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皿把手

【细胞神曲CoE】世上只有爸爸好

摘要:

身陷囹圄的男人把孤儿小女孩送上方舟。


预警:

原作向

宇津木和诺亚晴己还有原田实的真真假假父子父女情捏造。dlc全剧透。标题不欺诈。

 

!!阅读过程中如有不适反应请即刻终止!!(?好奇妙的预警)

 



 

 正文:

阴 多云转阵雨 星期二

 

 

 

(血渍)……不能让我的血弄脏你们干净的地板。

 

 

 

我由您的血诞生,我由您的手抚养。

 

但是一从呱呱坠...

摘要:

身陷囹圄的男人把孤儿小女孩送上方舟。


预警:

原作向

宇津木和诺亚晴己还有原田实的真真假假父子父女情捏造。dlc全剧透。标题不欺诈。

 

!!阅读过程中如有不适反应请即刻终止!!(?好奇妙的预警)

 



 

 正文:

阴 多云转阵雨 星期二

 

 

 

(血渍)……不能让我的血弄脏你们干净的地板。

 

 

 

我由您的血诞生,我由您的手抚养。

 

但是一从呱呱坠地开始,我就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思想。我从不依附于您和家族而存在,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父亲大人,请您明白,但愿您能明白,我不是您的傀儡。

 

 

 

19……(血渍)月23日

 

 


1.

 

我还没能在休息室里打上盹,诺亚就哭哭啼啼地跑到了隔壁桌子,嘟着下唇呜呜流泪。我为自己睡不了觉的午休时间叹了一口气。

 

她有一个糟糕的习惯:高兴了就找西奥多听故事,难过了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见我。可能在不太喜欢的人面前出洋相也无所谓,可能我适合做倾诉对象,也可能我单纯不擅长对她发火。

 

小孩的心思对有些人来说很难猜,对另一些人来说则易如反掌。很不幸我生来就是后者,我知道她坐到对面去就是在哭给我看,她想要有个大人——随便哪位大人——为她心里的一件举足轻重的大事留出一点注意力,然后拍拍头哄哄话给她些安慰。

 

尽管她觉得天要塌下来的灾难多半是鸡毛蒜皮的过家家,我还是按她期望的那样坐到她左手边的椅子上。

 

“发生什么了?”

 

诺亚话说得断断续续,我听了好久才明白她的意思。昨天榎本让二买了一只活鸭。她和那个黄嘴禽类玩了一个下午之后,亲眼看到她父亲提着它的翅膀宰了煲汤。任由鲜嫩可口的鸭汤咕噜咕噜冒着泡,她气得一口也没喝下去,能令一个活泼的小姑娘撕心裂肺的事情就是这样简单得可笑。

 

出于严谨性我又复述了一遍经过以征求她的肯定。休息室里另一位研究员正坐着小寐,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后嗤笑了一声。这下子喘过气来的诺亚又涨红了脸,抽着鼻子准备掉眼泪。

 

我摆摆手示意那个研究员离开,然后继续留她边上说好话。五分钟前我刚提交一份报告,三十分钟后还有一场会议。耐心在一点点耗尽,但诺亚小眼窝像两个泉眼,涌出溪流奔腾不息。其实你越留意小孩子,她就越知道自己有权力任性。可以想象,让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爆发了怒火,她才气鼓鼓地跑到我这边来。

 

我当然也可以一拍桌子,吼一句你真是没完没了,不许给我哭——每到她泪珠掉得梨花带雨,我都冒出这个想法,但又很快打消掉了。唉,再训她一遍有什么用,情绪皮球要踢下去也永远没完没了,还不是得有人忍着小祖宗劝一劝。可能我就是不够严厉,才总被她当出气口。

 

拉门哗啦一声敞开,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原田实提着杂志抖擞地走了进来。他兴高采烈地对我们打招呼,诺亚不大情愿地说了句哥哥好,我没吭声。我们态度消极,原田倒是没有在意。他新婚一个月,整个人无时无刻不沐浴在合家美满的泡影里。

 

要不是我就在场,看他现在的精神面貌根本猜不到他婚前压力大到神经兮兮,还紧张到想拉我去喝酒。那一天我虽没有答应,其实也去喝了点酒麻醉自己,为织江真理那一通电话里所说的因子和诅咒。

 

原田在桌上摊开那几本育儿杂志,盛情邀请诺亚和我一起学习学习。“小诺亚很喜欢小孩吧?宇津木君也来看看,你以后可能也会有。”

 

他稳重妥帖地把诺亚抱上膝盖。确实结了婚之后这个男人轻浮少了许多,有了准备做父亲的样子。但我还是板着脸。我已经冷落过他这么多回了,可他到如今都像朋友一样和我开玩笑,不懂和至高天研究所保持距离,不明白我们的关系早有了深刻的变革。

 

和我阴沉的性格不一样,原田容易以轻松的气场接近儿童,点了点诺亚的鼻尖。诺亚轻而易举地被他分散了注意力,对着“要包容每个爸爸妈妈都是第一次当父母”的鸡汤点头称是。我怀疑以她的阅历看不看得懂还是个问题,但是原田把她当成大人平等讨论的态度就是很受用,至少她现在的心情用不着我挤眉弄眼拿糖果逗她开心。我再怎么想赶原田出去,也必须承认他的到来真是一场及时雨。如果原田实不是外部人士,如果原田实不姓原田,也许我们可以让诺亚多喜欢他一点。

 

猜得出小孩的心思和被小孩子喜欢完全是两码事情。在诺亚喜欢的大人中,创永远是第一名,西奥多和她的父母亲在第二梯队,来和做检查时逗得她咯咯笑的医生是第三批次,最后才排到我。当然我也无所谓,反正只是当工作,也没多希望被她喜欢。在这方面,有着讨孩子欢心天赋的原田实将来应该能做一个不错的父亲。

 

鬼知道我那一瞬的想法错得如此离谱。

 

 

 

2.

 

人的性格在生命的早期就已经成型,童年的影响无可估量。在孩童时期,我学会别把什么都和家里人说,用微笑隐藏自己的心事;诺亚学会问哥哥姐姐要抱抱,礼貌地请求自己中意的绘本。而在同样的年龄,晴己学会在割出了一个五厘米纵向伤口后背着手揣裤兜里,藏着掖着血淋淋的胳膊。

 

家本就可以是冷漠的、温情的、残酷的。小孩的行为从来不骗人,你从他们身上就能看出父母教育、家庭缩影。晴己今早在家里受的伤,我不知原田实看没看到他挂彩了。但我转念又想,他一定是仅仅没有注意到,他对和爱人生下的孩子还不至于那么无情。不管是有意无视还是无意漠视,会被晴己隐瞒都说明他不是称职的父亲。

 

至高天的医务室依靠懂医术的研究员在轮流坐班。我在大学期间修过急救外科,成为host之后几乎用不上,早已忘掉了大半。技巧算不上得心应手,处理小伤还凑合。晴己安静地垂着眼睛,随便我夹走伤口上的异物,涂抹双氧水消毒,疼也不吱声。他仿佛是一团忧郁的乌云,却永远不下雨。诺亚就不会像他逞强,想哭了就哭,想闹了就闹。遇到晴己之后她变乖了很多,因为她知晓不是每个孩子都有哭闹的资本。

 

“晴己君,以后注意不要把伤口贴在衣服上,纤维黏上去了很脏,好得慢。”

 

“是,宇津木大人。”

 

“原田实看到你的伤会责备你吗?”

 

晴己摇摇头:“原田先生是一个讲理人,他不会为此责备我。我把手揣在口袋里,只是害怕血弄脏他刚清洗完毕的地板。”

 

沉默,太像了。好多年前父亲把我没志气的填报志愿撕得粉碎,我埋藏许久的真心话也隐忍不下去,像戳破气球一样爆溅开来。他控住不气焰,哗啦一下从椅子上腾起,当着仆人的面就给我狠狠来了一拳,打断了我的鼻梁。茶几上水晶烟灰缸撞掉在地上,叮叮咣咣作响,震得在场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倘若没有聪果慌忙上前劝阻,我会被揍晕。

 

那时我意识恍惚,天旋地转,心脏要跳出喉咙,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捂着湿哒哒的面颊走回房间,只记得拧开把手的刹那感到有如针扎眼睛般的疼痛。

 

(不能让我的血弄脏你们干净的地板。)

 

因为对你们这些人而言,大家族的颜面功夫比我这个孩子的存在重要。

 

时至今日,我还欠父亲大人一句原谅。尽管我现在的高度,看得清商战的丛林法则,为何人们把善良当作软弱,把残忍当作坚毅,尽管尝过人情冷暖的我已经不能像预想的那样对着亲人冷笑出声,但我对他至始至终没有对父亲的感情,我无法剪断被当作残次品践踏的过往。

 

如果晴己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他对原田实也没有对父亲的感情。

 

遇到初鸟后我不再纠结于宇津木家族的认同,作为过来人摸摸晴己的脑袋,除此以外无话可说。原田实的难处不该叫他去理解,大道理也只有体验过才能明白。诺亚还在餐厅等着我们,同龄人的玩闹可以让他暂时忘掉原田。我领他去吃早餐,并命人在他的食谱里多加一颗鸡蛋。

 

 

 

1.5.

 

幸福的家庭千篇一律,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生长在问题原生家庭中的孩子,谈婚论嫁时总会倾向于避免父母辈的悲剧,却不自觉地深陷其中重蹈覆辙,世代地误解和轮回。

 

“世代地轮回?”原田实拿开育儿杂志,夸张地挑眉:“编辑好厉害的水平,有青春疼痛那味儿了。”

 

“第一句话说的还算有道理。”我赞同他的讽刺,补充了一下观点。

 

“那句论述是引用托尔斯泰对婚姻家庭的悟言,不是他肚子里的墨水。”调查记者不屑地打压同僚。不难猜出他厌恶笔者的原因——要用“重蹈覆辙”这种字眼预言他和矶井来的姻缘,未免太尖刻了。

 

“没意思的话我们来聊聊天吧。”小女孩蹲在椅子上抓着脚踝,嘟囔着插进我们之间。一旦谈话到了社会价值规律的深度,她真的什么都听不懂了。

 

我不放心把诺亚交给原田,但是必须动身去下一场会议了。看到我要走,原田实笑着表示他会一直待到矶井来下班,令我更加苦恼。

 

出门后我听到诺亚坏笑着说:“原田先生和来姐姐的爱情故事我都听说过哟!”

 

她不会预料到,不久的将来她会和原田实一同演绎“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3.

 

病房里诺亚在教晴己数学。我很困扰,是她主动想换我的班,把我赶跑,现在她又不负责任地对着晴己大吵大闹。我平时不会答应她无理的要求,可她是刚死了父母的小孩,较起劲来恶魔都狠不下心拒绝她。

 

诺亚把晴己当做弟弟,经常说着我的爸爸妈妈很爱我所以我也把他们的爱分一些给你。所以父母去世以后,她也自说自话地要弟弟和她一样难过得伤心欲绝。

 

“你懂我什么!你什么都不了解!”

 

我听出诺亚是在求助。爸爸妈妈死去了,而你也会死。晴己很想给出些回应,可他的道歉过于苍白。即使他很早就学会不苟言笑地察言观色,也体会不到被爱包围的诺亚一夜之间丧父丧母的心情,更不可能知道如何安慰一个歇斯底里的姐姐。

 

虚掩的门被诺亚一脚踹开,她从我身边经过,看也不看我,她实际的监护人。

 

“诺亚,不可以对晴己君发火。”我让嗓音尽可能柔和。

 

她脚被钉住,泫然欲泣,为了稳住情绪而把牙齿咬得哆哆嗦嗦。亮晶晶的大眼睛溢满水光,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地哀怨地瞪着我,仿若集结了全身的勇气就能表达出露骨的恨意。我被原田实用这种眼神看得太多了,一眼就能明白,他们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绝情。

 

“好的,宇津木大人。”她一甩发,头也不回地走了,离去的姿影像一块碎裂的瓷皿。

 

我突然想起以前的诺亚,如果她要可哭诉对象的垂青,那个人本该是我。

 

 

 

4.

 

诺亚对晴己的迁怒真的很幼稚。我以为只有小孩才控制不好情绪,但始料未及的是,那一晚我积劳成疾,对着原田实山土滑坡般崩溃了。

 

我是一个成年人,懂得怎样摒弃杂念,调节回工作模式。可诺亚还是个脆弱的孩子,不知是否有恢复过来,令人不得不担忧她的精神状态。

 

她的心思令我觉得陌生。曾经她如同一颗玻璃珠,我什么都看得很明晰。

 

消除细胞的研究快要完成了,初鸟创的情况会好转,晴己终于可以跟着他的家人离开。到时候如果诺亚愿意,其实她也不必留下。虽然她极度爱慕着初鸟,但毕竟还小,人是可能会变的。我凭借自己的意志选择了一条路,此生无怨无悔。可是诺亚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她生来属于阿卡夏之民。等研究完成,她生命里就终于第一次有了别的可能性。也许有哪一天,她想去读大学、谈一场普通的恋爱,抛头露面,拥抱阳光下纷纷杂杂人生百味,再回家。

 

喜悦之余有个声音在我心中萦绕。

 

“在那之后呢?她要回到哪里?她的家在哪里?”

 

“社会意义的‘家’和她的父母葬在一起。”

 

“在黄泉彼端,六尺之下。”

 

哑口无言。她哪怕在研究所入了魔、发了狂,也顶过被抛到世上,孤身一人行走于人间。

 

我猛地闭上眼,不敢再设想诺亚离开的未来。

 

 

 

5.

 

去高铁站的路上,诺亚对于我的车技颇有微词,我没理会。她没大没小的样子我司空见惯,同时也已经精疲力尽跟不上她的活力。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在候车台上,不好的预感如浪潮般将我裹挟——初鸟创出事了。黑鸦远远地停在电线杆的上头,尖喙朝人时偏像死神的镰刀,同心圆的眼睛睁得乌溜,欣赏着我因为心脏骤缩而扭曲的脸。

 

即刻给她下达了指令,我忙不迭地准备往回赶。她又是不满又是困惑地问这问那,非要与我同行,直到激起时间紧迫而声色俱厉的呵止,才愣住同意。

 

绝不能让她回去,绝不能让她任性。她现在不是诺亚,是研究所的干部,肩负着存亡之际的使命。我把她当作大人对待,叮嘱她如果我有什么万一,创就只能拜托她了。

 

“初鸟创大人没事的吧?”

 

“宇津木也会没事的吧?”

 

“来姐姐和晴己君也会没事的吧!?”

 

泪水如珍珠般扑哧扑哧下落。我一句肯定都答不上来。列车的轰鸣嗡嗡叫嚣,震得我一夜未眠的脑壳发疼。我没想到她恨我恨了这么久,还会复发在我面前哭泣的毛病;没想到她口口声声嚷嚷着要赶走矶井一家,还把他们装在心底珍爱的饰品盒里。

 

“说够了赶紧走!!!”

 

她拔起被灌了铅的双腿,掩面跑上车。速度越跑越快,像被风卷起的纸片,乘上方舟,飘向安全的远方。

 

事发突然,细胞危机的共鸣和对初鸟创的顾虑塞满了我整个脑海。再回想起来,那时深爱初鸟的我和诺亚是镜像两面,红白照应,像一出戏剧里的两个丑角。正如她拙劣地摆出幽怨的目光厌恶我,我也在以在宇津木家族中耳濡目染的脾性,滑稽地拼尽全力拿出父亲的威压震慑住她。

 

即便在那舞台上,我绝对不是、诺亚也从没把我当作过父亲。

 

 

 

6.

 

审判之日的风暴过后,至高天伤亡惨重。诺亚的心理防线被完全压垮了,所有强装出来的成熟被打回原形。而初鸟和原田都奄奄一息的事实足以让我心力交瘁,自顾不暇。等我去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发霉的菌菇蜷缩在一隅。

 

我提着油灯站在门口,室内一片昏暗,空气混浊得发黄。常规照明灯被她打碎了,玻璃渣溅了一地,折射着幽灵鬼火。一对泥塑人偶把门,颈部动脉张弛有度地鼓动。他们比她以往做的任何人偶都要更惊异地像生物,像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活尸,极为渗人。除我以外,没人有胆子闯进来。

 

“榎本小姐,是你对矶井来的培养槽动了手脚?”我开门见山。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诺亚喃喃地说,双眼无神,好似沙漠里渴死的旅者。握着脚踝的习惯性动作告知着她精神退化到了幼儿时期。

 

鞋底碾过碎渣,她的轮廓逐渐清晰。油灯的照耀下她蓬头垢面,眼窝凹陷,挂着泪痕。诺亚居然会以这副模样示人。获悉父母的死讯后,她利用host节省出的睡眠时间,天天打扮得光鲜亮丽,为的是向我证明她不依赖任何人也能照顾好自己。

 

“你是干部,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起责任。你明白吗?” 夺人性命比屠宰活禽要残酷得多,你区分得了吗?

 

“那个女人的背叛死不足惜!”音高陡然被拔至顶峰,一潭死水的眼睛里焕发出愤恨的毒烟,却又在火光中看清我的那一刻被恐惧浇灭。

 

“为什么你、你、浑身是血?!你刚才又处决了谁?你还想杀多少人?”

 

 她忽得抖了一下,泥人将我左右包抄。我已经吸收了初鸟创的半身,她害怕我以同样的方式谋害她,那就没有人能帮助初鸟了。

 

一种异样的情感从我心底冒出,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自己在为此雀跃。如果她还贪生怕死,那说明她的处境起码不到原田实那么糟。

 

“这些原田实的血。我刚去给他发了妻儿的讣告。”

 

“哦,看来你把他打得够呛。”她冷哼一声,“这等好事怎么不让我去做?”

 

 最近几天我思维迟钝,听不太懂她是怀疑我撒谎,还是在讥讽挑衅。

 

“矶井一家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大了。晴己君也死了。”

 

“那我也会恨他一辈子的。”

 

“榎本小姐,你为什么杀死矶井来?”我绕回原点。

 

太脱力了,我不过是想要从她口中听到确定的答复,但她热衷于和我兜圈——“那你告诉我,你在审判之日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无可奉告。”

 

闭口不谈的态度刺激了她忍耐的极限,连炮带珠地发问,倾倒腹中的猜疑:“说呀!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是被谁杀掉的?初鸟大人到底为什么变成那副模样?还有你,宇津木德幸——”她对我直呼其名,我被这一声呼唤牵引着走神:“——回答我,你为什么杀死西奥多·里德尔顾问?”

 

诺亚的眉眼越长越像她妈妈,不少信徒一不留神就会看走眼。但是我从没有认错过,因为她的五官中,耳朵实在是太像让二了。顶端尖尖的,无耳垂,别着一缕碎发,属于少儿频道里活蹦乱跳无忧无虑的小精灵。西奥多听我这么形容,笑道:“那不是很好?耳朵是人一生都不会改变的特征。”

 

我早该料到,榎本一惠的眼和榎本让二的耳组装到一起,会一如当年质问我:宇津木德幸,第一次当杀人犯作何感受?

 

假使诺亚坚强振作,我的回答是:西奥多没有死,他随时会回来给初鸟致命一击。你作为副司祭就不得不和他针锋相对。如果如果,没有如果。西奥多“过世”象征她家庭崩坏的开始,“复活”则将是清洗一切罪孽的终结。我仅有祈祷贤者之石给予西奥多沉重打击能持续长久。

 

不愿在气势上输给我,诺亚从地上起立,拳头紧握中发颤。她不用勉强自己就能歹毒地瞪我,条件允许甚至可以将我抽筋扒皮。曾经的朦胧泪眼被刻骨铭心的杀意取代。她长得好高。

 

诺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她从懵懂的稚儿,别扭的孩童,娇蛮的少女,到如今亭亭玉立,我目睹了她一生。我陪伴她的时间比晴己长,比西奥多长,比她亡故的父母长,代替他们注视着她一步步艰难地从青涩走向绽放,又在一夜之间为噩耗消沉。我没有哄她入睡,所以我不是父亲;我没有牵过她的手,所以我不是兄长。但是我曾坐在她脚边,听她絮絮叨叨烦恼;曾在她父母撒手人寰后,容忍她发脾气;曾望见那空中楼阁的希望,为她规划理想;曾得到她真切担忧,却为了保护她而狠心把她赶走。她的年龄介于妹妹与女儿之间。我们因为对同一个人的爱而聚集,哭过,笑过,为目标努力过,为彼此着想过,互相奉献二十年的岁月与关怀。即使没有血脉相连,这在世俗定义下就是亲人。

 

从今天起,我们的家家酒终于散会了。

 

身材更高大的那只人偶长着尖尖的耳朵,我不去探究其中的缘由。

 

 

 

5.5.

 

宣泄激昂的情感就像吸毒。原田实结结实实地殴打了我一下后就停不下来,而我把他掀翻在地,也像磕了药一般任由绝望山影下沉。

 

曙光离我这么近,仿若只手可摘星辰,回想起来已是昨日的海市蜃楼。从未见识过深渊的男人却妄议我踏入了深渊?开什么玩笑。

 

原田实,你好好看看!你看看我要扮演的都是什么角色,再看看你抽到的牌!我是独断的司教,你是率直的记者;我是卑微的信徒,你是圣子的挚友;我是蛇蝎心肠的加害者,你是可怜无辜的被害人。我马上就要在诺亚眼里堕入亵渎神明、不可估量的罪人之列,而你扪心自问,晴己的一生中你只成就了一个莫名其妙烂到发指的父亲!

 

半身被打成肉泥的男人嵌在墙中哀嚎。经历过那么多失败的实验,血肉横飞我习以为常,可独有这次在铁锈味中瑟瑟发抖。原田实的血泊中浮现出拳脚雷雨下无知而无助的残次品,十八岁的宇津木德幸。我以为我已然成人,却仍是孩子;我以为我抹杀父亲,却也步他后尘。

 

我们如此善于重蹈覆辙:实来从破碎家庭中拼接的归所也再次破裂,我不谅解父亲也拒绝被诺亚理解。都是被绑在一条红线上的蚂蚱,相依取暖相互纠缠然后啃食对方的脊髓过活。原来如此,一直以来我们被框在命运颠簸的魔盒里,胡乱地挥手、鼻青脸肿挣扎着要脱出,却磕磕绊绊把身边的人都拽下泥潭、万劫不复——悲剧世世代代地再演,世世代代地轮回。我唯有撒腿狂奔,逃也似的撤离病房。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再思考人世纠葛,他们与我并无关系。对于我而言在必要的人、无条件爱着的人、亲吻着他的足尖为他祈福的人,都只有一位。

 

——初鸟创。

 

浑身散架地跪坐在地,我仰面揪扯着头发,奋力张着嘴,可即使扯裂了嘴角都发不出悲叹。(要救初鸟创!要救初鸟创!)呕吐感满溢,胃液上涌,暴戾地凌辱我的食道。这具身体里没有一个器官在正常运作,没有一个关节受我控制。四肢变成百叶结扭打在一起,手不听话地给了脸一个巴掌,嗓子才自暴自弃地找回了声音,后知后觉地嚎啕大哭。(告诉我啊!告诉我啊!怎么让他活下去?又怎么让他笑着活下去?)刹那间每个毛孔都如哀鸿般凄厉地鬼叫,听了发憷。我被自己吓到了,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摔倒在地上,猛烈的撞击把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抽离了我,任我像掉进开水里的蚯蚓,反复翻滚也爬不起来。于是我转头抱住救命稻草一般对着洗手池哐哐撞上去,一下又一下,想闭上尖叫开关。(住手!住手!你在做什么!你保存了他身体的一部分!)额头把自己磕成一团烂泥才心满意足。白炽灯好吵,水流声好痛,伤口明亮得晃眼,损坏的大脑皮层把五感全都交杂在一块。人生在世,我从未有如此鲜活地感受心跳与死亡。

 

可肉体自残的痛苦甚至抵不上灵魂磨损的千分之一。要知道,摧残他们的时间单位分别是秒,和年。圣母玛利亚,求求你,发发慈悲,为我垂泪。神也好,人也好,快来谁救救我吧。

 

头晕目眩,一定是因为原田实和我的血中离体的细胞都在皮肉争斗,令我恶心得干呕。一个念头支撑着我,我才没有当场吐出五脏六肺,而是跌跌撞撞地跨出正常人的步子……我有任务在身,至高天的运作还需要诺亚,我要去见她。

 

宇津木德幸守口如瓶,不会告诉她榎本一惠死于榎本让二之手,这样她就不会恨父亲;不会告诉她是西奥多把初鸟伤至重疾,这样她就不会恨大哥哥;更不可能泄露初鸟自我坍缩的暴走才是至高天真正的灾厄,让她爱恨交织痛不欲生。只懂得爱的好诺亚,你违背本性,需要步履蹒跚地学着去憎恨的至始至终只有一人,一个无关痛痒的男人。

 

对不起,或许我应该叫你榎本小姐了。

 

镜子里满脸血污的男人比疯子更像疯子。这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背负血债累累,早已深陷癫狂。

 

 

 

7.

 

带创面的心呵护不了所剩无几的纽带,宿命车轮滚滚奔腾。我与榎本诺亚彻底决裂。

 

她不再过问我审判之日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干涉她利用权限暗地里施加小把戏。除了工作我们没有多余的交流。偶尔我们目光对视,她的决意流出来:宇津木德幸,我不是你的傀儡。

 

我感怀甚慰,露出一贯的微笑,自然得仿佛它长在脸皮上。恨我入骨的人两只手都数不清,再多她一个又何妨。在我张开的臂弯下,她能一无所知、肆无忌惮地爱着初鸟创,这样就好。

 

只要她没有被剥夺爱人的权利,所有仇恨我都甘之若饴。

 

 

 

0.

 

在我年纪尚小,还没有去识字、读书、展现出和手足精英之间绝望的鸿沟,父亲曾经拦在我与祖父之间,护着我对蓝桐吼道:“起名的事我已经忍让你一回了,你不要三番五次得寸进尺!德幸还是孩子,别把他卷到你疯狂的妄想中去!”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他都会在夜深人静时打开一条门缝,借着月光偷偷看我一眼;确认我安然无恙后,又怕被我发现似的立刻合上。他的躯干筑起期许和屏障,在将我砸跨前也做过我的高墙。

 

父亲一度爱过我,不是作为“先人的转世”,或者是“贤者之石的载体”,而是作为“宇津木德幸”爱过我。只是他爱得如此短暂,从我的记忆里白驹过隙般溜走。

 

记不记得也都于事无补。

 

 

8. 

 

根据组织规定,所有研究人员的十二岁以下直系亲属必须无条件接受细胞移植。

 

熊琦理久在和我对话。受体对象无聊地蹲坐在年轻父亲脚边,垫着脚尖,捂着脚踝,自娱自乐地玩着保持平衡的游戏,她的动作让我想起一位面目模糊的故人。很快,熊琦理久注意到了我凝视的目光,赶紧警告她不要在司教大人面前做不得体的举动。女儿委屈地嘟起了唇,却没有回嘴,听话地把手放入父亲的掌心中。


听着我向他告知让令爱传播神的福音是多么光荣使命,她的父亲目光飘忽,抿着嘴,一言不发地颔首。沁出的汗珠细细密密他却没心思擦去,只会没用地摩挲着女儿的小手掌,直到我们的人决定开始试验,拢过她的肩膀把她带走。

 

女孩乖巧地跟随白衣人员进入了封闭的房间,不忘回头对父亲强调:“今晚说好了要一起吃炸猪排哦!”

 

语毕,阖紧的大门将我们关在俄罗斯赌盘之外。我因为常常要收拾血腥的残局,已经习惯了平静地守候在此地、从不离开。而熊琦理久却坐立难安地来回踱步,画着十字架请求着妻子在天之灵的保佑。像他这种只懂不知饕足地拮取,却对神没有敬畏之心的蠢人,我一向嗤之以鼻。


“……司教大人,可以请您为花莲祈祷吗?”他最终走投无路地来到了我面前。满面愁容的男人顾虑颇深,真是没有信仰的人。

 

就在这间房门外,我也曾为星之子们祈祷。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乱跑时踢翻过花盆,知道自己闯祸了拉着我的袖子管恳请我给她擦屁股;那个男孩在个子拔高之前发现自己先长了两手臂,写着写着作业就举起胳膊想和我比比长了多少手指头。

 

只是我一抽回手,他们转眼间就都不记得了,当然记不记得都于事无补。

 



?.

 

上个世纪的某个午后,阳光明媚的病房内一家人相视而笑,其乐融融。母亲的怀里抱着一个肉嘟嘟的新生儿,他撅着嘴唇吮吸着柔软的手指。新晋父亲几天几夜守在母子床前,抬起沉重的眼皮,睡得迷糊还非要调皮地逗弄孩子。不料被他的小手一把勾住了食指,一握一放,一握一放。

 

十米开外的阴霾里,我拿着矶井晴己的阳性反应报告单徘徊良久,最终转身离去。门口探头探脑的小诺亚发现了我,蹦蹦跳跳地跟上步伐,好奇地问我什么时候会让弟弟陪她玩。

 

 

 

后记:

 

萧萧落叶,漏雨苍苔。我作了大量铺垫,也始终写不出“宇津木德幸爱着榎本诺亚”,只好在第0节借由宇津木父亲托出,他对诺亚的确有他没敢给予到妹妹聪果的、隐隐的爱。

 

义父子关系这么好一定是假父子,宇津木和诺亚关系这么恶劣一看就是真父女。(??什么经验主义狗屁逻辑(。)开玩笑的啦,一开始想把宇诺父女情写得假一点,然后越写越真把自己都拉入坑了orz虽然与原作时间线bug颇多

 

最后,其实这是安利文的说(谁要吃你安利!


对不起说着好好磨练还是忍不住想写点、、我也真是的


2020.2.28



ps. 猜测诺亚的因子是诺亚方舟,在初鸟清算至高天时唯一逃离的人。

棠雪

早餐是和食还是西式,猜拳吧。

阅读TIPS:

接在S+结局之后,dlc还在补,ooc属于我,希望矶井一家能幸福快乐。 

妄想成分诸多,包括【义兄弟绝赞恋爱中】这个前提,不接受请关闭。 

如果有什么地方与原作品有出入,请按原作品的设定来观看,你就当这个是bug。 

文笔不佳,是消遣作品,希望可以给看见的你带来一丝丝快乐。


 

 


 

 

 

阿腾春树作为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芳龄二十八,童颜大叔,紧跟时尚潮流染了一头社会人的金发,但是在某些观念上,他还是相当的老派,就比如在早餐的选择上,他偏好和食。 

 ...

阅读TIPS:

接在S+结局之后,dlc还在补,ooc属于我,希望矶井一家能幸福快乐。 

妄想成分诸多,包括【义兄弟绝赞恋爱中】这个前提,不接受请关闭。 

如果有什么地方与原作品有出入,请按原作品的设定来观看,你就当这个是bug。 

文笔不佳,是消遣作品,希望可以给看见的你带来一丝丝快乐。


 

 


 

 

 

阿腾春树作为土生土长的日本人,芳龄二十八,童颜大叔,紧跟时尚潮流染了一头社会人的金发,但是在某些观念上,他还是相当的老派,就比如在早餐的选择上,他偏好和食。 

 

这可为难到了矶井实光。 

 

多年生活在意大利的习惯,加上他对过去的、出于某些原因的逃避,矶井实光早就对西式早餐有执念一般的追求。 

 

在矶井实光看来,一份早餐应该是这样的:一杯咖啡,搭配一块方糖一勺奶油,苦涩中又有一分甜的香气,接着是牛角包配上溏心蛋,要是昨天晚上顺顺利利赶完死线,还有一份煎得香喷喷的肉肠。要是没有—— 

 

要是没有赶完死线,你还能厚着脸皮喝咖啡吃牛角包配上溏心蛋和肉肠吗,矶井先生?你只有咖啡喝,接下来,请怀抱必死的决心赶稿吧。 

 

……真是无慈悲呢。 

 

 

话回正题。 

 

在至高天研究所的事情告一段落,至少明面上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在本vlog的考虑范围之内,音羽在听闻了阿藤的经历后,十分强硬地塞给阿藤春树一个公派意大利的外出任务,读作任务写作旅游,时长一个月。 

 

“这算是忙碌过后的公休吧,”音羽是这样对好友解释的,“况且接下来还可能会发生一些事情,依据我的判断,你不适合呆在国内,春树。” 

 

阿藤春树默然,随即谢过了好友,音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多年来的情谊,道谢就太过见外了。 

 

第二天,阿藤春树买了飞向意大利的机票,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做完了工作交接,赶去机场。 

 

在登机之前,他给自己的义弟发了消息,编辑了很长一段,大意是我担心你们,上次你们带走的紫苑是否健在,他很想念这盆花,请转达他对这盆花的想念,诸如此类。 

 

等到要把这一长串啰哩巴嗦的话发出去时,他才惊觉自己的不坦诚,苦笑一声开始思索要如何删减这一段话。 

 

催促登机的广播在播放了,不可以再犹豫了,不然就晚了。 

 

他最终下定了决心,把大段的文字全部删掉,用手机拍下了机票,分别发给了通讯录的两个人——丽慈和“混蛋”。再确认发送成功以后,阿藤春树把手机关机,心里也放松下来,开始隐隐期待这一次的会面。 

 

 

丽慈收到义兄发来的短信的时候刚刚睡醒,窗外有鸟鸣,叽叽喳喳此起彼伏,像是一场音乐会,意外很可爱的叫声。一夜的好眠使他难得赖床了一会儿。手机的振动提示他有新的信息,他摸到手机打开来看。啊,是义兄的消息,这位义兄只发来了一张图片,没有任何文字,在这张图片上,义兄纤细的手指拿着一张机票,起始地是日本,到达地是意大利。 

 

……意大利? 

 

丽慈惊得从床上坐起,门外也适时响起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重物落地的声音夹杂着书籍落地的声音,还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接着是—— 

 

门开了,准确来说,是被撞开的。 

 

老父亲实光先生的眼睛上挂着明显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昨夜在赶死线,衣服皱皱巴巴,领带在脖子上绕了一个圈,下面还穿着具有热带沙滩风格的短裤,一只脚光着踩上人字拖,另一只脚仅仅穿了一只袜子。说实话,就算是平日里不太注重衣着打扮的丽慈也觉得实光先生这幅样子很看不过去。 

 

矶井实光的手里举着手机,屏幕里面是和名为“春树”的联系人的对话框——丽慈看了一眼,是和自己收到了一样的、来自阿藤春树的信息。实光先生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把目光落在丽慈身上,梦幻一般在重复,“春树给我发了一条信息,上面是一张从日本飞到意大利的机票照片。”他顿了顿,似乎在这个停顿间思考这张照片的含义,“也就是说,春树要来意大利了?” 

 

丽慈觉得老父亲实光先生的确是在赶稿子的期间丢掉了脑子和思考能力。但是不得不承认,他也被义兄的举动吓到了,不过,这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都是惊喜不是吗?他对着敬重的实光先生点点头,重复一遍:“是的,春树先生、不,义兄要来意大利了。” 

 

矶井实光终于停止了当机状态,大脑开始飞速思考。他在想春树会在什么时候到达,他见到大儿子的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是“好久不见”吗?不不不太老套了,“欢迎来意大利玩”?这个不行,太生疏了,矶井实光,这句话绝对禁止,阿藤春树他是你儿子。自诩是一名一流作家的他,在这个时候居然想不到一个开场白,真的是大失败。 

 

“父亲,父亲,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爸爸,爸爸,听得见吗——?” 

 

“啊、啊。”矶井实光回过神,看见自己的小儿子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拿着机车钥匙,目光投向自己,看起来有一点疑惑。“你说我们要一起去接春树吗?当然——” 

 

“我是说,您留在家里准备早餐可以吗?” 

 

“没问题……嗯?” 

 

矶井实光反应过来,对上小儿子坦荡荡的目光,似乎觉得刚刚自己听错了,并且坚持自己的意见,“不,既然春树要来意大利,我也应该去机场接他。” 

 

“一个人就够了,而且父亲您的稿子和外面的,嗯……姑且可以说是残局吧,您也应该收拾一下,并且还要拜托你准备午饭,以防万一哥哥来我们住的地方。”丽慈发现他敬爱的老父亲还沉浸在义兄要来意大利的消息,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听起来有理有据,让矶井实光信服。 

 

终于,老父亲矶井实光也退让了,他艰难地点点头,在退出丽慈的房间之前,对着他说:“让春树来吃饭吧,一定要让春树来和我们吃饭。” 

 

“当然,”丽慈笑起来,“我会绑着哥哥来的。” 

 

 

阿藤春树在充满火光的梦境里面醒来。 

 

他看见了蛇渊阳,榎本诺亚,宇津木德幸,初鸟创,还有他的母亲矶井来。他们站在火光里面,大火将他们吞噬,阿藤春树想要伸出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仅仅是出于他要伸出手这个想法,只是初鸟创对他摇了摇头,他们便在火光里面消失了。 

 

太过于真实的梦境一时之间让阿藤春树没有分清自己身在何处,直到柔和的播音响起,提示飞机已经到达。播音换了日语,英语,意大利语三种语言提示飞机到达信息,他才有一丝真实感—— 

 

他在人间。 

 

他在飞机上。 

 

他到了意大利。 

 

这算是什么呢?什么也不能算吧,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逝去的人不会回来,生活要继续,活着的人还要前行,即使现实很残酷,但是生活还要继续。 

 

阿藤春树取走了自己的行李,跟着人流走到了出口,他打开手机,有三条来自丽慈的信息,分别是,“我在出口,你出来就可以看见我”“要和我们一起住吗”“你来意大利多久” 

 

关于最后两个问题的答案,还是当面和他们说出来吧。 

 

 

丽慈站在飞机场出口,发出去的信息没有得到回应,这一点使他有一丝焦虑。鉴于这位义兄他曾经经历过的诸多种离奇遭遇,丽慈开始思索下一步要做什么。 

 

“丽慈,我来了。”在丽慈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上传来轻轻一击,他先是绷紧了身体,在听见了熟悉的话语之后,他又放松下来。丽慈回过头,看见他的义兄站在身后,旁边有一个行李箱,现在的天气还算不错,阳光洒在他义兄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毛茸茸的。 

 

“欢迎你来意大利。”丽慈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点,他张开双臂,与义兄拥抱,同时与他交换了一个亲吻,“好久不见,我的爱人。” 

 

阿藤春树温顺地与多日不见的恋人亲吻,他很想念他,这段时间除了每天定时的电话与短信,阿藤春树都没有好好和恋人交流。但对于内敛的他来说,在大庭广众之下亲热还是太过了,旁边人善意地起哄让他红了脸,他与丽慈短暂的拥抱过后便松开了。 

 

丽慈接过行李掂量了一下,有点沉,看起来装了不少东西,通常来说,他的恋人习惯于轻装简行,甚至在出远门的情况下也仅仅带上必要品,包括但不限于手机、侦探三件套这些。这次带了不少,看起来是要出来挺久的。 

 

阿藤春树看了一下四周,没有看见另一个人,他的父亲,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转而说起来自己来意大利的原因。是之前他准备发出来的那一大段啰嗦文字,丽慈只是安静地听着。接着,他慢慢开口,斟酌自己的每一个字与标点符号,“我要在意大利住一个月,丽慈,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和你们住吗?” 

 

哇哦,这可真是......一个更大的惊喜。 

 

丽慈这样想着,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亲吻,他也这样做了,丽慈凑上去和恋人亲吻,“这样的话,我们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约会了吗?” 

 

“当然。” 

 

 

矶井实光感到了一阵久违的胃痛。 

 

这并非他有胃病,而仅仅是出于焦虑。现在,距离丽慈出门去接春树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内,他已经把房间收拾好了,把自己收拾妥当,看上去人模人样,同时也准备好了食物——是新鲜的柔软的面包,香甜的奶油浓汤,烤肠,流心荷包蛋。 

 

但是他不确定自己的儿子春树是否喜欢这些,他们分离的时间远远比相处的时间要漫长,而在相处的那些时间里面,因为他故意冷落,他并非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个孩子身上,所以他也无从知道春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他会喜欢吗?他会讨厌吗?春树他会......他会来吗? 

 

这几个问题不停地在矶井实光的脑海里面浮现,他甚至在模拟春树的回答。他会怎么样回答呢?我应该怎么样去面对他的回答呢? 

 

挂在客厅的时钟“咔嗒咔嗒”地转着圈,他打开手机,除了编辑发来询问稿件进度的信息——这条被他略过了,联系人里面,丽慈和春树的对话框里面空空如也。他在等待,但他不想再等待了,至少现在是这样的,他得出门去接他的孩子们回家。 

 

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钥匙转动门锁发出了咔哒一声,接着是隔着门传来了两个人的对话声,门被打开了,两个人正在玄关换鞋,矶井实光的胃痛也突然好了,他应该做什么呢,对了,要和春树打招呼,那么应该说什么最好,他还在思考,他必须在春树踏进家门的时候把话说出来。 

 

矶井实光听见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拿起书在面前摊开,坐在沙发里面装作在看书的样子,努力把声线稳定住,“欢迎、欢迎回家,春树。” 

 

“老爹,你说什么?”阿藤春树疑惑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人,刚刚他只听见了欢迎两个字,后面的话语因为说话者的声音太小,仅仅能听见几个不明意义的字节,想要串联起来难度过大,所以他提出来了疑问。 

 

“......欢迎回家,春树。” 

 

阿藤春树笑了笑,他看起来像一只毛茸茸的动物,你或许会用柔软无害来形容他,但是和他接触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坚韧的人,他说:“声音太小了,我没有听见。” 

 

“春树,欢迎回家。” 

 

“……”阿藤春树眨眨眼睛,“老爹,你的书拿反了。” 

 

 

午餐还算平安,不过在吃饭途中,阿藤春树向老父亲解释了为什么突然来意大利的原因,这让老父亲在进餐全程都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甚至还吃下一朵用来装饰的花。 

 

最后,三个人石头剪刀布决定了谁去洗碗——可怜的阿藤春树出了石头,被父亲和义弟的布包围,他疑惑地举起手看了一遍,再将不解的目光投向其他两个人。对此,老父亲和弟弟回应了坦诚的目光,“丽慈会打碎盘子”,“我准备了午餐”。 

 

阿藤春树叹口气,把空餐盘收拾到厨间,而矶井实光和他的小儿子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那边传来了流水声,父子俩享受着午餐过后的闲暇时光。 

 

“丽慈,假使我告诉春树我们有洗碗机会怎么样?” 

“我建议您告诉他那个洗碗机坏了,爸爸。” 

 

 

第一天就在忙碌中落下帷幕,阿藤春树要在收拾空房间的同时保证老父亲不会借着“帮忙”的名义帮倒忙,让事情一团糟。 

 

丽慈则被春树打发出去买食物和餐具,“三文鱼,成套的三份碗筷,记得再带上一份内脂豆腐,干海带”,在老父亲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他们迅速嘴对嘴碰了一下——这不算他们口里的亲吻,通常来说,他两个人的亲吻是黏糊糊的。 

 

“不辱使命,公主。” 

 

“闭嘴吧,小骑士。” 

 

丽慈朝他的〖公主〗挥挥手出门了,当然是顺顺利利买到了恋人提到的东西塞进了冰箱,他回来以后看见老父亲矶井先生坐在电脑前认认真真地赶稿,身后是环抱双臂的义兄,暗红色的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赶稿者。 

 

出于对眼下形势的判断,丽慈认为这个时候如果为敬爱的实光先生说什么,十有八九会惹祸上身,所以他忽略了老父亲投来的求救信号,告诉义兄他买来了指定的物品,顶着老父亲不可置信的目光去置物台把东西都规整一遍,临走前,他对两个人笑了笑,说:“爸爸,义兄,你们要好好交流感情啊。” 

 

丽慈理所应当看见两个人再一次当机的表情。 

 

 

我们在前文提到过了,阿藤春树是和食派,而矶井实光是西式爱好者。所以在第二天清晨,阿藤春树早早起床,为家里的三人准备好了早饭,典型的和食——三文鱼,味增汤和米饭。 

 

一连吃了五天。 

 

丽慈适应力良好,对他而言,爱人洗手作羹汤是每一个男人的追求,这个追求不分国界不分种族,不分爱人的性别是什么,哪怕他的爱人是自己的义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的豆芽菜,他喜欢得很。 

 

但矶井实光确实不行。 

 

一开始,矶井实光还沉浸在大儿子每天(为自己)做饭的喜悦里面,但在他某天早上把味增汤换成咖啡时,大儿子看向他的目光都不太好了,暗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手里的咖啡,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也不太敢去思考这个目光里面囊括了什么含义,只能忍痛把咖啡倒入洗手池。等他重新回餐桌,他发现本来只是一小口碟的味增汤变成了满满一大碗,矶井实光看向大儿子,后者只是露出来一个疑惑的表情,而二儿子……二儿子丽慈在低头吃饭,甚至又吃了一份三文鱼。 

 

矶井实光深深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在无形之间降低。 

 

但是他乐在其中,也十分享受,甚至开始单方面玩起来如何在春树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把味增汤换成咖啡的游戏。 

 

为什么要说是单方面,因为在阿藤春树看来,他的老爹在他转身去给丽慈加餐的时候,把一碟味增汤换成一杯咖啡的举动过于无趣了,第一次因为业务不熟撒了半杯咖啡,后面则愈发熟练。对此,阿藤春树只是回以无言的凝视,那个眼神里面充满了威压。 

 

真是没救了啊,矶井实光先生。 

 

 

在第五天的晚上,矶井实光拉住丽慈,来了一场男人间的谈话—— 

 

“丽慈,拜托你了,明天早上或者中午带着春树去吃点什么,我太想念三明治面包和奶油浓汤了,或者你说你想要吃牛角包可以吗?” 

 

一开始,丽慈以为他敬爱的矶井先生是要拜托他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听见老父亲的话语后,他开始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头。 

 

“您可以和哥哥直接说出来。”他这样提议到,“不过哥哥的手艺确实不错,我很喜欢。” 

 

老父亲张了张口,这个时刻他忽略了小儿子话里不太对劲的地方,面露难色,眼神开始飘忽,一只手开始把玩自己的三股辫,这是矶井实光紧张的表现。他叹了口气,把自己陷入沙发里面,放空了表情。丽慈在等矶井实光的回答,过了很久,老父亲才低声地,闷闷开口:“我不想拒绝那个孩子。” 

 

矶井实光觉得开头了以后,这话开始好说了,他把这话藏在心里了很久,像是在对丽慈吐露心声,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以前晴己……,我拒绝了他很多次,也忽略了他很多次。我至今还记得那个时候他的目光,他身体不好,还很瘦弱。那个时候,他也活不过十二岁。” 

 

“实话来说,我没有想过我会和春树能有再见面的机会,我更没有想到过会和他一起生活,这很新奇,也很让我无措。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同时,‘弥补过去’这样的想法对春树来说是一种侮辱。人不可以沉溺在过去,我们拥有的是现在,要去创造的是未来。” 

 

“这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像一个合格的成年人,但是啊,我也只敢这样说说,要去怎么做,我还真不清楚,至少在拒绝春树方面,我做不到。” 

 

丽慈等了半天矶井实光的下文,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对丽慈来说,这是他无法触及的过去,他仅仅能以一个养子、义弟的身份来旁观,顺道再做点什么他力所能及的,使两个人不会那么糟糕。但听到矶井先生的话,加上恋人对老父亲的态度,可想而知两个人过去的关系会是怎样的糟糕。 

 

矶井实光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擅长解决一些问题,但是不包括与阿藤春树相关的,这是无解的问题。最后还是他开口:“其实春树手艺不错,我再坚持几天。” 

 

丽慈点点头,最后拍拍老父亲的肩膀,说:“没关系。” 

 

矶井实光一开始没明白这个“没关系”是什么意思,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看见丽慈和春树给他留了纸条,大意是出去买东西顺带看看日出一类,中午不在家,食物在冰箱,请别饿死自己。他失笑,把纸条放进盒柜中,哼着意大利的小调翻找冰箱里面的食物,试图填饱肚子。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来自丽慈的电话。这个时候打电话有什么事情吗,矶井实光好奇地按下了通话键。 

 

 

丽慈如愿以偿和自己的恋人来了一场约会,地点是在他发现的一个不知名海滩,波光粼粼的海,升起的金色太阳,还有在日光下拥吻的人,这一切都很美好,赞美生活,赞美喜剧。 

 

接着他们去附近逛了一圈,买了一些食材,最后坐在公园的长椅里面休息。 

 

丽慈是一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他想起来矶井先生的托付,对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提出来了他的疑问,“春树先生,你和父亲最近是不是有一些误会?” 

 

阿藤春树起先露出来一个疑惑的表情,他开始努力回忆这几天的日常相处,待他理清楚最近发生的事情后,肉眼可见的,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低沉的气息。 

 

丽慈把人抱在怀里,恋人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间,有些痒痒的,他想。他一下一下抚摸着恋人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小动物一样,只不过恋人有些瘦了。 

 

“说实话,我仅仅想用这样的手段逼迫他说出来他的想法,他可以和我说,‘春树,我想在明天早上喝到咖啡和吃到新鲜的面包三明治’。”阿藤春树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篇美食制作的页面,内容是教人如何做出来地道的意大利美食,他低下头,这让丽慈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一个毛茸茸的头顶,但是他可以感觉到他的恋人不开心。 

 

“但是他没有说,甚至无比幼稚。”阿藤春树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语气。 

 

你们父子都是一样,丽慈这样想,然而这话说出来无疑会点燃阿藤春树的爆点,安抚一只失落的毛茸茸很简单,安抚一只气炸的毛茸茸会很难,所以他仅仅是腹诽一下。 

 

丽慈把手摸进口袋,单方面结束了与矶井实光的通话。随后,他在恋人的发顶落下来一个亲吻。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矶井实光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如何,他从电话里听见了两个儿子的对话,此刻他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情,他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面,想起来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关于来的,关于晴己的,关于丽慈的,关于至高天研究所的,种种过往如同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沉默闪回,起先是充满了明亮了色彩,最后逐渐变成灰色,又淡淡褪去,他以一个旁观者的态度,沉默着看完了一切。 

 

一把年纪了,越活越过去了,他自嘲,但也隐隐约约知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等到矶井实光听见门口传来什么动静时,他才惊觉已经到了下午,肚子也适时开始咕咕叫起来,他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两个儿子走进来,想也没想地大声说:“春树,我想在明天早上喝到咖啡和吃到新鲜的面包三明治。不对……我中午没吃饭,我现在就要吃。” 

 

一开始,矶井实光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等到他看见丽慈露出“这下完蛋了”的表情,矶井实光才反应过来,他战战兢兢看向大儿子—— 

 

阿藤春树正在凝视你。 

 

 

不过,当天矶井实光难得吃到了三明治和厚煎吐司,还配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他很开心,用夸张地手法表达了自己对吐司三明治和咖啡的热爱,惹来阿藤春树嫌弃的表情。 

 

以至于老父亲在第二天听见以后吃什么以猜拳的形式决定以后,留下来了欣慰的泪水。 

 

但,矶井实光的猜拳对象是丽慈,则是另一件需要他来接受的事情了。



【完】


感谢阅读到此处的你。

睡在花灯下

如果s结局死的是阿藤春树

含大量个人解读,义兄弟的感情是朋友偏上,恋人未满。


1.


矶井丽慈抓住他的手推开他时,阿藤春树的指尖突然传来一股冰凉的悸动,像是轮回了百遍没有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从未有过的颤栗感如风雪一般绵密地卷席了他的全身,他的指尖一紧,在头顶建筑完全塌方时舍身一拽,拽开了矶井丽慈。


他一个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没什么力气的人,这时候力气倒是出奇的大,感受到黑暗和刺穿血肉深入骨髓的疼痛后,他看着矶井丽慈微微放大的瞳孔和一片空白的表情,轻轻的眨了下眼。


他眼尾狭长,垂下去的时候很温柔。

他说,走吧。


阿藤春树在s线后,完完全全的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一条没有阿...

含大量个人解读,义兄弟的感情是朋友偏上,恋人未满。


1.


矶井丽慈抓住他的手推开他时,阿藤春树的指尖突然传来一股冰凉的悸动,像是轮回了百遍没有得到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从未有过的颤栗感如风雪一般绵密地卷席了他的全身,他的指尖一紧,在头顶建筑完全塌方时舍身一拽,拽开了矶井丽慈。


他一个平时看起来温温和和没什么力气的人,这时候力气倒是出奇的大,感受到黑暗和刺穿血肉深入骨髓的疼痛后,他看着矶井丽慈微微放大的瞳孔和一片空白的表情,轻轻的眨了下眼。



他眼尾狭长,垂下去的时候很温柔。

他说,走吧。



阿藤春树在s线后,完完全全的开辟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一条没有阿藤春树参与的线。


也许是崭新的光辉未来。



2.


阿藤春树死了,但没完全死。


他变成了幽灵。


唯一缺憾的是,也许是他死前多看了他义弟一眼,他死后被迫开的也是矶井丽慈的视角。


包括他义弟长时间的失神,自然也包括矶井丽慈见到矶井实光的那一句对不起。棕头发的男人要落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顿,那一瞬间很漫长,长到阿藤春树能清晰的看见自己失职的亲生父亲的睫毛微微一动,随后他笑了,看上去很随意也很轻浮。


他说,没事,不是你的错。

无论怎么样都不怪你。


阿藤春树没有再想看他一眼,天空是一片凄寂的黑,偶有几颗星子闪烁,又像几滴摇摇欲坠的泪珠。



阿藤春树不是生下来就很温柔的人,不是生下来就会退让就很懂事的人,他有时候也会在漫长的死去的时间里想,他这么一个多年未见面目全非的儿子,怎么比的上这么多年依偎走过的这道光芒。

活下来的是矶井丽慈,不是他,这很好。或许会更好。


矶井丽慈不是为他。阿藤春树很清楚,再清楚不过了。可是他合拢掌心的时候依旧会感受到空白的一点刺痛,也许是因为过生日的时候一个人坐在蛋糕前好久都等不到父亲的礼物,也许是为了这点不属于他的耀眼的幸福。


他对矶井实光而言只是一道遗憾,矶井丽慈对他而言却是一道光芒。


这份遗憾无法纾解只会留疤,那道光芒消失却无法再在黑暗里容身。




阿藤春树安静的想,矶井晴己死了,他还会痛吗?


3.



“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呢?”


矶井丽慈坐在书桌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出了这句话,凌乱的棕发遮住了他下垂的,懒散的的眼尾,同样遮住了一些淡淡的情绪。



老实说,阿藤春树吓了一跳。



他鼻息凝神地紧张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矶井丽慈其实是随口一问,或许是问空气,问书桌旁的那盆吊兰,但绝不可能是在问自己。



“为什么要又把我拽出去呢,那个笨蛋。”



阿藤春树无言以对,他顺手坐在了书桌上,微微垂下脸看对方手边的笔记,似乎是有些好笑地重复道,“笨蛋?”


他义弟微微闭上眼睛,又轻轻睁开,反复的来回了几次,指节突然抵住左边的胸口,困惑的蹙了蹙眉。


窗外的风温柔的吹进来,带着点草木的气泽,吹的书哗啦翻了一页,阿藤春树似乎被惊动了一瞬,下意识手指一滞,后移了一段距离。


矶井丽慈轻轻抬眸看向窗外,是一片碧色如旧,一片草木荣华。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冷漠地偏开眸去。


“阿藤春树。”

矶井丽慈一字一句念道。


阿藤春树本人知道不是真的在叫自己,但也还是好心眼地回应了他一声。鸟鸣声嘈嘈切切,一瞬间他误以为自己还活在人间。



“春天都来了。”


对方近乎哀伤,近乎残酷的说道。




春天都来了。

院子里的花都开了。


所有的故人都焚烧如纸,灰飞烟灭的逝去了,天地间不留尘埃,是一片浩大的干净。

他注定要成为矶井丽慈心口散落一地的月光,成为一颗朱砂痣长在心口,到如今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有勇气,是怀揣着怎么样的心情以命换命,落下这样一个结局的。


阿藤春树不明白,矶井丽慈更不明白。



矶井丽慈从今以后会记得他,永远都忘不了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那份心悸和心痛的来源到底是没完成父亲愿望的失职还是别的什么。


这样很好。

不能再好了。


4.



下午昏日落山的时候,一只孤雁低低地飞过矶井实光家顶上的天空,最后降落在附近不远的草丛里哀鸣。


矶井实光那时候正不知道在卧室里翻找着什么东西,床上地上乱成一团糟。


矶井丽慈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一片狼藉没说话,蹲下身来把一些倒了东西默默地扶好,又帮他合上了已经翻找过的抽屉。

矶井实光就那个时候冲他一笑,然后说,“丽慈啊……”


他看上去像是非常局促似的,又像是不太好意思,他说。

能不能告诉我,春树那时候多高,又是长得怎么样子的?




一瞬间矶井丽慈没能说话,远处的天空完全黑下去,落日终于收敛了它最后一丝余光,彻底沉了入地平线下。



离队的孤雁重新起飞,飞进了那一片暗色里,或许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道流

Brother Romance

○义兄弟糖点心,S+后流水账。


○存档,啥也没改;手机打的,排版差劲。


○有啊十五描写&部分过去捏造。


○给橙橙的生日礼物。


    阿藤春树对幼时的矶井丽慈来说是个概念,是个放在柜子最高处的、能望见却没摸过的饼干罐,锈迹斑斑。


    在懵懂之时听过矶井实光轻描淡写地讲述过去的记忆后,随着年岁的增长矶井丽慈通过矶井实光零碎...

○义兄弟糖点心,S+后流水账。

 
 

○存档,啥也没改;手机打的,排版差劲。

 
 

○有啊十五描写&部分过去捏造。

 
 

○给橙橙的生日礼物。

 
 

 

 
 

    阿藤春树对幼时的矶井丽慈来说是个概念,是个放在柜子最高处的、能望见却没摸过的饼干罐,锈迹斑斑。

 
 

    在懵懂之时听过矶井实光轻描淡写地讲述过去的记忆后,随着年岁的增长矶井丽慈通过矶井实光零碎的草稿与便条歪歪扭扭地拼凑起了那个概念,依然模糊看不真切,但他隐约读到了实光先生心中烟雾一样迷蒙而难以言喻的缺憾。

 
 

 

    为了报答最敬爱的实光先生,那家伙就是魔王的巢穴里自己必须取回的珍宝。然而做好万全准备的年轻勇者只身前往魔王城,竟是没料到这珍宝不仅顽固得要命不听人话还有点聪明,擅自乱跑更是一绝,应对程度不亚于对付难缠的怪物们。但是怪物可以毫不留情地抬起一脚踹飞天外,对珍宝先生一手刀下去别说击晕他,可能半管血都没了。

 
 

    他们勇者与公主与珍宝一行在那鬼地方命悬一线。说真的,只要阿藤春树还活着,至少能让这家伙平安地、活着回去就足够了,矶井无数次、无数次想着,他那唯一最重要的使命。若果牺牲他自己马上能换取阿藤的顺利逃脱他也一定不假思索便接受这份交易。珍宝先生长了双长腿,乱跑这点最是得意,就算没有自己的引导只要活着出去了也肯定能找到交任务的实光先生那里。

 
 

 

    在矶井于医院被金属器械的清脆碰撞声唤醒——之前的那片黑暗与混沌中,这个念头也依然存在。

 
 

    ——事件过去许久矶井再回想起来阿藤的行动时已经脱离了恐惧感能够觉着好气又好笑了。

    如今卸甲归田的年轻勇者意识到自己仍然总在思考着阿藤春树,不是作为必须带回的具已凝固的概念,而是一个切实存在生活着的对象。

    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放置在柜子顶端的锈迹斑斑的饼干罐,而是——

 
 

 

 
 

    “...茶几点心?”

 
 

    “嗯,茶几点心。”

 
 

    在这闲适的日子里矶井正叼着肉脯在窗外照进的阳光下发呆,阿藤拎着茶几点心接近了这只懒洋洋的家养狮子,自然地往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又在他身旁随意地坐下,两人保持着和平时别无二致的距离。

 
 

    阿藤摆好带来的点心,喝了口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天,矶井本能地一下一下咬着肉脯,少见地没听进去几个字,只是觉得这暖和的太阳光和哥哥情绪起伏不大的发音吐字拌一起裹得人要陷入舒服的睡眠中。

    暖风吹得两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已经再没什么好怕的了,这只是个平和的、暖融融又无害的午后,矶井竟真就这样睡着了。

 

 
 

    梦里他隐约地仿佛又回到了令人嫌恶的旧时光。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唯一一个白亮得刺眼的出口,广播在看不见的地方循环播放,直入脑海,他一定要活下来,阿藤春树,一定要活下来,离开这里,还有人在等着,至少,血的因缘仍在牵系着他,他是真正的、应该被留下的、最优先的。

 
 

    最最最。一定要,真正的。最优先。

 
 

    广播卡带了。

 
 

    ......为此,即使把自己那人独一份的离场的单程票塞到他手里也是值得的。

    他拉着阿藤春树微微湿冷的有些骨感的手,向着黑暗中唯一的出口狂奔着,果不其然,追击的黑暗将要吞噬一切了,他没有思考的时间,将阿藤春树推向刺眼得叫人流泪的出口。

 
 

    死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年轻得很,二十出头,事到如今这个问题于他却不算生疏。过去在意大利生活,他也打架,还打得不太顺手担心弄死对面时被近十个人抓了个空隙,围住东一脚西一拳的,被打得血直往外涌,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实光先生了。回过神来那群人都东倒西歪地趴地上离自己至少三米远,他没死。

 
 

    过去他也会坐窗台边把叼了半晌的烟掐了,盘起腿看书,书中的女人生活不顺,忍了许多年还是遭不住想自杀,她母亲得知后苦苦挽留她许久,她只自顾自有条不紊地最后收拾整理这个家,时间一到便带着手枪将自己锁进房间一声闷鸣头也不回地离开人世。这世上既有这样将生当作痛苦而决然自我了断的人,自然也有矶井这样,虽然朝向世界与己身的视线死鱼一样无光,但他内心深处依旧想着,自己这条命是一颗被握住引线的炸弹,是不能随意投入虚空之中的。

 
 

    为了对他而言唯一最重要的使命,在既定的时机化为照亮前路而燃烧殆尽的火焰也在所不惜。 

 
 

   死亡仅仅是灰烬的归处。

 
 

    矶井只身坠入黑暗。

 
 

    阿藤最后那副伸手触不及自己的愕然表情像是看过好多回,一回、两回、三回...数不清,自己尚且短暂的生年中已经见过许多愤怒的、悲伤的、惊恐的面容,许多感情激烈的状态,从没有谁会为了自己露出那样的表情。不,或许是有的,他想起幼时自己与实光先生差点被研究所的人抓到,实光先生紧紧抱着自己,受伤的两人屏息着在黑暗的拐角躲藏,搂住自己的手有些颤抖。矶井没能看到实光的表情。

 
 

    一定很像,因为这个人是父亲的儿子。

 
 

    到此为止自己就算顺利完成了使命,真正的孩子能再度回到他父亲身边,这样就好,但愿这样能够弥补幼时感受到的实光先生的缺憾。身下的这方黑暗就像自己仿佛过去经历了一回、两回、三回一样熟悉,一样连绝望的喘息都发不出来。世界陷入死寂。然而正当自己以为一切都会按照梦中的某人已然写就的剧本那样进行时,他听到了阿藤的声音。

 
 

    阿藤拼尽全力吼出的声音伴着巨大的岩石碰撞震动的响声,自己渐渐要任其死去的心脏也随着响动再次苏醒并剧烈地跃动起来,甚至有些生疼地冲撞着胸腔。

 
 

    向着上方光亮刺眼的出口,矶井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在失力而要陷入另一片混沌前,他最后看到的光景是为了自己露出快要哭出来一般的笑容的,有着暗红色眼睛的金发男人。

 
 

    矶井醒了过来。

 
 

    此时正靠着阿藤不怎么舒服还有些硌脑袋的腿枕,心想着自己在干嘛啊,还以为枕到了石头。扫荡至此地的落日余晖不偏不倚恰好射进他的眼里,有点疼。胸腔里的心脏也因为梦的冲击突突地激烈跃动着,他在坐起身子前先伸手揉了揉眼睛,竟摸出泪来,湿了手指,他抬起视线,有些呆然地望着在夕阳中不明所以而朝自己露出了好笑表情的义兄。

 
 

    梦短暂的残留让自己成了哑巴,看着面前纤瘦的男人,竟一时半会有些说不出话来。

 
 

    就是这个家伙,这个自己拼了命也要救出的家伙,他好好地活下来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都不是徒劳的。不仅好好地活下来了,还将或许许多次、许多次都坠入了那片黑暗中的自己一并带了出来。原本像是要被点燃的炸弹一般的性命在成为四处飞溅的碎片之前先被拥住了。

 
 

    他用自己被诅咒般的掌心握灭了火苗。

 
 

    一切都不会是徒劳的。他鲜活的存在昭示着这一点。眼角边的泪水滚落下来,让矶井几乎忘记庆祝自己于梦中再次的生还。

 
 

    矶井醒来后便静默地注视着阿藤许久,没有看穿他人梦境能力的阿藤只想自己的这位义弟是梦到了什么让他的表情比平时看起来还要苦大仇深。他刚想玩笑般伸手去捏捏义弟表情僵硬的脸颊,矶井便同他心有灵犀似的开口了。

 
 

    那时候...还以为真的会死。

 
 

    听着这唐突的话,阿藤愣了愣,伸出的手停在半空,随后又覆上矶井略有些扎手的翘毛脑袋。

 
 

    是啊。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尽可能安静温和地肯定与接纳着矶井难得袒露的不安。矶井知道他了解了,注视着他被夕阳映得透亮的眼睛,那个沉重浓厚的梦也像被稀释了一般。

 
 

    见他安定下来,阿藤戴回眼镜又翻看着工作的文件资料,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矶井深呼吸了一下,逐渐放松了身体,像只温驯的兽类在他硌人却意外叫人安心的腿枕上又躺了一会。

 
 

     他们一同目送夕阳渐渐融化最终沉没于远处的建筑物顶,直到普蓝颜料染就的夜幕将天空铺满,洒下点点碎落的星星。

 
 

 

 
 

    夜里阿藤与矶井两人又坐在阳台,你一块我一块地吃下午一点没动的茶几点心。剩下最后一块阿藤没怎么留意便拿走了,叼在嘴里惬意地啃着,矶井望向他叼着点心注视天空的侧脸,脑海中浮现出幼时被放在柜子顶端的生锈饼干罐。

 
 

    他野猫似的凑过去,无视了百奇游戏的乐趣,一口将阿藤正叼着的点心咬到尽头。

 
 

    矶井丽慈赤身披着一件夹克坐在窗台边抽烟,想起两人追加了恋人这一身份时的事,忍不住笑起来,把烟夹到烟缸边抖抖灰,又夹回来深吸一口,灰白的吐息就让窗外经过的风一并带走。

 
 

     昨晚半夜下起了大雨,屋外空气潮潮的,水滴四处撞击的声音噼里啪啦地盖过了他们急促交织的吐息,玻璃窗影院里上映着两人起伏的身影。他们不是出自同一巢穴的兄弟雏鸟,却是能为彼此以鲜血筑路的亲密家人。

 
 

    他手指的质感粗糙得刚刚好,在阿藤光滑的肌肤上彼此恋恋不舍。从脸颊到脖颈,从胸口到小腹,是尚且还有点生疏的路径。断续的喘息声时常会让矶井变得有些紧张,一方面他着实还并未完全拥有对于情事的余裕,另一方面,在那座异常的宗教驻地中急促的呼吸往往是求生时黏连的附着物。纤长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温柔地轻轻抚摸那头乱乱翘起的褐发。不安的家狮被抚平了肆意震荡的心,像迷茫的孩子一般停顿了一下,注视着那双湿润却稳静的暗红色眼睛,慢慢地,仿佛去小河边啜饮的兽,垂下头去,亲吻他微张的薄薄嘴唇。

 
 

相贴合的肌肤间是不可思议的温度差,他们为了融为一片而深深嵌入彼此,湿凉的升温了,炽热的降了火,最终化作两人合一份绵长温暖的余韵。

 
 

 

 
 

    阿藤春树就着淡淡的薄荷烟夹浓厚的荷包蛋香味醒来,恍惚地半眯着眼,模糊的视线里逐渐溶出一个头发乱翘的背影。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背影扭过头,从三白眼中射出的视线向来锐利扎人,此时却因为稍微没睡醒的迷糊劲被软化了。

 
 

    抱歉,我去把烟缸倒了,桌上的煎蛋是旅馆早餐送的,起来吃吧。

 
 

    阿藤迷糊地点点头,想要爬起来,像往常一般自然地想用双手将自己支撑起来,他没能很容易地办到,一下摔回软和的被子上。啊,我的腰,他想,这种事果然和年轻人不能同日而语。

 
 

 

    看着被柔软的触感包覆以至意识快被吸走,又想和被子抱成一团的阿藤,矶井把烟掐了,将倒干净的烟缸放放好,默不作声走到床边一下子把被子里瘦长条的馅儿抖出来,阿藤哎呦一声正好被颠到了毛茸茸的地毯上。

 
 

    ——矶井这样想了一下,没真实行,自顾自笑起来,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坐到床边等昨夜被折腾到的义兄吸收早晨的能量,翻开一本随行李带着的小说又看了二十分钟。

 
 

    这不是他们两第一次一起旅行了。矶井熟练地给他扣好摩托的头盔,自己也戴上,抓稳扶柄后感受到那双纤长的手环抱住自己的腰时便一脚踩下了油门,心脏的跃动随着摩托表盘上的数字攀升而加速着。

 
 

 

 
 

    作为恋人一同出行还是头一遭。

 
 

 

 
 

    地处热带雨林气候区的海岛被潮湿的风所包围披覆着,四处飘着新鲜水果与鸡蛋花的香气。两人未被头盔收束的鬓发被风吹着向后飘飞。

 
 

    目的地是当地一家有些偏僻的美术馆,坐落在山崖上,崖底便是望不尽的海与一座神庙的遗迹。伴着摩托行驶时的低低轰鸣,远远地就能听见混入进行合奏的浪潮声。时值海岛盛大的艺术节日,不论是当地人还是游客都多集中在热闹的市区与集市一带,崖底的海岸沙滩上零零星星有几个皮肤黝黑而精神充沛的孩子在追闹着。

 
 

    阳光透过被海风吹动而交错摇晃的长长叶片,在湿润的土地与乘着摩托的二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崖上除了热闹非凡的大量植被外不见一人,矶井把车停在了美术馆门前的一棵树下,将两人的头盔取下收进带来的宽大便携包里,往车边一系算安置了。往口袋里塞了些随身的用品,便招呼阿藤一同进去美术馆。

 
 

    两人先后踏进了小小独栋的美术馆,燥热的空气与光照也都一同被关在了门外,凉爽的感觉迅速地贴合上肌肤。前台只一个约摸十来岁的女孩在翻着书看,室内植物边一个短胡茬的老年人躺在木摇椅上打瞌睡。

 
 

    女孩抬起头伸出手,矶井将提前预约的票递交给她,小姑娘麻利地拿小红章给分别盖了个戳又还回来,用带着可爱口音的磕巴英语向两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馆内的规定后露出一个浆果般甜甜的笑脸。矶井点点头,听毕用英语让她注意,勾勾指头要阿藤凑过去一些,阿藤苦笑了一下,还是配合地抱着臂靠了过去,矶井于是变魔术一样将空空的手移到阿藤颈后的防晒服帽子边,张开合拢两下手中忽然多出一颗柠檬糖,放在了翻开的书页上。

 
 

    小姑娘捏起糖快乐地用当地的语言向他道谢,阿藤怔了一下反应过来,捏了捏他的脸颊。

 
 

    哥哥也想要?柠檬糖。

 
 

    ......这你昨晚翻衣服的时候塞进去的吧。

 
 

    喔~不愧是你。

 
 

    矶井真又从阿藤的兜帽里掏了一颗,两下剥了纸,没等他回应便喂进他嘴里,随后笑笑。甘甜的糖块堵上了嘴的阿藤被矶井拉着走过前台进馆里慢慢晃起来。

 
 

    阿藤安静地望着头发乱翘,毫不顾忌海岛的日晒就单一件短袖的矶井的背影。

 
 

    ——实际上是个浪漫又孩子气的家伙。

 
 

    同矶井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的阿藤时不时会这样想。

 
 

    阿藤含着糖块被拉着走,一边观赏着墙壁上一排排极有当地风格特色的画作,矶井时不时和他讲述着关于这些作品里的元素自己所了解或是联想的内容。

 
 

    对实用主义者的阿藤来说,文化艺术之类的并不是太熟悉的领域,更说不上热衷,但看着他眼神明亮地讲述着所喜爱的事物的样子,却感到心动。

 
 

     阿藤自己也认为早就不再是只要和恋人无所事事地待在一起就好的年龄,像这样和他一起走访各地的美术馆、博物馆与遗迹,或许是刚刚好的位置。他对于所爱事物的喜悦和憧憬温热地通过手指与掌心传递过来,拉着自己进入能够稍微休憩的时间与新鲜的未知世界。

 
 

    ——那是非常纯粹又温柔的眼神,单纯地抱持着好奇心享受美好事物的模样。和一个普通的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孩没什么不同。想象不到他曾背负过多么巨大又沉重的使命。安静地离开后独自背负起使命。

 
 

    也许永远,永远都不会被另一个普通的,平和世界所知晓的孤独使命。

 
 

    那时他是带着怎样的心情前往的?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是甚至预想到或许会失去现有的一切以及未来的希望。

 
 

 

 
 

    只要能让你活着回去,我什么都会做。

 
 

 

 
 

    阿藤敏锐的感觉与优秀的分析能力让他长于交涉,面对这笔直砸过来不容拒绝一般单纯的话语和视线,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与他的交流太过直来直往自己甚至无处躲避,不管是与他一同脱离研究所时也好,商量着去见老爹的事也好,还是在夜幕下叼住同一块点心时初次的亲吻。

 
 

    英雄,二十代男性,义弟,恋人。

 
 

    不同面孔的矶井浮现在阿藤的脑海中,不论哪种都太过鲜明,这些丰富的元素相互融合出来的依然是那个单纯的矶井。

 
 

    略有些粗糙而有力的手与纤细有骨感的手彼此交握着,两人站在美术馆大厅巨幅多彩的画作前,包覆着整个海岛的阳光从顶空的天窗中溢了进来,蜂蜜一样淌下顺着二人头发的轮廓滑落,浇到美术馆的花纹瓷砖上。画面笔触相当狂放地描绘着山崖下方,辽远的金色海岸线与被染成紫红的云天。就着蜂蜜色的阳光,阿藤偏头注意着被画面中壮大美丽的景色所吸引的矶井,以自己也许都未曾意识到的温柔视线。

 
 

    去看看吧,去海岸边。

 
 

    ——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吧,世界的角落,遥远他方的一隅。和你一起。

 
 

    回缓几近凝止的呼吸,由短暂的梦境里浮出一般从壮美的画作中醒过神来,感受着手指间令自己安心的温度与触感,矶井转头看着他被阳光倾注颜色变得剔透淡泊的眼睛,微微提起嘴角,用有些难为情的笑容向他传达,"正有此意"。

 
 

    同小姑娘与睡眼惺忪的老人挥手告别后,两人的影子逐渐从角落植物摇曳着的纤细叶片上一点点隐去。

 
 

    自坡道顶端骑行向下时,从树林中吹来的风扑人脸面,听随着好兴致没再将笨重的头盔拿出来,恋人们的头发长长短短地与心情一同飞扬,两人都露出了难得见一见天日的光洁额头。在畅快的下冲过程里,阿藤抱紧矶井结实的腰腹,偏头望向大海一侧,满眼都是悠悠律动晃荡的浅蓝深蓝,雪白的浪花与水沫作为海洋的裙带跟随着水流的起伏呼吸镶嵌在沙岸边。

 
 

    摩托驶进沙滩软塌塌熄了火,两人从车上下来与对异乡人们一点不客气的海风打了个正式的照面。远远看着打赤脚踩沙奔跑的孩子们,矶井也一下卷起裤腿脱了鞋,踏进柔软湿润的沙里,细细软软的沙粒纷纷粘上他光着的脚。

 
 

    就着底下软和的铺垫,矶井慢慢走向刚刚在巨幅的画作中见到的景色——现在还不是时候,但辽远的海景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他单手挡着孩子一样不知轻重扑面欢迎的海风,一边踏进浅水滩,沙粒清爽地被水流带下,沁凉的海水环绕着他的脚踝与小腿。

 
 

    提议者的阿藤不敌长时间的光照而从一线退却了,在海岸边神庙房檐的遮蔽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地注视着站在浅水中远眺着什么的矶井。

 
 

    太阳光沿着他身体的轮廓照射过来,阿藤的视野被光晃得有些恍惚,视线里隐约映出了过去在四处溅血的废墟中所看到的他的身影。浑身挂着脏兮兮的血渍,蹭得破烂的外套与短袖,没有任何动摇与退缩地站在他跟前的身影。

 
 

    哪里的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笨拙又率直,温柔的勇者。

 
 

    阿藤觉得这忽然冒出来的想法有些好笑,感性得不像自己,但又觉得没什么好笑。回想着这个了不起的,还太过年轻的勇者拼上性命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一次又一次失去知性的血腥异怪,努力守护自己与同行者们的模样,阿藤笑不出来。

 
 

    他抱着臂,深呼吸了一下。

 
 

    矶井绝不是单纯横冲直撞的家伙,不论他表现出来对其他人来说显得有多么横冲直撞。在一步步迈向危难之中时,仅能他自己一人将所有的不安与恐惧咽下沉默着继续前进,带领阿藤越过险境、脱离地狱是他自发却宛若神授的使命。

 
 

    他必须在彻底结束前支撑他人支撑自己,孑然一身。

 
 

    如果那时没能将这样的他带走,就连陷入永恒的死中时也会只他一人。

 
 

    阿藤在遮蔽了强烈光照的石造建筑下望着蹲下身子于水中捡拾着什么的矶井,流动的海水、逐渐晕染的夕照,太多闪耀得刺眼的事物环绕他周身,将他裹挟,他的身影变得看不真切——

 
 

 

    仿佛见过许多回,他坠入黑暗的时刻。

 
 

    一回、两回还是三回...数不清。那份眼见着他的生命陨落的绝望与悲恸有时甚至会将切实地握紧他手的感觉挤压下去,让阿藤怀疑起自己的记忆与现正身处的世界。

 
 

    正因如此两人触碰彼此时产生的安心感才会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

 
 

 

    一种奇妙的冲动驱使着阿藤迈出遮蔽日照的建筑,向水中的矶井走去,而矶井也心有灵犀一般,捏起某个闪亮的小块转身朝向建筑下的阿藤站起来。

 
 

    形状实在不怎么样颜色却剔透澄澈的海玻璃。

 
 

    矶井将之举到眼前,透过那块晶莹湿润的海玻璃注视向自己走来的阿藤。踏着水下细细软软的沙,随着夕阳融化也温柔下来的海风轻轻推着他来到阿藤跟前。

 
 

    海岸线被落日烧得金黄,笼罩着这一带的云天染上与夜幕接轨的寂静颜色。

    近在咫尺的两人眼神都玩笑似的注视对方。

 
 

    在这边也捡了啊,你还真浪漫。

 
 

    因为在收集嘛,你明明知道的。

 
 

    ...干嘛这样笑。

 
 

    你不也是。

 
 

    海风适时地吹过带着浪潮声一同掠过两人跃动着贴近的心。

 
 

    ——所以,要做些什么吗?这种时候。

 
 

    根本无所谓究竟是谁先谁后,仅仅是恋人们彼此渴望的自然程序。海滩上光着脚丫正准备手牵手回家的孩子们撞见了这一幕,热闹地嬉笑边欢呼着跑走了。

 
 

    阿藤与矶井也忍不住笑起来,放松身体安心地以额头相抵着,金色与棕褐色的碎发交错起来。 

 
 

    ——身后浪潮起伏的声音与落日融就的画景让二人的吻凝滞在无数个可能的世界中最温柔的一个里。

 
 

 

 
 

 

 
 

 

 
 

 

 
 

 

 
 

 

 
 

 

 

颠倒生无明

【义兄弟】为什么要欺负爸爸

  "说起来,丽慈差不多也到那个年纪了吧?"


  矶井实光咬着三明治抬头,疑惑西奥多为什么要趁着丽慈不在,把这个话题和盘子一起从厨房端出。他不了解西奥多的过去,但在丽慈这个年纪时,他己经和矶井来在星空下漫步、考虑明天在哪一家餐厅共进晚餐了,这件事值得讨论,矶井实光向后一靠,直视坐在对边的西奥多。


  "还是要看他本人的意愿。"


  "我倒是觉得差不多了。"西奥多慢厮条理地吞下正在咀嚼的苹果派,向这位迷迷糊糊的爸爸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丽慈最近总是在往日本跑吧。"


  似乎是多了那么几回赶稿...

  "说起来,丽慈差不多也到那个年纪了吧?"


  矶井实光咬着三明治抬头,疑惑西奥多为什么要趁着丽慈不在,把这个话题和盘子一起从厨房端出。他不了解西奥多的过去,但在丽慈这个年纪时,他己经和矶井来在星空下漫步、考虑明天在哪一家餐厅共进晚餐了,这件事值得讨论,矶井实光向后一靠,直视坐在对边的西奥多。


  "还是要看他本人的意愿。"


  "我倒是觉得差不多了。"西奥多慢厮条理地吞下正在咀嚼的苹果派,向这位迷迷糊糊的爸爸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丽慈最近总是在往日本跑吧。"


  似乎是多了那么几回赶稿睡到中午、起床发现家中只有茨威格在厨房磨刀(做料理)的经历,被截稿日掌控的恐惧顺着回忆溜上他的后背,这让实光不敢再回想"总是"大概是多少次。早些年他与丽慈在调查与旅行中总会小心地避开日本,一朝开闸河湖成江海,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今天,丽慈去日本的第24天,他还没有回来。鱼市小伙给他留的蛤蜊说不定又增了二两重,实光一口气喝掉半杯咖啡,感觉自己的惆怅细胞终于被压得消停了点:"日本有和意大利完全不同的魅力,况且春树也在那边嘛。"


  "说不定呢。"


  实光扬起眉。显然,这位无所不能的leader观察出或是预见出了什么事态,并且没有任何分享意识。他的真意从来掩在帷幕之后,好在实光极擅长在灰白云缝中捕捉暧昧闪动的飞机红灯。他想到了丽慈的推特,好孩子丽慈从不在社交平台上屏蔽自己敬爱的实光先生,一张前几日发布的照片跃进了好奇爸爸的脑袋里——是柳、阿藤与丽慈的三人合照,两兄弟一左一右,柳则站在他们中间稍前的位置,背景是一家居酒屋。


  矶井实光以自己的旧名起誓:当时丽慈的目光微微侧向中部,并没有看着镜头。


  "那位柳小姐也很不错吧?"他将问题踢回了西奥多的脚边,他们都知道丽慈在日本没有其他适龄的异性朋友。"听春树的描述,她是一位温柔又善良的女性。"


  "谁知道呢?说不定还是那位熊崎先生。"西奥多笑得很愉悦,皱起眉的实光并没有获得同感。"或者是他家的小姑娘?"


  "………"大作家预想了一下这些可能所通往的未来,选择用剩下的半杯咖啡对付体内腾起的不安蒸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丽慈会先自己做好安排吧。我只要等待就好。"


  西奥多耸了耸肩,话题就此告一段落。他们继续只有两人的早餐——如果不算上(可能)凭借摄像头潜伏在某处的茨威格。实光平静地解决剩下的三明治,疑惑在心里越泡越大,差点噎住了他的喉咙。


  他决定好好观察一番。


  "书架吗?"丽慈问,从电话那头同时传来的还有激昂的音乐声。"没问题,实光先生。我上个月在书架上贴了一些索引标记,或许会有帮助。"


  "好,我已经看到了。这次去日本感觉怎么样,在打游戏吗?"


  "不,在看动漫电影。春树先生在家里添置了一台投影仪,我和信浓氏准备体验一下。现在我在厨房,所以没关系的。"背景中隐约传来了阿藤的声音,接着音乐声小了许多,实光隐约记得今天是周三,不知道私家侦探的假期与股票哪个的波动更大。


  "先前的爬山计划因为一直下雨取消了,前几天和春树先生去了一趟奈胡野聚会,除此之外一直在帮助他处理侦探事务所的工作,已经和音羽先生打过招呼了,不是入职。师父呢,是不是快到收获农物的时间了?"


  "暂时没有听阿尼提起,我觉她也不想把旅游的你突然叫回来。如果今天有见到她,我会帮你问一问。"实光夹着笔在指间转了一圈,他在回忆原先与丽慈一同被救出的人,又不能让茨威格发现他不干正事混水摸鱼,圆圆三角方块画了一大排。


  "继乐队之后又喜欢上侦探了嘛,丽慈?"


  "是。"丽慈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后果:"不过我要是真的入职,西奥多先生和师父都会很苦恼的吧?LDL的调查任务也只是现在少一些。要和春树先生说什么吗?他在我旁边切水果。"


  "让他注意手下就好,…啊,茨威格来电。"实光干笑着把听筒移远,"我先挂电话,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西奥多不知道在客厅捣腾什么,实光歪头夹着电话连声保证按时交稿,手上动作不停,径直打开了丽慈房间的门,打算寻找一份曾在书架上见过的资料。丽慈先前提到的标签被整齐地贴在架上,有一张标注着"实光先生的作品与相册",他站在那个架子前拨了半天,最后还是将相册抽出。这个相册是继六翼天使漫画后丽慈的新欢,白色竖封上用记号笔写着大大的"RJ",因为使用年限长,边角染上了富有时光感的黄色。除了与LDL成员、与意大利朋友的合照外,新多出不少有阿藤出镜的照片,它们都被细细标注了日期、地点与事件。


  实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接下来他就要在其中寻找能够揭秘丽慈的蛛丝马迹了。


  第一张是在医院里的八人合照,实光曾经见过,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丽慈站在阿藤与信浓之间,他与阿藤受的伤最重,两人身上裹了不少绷带,气色却与其他人无差,似乎是拆线前一天所拍摄的。再往后就是丽慈与阿藤、信浓的三人照片,其中夹杂着出现熊崎父女与相场的照片,所有人都挨着阿藤站在一起。实光垂着眼凝视熊崎父女过分年轻的面庞,西奥多的话语砰砰砸着他的神经沙袋,这让他难以若无其事地下翻,和照片大眼瞪小眼对峙了好一会儿。


  再往后是一些旅游照。实光翻得很慢,没错过阿藤第一次来意大利的照片。它的标注是附近的一个地下酒吧,信浓坐在中间,左手挽着阿藤的手臂,右手勾着丽慈的肩膀。三人看起来还能做些复杂计算,考虑到丽慈的酒品,实光真心实意地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张照片被小心地贴在一大页空白之中,那是实光亲手拍摄的两兄弟合照,丽慈与阿藤牵着手,在圣诞树下互碰啤酒杯。他毫无戒心地合上相册。


  这么算起来,这已经是丽慈第七次去日本了。除去最开始的至高天事件,丽慈一直都住在阿藤那边。或许阿藤会知道些什么?他是一名心思缜密的侦探,与丽慈的关系也很好,还在柜子上舒枝展叶的盆栽就是铁证。相对的,如果阿藤想对他隐藏什么,简直比让西奥多吃苹果派还轻松。必须要想办法套出点什么来——这样的念头紧紧攥住他,连实光本人都大为吃惊。丽慈与熊崎父女在一起的假幻想像幽灵一样在他为稿件构想的大纲上舞动,实光深吸一口气,他为这"最不可思议结果"预设了上百条应对方式,最后终于决定做一名夸父——别说太阳,九大行星系都要拽出来看个透。


  大不了给西奥多来上一拳,实光又翻开了相册。在丽慈说出第一句意大利黑话时他就做好了决定:丽慈是一个独立的孩子,他会尊重丽慈自己做出的选择;再有下一次,他就把西奥多捂死在沙发边。如果在探阿藤的口风中提到熊崎父女,对方说不定会皱着眉回复"小花莲还是个孩子,混蛋老爹你起床时脑子一起醒了吗",大体上还属于能冷静应付的范畴,那张兄弟牵手照倒霉地成为了思考的祭品,实光再次拿起手机,直接播通了阿藤的电话。


  "你和丽慈在一起了?"没等阿藤开口,实光开门见山地问。


  "……啊?"阿藤回应得很快,实光能听出他的不可置信与迷茫已经膨胀出了日本国土大小、正在向周边海域扩散,这让他的心像落潮一样慢慢回到了胸膛里。他已经成功抢占了先机,将侦探密不透风的武装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么接下来只要——


  "所以,"阿藤清了清嗓子,"他刚刚是向你承认了这件事吗?"


  ——矶井实光像一个走在高楼下却突然被雷击中的人一样呆愣当场。

无境忙的快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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