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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钟情贺＆日久生情严

28

peace and love

我是好人

翔霖|1.5w+

前期疯哭包影帝Ax沉稳反差主持人B

AB|先离后爱|易感期躁欲|微追妻火葬场

 

-我要一朵，只为我盛开的百合

*上次更新《第一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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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点，闹钟准时响起。

 

贺峻霖的生物钟在这么多年里鲜少失效，因而在闹铃响起的前一秒他就已经睁开了眼，伸手拍掉了闹钟。

 

与此同时，家里的小机器人开始播报晨间新闻。与往常不同的是，贺峻霖难得在八卦新闻的版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严浩翔的。

 

“多名知情人士爆料主持人贺峻霖与不久前刚夺得影帝奖杯的严浩翔已经协议离婚，目前双方并未回应。据悉，严浩翔与贺峻霖相识于…”

 

之后贺峻霖就没再听。他面色如常地洗漱完后出门，在小区门口买了一杯冰美式消肿。

 

他之所以这么淡定，有绝大一部分原因是这个传闻的确是真的。

 

——他和严浩翔离婚了，在半个月前。

 

两人是协议离婚，过了冷静期后的第二天贺峻霖甚至还是推了一个通告临时赶到民政局去办的离婚手续。严浩翔也大差不差，两人都忙得不像话，就连离婚当天也没说上两句。

 

办完手续后，贺峻霖就没有再和严浩翔联系。进入离婚冷静期的Alpha和Beta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合意，都执拗地不再联系对方。

 

对于两人失败的婚姻，贺峻霖并没有觉得惊奇。他和严浩翔本就不是正常恋爱到结婚，而是联姻。

 

在娱乐圈里联姻也并不少见，联姻说白了其实就是利益置换，他和严浩翔结婚可以帮助两人的事业拓展，实话说若没有彼此的加持，他和严浩翔都很难在短短几年内都爬上各自领域的顶峰。

 

严浩翔是个实打实的Alpha，婚后的几年里，贺峻霖都扮演好了一个伴侣的角色，若是严浩翔有需求他也会尽可能去帮。尽管他是一个既没有信息素也没有腺体的Beta。

 

第一次经历Alpha的易感期时，贺峻霖并不知道严浩翔的信息素存在很严重的紊乱。他闻不到传闻中的那股烟草味，只能从Alpha紧皱的眉头和凸起的青筋判断他此刻的情绪。

 

严浩翔像一匹饿狼，而贺峻霖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他的猎物。饿狼尖利的犬齿叼着他后脖颈那块皮肉，试图在里面发现腺体和信息素的痕迹，贺峻霖只好一遍遍在他耳边虚弱地提醒——

 

严浩翔，我不是Omega。

 

但易感期的Alpha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严浩翔不会理会Beta发出的求救信号，只本能地找寻可以释放信息素和心中躁欲的方式，最后把贺峻霖折磨得像丢了半条命。

 

主持人的工作让贺峻霖需要时刻保持上镜的自觉，但每每经历过严浩翔的易感期后他总会觉得自己像死了一遍似的丢了魂魄，连后脖颈都找不出一块好肉，只好无助地一次次用纱布和胶带遮住自己受伤的部位。

 

不是没有尝试和严浩翔交涉过这个问题，但严浩翔给出的说法是他的信息素一直紊乱无法控制，进入易感期状态对他来说是完全没法自控的事，贺峻霖对他的说辞存疑，毕竟对Alpha和Omega来说控制信息素是最基本的。

 

但无论如何，贺峻霖作为一个Beta被他这样对待，除了生理上的痛苦外还有心理上的折磨。从少年时期开始，周围的所有人就笃定他定会分化成一个Omega。

 

贺峻霖对分化成什么第二性别并没有什么执念。分化的过程对他来说也并不痛苦，他只是发了一天低烧，再睡醒时自己就成为了一个Beta。

 

于是周围人看向他的眼神总是带了点惋惜，甚至还有为他忿忿不平的情绪。贺峻霖对此感到很不解，他皱着眉没忍住问了句——

 

“我是不是Omega，关你什么事？”

 

那人讪讪地笑了笑，挠着脑袋说我就是觉得你应该是个Omega。应该？贺峻霖的脸色冷了一瞬，他不觉得自己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

 

明明是走一步才能看一步的人生，怎么平白无故就被人画好了理想路线，没按旁人制定的理想路线走还不行，偏说是你自己走歪了路。

 

可谁有资格定义谁的人生。

 

后来进入职场，贺峻霖出色的业务能力很快吸引了大众的目光。当时贺峻霖因为节目需要留了点狼尾，恰巧遮住了后面脖颈处，以至于很多人都以为他是Omega，只不过遮住了腺体。

 

其中也不乏在他背后传谣的，说他生着就是一副狐媚香，果然Omega在娱乐圈就是容易混出头。

 

自那起，贺峻霖就常年保持干净利落的短发，脖颈后没有蓄过长发。每个人看见他的第一眼都会下意识以为眼前这个漂亮的男生是个Omega，再转头看时就会发现他的后脖颈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腺体的影子。

 

因而所有人都会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个Beta。然而这种现象并没有维持多久，和严浩翔结婚后，贺峻霖的后脖颈经常出现伤口，不得已只能用创口贴或是纱布盖住，关于他是Omega的谣言再度掀起波浪。

 

贺峻霖对这些流言置之不理，一直忍耐到和严浩翔提出离婚。严浩翔比他小三岁，年龄上和阅历上的差距到底还是造成两人性格不同。Alpha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和统治力太强，贺峻霖又是不受任何人摆布的Beta，两人在一块时磁场总是很不对付。

 

没有谁愿意服谁，连接吻都是折磨，更别提其他接触。

 

所以说离婚是早有预料，严浩翔和贺峻霖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也同样料到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严浩翔和他前后脚到了办公室，两个人再度见面竟是相顾无言的场景。贺峻霖接过助理递来的杯子，严浩翔以为他会和之前一样喝咖啡，但迟迟没有嗅到那股咖啡香气，再一看才发现他在喝牛奶。

 

贺峻霖口渴，多喝了几口就没了半杯。正巧此时严浩翔的经纪人也到达办公室，贺峻霖没有经纪人，只有助理站在他身后。

 

四个人看看彼此，却是一言不发。最后还是贺峻霖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虽然不知道你们今天过来是想说什么。”

“但我话说在前面，任何否认离婚的言论我都不会配合。”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盯着贺峻霖看，严浩翔的目光最为突出，Alpha皱着眉，眉间显出了几分气恼。

 

“我们离婚是真的，不是吗？”

 

贺峻霖微微颔首，巧妙地避开了严浩翔的目光。他的脖颈线条很漂亮，皮肤又白皙，严浩翔刚见到他的时候也以为贺峻霖是个Omega。

 

目光渐渐下移，严浩翔看见他衬衫领口有一处没有翻出来，下意识想伸手替他整理，但他只是动了动手指。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可以替他整理衣襟的资格，于是严浩翔想出声提醒，让助理替他整理下。

 

余光瞥见严浩翔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贺峻霖下意识以为他是要对自己的话有意见，皱了下眉，语气不善地开口——

 

“严浩翔，别再闹了。”

“二位请回吧。”

 

说罢，贺峻霖就站起身出去。看他走的方向应该是录播厅，严浩翔知晓他还有节目要录，于是只好起身离开。说不挫败自然是假的，天生傲种的Alpha对所有事都有掌控欲，唯独贺峻霖成了他人生里捉摸不透的变数。

 

在上妆的间隙，贺峻霖突然听到化妆师小声问了自己一句——

 

“你和影帝，真离了啊？”

 

化妆师和他合作很多年，算是贺峻霖御用的化妆师。两人很熟悉，问这些私人的问题也不会显得突兀，更何况现在铺天盖地的通稿已经让这份隐私公之于众，成为大众的饭后谈资。

贺峻霖点点头，闭上眼让她继续给自己上眼皮的妆。

 

严浩翔那边替他和贺峻霖都发了声明，声明里写明两人已于近日协议离婚，传闻属实，但仍保留追究爆料者侵权行为的权利。

 

贺峻霖还是从助理那里得知严浩翔亲自发了微博，他接过手机，顿了两秒后按了转发键，只字未发。

 

 

那天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一晃又是半年过去，贺峻霖已经鲜少能从旁人口中听到严浩翔的名字，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这个Alpha成为了他的禁区。

尽管贺峻霖根本不在乎这些，严浩翔流量这么大，就算别人不说，他每天一睁眼打开社交平台也照样能看见他的消息。

 

严浩翔最近半年都集中精力在拍一部电影。电影制作班底质量很高，大多数都拿过主流奖项，又有严浩翔的影帝身份加持，无论圈内圈外都知晓这部片子是冲着得奖去的。

 

片名叫《规训》，讲述的是男主从小因为双亲变/态的规训心理而养成了极为反叛的性格，但好在男主在家中老人的帮助下成功上了警校，成为了一名刚正不阿的警察。

 

在他成为警察后经手的第一个案件就是盗窃案，再之后就是连环杀人案。所有人都在找寻一个真相，只有男主在追寻真相的过程中不断隐瞒，直到他在凶案现场的角落里看到一条沾血的皮带。

 

那是他父亲从小用来规训他的皮带。

 

电影整体基调阴暗，大多时候都模拟雨夜拍摄，严浩翔一个人的戏份几乎是其他人加起来的几倍。

 

影片剧情相比传统电影来说，并没有在最后给男主一个结局，甚至没有拍摄警方最终揭示真相的剧情，以至于严浩翔在看完剧本后忍不住问编剧——

 

“这会不会只是小男孩被规训后做的一个梦？”

 

编剧笑而不语，只说一万个人心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当你想探究真假的时候，我的规训也成功了。

 

影片拍摄周期很长，严浩翔基本上每天都在剧组待着，为了配合电影拍摄，他的体重又减了很多，早起贪黑也坚持减脂餐和增肌训练。几个月下来，严浩翔的信息素紊乱更严重了。

 

他时常暴躁，脾气难以控制。但经纪人怕他在剧组惹出什么事端，所以让严浩翔尽量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剧组的所有人，无论Alpha还是Omega都佩戴抑制环，严浩翔也不例外。

 

抑制环的作用是阻隔信息素传播，但严浩翔的信息素紊乱时浓度可以达到临界值，抑制环也抑制不了，更别提是普通的阻隔剂。

实在没办法，经纪人甚至提出过要找志愿Omega帮助严浩翔缓解的方法，严浩翔皱着眉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回了自己房间。

 

经纪人知道这个方法根本没有可行性，严浩翔虽饱受痛苦，但从未动过别的心思，和贺峻霖结婚的那段日子一样。只不过现在他失去了每晚回家能抱住的那个人，严浩翔熟练地在浴缸里放满冷水，然后脱去身上的衣物躺进去。

 

冰水逐渐淹过他全身，身体本能下意识地想逃离这里，但信息素紊乱带来的燥热依旧没有停止躁动的信号，严浩翔只能强迫自己尽量适应这样冰冷的环境。

 

已经不是第一次把自己泡在冷水里只为了抵御信息素紊乱，他的病症无解，市面上所有能用的药物都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长期服用后会产生药物依赖性，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从前和贺峻霖结婚的时候，严浩翔无法控制信息素紊乱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他很清楚，他对贺峻霖每次的亲密举动有部分是因为他对贺峻霖的确产生了很原始的冲动。

 

但他和贺峻霖只是名不符实的联姻，直到离婚后三个多月的今天，严浩翔也不知道他对自己究竟有没有情感。不过时至今日，这些问题已经变得不再重要，贺峻霖亲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的那个名字就是铁证。

 

无论当初是否有感情，从协议离婚生效的那一刻起，他和贺峻霖已经注定成了陌路人。

 

 

贺峻霖身边从不乏追求者的出现。从前如此，现在亦是如此，用化妆师的话来说就是“很多人都喜欢离过婚的”。贺峻霖问她为什么，她答是因为那些人会觉得结过婚的人更渴望幸福，所以更好追。贺峻霖冷笑一声，低头便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戒指。

 

当初的婚戒被他从无名指上取了下来，特地去了趟珠宝店改了尺寸后便戴在了右手小拇指上，代表的是不想恋爱。即便如此，贺峻霖在工作中还是会遇到追求者。

 

他的工作特性让他几乎每天都会结识新的人。贺峻霖表面擅长社交，一副跟谁都能聊出共同话题的模样，实际上私底下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需要花费精力去维持的社交关系让他感到厌倦。

 

近日换季，气温轮换很快，有时早上和下午都不是一个温度区间。平日里十分注意保护嗓子的贺峻霖意外中了招，某天早上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头昏脑胀，吞咽时喉咙异物感很强。

 

贺峻霖当即就和同事沟通调了录制顺序，他不上班助理自然也不上班，贺峻霖没有在休息日还奴役助理的习惯，于是起床洗漱后自己驱车去了医院。

 

换季流感频发，医院挂号看病的人很多，整个大堂几乎都坐满了人，其中不乏哭闹的小孩，嘹亮嘈杂的哭声让贺峻霖不禁皱起了眉，只觉得头更痛了。

 

好不容易取到了号，贺峻霖逃离了哄闹的医院大堂，在叫号等待区坐着。正合眼休息，忽的听到哄闹声，以为又是小孩再闹，贺峻霖不耐烦地睁开眼正准备提醒，抬头便和严浩翔对上了视线。

 

两人都戴了口罩，贺峻霖坐的位置又是角落，只穿了常服，因而周围暂时没有认出他的人。但严浩翔身上的信息素是识别他的天生标志，贺峻霖记得他的信息素是烟草味，他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盯着眼前这个Alpha看，忽的，贺峻霖似乎真的嗅到一股浓郁的烟草味。

 

他本能地狐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累才出现了幻觉，beta怎么可能闻到信息素，但事实是那股带有攻击性的烟草味愈发浓郁。

 

贺峻霖眼睁睁看着严浩翔朝自己走过来，他迅速低下头装作玩手机的样子，如果在这时候再被周围人认出他是贺峻霖，他都不敢想一会儿社交平台上会有多少通稿。

 

好在只是因为严浩翔要去的诊室要经过这个角落，贺峻霖缩了缩腿，明显地听到严浩翔经过自己的时候叹了口气。直到Alpha进入诊室，贺峻霖才再抬起头，朝他刚刚去的那个方向望去。

 

有人窃窃私语，用手散着风说好浓的信息素，大明星在公共场合还不收着点，低俗。贺峻霖眨了两下眼睛，心想应该是严浩翔的信息素紊乱又发作了，不过现在，与他何干。

 

为了确定是病毒性还是普通流感，贺峻霖拿着验血单下一楼抽血。抽完血后又站在一边等待化验结果，贺峻霖头晕的症状越来越明显，还伴随着体温升高。他这时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的，歪头就靠在了墙上合眼休息。

 

不同的气味涌入鼻腔，贺峻霖一时难以辨别，只觉得难受，于是把口罩往上戴了点。捱过了艰难的半小时，贺峻霖终于拿到化验结果，上面大大小小的数据他看不懂，只好拿着化验单又上楼找医生。

 

医生看后倒是皱了眉，贺峻霖有些紧张地问是不是病毒性流感，恢复时间很长吗。医生摇摇头，说流感不严重，只是换季引发的普通流感。

 

“但是你这个指数很奇怪。”

“你的第二性别是Beta对吧，那按理说这一栏数据应该为0才对。”

 

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贺峻霖在上面看到了红色的箭头，标明这个指标出现了超出正常范围的异常增加。

 

“还有下面这个也…你有Alpha伴侣是吗？”

 

贺峻霖点点头。

 

医生松了口气，似乎是排除了一些糟糕的情况，不过剩下的这种情况也不知算好算坏。他扶了一下眼镜，表情仍旧严肃——

 

“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首先我要告诉你，Beta的受孕率虽然极低但绝不是0。”

“倘若Beta的伴侣是Alpha，且两人接触频繁时还是有怀孕的可能。”

 

贺峻霖只觉得“怀孕”两个字不断在脑子里回响，他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手不自觉地抚上平坦的小腹。

 

“按现在的激素指标来看，你怀孕的可能性很大。要排除其他结果进一步确认，我建议你去妊娠科那边再看看。”

“流感的药我已经给你开好，但如若确定怀孕，这些药物你尽可能不要服用。”

 

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诊室的，贺峻霖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浮现的身影还是严浩翔的模样。他忍不住想，如果真的怀孕，要生下这个孩子吗？再者，要告诉严浩翔吗？

 

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贺峻霖这辈子从未想过自己怀孕的可能。在一路走去妊娠科的路上，贺峻霖甚至还希冀过会不会再遇见严浩翔，但并没有。

 

他和严浩翔就只是匆匆对视一眼，然后又轻描淡写地成为彼此擦肩而过的过客。

 

等待妊娠科结果的时间，贺峻霖已经调整好情绪，尽可能逼自己冷静地开始回复工作消息，然而消息列表的红点全部消失后，他的心里依然不平静。

 

明明比谁都清楚，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他和严浩翔之间就有了再也断不干净的纽带。但贺峻霖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个孩子出生后的场景，该叫孩子什么，又该怎么告诉孩子为什么从睁眼开始两个爸爸就是分开的。

 

他独自胡思乱想了很久，嗓子发炎也愈发严重，扁桃体肿到吞咽时都有刺痛感，消炎药就放在手边，贺峻霖也没敢吃，实在痛就去接了杯水润喉。

 

终于等到医生叫号，他起身进入诊室。妊娠科的医生倒是干脆，估计也是看多了这种情况，直截了当地开口——

 

“检测结果出来了，不是怀孕。”

 

贺峻霖说不上当时的心情是轻松还是郁闷，只是很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乌龙戏弄自己。见他反应这么平淡，医生只能猜想他本来也不想要孩子，于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的伴侣信息素浓度很高，让你长期处于被高浓度信息素包裹的状态。再加上你们两个的频率比较高，所以造成了假性Omega的症状。”

 

“也就是说你会间歇性出现Omega的特质，包括闻到信息素的气味和假性发热期。”

 

这个结果对贺峻霖的冲击不亚于怀孕，但有前者在，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高了许多，至少现在还算淡定。

 

“有可能会变成Omega吗？”

 

“到你这个年纪了一般不会，第二性别已经趋于平稳，出现二次分化成为Omega的概率已经相当低。”

 

“但出现Beta出现假性Omega症状时，很有可能会对自己的Alpha伴侣产生依赖性，类似Omega热潮期需要伴侣陪伴。”

“最近最好和你的Alpha多接触，症状会有缓解。”

 

一字一句听完医生的告诫事项后，贺峻霖才离开医院。终于可以放心地吃药，贺峻霖刚回到车上就吞了两粒消炎药下去，同时给助理发消息，告诉他自己今晚能去电视台录制。

 

助理询问他检查结果，贺峻霖看了一眼后没回，因为有另一个人的消息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严：身体还好吗？】

 

先前贺峻霖还狐疑只那一眼，严浩翔未必认得出自己。但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错误的。

 

严浩翔的消息在这时候发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医生的话起了暗示作用，贺峻霖光是看见他的名字都冒出几分缱绻的思念。

 

眼见红灯马上变成绿灯，贺峻霖没时间打字，只能回个语音。

 

“没事。”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跟触发了什么连招似的，严浩翔的消息一条接一条过来，速度之快让贺峻霖都有点震惊，从前怎么没发现严浩翔打字速度这么快。

 

【严：你嗓子怎么哑了】

【严：得流感了吗？病毒性的还是普通的？】

【严：验过血了吗？医生怎么说？】

【严：你在开车吗？】

【严：注意安全，到家再回我吧】

 

贺峻霖把他的消息全部看完，跟吊人胃口似的一直没回，直到二十分钟后他到达电视台的停车场，把车停好后才编辑了一条简短的回复。

 

【贺：普通流感，刚到电视台】

 

消息发出去后，贺峻霖正要把手机收回口袋，转念一想今天严浩翔也出现在医院，就算是离异的关系多少也得关心一下对方。

 

措辞了几秒，他又佯装勉强地发了一条生硬的问候过去——

 

【贺：你还好吗？】

 

乍一看两人的聊天记录还以为是什么病友交流群，哪有半点温情的样子。

 

严浩翔没回复，贺峻霖猜他应该是去拍戏了，于是便收起手机走向电视台。

 

另一边，严浩翔仍在医院接受治疗。针对信息素紊乱，医院有专门的药剂抑制，但鉴于严浩翔的情况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症状，医院只能采取周期性的保守治疗，顶多起到缓解的作用。

 

一针针剂下去，严浩翔被推进了单人间。针剂的治疗原理是将信息素提前催发出来，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信息素的浓度会大大降低。然而信息素催发的过程很痛苦，丝毫不亚于易感期带来的痛苦。

 

猛地上升的肾上腺素让人难以忍受，严浩翔强忍也不过忍了五分钟，五分钟他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本能，浑身的躁动因子在催使他成为兽。渴望腺体，渴望信息素的安抚，但严浩翔知道这些他都得不到。

 

他现在需要的只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在几小时前还和他打过照面。严浩翔的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贺峻霖的沈身影，贺峻霖今天没有上妆就来了医院，虽然只露出了眼睛，但不难看出他很疲惫。

 

于是严浩翔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这么疲惫，是因为生病吗是因为工作吗，会不会也有一点是因为他身边没有自己。

 

不会，贺峻霖根本就不喜欢我。严浩翔对自己说，他的内心正在遭受非人能承受的煎熬，反反复复地想起贺峻霖是对他的凌虐。

 

过了两个小时，信息素测试仪器上显示的浓度降到平均值以下，严浩翔此刻已经浑身脱力，还是助理进来把人扛在肩上走的。

 

 

快速消炎药的效果显著，贺峻霖的扁桃体发炎得到抑制，等正式录制的时候声音已经和平常没有太多区别，只是鼻音还有点影响，他不得不用别的费力的技巧让自己的吐字尽量清晰。

 

节目统共录制了四个小时，贺峻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念结束词的时候嗓子已经又黏又哑，刚打了个手势暂停录制就立马喝了一口助理递来的药剂。

 

调整了一会儿状态才把最后那点尾巴处理干净，贺峻霖整个人已经超负荷，一卸妆才发现整张脸都煞白煞白，唇色全靠口红撑着才显得不那么病态。

 

助理赶忙把热水递上去，贺峻霖一天下来光是喝药就喝了不少水，这会儿看见水就反胃。他摆摆手，自己拿棉片沾了点卸妆水擦去最后一点妆，再用纯水湿巾擦了把脸后就起身换衣服，准备回家。

 

半小时后，贺峻霖到达小区电梯门口。电梯门刚打开就嗅到了一股烟草味，贺峻霖本能地皱了眉，从来没有在小区电梯里闻到过这么浓郁的烟味，贺峻霖只好安慰自己还有点鼻塞，不至于闻得那么真切。

 

等电梯在六楼停定，贺峻霖抬脚出去。原先黑暗的楼道因为脚步声响起而亮了灯，贺峻霖抬眼，险些被站在家门口的Alpha吓一跳。见他来了，严浩翔立刻直起身，略显拘谨地伸手扯平了起皱的衣服。

 

生怕贺峻霖下一秒就要质问他为什么出现，严浩翔急急忙忙地开口，同时举起手上的红袋子——

 

“剧组有人带了这个，好像叫什么葡萄藤叶，说是对咽炎很有用。”

“正好今天有空…我给你送点。”

 

严浩翔说着就朝他走来，作出一副要把袋子放到他手中的模样。贺峻霖下意识接过，还没等他说什么，严浩翔加快脚步就要离开，他只好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显然没有料到贺峻霖会拉住自己，严浩翔以为他对自己的感情应该只剩下厌恶和可怖才对。贺峻霖就这么抬眼看着他，眼神湿漉漉的。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轻轻拽了一下严浩翔的袖子，声音带着黏糊的沙哑，跟撒娇似的——

 

“我今天录节目。”

“久等了，没删你的指纹。”

 

意思就是严浩翔可以自己进去坐会儿。贺峻霖松开了他的袖子，去指纹识别器上按手印。门应声而开，严浩翔一直等到他换完拖鞋后才进屋，打开鞋柜看到自己的鞋子都还在，严浩翔蓦地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贺峻霖拿了个橙子在手里慢慢剥。橙皮撕裂的那一刻迸发的香橙气味散在四周，贺峻霖的手指上沾了橙色的液体。严浩翔注意到桌子上还摆着一束百合，贺峻霖以前不会在家放花卉，说是觉得浪费时间。

 

可离婚后他一个人在家时确实能感受到孤独，就时不时地买两支花朵回来养。百合的香气凝神静气，贺峻霖就偏爱这个花种，买了不少放在客厅桌子上摆着。

 

两人同坐在一起，第一次没有言语也没有任何身体接触。贺峻霖能嗅到Alpha身上散发出的烟草味，烟草的气味带着十足的侵略性，轻而易举地让路过的所有人都沾上那股气味。

 

成为假性Omega，贺峻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信息素的吸引力。严浩翔只是坐在他身边，所发出的信号却是要他靠近。

 

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性格，贺峻霖很清楚在这个圈子里时间就是等于金钱，更何况是他和严浩翔这种处于行业金字塔尖的人物。虽说严浩翔说今天有空顺便来一趟，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晚上回去还要连夜拍摄。

 

“我今天去医院，除了流感还检测出了别的病。”

 

贺峻霖这话一说，身旁的严浩翔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因为你的病，害我也生了病。”

 

他调出电子病历单，把手机递到严浩翔面前。严浩翔接过，对着上面写着的病症皱了下眉。假性Omega病症，从未听说过的一个病，发病人群只有Beta，而诱因则是长期处于高浓度信息素环境中。

 

至此，严浩翔才终于明白贺峻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病，害我也生了病。

 

他的第一反应仍然是要离贺峻霖远点，越远越好。严浩翔甚至当即就往边上坐了点，贺峻霖余光瞥到他的动作，心一颤。

 

“…这段时间我可能会经常需要你。如果你同意我的需要，可以把行程单发我。”

 

他的语气很平，配着沙哑黏糊的嗓音，莫名有种小兽示弱的感觉。严浩翔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转头看向他。

 

贺峻霖也看着他，朝他伸了下手，无奈地笑了一下——

 

“就从抱我一下开始吧。”

 

尽管贺峻霖身上依旧没有任何信息素，空气里只能嗅到残存的橙子香气和不远处百合的气味，但严浩翔依旧紧紧地把他拥入怀中。

 

两人当真只是拥抱了一下，正如贺峻霖猜想，严浩翔还有夜戏要赶只得提前离开。好在本身计划中就没有要他留宿的环节，贺峻霖送走他后洗完澡便上床休息。

 

临睡前，他收到了严浩翔经纪人发来的行程单。

 

【他让我发你的，标红的是剧组拍摄日，黄的是杂志采访类，蓝的是休息日】

 

贺峻霖酷酷地回了一个“好的“，然后把行程单保存，打算明天和自己的做下对比，看看哪些日子是空的。

 

睡前，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话没来得及和严浩翔说清楚，于是贺峻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迷迷瞪瞪地开始打字。

 

【贺：忘了说，我不接受你再强迫我做任何事。】

【贺：一旦有，我会立马找别的Alpha。】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贺峻霖下意识摸上后脖颈，上面现在已经没有裸露在外的伤口，但摸上去还是不太平滑，曾经的伤疤增生出了新的皮肉，成为了永恒的印记。

 

原以为严浩翔应该不会太快回自己，没曾想下一秒他就收到严浩翔的消息。

 

【严：好。】

【严：不会有别的Alpha。】

 

贺峻霖对男人的保证词一向当没听见，说一万句不会累，但做一万件事总会让人累得疲惫不堪，以至于现出最原本的模样。

 

说不上什么希望不希望的，走一步看一步，贺峻霖眼神失焦地盯着某一处发呆，心中的天平还是忍不住倾向那个人。

 

 

之后的半个月，两人依然没有见面。各自的行程安排太满，贺峻霖甚至还飞了趟国际航班去国外录衍生节目，连轴转忙了半个多月才能有两天的休息时间。

 

他没给严浩翔发过自己的行程安排，因为主持人的行程大部分都是可调的，如果有同事找他调班或是代班主持，当天的行程就会出现变动。

也不知道严浩翔是从哪里知道他今天休息，等贺峻霖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替人放好了浴缸里的水，连夜宵都替贺峻霖准备好了他常吃的轻食，甚至把客厅里蔫巴的百合换了新的。

 

贺峻霖站在门口换拖鞋的时候没忍住笑了一下，打趣说我以为家里来了田螺姑娘。从前严浩翔有空也会做这些，贺峻霖一直觉得他是个恋家的人，直到后来有次去了严浩翔住的地方才发现他的冰箱里放着的都是速食食品。

 

总之严浩翔实际上既不恋家也不常做这些，真正恋的对象是谁，或许只有那个人清楚。贺峻霖在泡澡和吃夜宵之间犯了难，站在餐桌前面盯着瓷盘里轻食发呆，最后先拿起叉子叉了几块肉吃了垫垫肚子。

 

泡完澡换了身睡衣，贺峻霖没在二楼看到他，站在楼梯口一看才发现严浩翔还坐在客厅看剧本，隔着老远都能瞥见他在剧本上圈圈画画的。

 

于是贺峻霖走下楼，站在严浩翔身后安静地看了会儿。自打他来了之后严浩翔翻剧本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到了末尾。贺峻霖读台本的速度都比不上他读剧本的速度。

 

“这就看完了？你明天杀青？”

 

他记得严浩翔得知行程单上剧组拍摄的最后时间就是明天。严浩翔转头看他，脸上流露出几分惊喜，眼睛亮晶晶的，让贺峻霖无端想起了小狗。

 

“晚上住这儿吗？你明天几点开工？”

 

严浩翔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贺峻霖猜他估计是开工时间很早不敢和自己说，但又不想错过留宿的机会。

 

“太早的话你还是住剧组那边吧，我明天休息，想睡个饱觉。”

 

贺峻霖话都这么说了，严浩翔也没有再反驳的意思，沉默着起身收起剧本就要走。以为他多少会反抗一下，这下措手不及的人变成贺峻霖，他的嘴张了又张，最后还是选择拉住了严浩翔的手腕。

 

“我突然想起来楼上还有个客房，要住么？”

 

严浩翔对他的挽留同样感到惊喜。但他现在就好比是一只有咬伤主人前科的小狗，犹豫着不敢凑近，怕一靠近就会重演以前的惨状，即便是主人主动伸出手也会下意识地往后撤。

 

所以严浩翔拒绝了贺峻霖的提议，还是选择离开。被拒绝的贺峻霖多少有些挫败感，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并没有注意到原先搭在沙发上的白衬衫消失了。

 

待严浩翔离开后，他还在原地站了会儿才上二楼休息。

 

人虽然走了，但贺峻霖的身上依旧沾上了严浩翔的气味，闻着袖口淡淡的烟草气味，贺峻霖翻了个身，转而躺到了另一个枕头上去。那是严浩翔之前枕的，即便后来枕套换洗过几次，但贺峻霖仍旧觉得这样睡觉会安心些。

 

另一边严浩翔才刚回到车上，整个人就跟脱了力似的在座位上瘫倒。刚刚在贺峻霖家，他极力压制心底那股冲动，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只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贺峻霖每每背对着他露出洁白的后脖颈时，严浩翔的信息素都会失控得很严重。贺峻霖出门工作的这半个多月里，他又去了两次医院。

 

面对越来越严重的症状，医生直言不能再让他和贺峻霖多接触，前脚刚在医院接受脱敏治疗，后脚就往“致敏原”身边凑，这种情况再怎么治疗也只是徒劳。

 

事实证明严浩翔并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心上。得知今天贺峻霖休息后他依旧马不停蹄地驱车来了这里，不顾早已透支的身体。透支的身体更容易受到信息素摆布，他不能对贺峻霖做什么，只能卑鄙地像个小偷偷走了他随手放在沙发上的白衬衫。

 

白衬衫上残留着洗衣液和贺峻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熟悉的气味一钻入鼻腔就勾起了很多回忆。严浩翔闭上眼，试图让自己在回忆中获得释放。

 

 

第二天下午，《规训》正式杀青。导演组为主创们准备了一个巨大的蛋糕，并宣布晚上七点在附近的酒店宴会厅里开庆功宴，到时候资方也会派代表过来。

 

配合剧组拍了几张照片和视频，严浩翔依旧累得没办法维持表情，一头扎进了房车补觉。补觉时间少的时候是越补越不够，以至于严浩翔再睁眼时只觉得头痛欲裂，肌肉的酸胀也跟着加倍。

 

助理提醒他要花点时间上个妆再去杀青宴，严浩翔皱了眉，问杀青宴为什么要上妆去。一旁的经纪人接话说资方临时通知了邀请大批媒体过来，得带妆去。

 

七点整，严浩翔到达宴会厅。果不其然，他才刚露面几秒就有几个媒体围了过来，严浩翔难掩疲惫，摆摆手意思是拒绝回答。

 

“哟，小严来了。”

“之前工作忙，没来得及来看你。”

 

这话听着就让人不舒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严浩翔和他有什么裙带关系似的。

 

“路总，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严浩翔的话又撇清了两人的关系。被称为“路总”的人叫路琤，是《规训》最大的投资方，当初也是他钦点严浩翔来出演男主角。

 

路琤已经年近五十，保养得当让他看起来只有三十几岁，表面看着斯斯文文，连身上穿的西装都不是什么张扬的品牌。但严浩翔身处娱乐圈这么久，多少听说过“路琤”这个名字。

 

圈内流传最广的就是路琤的性向，他是个Beta，但他过往包养过的人都是Alpha。这还不算什么劲爆的，关键路琤才是做上位的人，关于他的春闻有多个版本流传，但没有一个版本是能入耳的。

 

严浩翔看到他这张脸就想起那些恶心的传闻，一阵反胃，他随口找了个理由走去别的地方了。在他离开后，路琤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阴恻恻的，暗藏着抓捕猎物前的兴奋和血腥。

 

 

 

贺峻霖一觉睡到中午才醒，醒来后照常练了练嗓，下午一直在看纪录片和之前没有阅读完的书。他看书的时候不太会注意手机，一看就入了迷，等再抬头时才发现窗外已经黑了。

 

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饿，贺峻霖拿起手机打算点个外卖，然而却在解锁屏幕的那一刻看到了一条消息，是严浩翔的助理发来的语音。

 

察觉到应该是严浩翔出了什么事，贺峻霖把书放到一边，站起身往二楼走去换衣服，同时听完了助理的语音。

 

那边很吵，贺峻霖只能勉强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说严浩翔被人下了药，信息素已经彻底失控，现场还有数不清的媒体记者在。

 

贺峻霖平生没开过这么快的车速，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愣是让他压到十分钟。冲进宴会厅时，贺峻霖推开挡在门口的媒体记者，皱着眉往前快步走着。

 

严浩翔的助理终于看到他，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想哭，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地跟他说严浩翔被人下了药。贺峻霖无比厌烦在这时候听到其他声音，他冷着脸问助理严浩翔现在人到底在哪儿，助理指了指一个角落。

 

贺峻霖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到一群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围着严浩翔，严浩翔身边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眼见穿着工作服的人要拿针剂往严浩翔身体里打，贺峻霖急急忙忙冲了过去，一把把他手中的针管摔碎在地，透明的液体迸溅出来，碎裂的玻璃成为了渺小的利器。

 

严浩翔眼神失焦，只能凭别的感官感知来人是谁。

 

“真是不速之客。”

 

路琤的眼里多了几分阴沉，他看向贺峻霖的眼神让后者联想到黑蛇的竖瞳，不寒而栗。

 

顾及宴会厅里还有这么多人在，贺峻霖压着嗓子问他给严浩翔下了什么药。路琤也蹲了下来，表面做出一副关心严浩翔的模样，还伸出手去探他颈侧的体温。

 

“只是让他易感期提前而已。”

“听说他还有信息素紊乱，你猜他能不能撑过今晚？”

 

说罢，路琤又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从上到下打量着贺峻霖。

 

“你是个Beta。”

“看来是要问你能不能熬过今晚了，严浩翔的能力应该不错，对吗？”

 

贺峻霖气得浑身发冷，他在这时才意识到路琤给严浩翔下药并不是因为想得到他，而是毁掉他。

 

把严浩翔毁掉，在他最得意的作品的杀青宴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聚光灯下，要他暴露出最坏的那一面，从而毁掉严浩翔这个人。

 

贺峻霖顾不了太多，招呼严浩翔的助理一起，想要把严浩翔扛到车上。嗅到贺峻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信息素失控的严浩翔抵御不住，下意识就要往贺峻霖的后颈咬。

 

都做好了要被撕裂的准备，但贺峻霖迟迟没有感受到血腥的痛苦。转头一看才发现严浩翔依旧把自己的嘴唇咬破，苍白的唇被血液又染成了鲜红色。他的眼睛湿漉漉的，靠近贺峻霖的时候也只是十分克制地，在他脖颈的伤疤处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和助理一起合力把严浩翔送去了医院，等待医生检查的过程中贺峻霖才得空处理消息。已经有大量篇幅报道严浩翔在杀青宴上公然失控的新闻，为夺眼球总是不择手段的，现在严浩翔没办法自己上社交平台澄清，只得由贺峻霖出面。

 

可笑的是贺峻霖一打开微博首先看到的还是自己前不久转发的那条承认离婚的微博。他皱了下眉，随后着手编辑微博。

 

十分钟后，贺峻霖发布微博，配图是严浩翔的助理给他发的那条语音转文字，足矣见当时情况有多紧急。

 

随后严浩翔工作室转发该微博进一步澄清。贺峻霖没再看网上的评论，医生询问有没有严浩翔的家属在场，贺峻霖毫无犹豫地应了一声，随后跟着医生走进了诊室。

 

这次的医生依旧是负责严浩翔信息素紊乱的那位，他开门见山地和贺峻霖说了大概情况，也挑明告诉他两人现在并不适合继续长时间相处。

 

本来严浩翔的信息素紊乱就难以控制，今天又让路琤下了药，这会儿人已经被打了镇静剂，只能等他镇静药效过了再看情况制定后续方案。

 

听医生讲了这么多，贺峻霖把注意事项一一记下后询问严浩翔现在在那里。医生把他带去了隔离病房，但严浩翔现在处于极为特殊的情况，不能见人，所以贺峻霖就只是站在门外站了会儿，隐隐嗅到屋内散出的烟草味，他的心才安了下来。

 

严浩翔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他和贺峻霖没有离婚，他也没有得信息素紊乱的病。两人只是像普通人一样相知相识相爱，贺峻霖吻着他，却在吻他时告诉他，这是有限期的梦。

 

他又何尝不知道离婚后还能再和贺峻霖保持这样的联络是有期限的，严浩翔知道他家里的百合放了四天基本就会蔫掉，要换新的。可每换一次，他都忍不住问自己，他还能替贺峻霖换几次百合？

 

贺峻霖对他的接纳只是因为生病，不是真的原谅他。这样有限期的甜蜜，让严浩翔惴惴不安，一宿一宿地做梦，梦到这一切其实是假的。甚至被噩梦惊醒后他的第一反应还是看手机消息，生怕哪天打开消息列表就会看见贺峻霖说已经找到了别的Alpha。

 

严浩翔的眼皮颤动几下，眼角流出了滚烫的泪，将枕头晕湿一片。

 

 

三天后，医院通知家属可以探视。贺峻霖录完节目后匆匆赶到了医院，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就出现在了严浩翔眼前。

 

两人对视一眼，莫名还有些尴尬。贺峻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来探望病人居然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但人都已经走到门口，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严浩翔想伸手给他拉一下椅子，险些扯到手背上的针管，贺峻霖吓了一跳，赶紧按住他的手，语气有点急——

 

“别动。”

 

听到他的训声，严浩翔只好停止动作，看着贺峻霖搬了椅子坐在自己身边。期间贺峻霖的手一直虚握着他的手，柔柔的暖意透过皮肤传了过来。

 

“我前两天去看了医生，说我的假性症状已经好了很多。”

 

贺峻霖没话找话似的开启一个新话题，却没想到这句话会在严浩翔心里掀起汹涌的波涛。他的第一反应是贺峻霖今天是来同他彻底断了关系的，毕竟贺峻霖的病好转，换言之就是不再需要他。

 

他情绪低落得实在明显，贺峻霖歪了下脑袋，似乎在思考究竟是哪个字勾起了严浩翔不好的情绪。沉默了几分钟后贺峻霖终于明白他失落的点，哭笑不得地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会等你，但医生说了，要保证治疗效率，我们不能经常见面。”

 

严浩翔张口就想反驳，被贺峻霖用一根手指堵了回去。

 

“这是医嘱，你得遵守。”

“否则再有下次，我不会来救你。”

 

回想起庆功宴那晚混乱的场面，严浩翔反驳的话只好咽回了肚子里。

 

医生只允许两人见面十分钟，因而贺峻霖的探望时间很快到了，他站起身，临走前想对严浩翔做点什么，但思来想去都没想出做什么举动才合适。

 

于是两人就这样以一高一低的姿势对视着，贺峻霖这会儿才发现严浩翔的眼睛怎么总是蒙了一层水雾似的，估计说句重话就能看见他哭。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主动拉着严浩翔的手晃了晃——

 

“我要走了，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严浩翔抿了抿唇，眨了几下眼睛，斟酌半天才用自觉合适的语气说了出来。

 

“你…能先不找别人吗？”

“我知道我这个病可能要花很多时间治疗，也不一定治得好。但我……”

 

一个轻飘飘的吻忽的落了下来，落在他的唇上，柔软得让严浩翔莫名想起了贺峻霖家里时常摆着的百合花。

 

只是单纯唇贴着唇，贺峻霖赶在严浩翔自控失效前拉开距离。一吻落罢，两人脸上都飘了点绯红。

 

“我是你的，你在担心什么。”

 

窗外的阳光投了进来，不偏不倚洒在了百合花上。纯洁的颜色被照得金黄，热烘烘的。

 

百合的绽放早就没了有效限期，唯一的限期是永恒。

 

——永恒地，只为你绽放。

 

 

 

END.

*失控p🚨在甜剧场（高粉/糖果）

*复婚小剧场在彩蛋（高粉/粮票）

 

又写了这么多我直接累倒（瘫

这篇写得我很懵 时间紧急只简单修了下文就发了TT等我有时间了会好好精修一下！

 

 

周末愉快宝宝们！

晚安！

 

 

-

你有没有一个闺中密友。

在故事的开始，她们有自己的名字。她们不是谁的妻子，不是谁的母亲，不是谁的女儿。

她们叫余雁和展清菡。

为共同促进城乡教育的发展与交流，教育局曾开展过一段时间的帮扶活动，通过将乡镇中学与市区中学配对为兄弟学校，在教师层面加强学习，在学生层面加强交流，以促进乡镇教育改革。

成都下辖的一所县中和重庆山水中学就是这样的一对兄弟学校。

活动开展初期，县中校领导野心勃勃，策划了一系列活动以求加强和山水中学之间的联系，其中就包括了“飞鸽传信”。

那个年代，电子通讯技术并未广泛普及，远距离的联络大多还是通过书信，两所学校便鼓励学生们通过书信成为笔友，互相交流学习生活经验。收集好信件后，藉由两所学校每月一次教师实地交流研讨的机会，顺便交换学生们的信件。

既控制学生们传信的频率不要太频繁，也可以避免在常规邮递路途中的丢件困扰。

活动开始后的第一次传信，可以不指定收信人，信件到对方学校后由有兴趣参加活动的学生抽取并回复，也可以随意设定收信人信息，由对方的学生干部筛选后送至符合条件的收信人手上。

跟抛绣球似的，纯粹讲究一个缘分。若是遇到合眼缘的笔友，后续再建立长期的联络。

重庆山水中学的一间教室里，展清菡咬着笔杆边写边苦恼，若是她的父母看到她这副样子，肯定又会批评她不务正业和不淑女了。

她思索片刻，最终在信封上写下了：

“高一（二）班，8号同学收。”

这也是她的班级和学号。

她想看看另一所学校里拥有同一个班级和学号的另一个他/她，是什么样的。

把信投进老师准备的收信箱之后，她便开始满怀期盼地等待着。一次活动的周期拉得很长，她盼啊盼，终于盼到了老师们结束了周末的交流活动回校。

学生干部们在操场支了张桌子进行信件的分类，一个盒子是未指定收信人的，一个盒子是指定收信人的。指定了收信人的信件寥寥无几，因此围观的同学们大多在未指定收信人的盒子前挑挑拣拣，寻找着合眼缘的信件。

展清菡兴奋地跑下楼，裙摆在踝间荡起一片涟漪。她快跑到指定收信人的盒子前才惊觉大事不好，她在落款时只画了一朵莲花，而忘记附上自己的班级姓名，若是收到了她的信的那位同学想回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复到自己的手里。

唉，大不了下个月再写一次好了，展清菡想。

她不抱希望地翻了翻盒子里仅有的几封信，突然面露一喜，拿起了其中一张。

那个信封上和她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娟秀字迹写着：

“高一（二）班，8号同学收。”

另一所学校的另一个她，也在找她。

很显然，对方的心思比她细腻，在落款时除了画了一只简笔的雁之外，还不忘了附上自己的名字。

余雁，展清菡小声地念着。

通过这样奇妙的缘分，两个女孩之间搭起了一座由信纸建成的桥梁。在随后的传信活动中，她们交换了身份信息，分享着学习经验，倾诉着少女心事。

她们聊学习、聊生活、聊家庭……明明从未谋面，但是一封封书信跨越了巴蜀的山川丘陵，让她们成为了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展清菡性格内向又慢热，在班里没有什么朋友，因此她的课余时间都拿来写信，把自己想说的话全都落笔成文，统统倾诉给余雁。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通过写信消耗了全部的说话指标，但每次收到余雁起码双倍页数的回信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叹。

对面是一个怎样的小话唠啊！

从余雁的絮絮叨叨中，她知道了对方出生于山村，现在在县中上学，每个月只有两天的月假，家里还有两个弟弟。

余雁的文字里也生机勃勃的，展清菡好像能透过纸张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说，她是常年的年级前三，是老师们公认的最有可能考上大学的种子选手之一。

她说，她出生在白露时节。“白露秋风夜，雁南飞一行”，她出生的那天，她的父亲蹲在产房门口候了一夜，消散的暑气在他的发梢凝为晨露，听到房间里传出属于女婴的啼哭声，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他抬头看到天际南飞的雁群，叹着气说，就叫余雁吧。

她说，她要攒三个生日愿望。一是考上师范大学，二是去见展清菡。

她说，小莲花，第三个愿望我不知道许什么，就留给你帮我许愿啦。

小莲花，是她给展清菡起的昵称。

展清菡生于书香门第，父母都是中文系的教授。文人多有自命清高的傲骨，便也把他们的祈愿寄托给了自己的女儿。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清菡，就成为了他们女儿的名字。

他们希望她能像莲花一般圣洁，不沾一星半点污秽。

他们希望她能继承他们文学研究的衣钵，沉浸于最优美的中华文化之中。

他们希望她能找个门当户对的丈夫，而不是下嫁给妄想攀高枝的凤凰男，脏了他们清白的家世。

她就这么一直活在他们的希望里。

填报高考志愿时，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挣脱他们的桎梏。

她的外语能力向来出类拔萃，在学习每一门外语时都展现出了近乎可怖的吸收天赋。英语老师看着她的眼睛，真诚地说：

“比起一股脑扎在中文里，或许你更适合感受其他各种语言的魅力。”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她指出了偏离父母期望的道路。

在填报志愿时，父母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屏幕上勾选中文系为第一志愿，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还嘱咐她确认无误了再提交志愿。

他们向来都很放心她，因为她总是会乖巧地走上他们为她规划好的道路，从小到大无一例外。

毫无反抗，毫无怨言，毫无质疑。

她永远都是他们最听话、最完美的女儿。

展清菡看着父母离开的背影，动了动鼠标。她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填写的志愿顺序，心脏在胸腔里吹着反叛的号角，她的指尖有些许颤抖，但还是坚定地点下了提交志愿的按钮。

最后一次回学校那天，是去拿录取通知书的。

她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没有像其他同学一般迫不及待地打开，而是把它小心地抱在怀中，跑到学生会办公室敲了敲门，问这期的信件回来了吗。

学生干部看到又是她，熟练地从信箱里找出信件递给她，笑着说：“你真的是参加这个活动最久的人了。”

“这是最后一次收信啦，我就要毕业了，你们的活动很有意义，继续办下去哦！”

“学姐，毕业快乐！”

学生干部看着她小跑下楼的背影，纯白的裙摆泛起波澜，像一只逃出牢笼振翅欲飞的白鸽。

学校里有一个人造湖，时值盛夏，各色的莲婷婷袅袅地立于湖面，偶有三两只天鹅拨水而来，欣赏着这一池的清丽。

现在还多了另一位观赏者。

展清菡避开人群躲到这里，小心翼翼地捏着手里的两个信封。

一个是她的友情，一个是她的未来。

她先打开了余雁的来信，她们约定好了高考完就去办手机卡，在最后一次的传信中交换彼此的联系方式。

这是她们在高中时期的最后一封信了。

然而，余雁的这一封信却一反常态，不再是数页洋洋洒洒的碎碎念，而只有寥寥几行文字落在纸上，其中几处还有被水洇开的褶皱痕迹。

她说，她不读大学了。

而她明明欢欣雀跃地说过，她的高考成绩已经足够考上她梦想中的师范大学。

她说，她准备去成都打工。

而她明明满怀期待地说过，她想成为人民教师，想站上三尺讲台。

她说，她不打算回这座山村了。

而她明明依依不舍地说过，等她学有所成，她要回到家乡，为那些因出身而囿于群山的孩子点一盏引路的明灯。

余雁没有同往常般写很多话，她只是留下了这几行字和她的手机号码。

群山之外，她最好的朋友捏着信件，墨迹不断地被滴落的水珠晕开，糊成一团面目全非的人生。

这是余雁寄过来的最简短的一封信，却包含着她十八年来最沉重的悲哀。

展清菡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无法支撑站立的她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身子，雪白的裙摆落到湖畔泥泞的土里染上尘埃，她也无心理会。

她带着失魂落魄的自己和未曾打开的录取通知书回了家，一进门父母就抢过了她手里的录制通知书，而并未发现女儿反常的情绪。

父母知道以她的成绩考上第一志愿的中文系是十拿九稳的，因此打开信封时还是胜券在握的满脸笑意：

“山城大学……妈妈就说我们菡菡肯定没问题的……英文系？！？！”

父母的脸色瞬间冰封，慈眉善目剥下来是青面獠牙的内里：

“你是不是填错志愿了？我都说了让你提交志愿前仔细检查！”

展清菡站在玄关，背脊笔直，似天鹅湖里亭亭净植的莲花：

“没有填错，我的第一志愿就是英文系。”

父亲怒目圆瞪：“学什么英语？？你翅膀硬了敢忤逆我们了是吧！”

母亲倒是苦口婆心的：“菡菡，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读中文系的发展前景肯定比学外语好的呀……”

“为我好？你们真的是不满意这个专业吗？你们只不过是不满意我没有走你们规划的道路，没有拥有你们安排好的人生罢了！”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反驳父母。

手中拿捏了十八年的提线木偶突然苏醒了自己的意识，引线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似乎要挣脱主人的控制。

父亲拍案而起：

“你懂什么！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我们只是想让你少走点弯路罢了！”

“你是我们的女儿，不听我们的话还想听谁的？！啊？！”

“这是我的人生，要走什么路由我自己做主！”

他们乖巧文静的女儿第一次这么歇斯底里的狼狈。

无论如何，既定的录取结果无法逆转，在经过暑假里的无数次不欢而散的争吵之后，父母还是在开学日把她送到了校门口。

父亲一直没消气，他看着校门口生意火热的小吃街，面色冷硬地哼了一声：

“你以后少吃这些路边摊，一点都不卫生！吃食堂就行了知道吗？食堂的食材标准都是有严格要求的。”

母亲慈爱地理了理她的衣领，叮嘱着：

“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争取评奖评优就好了。听妈妈的话，不要浪费时间去谈恋爱，校园里的恋情哪有什么未来呀，吃亏的都是女孩子……”

又来了，又来了，又要干涉她的人生了。

展清菡打断了母亲的话，面无表情的：“要到时间了，我先进去了，爸爸妈妈再见。”

母亲看着她拖着行李箱快步逃离的叛逆背影，恨铁不成钢道：

“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听话了呢……”

-

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很快就吞噬了她，她在大学里学到了深入透彻的专业知识，接触了新奇有趣的新鲜事物，结识了天南地北的各色朋友。

但她也没断了和她最好的朋友之间的联系。

余雁在成都打着零工，一段时间换一个地方的，没有固定住址的她不再适合通过书信联络。好在她高考完就花掉自己攒了三年的零花钱买了一部手机，给展清菡留下了联系方式。

世纪之初，移动通信正在迅猛发展，手机已经逐渐在群众中普及开来，但是尚未完备的基站建设使得通讯资费还是高得令大多数人望而生畏。

其中就包括余雁这种没有稳定收入的人。

于是一开始，为了省钱，她们还是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联络习惯，拣个两人都空闲的周末，拿起手机煲一个长长的电话粥。

余雁的声音像她的文字一样充满活力，她叽叽喳喳地诉说着这个月以来的琐碎，展清菡蹲在宿舍楼梯间的偏僻角落，满脸笑意地听着。

她说，她有在好好工作，好好攒钱，每个月的工资五成打回家里给弟弟们读书，两成留着吃穿用度，剩下的三成全都存起来。

她说，虽然工作辛苦，但是自己赚钱的感觉真好。

余雁把自己说累了的时候，也催着展清菡说说她的大学生活，而她往往反过来安安静静地听着。

听她说今天翻译课作业的繁重，听她说她加入了模拟联合国大会与同学们议论国际事务，听她说夜晚的宿舍楼下总会有许多旁若无人接着吻的小情侣。

听着她错失的大学生活，象牙塔里的青春闪烁着张扬的光。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大一的国庆假期，余雁用攒下的工资买了一张成都到重庆的火车票。绿皮火车吭哧吭哧的，也盖不过少女期盼见到好友的紧张心跳。

展清菡接到电话飞奔下宿舍楼时，第一眼就看到了楼下站着的女生，穿着白T恤和背带裤，满溢出盎然的学生气，弯着眼笑得露出两颗可爱的兔牙。

她们没有见过面，但是目光相交的一瞬间，她们就明白了。

就是她。

这大概是两颗相似的灵魂之间，奇妙的共感。

时光在小小的手机里轮转，她们在忙碌着自己生活的同时也在关心着对方的近况。

余雁慢慢攒了一些钱，过了两年在一所大学的门口开起了一家小花店。小本生意难做，但是她能说会道的沟通天赋是最大的本钱，积攒了一大批回头客，生意也渐渐红火起来。

展清菡在英语系的成绩照旧出众，连着拿了三年的奖学金。随着2001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国内翻译人才稀缺的现状显现出来，一位教授赏识她的外语天赋，便带着她四处参加各大国际会议，通过旁观学习以积累翻译经验。

毕业后，在教授的引荐下，她成为了一名同声传译员。极高的收入背后是极致的专业要求和四处奔波的日程安排，主题各异的会议迫使着她在工作之余也不能放下对其他知识的学习。

国际会议大多开在北上广这些一线城市，一次在广州召开的商贸峰会上，她偶然结识了一位白手起家的青年才俊。

彼时会议刚过半程，她从狭小的“箱子”里出来准备喘一口气，却不慎撞到了门外路过的人。

男人礼貌地扶住她的手臂，她连忙迭声道歉，未料男人听到她的声音，饶有兴趣地问道：

“您是译员吗？刚刚开会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位女士的声音真好听。”

她红了脸，小声地说：“谢谢。”

似乎是到了适宜的年纪和适宜的时机，她顺势默许了男人展开的猛烈追求。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位真命天子，但她是确确实实心动了。

初尝恋爱滋味的展清菡把电话拨给余雁，第一时间和她最好的朋友分享了这个消息。

电话那头难得沉默了几秒，才嗫嚅着说：“小莲花，其实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往日聒噪的小鸟儿难得羞涩了起来，咬着手指和展清菡絮絮叨叨她那边的近况。

余雁说，她最近在春熙路偶然认识了一个小警察，大概是她和陌生人摆龙门阵的天赋过于出众，每天聊着聊着硬是和小警察聊成了熟人。

“只是熟人吗？”展清菡调侃她，“确定不是男朋友吗？”

“哎呀！你好讨厌！”被戳中少女心事的余雁恼羞成怒，又自己冷静了下来。

“可是，他只是暂时来成都执行任务的，马上就要回重庆了……”

展清菡不在意道：“那我们雁雁不如考虑一下嫁来重庆和我作伴嘛？”

“要死啦！谁要嫁给他嘛！不过去重庆和你作伴倒是可以！”

一句简单的玩笑话却在两个女孩的心中发了芽，余雁在成都没有什么牵挂，这些年来做的生意也攒下了不少的积蓄，于是她雷厉风行地说走就走，把花店一关就头也不回地坐上奔赴另一个陌生城市的火车。

山城夏季的空气黏腻闷热，让她在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潮里有瞬间的恍惚。她深吸一口气正打算迈向一个未知的未来，拖着行李箱的手里却突然一空。

那个姓贺的小警察站在她面前，接过了她的行李箱，他穿着一身便装，裤管和袖口都还沾染了一大片尘土。他似乎是跑着来的，脸颊红扑扑的，还穿着粗气。

注意到她的目光，贺怀信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自己脏兮兮的袖口，尴尬一笑：

“抱歉，刚刚执行完埋伏抓捕涉黑人员的任务，还好赶上了。”

男人瘦瘦高高的，头发剃得很短，单薄的身形看着倒不像是刻板印象中孔武有力的警察。

余雁没做声，只是看着他挺直的背脊。

小警察反而慌了神，心脏跳得比刚刚制服拿着刀的涉黑人员时还要剧烈，他看着一直不说话的余雁，紧张得脚下一软，单膝跪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广场上。

青涩的小警察结结巴巴的：

“小余同志，我是…我是想说，可以麻烦你……”他闭着眼睛破釜沉舟道，“可以麻烦你做我的女朋友吗！”

余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声说：

“不可以哦。”

小警察的头失落地垂了下去。

“我拒绝你的表白，”她骄傲地扬起下巴，“但是我可以答应你的求婚。”

余雁绘声绘色地把这幅场景描述给展清菡时，两个女孩对着话筒尖叫得停不下来。半晌，激动劲儿过去后，展清菡小声地说，她也答应了那个广州商人——严逾明的求婚。

毕业后展清菡的父母便一改禁止她谈恋爱的口风，四处张罗着物色他们心仪的女婿，像赶牛般把她推向一个个陌生人的饭桌上。有了心仪的人之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带着严逾明回了家。

清高的文人起初对满身铜臭味的商人仍旧不算满意，他们理想中的女婿是中文系新入职的青年教师，博士学历，三十岁就被评为青年长江学者，属实是年少有为。

但是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与当初偷偷填报高考志愿时如出一辙，到底婚姻是她自己的，父母最后还是心软地松了口。

二十出头的花一般的年龄，她们怀揣着对爱情最崇高的憧憬，一齐踏入了她们梦想中最圣洁的婚姻殿堂。

购买婚房时，她们拿着各家房地产的宣传册，头靠着头商量要做邻居。两个丈夫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严逾明多嘴说了句，我出全款吧。

“不可以！”展清菡坚决反对，“我知道你不在乎这点钱，但是这是我们婚后共有财产，房本上必须要印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所以我们一人出一半就好了。”

同声传译行业拥有翻译界最高昂的薪酬，毕竟是对这行极高的职业素质要求最好的回报。经济独立的她有自己的骄傲，不愿依附于丈夫的钱财。

他看着向来温柔似水的妻子难得坚硬得不容反抗，笑着把她搂进了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好。

两个小家庭就这么凑在了一起过日子。然而婚后不久，由于新兴企业还没能在市场上站稳脚跟，严逾明只好回到广州，开始了长期离家的出差模式。

他离开家时，握着展清菡的手，眼睛里满是歉意：“我每个周末一定都会回来的，我保证。”

当时展清菡还是笑着答应道：“好。”

然而男人似乎总是很难完成自己的承诺，回家的频率逐渐从每周一次，到两周一次，再到一个月一次……

他每次回家的时候，小别胜新婚的小夫妻总是免不了干柴烈火一番。而当第二天展清菡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失了温度，留下一室空落落的寂寥。

展清菡自嘲道，真像酒店啊。

然而生命的降临从来不会考虑父母是否做好了准备，毫无经验的她慌里慌张地迎来了第一个孩子，在被推进产房的前一刻，她还在想着丈夫许下的一定会回来陪产的诺言。

睁开眼睛时，病房里还是很热闹的，只是热闹不在她这一角。

姗姗来迟的丈夫和公婆在婴儿床前抱着啼哭着的孩子哄，笑着说我们小严戏乖孙孙怎么那么有活力呀。

她的父母在忙着盛出用保温壶装来的花生猪蹄汤，念叨着这次熬得火候正好，多喝汤才好下奶。

只有余雁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到展清菡醒了过来，她伸出手拨开了好友额前散乱的刘海，心疼道：

“小莲花，辛苦你了。”

彼时余雁的大儿子贺峻霖已经两岁，而展清菡是第一次体验到了当母亲的滋味。

似乎女人结婚生子后就丢失了自己的名字，在别人的口中，她们会变成谁谁谁的妻子，或者谁谁谁的母亲。一些物主代词取代了她们真实的自己，要么她的丈夫、她的公婆和她的父母怎么会只顾着关注一个婴儿，甚至是一碗汤。

而不是一个刚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人。

下体被狠狠撕裂的疼痛仍未消散，无他人问津的病床上，为母则刚下的脆弱碎在眼角：

“雁雁，我好疼啊。”

-

虽然严逾明经常不着家，但是好歹有余雁一家的帮衬，展清菡一个人带孩子时才不至于那么操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两个女孩都相继生了第二个孩子，第二次被旁人称赞为伟大的母亲。

即使依傍着丈夫的公司足以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展清菡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工作的机会。好在同声传译的工作周期短，出差几天就能赚回上万薪酬，她就拜托余雁帮忙照顾一下孩子，奔赴各地去用自己的声音把中国说给世界听。

不工作的时候，她也扮演好一个家庭主妇的角色，在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中贡献平凡又不可或缺的一天。

为了搞好邻里关系，她也时常做一些拿手的小甜点去送给左邻右舍。没人不喜欢这个美貌温柔又能干的邻居，于是当她抱着孩子在小区里散步时，他们也会拉着她加入小广场讨论群，各家叔叔婶婶宠溺地逗弄着小严浩翔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

小广场如同一个充满烟火气的线下聊天室，人们分享着从自家带来的茶水瓜果，聊着生活琐事。

“老王，你家是不是要有喜事啦？我昨晚看到你儿子带着一个姑娘回来，漂亮着哩！是回来见家长的吧？”

“嗐，可别提了！我们给他安排的那么多优秀的相亲对象不满意，不知道从哪找回来这么个女人，收入都只有我儿子的一半，能成什么事！”

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当起了说客：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喜欢就好了嘛。”

“是呀，儿孙自有儿孙福，收入低点又怎样嘛，你儿子又不是不能挣钱，儿媳妇当然是能给你生一个大胖孙子就好了呀！”

“就是嘛，我昨天也看到小王他女朋友了，看着就是一副好生养的样子呀。应该才二十五六岁吧？趁着小两口互相喜欢，我看你还是赶紧松了口，让他们趁着年轻生个孙子来给你开心开心咯！”

“我看新闻说啊，虽然女人35岁以上才算是高龄产妇，但是其实30岁之后的卵子，质量就没有这么好了。生出来的孩子要么不够聪明，要么不够健康，总是会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毛病的。”

“啊？可是小王他已经30岁了吧？”

“男人三十有什么关系？孩子又不是从他的肚子里出来的！”

“说得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人生好像是一个提前编写好的程序，每个人之间或许有细微的差别，但总体来说是大同小异的。

半岁牙牙学语，一岁蹒跚学步，十八考取功名，三十成家立业，六十齐享天伦，八十寿终正寝。

似乎到了某个“合适”的年龄，就要做“合适”的事。而女孩蜕变成女人的第一步，是成为一具明码标价的子宫。

突然有人想起了什么，环顾四周一圈，确定相关主角不在场后，才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

“听说了吗？老孙家的女儿最近也生了个孩子。”

“哦我前两天看到她抱着孩子散步了，小娃娃挺可爱的，真好。”

“好什么呀？老孙她女儿才十八啊！根本没到结婚年龄！”

“啊？？？那岂不是未婚先孕？？？”

“小小年纪的……也太不知检点了吧！”

“唉，其实她读高中的时候，我就经常看到她晚上跑去电玩城的跳舞机跳舞，那个地方鱼龙混杂的，都是一些小混混才去玩，能学到什么好？”

“她高中的时候就早恋了吧，可能就是偷尝禁果才不小心怀上的。”

“啧啧啧，女孩子还是要守妇道，这么任性地怀了孕又结不成婚，以后哪里会有男人娶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

众人在背地里义愤填膺地指责着那位一个人带孩子的年轻母亲，却无人提及贡献了另一半染色体的未知父亲的罪行。

被他们拉来坐在小广场里的展清菡早已铁青着一张脸。

“哇——”她怀里的小严浩翔适时地哭闹起来，她连忙站起来告辞，“孩子饿了，我先回家了。”

邻居们体贴地说：“回吧，回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就直说，不要有顾虑，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嘛！”

对这个高学历高收入的美丽女人，他们总是热心肠的。

展清菡抱着孩子逃回家来，正巧碰上余雁带着小贺樱在院子里玩。

今天余雁又给小贺樱穿上了女装，洛丽塔风格的小裙子花纹繁复，小贺樱坐在草坪上，好奇地扯着裙子上的蝴蝶结玩。

贺樱穿女装的时候余雁是不会带他出门的，顶多就在自家院子里拍拍照，因为她担心女装贺樱会遇到在外需要使用公共卫生间这类尴尬时刻。

所以，今天她也没有同展清菡一块儿带着孩子在小区里散步，看着归来的母子二人，她热情地招呼着小严浩翔一起来和小贺樱拍照。

展清菡把孩子放到了草坪里的野餐毯上，小严浩翔还只会爬，吭哧吭哧地爬到了小贺樱身边，歪着头打量着这个哥哥怎么突然变成了姐姐。

二月中旬，年关将至，到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喜庆氛围，今天的小严浩翔也被母亲安排了虎头帽和虎头鞋，又穿上了老虎斑纹的连体衣，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

贺樱这个小可爱显然也拒绝不了其他的可爱事物，他凑过去蹭了蹭严浩翔的脸颊，招呼着母亲快点给他们拍照：

“嘤！”

两张贴在一起的圆圆脸蛋可爱得让余雁一阵大笑，咔嚓咔嚓地狂按快门记录下这个瞬间。

展清菡在一旁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场面，也不由自主地笑：“真好，你生女儿的愿望也算是让贺樱帮你完成了一些。”

听到这话，余雁放下相机，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吧……”她凑到闺蜜耳边悄声说，“我又怀孕啦！”

“什么？！”展清菡一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要做的决定，“你还要生？！”

余雁摸了摸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冬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化作母性的光辉。

“我总觉得这次一定是女孩子啦！每一个孩子的到来都是缘分嘛，我一定要好好宠她！”

展清菡知道她对生女儿的执念，但也免不了担忧：“可是你的身体……”

每次分娩都是对母体的剥削，加之自幼就担起了家里繁重的农活，如今余雁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每到换季时感冒都不会缺席。

只有母亲最懂母亲，余雁捏了捏展清菡的手，嬉笑着说。

“放心啦，我可是有小莲花牌爱心甜点在养着身子的好吧？”她机灵地转开话题，“要是真的生了女儿，和我们严浩翔小帅哥结个娃娃亲不好吗？以后我们就是亲家啦！”

但是余雁是个小骗子，她让所有人放心，却撒了手把他们悬起来的心摔在了地上。

那天展清菡和贺怀信守在产房外，听到婴孩响亮的啼哭声传出来时相视一笑，却都莫名感觉心里像是突然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手术室的门反常地过了很久才推开，医生对着他们摇了摇头，说出了他们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展清菡花了好几天才理解了这句话，等她出走的意识暂时回归到躯体中时，她才发现自己抱着一束洋桔梗跪在一块崭新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是余雁，但又是许久未见的，十八岁的余雁。

她穿着最常见的蓝白色中国式校服，扎着利落清爽的高马尾，一双水波熠熠的桃花眼里盛满对未来的期盼。

那是她高考准考证上的照片。

是没有被现实敲打过的她，是没有被命运强迫的她，是没有屈服于出身的她，怀着最深切的希望，准备去够那一个能走出山村的机会的她。

是永远被定格在这一张小小照片上的她。

天空落下小雨，滴在展清菡的脸上变成滚烫的水珠，她的双眼通红，颤抖着把手中的花束放到了墓碑前。

那是开花店的余雁最喜欢的花。

洋桔梗，始终如一的爱。

-

从墓园里出来时，天色已深，她与急着回家照顾三个孩子的贺怀信作别，打算四处走走散散心。

来到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上，她看到了各色各样的人在酒精里醉生梦死，放肆地大哭大笑，喜怒无常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她突然也想喝一杯，只是单纯地喝一杯。

于是她随意走进了一家酒吧，挑了个偏僻的吧台角落自顾自地喝着，喧哗的舞曲和鼓点在她的耳边全都归于沉寂。

她仍然穿着祭奠故人时的黑裙子，布料庄重地把她的肌肤从上到下妥帖包裹起来，反倒衬得脖颈间露出的一线更显瓷白。

落在别人眼里，更像是不容玷污的圣洁修女。

然而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喜欢染指本不属于他们的美丽事物。

展清菡右手拿着酒杯，左手撑着头，在酒精的作用下双眼半阖，沉浸于自己的情绪里。

突然，她左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向左转过头去。

左边是一个男人，在她回过头的瞬间，他像是被惊艳到了般眼神亮了一下。

男人冲她举了举酒杯，抛出了邀请：“美女，方便请你喝一杯酒吗？”

虽然不常来酒吧，但她或多或少能理解在这种场合里的一些暗示。

她礼貌地拒绝了：“抱歉。”

“没关系。”男人的目光在她右手边的酒杯停顿了一下，又转了回来。

“那就不打扰你喝酒了。”坐在她左侧的男人起身离开，却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相信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搭讪的男人离开了，她把头转了回去，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

她的余光看到一片衣角一闪而过，似乎有人刚从她的右侧路过。

但是酒精和悲痛已经暂时麻痹了她的大脑，让她分不出精力去留意这些小细节。

就像她没有留意到杯底尚未化尽的白色粉末。

等到她再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廉价旅馆特有的天花板。墙面上泛着发黄的陈年水渍，蜘蛛在角落锲而不舍地编织一个又一个陷阱，她的衣物散乱在地上。

她望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想着周敦颐笔下的莲花，是真的都出淤泥而不染吗。

那万一她被弄脏了该怎么办呢。

她艰难地撑起自己斑驳的身子，捡起地上的衣物遮盖住狼狈的自己，除此之外她没再动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幸好她还能找得到她的手机，她按下三个数字的手指依旧止不住地颤抖。挂了电话后，她躺在床上安静地环住自己，姿势像是重新回到了母亲的身体里，那个她潜意识中最安全的地方。

穿着浅蓝色制服的人很快来找到了她，为首的是一位女性，她让男同事留在现场搜集证据，自己带着在他们面前说不出话的展清菡离开了。

她被带着去见了穿着白大褂的人，也是一位女性，她动作轻柔地取下了散落在莲花上的污浊，片刻后把几张鉴定报告交给了浅蓝色制服的女性。

做好一切必要的程序之后，她们找了套干净的新衣服，让展清菡在白大褂女性的休息室里洗了个澡。

她洗得很慢，一寸一寸地搓着自己身上的皮肤，直到搓得通红发疼才从浴室里出来。

她们没有怪罪她的拖延，一直在等着她。白大褂女性给了她几粒药片，穿着浅蓝色制服的女性把她送回了家，临别时她直视着展清菡一直闪躲的目光，坚定地说。

“我们一定会把犯人绳之以法，这不是你的错，知道吗？”

一丝勇气被注入心脏，激活了展清菡这一路上失灵的语言系统，她的声音沙哑：

“谢谢。”

然而调查的进展并没有那么顺利，廉价旅馆和酒吧里的摄像头都不约而同地坏掉了，像是蒙起眼睛任由一些腌臜事件的发生。尽管采集到了嫌疑人的体液，但是由于其没有案底，信息库里并没有存档，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

得知案件进度停滞的展清菡很平静，礼貌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因为生活也还是在很平静地过着，那天她被浅蓝色制服的女性送回家后，才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丈夫。

严逾明并没有发现她有何反常，他以为她只是沉浸在失去闺蜜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便自顾自地想用自己的爱情代替友情来滋养这个脆弱的女人。

他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温柔地环抱着她，缓慢地进入了她。他的妻子还是那么的乖顺，微微发抖的身体像在风中轻颤的花瓣。

他在她的身后卖力地动着，而她双眸失神地望着天花板。家里的天花板被她打扫得很干净，没有发黄的水渍，也没有密布的蜘蛛网。

但是她怎么感觉放眼望去这个世界里都是蜘蛛网，升学是，求职是，婚姻是，生子是，甚至连路过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是。

无情的现实编织出一个个令人晕眩的美丽陷阱，等待着她这个无辜猎物的落网。

情浓之时，她的丈夫俯在她的耳边，说着空洞的我爱你。

我不需要你爱我，她如一尾濒死的鱼那般躺在床上想，哪怕你问我一句“怎么了”呢？

那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把我的委屈、我的愤怒和我的害怕统统都倾诉给你。

而现在她只觉得，没必要开口了。

严逾明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好像只是回来尽了安抚妻子的义务，甚至都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一眼被暂时送到外婆家照顾的两个儿子。

他似乎忘记了，严浩翔出生之后都还没有见过他。

展清菡觉得，自从医生对她说出那句“我们已经尽力了”之后，自己的灵魂就已经离了宿主出走，每天浑浑噩噩得分不清今夕何夕。

直到有一天她真的昏倒在了家里，恰巧被送孙子回来的母亲撞上，着急忙慌地把她送去了医院，却在她醒来时握着她的手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菡菡，你又要当妈妈啦！”母亲知道上次严逾明回过家，然而她也从未怪罪过女婿的忙碌，“是上次逾明回家的时候有的吧？”她笑得一脸了然。

展清菡看着病房苍白的天花板，似乎又看到了一个崭新的蜘蛛网，朝她张开了血淋淋的洞口。

“应该是吧。”她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

被蜘蛛网吞噬的她已经没有挣扎的念头了。

她的母亲，学识渊博的中文系教授笑着说：“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多子多福嘛！我们菡菡真的太优秀了。”

“是吗。”那为什么她考上英语系，当上万里挑一的同声传译员的时候没有夸她一句优秀呢。

从电话里得知新生命的降生，她的丈夫还是一如既往的欣喜，但是直到生产那天，他依旧是一如既往的缺席。

严逾明的公司似乎遇到了很大的考验，他又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回家，而展清菡已经习惯，甚至已经不在意了。

小儿子的名字也就一直没有定下来，即使她的父母是中文系教授，但还是遵循着旧制等待孩子的父亲来起名字。

展清菡的精神状态不好，也不再接需要外出的翻译工作，在家照顾着三个孩子，忙前忙后下来，一天又过去了。

她提不起精神说话，又觉得家里安静得过了头，便买了好多唱片回来，让音乐在屋子里流淌。

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唱片机里播放出一首她很久没听的歌。温柔的女声在把想念娓娓道来：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青春正好的年纪里，余雁坐着绿皮火车走出了四川盆地，来到这个浓雾缭绕的山城，降临在她的面前。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在大街上游荡，她们穿着款式相同的闺蜜服，在街边小摊的板凳上分食同一碗豌杂面。

她们逛到一家唱片店门口，老板正在用音响播放着新近流行的曲目。琴弦轻拨，女声悠悠地唱着：“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彼时余雁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得比艳阳天下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我的那些花儿，就是我的小莲花。”

唱片机还在缓缓播放着：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暮秋，一只南飞的雁从此长眠在了寂静肃穆的墓园里。四季不会因为谁的消逝而停下轮回的脚步，冬天终将过去，春天总会到来。

只是待到春回大地之时，归来的雁群里再也不会有她等待的那只雁。

她仔仔细细地拔去了墓碑旁疯长的荒草，干干净净的墓碑旁，唯独放着一束典雅的白色洋桔梗。

始终如一的爱。

“她们都老了吧？

她们在哪里呀？

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她的小儿子循着音乐声爬到了她的身旁，藕节般的小胳膊抱上母亲的手臂，像是在告诉她，有他陪在她的身边。

半岁的小孩正是学着说话的年纪，但他还只能发出一些简单的，重复的音节。

他跟随着唱片机里的女声牙牙学语。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的小肉手安慰一般地拍了拍妈妈，“啦啦啦啦啦啦……”

展清菡瞬间泪如雨下。

被侵犯的时候她没哭，案件不了了之的时候她没哭，独守空房的时候她也没哭。

她早已习惯生活中无处不在的蜘蛛网。

而只有她在最郁郁寡欢之时诞下的小儿子，用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句话哄着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

稚嫩的童声刺破了层层叠叠的蜘蛛网。

她把小儿子搂到怀中，出走多时的灵魂似乎这时才真正地回到了躯壳里。她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

“宝贝，我的好孩子，你是我的孩子，你只是我的孩子。”

“不管你爸爸是谁，跟着我姓好不好？姓展，就叫展逸文。”

小婴儿还不会说其他的话，他只能开心地挥舞着小手回应：“啦啦啦！”

她被逗得破涕为笑，像摇篮一般抱着儿子摇了摇：

“那妈妈再给我们宝贝起个小名，就叫小啦好不好呀？”

小啦本人表示满意：“啦啦啦！”

-

生活被注入了新的勇气，停滞了一段日子的时针又重新走动起来。

等到展逸文都到了四岁，严逾明的生意终于稳定了下来，回到家里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爱苏醒一般地说，考虑到妻子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过于辛苦，所以他想带一个孩子和他一起去广州生活。

他挑挑拣拣地分析了一下，严戏已经上了小学，要走的话还得办理复杂的转学手续，而展逸文才刚刚四岁，还没有培养出完备的生活自理能力，他在工作之余还得花费很多精力来照顾他。

这么看下来，已经六岁正准备上小学的严浩翔是最好的人选。

而他没有意识到，这也是已经六岁的严浩翔第一次见到他，他就这么强硬地把严浩翔带离了他的家乡和母亲。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贺怀信的公务总是非常繁忙，因此展清菡在带着自家孩子之余，也会照应着贺家的三个孩子。

贺樱的舞台表演需要穿女装，但是他面对款式多样的衣服挑花了眼，纠结半天还是跑来找到家里唯一一个女性长辈，支支吾吾地求她帮他挑一挑演出服装。

她温柔地笑笑，牵着贺樱的小手来到商场，挑了好多适合贺樱的女装。

戴着假发的贺樱看着动作轻柔地帮他整理刘海的展清菡，微微出神。

“嬢嬢，你好漂亮哦，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和我麻麻一样的最漂亮。”

她牵着贺樱准备回家，从商场到家的路上，有一条近路，是一个偏僻的巷子。虽然走的人少，但是能节省很多时间。

她和贺樱走进巷子深处，才发现少有人经过的巷子里，有个男生正把一个女生压在肮脏的墙上。

看上去像一对亲密的情侣，在无人之处偷偷地亲近彼此。

展清菡加快了脚步，不想过多打扰他们。正当他们路过二人身边时，她听到了那个女孩子颤抖的声音，气若游丝的：

“不要…放开我…救……”

后面消失的声音大概是被男生封住了嘴。

展清菡像没有听到一般，若无其事地牵着贺樱走远了。

贺樱的小手在她的手心里发着抖。

转过拐角，她停下了脚步，拿出手机在网上找了一段警笛的音频，藏在阴影里把音量开到最大。

拐角后的巷子里，男生心虚又不甘地松开了钳制：

“他妈的！臭婊子，今天算你走运，下一次走着瞧！”

男生从巷子的另一端落荒而逃，展清菡牵着贺樱又走进了巷子，她捡起了女孩掉在地上染了尘土的外套，却没有递给女孩，而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女孩的肩上。

残留着女性柔软温度的外套让女孩稍微回过了神，迷茫地看着面前这位比她年长的女性。

“不要害怕，不是你的错。”她轻声安抚女孩，“前面就是派出所，去把事情告诉警察好不好？只有勇敢起来，才能保护你和其他人以后不会再受到伤害。”

一旁的贺樱也握起小拳头：“姐姐，我爸爸是很厉害的警察，一定可以帮你抓住坏蛋的！”

他们带着女孩去了派出所，贺怀信把他们送出来时郑重地说，已经了解了情况，今后会加强这个片区的巡查力度。

她和贺樱又把女孩送回了家，女孩住得离他们不远，但是她只送到女孩家的小区门口时就停了下来。

“我们就到这里啦，你快进去吧。”她最后还在叮嘱着，“不要向陌生人暴露你家的具体住址，也不要好心送陌生人到他的家里，知道吗？”

女孩感激得泪眼汪汪：“谢谢，谢谢您……”

挥别女孩回家的路上，贺樱抬起头看着她：“嬢嬢，为什么那个哥哥要欺负姐姐啊？”

她捏了捏贺樱的小手：“世界上总有一些坏人不遵循因果，不遵守法律，不尊重道德。他可能只是突发奇想要欺负你，就肆无忌惮地欺负了。”

“所以，我们樱樱，一定不要去伤害别人，但是也要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欺负。如果哪天真的有人欺负了你，也要勇敢地寻求帮助，做了错事的不是你，所以不用害怕，知道了吗？”

贺樱点点头：“我会像今天一样勇敢的！”

她又不放心地补充：“如果以后遇见这种情况，不要盲目地去见义勇为，在保护别人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我们樱樱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智取的对不对？”

“对！”

后来，她的大儿子严戏绘声绘色地和她描述，贺樱是怎样在奶茶店里机灵地救下了一个差点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下药的女孩。

讲到最后，严戏又支支吾吾起来，犹豫地和母亲倾诉，觉得贺樱好有魅力，但是他们二人都是男生，自己的感情是不是个错误。

“喜欢有什么错呢？现有的法律只是规定了婚姻，又没有限制感情。喜欢就告诉他嘛，大不了失败了就做朋友。”她冲严戏俏皮地眨了眨眼。

虽然旁观者清，她早已在贺樱总是偷看严戏的眼神里知道了这场感情的结果。

情窦初开的少年兴奋地跑了出去，只留下她站在院子里，拿出今天路过花市时买的玫瑰花种。

今天她接到了一通电话，声音还是那位熟悉的浅蓝色制服的女性，她似乎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忘记这个案件。

她把展清菡叫到了她工作的单位，告诉她，近期由于另一位勇敢的受害人提供了更全面的证据，他们锁定了犯罪嫌疑人并已逮捕归案，通过DNA鉴定得知其就是曾经伤害了展清菡的人，随后会对案件进行进一步调查以及提起公诉。

从那里出来之后，她路过了一个花市，那里百花齐放，生机勃勃，好像拥有永恒的春天。

她笑着把玫瑰花种随意地洒在了院子角落，任由它自生自灭地生长。

真好啊，她想。

虽然曾经在她孤立无援之际没人伸出援手，但是她现在却拉了一把别人。

-

她孤立无援的时刻不少，在她的记忆里还有一个秋风泛凉的夜晚。

当时展逸文才一岁半，黏妈妈黏得紧，一抱上来就讨奶吃。展清菡心软，喂母乳喂了很长一段时间，喂到这会儿说什么也要断奶了。

她做了很多功课，挑挑拣拣才买回来了说是营养含量最高的奶粉。那天第一次给展逸文泡奶粉，小家伙还闹了好一会儿，才老老实实地喝了下去。

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刚睡下不久，展逸文就开始不停地呕吐，还伴随着腹泻。

三楼是主卧，二楼是两个哥哥的房间，最晚出生的展逸文只能住到了一楼，而为了照顾他，展清菡也跟着他搬到了一楼。

每次他一有动静，她总能像有心电感应般第一时间感受到。

二楼的哥哥们早已熟睡，弟弟虚弱的啼哭声没有吵醒他们。她一个人抱着展逸文，小心翼翼地出了家门。

展逸文难受得离不开她的怀抱，她也没办法自己开车，只好抱着孩子走到小区外打车去医院。

入秋后的昼夜温差大，晚风凉得刺骨，她着急出门没带很多件衣服，只好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裹住展逸文。

直到坐上出租车，展逸文还在不断往外吐奶，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着急得手止不住地抖，慌乱之中她下意识地想寻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于是她拿出手机拨打给了她的丈夫。

嘟——嘟——直到电话被自动挂断，忙音昭示着号码的主人似乎真的很忙碌。

忙得抽不出接妻儿的一个求助电话的时间。

医院里，医生仔细地诊断了展逸文的症状，给他挂上了点滴：

“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乳糖酶缺乏引起的乳糖不耐受，中国人是这个病的高发人群了。断奶初期症状会表现得明显一点，毕竟孩子还是以牛乳为主要的食物，回去之后把奶粉换成无乳糖或者低乳糖的就好。大多数人长大之后症状会逐渐减轻，可以少量摄入乳糖，但我建议还是不要早上空腹喝牛奶，或者可以用酸奶这类发酵乳代替牛奶的摄入。”

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展清菡，医生又安慰了一句：“不用太担心。”医生看着她身后空落落的走廊，“这么晚了，他的爸爸还没赶过来吗？”

未料，她笑了一下，回答道：

“他没有爸爸。”

她第二次说这句话，是十年之后。

当时正值假期，严逾明送严浩翔回来过暑假。他在家里呆了两天正打算回广州，妻子就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

是贺怀信出事了，在执行抓捕任务的过程中被歹徒刺伤了大动脉，正在医院里抢救。

严逾明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立即和妻子带着两家的六个孩子一起赶到了医院。等到了医院，护士才和他们说贺怀信的情况不容乐观，由于近日发生了多起连环车祸，医院的血库告急，现在急缺贺怀信所需要的A型血，家属亲朋若有血型匹配的请配合献血。

人的血型是一个重要也不重要的东西，它只会印在婴儿的出生证上，甚至不会出现在每年体检时的抽血化验单上。若是不留心去记，或是日后没有献血或输血的需求，大多数人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忘记自己的血型。

眼前这一大家子人就都忘记了自己的血型，只好先纷纷去验血。一番操作下来，只有贺峻霖、贺樱和展清菡符合A型血的要求。

三人去献血了，其他人依旧在手术室前焦急地等待着，而严逾明不断翻着手里的验血报告，眉头深锁。

可惜他们献的血没能发挥作用，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又一次在他们面前摇着头说出了那句话：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只是这次展清菡挺住了，她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贺峻霖，帮着他料理了父亲的后事。葬礼结束后，她怜爱地摸了摸贺峻霖的脑袋，这个失去了双亲的家庭，最大的孩子也才堪堪成年。

那她更要为这些孩子撑起一片天。

回到家里时，这些天情绪一直阴翳，因为各种小事都会和她吵起来的严逾明才对她说：“我有话和你谈谈。”

她看出他情绪不好，不想因为父母之间的争吵而影响到孩子的成长，因此她的余光看到展逸文正欲从房间里出来时，连忙大声说了一句：

“展逸文，你在里面呆着！”

她把严逾明带进了自己的卧室，一关上门，男人就把几张验血报告甩到她的脸上。

“你给我解释解释，这验血报告是怎么回事？”

她捡起散落的验血报告，看着上面的血型结果。

第一次见到这个结果，是在展逸文的出生证上。

那段时间她看到自己的孩子都会感到害怕，她知道是当初那个白大褂女性给她的药片没有起效。

而如今，她平静地说：“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跟我装傻是吧？！”男人气极了，“为什么AB型血的我和A型血的你能生出O型血的展逸文？！”

（注：A和B基因是显性基因，O基因是隐性基因，A型与AB型结合只能生出A、B、AB型血的后代）

展清菡却笑了起来，像一朵妖异的食人花：“这还不懂吗？因为你不是他的爸爸呀。”

气急攻心的男人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把她打倒在地：

“贱人！趁我不在家给我戴绿帽子？！你们女人真是改不了骚货的本性啊！”

她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抚上自己的脸，被掌掴的一侧脸颊已经迅速红肿起来。

“你也知道你不在家？这里真的是你的家吗？你一年到头才回过几次家？严戏出生的时候你不在，严浩翔甚至直到六岁才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我又和丧偶有什么区别？！你是不是他们的爸爸又有什么区别？！”

“臭婊子！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没有人！”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展逸文没有爸爸！他只是我的孩子！”

“疯子！疯子！”男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怒吼道，“我要和你离婚！离婚！脏女人！”

听到这句话，她的情绪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了，要不你先撤回，让我来说呗？”

男人却不想让她好过：“离婚归离婚，我要一个儿子的抚养权。”像是要弥补缺席的父爱，他选择了没和他生活过的严戏，“就严戏吧，我要把他带去加拿大。”

惊雷般的消息在她的耳边炸开，他丢下了这句话就转身走了出去，她愣了一会儿才站起身追出去。

“不可以！你休想带走我的孩子！”

她揪住了他的衣角，烦躁的男人回过身来，大力地猛推了她一把。

“妈妈！”刚进家门的严戏看到这场面，连忙上前扶住了母亲，没让她摔到地上。

严逾明看到严戏，随口道：“正好你在，我和你妈离婚了，你这几天收拾收拾行李，以后和我去加拿大。”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展清菡还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尖叫：

“严！逾！明！你休想！！！”

严戏消化新消息很快，他抱住了疯狂挣扎的母亲，安抚着让她冷静下来。

“妈妈…妈妈，没事的，就算我和他去了加拿大，放假的时候我也会回来，不要担心好吗？我永远是妈妈的儿子。”

他看着她的眼睛：“妈妈，以他的性格，我不和他一起走的话，你们没有那么容易离婚的。”

展清菡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怒火烧得她脑袋发胀。她摸着大儿子的脸：“好孩子…我的孩子……”

她的儿子已经学会分担她的痛苦了。

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和严戏说道：“你去我的房间等我一下，我先和小啦说几句话。”

“好。”

她敲了敲展逸文的房门，没有留意到在刚刚的推搡中，自己的头发已经散乱开来。

门打开了，她的小儿子怯生生地看着她。

“我和你爸离婚了，他准备带着你大哥去加拿大。”她刚刚被严逾明打的那一侧脸颊红扑扑的。

小孩愣了一下：“啊？？为什么离……”

她不想给单纯的小孩解释婚姻的复杂，言简意赅地转移了话题：

“你不是他的孩子。”

她双手按住展逸文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只需要记住，你不是任何人的孩子，你只是我的孩子。”

在他自己都没有记忆的时候，把自暴自弃的她从蜘蛛网里叫醒的，她最心疼的小儿子。

“说啊！你只是我的孩子。”

小孩被妈妈吓坏了，被迫着说：“我只是……你的孩子。”

她满意地笑了：

“好孩子。”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大儿子严戏安安静静地等着她，他已经比她高出了一大截，脊背挺直端正，俨然已经有一副男人的模样。

她整理了很久自己的思绪，一字一句地把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徐徐说给已经可以让她依靠的儿子听。话语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两人交握的手止不住颤抖，一时间都分不清是谁在悲痛欲绝。

严戏的双眼通红：“妈妈，这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

严戏出国的那天，他在院子里立了个邮筒，哄着舍不得他走的展逸文：

“你相信吗？只要写下烦恼投进邮筒，就会得到解答。”

站在一旁的展清菡，看着那个邮筒微微出神。她想起了最美好的高中年代，她每个月把信投进老师准备的邮箱里时，满怀期待的心情。

那个时候，她的信件被送到群山之间，总是会有人会解答她的烦恼。

只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随着严逾明的离开，小区里却莫名其妙地流传起一些流言蜚语。小广场的人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聚在一起闲聊，但是每次一发现她经过时，众人就会作鸟兽散，和她打着尴尬的招呼。

偶尔一些时候，沉迷于八卦的人们没有发现她的经过，只言片语传进她的耳朵里：

“天呐，怎么有这么不知检点的女人。”

“我就说漂亮的女人都是荡妇吧！”

“她真的就是活该吧……”

展清菡沉默地路过，她不知道他们在讨论谁，也许是她，也许是那个未婚生子的女孩，也许是其他被他们在背地里肆意地作为谈资指指点点的女人。

回到家门口，正巧碰上了她的母亲。父母得知她离婚之后发了好大的火，现在更是只有母亲愿意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看到母亲的面色不善，于是叫住了正打算从房间出来的小儿子：

“展逸文，你在里面呆着。”

小孩却不听话：“妈妈，我想和外婆聊……”

“听不懂吗！我让你在里面呆着！”

她发觉最近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她本来没打算用这么严厉的语气的。

她的母亲看着她，像在看一团垃圾般满脸嫌恶：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出去勾三搭四不成还离了婚，带着一个野种，以后还有哪个男人会要你？”

她用“野种”来形容曾经因为冠了母姓而最受展家宠爱的小孙子。

即使他明明还流着他们女儿的血脉。

展清菡皱起眉头：“我为什么一定需要男人？”

“你还敢顶嘴？！从你偷偷改高考志愿开始我就应该把你打一顿，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听话？要变成你们的提线木偶循规蹈矩地过你们写好的人生才叫听话吗？！”

“起码不会像你现在这样背着老公去偷男人，这么大年纪了还离婚！你还记得你名字的意思吗？！我没有你这种放荡的女儿！”

听到这句话，她平静地直视着母亲的眼睛，目光里没有情绪：

“那就如你所愿。”

之后她的父母再也没有来过，似乎是真的以有她这样的女儿为耻。但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她一句“发生什么了”？

没有给过她倾诉的机会，就这么擅自给她定了罪。

后来她觉得自己逐渐变得奇怪，即使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时，也能听到母亲的声音，邻居们的声音，甚至是前夫的声音在阴魂不散地响起。

“不知检点”

“不守妇道”

“贱人”

“好恶心啊”

“谁叫你穿得这么骚出门”

“一个女生这么不自爱”

“大半夜一个人去酒吧喝酒，这不是明晃晃地给人暗示吗”

“生出个孽种，笑死谁了”

……

心底的防线好像被前夫的一巴掌粉碎了，她披头散发地抱住了自己，喃喃道：“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的错…”

耳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更多的人把她围在中间指指点点。

空荡荡的家里，她失控地把茶几上的东西掀翻在地：

“滚啊！凭什么是我的错？！”

为什么受害者一定有罪，为什么孤身在外的女人一定是在暗示需要男人的陪伴。

为什么世俗总对她那么苛刻。

她明明只是想喝一杯酒。

然而，这些话语整日在她耳边响起，从清晨到日暮从未停歇。

她害怕展逸文也会像她一样听到这些不堪的言论，于是严厉地要求他除了上学的时候，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呆着。

她也没有心力再去完成同声传译的工作，换了份文字翻译的简单工作，只需要居家办公。

于是在闲暇之余她就在前院坐着，看每年秋天雁群南飞，看啊看啊，又看到春天雁群如期归来。

她看到严戏立在院子里的邮筒，思索了很久还是按耐不住拿出了纸笔，如同高中时期一般，把她这些年的喜怒哀乐落笔成文，毫无保留地倾诉给最愿意倾听她，最能够理解她的人。

她写，雁雁，你还记得你留给我许的第三个愿望吗？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好想见到你。

她写了一封又一封，每一封的信封上都写着“余雁收”。

但每次她正打算把信投进信箱时，犹豫许久的手还是收了回来，她烦躁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暗骂着自己的愚蠢。

《解忧杂货店》的故事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那个人早就不在了。

后来她明白自己大概是生病了，她的情绪起伏变得很大，时而突然暴怒，时而泪流满面，她看到她的小儿子眼睛里流露出对她的恐惧。

她好想抱一抱他，可是当她一抬起手，展逸文就害怕得往后缩了一下。

于是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的幻视幻听和悲喜交替往复是双相情感障碍的症状。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听得一知半解，就抱着一大堆药回了家。

因为她突然想起，今天是她的两个儿子，严浩翔和展逸文的生日。

她提着一大堆菜回了家，在小区门口碰上一家牛奶屋开业，售货员女孩热情地拦下了她，和她介绍着他们家的牛奶有多么新鲜，每天送奶上门的服务有多么方便。

她被说动了：“那就给我定个……”她想起什么，又问了一句，“你们家只有牛奶吗？有酸奶吗？”

售货员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刚刚开业，供应没有那么齐全，玻璃瓶的每日鲜包装暂时只有牛奶系列的。”她又拿起一箱塑料盒装的酸奶，“酸奶现在只有这一种，保质期会长一点。”

展清菡想了想：“那就给我定一人份的每日鲜牛奶，再拿一箱酸奶。”

可她不知道怎么回事，牛奶还是被展逸文给喝了。

自从小时候他去了那次医院，她就没让他空腹喝过牛奶，等听到厕所里的动静跑过来看时，眼前的场面与他小时候生病时如出一辙。

她一看就知道他是因为喝了牛奶。

她转身走到客厅，拉开电视柜下的抽屉，拿出一直备着的药给展逸文，熟练地说：“一次两片，一天三次。”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在秋夜里抱着生病的孩子孤独无助的自己，她的手后怕地颤抖着。

“以后不许再喝你哥哥的牛奶！”

后来，她能听到的指责和辱骂越来越多，情绪也变得越来越反复无常。而从医院带回来的药片被她遗忘在了抽屉角落，她的孩子们也并不知道她去过医院。

又是一个秋天，在看到第一只大雁照例向南飞去时，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完成余雁让给她的第三个愿望。

她换上了最喜欢的裙子，在放满水的浴缸里坐下来。

甫一入水，她的心里就泛起久违的喜悦，大概她生来就是水里的一朵莲花，即使她是从淤泥中长出来的。

她拿刀划开了自己的叶柄，水中开出了血色的红莲。

她沉沉地睡去了，脸上是无憾的微笑。

今生多苦难，来世做莲花。

如果还有下辈子，她不想做这凡尘俗气的人了。

她想化作观世音座下的莲台，无悲无喜地看菩萨普度这为七情六欲所困的众生。

展逸文闯进浴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绝望地跌坐下来，颤抖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封封信。

没能投进邮筒的信件被他完完整整地看了，没能传递出的情绪被他深深切切地感知了。

逸文，出自晋·郭璞《叙》，指散失的文章或文字。

最后，她的儿子展逸文，透过文字寻回了散失在外的，最真实的她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娇小的母亲是怎样从污浊的世界里，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外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展逸文流着罪犯肮脏的血，因为他的母亲沉默地放任他们把罪名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数月后，跳闸了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展逸文抱着Tina倒在床上。

“贺葡萄，”他声音闷闷的，终于下定决心把心底的秘密说出来，“妈妈她，不是自杀的。”

Tina感觉到滚烫的液体成串滴落到她颈间。

“她是被流言杀死的。”

TBC.

深情反差萌的白虎alpha×纯情独立小灰兔omega

伪破镜重圆/兽化abo/补档

7k一发完

01

听说贺家那只灰兔子从严家的别墅里面搬出来了，几乎整个上流圈都是敲锣打鼓。

没有一个人认为那个灰兔子omega配得上顶级基因的白虎alpha，没有一个人认为贺峻霖配得上严浩翔。他只是家里血统最不纯正的一个，兄弟姐妹都是红眼睛白色耳朵的，只有他的眼眸是深棕色，耳朵也是不起眼的灰。

他被带到严浩翔家里自然还是没有人敢说闲话的，都知道严家那位小主人护短的很，别说灰兔子是以合法omega的身份进去的，就算只是家里很普通的保姆严浩翔也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说闲话。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贺峻霖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依旧是低到尘埃里的灰兔子。

一时间流言四起，各路人士又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自己的儿女能够霸占到重新空出来的位置。

没有人知道严浩翔是怎么想的。

只有这件事情，他罕见的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回应。

没有说贺峻霖只是出去一段时间，也没有说他和贺峻霖完全断了关系。

日子还是这样平静的过着。

02

严浩翔再一次见到贺峻霖，已经是两个月后，在路边的一家甜品店。

他站在店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墙看着里面那个对着顾客笑意盈盈的小兔子。两个月不见，贺峻霖好像有什么变化又好像没有，腰间系着白色的围裙，围裙的系带下面一小团灰色的兔尾巴。

顾客点完餐，他耐心地在小本子上记下，然后抱着放在一旁的托盘一蹦一跳地去了后厨，两只兔耳朵也跟着贺峻霖的动作上下跃动着。

严浩翔的手指摸上了玻璃墙，好像要隔着玻璃去触碰里面那个人。

他还记得贺峻霖的兔耳朵毛绒绒的，触感暖呼呼的。严浩翔最喜欢工作的时候怀里面还靠着一个贺峻霖，午后喜欢犯困的小兔子盯着电脑屏幕看一会就打起了瞌睡，严浩翔偶尔想要逗逗他去吻他的耳朵，又会像惊弓之鸟一样猛地窜起来。

那是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后来，贺峻霖搬出去了。

"先生，你要点餐吗？"

一个店员也许是看着严浩翔在外面站了太久，出于善意走出来询问道。

"不，我是来看人的。"严浩翔下意识地否认，看着店员的眼睛亮闪闪的一看就是燃起了八卦之心马上又后悔了，"进去太打扰他了，下次再来品尝吧。"

他仓皇逃跑，马上又被叫住。小店员显然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这个看起来就不是平凡之辈的alpha如此低调地挂念着，她的手指因为紧张抓紧了托盘，但还是小声地问，"请问那位是你的什么人呢？"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严浩翔垂下眼眸。

他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打扰到贺峻霖。

"我的爱人。"半晌，严浩翔还是妥协了，"他现在搬出去住了。"

"啊，"小店员心下了然，带着歉意指了指在店门另一边的一片桌椅，"如果有什么话想要对他说，您可以在那边等他下班。如果是很重要的人的话，再大的误会也要说开呀。"

她说的没错。问题就在于，他跟贺峻霖之间，没有矛盾，没有误会，只是贺峻霖觉得，他们不够门当户对。

看出了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小店员有点着急，差一点就要上手去扯严浩翔了。

"就算是更复杂的东西，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呀，您来都来了。"

也许是潜意识里想要见贺峻霖一面，也许是因为店员实在是很执着严浩翔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他拿出手机推掉了等会的一个会议，点了一杯咖啡到指定的那一片找了一个最偏僻的位置。

贺峻霖好像很忙，小小的身影穿梭在这家店的每一个地方，都无心往外面看一眼。

就像他在家里一样，有时候懒懒的，但是严浩翔每天下班回家那一阵贺峻霖都在家里跑来跑去。一会去洗澡，一会儿来看严浩翔加班，一会儿又跑出去给院子里的花浇浇水，等到夜幕降临严浩翔收工的时候，他才会安静下来跟严浩翔一起吃晚饭。

贺峻霖搬出去的日子，严浩翔都不愿意回家了。

家里没了那个小兔子，就不能叫家了。

03

贺峻霖收拾好东西走出店门，看到严浩翔坐在一边时很明显惊讶了一秒钟。

他捏了捏衣角，好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跟严浩翔谈一谈。严浩翔也紧张地望着他，还好，两个人没不作声的对视了一会儿后，贺峻霖还是走过来拉开了严浩翔对面的椅子。

"有什么事情吗？"他淡淡地问，低着眉眼就像对面坐着的是一个陌生人。

一时间组织了一个下午的语言好像突然就全都破碎的一样，严浩翔出神地看着贺峻霖耳朵上被夜晚的风吹动的绒毛，过了好几分钟才憋出一句话，"我找到你了。"

找到或者没找到好像都没有什么很独特的意义，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来带你回去的。"

果然是这样。

"有人更适合那个位置，严浩翔。"贺峻霖不敢抬头，他太了解两个人之间的羁绊又或者他对于严浩翔有多么的不忍，生怕抬了眼，自己就会忘掉了当初为什么要走掉乖乖回到那个自己所厌弃的处境，"你不能有一个没有用的身份也不高贵的omega，说到底我也只是你鬼迷心窍买回家的，你没有必要那么执着。"

贺峻霖一直都认为，严浩翔是他生命里最大的变数。

严浩翔把他带走的时候，这辈子好运气就都用完了。

从小就被关在家里不准出去丢人现眼，家里飘着一坨灰色的绒毛都会被大人骂，这就是一个名门世家杂牌子女的日常。贺峻霖每天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书房，偶尔会去院子里走动走动，如此安静不起眼也没有避免掉成年以后就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当成一件东西卖出去。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特别是在上流圈，购买包养有姿色的omega简直就是家常小事。

但是那时候的严浩翔也还年轻，空有一腔热血想要好好经营好好赚钱，第一次瞧见卖人的勾当。他看着当时的贺峻霖也不挣扎也不哭，独自坐在一边低垂着眼，灰色的兔耳朵耷拉下来无精打采地趴在肩膀上，头脑一热就把他带走了。

然后好好照顾着，每天回家空出时间陪他看看书看看电视，一到休息日就带着人出去兜风，最后爱上了他。

严浩翔也觉得，贺峻霖是他生命里面最不同寻常的构成。

"那是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厉害。"严浩翔伸手，摸了摸贺峻霖的耳朵，最后捏着他的脸颊逼着对方看着自己，"也不知道你有多好。"

可能是因为从小都只能靠读书来打发时间的原因，从第一天跟贺峻霖认识开始，严浩翔就觉得这个小兔崽子读过的书是自己几辈子的量。贺峻霖读的书多记住的内容多，脑瓜子也转的快，他好像在经商上面也格外有天赋，经常在严浩翔拿不出主意的时候提有用的建议。

或者是修改不正确的提案，一边打瞌睡一边看严浩翔办公都能够把几个一看就不太对劲的数据挑出来仔细琢磨。

只是没有人知道。

大家都不在意那个低调的灰兔子，他们只能看到站在前面的那个人。

只有严浩翔知道，只有严浩翔一直都想说，也只有严浩翔想要每天都夸夸对于自己的能力没有一点概念没有一点自信的小兔子。贺峻霖到底有多厉害，全世界都只有严浩翔知道。

"那都没有用的严浩翔，那些东西，就算我不提，你自己也能想到。"贺峻霖被迫看着严浩翔，甩了甩头挣脱开对方的手掌。

"我也不愿意当你没用的附属，分开也挺好的，你理应去符合大众的期望。"

严浩翔突然离开座位走了过来，蹲坐在贺峻霖的旁边，圆圆的老虎耳朵从头顶立了起来。

他拉过贺峻霖的手腕，拿着贺峻霖的手放在自己毛绒绒的耳朵上，这是alpha示弱的表现。严浩翔的心里很乱，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贺峻霖放弃自己的想法，只能露出柔软的耳朵，想要用自己的动作告诉贺峻霖他们不过是一对爱人。

没有谁是谁的附属，他们相爱，他们应该在一起。

贺峻霖明显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慌乱地收回手，视线不自在地飘忽着。

"我，我走了。"他拿起自己的背包，手指还是留恋地在圆耳朵上停留了一秒，"以后还是不用来找我了，好聚好散吧，严先生。"

小兔子的思想还挺古板。严浩翔耷拉下脑袋，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被主人丢在黑夜里的大猫。他天生性格就不像一般的alpha那样骄傲自我，更加的温和一些，用贺峻霖的话来说有的时候又有点像还不太懂和生活如何和谐相处的大男孩。

严浩翔又难过了。

既然贺峻霖能说出那样的话，为什么就不能懂，自己也一直都在依赖着他啊。

04

变天了。

第二天贺峻霖一走出家门，就意识到事态不对。

他在商业街的附近租了一个房子，走出小区刚好就能看到对面大楼的屏幕。贺峻霖目瞪口呆地看着严浩翔穿着一袭西装，一脸严肃地跟主持人描述自己那个可爱跳脱，脑子牛逼的omega恋人，那个架势就像是在谈论"我们如何能避免贸易战争的损失。"

"是这样的，众所周知，我家宝贝行事低调不爱张扬个性。但是呢，我的大部分方案都会过了他的手才能够放心的交给董事会。"

"啊，我们还没有孩子。我本来是想要一窝小兔子的，但是他最近搬走了我还没有哄回来。"

"不会的，我认为在恋爱这个方面，大众舆论是不需要参考的东西。"

"哦我们家霖霖喜欢等我一起睡觉……"

跟他一起驻足观望的不止一两个，贺峻霖只能把脏话默默咽回肚子不能在大街上骂出来。回看周围一众路人，认识严浩翔的，单纯被帅哥alpha吸引的，纯粹被有钱帅哥alpha当众表达自己恋人有多么多么的好自己有多么多么爱他还有扩展一下未来宏图雷到的，总之，基本上从这里经过的人都把这一席话听到了耳朵里。

贺峻霖有那么一点点不敢去上班。

有那么一点点不想抛头露面。

有那么一点点想要直接冲到电视台去把那个臭老虎揪出来揍一顿。

严浩翔想不想让他回去他不知道，但是贺峻霖知道严浩翔肯定不想活。

但是班还是要上的，为了这个月的全勤奖金，贺峻霖只能硬着头皮冲。

一进店门，电视机上正在放严浩翔的采访。

贺峻霖两眼一黑，差点就撅了过去。甚至这个视频号还风骚的配了一个标题，叫"霸道总裁勇敢追爱，不畏世俗只为爱人。"

为你妈。

"贺儿，我跟你讲个秘密。"

还没有等到贺峻霖从巨大的打击中清醒过来，相熟的店员小牙又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我跟你讲啊，你不要告诉别人。"

"好的。"贺峻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跟你说，我昨天在店外见到这个人了。他说他来看人的，看他的爱人。"小牙掷地有声地下了结论，"所以，根据他还在外面坐了很久这个现象，我100%肯定，这个视频中的另外一个主角，肯定是我们员工组中的一位。"

谢谢你下班下的比我早，你想知道那一位现在就站在你的眼前。

贺峻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不管小牙非常不满地问他为什么不惊讶，就像行尸走肉一样去后台拿帕子准备擦桌子了。

今天的小牙觉得贺峻霖非常奇怪，平日里动不动还要立一下精神抖擞的兔耳朵已经软趴趴地立不动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受到了精神的折磨，好像对于这个人世已经寡淡的差不多了。

05

贺家连着好几天都派了贺峻霖的兄弟姐妹贺一贺二贺三四五六来找贺峻霖。

每一次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都是来劝贺峻霖回家的。这段时间严浩翔直接把贺峻霖参与的每一个方案，包括前段时间著名的一场生意战的提案，贺峻霖参与的所有大大小小的全部都公开了，有人问他为什么，他就说了一句证明一下自家兔子有多么牛逼。

自然，贺峻霖离开严浩翔，贺峻霖有非常强的经商天赋，这两个消息一起传到了贺家。就算从小就没有怎么注意过这个儿子，贺父也是看得清贺峻霖性格里的倔强，知道他离开了就不会轻易回去。

那不如这时候当个好人，把贺峻霖带回来为自己经营，挽救挽救自己那几个不成器但是要继承家业的儿子，顺便还能营销一下贺家关爱血统不正的儿子，这简直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万事俱备，只差贺峻霖回去了。

严浩翔也听说了这个消息，这段时间他生怕把人逼急了，不敢去见贺峻霖，现在自己反倒是着急起来。

如果贺峻霖真的回去了怎么办？

贺家根本没有把他当儿子，又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在主持，说什么他也不能让贺峻霖回去。

他们刚刚在一起那段时间，贺峻霖整个人都是淡淡的，笑起来也是，说话也是，但是遇到那些新奇的东西的时候眼睛总是亮亮的。严浩翔记忆非常深刻，贺峻霖不用说他都能通过那时的表现推断出他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些人没有理由，也不能，把贺峻霖从严浩翔的身边带走。

啊，他突然又有些垂头丧气，贺峻霖现在不在他的身边。

那也不行，自家omega那么好的人，他们不配让他回去。

说起来，又想他了。

又担心他，又想他，又不能见他。

严浩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普天之下最失败的人了。

人生，究竟为什么不能平平淡淡的过？

这段时间贺峻霖被自己的兄弟姐妹扰得身心俱疲，他不懂啊不懂，大家谁都不干扰谁，安安稳稳过日子有什么不好。学学人家严浩翔，不工作就在家里陪自己，加班也在家里陪自己，安安稳稳岁月静好一辈子这样过有什么不好。

说到严浩翔，贺峻霖又是一阵头疼。

现在这个情况，已经到了他放弃电视机想要听个电台都是严浩翔的局面了。

以前的小老板难得上个电台上个节目都是分享经验，现在不一样了，到哪都是我家宝贝，我家omega，我家霖霖。

主持人们都习惯了，经商什么的，他爱讲不讲吧。

啊，有点想揪老虎尾巴了。贺峻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经常早上起来，严浩翔不安分的尾巴都会缠在自己腰上。他们干啥事的时候老虎尾巴也喜欢往贺峻霖的腰上缠，或者大腿根，反正不缠着贺峻霖不行。

还有耳朵，毛茸茸的圆耳朵。贺峻霖越想越思念，整个人一小只埋进了被子里，撅着嘴突然就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严浩翔简直就是用实力向大众证明贺峻霖不是他的附属品，是他名正言顺的爱人，是超级有能力的人。以往的那些指指点点都少了不少，从来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的家庭也突然顾念了他的好，贺峻霖如果想要回到自己的alpha身边，已经不用顾虑什么了。

但是，好丢脸。

他找不到一个借口，没有理由，再回到严浩翔的身边。

06

这边严浩翔也是急啊。

他一直都派自己的助理打听消息，听说贺峻霖对于贺家的邀请没答应也没拒绝，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生怕贺峻霖哪天想不开就回去了。

现在的他恨不得下一秒就把到处乱窜的兔子叼回自己的家，让他在家里乖乖的，远离一切会把贺峻霖带走的元素，却无法行动，再怎么顶级的alpha也是会为了自己的恋人自己那点恋爱小问题焦头烂额。

"我觉得，那位先生如果没有答应，多半是想要跟您回家的。"小助理终于看不下去了，颤颤巍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要么就是想要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一生，以后找个普普通通的alpha，您看您能接受哪种。"

"……除了他跟我回家，我都不接受。"严浩翔自暴自弃地闭了闭眼睛。

小助理马上换上了一副你是傻逼的表情，马上又换走，最后毕恭毕敬的说，"您看，您不是都知道吗。既然您只能接受一种情况，那您就只有一种行动方式。"

请你不要看起来比我懂很多的样子，也不要看起来比我清醒很多的样子，更不要一脸轻视我的样子，你这会让我觉得很丢脸。严浩翔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账，皮笑肉不笑地让助理滚下去给全公司买咖啡。

这不是不知道怎么行动吗？他揪着自己的耳朵，看着电脑边上挂着的那个贺峻霖薅自己耳朵毛扎的一个拇指大小小兔子，气急败坏地抓起车钥匙风风火火去按电梯。

顺便用警告的眼神看着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调侃，刚刚算完要报销多少钱还没有去买咖啡的小助理。

我去找我对象的！合法的！

看什么看！

怎么了嘛！

07

当一辆百万豪车大摇大摆地停在甜品店的门口时，贺峻霖隐隐约约就感觉大事不妙。

当他看到严浩翔竖着耳朵迈着大长腿从车上下来时，他只想逃离地球。

然后帅气拉风的alpha一手插着兜，非常炫酷地走进了甜品店，霸道地牵起贺峻霖的手，对着前台目瞪口呆不敢说话的经理淡然地说，"给他请假。"

最后，把贺峻霖塞进了豪车的副驾驶。

贺峻霖吓得耳朵都缩起来了，颤颤巍巍不敢动，任由严浩翔拉着走。

他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严浩翔一脸冷酷地凑过来给他系上了安全带，低头的时候老虎耳朵蹭上了他的脸。不正经的家伙离开时还不忘在贺峻霖的嘴角落下一个吻，他们太久没有接吻，已经称得上陌生的感觉瞬间让贺峻霖脸红心跳。

"你，要带我去哪？"贺峻霖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问道。

"回家。"严浩翔专注地看着前方，"回我们的家。"

"你的alpha是世界上最厉害的alpha，你是世界上最厉害最可爱他最爱的人，"车子遇到红绿灯，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他来接你回家，你愿意不愿意回去？"

贺峻霖愣愣地看着严浩翔，又看了看前方还有30秒的红灯，吧唧一口亲上了严浩翔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想回家了？"他不管严浩翔一下子又变成了憨厚纯情的大猫竖起了耳朵，含着笑意问道。

"我不知道。"严浩翔小声逼逼。

"但是我每时每刻都在等着接你回家。"

end

捞捞我的小本宣

彩蛋也补上啦

评评～

翔霖|8k

宠人疯批黑帮老大Ax隐忍钓系美人海王O

ABO|先婚后爱|追妻火葬场|伪替身|双向|甜

 

-倒是你，今天怎么难得变乖了？

 *上次更新《软绵陷阱》 

 

 

黑夜悄无声息降临，铺天盖地的暗笼罩大地，灯光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的红玫瑰添了几分生气。严浩翔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笔挺的西装有些褶皱，与常不同的是西装的袖口绣了一朵暗红色的玫瑰。已经是夜半三更，家中的另一位主人却迟迟没有回来。

 

周遭空气里弥漫着威士忌的气味，浓烈得像把床头的玫瑰都灌进酒的血液。他派出的暗线在三分钟前告知严浩翔贺峻霖已经从酒吧出来了，应该不用多时就会回到家中，严浩翔没有说什么，只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他和贺峻霖结婚已经小半年，两人如同外界猜测的那样形同陌路，严浩翔工作的特殊性导致两人即便生活在同个屋檐下也很难真正说上几句话。在结婚前贺峻霖就是上流圈里出了名的爱玩，表面上是游走名利场里片叶不沾身的撩人玫瑰，只有严浩翔知道其实红玫瑰是个连接吻都会耳尖红透的纯情少爷。

 

两人的婚姻是父母安排的。上半年贺峻霖父亲的公司出了事，资金链断裂导致一时间贺家陷入困境，严浩翔在这时向其提出了婚约，贺父原意是不想让贺峻霖这样去冒险，毕竟严家做的不是什么干净勾当，当家人严浩翔年纪尚轻，能不能扛住手下人的信任也还是个未知数。提起婚约后的第二天严浩翔就亲自去了贺父的办公室一趟，按理说现在严家的地位完全比贺家高，即便是主动提出婚约也鲜少会有当家人亲自露面的时候。

 

严浩翔亲自上门拜访无疑给贺父打了一剂安心针，在两人沟通中严浩翔保证婚后不会干涉贺峻霖的私生活并会尽全力帮助贺家渡过难关，而婚后也正如他当初保证的那样，贺家成功解决资金链断裂的问题，贺峻霖也还是像之前那样游走于灯红酒绿之间。

 

贺峻霖嫁到严家后发现严浩翔与旁人口中阴戾的模样不一样，两人沟通得不多，只偶尔贺峻霖回家吃晚饭的时候会碰到严浩翔。当家人不可能不忙，但每次贺峻霖回家吃饭的时候都能遇到一个人坐在红木桌边吃饭的严浩翔。看着严浩翔独自坐在饭桌前，桌上摆着多样的菜式和两双碗筷，贺峻霖心里总忍不住会泛起一点心酸，也许严浩翔比自己想的还要孤独。

 

从小就在温室里长大的红玫瑰就像洋房里娇嫩的草莓，没有经历过生活的碾压，整日面对的只是温暖与阳光。从前贺峻霖爱玩是因为周围的公子哥也是这样仗着权势玩弄别人于股掌之间，他身边从不乏主动的Alpha，贺峻霖只会笑着拒绝他然后和他碰个杯饮尽杯里的甜酒当作最后的体面，婚后依旧保持原样，一是贺峻霖还没完全适应自己已经结婚的身份，二是因为严浩翔床头摆着的照片。

 

两人刚领证完的那天贺峻霖就搬到了严家。那天严浩翔临时有会要开，帮贺峻霖搬了行李后就匆匆要走，临走前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睡一间房，贺峻霖犹豫了一瞬点点头，严浩翔露出个极为短暂的笑容。待严浩翔走后，他的手下忙着要帮贺峻霖搬行李，贺峻霖不太喜欢别人动自己的东西，礼貌地道谢说自己会整理让他们先离开了。

 

贺峻霖带来的行李并不多，一些小摆件和常穿的衣物。把衣物整理进衣柜里，严浩翔放在衣柜里的衣服大多是笔挺的西装，鲜少有休闲装。衣柜里有淡淡的威士忌气味，只一点就讨人醉。贺峻霖红着脸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摆好放在衣柜里，看着终于满当的衣柜，他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转身去行李箱里拿摆件，贺峻霖纠结了好久才挑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个打算摆在床头柜，把制作精美的摆件放在手心里，贺峻霖转过身想要把它放在床头柜，却看见本该空无一物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张照片。

 

这是张合照，严浩翔站在左边，而他右手边的人贺峻霖却不认识。站在严浩翔身边的人比他矮一个头，两人都穿的很正式，当时的氛围似乎很好，严浩翔的头上和肩上都挂着彩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贺峻霖看到这张照片时只觉得或许图上的两人才更像是夫妻，而自己更像是一个替身，一个代替别人幸福的小丑。

 

手心里的摆件棱角硌着皮肤，很快就留下了一个红色的印子。贺峻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瞬，最后只给严浩翔发了条消息。

 

【贺：我们还是分房睡吧】

 

把刚刚摆好的衣物又悉数放回了行李箱里，贺峻霖已然没了刚刚的耐心，只把整洁的衣物胡乱塞进了行李箱里，摆件在无意间摔在了地上，瓷器摔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巨大响声引来了本待在厨房里处理食材的阿姨。阿姨慌张地跑上来问贺峻霖有没有摔到哪儿，后者露出了勉强又乖巧的笑，说只是手滑摔了一个东西，给您添麻烦了。

 

阿姨笑着说怎么会是添麻烦，她打心底喜欢这个今天刚搬过来的孩子，贺峻霖的年纪和她儿子差不了多少，见贺峻霖这副乖样，阿姨忍不住就要和他多聊几句。贺峻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常，问阿姨知不知道床头柜上的合照里另一个人是谁。

 

“禾宵呀，从小和浩翔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他比浩翔高半个头，结果分化的是他成了Omega，最后浩翔比他高了一个头，两人闹得哟。”

 

阿姨谈起禾宵时脸上的笑意多到堆不住，贺峻霖看着她愈发上扬的嘴角只觉得心在往下沉。新婚第一天发现丈夫的床头柜上摆着和别人的合照是什么感受，半晌后贺峻霖才半拉出个笑，发出几声不明的嗤笑声。

 

 

严浩翔收到贺峻霖的消息后只以为贺峻霖还没有准备好真正接受和自己的婚姻，只回了个“嗯”示意自己知道了后就没再多说什么。提出婚约确实不是单纯地看贺家可怜想帮人一把，严浩翔没有旁人眼中的那样没有异心。两年前发生了一起事故，也是在那场事故中禾宵意外受伤去世，那一次是严浩翔当家后第一次进行大规模的行动，没想到出师不利还赔上了自己兄弟。

 

禾宵从小和严浩翔一块儿长大，他的父亲是严父的司机，两人年纪相仿，小时候总爱粘在一块儿玩耍。成年后一起出国留学，那张合照就是毕业那天拍的，国外的同学抱着禾宵和严浩翔说是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你俩了，禾宵笑脸盈盈地说想我们就打facetime呀，严浩翔站在他身后没说什么。他天生性子冷，偶尔笑一下都能被人感叹今天严浩翔心情真好。

 

一群人闹完后就去拍了毕业照，每个人身上都被喷了彩带，严浩翔和禾宵也没躲过彩带的洗礼。两人的合照是同学帮忙拍的，禾宵说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多少有点感情，想和严浩翔拍张照留个纪念。两人心里其实都清楚，这次回国后应该就再没有这样无拘无束的快乐时光了，严浩翔的使命从出生时就早已注定，严父已经不再年轻，家里的大任终将落到他身上，而禾宵也会成为年少有为的掌门人心腹。

 

回国后严浩翔考虑到禾宵第二性别是Omega的原因一直不让他出任务。禾宵为此和他吵过很多次，两人从小训练强度都是一样的，Alpha能做的他一样也能做的。严浩翔从一开始和他争得面红耳赤到后来面对禾宵的质疑充耳不闻，他不想让自己的兄弟白白丢了性命。那次行动从策划到启动都瞒着禾宵，严浩翔在没有抵达目的地前一直都以为禾宵应该待在办公室里，直到看到了同样穿着防弹衣的他。

 

当时离行动开始只剩下最后两分钟，严浩翔皱着眉让身边最看重的手下钟予跟着禾宵，告诉两人必要时刻务必要以自己的性命为大。最后严浩翔摸到了对方的老巢里，按照行动策划的那样成功完成了任务。当时禾宵还跟在他身后向严浩翔报喜，一行人在返回时心态不可避免地松懈了不少，而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的。

 

严浩翔和禾宵来时的路线不同，在返回时禾宵提出两人换路线，严浩翔担心他会出意外，皱着眉与他僵持，最后禾宵拉过了身后的钟予让严浩翔别担心，钟予一直在老宅待着，几乎能算的上是严父的心腹，处理危机的熟练度比严浩翔还要强得多。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严浩翔同意换路线，禾宵和钟予走反道。走到半路时严浩翔总觉得心慌，每踩一次脚下的烂泥地心就往下沉一点。最后他也没能等到禾宵回来，只有身上带血的钟予跌跌撞撞地回来，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浸透了脚下的烂泥。

 

 

禾宵出事的消息让严浩翔沉默了很久。他把自己关在家里关了半个月，所有工作都让助理拿到家里来做。钟予在医院里躺了一星期就出了院，出院后帮严浩翔处理了后续事宜后就请辞。严浩翔同意了，钟予比他们大上五岁，从小就是扮演哥哥的角色，面对冷性子的严浩翔和乖巧的禾宵，他总是要更偏爱禾宵些。当年两人出国留学，钟予请了半天假去机场送他们，给严浩翔送了一套西装，送了禾宵一块怀表。那时候禾宵还在他面前撒娇说哥怎么就送我一块怀表，钟予只笑笑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起长大的情谊暂且不说，眼睁睁看着从小最疼爱的弟弟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冲击对钟予来说只有一次就够。严浩翔同意他离开，问他之后有什么打算。钟予双眼失神地思考了一阵，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说会去南方的小岛上定居。

 

严浩翔应了一声，这个岛以前禾宵和他提过，当时禾宵说这个岛上有一片山茶花园，自己老了以后想去那里定居。他记得禾宵的信息素也是山茶花味的。钟予走的那天严浩翔没有去送他，种在后院的山茶花开了。

 

 

禾宵走后的第二年祭日严浩翔捧着白色的山茶花放在他的墓前，心闷得一塌糊涂。夜半三更了还是难以入眠，穿上衣服就独自驱车去了酒吧。灯红酒绿的世界里麻痹了严浩翔的神经，入喉的冷酒灌得他喉咙发疼，趴在小臂上休息了一阵，严浩翔嗅到了身边愈发浓郁的玫瑰香。

 

再抬头时是他第一次见到贺峻霖，后者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笑着和酒保说来一杯上次调的，末了又说多加点奶油，想喝点甜的。点完酒的贺峻霖像是终于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转过头来对着严浩翔笑了一下，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严浩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还是这样盯着他。贺峻霖在等调酒师给自己调酒，见严浩翔不回答自己也不觉得恼怒，反倒是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最后拿出了一块奶糖。

 

“给你，吃点糖开心一下。”

“我侄女最爱吃奶糖，上次还说如果有人追她最好是拿奶糖表白，她不喜欢玫瑰。”

 

鬼使神差地接过了贺峻霖手里的奶糖，严浩翔听了贺峻霖的话不由得发笑，在奶糖融化产生满胀的甜意后严浩翔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笑过了。见他露出笑容后贺峻霖舒了一口气，调酒师正好调完了酒，把奶油泵放在一边让贺峻霖自己加。贺峻霖显然也已经是老手，拿过奶油泵就往杯上挤了两圈，末了又问严浩翔要不要加点奶油。

 

等严浩翔回过神来，贺峻霖已经在他的杯子上挤上了一圈白花花的奶油。和严浩翔对视的瞬间他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眨巴眼睛的乖巧模样让严浩翔说不出重话。

 

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在严浩翔接到手下电话后匆匆结束。临走前两人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贺峻霖全当他是个心情低落的富二代公子哥，除了感叹严浩翔的相貌和罕见的信息素后就再无其他。

 

事后严浩翔派人去调查了贺峻霖的身份，得知他是贺家少爷后便开始有意关注起贺家的动向。贺家的资金链问题早在前几个月就已有端倪，严浩翔在那时没有出手，而是等到这件事逐渐影响整个贺氏后才提出了婚约。

 

拿婚约绑住贺峻霖是严浩翔能想到的最快的方法，承诺婚后不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也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但这不代表严浩翔可以接受贺峻霖带着别人的信息素回家。

 

贺峻霖自打发现严浩翔床头柜上摆着他与禾宵的合照后心就凉了半截，彻底认为自己只是一个牺牲品。本想婚后就不去酒吧和身边的公子哥鬼混，可当天贺峻霖就跑去了酒吧里。酒吧里的躁动因子让贺峻霖短暂地忘记了那张合照，可重新回到卡座后贺峻霖还是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疲惫，闭上眼，脑子里再现的却是合照中的两人。

 

一个Alpha把和Omega的合照摆在床头，这样的行为除了爱恋外贺峻霖一时想不到别的解释。一想到严浩翔心里还有别人，贺峻霖的心就止不住地发闷。排解闷燥最好的方法就是喝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刺得贺峻霖胃疼。周遭空气里混杂的信息素传入鼻腔，贺峻霖迷迷糊糊感受到身边有人靠近，只能皱着眉将人推开，拢了拢外套拒绝一切Alpha的靠近。

 

等酒气终于散去了不少，贺峻霖才拿出手机叫车回家。回到家中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东方已经散去了黑云，露出了暗暗的白色。贺峻霖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在严浩翔的房门前却停下了。房间里没有开灯，贺峻霖今天听到阿姨说他最近工作忙今天不回来住，鬼使神差地就想进去再看看那张合照。

 

结婚已经小半年，贺峻霖每天为了不和严浩翔碰面，硬生生把作息弄得颠倒黑夜白昼。想着已经到这个点，门口也没有摆着严浩翔的鞋子，估计今天是真的加班没回家。贺峻霖转动了的门把，轻手轻脚地带着一身酒气进了严浩翔的房间。

 

开了一盏小灯，贺峻霖看见床头柜上的合照已经被收了，取而代之的是花瓶里几朵红玫瑰。皱着眉在四周看了看，还是没有寻到合照的身影。贺峻霖走上前，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抽屉里摆着那张合照和一个红丝绒戒指盒。

 

心中的一点欣喜又被吹散，失望彻底取代了别的情感。贺峻霖咬着下唇，用力到唇瓣上留下几个凹陷的牙印。用手扶着床借力站了起来，贺峻霖正要转身离去，身后却出现了严浩翔。

 

严浩翔晚上也喝了点酒，等贺峻霖等到这个点不可避免地有些发困，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回来时就看到自己房门大开，贺峻霖蹲在床头柜前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但引他恼火的是贺峻霖身上混杂的信息素气味，今天比之前还要过分不少，有个Alpha把信息素沾到贺峻霖身上，浓度不低，甚至有要盖住贺峻霖本身的红玫瑰气味的趋势，倒有些耀武扬威的意思。

 

回想起贺峻霖婚后三天两头不着家往酒吧里钻，好几次被媒体拍到照片都被严浩翔买断。照片悉数放在书房里，严浩翔今天刚拿出来看过一次，照片有些模糊，但即便这样严浩翔也能辨认出贺峻霖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开心吗？严浩翔咬着后槽牙，脸上的怒气尽显。

 

更别提今天贺峻霖还带着Alpha的信息素进了自己的房间。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他不是不让贺峻霖进自己房间，但如果他带着别人的信息素进入自己房间这个意味就变得不同。严浩翔不喜欢所有超出自己掌控的事，禾宵的意外是一件，贺峻霖故意和他作对也是一件。前几个月他对贺峻霖出入酒吧买醉寻乐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严浩翔从没觉得自己对一个人的忍耐度能到这个程度。但贺峻霖最近似乎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不但几乎要玩通宵，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别人的信息素。

 

一脸戾气地拽住贺峻霖的手腕，严浩翔皱着眉，说出的话有些不合时宜的冰冷。

 

“你真以为我不会发火吗？”

 

贺峻霖被他拽得生疼，蹙着眉就要把手抽出来。Alpha和Omega的力气到底还是有悬殊，使了劲还是没能把手抽出来，贺峻霖看着一脸戾气的严浩翔，心想自己都还没生气，他怎么还生上气了。余光瞥到那张合照，贺峻霖也不想忍着了，想着今晚大不了就闹个鱼死网破。

 

“那你呢，也以为我没脾气吗？”

“一纸婚约把我锁在严家，床头还摆着你和情人的合照，耍我很好玩吗？”

 

严浩翔有一瞬的愣神，顺着贺峻霖的目光往那处看去，看到了自己和禾宵的合照。说来也觉得奇怪，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合照却只有这么一张。这张合照是刚回国的时候禾宵硬要摆在严浩翔床头的，后来他离开后严浩翔也没有收走，直到贺峻霖住进了严家严浩翔才把那张照片收起来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那天确实是他疏忽，在和贺峻霖领证后的晚上严浩翔回到家才想起那张照片还摆在床头柜上。看着贺峻霖现在发脾气的模样，严浩翔的心情却难得好了点。贺峻霖气都喘不匀，又迷迷糊糊被严浩翔拽进了车里。想着没什么比让贺峻霖亲眼见到禾宵更有说服力，严浩翔硬拉着贺峻霖上车启程去了墓园。

 

路上贺峻霖不知道严浩翔要做什么，好几次解开安全带就想逃，严浩翔冷着脸拦了他好几次才算拦住。车里的烟味有些浓，贺峻霖打开窗透气，清晨的凉意混着风钻进了鼻腔，把他迟钝的神经重新唤醒。

 

待看清前面是墓园后贺峻霖愣怔在座椅上，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严浩翔拉着贺峻霖下车，一开始还只是攥着贺峻霖的手腕，走到禾宵墓前时严浩翔已经把手指挤进了贺峻霖的指缝里。禾宵的墓前摆着一朵带着露水的山茶花，严浩翔盯着看了会儿，咬了咬唇才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外露。贺峻霖看到上面的照片时心里已经明了大半，严浩翔牵着他的手把事情经过概括着讲了一下，听完整件事的贺峻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开口说话——

 

“…你怎么不提前说，我给他买束花也好，哪有这样空手来的道理。”

 

严浩翔哑然失笑，暗暗收紧了手，把两人紧握的双手举起来晃了晃。

 

“不算空手来——”

“禾宵，这是贺峻霖，我的Omega。”

 

 

回程路上贺峻霖撑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严浩翔担心他会低血糖，硬是让他含了两颗奶糖。昨晚闹了一宿，贺峻霖没几分钟就已经睡得连呼吸声都变沉。严浩翔找了个街口把车停下买早饭，估摸着贺峻霖早饭应该是吃不到了，严浩翔要了个饭团，怕贺峻霖中途醒来会饿又额外买了个豆沙馅的青团。

 

转身回到车上坐着吃了会儿饭团，窗外已经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悉数攀在玻璃窗上。严浩翔看着窗外逐渐被雨水冲刷的有些模糊的景，目光却突然定格在一个人身上。那人穿的很是正式，在清晨七点穿成这样的人并不算多。严浩翔眯了眯眼，看见了他手里拿着的一朵山茶花。怪不得这么眼熟，严浩翔抿了抿唇，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出声喊住他。

 

南方多的是雨多的是花，少的是在无论晴雨都为爱人送花的有情人。严浩翔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转而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人。贺峻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他做了个简短的梦，从来没有真正见过禾宵的他却在梦里收到了禾宵的祝福。梦里的禾宵和他想象中一样有些俏皮，笑脸盈盈地对贺峻霖说严浩翔这人脾气可臭了，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让他笑的人。贺峻霖红着脸摆摆手，有些害羞地看着他，禾宵转身就要离开，贺峻霖忙问他要去哪儿，禾宵朝他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有些陈旧的怀表。

 

“我去找哥哥啦，他应该快到了。”

“今天会是什么颜色的山茶花呢，希望是粉红色的。”

 

禾宵嘟嘟囔囔地转身离开了，贺峻霖的梦也戛然而止，再睁眼时就看到严浩翔盯着外面已经走远的一个人影看。刚醒来头还有些晕，贺峻霖迷迷糊糊地凑到严浩翔身边，把脑袋搭在他的肩头。严浩翔转过头看到他这副迷糊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撒娇的小猫。把青团外面的塑料膜拆开，而后把甜甜的团子递到贺峻霖嘴边。贺峻霖咬了一口后觉得粘牙不肯再吃了，指了指严浩翔手中的饭团，示意他给自己咬一口。

 

严浩翔把饭团递到他嘴边，末了又帮他把嘴边的油条碎屑擦了，见他边嚼边犯困的模样，严浩翔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贺峻霖鼓起的腮帮子。贺峻霖抬头看他，刚睁开的眼睛有些雾蒙蒙的水汽，无意间增添了好些纯情感。

 

“干什么？”

 

贺峻霖的尾音脱得很长，听上去像在撒娇。

 

“没干什么。”

“倒是你，今天怎么这么乖？”

 

佯装没听出严浩翔的言外之意，贺峻霖有些心虚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嘴里还嚼着糯米，糯米嚼到后面微微返甜，严浩翔与他接吻时用气音问他怎么嘴里还是甜甜的。

 

 

两人均是一宿没睡，回到家中后径直上了二楼房间休息。这是贺峻霖第一次在严浩翔房间里住，两人刚表明心意还有些拘谨，严浩翔搂过来的时候贺峻霖下意识躲了躲，严浩翔蛮力把他又捞了回来，问他躲什么。贺峻霖结巴着说从来没和Alpha躺在一张床上过，有点不适应。严浩翔哑然失笑，低沉的笑声在贺峻霖耳边响起，恼得他耳尖红透。

 

“别躲，以后第一次多着呢。”

 

贺峻霖被他的荤话闹得一阵晕，迷迷糊糊瞪了严浩翔一眼。后者揉揉他的头哄着说不闹了先睡觉，贺峻霖在他怀里拘谨了一阵后还是没能扛住困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橙黄的光从窗帘细缝中透了进来，几缕洒在了木地板上，照得床头柜上的红玫瑰也在闪着金光。严浩翔先睁开了眼，动作轻柔地把被贺峻霖压着的手抽了出来，严浩翔舒展了一下肢体，转而去床头柜的抽屉里拿戒指。

 

这枚戒指是早就买好的，考虑到两人的第一性别，严浩翔定做的是素戒，两枚戒指分别在内外圈上刻着一朵玫瑰。当初把戒指和照片摆在抽屉里，只是因为禾宵和贺峻霖都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这枚戒指本该在领证那天就套在贺峻霖的无名指上，后来却因为种种误会拖到了现在。

 

严浩翔把戒指从盒里取出，轻柔地把戒指套进贺峻霖的手指。尺寸正好，严浩翔的手指上早就已经戴上了戒指，贺峻霖还没醒，严浩翔重新抱住他，两只手叠在一起，两枚相同的戒指在黄昏的照耀下更加灿明。

 

驯服一朵玫瑰或许需要百分百的耐心，不过没关系，因为玫瑰也正想要你的驯服。

 

 

 

END.

真的写了非常久 这篇也是我写文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写着写着就流眼泪的一篇 里面的副线情节真的让我觉得很遗憾 但有时候可能遗憾也算一种成全 在这里说明一下 钟予和禾宵也是双向的 禾宵和严浩翔真的只是竹马兄弟情而已 这里翔霖的线我也很很喜欢 不算典型的追妻火葬场也不算典型的疯批翔子 但还是真的很喜欢 所有情节都是我自己想的 事先说明没有看过相同情节的文章

很喜欢这篇 希望大家也可以喜欢 给我反馈的话我会很开心😭

 

 

如果喜欢可以点个小红心和小蓝手

感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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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系统

　　

　　一整片漫无止境的黑暗。

　　滴答——

　　滴答——

　　贺峻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失重，内心暗自吐槽，怎么又来，最近他进去的频率仿佛越来越高了，可真实的世界里时间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就连始作俑者都以为他是失心疯。

　　然后在他身边又蹦又跳，制造出高分贝的噪音。

　　“哥！哥，你一定是喜欢上严浩翔了，我就说你有做零的潜质！”

　　贺峻雅是贺峻霖和严浩翔的头号cp粉，不仅舞到正主面前，还试图将他哥掰弯，咳……给某人制造所谓的性福。

　　早知道自己会经历这些奇怪的事，贺峻霖恨不得回到以前，对贺峻雅的行为大漏特漏。

　　更别提放任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写他和严浩翔的小煌文，还不参杂任何水分，小心铁窗含泪那一种。

　　贺峻霖整个就是一追悔莫及。

　　整个就是一大怨种。

　　他穿书了，穿到贺峻雅写的他和严浩翔的小煌文里面了。

　　就是说，第一次进去时贺峻霖简直大为震撼，有什么能比教室，卫生间，学校小树林还要刺激的。

　　贺峻霖被严浩翔按在教室里亲，整颗心都提起来，心里当时一万个我操。

　　严浩翔，你是不是有病亲我做什么！

　　贺峻霖欲哭无泪，他保留十七年的初吻没有了，后来回过头想贺峻雅这个疯丫头，这特么是十八禁。

　　因为场景都是在学校，贺峻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特别有带入感。

　　他瑟瑟发抖，生怕教导主任突然从某个地方出来了，将收获一波社死。

　　严浩翔根本不管他说什么，怎样推拒，把他亲到窒息才分开，大手在衣服里面一点都不老实。

　　贺峻霖当时脑子里万马奔腾，又气愤，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其他情绪，总之整个大脑混乱无比。

　　他狠狠用手背擦嘴，“严浩翔，你够了！开玩笑适可而止吧。”

　　他企图唤醒他的良知，不要搞基。

　　严浩翔校服衬衫扣子不知道何时解开了两颗，露出分明的锁骨，嘴里发出一声轻笑，轻佻的不行。

　　修长的手指勾起贺峻霖的下巴缓缓摩挲，贺峻霖突然有种被冰冷的毒蛇注视的感觉。

　　“贺峻霖是你勾引我，我让你如愿以偿。”

　　“啪嗒——”

　　贺峻霖还没从这羞耻的台词中缓过神，贺峻雅给他的人设竟然还是舔狗。

　　严浩翔单手解开了皮带，贺峻霖下意识看去，然后比较了一番，好像是比他的雄伟。

　　不是！他在想什么！

　　贺峻霖起身就是一个准备逃跑的大动作，严浩翔有所预料一般，大手钳住他的腰。

　　“不是，大哥你冷静一点。”

　　贺峻霖试图垂死挣扎。

　　【警告！警告！！！不能做任何违背设定的事情，请玩家遵循规则】

　　他妈的狗屁规则。

　　那不是非要他和严浩翔嗯嗯吗，贺峻霖脑子一团乱，听到这句类似系统的提示突然想到贺峻雅之前是对他说过。

　　这是我的文，当然想让你们怎样就怎样。

　　那岂不是作者的意愿就是系统的角色。

　　贺峻霖整个人快要裂开，他又想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他该怎样回去，难道就只有完成剧情一条路吗？

　　贺峻雅就是腐了点，整个就是单细胞生物笨的要命，不可能想出更复杂的了。

　　再就是……贺峻霖垂眸看向埋在胸口的严浩翔，手指攥着课桌边用了点力。

　　“啊……你能不能……别咬。”

　　这实在是太要命了，贺峻霖努力维持住被某样情绪快要冲击垮塌的理智。

　　“我是高二七班的贺峻霖，你……啊”

　　你最讨厌，全校都认为我们水火不容的人。

　　可还没等贺峻霖说完整他忍不住哭出声，用手拍打着严浩翔的肩头，吸着可怜的鼻音。

　　“你轻点……我怕疼”

　　他本想试探严浩翔是不是和他一样也到书里来了，可眼前这个配合剧情无比主动的人肯定不是。

　　严浩翔在学校拽上天了，谁也不搭理。

　　想到这里贺峻霖好歹有一丢丢安慰，不然在学校见面要尴尬死。

　　不对，回去第一件事，贺峻霖迷迷糊糊的想要找贺峻雅问问，要是这破东西一时半会儿不能结束。

　　他能不能有反攻的机会，他想在上面。

　　艹，好疼。

　　【恭喜玩家贺峻霖教室剧情完成！】

　　【享受值65％】

　　【愉悦值55％】

　　【姿势、可提升难度100％】

　　【心动值30％】

　　贺峻霖累得半死，好烦，有什么在耳边好吵。

　　这诡异的一切，贺峻霖开始真的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梦，原本准备向贺峻雅倾诉变得难以启齿。

　　直到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请玩家保持精力随时可能进入剧情】

　　保持……精力？

　　贺峻霖脸红了又白，这不是让他随时准备挨艹吗？

　　仔细感觉了下就是嗯嗯过后的反应不会带到现实世界来，可贺峻霖依旧有种被掏空了的感觉，两腿虚软。

　　“贺峻雅，你给我滚过来！”

　　半个小时后，贺峻雅坐在贺峻霖床上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手里抱着薯片笑得前仰后合。

　　“啧啧真没想到，哥你做这种梦啊，你已经弯成蚊香了。”

　　“想想清冷小受在强制下哭唧唧好带感哦，哥你给我带来了创作灵感！”

　　“我还能肝万字的肉文！”

　　贺峻霖两眼一抹黑，“贺峻雅，你给我收起危险的想法！那个……把你写的给我看看。”

　　“哦，你馋了吧，馋他身子了吧。”

　　贺峻霖面红耳赤，“我没有！”

　　贺峻雅一副我懂的神情，拿出手机凑过来，“给你看看我珍藏的宝贝。”

　　贺峻霖竟然没出息有点紧张，如果真是接下来的剧情到底看不看，看了他也只能……

　　算了，贺峻霖两眼一闭。

　　“腹肌欸，”贺峻雅语气带点遗憾，“就算只能透过打湿的衣服看到一点，这身材绝了。”

　　贺峻霖生无可念，“我还摸过行了吧，快滚我想冷静。”

　　“啊！”贺峻雅顿时杉菜式尖叫，“呜呜我就说你们有一腿。”

　　“贺峻雅，你又把薯片渣掉我床上了！”

　　

　　一晚上贺峻霖都没睡好，准确来说是压根没睡着，都怪系统说什么随时，没在忐忑不安中迎来剧情，倒是迎来了第二天上学。

　　贺峻霖挂着黑眼圈，刚把自行车停进车棚迎面就看见了不想遇到的人。

　　经历了那些事，贺峻霖都没法直视严浩翔了，满脑都是他将自己压在课桌上……

　　不行不行，太涩了。

　　贺峻霖一个激灵，耳朵有点红，有些无语的从严浩翔身边经过，仿佛见到他倒了大霉。

　　严浩翔怔了怔，过了片刻回头看向那道身影，抓着自行车车头的手指收紧，眼底晦暗不明。

　　贺峻霖真的很焦虑，要是这个破系统真的和贺峻雅的yy有关，那还得了，有什么能阻止腐女的脑洞。

　　出了这件事后贺峻霖躲严浩翔还来不及，奈何两人就在隔壁班，真的比较有难度。

　　贺峻雅总爱丢三落四，午休贺峻霖看着跑到自己教室门口装可怜，一副你不给我饭卡我要饿死了大怨种妹妹。

　　就出教室给饭卡好死不活碰到了严浩翔。

　　贺峻雅激动的一直挤眉弄眼，cp同框了的心情溢于言表，仿佛他们已经原地嗯嗯。

　　贺峻霖面如土色，可瞬间福至心灵，那就是他要亲手拆cp阻止贺峻雅继续yy。

　　应该没有什么比这更有杀伤力了。

　　可……关键在于他和严浩翔的确不熟。

　　贺峻霖硬着头皮，看着快走出自己视线范围的严浩翔，鼓足勇气，毕竟不想办法，受伤害的将是他。

　　“严浩翔，你能不能不要在我眼前乱晃，看着就很讨厌！”

　　贺峻霖转身进了教室，心里默念一百句对不起。

　　心里隐隐有点后悔，系统也没有实质对他造成什么，自己这样对待严浩翔是不是太不应该了。

　　贺峻霖还在纠结，耳边又听到滴答滴答的水声，眼前一黑。

　　靠，这也太让人猝不及防了。

　　贺峻霖睁开眼睛，看见近在咫尺的人，开口就说了声对不起。

　　“虽然你只是npc，好歹顶着严浩翔同一张脸啊。”

　　“我也没办法，我真的想结束这一切。”

　　严浩翔看着他纠结又困扰的表情，“你就这样讨厌我？”

　　贺峻霖一愣，他这是误打误撞触发了剧情吗？

　　这次的设定他不是舔狗了？

　　他胡乱点头又摇头，已经自暴自弃，“聊这么多有什么用，来做主线任务吧。”

　　羞耻的缩了缩脖子这不就是主动求……欢？

　　管那么多做什么，反正只有他知道这一切，贺峻霖红着脸亲了亲严浩翔，“欸你要闭眼，你这样让我……唔”

　　贺峻霖被严浩翔捧着脸亲的迷迷糊糊，大脑缺氧。

　　【玩家受系统限制—50】

　　【玩家自主意识+30】

　　卫生间人来人往，贺峻霖咬着手背控制自己不要叫出声。

　　严浩翔亲了下他湿润的眼睫，“霖霖……放松。”

　　贺峻霖含着眼泪瞪他，涌到嘴边的话破碎的不成样子，突然浑身颤抖，一口咬在严浩翔肩头。

　　嘴里松了力，人也晕过去了。

　　【恭喜玩家严浩翔卫生间剧情完成！】

　　【享受值100％】

　　【愉悦值100％】

　　【姿势、可提升难度0】

　　【心动值100％】

　　

　　贺峻霖真的很怀疑是不是贺峻雅把自己写的太弱鸡，不然每次他怎么都晕过去，还是严浩翔精力太旺盛。

　　系统说的什么也没听清，什么百分之多少来着，可以理解为每个额度升满就通关了吗？

　　下次，等下次一定要弄清楚。

　　可迄今为止，贺峻霖欲哭无泪，小树林也酱酱酿酿过了，还有图书馆，就没有完全清醒的结束过。

　　课间贺峻霖在走廊多逗留了一会儿，想从贺峻雅那里了解更多，可实在别扭、奇怪。

　　可脚步在听到隔壁班的男生在走廊聊起严浩翔的情况又忍不住停下来。

　　严浩翔受伤了，他该关心吗？

　　他们只是在系统……何况那也只是和严浩翔长得一模一样的npc。

　　可一想到上次在小树林，严浩翔一遍遍吻他，贺峻霖看着他的眼睛，那样浓烈的感情好像他真的喜欢自己就没办法完全无动于衷。

　　现实生活里两人全无交集，让他觉得自己是失心疯了，这是系统，这是游戏，他还真情实感太可笑了。

　　“手臂骨折？”

　　贺峻霖一惊，这很严重了。

　　一阵头脑发热，刚刚分析的通通作废，贺峻霖站在病房前懊恼自己也太冲动了。

　　上次在走廊说讨厌严浩翔，两人在学校确实减少了碰面的频率，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说过的话。

　　现在贸然跑来看他怎么想都很奇怪。

　　贺峻霖低着头，要不趁没人发现赶紧开溜吧。

　　还没等他把想法付诸实践，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贺峻霖？”

　　糟糕，已经被发现了。

　　贺峻霖硬着头皮，“那个我就是路过，哈哈没想到你在住院，那什么……祝你早日康复。”

　　贺峻霖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浩翔走到他跟前，眼睛里带着隐隐的笑意，身前蓬松的发顶想上手揉一揉。

　　“贺峻霖，我一个人不太方便，能帮我一个忙吗？”

　　几分钟后，病房卫生间里贺峻霖的脸红得滴血。

　　严浩翔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手颤巍巍伸过去，即将碰到时又缩回来。

　　贺峻霖咽了咽口水，不敢抬眼看严浩翔的表情，支吾着，“要不……你还是找护工？”

　　“我刚去了，护工已经约满了。”严浩翔表情似乎带了点无辜，“都是男生应该没什么的吧。”

　　是没什么，那是在系统的事发生之前。

　　贺峻霖如今还要帮严浩翔脱裤子，眼前全是需要打马赛克的画面。

　　他真的不ok。

　　“那什么你不是只伤了右手，应该可以？”

　　贺峻霖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完了完了，他发现自己对现实的严浩翔产生了邪念。

　　手指刚摸到卫生间的门把，严浩翔单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将人拉回来。

　　这是？

　　贺峻霖脑子嗡嗡的，话还没问出口，耳朵被湿润的嘴唇蹭了蹭。

　　“贺峻霖，我不想光在系统里，现实里我也想抱你，亲你，占有你。”

　　“你什么时候心动值才能对我100％？”

　　“回答我。”

　　“上次在图书馆心动值已经对我90％的小坏蛋。”

　　

»主文轩翔霖

»伪骨科 狗血慎入

»先婚后爱 强取豪夺

    温热的小手被他握在掌心，轻而易举的包裹住，贺峻霖嘴里还有未咽完的燕麦粥，他匆匆嚼了两口，满嘴都是淡淡的奶香。

    严浩翔眉眼温柔，带着晨起的慵懒惬意，嗓音有点哑，语调缓慢缠绵，牵过那握在掌心的小手亲了亲。

    “换个称呼。”

    打开透气的落地窗忽的刮起一阵风，卷来丝丝缕缕的花茶香，柔和的晨风不急不躁，软软的，很舒服，纷纷从脸颊边侧拂过。

    贺峻霖垂着眸，长睫黑且浓密，应该是在严家被养胖了几斤，鼓鼓的腮帮子是分明的软肉，连清风也不能降热，他耳廓爬上了淡淡的红。

     “那…叫什么？”

    椅子被挪开发出咔嚓一声响，跟前的餐盘上被严浩翔夹满生煎包和奶黄包，筷子从他手上转移到了指尖，贺峻霖愣愣的，不明所以的张张嘴，却没发出一点儿声。

    男人居高临下的，将宽松家居服下的完美肩颈看得一览无余，点点无规律的红印遍布白皙的皮肤，左肩处有个小小的牙印，轻//咬在隐秘的黑痣上。

     严浩翔俯身，手掌撑在贺峻霖的椅子两侧，蛮横的，占有欲十足的，将人圈在怀中，被无技巧咬破皮的嘴唇异常红肿，连唇珠都微微上翘。

    “先吃，吃饱了哥哥教你。”

    翔霖后续点句号  。 

  （看不了移步微博：爱77_）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静止了，仿佛一瞬间跌入冰窟，难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各种药水味，直让人闻得头晕眼花。

    宋亚轩穿好的衣服没怎么整理，领口外翻，袖口处全是褶皱。

    “什么机会？”

    他问，眉眼上挑，眸光不屑，淡漠的神情疏远又冷清，刚退烧的人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靠在床边。

    刘耀文沉默，细长的眼睑没有变动，浓密的眉毛微皱，胸口小哽了一下，似乎是将一口气往下压了压。

    一心只想着赶紧逃离，宋亚轩忍住脑袋发涨的疼痛，他指尖摩擦着刚拔了针的手背，毫不犹豫的对上男人冷傲的双眼。

    “没精神，不想考虑。”

   铁制的病床随着男人猛然站起的动作咔嚓作响，黑色西装衣角扬起，房门随着走动声被关上锁死，一瞬间隔绝掉了外界大部分的声音。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宋亚轩一惊，顾不上全身的不适，他扶着床把手，急得嗓子都发哑。

    “你干什么！”

    窗帘像阵风一样忽的被关上，窗外阴雨天本就不算很亮堂，这下空旷的病房内更是没有了什么光。

    男人阴沉着脸，俨然刚刚的一席话已将他完全激怒，刘耀文扯开颈间的领带，动作快且粗//暴。

    “帮你找找精神。”

     文轩后续点句号。 

   （看不了移步微博：爱77_）

未完…

“我出轨了，又没完全出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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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by旅行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