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进酒】归
*私设:萧老尚在的婚宴
三月晚春,鸿雁山笼了霜。离北的花开得尽了,草色却越发青翠。
丁桃半蹲半倚着院子里的栏杆,在小本子上记了半晌,嘴里喃喃着:“对烛二十,喜袋若干,喜糖...喜糖,”
他说着顿了音,咬着笔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神色凝重地准备继续下笔。屋里传来骨津的喊声:“桃子,过来帮忙!”
丁桃哎声,飞快写了个数便把本子揣回胸前。骨津正蹲在房梁上挂红绸。丁桃进了屋,接过那大红绸子挂到了另一侧梁上。他细致将那缎子打了个结,随后从房梁上倒身下来,悬空枕着手臂,将这满是喜气的屋子打量了一番,过了半晌说:“我看府君是个好人。”
话落又想起什么似的,瞧向在下面忙着...
*私设:萧老尚在的婚宴
三月晚春,鸿雁山笼了霜。离北的花开得尽了,草色却越发青翠。
丁桃半蹲半倚着院子里的栏杆,在小本子上记了半晌,嘴里喃喃着:“对烛二十,喜袋若干,喜糖...喜糖,”
他说着顿了音,咬着笔若有所思了片刻,随即神色凝重地准备继续下笔。屋里传来骨津的喊声:“桃子,过来帮忙!”
丁桃哎声,飞快写了个数便把本子揣回胸前。骨津正蹲在房梁上挂红绸。丁桃进了屋,接过那大红绸子挂到了另一侧梁上。他细致将那缎子打了个结,随后从房梁上倒身下来,悬空枕着手臂,将这满是喜气的屋子打量了一番,过了半晌说:“我看府君是个好人。”
话落又想起什么似的,瞧向在下面忙着贴喜字的骨津道:“哎!津哥,你说这婚宴的大红盖头,是该主子戴,还是府君戴?”
他说完也不等人回话,自顾自言语着:“我瞧也是府君戴。我们家主子比府君高出这么许多,气势便不对,再有……”。
骨津在桌旁收拾着茶盏,不欲理人,也没听他后头嘟哝了些什么话。檐外响起脚步声,随后见得乔天涯打帘进了屋,手里提着食盒来给这两人送饭。
丁桃和骨津今日一早便被萧驰野遣来打点屋子,忙到快要晌午米面也没垫一口。沈泽川如今双亲皆无,婚宴便顺理成章地设在离北,萧驰野需要看顾的事难免多些。乔天涯手下无事,打理完自个儿主子的琐碎就来萧驰野这边照看。
他进门便将食盒搁在桌上,掀袍朝凳子上一坐,一边摆着饭一边回头瞧一眼丁桃,他方才在廊下听了个七八,此刻笑着揶揄丁桃,说:“你小子,懂得还不少啊。什么时候自个儿也娶趟媳妇,好好琢磨琢磨大红盖头的门道。”
乔天涯拎着食盒进屋的时候丁桃就忙不迭地翻身下来了。他此刻坐在乔天涯对面,拿过白面馒头咬了一口,嘴里含糊着:“津哥不也是一个人,提我做什么。”乔天涯哈哈笑着,骨津夹了块肉塞到丁桃鼓鼓囊囊的嘴里,无语道:“吃你的饭。”
他们三人饭用得快,不消片刻便又各自忙起来了。黄昏雾散,天尽头笼了晚霞。朝晖将沈泽川接来府中,这边萧驰野正和萧方旭试着婚服。
萧驰野生得高大,此刻他张着手臂,萧方旭帮他束着腰间系带,他几乎要将萧方旭整个拢在灯光的阴影里。离北的少年人长得快,他已经比萧方旭高出许多了,腰背挺拔,眉眼清戾,依稀可见狼王年轻时的影子。
萧驰野垂眸,安静看着萧方旭掺白的发,过了少顷忽然轻声笑道:“老爹,我也要成婚了。”
萧方旭替他整理衣物的手闻言一顿,他直起身立在儿子面前,抬手给他整了整衣襟,随后不轻不重给了他一拳,笑道:“臭小子,你也是成婚的人了,以后少犯点浑。”
萧驰野一本正经地说:“那还能再浑几年。”
萧方旭又给了他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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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尽,萧府早已宾客盈门。费盛打点沈泽川着了喜服,将新人送出门。萧驰野一早就抱臂靠在门侧,此刻见了人,便起身吹掉了横在唇上的一绺发。他仔细绕着沈泽川转了一圈,随后伸手捏了一把自家美人的脸,笑道:“好看,好看!府君可真让我好等!”
他话落拉过人手腕就大步往正厅里走,费盛连忙跟上前,急道:“二公子,这章程还没走呢,哪有新人直接入厅的道理。”萧驰野头也不回地握着沈泽川,说:“离北不像中博的规矩,哪来那么多章程。你二公子这辈子就成一次亲,不能误了时辰才是正经!”
费盛心觉不妥,却也不敢再说,便噤声迈步跟在后头。
这边萧方旭正和纪纲坐在正厅的主座上吃茶,萧驰野拉了人出来,府上的宾客便围上前,人群里不时发出几声赞叹。
萧方旭搁了茶盏,气定神闲地打量起自个儿子旁边的沈泽川。他见过沈泽川不少次,他平日一贯穿白色长袍,从未着身过如此鲜艳的颜色,此刻衬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倒真有几分风华绝代的意思。站在穿着鎏金喜服的萧驰野旁边,着实显得般配无匹。
萧方旭同纪纲交换了个眼神,他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在唇齿间咀嚼了一番未来儿婿的名字:“沈,泽,川。”萧方旭笑叹道:“俊俏郎君啊。能进我们萧家的门,也是个有本事的。”
萧驰野说:“老爹,你别吓唬兰舟。”
沈泽川笑了笑,拱手给人作揖,说:“王爷齐家有道,养了个好儿子。”
萧方旭调侃:“都要成亲的人了,还叫我王爷呢。”
沈泽川于是从善如流地改口,说:“该叫爹。”
萧方旭哈哈大笑。
纪纲端起杯盏喝了口茶,也乐呵呵地笑着。
萧既明跟陆亦栀并排站在萧方旭身后,他朝萧驰野扬了扬下巴,笑道:“阿野,这回美满了。”
萧驰野回:“那哪能输给大哥啊!”
他说完拉过沈泽川的手,两人并排给萧方旭和纪纲正正经经地行完了礼。丁桃本在人群里安静站着,此刻纳闷地挠着头,看着他二人对骨津说:“津哥,你说主子没有盖头,府君怎么也没有呢?”
骨津一时无语,并不回话。乔天涯抱臂笑着瞧他一眼,在侧身时余光看见了坐在屋子另一边的姚温玉。
他此刻瞧着一对新人,唇边延了些笑,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乔天涯是很少见姚温玉笑的,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乔天涯贪恋这样的姚元琢,又害怕这样的姚元琢。他们之间就像隔着天堑,姚温玉便是天堑对面的凉星。天上谪仙跌进了尘埃里,乔天涯拼尽全力能抓住的,除了他衣摆扬起的破碎长风,便再没有其它。
沈泽川和萧驰野对拜时,姚温玉不疾不徐地敛了眸,他微微侧身端起手边的清茶抿了一口,抬手时长衫袖口顺着温润的臂下滑,露出腕间格外显眼的红绳。
乔天涯轻微地眯了下眼睛,狭长的眸中隐着难懂的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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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敬酒,萧驰野喝得多了些。待到把长辈同友都喝了一遍,他就迷糊着眼说什么也不再喝了。沈泽川也喝了不少,他酒量谈不上好,比起萧驰野却逊色许多,自然知道萧驰野是装的。他觉得好笑,便同在座宾客逐一道了别,扶着萧驰野回屋去。
萧驰野这人生得又重又高,整个都压在沈泽川的身上,刚出门他便背不动了。萧驰野偷得美人归,哪还有空装醉,直接扛了人就往屋里走,临了还不忘把门踢上。
月色入户,好一番春宵几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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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骑的弟兄们第二天还得当差,不便多喝,费盛亥时便带着人先回了。乔天涯知晓姚温玉不胜酒力,随后也推人离了席。
更深露重,晚春的夜承着凉气。乔天涯帮姚温玉把氅衣披好,缓步推着四轮车送他回去。
庭院里种着一棵常青树,枝叶繁茂。夜间一起风,月光便都钻进哗声轻摇的枝叶里。姚温玉路过树下的时候,月色便悄然晃了他满身,细碎又安静。
他知乔天涯看不见,便轻轻蜷起搭在膝头的瘦长的指,将那星点微弱的月光承在了手心里。
四轮车还在走,另一边新人房内的喜烛已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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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月是何人月。
【南禅】逢春
自净霖与苍霁成婚,枕蝉园的桃花已开过七个年头了。
初十这天落雨,苍霁搂着净霖在园中睡得正香。檐廊外雨声淅淅沥沥。苍霁被雨点打得心烦,支楞着身子撑坐起来,恍惚间竟觉昏睡了好些个时辰。
一旁净霖正卧在床侧,神色宁静,呼吸间带出轻浅的鼾声。苍霁定神看了一会儿,收了蜷在净霖身侧一晚上的龙尾,披衣便起来了。
远处似有惊雷,沉闷的轰隆声从天边滚过来。苍霁上前给净霖提了提被子,只听得门外一人踩得水花清脆,脚步匆忙进了屋,拍抖衣物的声响都要盖过了雨声。一边拍一边自顾说着,“近日怎地每日落雨,像是个清界,...
自净霖与苍霁成婚,枕蝉园的桃花已开过七个年头了。
初十这天落雨,苍霁搂着净霖在园中睡得正香。檐廊外雨声淅淅沥沥。苍霁被雨点打得心烦,支楞着身子撑坐起来,恍惚间竟觉昏睡了好些个时辰。
一旁净霖正卧在床侧,神色宁静,呼吸间带出轻浅的鼾声。苍霁定神看了一会儿,收了蜷在净霖身侧一晚上的龙尾,披衣便起来了。
远处似有惊雷,沉闷的轰隆声从天边滚过来。苍霁上前给净霖提了提被子,只听得门外一人踩得水花清脆,脚步匆忙进了屋,拍抖衣物的声响都要盖过了雨声。一边拍一边自顾说着,“近日怎地每日落雨,像是个清界,像是个人间了。”
苍霁披了氅衣从屋里出来,神色倒是寻常。他抬手拍了拍似有灰尘的左肩,道:“天色这般,是哪里来的落水鸟。”
阿乙气得跳脚,将手中物什扔进苍霁怀里,没好气道:“我倒想来了,我在家中不好么。阿姐遣我来送扇子!”
苍霁凌空接了,打开是一幅长街盛景。他生得高大,外人面前偏生威势,风流倜傥的劲儿自不及东君,素日并不爱使扇子。想来也是浮梨给她九哥的,便打趣道:“你阿姐也真是吝啬,只送一把来。”
阿乙一屁股坐在椅上,拈了桌前的糕点吃,道:“那你寻我阿姐去。”话落向里屋张望道:“九哥呢,近日怎地少见九哥出门了。”
苍霁合扇敲他脑袋。“你小声些。你九哥晚间承累,白日自然要多睡的。”
阿乙被他这一下敲得疼了,却是不敢还回去,只一边揉着头一边恨恨地吞咽着花糕,抬眼却见净霖从里屋出来,忙道:“九哥!”
净霖应了声,他方才睡醒,此刻半阖着眼问道:“你们方才说些什么?”
阿乙口里嚼着糕点,“我……”
“送了把扇子。”苍霁快速接道,“浮梨送了把扇子来,上面绘了人间繁景。你近日不曾出门,我带你去人间瞧瞧如何。”话落三两步上前,用大氅将人裹进怀里,转身便没了踪影。
阿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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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倒不曾承了枕蝉园的雨,天色晴得可爱。净霖接了扇,化作位文质彬彬的儒雅公子。苍霁则旋身变了个贵胄王孙的模样。
正赶上街旁一处人家大婚,锣鼓喧天,花轿停在宅邸门侧。随从掀了轿帘子,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低身下轿,刚巧给风吹起一角盖头来,姣好的容面分外憔悴。
净霖静静地看了须臾,道:“她不开心么。”
苍霁说:“世间情爱,并不都是开心的。”
他抬手拢了拢净霖的发,“你同我好,开心不开心。”
净霖偏头看他一会儿,继而凑到咫尺端详着。
苍霁磕在他额头上,说:“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净霖正身,深思熟虑般叹道:“帝君的记性当真不好,晚间说过的话,早起便要忘了。”
苍霁肆笑,捏过人下巴使劲亲了亲,与人鼻尖相抵,说:“你日日与我好。”
净霖应声:“我日日与你好。”
苍霁便开心,又吻了吻净霖的发。行人屡屡侧目而视,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王孙当街如此,实在羞赧。
这边新娘已进了门,长街上锣鼓响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