LOFTER-网易轻博

01

田野变成兔子，灰色的毛柔软厚实，在冬天干燥的天气里像一团蓬松的蒲公英。

过年，大家都回老家，连韩国人也预备登上返乡的航班。在机场李汭燦接到数通没有声音的电话，来自田野。

没有办法，他只好返回基地。临近春节，这里人去楼空，李汭燦自言自语说田野你最好不是在恶作剧。

田野没有恶作剧，是老天爷在恶作剧，李汭燦随着铃声找到田野的手机，手机边是一只灰色的兔子，长耳朵半耷拉着，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李汭燦明白了，回家的飞机不是改签，是取消。

李汭燦中文很好，有些粉丝坚信他退役后能顺利进入复旦深造的那种好，但他仍然很难向他人描述眼前的状况，甚至不知道怎么用母语跟妈妈解释为什么突然不回家了。

他撒谎没赶上班机，疫情时代国际航班数量骤减，下一班要三天后。开了直播粉丝在弹幕嘲笑他，叫他赶紧趁着这三天去烧香。

李汭燦面不改色，实则心里一动。

窝在他怀里的田野，耳朵一动。

02

外国人烧香，不知道灵不灵。李汭燦问田野，我在老家都是去教会，要不然改成教堂吧？

田野小小的爪子能在手机上打字，换成手写功能后更是妙语连珠，要不然李汭燦当时也不能真确定这兔子是田野。

田野言简意赅地指示：都去。

装着田野的帽衫是新买的，肚子那儿有个兜，本来是田野摆烂的时候手往里一揣的好地方。现在换成李汭燦穿，兜里塞着田野，田野变成兔子后鼻子娇嫩，蹭在晴纶的衣料上总是不舒服，钻来钻去惹得李汭燦痒出一身鸡皮疙瘩。这场景万分诡异，牙套男笔着手指对肚子说嘘，边上的小孩在唱：袋鼠妈妈，有个袋袋，袋袋里面，装个乖乖～～温馨儿歌像是恐怖童谣，李汭燦和田野一起在内心深处伴随歌声，悲鸣起来。

打不到车，只能坐地铁，还好李汭燦没有包只用出示健康码。

还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个会和爱萝莉一起出去玩，三个人像刚放学的中学生，也不坐在座位上，拉着吊环站没站相，一路讨论着游戏。事实是，选手们都没有享受过什么校园时光，训练的时间更是压缩了私人的时间，日夜颠倒的作息也很难交到行业外的朋友。

有一天发现，他们已经很久都没出过门了。

地铁里空荡荡的，减轻了一点李汭燦的心理负担，他甚至预演了如果工作人员发现兔子要没收，他就假装不会中文声泪俱下地下跪恳求。

田野想来也很害怕自己被充公，头缩在口袋里，只剩爪子轻轻地挠着李汭燦。李汭燦把手递给他，兔子小小的脑袋歪着倚在手背上，渐渐不发抖了。

李汭燦想：妈的，真是太可爱了，还好戴着口罩。

03

用一个词形容对方的话，李汭燦说：可爱。他仗着外国人的身份，心安理得地用一些听上去会有些肉麻的中文。

他没有见到五岁的田野，见到的是比五岁的田野更可爱的兔子田野。比采访里更加难以控制自己扑通扑通的心，所以李汭燦想，还好戴着口罩，还好田野在他的怀里看不见他通红的耳朵，还好除了他没有人看见这么可爱的田野。

李汭燦携兔子先去了静安寺，寺庙金碧辉煌，李汭燦内心惶惶。庙里人不多，他坐在巨大的树下，有僧侣清扫落叶的声音。

田野把头拱出来，想叮嘱李汭燦记得报他的身份证号。因为人少，田野胆子大起来，区区一只兔子就想摸出手机打字。他还没写完，李汭燦抽出手机，不仅报出他的身份证号码，还有手机号籍贯信息什么的，字正腔圆。

我怎么会不知道啊，都这么多年了。

兔子形态的田野愣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鼻子拱着，微张着嘴露出两截牙齿，其实和他作为人类的时候也差不多。而李汭燦，就像平常一样，眼睛弯弯地注视着田野，拍拍他的脑袋，动作很轻柔。

停留在中国很多年的李汭燦，连去请香都学得有模有样，他戴着牙套，又隔着口罩，嘴里念念有词，把田野的个人信息念得含糊不清。

田野窝在衣服里，暖和得不行。李汭燦很虔诚的样子，这儿也拜一下那儿也拜一下，拜到送子观音的时候被过路的大爷制止，落荒而逃。田野在兜里笑到四脚朝天，被李汭燦伸进来的手指敲了一下。

李汭燦的手指胖嘟嘟像水果胡萝卜，于是田野紧紧抱住他的胡萝卜，安心地随他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04

李汭燦看着手机地图找最近的教堂，焦头烂额。田野躺在兜里看风景，舒适休闲。

发现自己变成兔子以后，田野连给李汭燦发送几百条超过三十五秒的语音信息，又打了几十通无声语音电话。

在他物种突变的两个小时后，应该登机回国的李汭燦出现在兔毛漂浮的房间里，脸上戴着N95，细长脸憋得通红。

共同长大的年月里，田野比谁都清楚地知道，李汭燦是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他已经习惯了问题出现的时候李汭燦站在他的身边。从S6到S11，从人类到兔子，李汭燦总是能从中路突出重围闪现到他的身边，接收他的求救讯号。

在遭受命运戏弄的时刻，田野非常崩溃，非常委屈，非常需要李汭燦飞扑过来，告诉他要怎么办。

因为李汭燦不会让他觉得难堪，他连包都来不及放下，先抱起田野，和他说别害怕。

求助神灵帮助的李汭燦还没进入教堂，事件主人公田野突然暴动，接着从身上跳了下来，后脚甚至勾住了衣服。

那一瞬间，李汭燦想完了，电影里吸血鬼痛苦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他想果然这事情归上帝管。

结果兔子一溜烟跑进了一边的草丛里，李汭燦看着好友背对他的样子，意识到兔有三急……角落响起了尿尿的声音。面对这位爱面子的田野兔，李汭燦只好一边笑一边唱起了不成调的歌，避免他成为下一个赵礼杰。

结束战斗的田野蹲在地上，虽然兔子不会脸红，但李汭燦应该能判断出，田野现在是瘪着嘴在假装硬气，要是能说话的话他就正在大叫你看什么啊。

可是这样的田野也很可爱。因为喜欢他，所以评价无法公平公正公开，第三百遍庆幸自己戴着口罩的李汭燦，蹲下来轻轻地刮了刮田野的鼻子。

到最后，回到宇宙电竞中心的李汭燦，像一位独自承担育儿任务的男妈妈。玻璃幕墙里折射的他，身前揣着年幼的田野兔子，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笼子提草，滑稽但是温情。

05

田野在房间里陪李汭燦组装笼子，田野觉得李汭燦是故意选的粉红色，他还和老板娘介绍是女生兔子。老板娘说，我看也是。这老板娘不行，田野气得在口袋里打李汭燦的肚子，但是这胖墩肚子都是肉，软绵绵地像在打情骂俏。

没有打游戏，也不开直播。因为不知道如何应对不断出现的问题，甚至连玩手机的时间都没有。夜晚他睡在李汭燦身侧，又爬到他肚子上，两个人一起用投影看电影。

明明是人生的至暗时刻，但过得像退休生活。休息的话，要好好睡觉，然后出去玩，和伙伴一起看电影，第二天要去景点参观。田野幻想过的生活，在他变成兔子之后突然降临。李汭燦静静躺在那里，一只手枕在脑后卷头发，一只手垫在田野身后。

田野突然也不想思考变不变得回去的问题了，他翻出手机划拉字告诉李汭燦，明天我们出去玩吧。

出去玩，一起吃早餐，一起散步，一起去新开的商场，一起逛有趣的店。

李汭燦摸着他的头说：田野，你拉了好多屎啊。田野虽然是兔子，但神情仍然很好解读，先是悲愤欲绝，然后恼羞成怒，僵硬着身子跌落下床，最后在地板上狂跳，费力地咬李汭燦的衣服。

李汭燦哈哈大笑，又安静下来，下床躺倒在地板上，把田野抱过来，一点点捋着他的毛发，安慰小兔子：你会变回来的。

06

佛祖还是上帝，或者是没听完心愿的送子观音，肯定在冥冥之中听到了李汭燦和田野的祝祷。

当日出照亮李汭燦的脸，他惺忪着睁开眼睛，田野蜷缩着身体睡在他身边，微微张着嘴，睡得很安心。没有小兔子了，但是有二十三岁的，一直在他身边的田野。李汭燦抓住田野的手，把他往怀里抱得紧了一点，又睡了过去。

回云南的飞机在虹桥，李汭燦则要去浦东。劫后余生的田野仿佛还沾染了一些宠物兔的习性，在大巴里发脾气，说一些我不管，我就要这样子的话，要李汭燦送他去航站楼。

虹桥机场一楼有很多门，他们俩从一号门走到五号门再走回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被天眼锁定。李汭燦以为田野在害怕，进了这个门再变回兔子，就要被检疫部门当场逮捕抓走。

他想展示一点可靠的男子气概，拉过田野紧紧拥抱，想要传递一些夹带私情的勇气。

田野被轻柔抚摸头顶，难免回忆起当兔子的经历。李汭燦放弃回家，去陌生的地方求神拜佛，向每一位神明虔诚地报上田野的身份证手机号微信号英雄联盟ID，用力地哄一只兔子开心，举着勺子让田野舔完了一整杯卡仕酸奶。

李汭燦排队做第二次核酸，差点被捅出眼泪。他说都怪你。

所以田野想，他可以主动一点。

07

田野第一次接吻，就伸舌头了。对他壮举有效的回馈是，李汭燦全身僵硬，从脖子到发际线统统变红。

小兔子不见了，小兔子跑到羽绒服和羽绒服的中间，心跳像小兔子在蹦跶，咚咚咚咚。

田野马上松开辩解：你马上就要回韩国弄牙套了，以后就看不见牙套了。

说完一溜烟跑进了机场大门，背包上的挂件随着步伐跳跃，很像兔子的尾巴在用力。

世一辅的勇气不小，但维持时间太短，没来得及看到李汭燦的笑容。

短短几天，李汭燦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人生体验。

好朋友变成兔子怎么办，已经算不上大事。

被好朋友亲了，好像才有点问题。

即将又大一岁的李汭燦终于明白了生活的真谛，那就是等问题出现再告诉大家。

08

告诉大家，田野变回人类了，并且顺利去云南过年。李汭燦也乘坐班机到首尔再转车回马山，他比较麻烦，还要自我隔离。

告诉大家，他们每天都在视频，但田野对那天发生的事情装聋作哑。他们也经常在一起玩游戏，你可以去看直播。

至于怎么无端多出了兔子饲养用品，为什么田野禁止大家提兔子什么的，说过了，等问题出现再告诉大家。

唐人街AU 2.0

算是《好运核桃》的续

但是没看过核桃也没关系

写的原因是感觉电人的日常比小说还drama😄

《好运节节》

01

 

赵礼杰，月球社死预科班留学生。

 

他满脸惆怅地在坐在唐人街的小型彩票亭里，对着窗外一刻不停的毛毛雨唉声叹气。其声调之哀婉凄厉，尾音之曲折蜿蜒，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

 

按照李炫君的话来说，这样的冲天怨气，就算是前往西天取经的唐僧听到了，大概也会从五指山拐个大弯坐轮渡来到大不列颠，先一步为赵礼杰超度。

 

唐人街玄学经济教父看着这个一米八十好几的电线杆子，窝在自己用一块钱从二手市场买来暖脚的懒人沙发上思考人生。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形容，就是，他眼睛里没有光了。

你懂吧？

 

“没关系的，杰杰，没关系的。”

 

李炫君决心要拯救对方，他不能眼见着未来的华尔街之狼还没学会怎么“嗷呜嗷呜”地对月咆哮，就已经先满嘴“嘤嘤嘤”地跑去狗窝里跟nice抢饭了。

 

“不就是上网课的时候忘记关麦了嘛，不就是忘记关麦又跑去上厕所了嘛，不就是上厕所又房间隔音不好嘛，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的。”

 

根正苗红的大好青年赵礼杰，小二十年过的不能说是平平淡淡，只能说是顺风顺水。当年踌躇满志坐上飞机的他，满脑子都是如何在异国他乡大展宏图，再穿金戴银地荣归故里。

 

可小小二十分钟的一个presentation，就让他意识到了世态炎凉。

 

首先是犯下傲慢之罪的国际政治经济学导师，认为学生们会真的用三周而不是一晚上准备好presentation；然后是犯下愤怒之罪的图书管理员，把因痛苦而骂街的学生赶出图书馆；接着是犯下懒惰之罪的苹果公司，哪怕知道自己没有研究出自动静音的MacBook，也不抓紧时间投奔科学。

 

还有是犯下嫉妒之罪的的室友黄祥，这人自己写不完作业就罢了，怎么还能看他写得快就带他一起打游戏；其次是犯下贪婪之罪的膀胱，既然已经存不下那么多尿了为什么不早点奉劝大脑发号施令；再者是犯下暴食之罪的网课同学，在摄像头里吃了半节课，害得他也忍不住跟着喝了一桶1.5L的矿泉水。

 

最后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田野。

 

李炫君本意是要虔诚地听完七宗罪，但听到最后一条实在是没有绷住，热切地抓住了赵礼杰的手。

 

“道理我都懂，这里面怎么还有田野的事？”

 

 

 

02

 

这里面怎么没有田野的事！

 

让我们跟着赵礼杰的魅力气泡音，将故事拉回到前一夜。伦敦时间23:46，非著名英国留学生正端坐在古董店的收银台前爆肝作业，大有月亮睡了我不睡，地球炸了我起飞的架势。

 

而古董店的黑心小老板田野，刚给小黄狗喂了顿宵夜，咬着手指看了赵礼杰半天，磨磨蹭蹭说了一句。

 

“你晚上赶DDL不饿得慌吗？”

“赶DDL了不配饿，谢谢。”

 

赵礼杰优雅地拒绝了宵夜邀请，一双手在键盘上跳跃，看指法就好似在弹奏那一曲野蜂飞舞。田野不懂这些有的没的，他只知道自己馋得烧心，又拉不下脸主动去隔壁日料店吃个管饱。

 

“不是，我怎么听得小脸通黄呢？”插播一则李炫君的中场提问，“是馋什么？又饱什么？”

 

“别问，问就是说这里面的水很深。”

 

 

总而言之，打白工的赵礼杰被小老板一脚踹出了门，抄着半永久拖鞋在寒风里穿梭到隔壁的日料店打包。刷拉挪开那扇纸糊的推拉门，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朴到贤满目期待地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后，又索然无味地低头。

 

只是有亿点点受伤罢了。

 

众所周知，在英国唐人街的日料店当寿司学徒的韩国人有着抽刀断水水更流的精妙身法。他利落地把三文鱼去皮分骨，看得赵礼杰心惊肉跳，只觉得自己的命运也和这条砧板上的鱼一样，迟早身首分离。

 

“诶哟我的老天爷啊……”

 

“田野？什么田野？”朴到贤机敏地抬头，“老田野是什么田野？为什么是你的？”

 

吗的死gay。

 

玩不le，只能说一句玩不le。他比了个哒咩的姿势，表示大哥你误会了。只要是田野，不论老中青，那都是你的。

 

朴到贤捏了好几贯寿司，然后把它们装到了精美的打包盒里。赵礼杰刚准备做一个识相的人，接过劳累了一天的寿司师傅的劳动成功，但没想到被对方一个矫健的动作轻易躲过。

 

？？？？什么意思？？？？

 

“给田野的。”朴到贤看到他疑惑的目光，热心地答疑，“我知道是田野要吃，我自己给他送。”

 

赵礼杰，今晚起封心锁爱。

 

 

 

03

 

“焯！”

 

李炫君大骂，赵礼杰以为他是在同情自己的遭遇，刚想要热泪盈眶地说一句我其实还好，对方接下来的不当言辞就给他尘封的心灵蒙上一层厚厚的蛛网。

 

“果然是双向奔赴，妈妈爱了。”

 

背景音乐里的K-POP在唱抒情曲，赵礼杰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这一定是在讲述些情情爱爱。他打算遵从条件反射说一句不要男妈妈，但彩票亭的门忽然被人推开，飞过来一个拳头砸在他肚皮上，让他住了口。

 

“不上班在摸鱼？你这个月工资凉了赵礼杰。”

 

 

古董店销售冠军兼财务主管的李汭燦，只用了小小一点武力，就差一点满足了赵礼杰飞升月球的愿望。但他又没有完全飞升，只是半只脚踩在大气层半只脚踩在大地层，还要听着李炫君和对方分享自己的社死瞬间。

 

“这是活人不能被尿憋死的范例。”

 

所以大家为什么不能文明而学术一点，委婉地说这是一个好学生按时完美呈现presentation的范例呢，赵礼杰万念俱灰地谋求人权。

 

因为开始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们爆笑如雷了。

 

李汭燦笑得几乎可以震破彩票亭的屋顶，他忽然也不是很愿意回古董店上班了。账房先生懒懒散散地靠在李炫君破破烂烂的摇椅上，接过了对方递来的瓜子。

 

“没关系的，杰杰，没关系的。”

 

“不就是在课上一战出名了嘛，不就是丧失了未来大学生涯的择偶权嘛，不就是短短的一辈子嘛，很快就过去了，真的没关系的。”

 

这个韩国人的中文为什么这么好，我是个人又为什么能听懂狗叫？赵礼杰身心俱疲，打算用应付李炫君的那一套，再次细数七宗罪。

 

前面太长了，但要记住最后是犯下色欲之罪的田野。

 

“所以这里面到底为什么有田野的事？”李汭燦嗑瓜子的动作也很娴熟，他昨晚早早回家睡觉了，正为错过八卦而懊悔，此刻很有闲工夫去压迫赵礼杰，“你快点说啊，不要浪费时间。”

 

“我不是正在说吗？要不是为了让你李汭燦出个场我挨个打，我早就说完了好吗？”

 

赵礼杰震怒。

 

 

 

04

 

朴到贤用精致的小木盒给田野打包了外卖，送货上门。他丁零当啷地推开古董店的门，颇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事实证明人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大概率能够证明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朴到贤一眼就看到了田野，缩在收银台里面百无聊赖地敲电脑。他穿了件奶蓝色的毛衣，头上翘起来一搓不怎么乖顺的呆毛，在看到寿司师傅后，眼睛亮了亮，好努力地憋住了笑。

 

“你怎么来了啊？”

 

挺刁蛮的一个反问句，就好像很不待见眼前的人一样。朴到贤才不在乎，他反正憋不住笑，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又有点不好意思，一句话里半句都是波浪号。

 

“想和你一起吃宵夜啊。”

 

他带了包装精致的外卖，和田野一起凑在收银台上。木盒子打开，是一贯贯捏好的寿司。其实田野都认识，但他又觉得逗朴到贤蛮好玩，就非要他寿司师傅一个个给自己介绍。

 

“这个叫什么啊，到贤？”

“豆皮寿司？”

 

“怎么还问我啊，你做的诶你不知道。”

“就是豆皮寿司嘛。”

 

虽然中文讲得挺好，但说着说着总有不知道的。比如说三文鱼，朴到贤嘀嘀咕咕半天，就打算糊弄过去。田野打定主意要做个铁面无私的中文老师，就连着追问了好几声，有点讨嫌，但韩国人又很喜欢。

 

“我给你带了别的。”

 

另一个小袋子也被拿到收银台上，是切成兔子耳朵的苹果。量不多，大概是第一次切，没有多漂亮，但笨笨的就会更可爱。除了兔子苹果，还有……

 

“小蛋糕。”

 

朴到贤低声笑了一下，不知道藏的什么心思。一片切好的提子奶油蛋糕躺在打包盒里，闻上去就是香香甜甜的味道。

 

“什么小蛋糕啊，我又不爱吃。”

 

田野莫名其妙觉得脸有点烫，总觉得对面的看起来的单纯的人满肚子阴险。但他又狠不下心去嘴这个一脸真诚的朴到贤，就任凭他笑着跟了下一句。

 

“我喜欢，小蛋糕。”

 

 

 

很好，有主食有甜点有水果，还有单身狗。

 

赵礼杰扶着门框有些踟蹰，拿不定主意这会儿自己走进去，是会被朴到贤先杀掉，还是被田野先杀掉。他更拿不定主意，这两个没见面的时候恨不得把对方丢隔壁汽车旅馆大战三百回合的成年人，为什么一见到面就开始玩一点狗都不乐意玩的纯情。

 

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身份出现吗？

 

但他还是进了门，因为自己那台还没保存作业的电脑，正在田野身边瑟瑟发抖。如果田野和朴到贤的爱是暧昧不清，那他赵礼杰和网课作业的爱，一定是蓝色生死恋。

 

田野马上就发现了他，并发出了一句真诚的疑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赵礼杰？”

 

然后他又想到什么似的，哈哈大笑着把那台电脑的屏幕转过来对向朴到贤，开始分享起刚才独自一人在古董店的留守的微小快乐。

 

“到贤你看这些拼写错误，真不知道他怎么考的大学。”

 

这类的嘲笑已经不会让他的心有任何的波动了，赵礼杰只是勾起半永久嘴角，迈着长腿快两步走到了朴到贤的身边。他抬手轻盈地把人一推，将那两个人之间隔着收银台的距离，默默推到了0。

 

能不能到负，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菩萨心肠的赵礼杰抱走了自己的MacBook，头也不回地出了古董店，在寒风里穿着拖鞋亦步亦趋地往宿舍的方向走。看背影，好似英雄。

 

我赵礼杰，爱情保镖，以德报怨。

 

 

 

05

 

“一张彩票，我赌他们不清不楚。”

“两张。”

 

李炫君和李汭燦嗑完了瓜子开始喝茶，没有人关心赵礼杰数落田野的第七条罪，只是纷纷沉浸到viko甜美的爱情世界里。而赵礼杰，再也受不了这样的鸟气，拍着钱包发出愤怒的咆哮，“我全买了！”

 

有点像华尔街之狼了，嗷嗷叫的，炫君锐评道。

 

但其实他压根没几个子儿，因为11月是个美好的时间点。英国非著名留学生，先是在前半个月为国内的双十一花掉了半个钱包，又是在后半月为大洋彼岸的漂亮国黑色星期五花掉了剩下的半个钱包。

 

摸了半天摸出一块五，勉强凑了张彩票。

 

李炫君老神在在地把彩票递给赵礼杰，然后按照流程说了一遍开奖时间和规则，末了补充一句。

 

“老板请拿好，好运节节升。”

 

好运节节升，这句话也有张横幅，混在李炫君的一众海报里面，一起贴在彩票亭的墙上。赵礼杰蔫巴巴地把彩票攥到口袋里，窝在懒人沙发上继续自闭。

 

“什么好运节节啊……是倒霉杰杰。”

 

 

 

李炫君的彩票亭陆陆续续来了客人，李汭燦也抓着赵礼杰回到古董店继续打白工。田野还没回来上班，这个时间点的缺席再配上昨晚的绯闻，总让人带着点心猿意马的幻想。

 

咱就是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了属于是。

 

赵礼杰老僧入定一般地摸了把nice的狗头，把它放回到那个乾隆年间的青花瓷碟里面。他本人僵硬得也像个出土文物，慢吞吞地抄起扫把打算把地给扫了。

 

“喂。”

 

李汭燦在背后喊了他一声，这个人板着张脸，但是在看到赵礼杰转过身迷茫的面庞后，又想到了开心的事，一整个蚌埠住地笑了出来。他在穷学生越来越臭的脸色里努力收敛表情，努了努嘴示意对方过来。

 

“伸手。”

 

这家伙讲话怎么跟放屁一样，蹦也蹦不干净。赵礼杰在心里想着大逆不道的话，但手还是老老实实地摊开，在账房先生面前展平。

 

一张皱巴巴的彩票被放在手心里。

 

账房先生没有多说什么，他本意是要抬手去拍拍小倒霉蛋的脑袋，但是垫了脚也发现够不到对方的头，所以气急败坏地伸手狠狠拍了赵礼杰的肚皮。听到意料之中的惨叫后，心情才舒畅了起来，饶有兴致地哼着歌走远。

 

赵礼杰捏着彩票，眯起眼睛看上面的内容，一会儿就咧开嘴笑起来。上面没有填数字，只有歪歪扭扭写了几个中文字。

 

好运杰杰。

 

 

 

06

 

赵礼杰中了两百块。

请吃饭花了五百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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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叫小蛋糕！

*爱杰护杰从你我做起。

*别问田老板和朴师傅干什么了。

速打

很短很短

他们住在一起的日子里养成了很多无用的习惯，说它们无用是因为给生活多少带来了一点小麻烦。

麻烦，无聊。李汭燦人生的两大敌人。

田野抱着平板走进来，不由分说挤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扯来一角被子盖在肚子上，嘴里嚷嚷着：“今天得陪我看完吧！”类似这样的话，李汭燦其实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哪怕假装自己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犬科，或者猫，最后也总会按照他说的那样做。

田野。李汭燦人生的第三大敌人。

从小时候一起看的动漫，李汭燦那时候不太能看得懂中文字幕，就着剧情半蒙半猜，最后没理解漫画人物，但是好像理解了田野，对帅气热血的角色并不感兴趣，喜欢一看就很装模作样耍帅的话少的人。

取向真的有点没水平，很可惜，希望他生活中别被这种人骗走了。

后来也有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田野会把房间灯关上，为了营造气氛，经常选择看一些喜剧片，自己一个人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李汭燦笑点不低，但是每次觉得田野笑起来的样子很笨很好笑，所以和他一起笑了，一边笑一边还要骂，这有什么 好笑的？

电影总会有时候不可避免放到某些片段，田野一般会赶紧伸手啪啪按键盘快速跳过，他默认两个人看这种东西会尴尬，但是李汭燦无所谓，反正他不那么在意剧情，也不在意尴不尴尬，不在意哪个角色帅，不在意动画不在意电影，不在意关不关灯。

他在意的是田野被子只盖肚子，露出笋一样的脖子，芝麻大的几颗痣，衣服领口被蹭乱，脆弱白皙的锁骨好像柔软的泥土，转盘上未被塑型的白泥，闻起来像春天的泥土。他在中国旅游的时候见过的小陶人，粉扑扑的脸颊，艳色的衣服，由此想到田野应该穿明亮的暖调，不过大概会很晃人，现在这样也很好，灰扑扑的绿，护眼。

按完快进，这个人低着头垂着眼睛，牙齿咬下嘴唇，怕听到他调侃，紧张等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三秒钟不开口电影就进入下一段剧情了，电影会救他。

一秒，李汭燦在心里数，他不受控制想要对这笨蛋粉色的耳垂做点坏事。

两秒，凑过去下巴搁在他肩上，田野不会怪他，田野会帮他想好这么做的借口的，相信他了。

三秒，抬头轻轻咬了一口，软软的，好像糖。

电影救不了他，田野来不及保存进度，李汭燦把电脑合上。

“哇，你是什么人啊......”小小抱怨被吞下。

李汭燦这人很不讲理，每到这种时候就不会说话，平时明明很喜欢一问一答抬杠，现在无论说什么他都不回复。

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嘴巴湿漉漉的，还想亲他。

但不会说“我想亲你”，不会问“可以吗”。

田野只是被他看着就心软了，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就再亲一下吧。”

*现背 

*ooc慎入

*灵感来自妹曾改过的韩服id 옆동산외계인(邻山的外星人)

       距离飞机降落还有四个小时。

       朴到贤拉下羽绒服的连帽，把飞机座椅靠背调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躺下休息，在闭上眼前他扭头看了一下田野坐在离自己不远的过道另一侧靠窗位置，他们现在正乘坐飞往冰岛的航班，在离地一万米的高空中飞行，天空被框在窗口小小的一格把田野的侧脸照得亮堂，朴到贤看到他脸上有难掩的雀跃，不一会儿田野就发现了投过来的目光，机灵地眨眨眼马上倒头装睡。

       听说冰岛正在下雨。

       第一次见面也是个雨天，那时他刚结束隔离就被接进了俱乐部，下了车冒着细雨，田野在基地门口等着让他跑快点。他清晰地记得一直跟在经理身边的田野给浑身湿漉漉的自己递上了干净毛巾，同时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了声，欢迎你。

       朴到贤人生中做过两个最重要的决定。第一是走上了职业电竞选手这条路，第二是选择来中国。但是真正漂洋过海来到即将要在此生活一年的新环境，朴到贤才明白一切都比想象中要难上许多，俱乐部里一大帮子人没有一个是他相熟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未来将要共同生活在一起的队友，连沟通都很困难，他的座位理所当然被安排在辅助队长的旁边，宿舍也暂时与会韩语的人住在一起。

       有很多时候，朴到贤觉得自己是一粒什么没有名字的太空陨石，又或是来自另一个星球的外星人，格格不入，笨手笨脚，训练室里不间断的噼里啪啦的键盘按键和鼠标声经常会穿插进队友吵闹的谈话，都是他听不懂的语言，他坐在训练室中间的位置，独自一人说着母语，低沉的嗓音在空气中漂浮，妄图在荒芜宇宙里传递些什么存在的信号。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能够每时每刻都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一次又一次及时给予他回音的人少之又少，在这当中田野算一个。

       他听得懂吗？他说的什么意思，金星宇你给他翻译一下，问他饿不饿，晚上吃什么。

       田队长对新队员的照顾体现在了方方面面，例如请他吃的美食一天一个新花样；在每一次赢下比赛后轻拍他的后背以作鼓励；耐心等他Rank完一起吃饭回房间......总之下路双人组关系变得亲近，是全队喜闻乐见的。

       他或许是个不错的话搭子，这点朴到贤有些小小的自满，每当田野主动走进他的房间说要和他聊一聊时，朴到贤就会产生一种被好运降临的错觉。

       朴到贤是个外来者，但是他却不凑巧地闯入了田野的花园。

       搬进新宿舍后他改和中单一间房，不过这并不影响田野来串门频率，虽然多数时候都是来找中单一起看番剧，为此田野还掌握了房门密码。

       这对朴到贤来说可能不是个好消息，他的室友拥有的优势显而易见，这意味着他们两人占有田野的时间是不均等的，李汭燦能借着多年老队友的名义比自己多一点和田野相处。

       看起来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李汭燦却允许田野随意进出房间在他的床上玩闹，平时不是重要的话这位哥更是任性地懒得给他翻译，却在田野来找自己聊天的时候积极地充当起翻译的角色。即便如此，李汭燦还时常在中间捣乱假传圣旨胡乱翻译错会田野的意思，每当这时田野就会气恼地爬到李汭燦的床上把他扑倒，两个人幼稚地滚作一团。

       他的室友是一个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人，朴到贤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虽然同是韩国人，但实际上在两人独处的时候李汭燦很少才会同他讲韩语，除非必要的翻译，李汭燦大多都是中翻中，韩翻韩，硬要锻炼他的中文听力和口语。李汭燦以自身举例，教朴到贤说一些简单的中文，告诉他如何快速融入这里。

       首先从生活中开始，主动一点，中国人很热情的。

       游戏中和他离了十万八千里远的李炫君生活中是个相当好相处的人，在他第一次来上辅的房间做客时，李炫君就大开房门表示欢迎，并且热情地拉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接着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卡册，兴致勃勃地向他介绍卡册里的每一张小卡，时不时还蹦出两三句韩语令朴到贤十分惊讶。

       田野指了指中间床头柜上叠得高高的各类专辑，“基地里没有追星的，看到你属于是见到亲人了。”

       但是很可惜朴到贤本人也不追星，对于女团的认知更是脸盲的程度，因而对于李炫君的激情安利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

       下路双人组每晚的真挚对谈是从凌晨rank结束后开始的。他们一起做的事种类寥寥可数，坐在床边一起啃鸡爪或者看番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胡扯，田野的问题很多，思考的事情千奇百怪，关于饮食，问他韩国人吃不吃猪脑，关于英雄联盟，露露到底有没有脚，关于密室游戏，如果做任务失败怎么办。年长他两岁的EDG的队长，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23岁的眼睛，小孩子似的闪个不停，总是含水亮的出奇，眼睑总是向上拱起，对未知的一切都好奇，对未来的一切都憧憬，这双眼睛永远在闪闪发光。

       朴到贤遗憾于很多时候因为语言的限制他无法准确理解田野的意思并向其表述他的想法，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他事事只能听懂个大概却仍次次回应田野的滔滔不绝，他被邀请去到上辅房间的次数变多了。

       田野把他当成了一个会说话的树洞，大事小事琐碎的日常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就一股脑全说给他听，从楼下的小黄狗谈到了神秘玄学数字7，李炫君偶尔也插进来聊两句把田野逗得哈哈大笑，但多数时候还是戴着耳机看女团舞台。

       若要把一切全盘托出，朴到贤并不对这支队伍的过往太过感冒，可每次也只有借着这一话题的名义他才能顺理成章地在上辅温馨的小房间里多待一会。

       上辅两人的职业生涯加起来大概比英雄联盟这个游戏从开服至今还要长久，宿舍房间的墙壁上除了挂有女团海报还有很多旧照，李炫君笑称自己是旧时代的残党。

       朴到贤注视着墙壁上挂的一幅幅拍摄于捧杯时刻的照片，画面中捧杯的人几乎每年都有新面孔，唯独田野从镜头的最角落渐渐来到中间。

       最后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停留在2017年的夏天。

       田野撕开薯片包装袋的一角，往嘴里塞了两块薯片嚼得咔嚓响，心不在焉地抛来话题：“四年没拿冠军了，后面没的拍了。”

       “到贤你真是来对地方了！”说这话的时候李炫君正好从两人背后走过，田野咀嚼薯片的声音忽得梗住，接着是上辅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发出爆笑。

       朴到贤一下子会意，摇头哀嚎：“我决赛胜率零啊。”

      田野因为他这句话笑出了眼泪，“今年肯定给你把这零胜率破了。”

       田野噙着憧憬闪着光的眼睛，比以往略微上扬的尾音，以及因情绪而微微攥起的拳头，构筑成了这场暗恋仪式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现在它被推倒了。

       飞机即将降落于冰岛，朴到贤打开遮光板，一眼望去是沉闷的白与黑。

       雨淅淅沥沥下个没完，只裹了件羽绒服的田野下了飞机就开始哆嗦不断，李汭燦推搡着他说让你穿厚点你偏不，赶紧办了手续上车免得冻感冒了加倍隔离。

       朴到贤没想到田野会主动坐在自己身边。出门时信誓旦旦说着我不怕冷我能行谁劝也不好使的人此时却低着头试图把下巴也缩进羽绒服的领子里，从朴到贤的视角看过去，如同一粒落在土里的栗子。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田野的耳朵冻得通红，脸蛋也红扑扑的，紧紧贴在他身旁笑着揶揄他的大红羽绒服，说到贤你好像个暖炉。朴到贤却因为这短暂占有的喜悦没忍住扬起嘴角。

       冰冷的车厢里，第一次出国的上野依然热情不减，一个摆弄着摄像机拍车窗外的风景，另一个则嚷嚷着要去游赏不远处高大的不明建筑。田野没多说话，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面带倦意抬起眼皮看着窗外。

       感觉到肩膀一沉，身边的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困意耷拉下脑袋打起盹。

       车上灰压压一片，喧嚷了一路的上野终于耗尽电量进入休眠模式，朴到贤听着从前面座位传来的阵阵鼾声，心里却忽上忽下的没了睡意。他透过车窗，看着公路外侧的海岸线逐渐和灰蒙蒙的天溶成一片，海边缀着的灯火和不断掠过的被涂抹上鲜艳颜色的建筑物像是混沌宇宙里仅剩的几颗星星。

       过去他是在时空里飘荡的外星人，没有涯际，亦没有归属，只懂得与风浪做最顽强的抵抗，而此刻他正享受着一种休憩下来后沉寂平静的孤独，过往一起经历的种种回忆在脑海里像还未燃烧殆尽的火花，黯淡又重新燃起，忽明忽灭。

       到贤，你觉得外星人会喜欢上人类吗？

       田野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朴到贤正在拿毛巾擦拭半干的头发。没等他回答，田野便自顾自说起在他去洗澡后电影播放的情节，因为意外而来到地球的外星人，对陌生的人类世界产生了兴趣，在体会到喜悦与痛苦后渐渐被人类所同化。

       田野用韩语把这些句子翻译的磕磕碰碰，但朴到贤还是努力地从断断续续的解释里捕捉到一些敏感的关键词和尚不能完全明了的隐喻来。这是他从未料想过的问题。

       田野盘起腿，转过头煞有介事地盯着他的眼睛。手机里的电影还在继续播放，田野的侧脸被罩上一层冷色光，朴到贤突然被这浪漫的氛围困住了，心脏高昂地鼓动，逼着他仓猝闭了眼，想吐露的句子哽在喉咙，是一些晦涩的、压抑的。

       朴到贤发现田野的韩服id改成了옆동산외계인（邻山的外星人）。

       从机场到酒店的距离还是太短了，田野靠在他的肩上甚至没能残留下余温。朴到贤看到田野纤细的睫毛轻微颤抖了几下，然后皱着眉头把眼睛睁开，玻璃球一般澄澈的圆眼对他投来歉意和夹杂着狼狈的笑意。朴到贤抿着嘴看他，心里浮起难以名状的柔软，像气球升腾又降落，没忍住用嘴去吹了吹对方睡得歪歪扭扭的短刘海。

       田野被吹得像猫咪幼崽一样无意识皱起鼻子打了个激灵，朴到贤的心脏也骤然抖动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心里又变得酸胀起来。

       “多穿点啊......”

       最先打破僵直氛围的还是朴到贤，他听到田野轻轻叹了口气，却仍刻意别过脸不去理会，因为他知道越留恋就越得及时放手，越隐藏越欲盖弥彰，如此心猿意马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朴到贤决定把他的秘密小心翼翼地锁进保险箱里。沿着公路一直走到海边，朴到贤看着田野站在路边仰望天空时瞳孔里镶着碎裂极光。在心动之余他意识到还要把这保险箱用链条重重缠绕锁住，最后扔进大海沉入水底。朴到贤一脚踢上路旁的碎石，石子卷着沙砾翻滚进海里。

       能感受到的，田野对他无条件的包容和照顾除了是队友这一原由外再不包含任何杂质的感情。他们之间自始至终都是泾渭分明的。

       朴到贤心里不知不觉竖起了一道藩篱，这道藩篱是两岁之差，是语言不通，是比赛经历，也是他隐晦暗恋的界限。

       想和田野变亲近，更亲近。

       每一次上场前教练都会反复强调：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我们是家人，我们要相信对方，我们要团结。

       朴到贤点头，心里却在想他和田野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无限接近于亲情的友谊。

       最终他还是以谈话为借口走进田野的房间，意外地看到已经有稀客先行一步到访——赵礼杰像脱了线的超大号人形木偶横趴在田野的床上一动不动。

       “我真不想吃，没胃口，想吃中国菜。”平日里嘴硬的打野语气间是异于常态的乖巧。

       “去吃一点，再坚持一个多星期就回家了。”田野从桌子上拿了桶速食方便面和几包零食塞给赵礼杰：“不吃东西你明天怎么打比赛啊。”

       这位不像哥哥的哥哥原本就甜的像蜜，八面玲珑得很，前天他能光明正大的在拍摄间隙给自己捏肩按摩，今天同样也能陪伴照顾闹情绪的其他队友。

       最后赵礼杰如愿收获了满怀的零食决定回自己的房间饱餐一顿，在带上门后田野的目光随即转移到他身上，黑色的瞳仁深不见底，这种感觉其实不太好，仿佛被扯下外衣浑身赤裸被田野审视着，朴到贤的心脏骤然收缩起来，他差点怀疑自己的秘密是不是被田野发现了。

       他总是仗着自己是外国人，带着疯长的坏念头享受田野的关怀，绞尽脑汁想让这份岌岌可危的关系更上一层楼。

       朴到贤惊觉这一切太没意义了，他所做的事就像在爬一座看不到顶峰的险峻高山，中途有无数个令人难以忘却的风景吸引着他这名攀登者继续往上爬，但爬得越高，上面的空气就越稀薄，一阵阵窒息无力感令人崩溃。一想到这里，朴到贤的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眼眶也缓慢发烫湿润，田野错愕的神情在他逐渐蓄起一汪池水的视野里看不分明。

       那天晚上没能说出口，他一直想说。

       看看我吧，看着我吧。

       和我一起成长吧，和我一起吧。

       高大的男孩以半跪的姿势靠坐在床边，俊朗的侧脸隐匿于阴影中，微卷的刘海垂在额前，睫毛沾遍泪珠，一滴一滴滚落，掉在手背上晕成一小滩水渍。

       如果他的恋心是气球，那么现在就此要膨胀破裂了。

       “田野，你知道吗，你到底知不知道。”

       朴到贤反复斟酌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混着哭腔的低哑嗓音回荡在田野小小的房间。他其实并不想暴露给田野他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但可惜的是在高压重荷下他的韧性始终有限度。

       田野仍没有给予他答复。朴到贤紧张到缺氧，好像又回到了最初万籁俱寂的宇宙里，他青涩的心跳向田野毫无保留敞开，胸腔叫嚣着要求氧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十秒，还是更长。迟迟没有发声的人凑近去寻朴到贤的表情，是一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忍耐的，压抑的，悲伤的，亦是令自己心动的脸庞。

       朴到贤感觉到自己被温柔地抱住，田野温热的体温通过相贴的皮肤传给他，用纤细的手像哄孩子一般轻拍他的肩背。

       “我知道，我都知道。”

       田野知道他们之间总会发生一些什么，知道朴到贤在注视着自己时躲闪又羞怯的眼神，知道他紧紧跟在自己身边表现出的一切实际上是一种笨拙的占有欲，知道他一板一眼学着成熟和体贴温柔，知道他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朴到贤从作为队长有意照顾的责任，到无意的偏心偏爱呢。

       在田野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他领悟到没有什么是能天长地久的，电子竞技就像游泳，进退浮沉都是常态，他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反而能得一时快乐，抵过一些难熬的瞬间。

       朴到贤于他，是水中花，镜中月，是夜幕降临前最后一抹留不住的夕阳，是清晨到来时渐渐不见的虚无星光，是冰糖，是雪人，是易碎的玻璃制品。一刻不停奔涌的河流，总有一天要汇进大海里去。

       尽管如此，田野还是伸手拥抱了他这颗赤忱滚烫的心，感受他青涩鲜活的心跳，不想昨天与明日的太阳，朝夕相伴的每分每秒都镌刻进脑海里。

       “我真的好喜欢田野。”

       朴到贤攥紧了他的手，在这一刻，他们十指相扣。

       离开冰岛的那天和来时没有区别，田野坐在朴到贤身旁看着车窗外的一片灰白似乎要把来时没看的风景补全。朴到贤看到田野往车窗上轻轻哈了口气，用手指在潮湿的雾气上逐个写下M e i k o，没过几分钟这五个字母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朴到贤突然很想抱抱他，想摸摸他转个不停的喉结，像蝴蝶翅膀扑闪的眼睛，肉圆的脸颊。朴到贤遗憾没能在雷克雅未克多留下一些痕迹。

       “我们以后还会再来的。”

       田野转过头对他笑，衬着车窗外漫山遍野的纯白，这盈满笑意的眼神过分真诚和清明。

       他看那双眼睛，他曾在里面看见过上海的落日，看过雷克雅未克的晨雾。

       他看过他眼里的世界，现在里面只有自己。

       一年有365天，甚至是366天，一天有24个小时，或许世界上每一分钟就有许多个叫田野的孩子出生，但若加上前缀Meiko，Meiko就是独一无二的，是独他一份的......在这个世界上。

       朴到贤突然感觉有点骄傲，于是他悄悄地再一次拥抱了田野，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打捞水中的月亮。

       现在，他在田野的眼里看见了他的爱情。

全文完

很想写点深奥有意思的，发现自己功力不够就算了。

今年一年的采访，到贤总是说妹和他聊很多，很感谢妹，不管什么问题的答案都是妹，包括很多人说盯很紧，去哪里做什么都跟着盯着妹，觉得到贤其实挺依赖妹的，私下两人的关系一定比我想象和看到的要更好，就这样写了这篇，凑合看看。

在群里面和姐妹聊天时的灵感短打

viko

“你又不刮胡子。”

田野摸着朴到贤有些扎手的下巴，明明语气是在抱怨，手法却异常温柔。

这个摸下巴的手法是他挠小浣熊下巴的手法。

朴到贤坐在床边放松的闭上了眼睛，享受的样子也让田野想起小浣熊。

修长的手臂虚虚地环着田野的腰，留足了让田野自由活动的空间，同时带着占有和禁锢的味道。

“明天又不需要直播，有没有发布会，又不拍vlog。”

小狗抬起头笑着，又把怀抱收紧了几分。

“还是说你不喜欢？”

小狗又偷偷布置了陷阱。

田野当然知道他这句话里的含那些小心思。

却也心甘情愿的跳进去。

“喜欢，当然喜欢。”

“你怎样我都喜欢。”

*避雷：昭野水蓝感情线下的昭水邂逅的故事。时间线在18夏季赛法核下路版本时。

*欢乐向沙雕文，甜属于昭野与水蓝，ooc属于我。

*想看两个小AD剑拔弩张的修罗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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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显昭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喻文波。

除非田野请客，大夏天的胡显昭独自出门的距离不会超过俱乐部边那家便利店。这天晚上适逢幼时老家那边的好朋友暑假来上海玩，约他出来一同吃顿饭，才报了假溜出来。席间畅聊很是开心，酒足饭饱之后胡显昭打包了两斤小龙虾，准备回去给田野一点惊喜，在经过拐角时恰巧一眼瞟见角落里的喻文波。

没看错吧，JackeyLove？一个人吃火锅？

胡显昭和喻文波不算太熟，去年颁奖典礼上毫无眼神交流的“一起加油吧”已经算是他与不熟的人间礼貌的极限。但此刻喻文波修长白皙的手指拎着瓶见底的酒，在深夜火锅店暖黄色的灯光下散发出些不可言状的诱惑来，孤独的影子盛满嘲讽的意味。

胡显昭觉得他有点可怜，决定上去皮一下。

“hi，”打招呼的方式实在有点僵硬，胡显昭自己忍不住先笑，“一个人？”

刚喝完最后一口酒的喻文波抬眼看了看，见是胡显昭也没太惊讶，或许是来时就看见了他。微醺的喻文波张口就对自己的惨痛遭遇咬牙切齿，“被放鸽子了呗。”

胡显昭小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rookie？还是……“宝蓝？”

喻文波默不作声，胡显昭心领神会。

“被放鸽子也不能怪人家，毕竟捞比AD最近常规AD是把把暴毙，玩起蛇来又混的一批。我是辅助我他妈也懒得理他。”

胡显昭想了想田野这时候应该双排的正开心，感觉莫名中了两枪，“你这是暗示自己还是暗示我。”

喻文波皮笑肉不笑，“有缘有缘，彼此彼此。”

胡显昭不觉得喻文波可怜了，他觉得他活该，他们俩都活该。

夜还不算太深，胡显昭向服务员要了两瓶酒，递了瓶给喻文波。

“昭皇成年了，我还没呢。”喻文波笑，明显已经有些醉态，“请我喝酒，负责吗？”

“我请你喝酒了？今天来和你吃饭的是宝蓝不是我。”逻辑鬼才胡显昭如是说。

“那今天和你吃饭的是谁？”

胡显昭又气又笑，果然喻文波和他一样不是什么口下留德的善茬，他心里给扎的麻了，却更来劲。言语间的糖衣炮弹与剑拔弩张，像是赛场上棋逢对手，让他有点上瘾了。

“反正不是田野。”他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手里的小龙虾拆了盒，递给喻文波。

“一杯酒，一个朋友，”喻文波说着却并没有把酒倒进杯子里那样喝，对瓶吹了一口，“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昭皇。”

胡显昭实在分不清礼貌、恭维和亲昵，也始终学不会泛泛交谊。朋友这词他不懂，他只懂谁对他好，他便对谁好了。所以田野对他千百倍的好，他便对田野千百倍的好。别人说他出道即巅峰的辅助只是尽个前辈之谊，胡显昭不信，他又大他多少呢。

况且他知道的，如果只是盲目的好，那多半是虚假的客套。所以他爱惹恼田野，看他又气又笑的模样，被他怼也鲜少还嘴。胡显昭知道田野从不会真生他的气，也知道他“欺负”自己的时候是真的开心。

不太聪明的胡显昭向来用的就是这种方法。口无遮拦话锋尖锐把自己武装成一只冷漠的刺猬，没有被他浑身尖刺吓跑的人才会成为朋友。

现在，这只刺猬遇见了另一只刺猬。

有点意思，胡显昭不打算走了。“你是被放鸽子的，我是放鸽子的，不一样。”

“你敢鸽Meiko？打死我都不信。”本满脸嘲讽的喻文波忽然被逗笑，唇红齿白。平时对生人总是冷漠脸的样子，想不到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胡显昭想。

打死胡显昭他自己也不信，偷换概念又不犯法。“训练赛我请假了，不过这个鸽他应该挺开心的。”

喻文波不明所以，胡显昭笑笑，他也不指望喻文波懂他的感觉。JackeyLove是坐拥过“四妃”的路人王，宝蓝算是他职业生涯里的青梅竹马，他上场要接替的前任也远不及现在正和田野双排的那个AD盛名。

小龙虾辣劲十足，胡显昭去摸酒，被呛了一口苦涩，“这有什么好喝的啊。”

喻文波又被他逗笑，“你不喝酒的他妈凑什么热闹啊？”

窗外来往的车辆渐渐少了些，夜上海依然灯火璀璨。胡显昭还不想回去。

他硬着头皮又喝了一口，学着大人的样子，拿手中的瓶子碰了碰喻文波的。“那就，同是天涯沦落人呗。”他顶着喻文波疑惑的眼神说。

“……牛逼。”

“那是我的台词。”

王柳羿找到过来的时候，凌晨两点的火锅店即将打烊，早就没了喻文波的身影。

更意外的是，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台，问询着些什么。接受采访时说“希望自己打的好让他来认识我”的小辅助绝不会想到，与自己憧憬的神话首次独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和他所希望的完全不一样啊。

“Meiko？”

喻文波记得去年印迹给他们两个新人做的纪录片里让他说几个AD，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不是Uzi也不是smlz，而就是同为新人的胡显昭。

JackeyLove与iBoy之间实在是有许多说不上多密切又不能说是毫不相关的微妙联系。比如都是传统强队里的新鲜血液，比如都被称作国产新生AD之光。人总喜欢比较，更何况是原就相似的两样。

喻文波也忍不住去比较。

说是像，比起来其实差远了，胡显昭初登场35天便让二追三夺冠的时候他还由于年龄受限不能上场。iBoy的名头是胡显昭自己打出来的，JackeyLove是水军吹的。JackeyLove登场就比iBoy低一头，喻文波不喜欢这样的开场。

“一人之下的昭皇会有什么烦恼。”喻文波嗤笑，眼神躲在黑暗中，胡显昭看不清。

方才他俩一直坐到火锅店快打烊才离开，一身酒气回俱乐部下场是会多惨，胡显昭不敢回去，又没带身份证，只好打个车去朋友住的酒店。

深夜飙速的出租车晃的胡显昭恶心，本来就没什么酒量已经喝的大脑昏沉，还要被旁边硬跟着他嘴炮不停的喻文波气。这状况实在说不上好，胡显昭却有点乐，气定神闲地回嘴攻击。

“四妃在手的水皇不会懂。”

“辅助嘛，总会有的。”喻文波轻描淡写，“你以前没有别的辅助？”

“所以水皇就因为被个小辅助放了鸽子就一个人喝闷酒还生了一晚上闷气？打电话再叫一个来不也挺好。”

喻文波不说话了，胡显昭继续表演，“除非你对宝蓝，不是AD对辅助那种。”

“你管我？”

“我不管你，那你去睡大街喽。”胡显昭指指窗外。

喻文波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来，胡显昭瞟了一眼备注笑道，“让小宝来接你也不错。”

但喻文波把电话按掉了。胡显昭觉得没意思，拿起自己的手机亮了亮锁屏上浮动的10个未接来电提醒，“直接静音比较方便。”

他的确喝多了。

“这两个逼是不是碰见了？这两个逼绝对是碰一起了！”王柳羿无奈地听着田野没完没了的叨叨，“胡显昭他没人帮腔不敢皮的。就帮他请一次假就给我出岔子，以后都不准请假……”

“所以现在怎么办？”王柳羿听着被挂掉的电话，完全茫然失措。

“……回俱乐部吧。”

“啊？”

“我说，我们先回去吧。”

王柳羿听糊涂了，“那他俩怎么办？”

田野手一甩，头也不回地出门去，“爱怎么办怎么办吧，翅膀硬了老子不管了。”

“不不不不行啊Meiko，杰克那未成年他能上哪儿过夜……哎Meiko！”王柳羿追不上田野的脚步，索性停下来一跺脚直喊他的大名，“田野！你的AD把我的AD带走了你得对我有交代！”

这样做似乎有效，田野停下来了，回头看了看他，声音很低很低但他听清了。“……他才不是我的AD。”

王柳羿感觉那一瞬间田野盯着的并不是他。田野眼里有说不清的东西，他该是失望的，或恨铁不成钢，却独有一份自责的缄默。他说完这句话，还是走了。

胡显昭坐在右侧先下车，站定后很绅士地拉开车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这看起来实在傻的不行，喻文波估摸着他是喝醉了，开始担心昭皇这样子到底能不能搞定住宿问题。

事实证明关键时刻胡显昭不掉链子，已经托朋友帮忙开了间房。两人进了房间都很麻溜地各自滚上床睡觉。

当黑暗笼罩下来的时候，喻文波还是很不自在地回头看了眼，发现胡显昭正对着他这边，不知道睡着了没有。

“你不怕田野担心？”

“我怕什么，你要怕宝蓝担心别揣测我。”胡显昭打了个哈欠都是酒精味儿。

喻文波不忍心告诉他大众印象里的Iboy就是个对Meiko唯命是从的小跟班，而醉的糊涂的胡显昭现在心里想的就偏是要叛逆一回。

房间里的冷气开的十足，连人心里也是冷冰冰的。窗帘缝里照进来对街一面大广告牌暖黄色的霓虹灯光，聊以最后一点心头慰藉。

“昭皇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呢，”喻文波低低地说，即使知道胡显昭是看不到他的神情的，说这样的话还是有些羞耻，“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胡显昭不置可否，喻文波继续说，“宝蓝也很羡慕Meiko。”

小聪明如胡显昭应该能很快理解喻文波的意思，后者也就不作详解。胡显昭自然懂了，却并不领情，“我现在都菜成狗了你羡慕？想solo发条直说。”

喻文波不说话了。

令人窒息的尴尬沉默笼罩了房间良久之后，胡显昭终于出声打破，“我才羡慕你们。”

喻文波抓紧这一丝罅隙使劲呼吸，霎时间没空去理解他的意思，“什么？”

胡显昭不知该怎么表达。他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时却难以启齿。他该说什么？羡慕你和你的辅助青梅竹马，实力相当；羡慕你的位置上没有盛名的前任，让你的辅助念念不忘？胡显昭开始觉得自己在这儿想这些羡慕不羡慕的东西，实在是很幼稚很搞笑。

“羡慕你们亲过行了吧。”

“哈？”喻文波被这个无厘头的回答搞蒙了，“什么亲过你给我说清楚！”

“闭嘴闭嘴爸爸要睡觉了。”

“胡显昭！”

田野关上车门，实在忍不住困意打了个大哈欠。

已经凌晨三点半他才找着这家酒店。他记得胡显昭之前同他聊起过好友来上海住在这一块儿，他猜想没带身份证的胡显昭大概投奔来了。幸亏这条街只有一家酒店，不然还要多花些时间。

正询问前台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田野回头看，是一脸疲惫的王柳羿。

“Meiko不是不认他是你的AD吗？”看得出这一路王柳羿跟的够呛，又好气又好笑地问田野。

“……没办法，”田野吞吞吐吐地，不愿承认又咬牙切齿，“他总还是……我的走狗。”

“你看见了？”

“我看见什么了？”

“你刚才说……”两张床只隔了一小步的距离，喻文波几乎是跳起来，扑过去压住胡显昭，“哇，胡显昭，你骗我是不是！”

“哇天地良心我怎么骗你了我就随口那么一说谁知道你心里有鬼……我操你放开我！”

如果这时候灯开着，胡显昭一定能看到眼前的脸简直是一颗熟透了的大红桃，紫红紫红到要滴出水来了的那种。

喻文波能闻到自己身上的酒气，就像洲际赛庆功宴那天偷喝了酒偷吻了宝蓝的自己，是一样的味道。只是，那天心里是甜的，这天却是苦的。

“喻文波你重死了！挪开！”

“我偏不，你给我说实话！”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直到啪的一声，灯亮了。一瞬间胡显昭恰好瞟见手机锁屏上弹出一条消息，“不好意思小昭哥，把你卖了”。

……完了。

灯亮起来的时候喻文波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还保持着死压着胡显昭的瘦弱小身板的姿势，床单和衣服都凌乱不堪，脸上还有该死的潮红。

当他回头看见王柳羿的时候，他感觉王柳羿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假如你的AD几天前强吻了你，现在你又发现他想强上另一个AD……如果知乎上有《发现自己的AD是个变态基佬是一种什么体验？》，王柳羿现在的内心已经写好了1000字回答。

胡显昭以为喻文波会说着那句经典的“蓝哥你听我解释”飞奔过去，然而后者只是慢慢地站起来，像个做错事了的小孩，乖乖坐回了自己床上。

胡显昭觉得自己该走了，不过他似乎不需要自己动脚。果然，田野先一步飞快地走过来把他拉了出去，把门也带上了。

“你发什么疯？”

“我也不知道我发什么疯。”

胡显昭的确不清楚自己在发什么疯，他本是该端着那盒小龙虾回到基地，开开心心地和田野一起分享的。但此刻他身离俱乐部十几公里，浑身令田野讨厌的酒气，还惹田野担心。

胡显昭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讨厌酒了，他喝了酒以后，想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可是当田野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便再也不想想那些东西了。或许田野就是他天生的解酒药。

田野还想说话，胡显昭却抢先了一步，“对不起。”

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低落的样子却是真的。田野冷哼一声，“还蛮懂的，知道做错了事先道歉楚楚可怜，你以为道个歉就完啦？我告诉你……”

田野还没说完，话都被一个吻给堵了回去。他被胡显昭突如其来的胆大包天惊呆了，只是盯着胡显昭那双沉淀着悲伤的眼，忘了把他推开。

最后还是胡显昭先放开他。

“第一个吗？”

“……啊？”

“我说，我是第一个吗？”

“……嗯。”

“真的？”

“真的啊！哎呀你好烦。”

“挺好，”胡显昭笑起来，眼神给予房间里的喻文波感谢，虽然他看不见。“现学现卖。”

他的心里比表面上还要开心。田野脸上浮着绯红的那声“嗯”就能把他心里那些酸味的烦恼一扫而空。然后田野再和往常一样，细细碎碎地数落了他一番，在他听来便全是甜的了。

多余的事他从不解释，多余的问题田野也从不关心。胡显昭只知道此时他握着田野的手，暖意直甜到心里。

“所以野仔，我下次比赛可以玩发条吗？”

“哈？胡显昭你真的是醉的不轻。”

“那趁醉可以多亲你一下吗？”

“……滚。”

酒也不是一无是处，可以壮胆。胡显昭想。

房间里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解决了。

喻文波不知道怎么开口，手烦躁地掐着自己的大腿。王柳羿则是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绷着脸也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王柳羿先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说，“我知道我鸽你不对，但是……”

但是你转头就要上别人？王柳羿的大脑真的一下子处理不来这么多信息。难道是因为我平时对Meiko的崇拜表现的太多所以他要抢iBoy报复Meiko？还是他真正喜欢的是iBoy只是拿我试水？

喻文波哪知道他蓝哥的脑回路如此清奇，他只知道王柳羿想的绝对和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喻文波决定从头解决。

“蓝哥，我约你吃饭是想为洲际赛的失礼道歉。”

王柳羿很快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想，脑海中的画面一下子跳转到庆功宴那晚。他不知道喻文波上哪儿偷喝了酒，红着脸跑过来拉住他，偷亲了他一口，转身就跑了。

那满身的酒气熏得王柳羿头都晕了，唇畔火辣辣的，现在还觉得烧。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尴尬，双方都刻意避免独处，直到这晚喻文波下定决心道歉，而这次王柳羿跑了。

“所以，你为什么跑啊……”

喻文波为了这个答案，抑郁了一晚上，还糊糊涂涂地和胡显昭跑了。他怕的是宝蓝自被自己唐突了以后再也不理他。

王柳羿的脸刷地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出了那个答案。“我…我以为…我以为这是约会……什么的。我……我还没准备好……”

啊完了完了完了都是我误会了杰克根本不是喜欢我嘛那我害什么羞所以他是生气了才走的啊我怎么说出来了好丢脸啊……小宝蓝追悔莫及，哪里知道喻文波此时心里甜的要开出花来。

王柳羿抬手去遮脸，被喻文波一把拉住，他力气极大，这一把就将王柳羿拉到了眼前，顺势吻了下去。

“那样的话，我就不道歉了。”眼前害羞的宝蓝实在是可爱，喻文波甚至有点想欺负他，“那现在准备好了吗？”

“啊？唔……第一次好第二次也好，喻文波你下次再带着酒味亲我你信不信……唔。”

阿水曾经说过，没有什么是一个吻不能解决的。胡显昭觉得很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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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AD醉酒还是不能回俱乐部，所以接下来可以开……(σ′▽‵)′▽‵)σ咳咳，自行脑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