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曦澄】《晚雨晨曦》四十(朝颜)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
灵台镇。
茶寮。
...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轼《定风波》
灵台镇。
茶寮。
时值深秋,料峭的寒意让草丛里的小虫都噤了声,四面灌风的茶寮其实并不舒坦,也就只有一杯热茶可以稍缓严寒。茶寮老板有一搭没一搭地扒拉着算盘,眼睛瞥向坐在角落那张桌子的客官。这位客官身着一袭黑衣,背负一把长剑,剑身用布条缠住,腰间别着一管短笛,模样倒是清秀俊俏,只是神情阴冷凝重,眉宇间还透着一股淡淡的哀伤,点了一壶茶在那坐了半晌,却没怎么动过。茶寮老板腹诽,这人怎么这么禁冻,别桌的客人都走了三四拨了,他却如老僧入定了一般。
魏无羡没有入定,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谈论江湖事。他找江澄找了恁久,早就学会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期望能从谁的只言片语里得到点蛛丝马迹。
“哎,我听说姑苏蓝家的新宗主蓝景佑很是优秀,前些日子蓝家举办清谈会就是他主持的!”
“切,一个十六岁的小娃娃能有什么作为,还不是有他那名义上的老子爹含光君帮衬!”
魏无羡听见“含光君”三个字,眉心略有转圜,手不自觉地捏紧茶杯,稍作平息,便继续听那桌散修们的高谈阔论。
“不是,这次清谈会含光君并没有插手,都是这位小宗主一手操持!”
“蓝家在教养弟子这方面还是无出其右的,许多年前就有许多世家将亲眷子弟送去云深不知处,如今是含光君教授,各大仙门更是趋之若鹜。”
“哎,也不知泽芜君犯了什么毛病,竟又闭关,偌大的蓝家落在这个小娃娃身上,真是可怜呐......”
“谁知道呢?他爹青蘅君不是也闭关闭了一辈子!”
这时,茶寮外突然有一队身着紫衣的修士疾驰而过,魏无羡见了,忙低下了头。
“哎?那是不是云梦江氏的门生?”
“应是。”
“这急匆匆地,是有邪祟?”
“这不马上就是三毒圣手忌辰,所有云梦江氏弟子都要赶回去拜祭呢!”
“是啊……一转眼,三毒圣手已经死了三年了……”
“话说江家现在的这位主儿,手段凌厉狠辣,与他师父比,也是不遑多让呢!”
“哼,过刚则折,他师父三毒圣手不就是年纪轻轻就做了短命鬼……”
这位修士的话还未说完,他们的桌子便已被掀翻。这几个散修惊愕地看着刚刚坐在角落里的黑衣男子将那个说三毒圣手是短命鬼的修士掐住脖子,按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仿若要将地上之人生吞活剥。
“断手还是断脚?你选吧!”魏无羡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其他几位修士连忙劝阻:“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做什么?”
魏无羡冷冷地斜睨了那人一眼,然后转向地上之人,一双黑白分明又怒气冲天的眼瞪得那人止不住地打颤。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置喙江澄?”说着,拇指用力,捏得那人快要断气。
“妄议死者是我等不对,请好汉手下留情,仅因一句话就伤一人性命,不免太过了些吧……”
魏无羡听言,手松了松,心道,自己这般却似失了心智,差点又枉杀一人。魏无羡放开那人,冷声喝道:“再敢编排江澄,我拔了你的舌头!”说完,便离开了茶寮。
地上的男子狼狈地爬了起来,捂着脖子,连连轻咳。
“这人谁呀?”
“八成是云梦江氏的弟子吧……”
“可他也没穿江家校服啊……”
“许是被逐出师门了吧……”
“逐出师门还这么护主,还真是条好狗!”
几人窃窃私语着,魏无羡还未走太远,再加上他耳聪目明,是以几人的话尽数落进了他的耳朵里。魏无羡苦涩地笑了笑,是啊,他就是叛出师门的丧家之犬,但却不是护主的好狗。他食言了,他没能好好护着江澄......
魏无羡摸了摸微微发热的腹部,如今这里面运转着江澄刨出来的金丹。当时有两颗金丹可以选择,但其实他哪一颗都不想要,可是他念起江澄最恨他修鬼道,于是下定决心不再使用那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他选择了那颗环萦着紫光的金丹,它在江澄身体里呆了十几年,如今又回到自己体内,就仿佛江澄还在身边,云梦双杰从未走远。他砸了所有与鬼道沾边的法器,唯独留着陈情,不为别的,只因它跟了江澄十三年,这上面有着江澄的气息,他舍不得。他时常拿着陈情发呆,心想,那十三年里,江澄是否也是这般抚摸着陈情叹息伤感。
彼时的他是固执的,彼时的江澄比他还固执。真不明白老天爷是怎么想的,为何把他们两个浑身尖刺、互不妥协的人安排在一处,还让他们生出超逾骨肉的情感来,难道老天爷就是要让他们折磨彼此吗?那它的目的还真是达到了......
可是,江澄,你现在在哪?老天爷让咱们折磨彼此,你怎么先逃了?
魏无羡漫无目的地走着,无意间竟走到了乡村的集市上来。人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突然,魏无羡在人群中看见一抹蓝色身影,便连忙躲到角落里。不是他眼神太好,而是那人气质实在太过出众,即使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蓝布长衫,依然掩饰不住他的俊雅,更何况,他还长了一张和蓝湛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蓝曦臣拦住一名老汉,似在询问着什么。
“老伯,请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神医?”
“神医?公子要治什么病?”
“哦,是家中之人身患恶疾,久病不愈,所以想找个能妙手回春的医师。”
“要说妙手回春的神医,这附近还真有一个!往前走二十几里,有个隐逸村,差不多一个多月前,他们村闹时疫,传染得极快,没几天,隔壁几个村子也被感染。这时来了位神医,在隐逸村住下,一下子就控制了病情,没再让时疫范围扩大。不过公子,未免被传染,您还是再等等吧……”
等不了了,他已经找晚吟找了两年多了,再找不到,怕是会疯。这两年,他踏遍千山万水,从东瀛到轮台,从燕然到昆仑,每到一处,就问当地有没有神医。一次次欢欣鼓舞,一次次失望落寞,这颗心碎了又粘,粘了又碎,早已经破败不堪了……
“公子?在听吗?”那老汉用手在蓝曦臣眼前晃了晃。
“额......不好意思,多谢告知。”蓝曦臣向老汉致谢,然后朝前走去。
隐逸村吗?
蓝曦臣站在村口,却不敢进去。他怕,他怕又是空欢喜一场,他怕再也找不到他的晚吟。
最终,他还是进去了……
村子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在外面闲晃,许是因为时疫的缘故,大家都不敢出门吧……顾神医会不会就在某一间房子里给人施药诊病呢?
忽然,蓝曦臣眼前出现一所茅屋,那茅屋并不打眼,只是房前栽着许多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生姿,煞是好看。晚吟告诉他,这花叫朝颜。好美的名字!朝阳下美好的容颜。晚吟还说,把这花种在自家门前,倒也别有韵味。
蓝曦臣回忆着往事,待回过神来,已经走进了人家的院子里,站在了人家的房门前。蓝曦臣自觉失礼,但还是鬼使神差地去敲那虚掩着的房门。本是敲门,可触到那木门时,却成了推。
门开了,蓝曦臣怔在原地不能动弹。
房门正对着的那张桌子上躺着一管紫竹洞箫,那是,山回......
蓝曦臣几乎是挪着走向那张桌子,颤颤巍巍地捧起山回。三年了……山回依然油光水亮……晚吟他,他还在精心护理着它......
蓝曦臣不知自己现在是惊讶多一些,还是喜悦多一些,他有些不知所措。三年了,他朝思暮想三年的人,终于要出现了!蓝曦臣还没从自己的情绪中出来,就听见身后庭院里有人进来,转眼间已经到了屋门口。
“蓝曦臣?”
蓝曦臣听到久违的声音一下子僵住了,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来,用他那双猩红的眼睛瞪着面前一袭白衣的江澄。
“江,晚,吟!”蓝曦臣近乎愤怒地嘶吼着,一下把江澄抱住,紧紧地拥进怀里,仿佛要把江澄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江澄还有些恍惚,忽觉肩头一热,是蓝曦臣在哭……
“你怎么能......你怎么忍心......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命啊……”
江澄莞尔一笑,紧紧环住蓝曦臣的腰,一只手轻轻抚着蓝曦臣的后背。
“蓝曦臣,对不起。还有,我很想你......”
——————————正文完—————————
别走,还有番外!😉
【曦澄】《晚雨晨曦》二十五(凌容)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越人歌》
“宗主,不好了!金鳞台的信鹰来了,金子卿说阿凌去眉山探望老祖宗,好几天没有音信,问了虞家方知阿凌根本就没到眉山,金家先后派了两拨人去寻,结果都进了知返林就再也没出来,八成阿凌也困在里面。”
知返林是中原入蜀的必经之地,林子大、且诡异,时常会在里面迷路,但对于有修为傍身的人来说倒也无伤大雅,顶多耽误几个时辰的功夫,断没有出不来的道理。
江澄一听金凌失踪,一下子急了,拔腿就要出门。
“宗主,让弟子与你同去吧!”
江澄回过头看了眼江遥,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知返林,一进去便觉比平时更加诡异古怪,林子外面明明阳光明媚,可林子里却异常阴森,正是盛夏,却让人感到寒津津的,再加上又起了雾,难以辨明方向,这林子里的怨气也好似比往常更浓厚了些,怕是近日有人枉死。
“江遥,跟紧了。”
“是。”
走了一会儿,突然江遥喊了起来:“宗主,快来,这有打斗的痕迹!”
江澄循着声音过去,摸到了一棵大树,树干上果然有几道极深的剑痕。
“宗主,您看这道像不像岁华的剑痕?”
江澄脸色阴沉,点了点头,从袖间掏出一叠黄符掷了出去,黄符燃了起来,发出耀眼的光芒,驱散了浓雾,两人这才看清此地,只见周围许多树上都布满剑痕,略细的树甚至被拦腰斩断,地上还有斑斑血迹,可见当时打斗场面定很激烈。
两人赶忙寻找岁华的痕迹,一路找去,没走太远便失了线索。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却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铃声传来。
“宗主,好像是清心铃的声音。”
两人连忙向铃声的方向赶去,果然看见坐在一棵大树下满身狼狈、奄奄一息的金凌。
“金凌!”江澄慌忙地蹲下身来,摸了摸金凌苍白的小脸,无比心疼,“伤了哪?”
“舅舅......你来啦……”金凌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想让舅舅放心,可那笑容实在太过难看,反而惹得江澄更加难过。
“别说话,我给你疗伤!”说着,江澄就要褪下金凌破烂不堪的金星雪浪袍,给他上药。
“舅舅,身上的伤还无大碍,只是我中了蛇毒,带的抑毒丹都吃光了,眼下就要毒发,难过得紧......”
江遥赶紧从乾坤袋里取出自己身上的抑毒丹给金凌服下,金凌吞下摇了摇头,“缓得了一时,缓不了一世,那蛇妖的毒太厉害!”
“蛇妖?”江澄和江遥面面相觑。
“不知是不是这林子里的浓雾就有毒,金家的修士们进来后不久就心智尽失,自相残杀,我身上有江家的清心铃才没有被迷了心窍,我想去阻拦他们,可一拳难敌四手......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都死在自己人剑下……”金凌哽咽了,眼睛红红的,面露悲戚。江澄知道,身为宗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门人自相残杀有多痛苦,于是搂住金凌,抚着他的背安慰他。
“金家人都死了?可是尸体呢?我们进来只见了血迹,并未见尸身啊!”江遥有些疑惑。
金凌从江澄肩头抬起头,“他们......都成了凶尸......而且,是杀不死的凶尸......”
“什么?”
“嗯,那些凶尸怪异得很,斩断的手脚还会再拼接起来,循环往复、生生不息,想来是那蛇妖的鬼道术法不同于人。”
“你口口声声说的蛇妖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她人首蛇身,通体漆黑,足足有三丈长,蛇尾长有尖刺并带有剧毒,我便是被扫到才......”金凌说着,突然口吐黑血,看样子剧毒已经进入心脉。江澄连忙抱起金凌要向外走去,突然林子上空盘旋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渺远而阴冷,辨不清是从哪里传来。
“进了我的林子,这就想走?”
江澄和江遥并未理会,继续疾行,只是先前燃烧着的黄符被阴风吹灭,浓雾又起,方向又模糊了。突然从浓雾里冲出一群走尸,全部都是金家的修士,一个个面目狰狞,咆哮着向江澄和江遥袭来。江遥把江澄护在身后,迎了上去,大喊一句:“宗主,您照顾阿凌!
若是平常,江澄并不担心,这么点走尸还不至于让江遥难以招架,但是金凌说这些走尸不能杀死,车轮战术,只怕会把江遥拖垮。可是金凌这样虚弱,仿佛随时都会咽气,实在不能离他半步。突然江遥发出一声惨叫,江澄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儿里,努力想透过迷雾寻找江遥,看他出了什么事情。
“舅舅......去帮江遥吧……我......我没事......”金凌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好像已经用完了所有的力气。江澄正纠结着,身边却传来“簌簌”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那只蛇妖。那蛇妖长得倒是娇媚,只是脸上还有尚未褪尽的黑色鳞片,再加上那巨大漆黑的蛇身,着实瘆人。江澄把金凌放在地上,甩出紫电,拔出三毒,向蛇妖袭去,大喝一声:“交出解药!”
那蛇妖邪魅一笑,左手闪出一道黑色光芒,那光芒化为利刃,挡住了三毒的攻击,右手则徒手抓住了紫电,似乎毫不畏惧。
“这知返林困不住的人,我从不强留,只是,这位金小公子,我断断不能放他离开。”
江澄怒目圆睁,眼神似箭,低吼一声:“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只是想把金小公子做成凶尸,供我驱使,替他祖父还债罢了。”
江澄眉头一皱,心生疑惑,这只蛇妖与金光善有什么恩怨?还没回过神来,却见那只蛇妖从袖间掏出一条青色小蛇来,向金凌掷去,江澄大惊失色,几乎是本能,就朝金凌扑去,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青蛇尖利的牙正好咬在江澄肩头。江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舅舅!”
——————————————————————
江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知返林,而是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金凌身中剧毒,一下子坐起身来,却因起得太猛,头晕目眩,差点又倒了下去。
一双玉手扶住江澄,柔声细语传入江澄耳畔:“你醒啦?”
江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情款款的美目,那女子巧笑清浅,神情温婉,端的是美丽优雅,秀色无边。
“容姑娘?”
“江宗主。”容姑娘微微颔首。
“这是哪里?”
“蓬溪凌氏仙府清水居。”
江澄倏然想起,当初就是凌宗主将容姑娘引荐给自己。“你到底是谁?”
容姑娘嘴角一勾,魅惑一笑,“江宗主好生薄情,才这么几天,就把茸茸忘了?”
茸茸?那只小狐狸?江澄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冷声问道:“你是那只小狐狸?”
“别总是小狐狸、小狐狸的叫,好歹我也修行了一千多年,化为人形也有几百年了,这个‘小’字,着实担当不起啊!”
“什么?”江澄大惊,没有想到这位容姑娘竟然是一个修炼了千年的妖修大能,“我当初捡到那只小狐狸时,明明它周身没有一丝灵力,只是一只普通野狐,怎么会......”
“那时我刚刚渡完天劫,受了重伤,使不出灵力,这才现了原形。幸好被你捡去,要是被别的野兽或是猎户杀了,我这千年的修行就算是废了!”
江澄怔住,一时不敢接受。自己捡回一只狐妖这个信息还未消化,又得知这只狐妖已经渡了天劫,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紫府,不日便可成仙,这当真是奇事怪闻!难怪蓝曦臣当初说容姑娘的琴技断不是一名少女所能拥有的,可不是,敢情是修炼了千年的老妖精!
“江宗主竟然把奴家想成老妖精,还真是伤人呐!”
江澄一脸惊恐瞅着容姑娘,心道,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容姑娘莞尔一笑,“江宗主难道不知,读心术乃是狐族的天赋吗?”
“读心术?”江澄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觉得容姑娘善解人意、温柔可人,敢情是用了读心术!
“哼,妖术!”
“江宗主瞧不起小女子的妖术?可却是小女子的妖术救了江宗主和您的宝贝外甥与徒儿!”
江澄神色一凛,“金凌和江遥呢?”
“您那徒儿受了点伤,无碍,正照顾您那中了剧毒的小外甥呢!”
“他们在哪?”
“跟我来。”
江澄随容姑娘出了房门,向另一处院落走去。江澄四下环看,发现凌家的清水居很是低调朴素,却又品味不俗。蜀地的仙门大都不问世事,这凌家更是藏拙蹈晦,甚少外出,连他家的事业生意外人都不得而知,但见这简朴而优雅的庭院,便知凌家并不潦倒。一路上碰上凌家的门人,见到容姑娘都毕恭毕敬,且尊称她为“凌姑娘”,惹得江澄一阵疑惑。
“凌姑娘?”
“大概两三百多年前吧……凌家先祖把我请到清水居,为我塑了金身,求我做他们的家仙。食人间香火,有助于妖类修行,我便答应了,保凌氏富贵平安。我是凌氏的家仙,自然姓凌,只是一直没有名字,直到你给我取了个茸茸……”凌姑娘掩嘴笑了,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这只千年妖修着实不配,“我便取了‘容’字,唤做‘凌容’。”
江澄被凌姑娘灼人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曾经也希望有个温婉柔美的女子恋慕自己,可如今这个女子出现了,江澄心里好像并不欢喜。
“快去看金凌吧。”
江澄和凌容进了房间,江遥立即起身迎了过来,身上挂了些彩,已包扎妥帖,应无大碍。
“宗主,您没事吧?”
江澄摇了摇头,“金凌怎么样?”
金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的伤口倒是都清理干净了,只是一张小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嘴唇紫得发黑,看得江澄好不心疼!
“我封了他的经脉,以防毒素继续蔓延,只是一直昏迷不醒也不是办法……”江遥一脸担忧,转过头去向凌容质问:“凌姑娘,既然您能解我们宗主的毒,为何不医治阿凌?”
江澄一听,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确实中了那条青蛇之毒,可醒来未觉身体有异,想来蛇毒已解。“你能解毒?”
“你外甥的毒我可以解,只是......”凌容嫣然一笑,目光缱绻,眼底的爱意任是瞎子也能看见,“我想要一件东西。”
江澄冷笑一声,她是只千年狐妖,想要什么得不来?无非是动了凡心,想要和自己长厢厮守罢了。
凌容扭过脸来,望向江遥,朱唇轻启,问道:“敢问江遥公子,凭我的品貌修为,可还配做你莲花坞的主母?”
江遥倒抽了一口冷气,脸色吓得煞白。江遥大抵知道宗主心里有个人,可绝对不是眼前的这只狐妖,她要做江家主母才肯救人,只怕宗主会为阿凌妥协。可那样的话,宗主岂非太过可怜!
“凌姑娘既已渡劫,不日便可位列仙班,又何必留恋红尘,徒添烦恼?人妖殊途,江某不过一介凡人,实在不值得姑娘眷恋。”
凌容收敛笑容,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阵阵寒意,嗔斥道:“哼,你不必妄自菲薄来拒绝我!想要你外甥活命,就答应我,否则,你就眼睁睁看着他命丧黄泉吧!”说罢,凌容就离开了。
“宗主......”江遥很是担心。
“那蛇妖呢?”江澄坐在床边,握着金凌的手,望着他,生怕一眨眼金凌就消失不见了。
“被凌姑娘杀了......轻而易举地......”江遥补充的这半句让江澄瞬间明白自己与凌容的差距,论修为,十个江澄也不是她的对手。
“为何那蛇妖非要金凌性命?”
“凌姑娘说,那蛇妖叫清姬,是阿凌祖父的一笔风流债,可是后来老金宗主知道她是蛇妖之后就趁其不备,抽了她的筋,并把她封印在知返林。前段时间她突破了封印,没了蛇筋,她便修习鬼道,炼化怨气,成了那副半妖半鬼的模样……”
“又是金光善!”江澄气愤,金光善做的孽,凭什么要他儿子孙子偿还,真是没有天理!
“宗主......您要答应凌姑娘吗?”江遥愁眉不展,满眼心疼地望着江澄。
江澄起身,走到江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照顾好阿凌,我去见凌宗主。”然后朝门外走去。
凌家宗主凌安是一位俊雅灵秀的男子,比江澄要小几岁,平时不太过问中原之事,倒是很喜欢琴棋书画,性子和少年时的聂怀桑有些相像。
凌安见江澄过来,行了一礼:“江宗主可大安了?”
“江某无事,多谢凌宗主相救。”
凌安淡然一笑,“救你们的是我们家姑奶奶,与凌某无关。至于江宗主过来想说什么,凌某也大致猜得一二。只是江宗主,您该是知道了凌姑娘的身份,便知道她才是凌家家主,凌某在她老人家面前确实说不上话。奉劝江宗主一句,还是答应了姑奶奶吧,不然金宗主真的要丧命了!我会对外宣布凌容乃是我的亲妹,因体弱多病,才久居深闺,不让人知晓她是妖修,出嫁时十里红妆,定不会辱没云梦江氏。”
后面的江澄没大听进去,只是愁云满面,暗自嗟叹。蛇妖已死,解药便无法寻得,本想让凌安出面规劝凌容,可奈何他也说不上话。
凌安见江澄一脸不情不愿,也心生恻隐之心,于是继续道:“江宗主若是果真不愿,不妨亲自去和姑奶奶说,说来姑奶奶食人间香火数百年,也是个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主儿,江宗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姑奶奶会回心转意也未可知啊……”
江澄沉思片刻,亦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凌容好好谈谈,至少,先哄着她救了金凌再说。
江澄站在凌容的房门外,听着屋内飘出的袅袅琴音。是《凤求凰》,不由得,江澄便想起那个月圆之夜,那段动人的箫声,和那个扑进自己怀里的人......
琴声止,凌容清丽的声音传来:“江宗主,进来吧。”
江澄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而入。“凌姑娘。”
“江宗主,如今我不妨告诉你,你外甥至多还有两日可活,我说的事情,你可要尽快考虑。”凌容并未抬头,只翻看着手里的琴谱,泰然自若,闲适优雅,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你不用想着回云梦找顾风,妖毒只能由妖来解,顾风区区凡人,无能为力。”
“凌姑娘,你既会读心之术,便知我于你并无男女情谊,为何还非要嫁入云梦江氏?”
凌容翻书的动作顿住,想起与江澄邂逅的那天。那时自己奄奄一息,险些丧命,可是却有一双极温柔的手将自己托起,几乎是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凌容便感知到这双手的主人有着怎样悲惨的前半生,可是,在遭遇那样一系列变故之后,竟然还能拥有这般温热的手掌和悲悯之心。凌容瞬间就沦陷了,心想日后自己一定要陪在这个人身边,永远爱着他,永远守着他,不让他再承受生离死别之苦。后来伤好,化成了人形来到他的面前,可他却是因为那个叫蓝涣的人才接近自己,也是因为那个蓝涣又将自己撵走。想到这里,凌容不禁心生妒忌,生生把那本琴谱捏得粉碎。
“那敢问江宗主,我的容貌性情都合您心意,为何就不能嫁入莲花坞?”
“我说过,我并不心悦于你......”
“你不心悦我,那你心悦谁?”凌容的一双明眸泛着精光,目光咄咄逼人,看得江澄心慌气短。
“你怕了?你自己都不敢去想你心里之人到底是谁!我且问你,莲花坞的玉兰是为谁而种?羊脂玉佩是为谁而制?《姑苏夜》又是为谁而学?你每晚入睡之前想的是谁?睡梦中喊的又是谁的名字?江澄,你敢说出口吗?”
江澄面如纸色,额沁薄汗,瞪着一双杏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凌容,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喜欢蓝曦臣这个事实。
“你以为你对蓝涣是朋友之谊吗?那你可以问问自己,你对他的感情与你当初对魏婴,可有不同。”凌容嘴角浮起一抹嘲讽,“江宗主对断袖之事一向深恶痛绝,如今却爱上了男子,不知世人会如何看待江家呢?说起来,魏婴也是出自云梦江氏呢,不知是不是莲花坞的水土问题,怎的专生断袖?”
江澄如遭五雷轰顶,纵使自己并不沽名钓誉,可江家却是要脸面的!如今的江家是自己踏着尸山血海打拼而来,怎可让它陷入泥淖,前功尽弃?
“江宗主,你想清楚了没有?你可是江家的唯一血脉,若是你执意爱慕蓝曦臣,九泉之下的江家先祖怕是死不瞑目了吧。”凌容的话宛若刀子插在江澄心口,疼痛难忍,却医治无门。
江澄捂着胸口,一时间不能镇静,头脑一片空白。良久,江澄才终于开口,声音嘶哑而颤抖,透着许多无奈与悲哀:“我......答应你......”
凌容嘴角上扬,仿佛早就料到了一样,立即起身,朝屋外走去。
“金宗主之毒,今晚便可尽散。”
【曦澄】《晚雨晨曦》二十六(订婚)
“懊恼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
——刘禹锡《竹枝词九首(其六)》
江澄等人还未返回云梦,江澄要娶凌家小姐的消息便传播开来,仙门百家一片哗然,都笑三毒圣手这棵千年铁树竟然开了花。蓝曦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比震惊,不敢相信短短数日之内江澄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想去莲花坞找他问个明白,却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询问好没道理,身为好友,难道不应该替他高兴吗?可是,...
“懊恼人心不如石,少时东去复西来。”
——刘禹锡《竹枝词九首(其六)》
江澄等人还未返回云梦,江澄要娶凌家小姐的消息便传播开来,仙门百家一片哗然,都笑三毒圣手这棵千年铁树竟然开了花。蓝曦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比震惊,不敢相信短短数日之内江澄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想去莲花坞找他问个明白,却突然觉得自己这番询问好没道理,身为好友,难道不应该替他高兴吗?可是,为何心口如此疼痛难忍?难不成是连日奔波劳碌,无暇休息的缘故?蓝曦臣刚想唤人找医师来,却突然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蓝曦臣五内郁结,身心俱疲,药石罔效,水米难进,却还天天拿着一把刻刀削着一块木头,不足半月,蓝曦臣竟形销骨立,弱不胜衣。
凌容随江澄等人回了莲花坞,众人见之前的容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凌姑娘回来做莲花坞主母,皆大吃一惊,但见宗主并不欢喜,甚至比以往更加阴郁冷厉,便知道此番联姻,怕不是你情我愿。宗主对这位凌姑娘倒也算礼遇,吃穿用度,皆是最好,但却不大理她,从给她安排的住所便可看出她在宗主心里无甚地位:凌姑娘要求住菡萏院,可宗主坚决不依,反而给她安排到离泽芝堂最远的菱香阁。这次凌姑娘回到莲花坞,不再如从前一般温婉贤良,而是以一种女主人的姿态自居,甚至找人来砍了菡萏院的玉兰。
江澄听到江远禀告之时,精神有些恍惚,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江远再三呼唤之后才回过神来。
“宗主,宗主!弟子们都不敢阻拦,请您做主啊!”
江澄倏的起身,向菡萏院疾驰而去,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株株玉兰萎靡倒地,枝叶凋零,香消玉殒。江澄怔怔地看着满院狼藉,失落至极,原本想着多植些玉兰,莲花坞便更接近云深不知处,蓝曦臣或许会住得更加舒坦。可是如今要娶凌容过门,她连这些玉兰尚不能容,只怕日后蓝曦臣再难住下了。
“你们都出去。”
砍树的工人和弟子们退去,院子里只剩江澄和凌容两人。江澄面色冷若冰霜,一双杏眼却似喷火。
“凌姑娘,你我尚未完婚,你这般干涉莲花坞事宜,不觉得过分了吗?”
“反正我早晚都是要过门的,到时候我依旧要砍,江宗主又能保这些玉兰到几时呢?”
“这些花好好的,又不碍姑娘事,砍它作甚?”
“谁说不碍我事?我看见这花就心头烦闷,胸口郁结!不止这些花,日后,这菡萏院我也要拆!”
“你......”江澄的两道剑眉拧在了一起,与凌容瞋目对视,“你这样,我只会愈加反感!你们妖族的爱都是这样自私浅薄吗?若果真如此,江某并不稀罕。”说罢,江澄便拂袖而去,只剩凌容一人在院内怅然。
凌容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是要做江澄身边的可心之人,而非给他添堵之人,于是有些懊悔自责。可是一想到江澄心里之人不是自己,而是蓝曦臣,又怒不可遏,妒忌之心无法抑制。妖族毕竟是妖族,即使渡了劫,却还是残留兽性,有时情绪会难以控制,容易冲动。
容易冲动的不止凌容一个,江澄每日看着各大仙门来来往往,恭贺自己订婚之喜,也心生烦闷,一见那堆成小山的贺礼,更是头疼。
“把这些东西都给我丢出去,有多远丢多远,别再让我看见!”江澄暴躁地把堆在桌子上的礼品都摔在地上。
“可是,这样做怕是会得罪仙门百家......”江远知道宗主心中不快,但还是得顾全大局规劝。
“我说话已经不好使了吗?”
“弟子遵命。”江远叹了口气,无奈地收拾礼品,想着要不就把它们分给外面的穷人们好了。
“里面可有蓝家的贺礼?”
江远愣了一下,答道:“没有,蓝家没有派人来过,许是不能从水患中抽身。”
“去吧。”
江远叫来几名弟子把礼品抬了出去,处理妥当再回来时给江澄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宗主,泽芜君来了。”
江澄听了,心下欢喜,可转瞬又感悲伤。得知自己对蓝曦臣的情感后,对他愈发想念,可如今人来了,却又不敢去见。且不论这份感情难以启齿,就是自己即将娶妻的当口儿,自己又该在蓝曦臣面前如何自处?
江远见江澄愁眉苦脸,并不起身,便又催促道:“宗主,泽芜君在芙蓉厅等您呢!”江远推了推江澄的胳膊,“泽芜君身子好像不大好,宗主您不去看看?”
江澄一阵心慌,连忙朝芙蓉厅奔去,一进厅,便见形容消瘦的蓝曦臣立在那里,仿佛一阵风来就能把他吹倒。
“蓝曦臣,怎么回事?这才几日,怎么病成这样?”江澄上前,拉着蓝曦臣坐下。
蓝曦臣面色苍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碍事,只是前段时间太累,休息不好而已……”说着便咳了起来。
江澄见了好不心疼,连忙为蓝曦臣端来了茶水,却见蓝曦臣从袖间掏出一件物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木雕的小狗,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当真可爱。
“这是?”
“涣为晚吟准备的新婚贺礼……涣知道晚吟喜欢小狗,既然莲花坞不养,那便让这只木雕的小狗陪着晚吟。”
江澄接过小狗,看见蓝曦臣的指尖似有几道伤痕,“这是你雕的?”
蓝曦臣点了点头。
“既然病着,还做这费心劳力的事作甚!”江澄对蓝曦臣这般不保重自己身体的行为很是不满。
“晚吟大婚,涣的贺礼必得与众不同......病......不妨事的......”
江澄心头一阵酸涩苦楚,想不到意中人给自己送来新婚贺礼竟是这种感觉。可是心里再苦,却还得佯装镇定,不能让人瞧出端倪。
“姑苏的水患解决了吗?”
“基本上都解决了,就是遭了重创,没个三五年怕是恢复不了元气,可怜了那些百姓......”蓝曦臣无奈地摇了摇头。
“凡是江蓝两家合作的生意,江家皆让利三成,蓝家缺什么短什么,只管来莲花坞取,不必客气。”
蓝曦臣刚想致谢,却有一娇柔妩媚的女子声音传来:“江宗主如此大方慷慨、倾囊相助之前,是否应该问一问江氏主母的意见?”
蓝曦臣见美艳动人的容姑娘从内府走了出来,款款进入芙蓉厅,大吃一惊,没有想到,江澄要娶的竟是这位教坊女子。
凌容嫣然一笑,向蓝曦臣福了福身子,“凌容见过泽芜君。”
蓝曦臣怔怔地回了礼,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这个女子已经被晚吟撵走,可见晚吟并不心悦于她,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了凌家女儿,又做了晚吟的未婚妻?
“你出来干什么?”江澄冷声问道。
“我若是再不出来,只怕江家就要被宗主拱手送人了!”
“钱是江家的,怎么使还需要姑娘过问吗?”江澄横眉冷眼,面露不悦,继续道:“且不说姑娘如今尚未过门,就算日后成了江氏主母,莲花坞也是我说了算,姑娘只管养尊处优、享受荣华富贵便是,其余的,不劳姑娘费心。”
“江澄你——”凌容柳眉踢竖,美目含嗔,怒气直冲胸口,眼瞅着灵力就要奔涌而出,突然江遥跑来按住了她。
“凌姑娘,我们宗主为了您往菱香阁移植了不少凌霄花,眼下正好到了,姑娘快去看看吧!”说着就拉着不情不愿的凌容走了。
“晚吟,这是怎么回事?你并不是真心喜欢凌姑娘是不是?”
江澄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娶她?如今以江家的实力,根本无需联姻来巩固地位。”
江澄叹了口气,“这事你管不了,谁都管不了......你还是回云深把病养好吧,别操心了!”
“你这样,我怎么放得下心?”
“放不下也得放!”江澄朝蓝曦臣怒吼道,蓝曦臣的脸色更加苍白,江澄不忍再看,转过身去,冷冷地说道:“你走吧……”
“晚吟......”
“来人,送客。”
一旁的弟子过来,领着恋恋不舍的蓝曦臣朝外走去。
江澄回过身,望着蓝曦臣远去的背影,一滴清泪落在了手中的木雕小狗上,喃喃低语道:“蓝曦臣,这都是命......”
金凌知道舅舅是为了自己才答应娶那狐妖,可奈何自己太过弱小,不能与那千年妖修相抗,又被舅舅撵回金鳞台,不许过问此事,所以心下着急,却无济于事,于是动用金家所有人力去找当初给泽芜君诊病的神医,想着他修为高深,或许有法子化解此事。哪知金家刚刚兴师动众地去寻,顾风倒自己来了金鳞台,带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宝儿,端的是仙风道骨,风流标格。
江澄眼见金凌抱着宝儿,领着顾风来到莲花坞,身边还跟着与他交好的姑苏蓝氏和巴陵欧阳家的几个小子,满腹狐疑。
“大哥哥!”宝儿欢喜地扑进江澄的怀里。
凌容斜睨着这个在江澄怀里撒娇的孩童,发现自己的读心术竟然在他身上不起作用,那张看似天真的小脸透着些许精明狡黠,却看不破他心中所想。凌容不禁怀疑,难不成这个小孩也是一方妖修大能?
“这个姐姐好生漂亮!”宝儿从江澄怀里起来,便朝凌容走去,仰着小脸,张开双臂,甜甜地笑着:“姐姐抱一抱宝儿吧。”
凌容微笑着将宝儿抱了起来,“宝儿也漂亮。”
“还是姐姐更漂亮。”宝儿咧开嘴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朵花来,递给了凌容,“姐姐看这朵花好不好看?”
凌容刚刚接过花朵,却突然脸色大变,狂性大发,将怀里的宝儿狠狠地丢了出去,宝儿小小的身体猛烈地撞在厅内的立柱上,登时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宝儿!”江澄大惊失色,立刻冲了上去,搂住宝儿,给他输送灵力。
顾风则目光一凛,冲凌容冷喝道:“你要干什么?”
凌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花容失色,赶忙朝宝儿跑去,却被江澄喝住。
“离远点!”江澄双目赤红,满眼恨意,“你这个毒妇,宝儿还这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没控制住......”凌容慌了神,纵使她对宝儿心有疑惑,却没想过要伤害他,可刚刚不知怎么了,突然兽性失控,竟然出手伤了人。
顾风过去将宝儿抱起,冷冷地对江澄说道:“请江宗主给顾某一个公道!”说罢,就抱着宝儿去了内府医治。
江澄脸色凝重,扫了一眼厅内之人,现下不仅有金凌和江家人,还有外人在场。受伤的是无辜稚子,伤人的却是江氏未来主母,无论如何也得给在场众人一个交代。
“来人!”江澄唤来旁边的江远,“给凌家去信,让凌宗主接他妹子回蓬溪,江凌两家婚事,作罢。”
在场之人无不吃惊,两大世家的联姻岂能说作罢就作罢,可是如今这位凌姑娘当众打伤一名孩童,若是江宗主无动于衷,依旧娶了这位蛇蝎女子,好像也说不过去。
凌容一听,登时大怒,“江澄,你出尔反尔?”
江澄不敢看向凌容的眼睛,垂下了头,“凌姑娘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只是婚事,恕难从命。”
凌容怒不可遏,暴跳如雷,“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金凌?”说着就呼啸着向金凌袭去。
江澄的心漏跳一拍,毫不迟疑地朝金凌奔去,将他护在身后,扬着头颅,怒目圆瞪,与凌容对峙。“你若伤金凌一根汗毛,我便恨你一生!”
凌容泄了气,悲不自胜,她可以忍受江澄烦她、厌她、惧她,但是她不要江澄恨她。她知道,恨一个人有多痛苦。她也知道,江澄已经恨了那么多年,痛苦了那么多年,又怎么忍心让他继续恨下去呢?
江澄见凌容这副黯然销魂之态也不禁心生怜悯,心道,她不过是爱错了人,用错了方式,也并非十恶不赦、不可原谅之人。
“你们都退下。”江澄屏退了所有人,只为了心平气和地和凌容讲清道理。
“凌姑娘,”江澄向凌容郑重行了一礼,“江某很感谢姑娘救了我和金凌,姑娘若要江某的性命偿还,也可拿去。只是,我对姑娘确无儿女私情,即使勉强结合,也只能凄惨收场。姑娘既会读心之术,便能看见我的爹娘就是这般怨偶,敢问姑娘,你觉得我阿娘在莲花坞过得快乐吗?”
凌容目光凄楚,自然看到了江澄幼时目睹爹娘争吵的画面。“江澄,你可知人心易变,惟有妖类长情。我只是想陪在你身边,不再让人伤害到你,你为何不能容我?你可知,只有我的爱,才是最纯粹的爱!”
江澄刚想出言反驳,却被凌容打断。“你不用驳我,你且想想,你最亲近之人待你如何?你娘骂你无能,你爹叹你不肖,你姐姐为你最好的兄弟挡了一剑,死前却连个眼神都吝啬与你,而你那好兄弟为了几个外人就背叛了你,只有你一个人傻傻地相信他所谓的誓言,痴痴等了十三年,人家却都不记得这码事儿了……”凌容笑了起来,“我在这世间活了千年,忠贞不渝、痴心不改的人,实在罕见,你以为,就这么幸运,能让你碰见?”
江澄百感交集,愁绪万千,突然想起那个月圆之夜,蓝曦臣扑进自己怀里,说会永远陪着他、信任他、保护他。蓝曦臣,大概是不同的......
“呵,蓝曦臣——”凌容哂笑一声,“天真!竟然还没死心!”凌容丢下这么一句,就甩袖转身,御风而去。
【曦澄】《晚雨晨曦》二十七(弯弓)
今日是泽芜君蓝涣的生辰,先祝寿星生辰快乐!再祝寿星和我们澄哥儿永结同好!所以,今天不发刀子了!少发点糖🍬让大家缓一缓,不然都没有人看了😂
以下,正文!
——————————————————————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
...
今日是泽芜君蓝涣的生辰,先祝寿星生辰快乐!再祝寿星和我们澄哥儿永结同好!所以,今天不发刀子了!少发点糖🍬让大家缓一缓,不然都没有人看了😂
以下,正文!
——————————————————————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
——《诗经·小雅·角弓》
江澄忙不迭地赶去看望宝儿,发现金凌、江远、江遥都在屋内,顾风正在给宝儿诊脉。
“舅舅,凌姑娘呢?”
“走了。”
“走了?”金凌大惊,当初宝儿到金鳞台,让找来几个其他仙门的人一同来莲花坞,还不解其意,如今看到宝儿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场戏,竟然真的让凌容知难而退了!
“宝儿怎么样?”江澄急切地向床上的小人望去。
“大哥哥,宝儿没事!”宝儿坐了起来,尽管小脸还有些苍白,却也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江澄疑惑,刚刚宝儿明明摔得那样严重,断掉的肋骨扎进肺腑也未可知,纵然顾风的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让宝儿清醒过来,还能起身!
江澄坐到宝儿身边,狐疑地望着那张精致的小脸,然后又望了望顾风。
“宝儿体质特殊,有着极强的再生能力,是以受了再严重的伤,一刻钟后便能恢复。”顾风解释道。
怪不得顾风急匆匆地走了,原来是怕凌容瞧出端倪。
“宝儿,你给凌容的是什么花?”
“就是一朵普通的凌霄花呀!”宝儿扬着头,状似天真地答道。
江澄才不信,估计是那花上撒了什么能让妖类狂性大发的药粉,顾风能制出这种东西也不稀奇。“那又是谁教你演的这出戏?”
宝儿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狡黠一笑,“自然是师父啦!”
一旁的顾风听了,翻了个白眼,“倒会往师父身上推!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宝儿,记住,以后可万不能再如此了。虽然你体质特殊,但也不能恃此妄为,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宝儿满脸堆笑,小脑袋钻进江澄的怀里,“大哥哥可是在关心宝儿?”
“当然。”
金凌在一旁努了努嘴。
“那大哥哥是不是最喜欢宝儿?”
“这......”江澄有些犯难地望向金凌,果然见金凌一脸不悦。
“大哥哥,宝儿可是为了你才被那狐妖摔伤的!”宝儿佯装嗔怒,继而又咧嘴呼痛。
江澄无奈,只得答道:“好好好,最喜欢你!”
宝儿立马安静,挑衅地看向金凌:“怎么样?我就说大哥哥最喜欢我吧!”
金凌不服,“是你哄着舅舅说的,不算!”
“愿赌服输!你该叫我一声小舅舅!”
金凌一听,当然不愿,拉着江澄的袖子央求道:“舅舅,你重新说,你最喜欢谁?”
“大哥哥!”宝儿也拉着江澄的袖子不依不饶。
江澄一阵头大,看见一旁掩嘴嗤笑的江远、江遥二人,便把心一横,“我最喜欢江远!”
被点名的江远怔住了,可一旁的江遥却撒起泼来,坐在地上,拽着江澄的衣角,哭喊道:“宗主偏心!宗主怎么只喜欢大师兄,阿遥就不是您的心头肉了吗?阿遥不依!阿遥不依!”
江澄无奈地瞅着面前的一大一中一小三个孩子,抚了抚额,顿生出“养孩子好难”的感叹。狠下心分别打了三人的后脑勺一下,呵斥道:“都闭嘴!吵死了!”江澄又气又恼又好笑,幸好这屋里没有外人,不然云梦江氏的脸就要丢尽了!
“金凌,江遥,你们两个给我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允许,不许起来!”
——————————————————————
“兄长,今日天气好,出来走走有利于身体康复。”蓝忘机见蓝曦臣整日闷在房内,茶饭不思,病容憔悴,十分心疼,好不容易劝他出来散散心,可蓝曦臣却依然愁容满面。
“兄长,医师说你的病也没有大碍,是操劳过度,忧思成疾,可吃了这么些药,怎么还不见好转?”
“我没事。”蓝曦臣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哎,听说了吗?江家跟凌家退婚了!”
“没听说,怎么回事?”
蓝曦臣和蓝忘机站在树丛后面,正在攀谈的两名弟子没有看见。听见两名弟子的窃窃私语,双璧皆是一惊,索性不出声,听他们说完。
“昨日我下山,正巧在一家茶肆里碰见姚家的修士在谈论这件事。好像是姚宗主送给江家一座翡翠玉屏风以贺江宗主订婚之喜,看样子价值不菲,结果姚宗主却在一家当铺看见了这座屏风,查探后方知各世家的贺礼江家一件都没收,都分给了遭水患的流民,所以那屏风才会出现在当铺。姚宗主大怒,跑到江家去质问,结果被告知两家婚事作罢,贺礼都送走了,退不回去,只赔银子。姚宗主再心疼,也没有脸面真的拿了银子走,所以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啊?那江宗主此举,岂不是不仅得罪了凌氏,还得罪了仙门百家了吗?泽芜君和江宗主要好,咱们会不会也被连累啊?”
“没事,如今除了清河聂氏,谁敢和江蓝两家为难啊!”
“也是。不过,为什么江宗主会退婚呢?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位仙子愿意嫁他!”
“不知道。哎?景仪前天来信说他眼下就在莲花坞,不妨问问他!”
“问他,思追不就也知道了,如今他掌罚,知道咱们在背后语人是非,回来还不让咱们抄家规!没准儿还会告诉含光君,别找不自在!”
“这倒是。”
蓝忘机刚想出声呵斥两人,却被蓝曦臣拦下。“算了吧……”
蓝忘机有些恍惚,好像看见刚刚兄长脸上闪过一抹微笑,不是苦笑,不是强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由衷的笑。
——————————————————————
莲花坞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一下子聚了这么多孩子,再加上宝儿、金凌、景仪,甚至江遥又经常争吵拌嘴,一时间让莲花坞添了不少人气。虽然江澄喜静,但如今这番情景却也让江澄想起些小时候和师兄弟们玩闹的日子,虽然感慨,但也欢喜,庆幸这些孩子没经历过什么铭心刻骨的伤痛,尚怀一颗赤子之心。金凌说好久没有射过风筝了,不妨趁着人多,比赛射箭。江遥一听,便吵着也要加入。
“江遥你好不害臊!再有一个月,你就要行加冠之礼了,竟然还要跟我们比试,有本事,你去和江远真刀真枪地过几招呀!”
“大师兄才不会跟我动手呢!是吧,大师兄!”江遥朝江远粲然一笑。江远则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江逸正好路过,便跑到江澄跟前说他也想参加。
江澄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翻了个白眼,呵斥道:“江遥,你看看你,没个师兄的样子,带得师弟也不务正业!你怎么不学学你大师兄的沉稳持重!”
“大师兄也想玩的!是不是啊?”江遥朝他大师兄挑了挑眉。江澄侧头一看,江远果然红了脸。
江澄顿觉头疼,这时江元清上前劝道:“宗主,今日难得高兴,就由他们去吧!”说着就朝江遥、江逸挥了挥手,又给江远使了个眼色,“阿远,你去给他们当裁判吧。”
江遥见江澄不作声,应是默许,瞬时欢呼:“既是比赛,那总要有点儿彩头!阿凌,你去朝宗主讨!”
“为什么要我去?”
江澄冷哼一声,道:“要彩头是吧……”然后给江元清递了个眼神,“去把那张霸王弓拿来,谁赢了,便是谁的!”
众人一听皆眼前一亮,来了精神。
“霸王弓哎,我还只在书上见过呢!”欧阳子真惊呼着。
蓝思追道:“据说那张霸王弓乃玄铁所制,弓弦则为蛟龙的背筋,有一百二十多斤沉呢!”
“宗主,您不是说那张霸王弓要留着给阿遥作成人贺礼吗?”江元清一脸戏谑。
“啊?宗主,您怎么能拿我的成人贺礼当彩头!前年大师兄加冠的时候,您可是二话不说,就把承影送出去了!怎么到我这,还得自己去争抢!”
江澄白了他一眼,嘲讽道:“哼!和一群孩子比试,若还不能拔得头筹,你还有脸要成人贺礼?”
江遥扁了扁嘴,一旁的金凌也不甚欢喜,跑过来抱怨道:“舅舅,你怎么对江遥恁好!之前我朝你要那霸王弓,你都没给,却送了他!”
江澄打了他一下,呵斥道:“眼皮子浅的,给你的好东西还少吗!再说了,你爹生前最喜骑射,你们金家还缺几张好弓?据我所知,你爹加冠的时候,你爷爷就把轩辕弓给了他!还来朝我要!”
“不一样!那是我爹留给我的,又不是舅舅给的!”金凌气鼓鼓地扬着头。
江澄甚是无奈,“好,等你加冠的时候,你想要什么都依你,就算你要紫电、三毒,也都给你,行了吧?”
金凌一听,咧嘴笑了,洋洋自得,“紫电、三毒我要,这霸王弓我也要!今天,就让你们开开眼,看看小爷我百步穿杨的箭法!”
“切,净说大话!”不远处的蓝景仪甚是不屑,他素来与蓝家人迥异,不喜习乐练剑,却爱游畋驰弋,蓝曦臣又宠他,亲自教习,所以他的箭法倒还算精湛。“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的箭法乃是泽芜君亲授,泽芜君可是能箭穿七札,弓贯六钧的!”
“哼,泽芜君亲传又怎样?我的箭法还是舅舅手把手教的呢!看我今日赢了你,改日再让我舅舅赢了泽芜君,让你们姑苏蓝氏甘拜下风、心服口服!”
“是谁要我和晚吟比试呀?”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江澄循声望去,见蓝曦臣笑眼盈盈地走来,气色比前些日子要好很多,也不似先前那般削瘦,便心安不少。
“泽芜君,您怎么来了?”蓝景仪跑了过去。
“你和思追夜猎,许久未归,听门人说你二人在莲花坞,我便来看看,是什么绊住了你们的脚,连宗主生病也不回来侍奉。”
江澄听了,略感失望,原来蓝曦臣不是来看自己的,而是来寻弟子的!
“泽芜君,您别生气!”蓝景仪赶紧拉住蓝曦臣的手,撒起娇来,“这不是大小姐让我俩来帮忙嘛!您身体怎么样,可大安了?”
“我没事了。还有,不要再叫‘大小姐’了,没有礼貌!你要么以表字相称,要么喊一句‘金宗主’,别人也不会说我们蓝家不懂礼数!”
金凌见泽芜君替自己撑腰,教训了蓝景仪,喜不自胜,扬着下巴,冲蓝景仪挑了挑眉。蓝景仪见状,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蓝思追等人亦过来向泽芜君行礼,江澄则向他点了点头。
“泽芜君,我们正好要比射箭,江宗主说要以霸王弓作赌注呢!景仪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蓝曦臣的目光越过蓝景仪望向江澄,正好对上那双泛着雾气的杏眼,不由得一阵心悸,脸上挂着微笑,怔怔地看着江澄,仿佛永远也看不够的样子。江澄对上蓝曦臣的目光,亦心慌意乱,面红耳赤,连忙看向别处。
“既然都以霸王弓作赌注了,还射什么风筝,不如驰马,去山里打猎!”江遥生怕霸王弓被别人抢了去,索性提议增加比赛的难度。
江遥话毕,金凌、蓝景仪和欧阳子真立即欢呼同意,江逸却扁了扁嘴,嘟囔着:“就你精!谁不知道,二师兄你的骑术最好!”
宝儿跑过来扬着小脸,扯着江澄的衣角:“大哥哥,宝儿也要去。”
“你师父同意才行。”
“师父同意了!”宝儿笑得灿烂,还朝蓝曦臣眨了眨眼睛,“上次去云深不知处,泽芜君还差点驾鹤西去,眼下倒是生龙活虎了!”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蓝曦臣倒是不在意,弯腰把宝儿抱起,笑吟吟地说:“你是顾前辈的弟子?”
“嗯,不像吗?”
蓝曦臣笑得更灿烂了,“像,像极了!宝儿帮我去挑一匹好马吧!”
那群孩子一进了山里就撒开欢来,各自追逐猎物去了,江澄和蓝曦臣作为裁判,倒不似他们那般着急,再加上宝儿还小,蓝曦臣不敢骑得太快,于是俩人落在后面。
“晚吟,凌姑娘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只是个误会,都没事了……”江澄一脸轻松,眼角、眉梢都染着些许笑意。
“没事就好......晚吟突然要成亲,着实把涣吓了一跳!”
江澄有些难为情,不自觉地红了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这么大岁数了,成个亲也不为过吧!”
蓝曦臣愣了一下,心道自己确实奇怪,好像并不期盼着晚吟成亲一样。
“话说回来,你怎么还不成亲?世家公子榜第一的泽芜君应该是很多仙子的梦中情郎,你叔父就没催你?”江澄故作镇静,不着痕迹地问道,眼角却瞟着蓝曦臣的神色。
蓝曦臣微微一笑,叹了口气,“自然是催过的,但是涣只想寻一个情投意合之人。”
江澄的眸子闪了闪,心跳一阵加速。他和蓝曦臣也算知交,那算不算情投意合呢?如果他俩人都不是宗主,而是普通人,蓝曦臣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呢?
蓝曦臣怀里的宝儿故作深沉道:“大哥哥难道不知,这世间的姻缘乃是上天注定,只有两个有缘人的红线才会缠在一起,泽芜君还不成亲,那就说明时机未到!”
江澄切了一声,“你个小鬼头,知道什么姻缘、红线的!这也是你师父教的?”
“宝儿知道的还多着哩!”
【曦澄】《晚雨晨曦》二十八(恩断)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诗经·国风·氓》
因姑苏水患方消,百废待兴,所以没几日,蓝曦...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诗经·国风·氓》
因姑苏水患方消,百废待兴,所以没几日,蓝曦臣就领着那群孩子离开了,顾风和宝儿亦向江澄辞行,莲花坞又恢复了平静。江澄在莲花坞呆着总是胡思乱想,想魏婴,想凌容,想蓝曦臣,于是便轻装简行外出夜猎去了,也没有个明确的目的地,走到哪算哪,竟然不知不觉就到了广陵。当江澄意识到,再往前走走便是姑苏的时候,吓了一跳,不敢再继续赶路,于是在广陵的一间客栈住下,在城内逗留了好几天。
小二刚刚把饭菜酒水送入房内,江澄还未动筷,便有人敲门。江澄起身开门,却见一干蓝氏弟子恭候门外,为首的正是蓝景仪。
“江宗主。”蓝氏弟子向江澄行礼。
“什么事?”
蓝景仪:“敢问江宗主,这几日可是都在广陵?”
“是,怎么了?”江澄疑惑,心想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们宗主请江宗主往云深不知处一叙。”
江澄更加不解,蓝曦臣要请自己去云深,信鹰、传信符,什么不能用,何必兴师动众,让这么一大群弟子来请?
“蓝曦臣叫我去做什么?”
“弟子不知。”蓝景仪低下了头。
江澄微愠,却也没牵连蓝家的弟子们,毕竟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想着,把这笔帐算在蓝曦臣头上,一会儿到了云深再与他清算。
一路上蓝景仪与江澄走在最前面,还不时地给江澄使眼色,惹得江澄更加不悦。
“你眼睛怎么了?”
蓝景仪拉着江澄快走两步,压低声音,以防后面的蓝家弟子听到:“江宗主,您这两日真的都在广陵?”
“当然。”
“那紫电、三毒可曾离身?”
“当然不曾!不是,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到了云深不知处,让泽芜君跟您说吧!”
“故弄玄虚!”
江澄进了蓝府,见那堂屋里竟然停着一口棺材,材头边点着灯,摆列着香烛花果,棺材边有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正跪在地上啼哭,还有两个小儿拿两盏饭儿献供。江澄心下一惊,没有想到蓝家在办丧事,更是疑惑,此时蓝曦臣叫自己来是为何事。
江澄进了堂屋,屋内之人皆注目而视,似要在江澄身上盯出个洞来。
“晚吟!”蓝曦臣看见了江澄,就要迎来,旁边却有一位蓝氏长老轻咳一声,蓝曦臣面露窘色,又退了回去。
正在啼哭的男子一听蓝曦臣唤了一句“晚吟”,立马抬起头来,瞪着通红的眼睛,满脸仇恨,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江晚吟”,便要朝江澄扑来。
“退下!”蓝曦臣呵止道,那男子倒也真的不敢动了。
“这是......”江澄错愕,不明所以。
“这位是我的一位堂叔,也是教我吹箫的师父......”蓝曦臣面含悲戚。
江澄对躺在这的蓝长老有点印象,地位好像很是尊崇,连蓝曦臣和蓝忘机都对他毕恭毕敬。
“节哀。”江澄向蓝曦臣点头致意,又朝棺材内的蓝长老行了一礼,哪知刚刚那位啼哭的男子却冷哼一声,“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澄大怒,但念及他应为逝者亲眷,伤心欲绝才口不择言,便不欲与他计较,只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
“事情还没问清楚,不得无礼!”蓝曦臣偏过头,冲那名男子冷喝道。
江澄大惊,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位长老的死与自己有关?
“这还用问!正好江宗主在这,让他看一看逝者身上的伤是不是三毒所致,不就行了!”刚刚轻咳的那位蓝家长老开口。
“什么?三毒?”江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晚吟,这几日你都在哪?”蓝曦臣急切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蓝家要来盘问江某吗?”
“晚吟,情非得已,堂叔身上的剑伤确实很像三毒......”
“什么像,分明就是!”啼哭的男子恶狠狠地说道。
江澄眼睛一眯,怒气攻心,冷冷地斥道:“本宗主看在你亲人去世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别给脸不要!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宗主这么说话!”说着,右手已经摸上了左手的银色指环。
“江宗主好大的架子,在我们蓝氏的灵堂,当着我们蓝氏宗主和众长老的面就要动用紫电吗?”蓝家另一位长老讥讽道。
江澄看了一眼蓝曦臣,放开了左手的指环,强忍怒意,勉强开口:“我三天前到的广陵,一直住在城里的客栈,没见过你们蓝家人!”周围一阵窃窃私语。
“那晚吟的紫电、三毒可曾离身?”
“废话,我又没死,也没成为俘虏,我的仙器不在我身上在哪!”江澄一双杏眼饱含怒意,瞪着蓝曦臣,心里又气愤又委屈。
蓝曦臣垂头丧气,拉着江澄走到棺材边上,掀开了那位长老领口,一道剑伤赫然显现,江澄定睛一看,果然和三毒的剑刃一模一样。
“怎么样?还有什么好说的?”蓝家长老质问。
“不是我做的。”江澄一脸平静,“三毒虽然难得,但要打造出一柄相似的兵器也并非做不到,仅凭此便要定江某的罪?”
“剑伤可以作假,那紫电呢?那可是天地间绝无仅有的仙器,任谁也模仿不来的。”
江澄看着那位咄咄相逼的长老唤来几名弟子抬着几具尸体进来,眉头一皱。那位长老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冲江澄喊道:“请江宗主过目,看看这几名蓝家弟子身上的伤不是紫电所致,又是什么!”
江澄上前一看,大吃一惊,果然是紫电。可是这没道理,三毒、紫电从不离身,怎么会伤了蓝家人而自己却不知!
“我说了,不是我做的,怎么会这样,我也不知道!”江澄的声音因愤怒而有些颤抖,看样子,是自己平时树敌过多,有人存心嫁祸,为的就是江蓝两家反目成仇。
“不是你还是谁?物证可以抵赖,人证你也想抵赖不成?”那名男子扬着头,一脸不服。
“还有人证?”江澄眼睛一眯,倒想看看这位人证是谁。
蓝家的一位长老开口:“忘机,你说。”
江澄内心惊骇,没有想到所谓的人证竟然是蓝忘机。虽然自己素日与蓝忘机不太对付,但也笃定蓝忘机定不会诬陷自己,可如今怎么是他出来指认?
站在角落里的蓝忘机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魏无羡跟在后面,一脸惶恐地看着江澄。
“前日我在广陵城外听见有人打斗,便前去查看,见江宗主正与堂叔父打作一处,地上躺着几名我蓝家的弟子,我刚欲出手,堂叔父便被三毒一剑穿心,江宗主又向我袭来,打伤了我就逃了。”
江澄一听,登时大怒,上前揪住蓝忘机的领子,怒目圆睁,厉声问道:“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谎话来陷害于我!”
“晚吟!”蓝曦臣赶忙上前拉住江澄,痛心疾首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江澄不可置信,一脸惊恐,“你不信我?”
蓝曦臣剑眉紧促,双目凄楚,道:“不,涣并非不信晚吟......”
江澄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并非不信我,只是,更信你弟弟罢了……”江澄目光里的怒意消散,随之消散的还有生机和神采。江澄转过头,一双静如寒潭的眼盯着魏无羡:“你呢?也不信我?”
魏无羡一脸为难,看了看江澄,又看了看蓝忘机,然后对江澄说:“江澄,你这两日有没有失忆啊,或是精神恍惚什么的?许是有什么邪祟上了身......”
江澄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自己可悲,笑自己可叹,竟然心存侥幸,指望魏无羡来相信自己。“我再说一遍,此事与我无关,你们蓝家死了人,自己去找凶手,别来问我!”说着,便要转身离去,却被手持兵刃的蓝家众人拦住去路。
“放下剑!”蓝曦臣喝命道。
蓝家弟子刚要收剑,一位长老高喊:“不许放!绝不能让江澄出了这个门!”
“表叔!”蓝曦臣很是焦急,想劝众位长老多些耐心。
“曦臣,你别忘了,你是蓝氏的宗主!躺在那的是你的师父和你的门人,受伤的是你弟弟,你这么护着一个外人作甚!”
蓝曦臣左右为难,一边是自己的知交好友,一边是自己的宗族亲人,实在难以决断。江澄盯着他良久,等着他作出选择。蓝曦臣挣扎了半天,终于开口:“晚吟,请你在云深不知处呆几天,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江澄杏眼一斜,冷笑道:“你要囚我?”
“不是囚禁,晚吟可在云深不知处随意走动,如先前一样......”
“曦臣!”蓝家众位长老怒斥,但蓝曦臣并不理会,继续道:“只是请晚吟住几日,十天,晚吟给我十天,我定查个水落石出!”
“那若是十天之后查不出来呢?”江澄嘴角噙着一抹讥笑。
“这......”蓝曦臣语塞了。
“呵!想囚禁江氏宗主,你们蓝家还不够格!”说着,江澄便拔出三毒,急声厉色对蓝家众人喝道:“我管你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谁敢阻我,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晚吟!”蓝曦臣按住江澄握着三毒的手,“晚吟就委屈一下,相信涣一定会还你清白好吗?”
江澄的心颤动了一下,望向蓝曦臣,那双杏眼分外澄明,只是无甚生气。“我相信你,你可曾信过我?”
一句话问得蓝曦臣哑口无言。
江澄收剑入鞘,一脸平静,“让我住下也可以,但是我要住在龙胆小筑。”
“什么?”全场一片哗然。
“江晚吟你不要欺人太甚!”蓝忘机恼了。
江澄不理众人,只淡淡地看向蓝曦臣。蓝曦臣双眼尽是痛色,纠结挣扎了许久才应声:“好。”
“兄长!”
“曦臣!”
江澄冷眼扫过反对的众人,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罢了,我住寒室,你搬出去。”说罢,江澄就兀自往寒室走去。
江澄一进寒室便在周围设了几重结界,不让任何人靠近,蓝曦臣几次想进去和江澄解释,却被一层又一层的结界弹了回来。蓝曦臣甚是无奈,却也不敢在这上面耽误功夫,十日之期转眼就到,必须抓紧时间查明真相。
江澄被囚的事情蓝家没有走漏风声,但是金鳞台上的蓝淑回了蓝家参加葬礼,便知道了此事且告诉了丈夫金子卿,金子卿则又告诉了金凌。金凌一听,登时大怒,舅舅那般骄傲,怎可被人当作凶手囚禁起来,急匆匆地便跑到云深不知处讨要公道。
金凌怒气冲冲地进了蓝家,正好与提着食盒的蓝思追碰了个对面。“阿凌,你来的正好,江宗主已经不吃不喝七天了,你快去劝劝啊!”
“什么?”金凌心头一凛,夺过食盒,急切地问道:“我舅舅在哪?”
“在寒室,江宗主设了结界,谁都靠近不得!”
金凌朝寒室奔去,果见结界重重,于是便大声呼喊:“舅舅!舅舅!我是阿凌啊,舅舅!”喊了半天,却没有半分回应。金凌回过头,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向蓝思追,狠狠道:“蓝宗主呢?”
“宗主在冥室问灵,已经问了五天了,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蓝思追没说回答的内容,因为他知道,金凌定不想听到。
金凌拔腿就往冥室跑去,在门口被护法的蓝景仪拦住。“阿凌,你不能进去!泽芜君正在问灵,不能打扰!”
“你让开!蓝曦臣,你出来!蓝曦臣!”金凌张牙舞爪的,蓝思追和蓝景仪两人都按他不住。
倏然,冥室的门打开了,蓝曦臣一脸怆然地走了出来,淡淡地说道:“放开金宗主。”
蓝景仪和蓝思追松了手,金凌飞似的跑到了蓝曦臣面前质问道:“你们蓝家凭什么囚我舅舅!”
蓝曦臣面含悲楚,并不作声。
“眼下我舅舅连我都不应,定是因为受了你们的折辱,恼火极了!泽芜君,你与我舅舅那般要好,他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舅舅敢做敢当,若真是他做的,他怎会不认?如今却把他当犯人一样的看着,你是要把他的心伤透啊!”
蓝曦臣一听,心头震动,竟有些站不太稳,眼前全是那日江澄冷漠无情、了无生气的脸。
“我......我没办法......”
“十天是吧?十日之期一到,我定要带我舅舅离开,你最好把事情查清楚,还我舅舅清白,否则,我们金家和江家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曦澄】《晚雨晨曦》二十九(义绝)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诗经·国风·氓》
金凌在云深不知处住下,每日都去寒室给江澄送饭食,但从未得到回应。眼瞅十日之限即将到来,可所有矛...
“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诗经·国风·氓》
金凌在云深不知处住下,每日都去寒室给江澄送饭食,但从未得到回应。眼瞅十日之限即将到来,可所有矛头还是都指向江澄,蓝曦臣问不到受害者的魂魄,只能问到当时目击的游魂,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蓝曦臣一筹莫展,却无能为力。到了第十日,守门的弟子来报,说山下有一位凌姑娘求见,称自己知道谁是凶手。
蓝曦臣心下一惊,立马和众长老去了雅室等候,见一袭红衣、美艳绝伦的凌姑娘款款而来,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
“蓝宗主,别来无恙啊。”
“凌姑娘。”蓝曦臣起身行礼,“凌姑娘能证明晚吟清白?”
“是。我知道凶手是谁,但是,我只说与蓝宗主一人。”
蓝曦臣神情肃然,点了点头,“请姑娘随我来。”
凌容随蓝曦臣到了冥室。
“此处无人,姑娘可以说了吧?”
凌容朱唇一勾,笑似春风,“人是我杀的,与江澄无关。”
“你杀的?”蓝曦臣眉头皱起,“那三毒、紫电怎么解释?”
凌容掩嘴轻笑了一声,“亏你们蓝家还是仙门世家,都识不出来那是障眼法?”说着就摇身一变,成了江澄的模样。
“障眼法?你是妖修?”蓝曦臣神色一凛,默念咒语,四面墙壁飞出数条铁索将凌容紧紧缚住。
凌容不为所动,变回了自己的模样,依旧笑得倾国倾城。“是啊,我是妖修,蓝宗主还抱过人家的本体呢!”
蓝曦臣蹙眉沉思,到底什么时候抱过这个妖物。
“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当初不是还和我拈过酸、吃过醋吗?”
蓝曦臣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望着凌容,那一袭耀目的红裙像极了当初那只通体赤红的小狐狸。
“你是茸茸?”
凌容不置可否地笑着。
“你为何要陷害晚吟?就因为他与你退婚?”
“非也,我只是想让他认清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那就是,全天下只有我会无条件地爱他、相信他、守护他,其他人,都做不到,”凌容嘲讽一笑,“包括你。”
蓝曦臣目光似剑,面颊抽动着,胸腔被怒气和愧疚填满,许久说不出话来。
“江澄一生,爹娘薄待,亲姊偏心,朋友背叛,家破人亡,这世间该他经历的,不该他经历的,他都经历了,原本心已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可后来,竟然为了你又活了过来。视你为知己,视你为对这尘世唯一的眷恋。而你是怎么回报他的呢?你信任他了吗?”
“我......我是信任晚吟的......”蓝曦臣的声音如秋虫一般微不可闻。
“囚禁他也叫信任他吗?”凌容哂笑着。
“我......我没有办法......我是宗主......”蓝曦臣有些崩溃,他当然不愿意囚禁晚吟,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像忘机一样,打伤家中长老?不,他是宗主,他不能任性,不能弃宗族亲人于不顾!
“那问灵的时候呢?渐渐的,你不是也怀疑江澄了吗?”
突然,冥室的门被狠狠推开,江澄面无表情地站在光线里,周身环萦着沉沉的死气。
蓝景仪在寒室外喊高找到凶手了,在寒室内端坐十日的江澄终于动弹,撤了结界便朝冥室过来,正好听见凌容说的最后一句话。江澄知道凌容擅长读心术,便知她说的并非没有根据。
蓝曦臣怔怔地望着江澄,只见他双目无神、满脸暮气,好似被人抽走了灵魂,眼下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是你?”江澄走到凌容跟前问道,声音并无太大波澜,“你救过我,我不杀你;你陷害我,我也不救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江澄就要转身离去。
“江澄!”凌容怒喝:“你看清现实了吗?你想要的,只有我给的起你!我可以为了你杀人,为了你放弃千年的功德,放弃成仙的机会,别人,都做不到!”
江澄不为所动,径自朝冥室外走去。
“你还在期待着什么?你难道还没死心吗?”凌容几近哭喊。
江澄顿住,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死心了。”
蓝曦臣一听,心好似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痛得肝胆俱裂,忙追了出去,抓住江澄的胳膊。“晚吟!”
江澄的眼神似冷电飞来,灼得蓝曦臣手疼。“放开!”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蓝曦臣讪讪地放开了手,眼睁睁地看着江澄毅然决然地走出冥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可知,你刚刚失去了什么?”凌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是平静。就在刚刚,凌容切身地感受到了来自江澄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绝望,饶是活了千年的凌容亦觉难以承受。
蓝曦臣怔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突然,凌容挣开了铁索,飞至蓝曦臣身前,揪住他的衣领逼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信任他?”凌容怒气冲天,如花的容颜都有些扭曲了,“你要是相信他,护着他,我就死心了,不再纠缠于他。可是现在,却是他死心了……”凌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不知是怎么了,这个结局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江澄对蓝曦臣死心了,自己不就有机会了?可是为什么,看到江澄心如死灰,自己会这样痛苦?
“江澄那么爱你,他该有多失望,才会对你死心啊……”凌容掩面啜泣着,蓝曦臣则如五雷轰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澄,爱自己?江澄,爱蓝曦臣?江澄,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你......”凌容的眼泪似断线之珠,滚将下来,语气平静:“他不喜男子,只喜欢你。满院的玉兰是为你而栽,《姑苏夜》是为你而学,每日魂牵梦绕的是你,牵肠挂肚的也是你!出来散心,不知不觉就往姑苏的方向来了,到了广陵才后知后觉,不敢再走,所以才会踯躅数日,结果却被你囚了来,还真是讽刺!”
蓝曦臣听了,抬腿就要去追江澄,却被凌容拦住。“你要去寻他,那最好先考虑清楚你对他是什么情感。兄弟之情?朋友之谊?抑或是别的什么。”
蓝曦臣愣住了,心情复杂,脑子混沌,不知该如何作答。
凌容轻声笑了:“面对你的家族,你连相信他都不敢,又怎么敢承认你也爱他?”
蓝曦臣彻底愣住了,自己爱江澄?蓝曦臣爱江澄?难怪,总是日思夜想去莲花坞寻他,总是希望看见那双明亮又含笑的杏眸,听见他要成亲时急火攻心、忧思成疾,听说他取消婚约时又欢欣鼓舞、病痛全消。是了,因为自己是宗主,身负家族重任,所以没敢往这方面想过,以为自己想要的不过就是君子之交,原来,一直都在自欺欺人罢了……
蓝曦臣的脚步不自觉地就要向外走去,也不知道要去哪,只知道他想见江澄,非常非常想见江澄。
“你要去见他,见了他你又能说什么?说你喜欢他?要娶他?或者让他娶你?呵,你说的出口吗?”
说不出口......自己和晚吟皆为宗主,身后是两个家族,谁都不能任性,不能不顾世俗眼光,不能不顾家族颜面。
蓝曦臣垂着头默不作声,眉宇间凝固着哀伤,身子微微颤抖,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凌容情绪失控,举起右手,掌中闪出一道白光,一把残月一般的弯刀赫然出现,刀刃泛着寒光,呼啸着就向蓝曦臣而去。凌容左手掐住蓝曦臣的脖子,猛地将他抵在墙壁之上,右手的弯刀逼近,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到底有什么好,他怎么就喜欢你......他怎么就喜欢你......”
蓝曦臣抬眸,一双美目黑白分明,痛苦又隐忍地看着凌容。
凌容望着蓝曦臣的眼睛失神,倏然眼前浮现出江澄看到蓝曦臣时神采奕奕的模样,眼泪不自觉地就落了下来。他是江澄心尖儿上的人,到底还是下不了手。凌容松开了蓝曦臣,伸手抹了抹眼泪,收拾好仪容,美目流转,望着蓝曦臣,凄惨地笑着。
“江澄和蓝家,你选一个。”
蓝曦臣瞪着凌容,不知她是何意。
凌容朱唇一勾,哂笑一声,“罢了,你去跟江澄解释清楚吧......我伤你蓝家人性命,便也以命偿还,不劳蓝宗主动手,我自行裁决。”说罢,便将弯刀架在脖颈,用力一划,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这一系列变故太快,蓝曦臣还没反应过来,凌容已经倒地,转瞬便现了原形,一只漂亮的小狐狸瘫在地上奄奄一息,好似几个月前从山林里捡到它时那样,只是这次,它合上了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金凌陪着江澄离开云深不知处,下了山,突然天空飘起了雨,江澄抬起头望向天空,冰冷的雨水打在他俊秀的脸上,又顺着脸滑落下来,金凌在一旁看着,见舅舅眼角好似有泪水混着雨水滚落,但是看不真切。
江澄感觉,今年的秋天好像来得格外早、格外冷,这才八月下旬,怎么便觉凉津津的?
“舅舅,你别难过了……”
难过?是挺难过的,因为蓝曦臣也食言了,可是心怎么不痛了?当初听见魏无羡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是痛不欲生的啊。哦,是了,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早已麻木了,所以好像也感觉不到痛了。蓝曦臣的所作所为可以理解,但是不能原谅,说他心胸狭窄也好,说他骄矜执拗也好,说他不明事理也好,说他什么都好......江澄惨淡地笑了笑,他不怪蓝曦臣囚禁他,他只是怪蓝曦臣竟然真的怀疑了他。终究,还是不信任啊……
江澄回到莲花坞便进了祠堂跪着,一言不发。江远、江遥听了金凌讲的前因后果,得知自家宗主在云深不知处遭受折辱,都怒不可遏,要不是江远拦着,江遥就要提剑杀向姑苏了。江远好不容易把金凌劝回了兰陵,再三保证会照顾好宗主,可是江澄一直呆在祠堂,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谁劝都没有用,连门人来禀告蓝宗主在莲花坞外求见,江澄都没有抬一下眼皮。
“他还敢来?让他滚!”江遥怒气冲冲地朝禀告的师弟吼道。
“二师兄,我跟他说了,宗主不想见他,可他不走啊!”
“那就让他站着吧,正好秋雨凉爽,给泽芜君醒醒神!”
莲花坞上空飘荡着凄婉呜咽的箫声,那箫声应是灌入了灵力,所以飘得极远,远在祠堂的江澄也听见了。是那曲熟悉的《忆故人》,当初就是这支曲子再次勾起了自己对尘世的一点眷恋,把自己从归墟中救了回来。
为什么要救我回来,如果当时便去了,倒省的现在徒增烦恼。
蓝曦臣在莲花坞外站了五天五夜,莲花坞一直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来人。”
“宗主!”江远和江遥急匆匆地跑进祠堂,这是宗主五天以来第一次说话。
“把山回还给蓝曦臣。”
“宗主......”
江澄不再言语,两名弟子知道,宗主的心怕是伤透了。
蓝曦臣收到山回,悲之不尽,便知晚吟这是铁了心不想原谅自己了。
“江远公子,”蓝曦臣叫住江远,声音喑哑,“晚吟他还好吗?”
江远侧过头,冷冷地说道:“莲花坞内部事宜,不便告知。蓝宗主,您身为一宗之主,在我莲花坞外连站五日,实在不成体统,您这是想让仙门百家戳我们江氏的脊梁骨吗?我们江氏受你们蓝家的折辱还不够吗?”
江远的话宛如利刃,直插蓝曦臣心口,蓝曦臣眉头紧锁,吞声忍泪,勉强开口道:“对不起,打扰了......”
【曦澄】《晚雨晨曦》三十(师徒)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司马迁《史记》
江澄在祠堂一连跪了十三天,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江远和江遥急得...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司马迁《史记》
江澄在祠堂一连跪了十三天,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江远和江遥急得团团转,在商量着要不直接把宗主打晕,可弟子们谁都不敢动手。
江元清气得胡子发颤,冷哼一句:“你们不敢,我敢。”然后果真把江澄敲晕,扛回了泽芝堂。
江遥望着宗主凹陷下去的脸庞甚是心疼,他倒情愿宗主依然是之前那个冷酷无情的三毒圣手,至少那时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不会被人伤到。江遥心中的恶气难以咽下,他说过,若是蓝曦臣敢欺负宗主,他定要去掀翻云深不知处!
江遥独身一人提着宝剑杀上云深,强行破了蓝家的守门结界,将一众阻拦自己的蓝家弟子打翻在地。蓝家弟子们知道自家理亏在先,泽芜君又有意与江氏修好,所以谁都不敢对江遥下死手,故而竟真的让他一路杀向雅室。
“蓝曦臣,你给我出来!”江遥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一双眼好似会喷射火焰,扫过屋内的人,却并未寻到蓝曦臣。
“大胆,兄长名讳,岂能直呼!”
“我想叫便叫,轮不到你们蓝家人来管教我!”
“阿遥!你先冷静一下。”魏无羡出言劝阻,毕竟以前带过这孩子,他也许会听自己的话,可是魏无羡高估了自己。
“你叫谁阿遥?我和魏公子不熟,请叫我江公子!”
“怎么回事?”蓝曦臣从里面出来,远远就听见雅室里乱哄哄的,连忙来看,见江遥正与魏无羡怒目相对。“江遥公子?可是晚吟怎么样了?”
“你还有脸提我们宗主?你可知,我们宗主从云深不知处回来便在祠堂跪着,一连跪了十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要不是今天主事狠下心把宗主打晕,还不知宗主要跪到何时呢!”江遥说着,眼眶泛了红,“宗主上次这般,还是十三年前魏无羡魂飞魄散那会儿,宗主在祠堂跪了七天七夜。泽芜君好本事啊,竟能让我们宗主破了这个记录!”
江遥一言,让蓝曦臣和魏无羡皆大吃一惊。
“什么?晚吟怎么样了?身体要不要紧?看过医师了吗?”
“不劳蓝宗主费心,江遥今日是来替我们宗主讨回公道的!”说着就提剑向蓝曦臣刺去。
蓝曦臣并不闪躲,似要挨下这一剑,江遥知道蓝曦臣在宗主心里份量有多重,到底于心不忍,略一迟疑,身子却被蓝忘机一道黄符炸伤,冷不防挨了这么一下,江遥连退几步跌倒在地。
“蓝湛!”魏无羡大声惊呼。
“忘机,不可伤人!”蓝曦臣大惊失色,慌张地要去扶江遥,却被他狠狠推开,“不用你们蓝家人假惺惺!”
“江遥公子,我知道你恨我,你说要怎样才能平息你的怒气,我一定照办。”
“兄长!”
蓝曦臣不听蓝忘机的劝阻,只静静地看着江遥。江遥瞪着蓝曦臣许久,然后冷笑一声,“我就是杀了你又能怎么样?我们宗主的心也是被你伤透了!我问你,是谁对我们宗主说要一辈子陪着他、信任他、保护他?是谁说永远不会委屈他?又是谁这么狠心囚禁他?我们宗主好好的,你干嘛要来撩拨他,干嘛要给他许下什么承诺,许了又兑现不了,你和魏无羡有什么分别!”江遥朝蓝曦臣怒吼着,雅室内顿时鸦雀无声,一干人均沉默不语。
“阿遥,慎言。”江远面色冷峻,步入雅室,见江遥伏在地上,肩头鲜血淋漓,眼神更加锐利,斜睨着蓝家众人。“学艺不精,受了伤也是活该,还不滚起来!”江远朝地上的江遥冷喝道。
“师兄......”江遥还是头一次见温文尔雅的大师兄这副冷厉模样,不禁胆寒,灰溜溜地起身,走到了江远身后。
江远向蓝曦臣行了一礼,“江遥言行失当,是我这个做师兄的失责,回去一定会严加管束,请各位见谅。”
“师兄!”江遥不满,“干嘛道歉!是他们蓝家欺人在先!”
江远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江遥立刻默不作声了。
“江远公子。”蓝曦臣已经有些无力了。
江远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半大的木箱,递给了蓝曦臣。
“这是?”
“这里面是江蓝两家合作的所有生意的账本和契约,”接着,江远又掏出一沓银票,继续道:“这些银票算作我们江家赔给蓝家的违约金,只多不少,请蓝宗主过目。”
蓝曦臣惊恐万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意思?”
“江远知道,蓝家今年遭了癫痫,不大顺快,我们江家也不会趁火打劫,所以多出来的银子便当作赈济蓝家吧。”
“狂妄!”蓝忘机冷着脸呵斥道,右手已经握住了避尘。
江远并不理他,而是直视蓝曦臣,继续道:“蓝宗主拿了银子,咱们江蓝两家的生意便都作罢,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祝蓝宗主财源滚滚,再祝蓝宗主买卖兴隆。”
蓝曦臣眼睛有些泛红,声音亦颤抖着:“这是,晚吟的意思?”
“我家宗主如今闭关,不问世事,莲花坞大小事宜均由江远作主。蓝宗主日后要寻仇也好,要报复也罢,只管朝江远一人来,与我们宗主,与金家,都不相干,江远若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云梦江氏的大弟子!”江远言辞激昂,字字铿锵,扬着头颅,冷睨屋内众人,决计不让蓝家人瞧扁了去!
“江远公子,此事尚有转圜,让我见一见晚吟......”蓝曦臣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江远打断。
“我们莲花坞重建虽仅十几载,但是蓝家,我们还是开罪得起的!所以,不必转圜,我们宗主也不想见您。今日我兄弟二人回去,便会对外宣布,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恩断义绝,势不两立。奉劝蓝宗主一句,记得告诫蓝家门人以后行走江湖时见着云梦江氏便绕道走吧,否则,江远不敢保证弟子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告辞!”
蓝曦臣怔在原地,眼见着江远和江遥渐行渐远。
“兄长!兄长!”蓝忘机晃了晃蓝曦臣,他才回过神来。
“恩断义绝……势不两立……”蓝曦臣喃喃着,仍不敢相信自己和江澄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师兄......你今天......”江遥看见师兄那副疾颜厉色的模样,有些惧怕。
“我怎么?”江远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条,按住江遥给他包扎。
“你今天很不一样。”
“你以为,就你心疼宗主是吗?”江远用力一勒,痛得江遥龇牙咧嘴。
“疼!”
“还知道疼!早跟你说过,就你那两下子,还想掀翻云深不知处?吃苦头了吧!”
“我是料定蓝家人不敢拿我怎样才去的!”江遥扁了扁嘴。
“那你也应该和我商量!你单枪匹马地闯入云深,万一有个闪失,我怎么跟宗主交代!”
“师兄......”江遥有些委屈。
江远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替宗主打抱不平,如今我也替宗主出了这口恶气,别再惹事了!”
“师兄,你今日真的好厉害!只不过,这样做会不会太绝了些,宗主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你?”
江远莞尔一笑,“做得绝一些,宗主才会心疼呀,这样他和泽芜君才有机会和好啊!”
江遥瞪大了眼睛,“原来是这样......不过,师兄你怎么还向着泽芜君呀?”
“谁叫宗主喜欢他呢……”
“哎......”江远和江遥同时叹了口气。
【曦澄】《晚雨晨曦》三十一(金丹)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江澄醒来时,江远正在给他捏腿,见宗主醒了,立刻绽放出笑容。
“宗主您醒了?您可...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苏轼《自题金山画像》
江澄醒来时,江远正在给他捏腿,见宗主醒了,立刻绽放出笑容。
“宗主您醒了?您可要把我们吓死了!”
一旁的江遥见宗主醒来,也欢欣雀跃:“宗主!宗主一定饿了,早前给您熬的碧粳粥还温着,我这就给您端来!”说着就跑了出去。
江远扶着江澄坐了起来,一边给他后背垫上舒适的软枕,一边说道:“宗主就是心里再不痛快,也不该作贱自己的身子。我们好说歹说才把金宗主劝回了兰陵去,这要是让他知道您遭了这番罪,指不定又怎么闹呢!”
江澄不语。
江远给江澄调整好坐姿,又接着去给他捏腿,时不时瞥一眼江澄,继续道:“江远知道,您在云深不知处受了委屈,这口恶气不出,以后咱们云梦江氏也无法在仙门中立足。所以,江远自作主张,断了与蓝氏的所有生意往来。”江远停了下来,等待宗主的反应, 哪知江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淡淡地道一句:“知道了。”
江远皱起了眉头,“宗主您不怪我?”
江澄淡淡地看了一眼江远,脸上没什么精神,“抓紧时间,想办法找补蓝家的空缺。”
这就完了?江远暗道不妙,原本想惹得宗主心疼,或许能让宗主和泽芜君的关系有所缓和,结果这一招好像无甚作用啊!看样子宗主当真死了心。江远暗暗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清河的聂夫人生了位千金,聂宗主后日在清河大摆宴席,邀请仙门百家共聚,贺礼主事已经准备好了,宗主可要亲赴清河?”
江澄摇了摇头,“你替我去吧。”
聂怀桑一场宴席举办下来,竟让修仙界山河骤变。上次兰陵金氏的清谈会,江蓝两家还同仇敌忾、统一阵营,两家宗主更是感情甚笃、形影不离,这才短短三个月,云梦江氏便向外宣布与姑苏蓝氏恩断义绝,这次清河盛会,泽芜君面容憔悴、十分疲惫,江宗主则更是没有出现,八成是不想看见某人。席间诸位仙首都对江蓝两家议论纷纷,哪知宴席结束,聂怀桑宣布了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消息:他要辞去宗主之位退隐,由聂煜接任宗主一职!
全场一片哗然。自岐山温氏温卯开兴家族而衰门派的先例,仙门百家均沿袭这一传统,而今聂怀桑退隐,却不在聂氏宗族中挑选合适的继任人选,反而让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子坐宗主之位,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聂怀桑知道此举有悖常规,但是聂氏血脉受刀灵影响,历代宗主都不得善终,若想清河聂氏长久安宁,只得挑选不具有血缘关系又忠心耿耿的弟子。而且这个兴家族而衰门派的传统也该打破了,正所谓“不破不立”,那就由聂家来做这个先例吧!大哥,你在天有灵的话,会怪我吗?
江蓝两家交恶,清河聂氏易主,修仙界形势陡变,三大家族身陷舆论的漩涡之中,一时间,情势变得波谲云诡,不甚明了,不少仙门小户心思活泛,蠢蠢欲动。
江远向江澄禀告此事时,江澄只回答了句“好”。江远不太明白,有什么好。江澄却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那个游手好闲、喜好风雅的聂怀桑终于可以做他喜欢的事了,终于从宗主的囚笼里解脱出来了,难道不好吗?
“宗主!”江逸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江远眉头一皱,“越发没有规矩!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江逸怯怯地说道:“宗主,泽芜君求见。”
江远横了他一眼,呵斥道:“这还用惊动宗主?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了便是!”
“可是,泽芜君说,他有要事相商,事关宗主金丹,弟子不敢擅作主张......”
江远和江澄皆是一惊。
良久,江澄开口:“让他进来。”
江远在泽芝堂院落外与蓝曦臣擦身而过,满腹狐疑。宗主的金丹是魏无羡的,被那个鬼将军温宁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这枚金丹又怎么了,难不成还要宗主剜出还回去不成?江远担心,于是敛了气息,又折了回去,躲在门外偷听。
“晚吟!”蓝曦臣终于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儿,喜不自胜,就要朝江澄过去,哪知江澄却连退三步,蓝曦臣见了,心痛如绞,不敢再靠近半分。“晚吟最近怎么样?身子可好些了?”
“泽芜君不是说有要事相商,若是闲话家常,便免了,本宗主忙得很。”江澄神情冷淡,语气冷漠。
蓝曦臣十分窘迫,“是,有一件事,涣觉得,应该告诉晚吟......”
“什么事?”江澄瞥了蓝曦臣一眼。
“晚吟可还记得涣当初去微明岛是做什么去了?”
江澄沉默不语。
“那名阴差又找我了,”蓝曦臣顿了顿,又继续道:“他将我交上去的蛟龙妖丹与芾莘草炼制成了一枚可供修士驱用的金丹,就是这个。”蓝曦臣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打开来递给江澄。
江澄接过,当时那枚蛟龙的妖丹是纯黑的,而今经芾莘草炼化,却是通体金黄,灵力精纯。
“与我何干?”江澄又把盒子还给了蓝曦臣,并不多看他一眼。
“那名阴差让我把这枚金丹给魏公子。”
江澄心下一惊,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让魏无羡重塑金丹的方法,没想到如今却自己送上门来!
“如今有了这枚金丹给魏公子,晚吟便也不必刨丹......”
江澄眉头一皱,阴郁地说道:“你不是说,那阴差与你都是以书信相通,信呢?”江澄疑惑,那阴差与魏无羡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要帮他,甚至不惜搭上一个凡人的性命!阴差已然位列仙班,便不该插手凡间事宜,更不该因一己私欲而让一个凡人枉送性命!
“额,我这有一封。”蓝曦臣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江澄。
江澄都没有看清信的内容,只看到字迹,便愣住了,倏尔又自嘲地笑了起来,“难怪了......难怪了......”
蓝曦臣见江澄神色异常,忙问:“晚吟,可是这信有何不妥?”
江澄冷笑一声,低着头,看不清楚情绪,“蓝曦臣,你可知,这是谁的笔迹?”
“谁?”
“我父亲。”江澄的声音仿佛要凝结成冰。
蓝曦臣心下惊骇,从前江枫眠心悦藏色散人的流言在仙门中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说魏无羡实为江枫眠的私生子。蓝曦臣知道江枫眠待魏无羡与亲子无异,甚至更胜亲子,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更是亲眼目睹了江枫眠对江澄和魏无羡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曾替江澄感叹唏嘘过,谁知如今已经离世多年,还对魏无羡这般惦念,这份深情,只怕江澄不能接受。
“呵,难怪了,我父亲生前那么疼爱魏婴,如今死了这么多年,还要为他重塑金丹,甚至不惜违悖天理,当真是‘父子’情深啊……”
“许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江澄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杏眼通红,满是愤怒。“他是在怪我!怪我强占了魏无羡的金丹!他心疼魏无羡为我刨丹,那我金丹被化的时候他可曾为我心疼过!”江澄怒吼着,额头上青筋暴起,表情变得狰狞可怖,却有一行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蓝曦臣见了好不痛心,连忙过去,握住江澄的手,安慰道:“一定也是心疼的,江老宗主是你的亲生父亲,哪有父亲不爱儿子的!”
“怎么没有!我父亲就是啊!”江澄恨恨地说:“从前他便常说我不懂江氏家训,没有江家风骨,不像江家子孙!可是,这十七年来,是谁白手起家重建莲花坞?是谁踏着尸山血海扛起江家?又是谁杀温狗给他报仇?是我!是我这个没有江家风骨、不懂江氏家训的江晚吟!就因为我娘不是藏色散人,他就从来都瞧不上我,即使我为了江家做了这么多,他依然还是瞧不上我!”
江澄情绪激动,一把推开了蓝曦臣,背过身去,大口喘着粗气,单薄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他觉得我欠了魏无羡,那我便还,我自己还!”
蓝曦臣还没反应过来江澄要做什么,便听见利刃刺入身体的声音,蓝曦臣瞳孔放大,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江澄转过身来,右手拿着那柄名叫“断尘”的匕首,左手握着一枚环萦着紫光的金丹。江澄的身前、双手满是淋漓鲜血,淌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红莲。江澄神色黯然,如朽木死灰,一步一步,踏着嫣红的血迹向蓝曦臣走来。
“晚吟!”蓝曦臣大惊失色,忙去扶住江澄,立即给他点穴止血。门外的江远听见屋内蓝曦臣的凄嚎,也顾不得许多,闯了进去,却见到这样一幅触目惊心的场景。
“宗主!”
江澄用仅有的力气,把金丹交到蓝曦臣的手中,虚弱地说:“把金丹还给魏无羡......就说......我不欠他了……也不欠江家了……”
“晚吟......”蓝曦臣哭了,握住江澄的手给他输送灵力,“别说了......省些力气......”
“宗主!”江远跪在江澄身边,没有想到宗主竟然会自刨金丹,惊愕、伤心、恐惧同时席卷而来,不由得失声痛哭。
“阿远......”江澄伸着颤抖的手去解头顶的宗主发冠,却总也解不下来,江远见状,抽泣着握住江澄的手,替他解了下来,递了过去。
江澄又把发冠推给了江远,“它是你的了……”
“宗主!”江远摇着头哭喊着,可江澄却不理他了,瞪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望着蓝曦臣,望得蓝曦臣心碎。
“蓝曦臣......我好累......如果有来生......我不想姓江,不想做宗主......也不想......再遇见魏无羡了......”
“别说了......”蓝曦臣摇着头,泣不成声,“你不会有事的......这辈子还没过完呢,我还有很多心事想说给你听.....”
“来不及了……”江澄虚弱地笑了一下,举着颤颤巍巍的手抚上蓝曦臣的脸,细细地描摹着他的轮廓,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想要把他的容貌烙在脑海,刻在心上,生怕喝了孟婆汤便忘了这张俊秀温雅的脸。可是眼前却愈加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替我......照顾好金凌……”
说完,江澄的手就从蓝曦臣的脸上滑落,合上了那双总是分外澄明、摄人心魄的杏眼。
“不——”
【曦澄】《晚雨晨曦》三十二(莲落)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宗主!”江远大声哭喊着,引来了江元清。江元清见状,忙不迭地跑去找医师。
“晚吟!”蓝曦臣摸到江澄的脉搏停止,悲痛欲绝,不愿相信怀里的人已经死去,还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灵力,可是那灵力只在江澄体内转了一遭,便泄了出去,根本无力回天。
“不,不可能!不可能!”蓝曦...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李商隐《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宗主!”江远大声哭喊着,引来了江元清。江元清见状,忙不迭地跑去找医师。
“晚吟!”蓝曦臣摸到江澄的脉搏停止,悲痛欲绝,不愿相信怀里的人已经死去,还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灵力,可是那灵力只在江澄体内转了一遭,便泄了出去,根本无力回天。
“不,不可能!不可能!”蓝曦臣好似魔怔,一直喃喃着这句,始终紧紧攥着江澄的手,生怕一松手,江澄便会消失不见。
“不好!泽芜君,宗主在碎魂!”江远一声呼喝,让蓝曦臣心头一颤。
蓝曦臣抬起婆娑的泪眼,果然感觉到灵力波动,有魂魄正在被撕扯着。蓝曦臣把手放在江澄额头,闭目而探,须臾,猛然睁眼,江澄的魂魄确已残缺不全。蓝曦臣慌慌张张地去翻乾坤袋,嘴里喃喃着:“锁灵囊......锁灵囊呢……”还是江远眼明手快,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给了蓝曦臣。蓝曦臣只收回了不到一半的魂魄,此时已经顾不上伤心流泪,只想着如何让江澄复生。
“医师呢?叫医师来!”蓝曦臣慌乱地喊着。
这时,江元清领着弥古进来,弥古连忙上前给江澄诊脉,旋即摇了摇头,道一句:“节哀顺变。”
“不,请再想想办法,晚吟没死,晚吟不会死!”
弥古拾起地上那柄沾满鲜血的匕首,递给蓝曦臣,“泽芜君,这把匕首叫作‘断尘’,什么意思,您应该清楚!断尘一出,有死无伤,江宗主的脏腑伤得厉害,没法儿补救,您节哀吧……”
“晚吟......”蓝曦臣紧紧搂着江澄,仍不死心,依旧往他体内输送灵力,弥古看了,也不禁心疼。
“泽芜君,您这样也不是办法,有多少灵力禁得起您这样输送?您若是还想和江宗主相见,不妨去找夷陵老祖,他或许有办法。”
“不行!”蓝曦臣和江远异口同声,坚决不同意。怎么可以把晚吟做成凶尸!且不说晚吟之前最讨厌鬼修,就在刚刚,他还说来世再也不要见魏无羡,怎么可以让晚吟沦为一具供魏无羡驱使的凶尸!
弥古摇着头叹了口气,“那没有办法了……”
“晚吟会醒的......晚吟一定会醒的......”蓝曦臣停止哭泣,伸手燃起一张传信符,把信送去了云深不知处,然后将江澄抱起,放在床上,用手理了理江澄凌乱的头发,无比温柔地看着江澄,“晚吟最爱干净,若是醒来看见自己一身狼狈,定会不悦,江主事,麻烦您打一盆水来。”
江元清悲痛欲绝,见蓝曦臣这般自欺欺人更是难过,心疼地看着这位泽芜君,久久没有回复。
“江主事?”蓝曦臣抬起了头,“麻烦您打一盆水来。”
“好。”江元清拂去泪水,叹了口气,踉踉跄跄地出去了,正好撞到了江遥。
“宗主怎么了?”
江元清连连摇头,江遥冲进屋内,见大师兄手里拿着宗主发冠,跪在地上,失声恸哭,地上一大滩鲜血,骇心动目。蓝曦臣坐在床边握着宗主的手发呆,而弥古则站在床头唉声叹气,见自己进来,安慰一句:“节哀顺变。”
节哀?节什么哀?宗主怎么了?“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宗主他......宗主他......”江远泣不成声,也不知如何说起,从哪说起。
“宗主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宗主他......用断尘自剖金丹......自碎魂魄......”
江遥如五雷轰顶,愣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思考。那位把自己从尸堆里捡回来,教自己修真习武、读书写字,高大强势如神衹一般的男子,死了?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宗主......”江遥喃喃着,精神恍惚,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宗主您怎么了?”江遥的声音带着哭腔,一下子扑倒了床边,终于看见宗主身上那大片暗红的鲜血,令江遥胆战心惊。“宗主,您别吓阿遥......阿遥再也不调皮,再也不惹您生气了……您别扔下阿遥,您睁开眼看看阿遥......”江遥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嘘,小点声儿,晚吟说他累了,让他睡会儿,别吵着他!”
“泽芜君......”江遥怔怔地看着蓝曦臣,这位端方雅正的蓝家宗主好似着了魔一般,脸上竟没有一丝悲伤,只温柔款款地望着江澄,仿佛看着人间至宝。
江远见蓝曦臣这样,抹了把泪,从地上起来,握住了江遥的肩膀,“阿遥,宗主确实已经断气了,魂魄也残缺了......只是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们得一起想办法让宗主回来,在那之前,要守护好莲花坞,别让歹人趁火打劫。”江遥听了,也不禁赞同,莲花坞是宗主一生的心血,断不能让它被小人觊觎,于是忍痛点了点头。
江远宣称宗主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自己暂摄宗主之事,同时召回了江氏所有门生拱卫莲花坞,以防仇敌趁虚而入,也给金鳞台去了信,让金凌过来。
金凌接了信到了莲花坞,跌跌撞撞地走进江澄的房间,见舅舅躺在床上,一身素缟,宛若谪仙,只是那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金凌跪在床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自己在这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为何也要离他而去?
“舅舅,我是阿凌,阿凌来看你了,你怎么了?怎么不睁开眼看看阿凌......”金凌说着就哭出了声,虽已做一宗之主将近一年,愈发沉稳成熟,但此刻的金凌却和小时候被小伙伴们骂“有娘生,没娘养”时一样号啕大哭,涕泗横流,只是这次,再也没有舅舅抚着自己的后背安慰着“没娘养,舅舅养”。
“是你对不对!”金凌突然抬起头来,揪住蓝曦臣的衣领,双目赤红,满脸怒意,狠狠道:“你对我舅舅做了什么!”
蓝曦臣虽被金凌揪着,但并未看向金凌,也好似没有听见金凌说话,那双疲惫不堪的美目依旧盯着床上的江澄,仿佛世间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金宗主,”江远上前拉住金凌,“与泽芜君无关,是,您外公......”
金凌一听,心中惊骇。“我外公?他不是早就死了,和他有什么关系?”
“您外公现在做了阴差,让泽芜君去微明岛杀蛟龙、取妖丹、寻芾莘草,炼制出一枚金丹,以供魏无羡驱用。宗主知道了,以为......以为......”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金凌停止了哭泣,恢复了平静,痛苦地望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舅舅,无比哀伤。舅舅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舅舅怎么会走上这条绝路,他也可以理解。只是他不明白,这么好的舅舅,举世无双的舅舅,为何要承受这么多苦难!老天真的好不公平!舅舅为江家付出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到头来在他父亲心里,还是敌不过那个故人之子、藏色散人之子,可真是讽刺!
坐在床边的蓝曦臣又握住江澄的手,继续给他输送灵力,满眼温柔,轻轻地说道:“晚吟,阿凌来看你了,等你休息好了,就睁开眼,跟他说说话……”
金凌侧过头,向江远问道:“他一直这样?”
江远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自宗主断气便一直这样,灵力根本输送不进宗主的体内了,可泽芜君不听。灵力耗尽了便停一会儿,等稍稍恢复,便又输给了宗主,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天了,一动都没动过。”
金凌看愣了,蓝曦臣这副样子哪里是看在挚友!蓝曦臣从前频繁出入金鳞台,可他看小叔的眼神从来不似这般缱绻温柔、含情脉脉,纵使金凌未经人事,看到蓝曦臣这副失了魂魄的样子,也能猜到他的对舅舅的心思。
金凌抿了抿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来,但是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我去找顾风!”
江远拦住了金凌,道:“泽芜君已经让蓝家的人去找了,此时金江两家不宜兴师动众去找顾神医,否则不就坐实了宗主病重的消息,到时被仇家寻上门可如何是好!”
金凌点了点头,又跪到江澄身边,不能去找人,那就陪在舅舅身边,等舅舅醒来。
夜已深了,金凌和蓝曦臣依旧一动不动守着江澄,江远进屋剪了剪烛花,见床边两人如此,十分心疼,上前把金凌拉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发,轻柔的说道:“别熬着了,宗主会心疼的。”
金凌刚想反驳,却被江远打断,江远瞥了一眼蓝曦臣,对金凌说道:“让他跟宗主单独呆一会儿吧,宗主,应也是愿意的......”
金凌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舍地看了眼舅舅,然后被江远拉了出去。
蓝曦臣从姑苏离开的时候,秋雨已经连绵了半个月,十分阴冷,没想到云梦的秋天亦是这般寒意逼人。不知是因为今年的秋天格外寒冷,还是因为主人陨落,莲花坞的莲花竟然在一夜之间全部凋败,只留得枯荷在秋风中摇曳。
蓝曦臣摸着江澄冰凉的身体,皱了皱眉,掀开被子,盖在了江澄的身上,却不小心带出了个小匣子。蓝曦臣打开木匣怔住了,里面竟然都是信笺,都是自己写给江澄的信笺!两人分隔两地时,蓝曦臣常常给江澄写信,江澄虽然并不回复,可他仍然乐此不疲,只是他没有想到,江澄竟然把这些信全都妥善地保存起来,还放在床头。蓝曦臣把信笺一封一封地打开,发现不过才过去几个月,这些纸张已经发旧泛黄,薄如蝉翼,想必定是被反复翻看摩挲才致这样。蓝曦臣的眼眶湿润了,又忍不住哭出声来。原来晚吟对自己的心思这样真、这样浓,而自己却伤他伤得那么深、那么重。
突然,锁灵囊里的残魂似乎感受到了蓝曦臣沉痛的哀伤,竟然在江澄枕边不安分地颤动起来。蓝曦臣抬起泪眼,不可思议地望着散发着紫光的锁灵囊。
“晚吟?晚吟是你吗?”蓝曦臣抓起锁灵囊,把江澄的残魂放了出来,这缕残魂已经不成人形,只是一道紫烟,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就进了蓝曦臣的体内。蓝曦臣知道,他与江澄共情了。
这里是江澄的回忆,回忆中只有自己和江澄两个。往事一幕幕在蓝曦臣面前上演,只不过这次,他是江澄,他能思江澄所思,感江澄所感。彩衣镇上初遇、家破人亡时救助、微明岛上相知、云梦校场比武、上巳街头游逛、身陷沼泽舍身、清河仗义执言、兰陵肝胆相照……都是两人美好而温馨的回忆,至于在云深不知处上发生的一切,好像并没有留存下来,也许是晚吟抢先一步,把那些痛苦的记忆都毁掉了。蓝曦臣明白了,晚吟这是在安慰自己,在以共情的方式向自己诉说他的心情。
可是蓝曦臣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江澄心思的柔软和细腻,突然又陷入另一段回忆当中,只不过这段回忆里没有自己,只有少年时的江澄,蓝曦臣目睹了江澄身受戒鞭、金丹被化的过程,但是在温逐流触碰到江澄身体的一瞬间,江澄的残魂就自行剥离出来,似乎他并不愿意让蓝曦臣感受到自己当初化丹时的剧痛。纵使没有经历化丹之苦,可刚刚那一道狠戾的戒鞭就生生要把人抽成两截,这份痛楚便已让蓝曦臣肝胆俱裂、冷汗直流。江澄的残魂在空中不住地颤抖着,倏然间飞回了锁灵囊,就像江澄本人被人洞察到心事时一样羞赧不安。蓝曦臣握紧锁灵囊,把它放在嘴边轻吻,轻柔地安慰着:“晚吟,别怕,涣在这......涣在这......”蓝曦臣到底没有忍住,眼泪还是掉落了下来。
——————————————————————
冥界。
江枫眠正在引渡幽魂,突然心口一阵剧痛,仿佛有利剑刺入,一股灵力从后背生生抽出,飘散而去。江枫眠大惊,用手捂着胸口,疼痛得难以呼吸,当年江厌离死时,自己就感受到了这般痛楚,如今是怎么了,难道阿澄也出事了?江枫眠慌了神,想要现身人间去莲花坞看望江澄,可奈何自己只是冥府的末等阴差,根本无法在人间现出真身。江枫眠忙不迭地去求冥王,在冥王的殿外呼天抢地,跪了许久,把头都磕破了,冥王还是没有让他进内陈情,最后,还是罚恶司判官出来对江枫眠说:“冥王说,你若是把泥犁殿里所有刑罚都受一遍,便许你出去见你儿子。”
江枫眠听了,心下一惊,那泥犁殿是惩罚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的炼狱,那些刑罚皆惨无人道、狠辣恶毒,大部分凡人的魂魄在里面挨不过一轮便会魂飞魄散,挨过了一轮的,十八日后便要再次被送到这里,再次承受这份惩罚,如此循环往复,可谓是“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自己如今位列仙班,比凡人的魂魄好上一些,但只怕也讨不到半分便宜。江枫眠把心一横,在冥王的寝殿前重重地磕了一头,隐忍地道:“谢冥王。”
【曦澄】晚吟(完结篇上)
*我终于回来了(痛哭流涕)
*ooc继续
*完结进行时,下估计端午才能写了,想看完整的小可爱可以再等等(顶锅跑)
*忘了前文戳这里:
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晚吟(五),晚吟(六),晚吟(七),晚吟(八),晚吟(九),晚吟(十),晚吟(十一),晚吟(十二)晚吟(十三)
*发现自己根本没讲什么的一章,感觉自己越写越废了
云梦江宗主出殡之日,云梦百姓念其旧恩,皆着缟素送行,哭声震动天地。天亦为其哀,遂降鹅雪,素白千里。
金凌面无表情地守在灵堂上,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本该灵动活泼的眸子死水无澜,似乎再没有什么事能激起其中半分涟漪。他换上代表江家的紫色衣袍...
*我终于回来了(痛哭流涕)
*ooc继续
*完结进行时,下估计端午才能写了,想看完整的小可爱可以再等等(顶锅跑)
*忘了前文戳这里:
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晚吟(五),晚吟(六),晚吟(七),晚吟(八),晚吟(九),晚吟(十),晚吟(十一),晚吟(十二)晚吟(十三)
*发现自己根本没讲什么的一章,感觉自己越写越废了
云梦江宗主出殡之日,云梦百姓念其旧恩,皆着缟素送行,哭声震动天地。天亦为其哀,遂降鹅雪,素白千里。
金凌面无表情地守在灵堂上,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本该灵动活泼的眸子死水无澜,似乎再没有什么事能激起其中半分涟漪。他换上代表江家的紫色衣袍,没落下任何一根散落的发丝,仔细严苛地将它们梳进发冠里。苍白的发绳在墨发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少年清瘦的手腕抬起又放下,指挥着葬礼沉默又有条不紊地进行。
冷静,稳重,得体。此刻的金陵真正担起一个宗主的风度。家主们各怀心思地打量这满堂素白下茕茕独立的少年,没来由悲从中来,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感叹这新老交替的场景。
旧时的人已成一抔黄土,而新时的人则在现实的鞭策下,跌跌撞撞地学着成长。
“人说外甥肖舅,此言不虚。看金小宗主如今的模样,到叫老朽想起当年江家新建,替江老宗主夫妇重新置办丧礼的江宗主,也是这般稳重有礼,可这人呐,像是隔了几层雾,你只瞧得见那个影,却近不了他的心。现时过境迁,这灵堂还是原先的灵堂,堂上的人却换了一轮,如何叫人不心生感慨?”人群中一位老翁捏着白须,悄声叹道。
“可不是,我看金小宗主,就跟看江宗主似的,这通身的气派,和江宗主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啊,你说江宗主这么一个人物,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呢?”一旁的虬髯大汉应和道,脸上尽是惋惜。
“不像的。”一个冰冷的声音截住大汉想要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大汉不满地扭头看是哪个不知好歹的,然后就看见一张清隽的脸,眉间积压的霜雪硬生生堵回了他想说的话,但细瞅下,却发现那人眼角泛起了悲戚的红。大汉想着估计又是哪个受了江宗主恩惠的人,刚想安慰几句,那人收回胶着在棺椁上的眼神,转身走了。
“不像的,没有人像他,天下只有一个他。”
那个衿傲凌厉,重情重义的紫衣青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公子,江洳来过了。”江总管凑近金凌,轻声告诉他方才堂中发生的事。这些天,江总管一直在协助金凌处理江澄的后事,本就不受岁月优待的脸又衰老几分,不过一双眼睛仍是清亮的,挑不出一丝软弱。
不只是他,整个江家都是如此。一张张苍白的脸上可以看到悲伤,却看不到半分脆弱。紫袍包裹的脊背从未挺得如此笔直,沉默地伫立在满堂素白下。那执剑扬鞭的身影护了他们半生,现在该轮到他们来守住共同的家。
也多亏了这固若金汤的气势,叫那些觊觎莲花坞的宵小不敢轻举妄动,给受了重创的江家有了喘息的机会。
金凌平静地扫视过大堂,确认那人已经离开,堂内人头簇动,竟未曾察觉一个人的去留,便放下心来,低声问道:“他可留下什么话?”
“江洳请小公子放心,暗处的臭虫处理得差不多了。小公子只要办好宗主的葬礼,让他去冥界也过得安心。”江总管答道,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哀戚。
“还是老样子,废话真多。”金凌的神色恍惚一下,忆到昔日友人那张清瘦冷淡的面孔,似是想起什么,自语道:“当然会放心,这可是舅舅设定好的结局。”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要努力捋平声线却失败了:“舅舅把一切都设计好了,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金凌想,自己到底还是有点怨江澄的。怨他替别人劳心费力一辈子,临了了,也只在死法上优待了自己。
“我此去,就回不来了。你们先秘不发丧,镇着那帮不老实的。阿洳那小子已经回来了,你别怨他这些年跑得没影,是我让他去外面历练的。你和他联手,齐心协力,没人能奈何得了你们。等事情差不多稳定了,再帮我处理后事吧,让阿洳接任江家,你俩互相扶助,我就放心了……”最后一段日子,江澄似乎回光返照,清醒的时候渐渐多起来。他最常干的,就是对在身边陪着他的金凌絮絮叨叨,将身前身后事安排妥帖,像是怕自己一朝离去,金凌他们就会受到什么委屈。
“这些舅舅你已经说过啦。我和江洳都不是小孩了,知道该怎么做的。”金凌将江澄被药毒折腾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手腕轻柔地放回被褥里,回道。
“说过了吗?我都忘了。看来是真的老了,记性都不好了。”江澄笑道。
“舅舅出门逛一趟,不知道有多少仙子赶着要给我做舅妈,哪里见老了?”金凌反驳道,特意岔开所有有关生死的话题。
“胆子大了啊,敢调侃我了,腿不想要了……”江澄顺着金凌的话,笑斥道。
那熟悉的话刚说出口,两人皆是一愣。金凌看着病榻上憔悴的人,似乎有点难把他和曾经精神饱满,成天嚷嚷着要打断自己腿的身影结合起来。
不论怎样规避生死,最终还是会绕回原点。就像自己,怎么也拦不下舅舅离开的脚步。
气氛有些凝滞,还是江澄出声打破死寂。只可惜他挑起的话头不好,能成功挑起金凌的怒气:
“我走后,你也别去怨魏无羡。横竖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怪不得他。再说他现在是蓝忘机的道侣,蓝家面子上过不去,对你掌管金家也不利……”
“够了,舅舅!你一直在说我,在说江洳,在说江家,那你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自己?!你都已经这样了,就别操心我们了,好吗?!”金凌截住了江澄的话,低吼出声。他的眼白布满了血丝,显得清秀的小脸有些狰狞,如同一只被围困的小兽,哭诉着大兽为什么要抛弃他离开。
江澄也没想到金凌会有这么大反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会将手搁在金凌头上,手指捋过少年柔软的发丝,一下一下顺着,缓声安抚道:“我有想过自己呀,阿凌,我想过自己的。”
“很早以前我便想过,我若是要死了,就要死得其所,死在病榻上什么的也太逊了,我不要。”
说到这,江澄依旧澄亮的眸子眨了一下,双颊凹陷的病脸上居然显现出几分少年意气来,看得金凌有些呆了。
无论相貌如何变化,他江澄骨子里还是那个神采飞扬的云梦少年。
“我说不过你,随你吧,就像未果医师说的,舅舅你想做的事,谁都拦不住。”金凌苦笑着,替江澄掖了掖被角,似是嘱托,又似是诀别,“息魂丹服下虽然可以立刻恢复精神,但药性不定,舅舅你自己要看好时间。”
“知道了……”江澄阖上眼,又浑浑噩噩起来,迷迷糊糊应道。
金凌只能这么看着江澄的睡颜,看着他醒来后服下息魂丹,恢复昔日的荣光,看着他带着门生意气风发地出门降妖。
然后,再也没看见他回来过。
碎碎念:这个学期的事比上个学期多了好多,所以更得特别慢,但我不会坑的,不会坑的,不会坑的(重要的事说三遍)
还有好几个东西没做,感觉自己要秃了
厚颜无耻求评论,虽然来不及回复,但看到有人喜欢我的文还是会很开心滴~
大家晚安~
【曦澄】晚吟(九下)
*日常ooc
*前文戳这里: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晚吟(五),晚吟(六),晚吟(七),晚吟(八),晚吟(九上)
就这么边逛边玩,不知不觉间龙灯会快开始了。江澄想着蓝曦臣难得来一回,不能让他错过这场盛会,便提早到了广场,站在角落,吃东西打发时间。
事实证明,美人即使抱着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吃东西也是个美人。蓝曦臣顶着这张世家公子榜第一的脸招摇过市,不知惊艳了多少姑娘的春闺梦。此刻见他停下来,不少大胆的姑娘羞红了脸,小跑过来把香帕荷包往蓝曦臣怀里一塞,不等他回应,又转身跑了。
蓝曦臣怀里的东西急速增加,不过这次江澄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抱着臂,看蓝曦臣一脸尴尬还挺乐...
*日常ooc
*前文戳这里: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晚吟(五),晚吟(六),晚吟(七),晚吟(八),晚吟(九上)
就这么边逛边玩,不知不觉间龙灯会快开始了。江澄想着蓝曦臣难得来一回,不能让他错过这场盛会,便提早到了广场,站在角落,吃东西打发时间。
事实证明,美人即使抱着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吃东西也是个美人。蓝曦臣顶着这张世家公子榜第一的脸招摇过市,不知惊艳了多少姑娘的春闺梦。此刻见他停下来,不少大胆的姑娘羞红了脸,小跑过来把香帕荷包往蓝曦臣怀里一塞,不等他回应,又转身跑了。
蓝曦臣怀里的东西急速增加,不过这次江澄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抱着臂,看蓝曦臣一脸尴尬还挺乐呵的。
“古有潘郎掷果盈车,今有蓝君香帕满怀,到也不失为一段佳话。”江澄觉得自己调侃蓝曦臣调侃上瘾了,只要见到蓝曦臣露出异于平常的表情,嘴上不多说几句,心里就不舒服。
姑苏女子多腼腆,即使有人爱慕蓝曦臣风采,也不会直直白白表现出来。乍一碰到这火辣活泼的攻势,蓝曦臣一时招架不住,偏还有人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蓝曦臣简直哭笑不得。
刚想开口说什么,蓝曦臣便看到有个圆脸少女跑来,直奔到一脸错愕的江澄跟前,将手中攥着的帕巾香囊塞到他手里,红着脸道:“江宗主,这是我家小姐们托我送来的。你特别好,她们都心悦你,我,我也……”话未毕,人已经羞跑了,那边站着几个华服小姐,笑嘻嘻的,拿团扇轻敲少女的头打趣她。
解释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又回去,蓝曦臣不知为何心头隐隐不适,他勉强按捺住,笑道“晚吟也不逞多让啊。”
“比不上你。”江澄收拾好惊讶的表情,势要在斗嘴上与蓝曦臣比个高低。可惜他刚开口,龙灯会便在一记响鼓中开始了,这一句反驳也被淹没在人群的欢呼里。
“切,不说了。人开始挤了,我们到江安定的位子上去。”涌动的人潮是恐怖的,江澄果断单方面结束这场斗嘴,招呼蓝曦臣跟上,结果回头一看,差点没气笑:温和端庄的泽芜君为了不挤到别人,默默被人挤到不知哪个疙瘩地去了。
“这人……”江澄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折回去,找到角落里的蓝曦臣,一把拉住他手腕,凑近他耳畔嘱咐道:“抓紧我,别又跟丢了,再丢你就一个人回去吧!”
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耳廓,淡淡的莲香在人群的热浪里被放大,蓝曦臣觉得自己的耳朵肯定红透了,人也有些晕乎乎的,但好歹意识仍在,听清了江澄的话,忙反手握紧江澄的手腕,认真地回道:“嗯,抓住了。”
带着乖宝宝出门还算省心,江澄满意地点点头,牵着蓝曦臣拨开熙攘的人群,带他去目的地。
晚吟怎么这么瘦?蓝曦臣蹙了蹙眉,开始走神:他一直不放心江澄的身体,先前见江澄服药,之后虽在江家老医师那套出江澄不过是在定时喝补药,但仍担忧他一个不小心,积劳成疾。
眼前的人离自己是这么近,仿佛只要轻轻一拉,自己就可以把他护到怀里。蓝曦臣想:江澄若想一世清安,自己就为他遮去俗世尘埃;江澄若想坐看繁华,自己就陪他看这江山浩大。
左右不过是他江澄在,他蓝曦臣陪。
龙灯舞是三节龙舞,舞灯三人站在石磙上或板凳上表演。这里的龙、鼓舞新颖活泼,粗犷豪放。龙灯、皮鼓在表演者手中上下翻飞,鼓声如雷,当真是场面宏大,气势磅礴。表演者艺高人胆大,底下观众也是捧场到底,欢呼喝彩声不断。暮色的天在人声如潮中去了阴霾,皎月也从乌云里探出头,兴致勃勃打量这热闹的凡间。
从广场出来,蓝曦臣还在回味方才的热烈。江澄沐浴在他欢喜的目光里,心情如同小猫捉了条鱼,愉悦并自得,忍不住又调笑起蓝曦臣来:“看得那么认真,担心下回没得看吗?”
“如此盛会,若下次还有机会,涣定会来,不知到时晚吟可如今日这般,与涣同行?”蓝曦臣笑道。
“当然,你来我定奉陪。”江澄想没想回了一句,直到蓝曦臣笑出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大窘,急忙补充,“我指尽地主之谊!”
跟没解释一样,真真欲盖弥彰。
不去理蓝曦臣安慰性的笑脸,江澄转移话题,指着还挂在蓝曦臣手上的孔明灯,问:“你买这个作甚?”
“哦,我听摊主说,每年立冬,云梦百姓就会在字条上写下来年心愿系在孔明灯上,用来向天上神明祈福。想着入乡随俗,就买了两盏。”蓝曦臣解释道。
“这你也信?”江澄不以为然。
“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求个心安罢了。”蓝曦臣回到。
“神神叨叨的,”江澄笑了,“行吧,求心安。不过你这两盏被压扁的灯笼可入不了那些神的眼,得再去买两盏。可惜时间不够,下回你来,我给做两盏。”
做孔明灯是少时江澄为数不多胜过魏婴的技巧,每年立冬他都会为坞内弟子做一些孔明灯,当灯升入夜空时,就如满天星辰般迷人。
“好。”蓝曦臣开心地应道。
孔明灯到处都有卖,江澄和蓝曦臣很快就买到两盏,借了店家的笔墨,在裁得整齐的纸条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江澄写得快,“唰唰”几笔就写成,抬头看蓝曦臣还在写,便先将字条系在灯笼上,然后看着自己写的内容发呆。
祈福吗?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江澄向来是不信的,他更愿相信自己手里实实切切握着的。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多得他也转了些性子,想着如果真能有个希冀,也是好的,只是这灯制的不好,怕飞不了多久,更别说到那九重天外去了。
“如果晚吟担心这灯飞不远,我可以在灯外加层屏障,让它不那么容易坏。”蓝曦臣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回答了江澄心中所忧,江澄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想的太入迷,竟不知不觉把心中所想呢喃出来。
不过他并没有拒绝,应了声“好”,等着蓝曦臣将他的灯笼加了禁制。随后二人到空地上,点燃灯内燃料,两盏孔明灯似真受到神明指引,悠悠向上飞去。
仿佛心有灵犀,此时各地的孔明灯被祈福人升入空中,在这有月无星的夜晚,这点点灯火替代了星光闪耀,犹如银河倒泄,微微照亮人们充满希望的脸。
天上的神明啊,不知你是否听到了人间的祈祷,将给他们带去希望。
“你刚才在写什么,写了那么久?感觉一张纸都不够你写的。”
“晚吟想知道?”
“也不是那么想,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心里记着吧,说不定哪天它就实现了。”
“涣愿承晚吟吉言。”
星灯遥走寄情思,灯下一生一代人。
碎碎念:表白 @Min 又陪我到很晚~~
笑笑每次调侃蓝大反被调戏的澄澄~~感觉给澄澄塞帕子的姑娘们就是我等澄痴的写照~~
忽略驴的尬诗吧,前言不搭后语的。
感觉写下来此行就像江妈妈带蓝宝宝逛街。笑哭。
我会把上下两篇合起来,然后做一下修改,但愿明天能搞定。大家晚安~~
【曦澄】晚吟(八)
*日常ooc
*持续掉落双杰
*貌似依旧是过渡章
*前文戳这里: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晚吟(五),晚吟(六),晚吟(七)
江澄醒后,随行的医师立刻赶来为他诊脉。脉象平稳,看样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宗主此次受的伤甚为凶险,幸亏宗主福大,顺利地从鬼门关里闯出来。只是老朽无能,虽诊出宗主现在脉象平稳,但仍感不安。宗主回去后,务必请未医师再次诊治,静心调养,诸事无碍后,老朽才放心。”这次随行的医师是江澄早些年带回江家的老大夫,医术不错,德行也高,就是对自己颇不自信,每次治好人都会建议患者到别地看看,生怕医坏了人。这些年,老医师年岁渐高,话也愈多,江澄在被他小心翼翼医...
*日常ooc
*持续掉落双杰
*貌似依旧是过渡章
*前文戳这里: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晚吟(五),晚吟(六),晚吟(七)
江澄醒后,随行的医师立刻赶来为他诊脉。脉象平稳,看样子已经脱离危险了。
“宗主此次受的伤甚为凶险,幸亏宗主福大,顺利地从鬼门关里闯出来。只是老朽无能,虽诊出宗主现在脉象平稳,但仍感不安。宗主回去后,务必请未医师再次诊治,静心调养,诸事无碍后,老朽才放心。”这次随行的医师是江澄早些年带回江家的老大夫,医术不错,德行也高,就是对自己颇不自信,每次治好人都会建议患者到别地看看,生怕医坏了人。这些年,老医师年岁渐高,话也愈多,江澄在被他小心翼翼医治的同时,还要认真听他老人家讲一堆关于修身养性的建议,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好比现在,老医师刚提醒完江澄要去未医师那看病,下一刻就拉着江澄絮絮叨叨年轻人不懂事,仗着自己尚力壮就这么乱来,老了有的后悔云云,若不是出去端药的蓝曦臣回来及时,江澄估计能直接被说晕过去。
送走了即使站在门口也在坚持说教的老医师,蓝曦臣回身,看到江澄无力地瘫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不准笑!”江澄恶狠狠瞪他。可惜他病容未退,脸又消减了一圈,显得那双杏眼愈发圆润。这一瞪,非但没多少威慑力,倒像一只小奶猫,装腔作势的样子挠得人心痒痒。
“好好好,我不笑。”蓝曦臣连连应承着,但压根没放在心上,嘴边仍是噙着一缕笑意。
“呵……”江澄冷哼一声,在蓝曦臣走进之前麻利地钻进被窝,侧过身去,给蓝曦臣留下一团被棉被裹得圆滚滚的背影。
“晚吟,起来了,你该喝药了。”蓝曦臣对江澄孩子气的举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先将药搁在床边凳上,自己则坐在床边,拍着棉被澄,柔声唤道。
棉被澄装死,不理人。
蓝曦臣也不急,一只手暗戳戳挪到江澄露在棉被外的乌发上,沿着发丝,一下下顺着。江澄的头发柔滑得很,因为在外面露久了,还有些凉凉的,摸着手感很好,像夏夜钻过指缝的清风。
江澄一开始还有点别扭蓝曦臣突如其来的亲昵,但因为他顺的实在太舒服,也就随他去了,后来越想越不是味:这手法,怎么和自己顺仙子毛的那么像?
蓝曦臣,你把我当狗耍呐?!
棉被澄顿时炸了,气鼓鼓冒出一个头,额发乱七八糟翘着,杏眼继续恶狠狠瞪蓝曦臣。
这下,蓝曦臣再也收不住笑意,褐眸弯成月牙,唇角上翘的弧度也大了些。他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下轻咳两声,愉悦地说道:“晚吟既然起了,那便趁热把药喝了吧。”
江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钻进蓝曦臣下的套里了,气得连话都不想说,夺过蓝曦臣端起的药碗,一口就将药汁闷了。蓝曦臣见他把药喝完,立刻贴心地递上芝麻焦切糖——这是玉案特地给的,江澄每次喝完药都要嚼上几块解苦。
嚼着甘甜的焦切糖,江澄的火渐渐消了下去,本来他这火就来的莫名其妙,想着蓝曦臣这一宗主这么费心费力地照顾自己,干脆就大度点原谅他好了。
受了伤智力倒退回幼年的江宗主美滋滋地想,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瘫着。蓝宗主则收拾好药碗,然后笑吟吟看着江宗主阖着眼幸福地嚼糖块。
“宗主,弟兄们听说您醒了,急着想看看您。您好些了吗?”正当室内气氛处于别样的温馨时,门外传来江总管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吵到屋内休息的人。
“江安?!”江澄猛地睁开眼,他刚醒来时,还没弄清状况就被老医师和蓝曦臣分散了注意力,现在想起之前那个妖物说过的话,心一下子悬起,急忙忙要下床,查看江家众人的情况。
蓝曦臣忙按住他,解释道:“晚吟莫急。我们上山时遇到过江总管,那妖物设下的陷阱并不棘手,江总管他们足以应付,并没有人员伤亡。”
他们反倒对重伤的江澄措手不及,看到被蓝曦臣抱下山的江澄,几个年轻小辈就慌得手足无措,年长的倒是沉得住气,带着他们下山找随行的医师,但当江澄在屋内医治时,众人就聚到一块,各自检讨自己的疏忽,竟然让他们宗主孤身一人面对强敌,受这么严重的伤。
“早知道咱们几个也扮成姑娘,和宗主一道去静湖,就当是小姐后边的侍女呗。这样宗主也好有个照应,不必一个人硬扛着。”
“是啊,这次若不是泽芜君含光君他们来得及时,宗主就……下次决不能再让宗主一个人涉险了!兄弟们,注意点,以后夜猎要都要跟紧宗主!明白吗?”
“晓得。下次夜猎,我老五就跟在宗主后头,有危险就上去挡着!”
…..
彼时蓝曦臣在外面等得焦急,听到此番谈话,却也觉得心头一暖。在外界传闻里,莲花坞是个阴森恐怖的去处,盖因其家主冷厉的作风为世人不喜,但若是亲身接触过莲花坞里的人,就会发现传闻不实,莲花坞中人乃是率真直爽、乐观心善之辈,当的起江家祖传的游侠之风。
所以,生性和善,又为江澄伤势忙前忙后的蓝曦臣几乎没费多少功夫就得到了所有江家修士的好感,对他的敬意更深几分,这也是为什么江家人同意蓝曦臣的请求,让他照顾江澄的原因。
安抚好不安的江澄,蓝曦臣立刻起身开门。门外江总管带着一群江家修士恭敬地候在门外,见蓝曦臣出来,忙向他行礼,不放心地问道:“蓝宗主,我们宗主他……”
“江安,带他们进来。”屋内传来一句吩咐,虽然仍有些虚弱,但的的确确是江澄的声音,而不是令人心慌的死寂。
听到江澄的声音,江家人个个喜出望外,没等江总管指挥,自觉地排队进屋。
等最后一个修士进了屋,蓝曦臣怕江澄吹风着凉,便想把门关了,却瞧见魏无羡偷偷缩在院子的桂树后,探出一个脑袋,悄悄张望屋内的情景,见蓝曦臣望过来,连忙比个手势,恳求蓝曦臣别忙着关门,让他多看两眼。至于自家弟弟,想着他和江澄素来不和,估摸担心气到伤者,就没出现,但一定就在这附近。
蓝曦臣愣在原地,一时没了动作。江澄似乎猜到了什么,微微拔高声调说道:“你要进来便进来,鬼鬼祟祟在那做什么,等着人看笑话?!”
被戳穿了偷窥,魏无羡难得不好意思,急忙从树后出来,几步快走到门口,却在进门那刻踟蹰不前。满腔愧疚消灭了进去的勇气,魏无羡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因自己受伤的江澄。
“你要一直杵在门口吹冷风吗?”江澄不耐烦地问。
“啊?不,不是……”魏无羡支支吾吾回到。
“进来。”江澄截住魏无羡的话,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江澄受伤的因果蓝曦臣他们并未隐瞒,因此江家人对魏无羡的不满从原来的十分直接升到百分,若不是知道了是他带人上山救的江澄,或许他早就被赶出去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顶着满屋不善的目光,魏无羡勉强挤出一个笑。蓝曦臣见此,叹了口气,轻声道:“进来吧,晚吟担心你在外面冷。”
江澄似是听到了这句话,蹙了蹙眉,却也没有反驳,只是别过头去,和江总管谈起了此次游猎的后续事项,不再管这边的事。
魏无羡感激地对蓝曦臣笑笑,进屋带上门,识趣地没往前凑,只是安静地同蓝曦臣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江澄。
他曾以为自己和江澄再也回不到过去,直到那个温暖的怀抱真真切切告诉他:没有什么回不去的,只看他愿不愿意。
江澄昏死在蓝曦臣怀里的那一刻,魏无羡的心的的确确是缺了一块,猩红的伤口疼得他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困难。他想过很多人的死亡,却独独落了江澄的,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这么一个桀骜强大到天地不惧的人死时会是什么模样,却在那一瞬间明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一样的苍白,一样的虚弱,一样的让亲者痛彻心扉。
江澄疗伤的那段时间,蓝忘机的担忧,江家人的指责似乎都与他远了,魏无羡满心满脑就一个问题:如果江澄就这么走了,那该怎么办?
他和莲花坞的联系就只剩下一个江澄。他虽然表面上已和江家决裂,但魏无羡很清楚江澄的脾气:这人执着得可怕,说要守着什么东西,就搭上自己一辈子守着。所以只要江澄的莲花坞还在,魏无羡和江家就还有一根线牵着,却从未想过莲花坞的江澄是否能如塘中莲花,常开不败。
曾经天真地以为那袭紫衣会永远在自己身后守着故土,所以不去回头,非要等那张惨白的容颜出现在自己眼前,才恍然醒悟当时的自己有多么不珍惜。
若是那朵骄傲的紫莲谢了,那他和江家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了。
现在的江澄只是脸白了些,但还能好好和人说话,中气十足地骂他,自己还有机会,收复这十三年的空白。
他不想沦落到只能叹一声“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地步。
碎碎念:蓝大完成攻略澄澄家人任务,开启撩澄澄任务,那他会不会成功呢?
羡羡接受“云梦双杰和好”任务,那他会不会成功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呀~(拍飞)
其实最开始构想这篇文时,我想分成两个部分的,最后的结局肯定是he,但中间会持续捅刀子,算算时间也快到了,感觉要甜不下去了,好忧伤。
存粮也没了,更忧伤。
下章继续发糖,感觉受伤后的幼稚澄好可爱的说。
大家晚安喽~~
【曦澄】晚吟(五)
*ooc继续
*本章持续掉落忘羡
*打斗场景废,大家忽略就好
*前文戳这里: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
亥时到,原本安静的江家临时住所有了些许躁动。江家修士一早得到指令,有序地在外面排好队,只等他们的宗主出现。
江澄很憋屈,自他重掌莲花坞来还从没那么憋屈。换下行动便利的男装,穿戴好做工细致的女裙,江澄觉得自己可以走一步绊一跤,最后玉案实在看不下去了,教江澄如何优雅地提起裙角,如何步履娉婷地走出去。
所以当江澄站在下属面前时,心头还是憋着一股气的。扫视了一圈呆滞的脸,他压低了声,恨恨说道:“都不准笑!谁笑就自个儿把腿砍了!”
江家修士齐发点点头,异口同声夸到:“...
*ooc继续
*本章持续掉落忘羡
*打斗场景废,大家忽略就好
*前文戳这里:晚吟(一),晚吟(二),晚吟(三),晚吟(四)
亥时到,原本安静的江家临时住所有了些许躁动。江家修士一早得到指令,有序地在外面排好队,只等他们的宗主出现。
江澄很憋屈,自他重掌莲花坞来还从没那么憋屈。换下行动便利的男装,穿戴好做工细致的女裙,江澄觉得自己可以走一步绊一跤,最后玉案实在看不下去了,教江澄如何优雅地提起裙角,如何步履娉婷地走出去。
所以当江澄站在下属面前时,心头还是憋着一股气的。扫视了一圈呆滞的脸,他压低了声,恨恨说道:“都不准笑!谁笑就自个儿把腿砍了!”
江家修士齐发点点头,异口同声夸到:“宗主,您今儿真好看。”
江澄:“.…..”
江澄:“出发!”
这厢江家刚出发,那厢魏无羡就拉着昏昏欲睡的蓝忘机偷偷摸进江家住所。
“婴......”蓝忘机扯住魏无羡的衣袖,浅色的眸子是百思不解。他知道了今晚江家会去夜猎,而他和魏无羡根本不会插手,兄长在此处也很安全,真弄不清为何魏无羡大晚上不睡觉,要把他拖到这里。
“二哥哥,你要知道,江澄这个人骄傲惯了,素来不屑偷偷摸摸做事。这次他瞒天瞒地的,应该真遇上了什么棘手事,又碍着面子不肯说,拼死也要硬扛着。我不放心他这样。”魏无羡耐心地和蓝忘机解释,即使前事多坎坷,但说到底,他还是见不得江澄涉险。
蓝忘机虽对魏无羡和江澄的熟稔有点不满,但还是顺着爱人的意,只是有些担心:“已到亥时,兄长只怕已经睡了。”
“你觉得他睡得着?”魏无羡了然一笑。熟门熟路摸到蓝曦臣房前,轻轻叩了两下,低声喊道:“大哥,大哥,你睡了么?”
果不其然,门很快就开了。房内的蓝曦臣衣冠齐整,半丝睡态也无,惊讶地盯着房外那俩:“忘机,无羡,你们怎么在这?”
“大哥,江家已经出去夜猎了,你知道吗?”魏无羡明知故问道。
“知道。”蓝曦臣怎会不知江澄他们已经走了,只是他坚决拒绝自己相随,还故意挑这个时候,蓝曦臣也不好意思硬凑上去。
魏无羡见他也是隐隐担忧,立刻提议:“大哥既然担心江澄他们,不如我们一同跟上去?”
“这不太好吧……”想到江澄不爽的阴沉脸色,蓝曦臣还是有些犹豫,他不想因为自己让江澄有一刻不快。
“大哥,实不相瞒,我对江澄也是不放心。这人性子傲,万一受个刺激,和妖物在那死磕怎么办?可我不敢就这么跟上去,他现在看到我,不揍我已经算他脾气好了,铁定赶我下山。可如果有大哥在就不一样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么着,他总不可能连大哥一起赶吧?”魏无羡努力游说蓝曦臣,看他低垂的眼睫,看他握着裂冰的手越来越紧,终于听到他没有犹疑的一个“好”。
于是在江家队伍后,又一支小分队悄悄跟上。
“江安,你带人在这守着,没有异动就不要打草惊蛇。看到信号弹就围住这里,我会破开结界,咒符和剑阵提前准备好。”进入结界前,江澄再次叮嘱好属下,然后撩起裙摆,从藏身的草丛里出来,接近结界。
或许受到主人允许,结界很快容纳江澄进去。江澄根据结界上的灵力估计了一下,确定自己破开结界并非难事,也就放心地往里走。
结界内不是江澄想象的阴森恐怖,反而格外宁静温馨。静湖水拢着秋寒正浓的夜风,不让他惊扰到岸上的人。皎皎月光静静泄在湖岸树木的黄叶上,顺着枝干上的枯藤滑落,落进湖水里,溅起银浪点点,惊醒湖鸟幽梦。
江澄有点出神,不由自主被这湖光月色吸引过去。他身上的衣裙是玉案向村里的姑娘要的,即使修改过,也还是小了些,勾勒得身子愈加颀长,因为不习惯这样走,磕磕绊绊倒有几分袅娜的味道。
他想到了小时候,莲花坞里也有同样迷人的月色,如果睡不着觉,就偷偷钻进莲花湖旁的小船里,划着船到湖中心,然后躺下来与明月对视,直到阿姐发现他不在房里,来湖边找他回去,才恋恋不舍移开视线。
这么想着,江澄轻笑出声。他本就生的清丽秀美,只是平日里的阴鹫冷漠显得生人勿进,以致让人忽略了他的美。此刻,银月如情人,温柔地抚摸过这张带笑的脸,给他镀上圣洁的柔和。平素利落梳起的青丝被松松挽了个髻,垂下的鬓发更衬得一张瓜子脸精致小巧。眉眼都上了妆,消融了堆积在上面的冰雪,显得格外恬静,微微一弯,整轮明月就倒落在澄澈的杏眸里,一圈一圈漾开笑意。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美人款款而来,笑立湖畔,不曾想过入谁眼,却依旧入了人的梦。
“阿橙?”突然,一声轻柔的呼唤自身后响起,带着浓浓的惊喜,却让江澄一个激灵,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被这场景惑住了,居然放低了警惕!
江澄暗骂自己疏忽,立刻回身退后,与来人拉开距离,一双杏眼警觉地盯着那人。
来人面相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还生着一张娃娃脸,嫩得可以掐出水。笑着的唇角露出一点小虎牙,看上去就像一个机灵活泼的邻家男孩。他身上穿着的蓝色布衣收拾得很干净,但看到江澄后,还是紧张地抖着并不存在的灰尘,确定自己形象完美后,向江澄伸出手,道:“阿橙,别怕,过来。”
江澄没动。这妖物看似人畜无害,但身上的妖气浓烈得叫人胆寒。他暗暗把手藏在袖中,摩挲着紫电,时刻准备发难。
“哦,我太高兴了,都忘了你看不见的,”妖物一拍脑袋,懊恼地埋怨自己,“你站在那别动,别动啊,等我过来。”
江澄盯着妖物轻巧地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计算着步子,终于在最合适的时候,紫电如虎啸,狠狠向那妖物咬去。
“唔!”妖物似乎没想过江澄会出手,没有一点防备地被抽飞,后背硬生生撞到树上,然后滑落。
江澄没等妖物反应过来,三毒出鞘,冰冷的剑光朝树下的身影掠去。
“铮——”剑式被生生阻绝。江澄对上了一对怨毒的眸子,耳边是不复欢愉的声音,冰冷得可怕:“你不是阿橙。”
妖气在一瞬间聚集,即使江澄有了防备,也被这霸道的妖力震飞,靠着三毒撑着,才没摔在地上。
妖物悠悠然站起身,似乎方才一鞭子对他根本不是事,随意抹去嘴边的血迹,原先灵动如少年的眼中是一片死灰。那妖物歪歪头,看似天真地问:“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像那些人一样,想要我死。”
“可是很可惜呀,你们都杀不了我,到最后都会被我杀死。”
“你长得很好看,只是来错了时候。如果现在是春天,我可以摘一朵桃花给你,戴在鬓上,即使是尸体也很好看。”
“闭嘴!”江澄怀疑这妖物的原型是只麻雀,“叽咕叽咕”的叫他心烦。提起三毒,再度冲上前,却不是冲向那妖物,而是结界的方向。
一根草藤突然从地上窜起,缠住江澄的左腿,用力将他扯回来。江澄一个重心不稳,屈膝跪在地上,紧接着,下巴处就传来冰凉的触觉,妖物苍白的手捏着江澄下巴,暧昧地摩挲,却笑得一脸纯良:“你是在找那个结界吗?不好意思哦,那不是个结界,那是个传送界。自从你进来开始,你就到到我家了哦。你找不到你的朋友了,但你放心,我叫了我的朋友去陪他们,他们会很开心的。”
江澄心一紧,知道自己已经进了妖物的圈套,愈发担忧起江安那边的状况,反手一抽,挣脱妖物的束缚。
“你比之前那些人要强许多呢。我可能要叫更多的朋友来,才能让你开心地走。”妖物仍旧笑眯眯的。在他妖力地催动下,原本平静的湖畔开始躁动,湖边木上的藤蔓状如疯魔,似蛇如蛟,朝这边游动,隐藏在地上的草藤也开始抬头,蠢蠢欲动。
江澄突然明白了那些女孩是如何被绞死的。他斩断了一条朝他进攻的藤蔓,出言讥讽:“这就是你的朋友?和你一样,有够恶心的。”
“我觉得还好。至少他们没想杀我。”妖物淡淡地说。
“要出这里,是不是只要杀了你就可以了?”三毒冷冷地指着对面模糊的身影,江澄说的每一个字像是咬着寒冰。
“你可以试试,不过结局都是一样的。”妖物挑衅地笑笑。
静湖旁,紫色的身影在疯舞的藤蔓里飞快穿梭,不断逼近另一个蓝色身影。但可以看出紫衣人的行动已经迟缓了,蓝衣人却依旧气定神闲,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般悠闲。
江澄现在只是凭着一口气撑着,倔强地不肯认输。可是阻拦他的藤蔓太多了,他不管怎么斩,都有新的填上那个缺口。妖物欠揍的笑就在不远处,可怎么也够不着。
“噗——”一根带刺的树藤刺穿了江澄的小腿。因为早就没了碍事的裙下摆,树藤很轻松地穿过血肉,蓬蓬的血雾密密撒在草叶上。
看着那桀骜的人不甘地倒下,妖物终于敛起笑容。他不知在想些什么,挥手撤开藤蔓,边走边召唤出一柄长剑。
“给欣赏的对手一个尊重,你们人类是这么讲的吧?我欣赏你,所以我不让他们杀你,我自己来。”妖物站定在江澄面前,与他愤怒、不甘、矜傲却没有妥协的目光对视,郑重地说。
“你觉得你杀得了我?”江澄拄着三毒,勉力站起来,脊骨仍旧挺得笔直,秀丽的脸上浮现他惯常的刻薄。
妖物觉得这个人真不可思议:明明下一刻就会倒下去,偏偏高傲得让人产生永远都不可能战胜他的错觉。
他认为自己刚开始把他错认成阿橙真是可笑,这两人一点也不像。
就这么一愣神,江澄就抓住机会,刺向妖物要害。妖物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格挡,震开江澄,但还是受了伤。
“受伤了呢。看来真不能留你太久。”妖瞳里的死灰凝成凌厉的墨黑,长剑毫不留情地斩向脱力的江澄。
千钧一刻,银色的剑光自江澄身后掠过,替他挡开了这致命一击。
“咦?”妖物被剑光震退两步,奇怪地看着对面。
江澄抽了抽唇角,有些郁闷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被人看去。
“我想,我的朋友也到了呢。”
碎碎念:那么晚发真不好意思,最近事真的太多了(跪下谢罪)
舅舅是世间瑰宝,可惜一个文笔废,写不出舅舅的美好,所以大家尽情脑补吧,舅舅可美了~~
文中双杰互相关心是我心中所愿。哪怕之前发生了很多事,对对方,他们依旧会关心,会挂心,这样写着,我会感觉很开心。
忽略文中的打斗吧,我是真不会写啊
晚吟(四)
*日常ooc
*本章忘羡出没
这是爆字数的一章,因为我太想让女装澄早点出场~~
江家的修士按照他们宗主的吩咐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蓝曦臣等了一会,总算等出了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汁的江澄出来。
“江宗主方才发生何事,让你如此动怒?是这次的妖物颇为棘手吗?”见江澄出来,蓝曦臣迎上前问道。
“这么说也没错……”江澄想起刚才那乱哄哄的汇报,顿时有些头大,竟不知如何开口。
“宗主,根据我们昨日的调查,后山的静湖外围设有结界,凭着弟兄几人之力仍是破不开,大伙估计此妖物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功力。而且据村民所述,它基本是在夜间出没。昨天夜...
*日常ooc
*本章忘羡出没
这是爆字数的一章,因为我太想让女装澄早点出场~~
江家的修士按照他们宗主的吩咐一个接一个离开了,蓝曦臣等了一会,总算等出了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汁的江澄出来。
“江宗主方才发生何事,让你如此动怒?是这次的妖物颇为棘手吗?”见江澄出来,蓝曦臣迎上前问道。
“这么说也没错……”江澄想起刚才那乱哄哄的汇报,顿时有些头大,竟不知如何开口。
“宗主,根据我们昨日的调查,后山的静湖外围设有结界,凭着弟兄几人之力仍是破不开,大伙估计此妖物至少有百年以上的功力。而且据村民所述,它基本是在夜间出没。昨天夜里,依旧有姑娘被诱惑出门,所幸发现的及时,没酿成大祸,但终究是打草惊蛇,今天一早,后山脚下就发现了这妖物的挑衅书,请宗主过目。”来汇报的修士把昨日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双手递给江澄。
江澄拿过几眼看完,细眉立刻挑高,面容因为愤怒有些扭曲,到最后,他几乎气极而笑,咬着牙说道:“‘明日夜中,送一女子至后山,不至,则屠尽全村。’好大的口气!真把我们江家当摆设了?!”
江家修士听了这话,皆愤愤不平。江总管皱着眉,凑近看了看字条,沉吟片刻,突然灵光一闪,对江澄说道:“宗主,我们不妨将计就计。”
“你是说,让一个女修先牵制住那妖物,我们再趁机将那妖物拿下?”江澄听了这个主意,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反问道:“江安,我们此行带了几个女修?你总不可能让玉案去。”
江总管也反应过来:因为事前不知,他们此行就只有江澄的贴身丫鬟玉案是女子,玉案虽有几分灵力傍身,但她只不过因特殊状况才跟来的,武学疏浅,去不得游猎。可现在回去,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灵力高强足以自保的女修,唯一一个还嫁了人,丈夫就在现在队里。
“宗主,内子前不久刚怀了身孕,不能担此重任。若宗主不嫌弃,且让我代内子上吧。”这不,他刚把目光转向队里,那女修憨直的丈夫就急急地对江澄自荐。
“我想那妖物眼还没瞎。”江澄扫了一眼虎背熊腰的下属,冷冷地反驳。
虽然片刻之内想不出办法,但刚才的对话给江家的修士们提供了新思路。他们凑成一团,对着自家宗主窃窃私语:
“被老五提醒到了,没女修,男的也可以办啊。我看我们宗主就不错。”
“对哦。咱宗主生的秀气,也瘦长。这衣服一套,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大出来,唬个一时半会也是唬得住的。”
“就是高了点,要找玉姑娘拿套衣服改改。”
“好主意啊。咱宗主人美修为高,估计那妖物他一人就给收拾了,也好挫挫那劳什子的傲气,还屠尽全村,有江家在,它能吗?”
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兴奋,好像马上要把江澄打扮打扮推出去,也不顾一旁江澄阴沉的脸色和江总管尴尬的神情。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终于一道紫色的电光狠狠抽在地上,然后就发生了蓝曦臣眼中倒紫豆子的场景。
江澄寒着脸,提着紫电在庄内不断转圈圈,若不是顾忌着一旁的死者,他早就拿墙抽着出气了。
什么叫我生的秀气,衣服一套就能扮女的出去唬人,这帮家伙是不是平日里闲得紧,歪心思怎么那么多?!不,我才不听他们的,要扮让他们扮去!或者叫蓝曦臣扮去,他反正也长得不错!
蓝,曦,臣。江澄愣住了,随即嘴角抽了两下,扯开一个苦笑,又不自觉往自己脑子里塞进了这个人。他第一次遗忘这份感情花了将近十三年,这次又不知道要花多久。
怒火平息下来,思绪也更好活动起来。江澄深吸了一口气,想通了在这种情况下,下属讨论出来的让他大动肝火的主意,或许是最好的,如果是他直面那未知的妖物,也能放心很多。
反正是晚上,等其他人都睡下了再去,也没别的人看到自己的样子,丢脸也丢在自个家。江澄乐观地想。
“江宗主。”蓝曦臣见江澄又在走神,只能再提醒一下他。
“啊?”江澄这次倒是很快反应过来,尴尬地干咳一声,说道:“蓝宗主,我正想去询问一下出事源头何铁匠家里的事,你若不介意,一同前去,路上我与你细说。”
蓝曦臣当然不会介意任何一个可以和江澄独处的时候。在去何铁匠家的路上,江澄把方才庄内的事讲了一番,故意隐去他要着女装一事,只说已经想好了办法,让泽芜君不要担心,晚上按时照蓝家人的作息就寝便好。
人去楼空总是多几分寂寥。何铁匠家里空荡荡的,没丝毫人气,好在他家人缘不错,左邻右舍多少知道些事,见有管事的来了,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事说出来。
“说起来也真是伤风败俗。何家的小女儿是个瞎子,可谁晓得她有那么大能耐,竟和妖怪搅合在一块。据说是一次挨不得爹娘的训斥,偷跑到后山去了,被那妖怪迷了心智,然后夜夜瞒着家人去后山与妖怪厮混。后来爹娘为她好,给她许了人家,她还不领情,阻拦着爹娘找人收了那妖,结果把一家子折在那里。江宗主,你说说,怎么会有这么不孝的女儿!还连累着这个村子替她遭殃!”
“听说那妖怪模样生得俊,那小娘子才着了魔。老刘家的闺女出事那晚,有人大着胆子偷偷瞄了一眼,说那妖怪美的不似凡人,这才让那些姑娘死心塌地跟他走。”
“我怎么听说是何家的闺女怀了那妖怪的孽种,所以才不让何铁匠杀他的。瞧着妖怪淫邪的样子,指不定他二人是夜夜在后山上颠鸾倒凤,有了感情呢。”
……
山野人粗俗,话越说到后面越不堪,让听惯了阳春白雪的蓝曦臣颇不适应,脸泛起绯红,倒是让一旁的江澄看够了笑话。
东走西走,日子不知不觉已近正午,江澄见已问不出什么,扯过蓝曦臣的衣袖,带他回了江家临时住处休息。
“宗主,回来啦。药已经煎好放桌上了。”玉案是个娴雅耐心的女子,最近江澄心神不宁,需天天服药,少不得一次,所以这次夜猎,江澄就把她带上了。此时她正准备好午饭,打算去帮江澄修改衣服,温柔的眼里难得带了几分揶揄。
“辛苦你了。”江澄看到她这眼神愈发头大,连忙打发她走。
药?蓝曦臣暗惊,不觉蹙眉心疼地问道:“江宗主在服药,近日可有什么不适?”
江澄不在意地挥挥手:“陈年旧疾,没多大事。你晃了一天也饿了,我叫玉案做了清淡点的吃食,你先吃着。我去把药喝了。”
江澄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蓝曦臣心下越是担忧。饭后趁玉案去倒药渣,生平第一次做偷跟的事,在玉案走后,取了一点渣滓,打算带回去给医师看看是治什么症的。
因为除妖定在晚上,所以午后的光阴是无事所所的。蓝曦臣提议让江澄带自己在云山镇里逛逛,领略一下异地风情,江澄虽然嫌弃地说泽芜君那么大了居然还要人陪,但到底还是跟去了。
蓝曦臣曾听说云梦人性子活泼,无拘无束,和他们姑苏温软如水的个性不同,火辣辣得很,即使在一个小镇,也能领略一二。或许是知道有仙人来保佑了,原本死气沉沉的云山镇也多了活气,七大姑八大姨搬着凳子出来,边晒太阳边唠嗑闲话,嗓子爽利;大姑娘挎着篮子沿街叫卖干果,脆生生的,像春日枝头青翠的绿叶;孩子打闹成一团,沿着小巷乱跑,有一个还直接撞到江澄怀里,被江澄揉揉脑袋放跑了,边跑还边回头笑。蓝曦臣惊喜地看到江澄脸上一时柔和,笑得恬静,叫人移不开眼。
“你看什么?”江澄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只是觉得晚吟方才笑得甚美。”蓝曦臣老实回答。
“你,你叫我什么?!谁准你这么叫的!”江澄的脸顿时红了,炸毛般从蓝曦臣身边跳开,执着于自己的称呼,却忽略了蓝曦臣刚才在夸他美。
“你我相识也算许久,总以‘宗主’二字称呼,也太过生分些,所以我自作了主张,唤你‘晚吟’,若晚吟不嫌,也同唤我字如何?”蓝曦臣执着地唤着,争取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至少要去了这个客套到恼人的“宗主”之称。
“我,没那本事管你怎么叫,叫就叫吧!”江澄羞恼地甩袖,走在了前面。
这是答应了?
蓝曦臣还没从江澄同意的喜悦中回过魂来,就听见江澄不耐烦的喊声:“蓝曦臣,你走不走了?!”
“走,晚吟,我这就来。”
走路是挑人的,有些人,你巴不得快些走完,好从他身边离开,而有些人,你却盼望这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可以走到天长地久。
一紫一白的身影,一开始是一前一后,慢慢到并肩而行,到最后几乎要融进金色的暖阳里。
“二哥哥,我不是看错了吧?这是大哥?和江澄?他们两个一起?”远处,一个黑衣人赖在身侧白衣人身上,满眼不可思议。
“你没有看错。”白衣人冷静地回答。
两人正是怕蓝曦臣神思恍惚出事,一路跟来的忘羡二人。此时,他们正站在隐蔽处,看前面两人有说有笑地走,不知为何,觉得眼睛有点闪。
“不容易啊,大哥自金光瑶出事后,心情就没那么好过。还有江澄,笑得那么温柔,还是我认识的江澄吗?”魏无羡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怀疑自己看到的江澄的笑是不是一个幻觉。
观音庙后,他们与江澄不是没有见过面,只是自那以后,江澄视他如陌生人,无关爱恨,连一句问候,一个表情都不再有。乍一看到那记忆深处久违了的笑脸,魏无羡怀恋之余还有些羡慕。
蓝忘机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可一双琉璃目里已是暗藏心思。
他望到了兄长看向江澄的眼神,那么熟悉。
一如十三年来,他爱而不得的深情和悲伤。
陪蓝曦臣逛了一个下午,因为心情好,江澄回到住处还是精力充沛。
蓝曦臣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江澄早就打算好亥时出发,所以也就不再顾忌他。面上无表情,心里乐呵呵回房。
房里,玉案也是乐呵呵地等他回来,手里捧着改好的衣裙。
玩太高兴了,都忘了自己已经把自己买了。
江澄顶着玉案兴冲冲的炽热眼神,艰难地说:“简单点,打扮得简单些。”
碎碎念:下一章女装澄澄要出现啦,开心撒花(说的自己好像快写似的)
本章江家集体卖萌,我不想让澄澄孤家寡人,所以塞给他一帮敢调侃宗主的下属,可能有些傻,但我写的时候还是蛮开心的,澄澄多好的一个人,就是要一群人让他哭笑不得,放下担子来一起闹。
单身驴一只,不知道怎么谈恋爱,所以想写个甜甜的恋爱过程都写不出,凑合着看吧(抱头痛哭)
【曦澄】晚吟(一)
*人物属秀秀,ooc属我
*本文cp为蓝曦臣&江澄,双向暗恋,不喜勿入
*第一篇魔道同人文,不足之处欢迎指点~~
*本章有一点点双杰
暮秋的日光总是收敛的比较早。刚入酉时,天边就卷起橘红的晚霞,白日里的金光被云彩遮掩起来,只在云边镶上娇贵的金色。
明明是那么艳丽的色彩,却因是红日最后的爆发,平端添了几分凄凉。就像这莲花坞,昔年的热闹熙攘后,只余一人孑然。
江澄倚着水榭的栏杆,自斟自饮,欣赏着坞里的风景:一池静湖,几株残荷梗。
观音庙一役后,已经过去了个把月,似乎什么都发生了...
*人物属秀秀,ooc属我
*本文cp为蓝曦臣&江澄,双向暗恋,不喜勿入
*第一篇魔道同人文,不足之处欢迎指点~~
*本章有一点点双杰
暮秋的日光总是收敛的比较早。刚入酉时,天边就卷起橘红的晚霞,白日里的金光被云彩遮掩起来,只在云边镶上娇贵的金色。
明明是那么艳丽的色彩,却因是红日最后的爆发,平端添了几分凄凉。就像这莲花坞,昔年的热闹熙攘后,只余一人孑然。
江澄倚着水榭的栏杆,自斟自饮,欣赏着坞里的风景:一池静湖,几株残荷梗。
观音庙一役后,已经过去了个把月,似乎什么都发生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封棺大典在清河聂氏的主持下顺利完成,金凌在自己的扶持下也坐稳了金家宗主之位。至于那蓝家:宗主蓝曦臣闭关,留下一堆摊子给自家弟弟收拾,那人也应该在云深不知处,日日夜夜陪着自己忙碌的爱人。
昔日心意相通的少年仿佛还在身边,信誓旦旦说着他们以为会天长地久的誓言,一转身,他便换了张脸,携着道侣的手离去,冷冷掷下一句:“我与江家已经两清了。”
呵,两清了,他们之间的纠葛,真得能算的清楚吗?
江澄自嘲地笑了笑,拿手一下一下地敲着脑袋,像是要把这些杂念全部驱逐出去——想这些做什么,想再多,不回来的终究回不来了。
晚来情深思故人,却道十三年前梦一场。
“宗主。”身后遥遥传来唤声,制止了江澄略显幼稚的动作。
“何事?”江澄放下手,见是自家总管,便示意他上前答话。
“云山镇有妖邪作祟,请了多个地方的仙门世家也镇压不住。所以云山镇镇长恳请宗主出手相助。人就在大厅里候着。”江总管知江澄不喜虚礼琐言,简洁明了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妖邪,连那些仙门世家都降不住?呵,有点意思。”江澄知道那些地方仙门的实力,虽远逊于江家,但一般邪物也是降得住的,这次多个仙门出手也没解决,若那镇长没夸大其词,这妖物怕是真有些棘手。
“走吧。”江澄起身,拂了一下衣摆,俊美的脸上感伤俱散,余下世人熟悉的凌厉冷傲——他是莲花坞的主人,儿女情长不适合他,用尽全力护好云梦每寸土地才是他应尽的责任。
云山镇的镇长在大厅里等的有一段时间了,一见到江澄来,便巴巴迎上去。江澄怕他扯一堆有的没的,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有话快说。
“江宗主,我小镇的人命苦啊,这一年来就没过过安生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后山就出了一只妖物,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犹喜对年青姑娘家下手。老身请遍了附近的修仙世家,都奈何不了这只妖物,反倒激起了它的凶性。到现在已有十多个姑娘家遭它毒手。恳请江宗主,救救云山镇!”云山镇的镇长是个六十多老人,颤巍巍地拄着拐,讲到最近镇上的事那是老泪纵横,到最后更是声泪俱下。
“云镇长,你先平复一下心境,好好把你知道的关于那妖物的事和宗主详细说,事关云梦,宗主不会坐视不理的。”江总管看那老者可怜,得到江澄的暗许后,便搀他到下位坐着,柔声安慰。
在云镇长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江澄总算捋清了事情的因果:一年前,云山镇何铁匠家的女儿被妖物蛊惑,常常与它到后山私会,何铁匠觉得此事败坏了家门,羞于外扬,便想私了,请了几个道士,押着他家姑娘上后山,找到妖怪的老巢想除了它,但不知发生了什么,上山的人就没一个回来,情况也随之变得糟糕,只要有姑娘家上了后山,第二日就会在山上看到她们的尸体,村人怕了,禁止他们家女儿进山,可一到晚上,仍有姑娘出门,最后惨死在山上,地方仙门也出手过,每次都是铩羽而归,连妖物长什么模样都没摸清。
“一群废物。”听到最后,江澄的细眉蹙得更紧,不满于地方仙门的无用,冷冷开口。
“江安,你找人先送他回去,再派几个修士去云山镇看看,守着那一晚。我明天一早就过去。”知道差不多了,江澄便不再听了,拂袖起身,对江总管吩咐道。
“是。”江总管应了一声,引着云镇长离开了。
江澄缓缓吐出口浊气,轻轻揉着眉心不平的烦闷。
第二天一早,江澄便带着几个江家修士御剑赶往云山镇。想着早点解决事情,早点还云山镇一个清静。
云山镇依山而建,本是个和谐安详的小镇,却因遭受如此变故,整个镇子显得死气沉沉。江澄一行人一到镇上,便去找先一日到的修士,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况。意外的,遇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的人。
白衣皎皎,温润和熙,有君子一人,佩剑持箫,如玉如月,处人群一隅,便占尽天下风姿。
“泽芜君,你怎么会在这里?”江澄难得有些惊讶,奇怪地问。
蓝曦臣之前也很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金光瑶身死后,他便闭了关。本不想理会窗外事,可看着叔父日渐苍老的面庞和忘机忧心忡忡的面容,蓝曦臣心下不忍,觉得自己做的过了些,让家人担心了,便听从他弟妹的意见,出了云深不知处,到处走走。可他不知往哪里去,走走停停,竟绕到云梦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缘由。
直到那袭紫衣翩然落到自己跟前,细眉杏眼,唇角总带着丝丝不耐,却在看到他那一刻,平日里冷厉的眸子因为愕然睁大了一圈,消散了不少阴鹫,反倒添了几分,嗯,可爱。
蓝曦臣突然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蓝曦臣习惯性弯着的唇角再往上翘了两分,浅浅行礼,唤声:“江宗主。”
最后的碎碎念:看魔道的时间有点远了,所以可能会与原著有些出入,欢迎各位指出来,不定期更,但保证不坑。萌新一只,不要脸地需要鼓励,需要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