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浪钉】春光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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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PS+非典型ABO A装O O装A
|现实向 双向暗恋 甜虐 HE 13k一发完
|「 蘇三又離了洪洞縣
吹散這春天該有的桃花源」
01
张哲瀚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个Omega长得真好看。
深目高鼻,唇红齿白。那么精致好看一张脸,要是染个浅色头发出门估计会被认为是混血。恰恰相反的,白皙肤色偏衬墨般的短发与浓眉,平添了几分工笔画般的隽永写意。
他走向龚俊,微微鞠躬伸...
| RPS+非典型ABO A装O O装A
|现实向 双向暗恋 甜虐 HE 13k一发完
|「 蘇三又離了洪洞縣
吹散這春天該有的桃花源」
01
张哲瀚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心里有个声音在说。
——这个Omega长得真好看。
深目高鼻,唇红齿白。那么精致好看一张脸,要是染个浅色头发出门估计会被认为是混血。恰恰相反的,白皙肤色偏衬墨般的短发与浓眉,平添了几分工笔画般的隽永写意。
他走向龚俊,微微鞠躬伸出手去,说你好龚老师。
——这Omega怎么这么高?
身高的压迫感是走近才会更明显的,张哲瀚实打实181的个子,在同类人的队列里绝对算得上高挑,而眼前这好看的Omega竟比自己还要冒上大半个头。
“你好你好张老师,我是龚俊。”
那人咧出一排齐整白亮的牙笑着同他握手,那种笑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叫有点慢热的张哲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龚俊在快乐个什么玩意儿。
“张老师是东北人吗,这个口音?”
张哲瀚沉默半晌尬笑一声,说我是江西人。
“啊,不好意思哈哈哈哈哈哈。”龚俊又开始笑,“我是成都的。”
——这Omega是个傻的。
张哲瀚在心里下了定论。
成都的Omega向来出名,水灵漂亮,抛开身板只看龚俊那张脸确实符合地域特征。
可惜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偏偏个子过高,性格又傻,这作为一个Omega应该不太好找对象吧。
张哲瀚被龚俊的自来熟感染了,被人吐槽了一把口音,不知怎么的也想嘴贫一下,逗逗眼前这个只会傻乐的未来合作伙伴。
“龚老师是Omega吗,这个身高?”
“这得奔着两米去找alpha吧。”
他瞅准了龚俊不是那种会在意这种问题的Omega,果然那人依旧笑得开开心心,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是啊。”龚俊弯着眼睛伸出手比了比张哲瀚和自己的身高,歪了歪脑袋,天真明朗的样子:“这是一米八的alpha张老师想泡我吗?”
靠。
从来在话术上很少输给别人的张哲瀚一下子被这人的惊天直球打得措手不及,从裤袋里拿出手来蹭了蹭鼻尖,有粘腻的细汗。
大概是有点心虚,倒不是因为一米八的alpha多卑微。
而是因为他的秘密。
——本质上来说,张哲瀚和龚俊一样,是个Omega。
02
龚俊去年夏天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的时候,心里就响起一声“呜呼——”。
首先这人长得好看,是那种特别清俊古典的样貌,特别有这部戏原著里的人物风骨。龚俊不是外貌协会,但跟合眼缘的人一起演“情侣”总归是舒坦的。
其次这人又是少有的那种性子低调温和的alpha,感觉是很处得来的同类人,接下来几个月的拍戏日程应该不会难熬。
龚俊活了有二十八年,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性子。想想始终执着的不过是发财,除此之外要说还有什么,那大概就是舒舒服服过日子。
他入行之前就考虑了很久,从来坦荡明朗惯了的人很难一下子跃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虽然那些肮脏事情不一定会落到自己头上来,但想想那些利益纠缠勾心斗角就觉得麻烦。
龚俊他妈从小就说他上辈子大概是当皇帝的命,这辈子才这么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
“妈,皇帝要亲自赚钱,还要去娱乐圈摸爬滚打,这合理吗?”龚俊艺考前天天跟他妈诉苦。
他妈是典型的川渝辣娘子,柳眉倒竖敲锅铲,说老娘好不容易把你生得这么好看又聪明,还想继续啃我老本?
龚俊抱怨归抱怨,聪明也是真的聪明,考前天天傻乐谁问都说自己除了这张脸啥也不是,成绩出来之后各路同学都被这人无耻的凡尔赛行为气得不来他谢师宴。
聪明的人就爱用脑瓜子为自己想躺赢的路子,中学时是别人比时间,他琢磨效率,入行后别人忙着跑通告,他拉着经纪人偷偷商量对策。
“你这胆子不得了啊……”张哥听了龚俊的话嘘声连连,他说这要是被发现了不得被全网黑啊。
“有什么的,用哪个性别都是照样演戏,我对哪部戏都不会怠慢。这几年圈内男Omega少,报酬高,来钱快,为什么不换条竞争路线呢。”龚俊眨着眼睛撺掇经纪人,“我们公司新签的那个北电的不也是A装O吗,他那天聚餐没贴抑制贴我都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更别说长相了,他一点也不像Omega啊。”
“那你也……”张哥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龚俊的脸,那人笑着眼睛弯弯的样子太蛊惑人心,他不得不改了口:“那你也倒真是长得还挺像Omega的。”
男Omega接耽改天经地义,早年他就接了一部,演受方。
剧方为了搭他这186的个子,愣是找了个192的男alpha。那时候年纪小,没什么演戏经验。龚俊顶着张漂亮皮囊和Omega的假身份,自然而然受到合作男演员的关照体贴,那让他一度分不清戏里戏外,寻思那alpha是不是要泡他。幸好两人都是alpha这个前提像条警戒线,让年少迷糊的龚俊从入戏边缘挣扎回来。
后来成熟了许多,没再怎么和alpha搭感情戏,龚俊反而开始希望遇到同为alpha的合作伙伴,相同的性别可以杜绝许多不必要的移情,和杀青后难以出戏的虚妄天真。
近两年龚俊运气不错,上部言情剧搭的女主周雨彤和他一样是个A装B,这部耽改剧的男搭档张哲瀚也是个实打实的alpha。
有alpha的地方就有竞争。
张哲瀚想过跟龚俊争温客行的角色,最后以失败告终。
龚俊虽然性子平和,但说到底还是alpha,面对同性时便容易被激起微妙的胜负欲。周雨彤给他打电话时他还在没心没肺的笑,说自己成功的保住了这次演耽改剧的攻的地位。
“哎,人家好歹也是个alpha,攻方给Omega拿去了让他演受方,他能不难受吗。”周雨彤在电话那头吐槽龚俊只知道傻乐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她说你快给人家做做心理建设吧,人家又不像你这个假Omega“能屈能伸”。
那时张哲瀚正在做妆发等着拍定妆照,垂着眼睫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龚俊在寻思要怎么跟张哲瀚说说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为自己演0。
在手机上搜了张哲瀚一串信息之后,佯装不经意实则不无浮夸地晃到那人面前。
“哇,老张,我刚才听了你唱歌,唱的真好。”
“哇,老张,你这身材,你这个肱二头肌,你这个胸肌,怎么练的,教教我。”
“呜呼,你怎么还会弹钢琴打篮球骑马填词打高尔夫?”
……
两个妆发老师抿着嘴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暗戳戳收拾化妆箱迅速逃离孔雀开屏现场。
“你差不多得了,跟个水军似的。”张哲瀚又好气又好笑,他说我演周子舒没问题的,你不用哄我。
“那你呢,你会什么?”张哲瀚这才抬头看他,他说你的特长,兴趣爱好,我都还不知道。
张哲瀚的妆发都做好了,一头墨黑色的发,两缕鬓发掩在脸侧,就那样自然地掀起眼帘望着龚俊。
龚俊被他这么一看突然脑子宕机,于是嘴里冒出了奇怪的答案,他说,啊我会,我会唱歌啊。
“真的?”张哲瀚很感兴趣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带着笑意,“唱给我听听吧。”
脑子里浮现出无数个粉丝弹幕劝他“龚俊别开腔”,可张哲瀚那双眼睛带着恳求望向他,他就有点迷糊了。
就好像中学时代总不忌惮大场面的他,站在大礼堂面对台下几千观众表演都不怯场,却于聚光灯打下那一刻不经意对上暗恋女孩儿的眼睛,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突然就碎掉,铅字变成一只只蝴蝶,撞进心脏,碰上脑袋,而后呼啦啦地飞走了。
龚俊硬着头皮唱完了一整段“爱你芜湖。”
二十八岁的成熟alpha,一米八六的大个子,却杵在那里尬成青春期限定的毛头小子。
张哲瀚没有打断他,只是一直忍着笑不说话。
“唱完了?”张哲瀚问,龚俊就点头。
那是龚俊第一次见到张哲瀚笑得那么开心,趴在桌子上一阵阵地颤。那人一身鸦青色戏服薄薄附在肩背上,蝴蝶骨撑出清冽漂亮的弧线,长发从肩头滑下去落在脸侧,仰起头来看自己时眼底还带着笑出的泪光。
“唱得挺好的。”张哲瀚正色道,“音准再加强一点就好了。”
龚俊说那张老师有空教我唱歌吧。
“行啊。”张哲瀚眼睛弯弯,心情很好的样子,“那作为回报,你能教我什么呢?”
龚俊在脑子里想了很久什么是张哲瀚不会而他会的,周雨彤的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福至心灵般脱口而出,他说我教你怎么演受。
“哦……”张哲瀚点点头,佯装不悦,“龚老师这是觉得我会演不好?”
“不是不是我开玩……”
“噗。”张哲瀚没绷住,笑了出来,抬眼静静看向龚俊,他说你相信我,我很专业,绝对没问题的。
龚俊看向那双星子般又柔又亮的眼睛。
虽然他还不太了解周子舒这个角色,但如果他是温客行,一定会对张哲瀚这样的周子舒动心。
张哲瀚甚至不需要学,也不需要演,他人在那里就自成氛围感。龚俊甚至想问他有没有意愿加入他A装O的队伍,张哲瀚身上那种微妙的吸引力着实天赋异禀。
“我相信你。”龚俊伸手轻轻摸了摸那人垂在肩侧的碎发。
03
不愧是Omega,这厨艺。
张哲瀚一口接一口喝着龚俊装在保温桶里带来的鸡汤,不忘竖起大拇指:“没想到啊龚俊,你还有这一手。”
“这算什么啊,横店这边做饭太不方便了,杀青之后你有空来我家,给你看看什么是满汉全席。”龚俊“啪”地甩开温客行的大纸扇,扑腾扑腾地给张哲瀚扇着风。
“可以了,我不能吃了,不然又得胖了。”张哲瀚意犹未尽,赶紧把桶盖扣死好让自己不要再想着吃。
“老张,你真的没必要,这都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了。”龚俊蹙着眉头,伸手去捏张哲瀚的面皮。
张哲瀚叹了口气,戳了戳龚俊的鼻子,他说我又不像你,五官量感都这么大,你看你这拔地而起的鼻子。
“稍微长点肉,我上镜就不好看了,不符合剧里的人设。”
龚俊看了眼张哲瀚清冽锋利的下颚线条,无奈地开始吃那人剩下的半桶鸡汤。
“我吃过的你还吃?”张哲瀚惊道。
“不然倒掉吗,老张,你真不懂节约。”龚俊瞪着一双大眼睛,十分理所当然的样子,“还是说你想留着晚上接着吃?”
“不是,我意思就是说,我吃过你再吃我不太好意思,早知道……”
龚俊转身把一直带着的青苹果扒拉出来,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张哲瀚:“那这个我先吃你再吃,扯平了。”
张哲瀚笑着接过苹果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都被太阳晒热了。
龚俊工作团队那边批发了好几箱水果,张哲瀚减肥不怎么吃饭,那人每天上戏时就为他揣着个苹果过来。
龚俊真的是那种很典型的Omega,善良温柔贤惠还会照顾人。
张哲瀚看那人密匝匝的眼睫,又浓又密,在正午阳光的阴翳里往瓷白两颊投上鸦羽般的影。
太热了,好几缕长发黏在那人侧脸,龚俊一边忙着啃骨头一边让张哲瀚快给他扇扇。
张哲瀚只笑,说你喊我哥就给你扇。
“张哲瀚你没良心,我天天给你扇……”龚俊空出手来,笑着拿扇柄轻敲张哲瀚的头。
“扇扇扇,赶紧把你这油手擦擦。”张哲瀚嫌弃地躲过那人作势要抹在他脸上的手,“下一场我的戏,你要把我妆抹花了等着完吧你。”
龚俊没心没肺地晃晃脑袋,心安理得享受着张哲瀚的扇风服务继续啃起鸡腿来。那人长发从后颈侧滑到胸前,张哲瀚突然瞧见那人贴在颈后的信息素抑制贴被汗浸的翘起了一个角。
反正都是Omega,张哲瀚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赶紧把龚俊的抑制贴熨平。
“片场这么多alpha你不知道?都二十八岁的人了能不能注意一点,万一……”
龚俊没吱声,只是抬着眼要笑不笑的看着张哲瀚。
张哲瀚这才想起来,在龚俊面前,自己也是个alpha。
一个alpha那么大喇喇地去摸Omega的后颈,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性骚扰。
“老张,你不对劲啊。”
“我,我不是,你……”张哲瀚不爱脸红,可这种误解让他不由得耳廓发烫。
这个虚假的alpha身份他一直记得清清楚楚,对任何一个合作过的Omega演员都未曾有过这样逾矩的举止,却在龚俊面前三番两次忘掉粉饰,想起最初的自己。
小时候还以Omega的身份生活着的自己,那个过于静秀单薄的少年,对谁都温柔真诚纯粹无比。儿时父母还未离异,也还没人会因为看不惯他的出众而心生妒意,也曾有过几年无忧无虑的时光,像个生来就该被宠着的Omega一般挥洒着孩子的任性,可那样的日子太短了,回忆起来不过短短一盏鼻息。
后来的青春期比起成长更像一场试炼,所有重担所有恶意都落到肩头来,把从前无论站坐都如竹般清直的少年压得跪倒在地。
他恨过自己这生来便被打上“孱弱”标签的身体,恨所有毫无缘由的排挤与欺凌。高中毕业后他便隐瞒Omega的身份,成天把后颈严严实实的藏在抑制贴下,随身的包里放着一管又一管抑制剂。
经纪人说张哲瀚真的傻,现在娱乐圈正是缺男Omega的时候,缺那种脆弱感和至纯至真的吸引力,他这个实打实的Omega却如此倔强,非要拖着比alpha弱许多的先天条件咬着牙去做所有alpha能做的事情。
“哥,你看我不是能做吗。”张哲瀚总是安慰经纪人,说alpha能做的我都能做到,你就是找几个alpha来跟我打架都没问题。
一路看着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才知道,张哲瀚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多少倍的辛苦和努力。
张哲瀚努力了这么久,却在遇到龚俊之后,突然迷失了努力的意义。
那个比他小一岁半的男人,对他的好纯粹到不掺任何杂质,如挚友,如家人,如伴侣一般照顾他护着他。
张哲瀚有很多次想偷偷告诉龚俊其实他也是Omega,却总是开不了口。
他是不在乎与什么性别的人在一起,可普世价值观里Omega最好的归宿就是alpha,他一个Omega又能为龚俊做些什么呢?连最基本的发情期都不能陪他度过。
Omega和Omega之间哪有结局,被龚俊误认为心怀不轨也好。
他想把这个谎藏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藏到他们入戏又出戏,藏到杀青之后的岁月。
人生海海,龚俊与他不过这一期一会,温柔终究会到期,和曾经拥有又失去过的那些情意毫无分别。
“对对对,我不对劲。”张哲瀚笑着去拍龚俊的脑袋,缓缓别过头去看窗外开得正好的茉莉花。
人有心若磐石无转移吗?
张哲瀚不知道。
他只知道藏到那时候,花自萎谢,落红入土,只等风起,又牵来下个春天。
04
“你有没有过喜欢上alpha的经历?”
龚俊躺在床上给同为alpha的兄弟挨个打电话做问卷调查。
多半都是直接否认,并对这个问题表示不可思议。
“龚俊,你又看上哪个alpha了?你好奇怪,Omega个个腰细腿长你不找天天找alpha。”
“什么叫又?什么叫天天?我什么时候看上过别的alpha了?”龚俊皱着眉从床上坐起身来,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你少来。”兄弟们一眼看穿他的把戏,在电话那头替那位被龚俊看上的alpha扼腕叹息,“人家好好一个alpha倒了什么霉啊,看你那脸你那能演的,估计真以为你是个Omega,好家伙,人家把你当Omega,你天天大半夜不睡觉琢磨要跟人家拼刺刀。”
龚俊直接把电话挂了,想了半天又给周雨彤打了一个。
“周姐。”哪怕周雨彤比自己还小两岁,龚俊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你喜欢过alpha不?”
“干嘛?”
“我有一个朋友……”
“打住啊,我在片场忙得很,劝你有事说事。”
“alpha和alpha在一起会有结局吗?你介意跟alpha在一起不?”
“你和张哲瀚在一起会有结局吗,张哲瀚介意跟你在一起不。”周雨彤替他翻译了一遍,“你不是很牛吗,怎么还有这么点儿事绕半天的时候?”
龚俊挠挠头,他说我牛不起来了,我不得不放下身段了。
“你说我要不要和张哲瀚坦白我是alpha,还是继续用Omega演他。”
“那要看他是像你这样的新时代alpha,还是那种非Omega不要的传统alpha了。”
“那完了。”龚俊道,“他可铁血了,长得倒是清清秀秀,性格作风真的很刚,没见他夸我别的,只会夸我好看啊贤惠啊什么的。”
“总不能让人家夸你唱歌好听吧。”周雨彤说:“两个alpha真不太能成,还是倆男alpha,到时候不在床上打起来就不错了,你能愿意给他睡?”
龚俊想了很久,他说只要他愿意跟我睡。
“卧槽。”周雨彤忍不住脱口而出,龚俊虽然看起来随遇而安,可alpha骨子该有的特点他一个不缺,只是那人擅长掩饰又懒得露出锋芒,觉得扮猪吃老虎挺快活。龚俊居然能答应为爱做0是周雨彤万万没想到的,她沉默半晌,缓缓道:“陷进去了啊。”
“啊,算是吧。”龚俊躺回枕头上,酒店房间镜面的天顶映出自己茫然的脸。
恍惚间他又看见张哲瀚的笑脸,眼波流转,清丽与疏朗两种迥异的气质融在那一张笑脸里,那已不是温客行会为之心动的周子舒,他只想从镜头前把人抢走,告诉所有人那是属于龚俊的张哲瀚。
——“陷进去了。”
杀青前夜,龚俊拉着张哲瀚喝酒去了。
龚俊酒量普通,本以为又要被十项全能的张哲瀚吊打,没想到却找到了这位铁血alpha的弱点——酒量差,太差了。
没喝两瓶就开始稀里糊涂的往龚俊身上靠,平时跟他话就不算少的人话匣子又扩大一倍,龚俊简直插不进嘴,吵到周围几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看,龚俊赶紧把那人的口罩帽子招呼上去怕被拍到影响不好。
那时候张哲瀚的头发还蓄着,到颈窝的长度,打着卷儿。
龚俊背着他回去,两人都穿着薄薄的T恤,夏夜的晚风温凉,钻不进两人紧贴着的后背与胸膛。
那人柔软的中长发一下下蹭在龚俊后颈,龚俊吸了口气,低声威胁背上的人停止职场性骚扰。
“哈哈哈哈哈……”张哲瀚笑得开心,伸手从背后去捏龚俊的耳朵:“不错,我们阿俊长大了。”
龚俊脚步顿了顿,张哲瀚从没这样喊过他,也极少用这样亲昵的语气和他说话。
“有时候,哎,我真的担心你,你这么傻……”张哲瀚的手耷拉在他肩头,又像个孩子一样乖乖地环起来,“你这么傻,又这么好,我真怕你以后被哪个alpha骗走了……哎,会便宜哪个alpha呢……”
龚俊背着他只顾埋头踩青石板上的白月光,觉得张哲瀚太可爱,随口答道:“便宜你这个alpha。”
“我啊。”张哲瀚把脑袋拱在龚俊颈侧,他说我哪能喜欢你。
龚俊心中一沉,佯装镇定问一句为什么。
那人却没再说了,倒是轻声哼起歌来。
竟是龚俊唱过的那个“爱你芜湖”。
“我好喜欢你,呜呼……”
“爱你,呜呼……”
这么傻的歌,张哲瀚哼起来却格外动人,嗓音清亮,龚俊听在耳中却觉得心酸。
“又说不能喜欢我,又唱着喜欢我,张哲瀚。”他颠了颠背上的人,他说你可别折磨我了吧,切个歌吧。
背上的人安静了一会,说那我给您唱个戏吧。
龚俊就那么背着张哲瀚走过小巷长街,穿过酒店大堂走廊,在众多路人的侧目下任他放声唱完了一整折《苏三起解》。
05
张哲瀚躺在酒店大床上,唱完最后一句才后知后觉有点丢人般,抬手挡住被酒烧红的脸颊,叹了口气:“我教完了。”
龚俊坐到他身边去,笑道:“这是在教我唱戏啊,我可学不会。”
“张老师只管教。”张哲瀚抬起手点他额头,“不管会。”
“好了,轮到你教我了。”
龚俊俯身,任那人仰躺着,孩子一般纯真又温柔的眼神游走在自己眉眼,鼻尖,嘴角。指尖也随着轻轻划,像捕捉萤火虫的家猫。
“我教你什么?”
“你之前答应我的,我教你唱,你就教我怎么演。”
龚俊垂眸去捋那人铺散开来的发,想说你演得很好了,我根本无法再多教你些什么,况且明天就杀青了。
我们已经不用再演了,张哲瀚。
他借灯火看那人挺直鼻梁,淡色的薄唇。
那双眼睛啊,龚俊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剧中人,怕再没有被这样温柔注视着的福分。
“温客行。”
张哲瀚轻声喊他。
“认错人了。”龚俊攥住那人停在自己眼尾的手指,他说我是龚俊。
“最后一次。”张哲瀚说话带着轻微的鼻音,带着点委屈,又有几分释然,他说教教我吧。
龚俊跪坐起身来,他说好。
“过来。”
张哲瀚撑起身子,向他挪过来。
“让我抱一下。”
他伸手将张哲瀚用力揉进了怀抱里。
那人本来就瘦,拍戏期间减肥又狠,这样抱在怀里只剩一把单薄骨架似的,龚俊突然觉得很心疼。
“你以后别再这么减了。”龚俊说:“干嘛要对自己那么狠。”
“能少动就少动,你这膝盖的伤再不好好管管,到老了你腿就废了。”
喝醉酒的人只任他抱,任他叨,轻声问一句:“我现在该做什么?”
龚俊说,你抱着我就好了,什么也不用做。
“哦。”张哲瀚抬手环住龚俊的脖子,像是能感受到龚俊的不开心,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后背。
“你在房里烧香吗?”毫无征兆的一句。
“大半夜的我在房里烧什么香,我还求佛呢。”
——求佛让你喜欢上我,不知道管不管用。
龚俊伸手去抚那人后脑的发,他说你喝酒把脑子喝坏了。
其实脑子喝坏了也挺好的,这样的张哲瀚一点也不铁血了。
龚俊知道,张哲瀚从前过得挺苦的,无论是家庭还是事业,都逼得他暴风成长,逼得他像拼命三郎一般咬着牙往前跑。
他总是到真情流露的时候便嘴拙,说不出那些熨帖话。
但是却那样希望张哲瀚能找到一个会照顾人的,适合他的Omega,陪他好好走下去。
那张哲瀚乖乖的窝在龚俊怀里,任对方的手指从发间攀到后颈,又掠过下颚,最后停在唇畔。
龚俊倾身向前,一点,又一点,最后却只舍得珍重吻在那人仓皇闭上的眼睫。
杀青那天,张哲瀚是先他一步离开横店的。
龚俊笑着站在路边和剧组人员一起挥手送他,那人却似不忍再回头多望一眼,只垂眸快步进了车里。
“再见,老张。”
龚俊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想起昨夜那个静默无声的拥抱,想起那人泛红的眼眶,想起自己强忍住没落在唇上的亲吻。
没有趁人之危,龚俊你真是个正人君子。
他看着那辆车越开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点,在视野里消失不见。
没有趁人之危,龚俊你真他妈是个蠢货。
到那一刻,所有积攒在心中的不舍与眷恋才后知后觉的爆发出来。
龚俊迅速的转身往停车场走,视野一片模糊,让他甚至看不清路。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他无意识的唱出这一句,后面的词记不得。
哽在喉头的气息如未能开口的告白般,遗憾得咽不下,却再难能为续。
苏三又离了洪洞县。
吹散了那春天该有的桃花源。
07
“就这啊。”
老秦听龚俊说了半天,意犹未尽地问一声,没啦?
龚俊成天5G冲浪,什么微博老福特B站都常看,跟那些爱嗑CP的小女孩儿学了不少新词儿,他笑着说你懂什么,这叫BE美学,开放性结局,文学式留白。
“您甭跟我整这。”老秦捶他一把,“不是,最后两个人真没在一起?多没劲啊。咱来一段对抗时代偏见的AA恋岂不是更升华主题?”
“那你自己续写去吧,以后要是拿这个拍电影记得付我点版权费啊。”龚俊坐在街边的花坛上,拍了拍他那从中学玩到现在的损友,老秦正好在北京做编导,龚俊跟他吃晚饭在大街上转着转着就开始说书。
“钱,你就知道钱。”老秦摇摇头,“什么alpha能受得了和你搭伙过日子,那个张什么瀚的幸好没被你钓上。”
龚俊语塞,他说你怎么还知道他名字,半晌才补一句不要把我的人跟我的故事对号入座。
“你那山河令最近不是火得很嘛,我老婆看,天天说你俩有多般配,你俩名字现在在家里可比我名字响亮。”老秦没好气的起身,说好嘛,我这就回去把你俩的故事跟她说说,让她死了这份你俩能成的心。
“咋回事儿俊子?我看你这脸色,就算我老婆死心了你好像也死不了心呢?”老秦看龚俊难得吃瘪的样子,乐呵呵的凑过来又被一锤揍开。
“我死心了。”龚俊道,“我想开了。”
后来再见到张哲瀚时,那人早已剪去一头长发,利落的板寸,清明的眼神,将周子舒这个角色生生从灵魂里剥去了似的。再也没有踟蹰推拉,独一份的温存柔软,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坦荡直率到可以称为钢铁直男的张哲瀚。
是早春三月的北京,张哲瀚主动约他吃饭,下午刚从上海飞过来的人第一时间就给龚俊打了电话。
明天他们有个双人采访,后天还有双人拍摄。
见面的机会很多,张哲瀚偏在刚到北京的这夜就约他一起。
龚俊想,他大概明白张哲瀚的意思。
分手都爱吃顿散伙饭,和尚出家要斩断青丝,这世间和情字有关的离别都矫情得很,但他没想到和张哲瀚这段不上不下的感情走到最后也需要一个仪式感来终结。
龚俊选了家他北京朋友一致好评的餐厅,保留着老北平特色,坐落的地点也不是人潮汹涌的市中心,而是郊区的胡同小巷。
龚俊把老秦的车开来,一个小时的车程,两人在车里没怎么聊天,他偶尔偷看一眼张哲瀚,看那人带着蓝牙耳机听着歌半睡不睡的样子。
晚高峰的二环太堵,龚俊干脆熄火等着,副驾驶的那人浑然不觉,似已经睡着一般。龚俊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张哲瀚被昏黄路灯打亮的轮廓。那侧脸的曲线丝毫未变,只是一头柔软长发变成了硬朗短寸。龚俊想起网上那些小姑娘对张哲瀚现在的发型各种不满,哭着喊着要他留长发的样子。
其实于他来说,张哲瀚无论什么样的发型都没什么区别,张哲瀚还是那个张哲瀚,龚俊都觉得好看。
好看。
龚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举起手机悄悄拍下了那人安静睡着的侧脸。
唉。
他叹了口气,想把车窗打开吹吹风,想起张哲瀚身体不大好不能受冻,三月初的北京夜晚还冷得很,龚俊只能硬把这口气憋回心里。
他好像还是不舍得死心,却又不得不死心。
吃饭的时候,龚俊还是一直陷入在不知张哲瀚什么时候会和他提正事儿的不安中,一边嘴上挂着笑,一边滑着手机屏幕发泄负能量。
他把在车上偷拍的那张照片给周雨彤发了份,又给老秦发了份,只有这两人知道他和张哲瀚的事情。
他打字道。
——爷的青春马上就要结束了。
周雨彤回复:“他这个板寸太有铁血alpha那味儿了,不过龚俊,别认输,明天你去剃光头,咱直接做战狼alpha。”
老秦回复:“One night in 北京,龚俊死了他的心。”
龚俊把这两人都拉黑了。
他的朋友们总觉得他在开玩笑,总觉得龚俊并没有多真心喜欢张哲瀚。
其实从前龚俊自己也觉得没到那么喜欢他。
像那书里写的一样——幸好,我还没到特别喜欢你。
在感情中保留着能随时抽身的余地是件好事。
龚俊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年少时也曾毫无保留的爱过别人,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渐渐到了快三十岁关卡的男人,已经很难再掏出十成十的真心去爱一个人。
演员这一行,假借别人的姓名体会过各种命运与情感,什么样的爱恨情仇都走一遍,龚俊觉得自己早就属于把爱情这两字放得很低的人,可能会有好感,但也都是转瞬即逝的。他爱笑,大大咧咧惯了,也逐渐能骗自己真的是个洒脱的人,得到也好,得不到也罢,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他把适合张哲瀚口味的菜都推到那人面前,在心里想,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带张哲瀚去自己家里,为他做一顿饭。
还是有好多遗憾。
杀青之后,龚俊常常梦见张哲瀚。
大多数梦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那年夏天一起做过的蠢事聊过的傻话,一起靠在摇椅上互晃对方椅背,一起躺在花丛里打着滚晒太阳,一起走过的青石板街在月光下长了又长。
那短短的三个月不过是他漫长人生中浮光掠影的一截,却好像跟那人在那江南小城过了书中人的一生。龚俊以为自己有多没心没肺,可梦境却提醒他把和张哲瀚的过去记得有多清楚。
还会有那种不再正人君子的梦,梦里张哲瀚不是和他一样的alpha,而是和他两情相悦的Omega。他开心的把人连抱带扛的偷回成都带给爸妈看,带到兄弟朋友面前炫耀,回家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再也不用在镜头面前藏着感情作隐晦,杀青前夜他的不甘和悔都在梦里一一赎回,缠着那人一遍又一遍的亲吻索取,占有标记。
梦醒时掀开被子看自己那狼狈的样子,龚俊都觉得好笑。
把一床弄脏的被子胡乱踹下去,躺在床上笑了好一会儿,直到天光熹微。
笑自己跟个青春期的臭小子似的,有贼心没贼胆。笑他以为瞒过了所有人甚至自己,可睡着时潜意识还是会偷偷跑出来说出龚俊自己都不敢说的真话。
——原来他真的爱过张哲瀚的,在那短短的三个月里。
——而且从未放下过。
08
BGM:我落泪情绪零碎—周杰伦
张哲瀚在思考该如何开口。
关于他喜欢过龚俊却只能喜欢到这里为止这件事情。
没有结果的事情本不必去说的,龚俊那样简单明朗的人,估计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对他有那样的心思,说出来的话该多尴尬。
张哲瀚是真的怕尴尬,可他知道自己就是那种非常轴的人,一件事必须耗到结尾,必须做到最绝。
在这过去的半年里,他也曾试着去忘记那人的一切,把在横店那三个月的照片视频删了,把蓄了很久的长发剪了,甚至把“龚俊”这两个字设置成了社交媒体的屏蔽词。
就在他自以为忘得差不多的时候,那曾一起拍过的剧却戏剧化地正好开播。无法规避的宣传期营业期,他的名字和他绑在一起,屏幕里播映着那年夏天的日日夜夜。
张哲瀚自以为比龚俊成熟,总仗着一岁半的年龄差距把龚俊当小屁孩,可再次相遇时小屁孩儿稳重内敛,乱了阵脚语无伦次的人却是他。
内里的情感太柔软易碎,想要好好藏起来,便只能在外头竖起尖利的刺来防卫,张哲瀚眼看着龚俊被他过激的话语怼得不知如何回应,一边觉得庆幸或许能将人推的远一点,一边又发觉自己变成了自己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他明明只希望龚俊开心快乐啊。
如何彻底消化一段感情?
在别人那里可能是沉默无声,而张哲瀚却明白自己只有把伤口剖出来才能完全愈合。
他都能猜到龚俊听了之后会作何反应,大概还是会笑吧,说原来自己魅力这么大。最好是那样,然后张哲瀚就能顺理成章的和他笑着闹着把这一篇揭过去,约好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彼此身边不再改变。
“老张。”龚俊在他身后喊他名字,“你竞走呢,走这么快。”
张哲瀚回头看向路灯下追着他脚步的龚俊,那人没带围脖出来,冻的哈着气搓手。
张哲瀚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他,又被龚俊按回来胡乱围在脑袋上。
他们肩并肩走在老北京胡同里,新年过去才不久,各家各院门口都挂着红灯笼。有一户人家的灯笼被黄色灯穗缠住了,他俩跟小孩儿似的不约而同抬手去够去弄。龚俊先够到,垂眼看了看张哲瀚,张哲瀚无奈地摇摇头,就那么抬眼与龚俊对视着,没有说话。
朱红的灯盏笼着两个人,静默的天地间只有呼啸北风轻扣四合院门的声音,不远处有人踩着未清扫的积雪走过,老式自行车依旧是胡同里流行的代步工具,铁皮车铃清脆响着,便从夜的这头划到另一头。
是张哲瀚先动作的,缓缓抬手比了比自己和龚俊的身高差。
龚俊垂眸看着他笑,自然而然地说出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句荒唐话——这是一米八的alpha张老师想泡我吗?
想来有些事或许真的从初见时便如命中注定一般写下了结局。
去年夏天张哲瀚第一次见到龚俊的时候,并未想过他们的后来会正印证了那句玩笑话。
——他会真心喜欢上龚俊,会对龚俊念念不忘。
“龚俊……。”
“老张,我跟你说个故事。”
他们几乎是同时放下灯笼走下台阶,同时开口。
“怎么了?”
“你说吧。”张哲瀚耸了耸肩,他说我就喊你一声没别的。
那就再听最后一个故事吧,以喜欢你的名义。
“这个故事我前两天才说过一遍,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龚俊说话没有张哲瀚反应快,慢慢地,他一边说一边去踩路边的积雪,声音同踩雪声一般柔和清朗。
“我那个朋友啊,他喜欢一个人,但不知道怎么表达,他找我帮他想办法。”龚俊道,“老张,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你一看感情经验就比我丰富吧,你还问我。”张哲瀚道。
“没有。其实我不知道怎么表白,从来没有过。”
“差不多得了啊龚俊,校草是吧,全校Omega跟你后边哭着追,你不负责告白只负责选妃是吧。”
龚俊笑起来,他说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我那个朋友和我一样,所以我们都想不出办法。
“你朋友很喜欢他?都我们这个年纪了还绞尽脑汁表白,挺浪漫啊。”
“是啊,很喜欢他。说出来可能也不是为了得到,而是为了放下吧。”
张哲瀚问龚俊:“为什么要放下?”
“因为那个人说,他不能喜欢他。”龚俊答道。
他说,你知道吗,我朋友是那种看起来特别没心没肺成天傻乐的那种人,我一直不信他会真心喜欢上谁,但他确实就遇上了,陷进去了。
他说,他活了也快三十岁了,从来没有那么喜欢过一个人,连骗自己都骗不过去的那种,可是怎么越喜欢一个人会越怂呢,连去鼓起勇气去争取这件事都要准备好久好久。
他说,有一次他喜欢的人喝醉了,他大半夜把人家一路背回去,人家当时就说了不喜欢他。
他说,我朋友当时真的特别难受,从来没在这方面这么明明白白吃过瘪,那晚他那么难受,却还是希望那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他好想背着他喜欢的人走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张哲瀚呼了一口气,看白雾里龚俊的面容渐渐模糊,又慢慢清晰浮现。
龚俊这次没有笑,只是认真的讲着他“那个朋友”。
“他问心有愧。”龚俊道。
张哲瀚抬眼细细看龚俊不笑时微微下垂的眉尾,他醉酒的那夜曾用指尖一遍遍描摹那弧线,足够刻进心里面。
“什么愧?”他轻声问。
“他喜欢的人是alpha,那种特别传统的alpha,喜欢Omega。”
“而他骗了自己喜欢的人,为此一直隐瞒着真正的性别。”
“其实他和他都是alpha。”
龚俊垂下眼睫,撕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
冷冽的檀香气味如风雪般袭来,同那总明朗笑着的龚俊大相径庭的信息素气味,却切切实实属于眼前这个不笑时看起来矜贵又疏离的男人。
“龚俊。”张哲瀚轻声喊他。
龚俊这才抬头看那人一双眼睛,里头盛满太多情绪,有震惊,有疑惑,更多情绪被泪光盖住叫人看不明白。
“你他妈……”张哲瀚咬着下唇克制着情绪,低下头迅速擦了下眼睛,他说你搞错了,全都错了。
“你的信息素,是檀香,对么。”
张哲瀚想起他喝醉酒那夜,趴在龚俊背上,窝在龚俊怀里,总闻到一阵礼佛时焚香的味道。他恍惚以为真的是焚香,却忘了alpha真正动情时的溢出信息素是抑制贴都抹不掉的气味。
“你能闻到?”龚俊怔在原地,他说你不是alpha吗,你怎么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谁跟你说我喜欢Omega的?”张哲瀚直直地看着龚俊的眼睛,只顾着继续说自己的,生怕只要停顿一秒就会失去坦白一切的勇气,他说我喜欢的那个人长的好看,个子很高,做菜好吃,明明比我还小一岁半,却总是那么照顾我对我那么好。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吗。”
——那一句。
——我不能喜欢你。
喝醉酒的人红着眼睛咬着牙,才能逼自己挤出那一句。
他借喝醉的劲头赖在那人背上不下来,平日里怎么也叫不出口的那一声声“阿俊”在嘴里翻来覆去的念叨。他想说“我的阿俊”,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这只是他的阿俊。
杀青那天,他那么潇洒的上了车,却又趴在车窗上像个傻子一样沉默看着那人候在原地的背影,后退,变小,直至再也看不到。
——再见温客行,再见周子舒。
——再见,龚俊。
——龚俊。
张哲瀚缓缓扯下自己后颈的信息素抑制贴,十年来,他从未在任何外人面前揭开这块小小的贴片。
清淡的茉莉花香融进冷风中,与檀香汇合在一起。
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男人站在他面前,也站在他午夜辗转反侧时想舍弃又舍不下的梦里,北风四起的冬夜,他却触到生平未见的蚀骨暖意。
因那人而滋生的滑稽无理情绪,怯懦怯惧心意,终于能铺成开来,以相爱的名义再续写下去。
“我能喜欢你了,龚俊。”张哲瀚说。
龚俊把他狠狠地拥进怀里,深深呼吸着对方的信息素,他红着眼眶,低声说一句,幸好。
幸好,龚俊特别喜欢张哲瀚。
幸好,张哲瀚也那么喜欢龚俊。
胡同上方雾蓝的夜空被交错的电线分割开来,昏黄灯火笼罩着一对相拥的人,有细密的雪花自万顷高空落下。
2020年,他和他并肩走过盛夏。
2021年,他和他相拥停驻晚冬。
千字番外➕后记
见回礼
有梦5 (ABO)
追妻火葬场开始了
龚先生自求多福吧
怎么感觉越写越多,这样下去还能完结得了吗
两道目光相交的瞬间,张哲瀚将龚俊的茫然尽收眼底。
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是什么意思?玫瑰花香越了大半个片场向他奔袭而来,助理却说没有闻到任何气味。
龚俊低下头,攥紧拳头。眼前一切都模糊不堪,唯有刚才看向张哲瀚时对方眼里的难过深刻在脑海,无法挥去。
只有自己可以感受玫瑰,只有自己浸在温柔乡里,曾经以为烦躁是由于看到那人胡乱勾引人不爽,现在想想,什么烦躁,什么不屑,不过是契合度极高引发的躁动。
他像一个毛头小子横冲直撞,搞得一切都支离破碎。...
追妻火葬场开始了
龚先生自求多福吧
怎么感觉越写越多,这样下去还能完结得了吗
两道目光相交的瞬间,张哲瀚将龚俊的茫然尽收眼底。
没有闻到信息素的味道.....是什么意思?玫瑰花香越了大半个片场向他奔袭而来,助理却说没有闻到任何气味。
龚俊低下头,攥紧拳头。眼前一切都模糊不堪,唯有刚才看向张哲瀚时对方眼里的难过深刻在脑海,无法挥去。
只有自己可以感受玫瑰,只有自己浸在温柔乡里,曾经以为烦躁是由于看到那人胡乱勾引人不爽,现在想想,什么烦躁,什么不屑,不过是契合度极高引发的躁动。
他像一个毛头小子横冲直撞,搞得一切都支离破碎。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说了错话,做了错事,加诸伤害在喜欢的人身上,甚至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先入为主的判断张哲瀚。
简直,越活越倒回去了。
“阿絮,吃苹果吗?”眼前的人笑的比夏日骄阳都要艳上几分,张哲瀚敛去眼中情绪,默不作声。
哪有这句台词。
龚俊最近总是缠着他,嘴上说对台词,可这都是些什么:
“阿絮,你热吗?我给你扇扇风好不好?”又或是“阿絮,饿了吧,我给你带了零食。”
真是,荒谬至极。
自那日起,他就没给过龚俊好脸色,可这人脸皮也忒厚,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整天装模作样,反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摆架子。
张哲瀚忽略掉他的话,转身就走。实在是怕自己忍不住给他一拳。
他是想要一句道歉的,奈何对方不给。张哲瀚翻着剧本却看不进一句台词,眼前是龚俊笑嘻嘻的样子。莫名一阵心酸。
龚俊看着那人瘦削的背影,心里悔的要命,道歉的话都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简简单单几个字,想的和说的截然不同,龚俊想,得拉着人好好道歉,挨打也是自作自受,他想说: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临到嘴边,却全变成了阿絮,可是他想道歉的人不是周子舒,而是张哲瀚。
龚俊害怕,他怕一旦两清,两人就再无交集。明明戏里相互扶持,整天念知音难觅知己难寻,戏外却连话都说不上,玫瑰花香缱绻温柔,龚俊每天就靠着这点属于张哲瀚的柔软度日,他把这点香气放在心上,企图开出一朵花。
他不能道歉,对不起这三个字有千斤重,龚俊怎么敢。
“哥,这次聚会可是专门给主创办的,你会去的吧。”周也坐在张哲瀚旁边,试探着开口。不怪她存了份心思,这聚会名不正言不顺,说是为了他们举办的,可公司那边得了消息说有投资方会来,让她注意点。周也一听就知道肯定有门道,想了半天才决定来问问张哲瀚。
说得好听,做的却是拉皮/条的生意,她一个Alpha倒是不怎么怕,但张哲瀚是个beta,说不准真遇上什么人,躲都躲不掉。
“哥你真去?也是,左右推不掉,烦死了。”周也抱怨道。
还能不去吗,张哲瀚垂着眼睛,公司巴不得他攀上什么人,连经纪人都苦口婆心的劝他。
“以前你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现在呢,入行这么久,有些事情见多了,也就不要太拘泥于一方天地。”经纪人这话说的委婉,张哲瀚又怎会听不出其中意思。
脏的要命。
他若是beta也就罢了,偏偏是个omega,这些年小心翼翼,苦的很。
突然又想起龚俊的话,张哲瀚扯开嘴角。太抬举自己了,要是真能勾引人,还至于混到这地步,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不想要的上赶着来。
觥筹交错,耳鬓厮磨,张哲瀚不愿往人堆凑,远远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好。”一个陌生的声音传过来。
张哲瀚叹口气,你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你,可不就是这样吗。
“你好。”微微提神回道。
来人便是刚才被围在中间的那位,锋利的轮廓,却有一双桃花眼,他的好看带着不容忽视的攻击性。
“我看过你演的戏,很好。”肮脏总是要伴随着相对体面的开始。
“谢谢。”张哲瀚不咸不淡的回应。一群人围着他,偏偏来找自己的事。
对方没有不悦,反而笑得愈加得体,男人摇晃着酒杯,微微勾起嘴角。他早就注意到张哲瀚了,别人都迎上来奉承,只有他恨不得坐到大厅外去。挺有意思的,而且,长得也不错,看着像alpha,结果凑近了才发现不是,到很能激起人的征服欲。
到了床上,应该很带劲吧。
张哲瀚不想和他扯来扯去,找了个理由就往出走,一只手拉住他。
“不想卖的话来这儿干嘛?”再装不下去翩翩君子的模样,男人释放出些信息素,扣着他的手:
“喝了这杯酒,就放你走。”
张哲瀚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甩开对方脏手。怎么人人都当他是人尽可夫的女表子,怎么他总能遇上这种事。
偏偏不能反抗。导演都围着对方笑出褶子,他又能怎样,揍人一顿吗?别开玩笑了。
张哲瀚甩开对方,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徐昶看着那人走的干脆的样子,晃着手里酒杯。先前以为对方是alpha,后来自己释放出信息素时那人也面不改色,他几乎可以确定是beta没错了。可是玩一个beta又有什么意思,他想要的,更刺激一点。
【浪浪钉】 苍狗长风
RPS 现实向 双视角 (有回忆插叙) HE
1W+写给跟考试鏖战三天错过漂亮老婆的可怜鬼 @半瓶
他们头顶着繁密的星空,脚边是波光粼粼的河水,丛野里的蝉鸣离他们很近,人声却离得很远。
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垂在地上的衣摆互相交叠映绰,风吹过来,连耳后的发丝都能纠缠的距离。
适合不为人知的缠绵,也适合湮没无音的告别。
——苍狗——
“其实很多关于《山河令》的细节,都是我回去看了以后,聊了以后,慢慢才想起来我当时为什么那样去做……但有一些,就算看了也记不起来了。过去太久了。”张哲瀚对...
RPS 现实向 双视角 (有回忆插叙) HE
1W+写给跟考试鏖战三天错过漂亮老婆的可怜鬼 @半瓶
他们头顶着繁密的星空,脚边是波光粼粼的河水,丛野里的蝉鸣离他们很近,人声却离得很远。
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垂在地上的衣摆互相交叠映绰,风吹过来,连耳后的发丝都能纠缠的距离。
适合不为人知的缠绵,也适合湮没无音的告别。
——苍狗——
“其实很多关于《山河令》的细节,都是我回去看了以后,聊了以后,慢慢才想起来我当时为什么那样去做……但有一些,就算看了也记不起来了。过去太久了。”张哲瀚对着镜头笑着说,“我是希望尽快地忘掉上一个角色,才能更好的进入下一个角色。”
他轻轻转着麦克风,垂眼,“好不容易都忘了,然后这个戏播出,你又让我想起来这个人……”他眼皮困的都要抬不起来,脑海里却闪过那道青碧色人影。
他说,“周子舒这个人,真的是很难。“
张哲瀚是被梦惊醒的,醒来的时候额头还在冒汗。
心跳声很大,沿着骨骼,一路传进他的耳膜,清晰又震撼。
他结束采访录制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这段时间正好是《山河令》的宣传期,他一天辗转在多个采访和拍摄,工作强度不亚于拍戏出工。
他回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衣服都没换,就倒在床上睡了,睡得浑浑噩噩,睁眼醒来的瞬间,甚至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还不如不睡,他想。
他看着酒店的天花板,听着鸣鼓响的心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猝死。
死之前是不是得留个“遗言”什么的,趁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
于是摸出了手机。
“我觉得我很可能要猝死了。”他正儿八经的发了句语音给那个财神爷头像。
他说,“死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他默念着秒数,半分钟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一分二十秒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很好,他还有意识,而且意识还很清楚。
猝死关键就是一个猝字,几秒钟一个人嘎嘣就没了,像他这样两分钟心脏还在嘣嘣嘣跳的,那应该就没事了。
他没死,财神爷也没回他消息。
这多尴尬啊,他盯着聊天框那两句孤零零的绿色语音条。
已经撤回不了了。
靠。
他把手机丢到一边,赤脚走到窗户边,拉开了一点窗帘。
今天的月亮很圆啊。
他盯着挂在天上的那个圆月亮。
比横店的月亮圆。
横店的夜晚只有数不尽的蝉鸣和不知名的“喋喋”,月亮很扁,星星比较多。星星虽然看着漂亮,但星星多久代表明天又会出很大的太阳,出大太阳就会很热,在横店就会更热。
他不喜欢,因为他是个出汗体质,温度上升一点,就会不停冒汗。加上里三层外三层的戏服要穿,他几乎每天都浸在汗水的那股黏糊里。
十分不给力。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羡慕龚俊。因为龚俊在夏天也不怎么出汗,只是容易比较冒痘。
如果硬要选择一项,他宁愿冒痘,也不想整天出汗粘在身上黏黏糊糊的。
就像现在的心情,是浆糊和融化了的雪糕粘在了一起。
扯也扯不开,辨也辨不清。
他梦到了不该梦的人。
夏天的横店就是一个自天然的桑拿房,能把你蒸干的那种。
拍《天涯客》的时候他小风扇不离身,汗也从没干过,补妆的小姐姐踮脚给他擦汗补妆,苦着一张脸,“瀚哥,你太能出汗了,我今天带出来的吸汗巾都快不够用了,待会还有一场打戏呢。”
他把身上那件厚重冗繁的外袍卸到肩膀以下,松松散散的挂着小臂上,微微叉开腿站着,他自己掀开刘海,表情有点抱歉,“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个体质,容易出汗,辛苦你了。”他眨了眨眼睛,“待会下戏,请你喝酸梅汤。”
小姐姐年纪轻轻,受不得美色诱惑,反正脸红了也能说是晒的,一边捂嘴一边点头,“嗯嗯!我不辛苦!您才辛苦!”
承担着如此美貌,真是太辛苦了!!
“什么酸梅汤啊?”一道青碧色身影踱步冒了出来,声音带着笑意,“我怎么没有啊。”龚俊手里拿着那把在戏里常用的扇子,走到他身边摇了摇,“这不厚道啊,阿絮。”
小姐姐刻在DNA里的雷达滴滴作响。
娘嘞个腿,我的cp同框了!!
“请喝酸梅汤怎么不算上我。”龚俊手里那把大纸扇,扇出来的风比小风扇吹着痛快多了。
张哲瀚眯着眼享受着人工摇扇的服务,嗯了一声,“看你表现吧。”他说,“你风摇的好,就有你的份,不然就没有。”
“扇风这门手艺我虽然精通,但是太累人了。”龚俊贱兮兮的凑到他手边,伸出一只手揽着他,用扇子挡住两人的脸,“阿絮,我能不能选择卖身不卖艺啊?”
听听这句温大善人的话。
张哲瀚抬眼望向他,两人的距离离得很近,远超于安全距离,各自身上的袍袖在动作中时而交错时而分离,颜色一深一浅,相得益彰。
他看着龚俊含笑的眼睛,微微眯眼。
这人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齿伶俐的?
龚俊本人其实跟温客行这个角色反差很大。戏里温客行有多巧言令色,现实龚俊嘴就有多笨。
每次只有自己逗他的份,龚俊嘴跟不上脑子,怼也怼不过他。
他们几个主演都是典型慢热患者,刚进组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平时在休息室也是各玩各的手机,各做各的事,除了对戏,一天的日常交流用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
有了对比,他惊人的发现自己居然还算里面最活跃的那个。
于是他偶尔也会故意抛出个话头,想活跃一下气氛,但成效甚微。因为其它两个戏份较重的演员一个是女孩,一个还只有十五岁。
不管是话题还是兴趣爱好,都跟他这个“老干部”相差甚大。而唯一一个跟他勉强算是一个时代的人,只会戴着耳机一个人缩在角落沉浸的哼着歌。
然后对上他视线后,把耳机扯下来,木讷的问一句,“你说什么?”
于是他觉得这场独角戏唱着也没什么意思,不熟就不熟吧。
但是在某一天,那个曾几何时只会看着他问“你说什么”的铁憨憨突然就像转了性子,开始频繁主动的找他说话。等戏的时候,他不管在哪,龚俊一定就在他身边不超过三步远的地方,摇着他那把大纸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偶尔对上视线,就会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看着他笑,“怎么了,阿絮?”
龚俊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戏中戏外无差别叫他阿絮的。
但龚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口(骚)齿(里)伶(骚)俐(气)的?
“阿絮,你在想什么?”碧色的袖袍在他眼前晃了晃,带出一阵凉风。龚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在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臭不要脸的?”他如实说。
龚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勾了勾嘴,“怎么,就准平时你逗我,不准我逗你啊?”他摇头晃脑的开口,“久病成医这句话你没听过?意思是生病久了的人是半个医生,可以自己给自己看病。”
“我平时总是被你怼的那个,被怼得多了,也该长点记性,反攻一次。”他像是背多了戏里面那些文绉绉的台词,对着张哲瀚笑,“是也不是?”
张哲瀚对某些字眼敏锐超常,扭头看着龚俊,“反攻?”
他眼角往下压了压,把胸口的衣服扯开了些,随着动作,他胸口露出来的一片莹白色,颈部偏下的位置也蔓延出两道清俊有致的骨线、一颗汗珠从他颈侧沿着皮肤纹理滑下来,坠在那个骨窝里,他身上还在冒汗,从颈处蒸腾上来的暑气,最后像全到了他眼睛,在眼里洇开一团水汽。
他忽然抬了一把龚俊执扇的那只手,扇面之下,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
“那没反之前呢?"
他食指在龚俊拿扇子的那只手背上轻轻划了一下,声音很浅,笑意却很浓。
“谁是攻?”
“……”
他有一段时间不太想直视龚俊的眼睛,于是目光就会顺势迁徙到别的地方。
温客行垂至腰的长发,领口处镌刻的花纹,腰间佩带的那块琉璃甲,纤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这些目光像蒲公英种子,落下去,就开始发芽,滋生出无形的枝叶藤蔓。
最后蒲公英没长出白色的花,全变成了温客行嘴里的那一声声“阿絮”。
“阿絮,岂不闻倾盖如故,白首如新。”
“阿絮,千山暮雪,我孤翼只影向谁去啊。”
“阿絮,幸得君心似我心。”
“阿絮,过来。我叫你过来就过来啊,这么乖。”
“阿絮,你台词背的怎么样,我的台词好多,你帮我对一下吧!”
“阿絮,这个豆花馊了,好难喝。”
张哲瀚看着面前人不自觉吞咽动作和眼神闪躲的样子,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去。
他放开手,抖了抖袖子,不再看人。
“小样,还想逗我。”
眼前突然盖过来一阵阴影,他愣了一下,抬头。
龚俊挡在他面前,手里那把纸扇虚掩在了他头上,“老张,把衣服穿好。”
龚俊说,“有人在拍。”
他没有再叫他阿絮。
但又做着只有温客行会对阿絮做的事。
张哲瀚把衣服穿好,垂着眼,眼神晦暗不明。
所以他才分不清面前这个人到底是温客行还是龚俊。
他以往拍戏的时候,都不太参加杀青宴这种场合,因为越是人员齐聚的时候,他越是能从热闹非凡的氛围里感受到从此山水不相逢的悲郁。
但《山河令》快杀青的时候,他去赴了那顿火锅宴。
龚俊请客的那顿火锅。
目标不为别的,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他想去看看,这顿火锅能不能让他回头。
那天张哲瀚吃了很多东西,多到剧组的人经过他们这一桌看着清空掉的盘子都要对他竖起大拇指感叹一句,“老张,看不出来啊!”
他压着涌上来的那阵反胃感,笑了笑,“你们还是太弱了。”他说,“好不容易老温请一次客,不吃个回本怎么能行!”
新的肥牛被服务员送上来,他拿着公筷正要往锅里放,被一只手握住了手腕。
龚俊坐在他对面,眼睛投映着包间打下来的暖橘色的灯光,看起来亮的很,却又想蒙了一层虚雾。
让张哲瀚想起他小的时候,他妈给他做的那盏手工小橘灯,橘灯里面放着蜡烛,但手用力就会挤破外面那层橘子皮,汁水化成细密的水雾,穿过烛苗,火光摇晃,辨不清虚实。
家里停电的时候,他就点起那个小橘灯。守着那一点微末的光亮度过一整晚。
“老张,你这话不对啊。”扣在他腕骨上的手微微握紧了些,龚俊看着他笑,“我请你吃的东西还少吗?”他拇指在张哲瀚那块凸出来的腕骨摩挲了两下,这是他从戏里面带出来的习惯。
“老张,一次吃太多对身体不好。”他松开手,不动声色的把那盘肥牛移到自己面前,“又不是以后不请你吃饭了,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不用在这一顿火锅上吊死。”
张哲瀚盯着他刚刚握着的地方,他手腕那圈皮肤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火锅氤氲的热气影响,他觉得那块皮肤的温度比其它部位的温度要高。
他另一只手捏着手腕转了转,在众人眼里扬起一个笑,“我还偏在这一顿火锅上吊死了。”他伸手从龚俊面前端起那一盘肥牛,全下进了火锅。
自己吃了一半。
最后实在没忍住,一个人去厕所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撑在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摸索着要关水的时候,一只手比他先一步把水龙头关上了。
然后他的手掌就顺理成章的覆在那只抢先一步的手上。
他眯着眼睛抬头望向镜子,看着比他高半个头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保持着一只手环着他腰身的姿势。
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也来上厕所。”张哲瀚收回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水。
“看你进来太久了,不放心,过来看看。”龚俊从口袋拿出两张叠好的正方形纸巾递给他,“喏,擦擦。”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张哲瀚接过纸,盯着它看了几秒,“这纸看着有点眼熟啊。”
龚俊坦然自若,“嗯,从桌上顺来的,最后两张了。”
“你可真是物尽其用。”张哲瀚吐槽了一句,擦完脸把纸团扔进一边的垃圾桶。
“物尽其用多好啊,尽其用才不浪费。”龚俊往他面前走近一步,“老张,浪费可耻啊。”
张哲瀚见他伸手过来,侧脸避了一下,“干什么?”
面前人的手落到他脸上,动作轻柔的捻起一小片浸湿的纸巾,“纸粘脸上了。”他把那一小片纸巾放在食指上给面前人看,眨了眨眼睛,语气有点无辜,“你躲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张哲瀚下意识怼了回去,“你也打不过我。”
龚俊把指尖上那片小纸絮弹走,抱着手臂,尾音上扬,哦了一声。
张哲瀚勾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头发,挑了挑眉,“哦什么?”
他今天把头发梳起来扎了一个小辫,松松垮垮的绑在脑后,鬓边那几簇不长又不短的总在他脸上晃悠。
这个勾发的动作,让龚俊有点恍惚。
好像看到了那个他即将要告别的角色。
他张了张嘴,舌尖在唇边打了个转,又把那两个字咽下去。
阿絮。
张哲瀚盯着他,盯着他唇形张合出他这四个月里听得最多的那个名字。
但这段时间,龚俊已经不再经常叫他阿絮了。
他隐约能猜到人逐渐改口的理由和用意,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要怎么形容,这种不单是一种而是混杂了好几种情绪的情绪。
就好像戏拍完,对方就急于要撇清一些什么一样。
于是他开口,“你知道吗,以前我拍戏的时候,都不太愿意参加像今天这样的聚会。”
——长风——
龚俊看到消息的时候,距离消息发过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不管他回复什么,二十分钟后再发过去都显得敷衍和苍白。
他把那两句语音听了好几遍,试图从微末的语气区别里分辨出这是玩笑还是那个人真的不舒服。
他也很累,他拍《山河令》之前,工作强度没有到深夜这种地步,凌晨三四点还在工作。
他很清楚,这是“温客行”回馈给他的东西。
是好东西。
没有人会拒绝。
“这么晚还没睡?失眠了?“他斟酌着把一句话删删减减,最后发了过去。
《山河令》,那时候还叫《天涯客》杀青后,他相当长的时间都跟剧组里的人保持着联系,其中联系最密切的是张哲瀚。
没有什么理由,就是顺理成章。
但后来因为各自都进了新的剧组,联系也就没那么密切了,这也是顺其自然的事。
他翻了翻聊天记录,最近消息还是二月末他们几个主演去录制《山河令》见面会的那天,导演在他们群里分享了台本,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他对这些经验有限,于是跟张哲瀚小窗聊了一会。张哲瀚作为前辈,跟他说了几点注意事项,也没说太多别的,只是要他别太紧张,说等见面再聊。结果面是见到了,招呼都没打完,就被一锅请上了直播间。
再之后,就没有聊过天了。
倒是之前拍《山河令》的时候建的那个主演小群,因为这段时间剧播出加上各种各样的宣传活动,小小的活跃了一把。周也偶尔会截几个搞笑的弹幕发到群里,弟弟也会发一些b站有意思的混剪,其中有一个视频内容是剧中他们一行人遭到魅曲秦松的那个片段,配音确实他在网上唱的那段“我好喜欢你,芜湖。”
张哲瀚是第一个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还特别贴心的圈他出来看。
他回了一个“芜湖”小狗表情包。
见到他本人出来回应,弟弟和周也也跟着起哄。
最后聊七聊八,还说有时间碰到一起,可以约个饭之类的。
所有人都回应说好,但所有人也心知肚明。
这一顿饭大概是薛定谔的约定。
连剧开播的见面会都因为各种原因主演没能在现场凑齐,更别说之后再要一起约在一起吃顿饭了。
但约定本身的意义,比起未来实现与否,更重要的是它被提出来的那一瞬间,所提之人是真正存有这个心思的。
而提出来见面吃饭的是张哲瀚。
龚俊有点恍惚,他们上一次吃饭是在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是去年《天涯客》快杀青他请客的那一顿火锅。
他记得那天张哲瀚吃了很多,吃到最后还去卫生间吐了。
他在外面等了很久,人没出来,他就去卫生间找人。
然后,龚俊皱着眉,然后。
然后张哲瀚告诉他,说他以前拍戏的时候,一般不会参加这种场合,类似于杀青宴这种全员聚集的场合。
他问为什么。
张哲瀚回答他,因为会有点感伤。
杀青宴本质上是一场为了告别的欢聚。
“但人生本来就是这样的,有聚有散。”他记得当时自己一板一眼的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人生何处不相逢。”
然后张哲瀚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抬头看着他问,“老温,你觉得我们还会相逢吗?”
我们还会相逢吗?
龚俊盯着对方的那只猫猫头像,握在手机边缘的手慢慢扣紧。
然后退出去,点进那个小群,翻到弟弟发的那个视频剪辑。点开,他把声音关掉,看着那段他们几个人坐在小河边烤衣服的视频。
那是他们拍的最后一场戏,按照戏里的时间线,那原本应该是周子舒以真正面貌跟温客行的初见。
现实中,却是他们顶着周子舒和温客行这两个名字做着最后的告别。
水上那场打戏拍了三天,最后补拍他们在河边烤衣服的戏份,机器临时出了点问题,他跟张哲瀚闲着没事做,就蹲在河边掬水玩。
横店的晚上,温度没有白天那么高,但还是很热,河水摸着温温凉凉的,很舒服。张哲瀚一只手浸在河里,目光轻飘飘落在泛起涟漪的河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叫了他好几遍,人都没回应。
然后他捧了一点水泼了过去。
“我叫你好几遍了,”他看着扭头望过来的人,问,“你在发什么呆,也不理我。”
“没有,”张哲瀚弹了弹落在手腕上的水珠,问他,“叫我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叫叫你。”他盯着人耳垂上坠着的那颗水珠,抿了抿嘴,转过头搅着河水说,“毕竟拍完这一场,以后就叫不到了。”
其实这段时间他都在慢慢改,除了戏里没办法,戏外他都有在注意,尽量不习惯性喊他阿絮。
这一场戏拍完,阿絮和老温,都应该被留在这里。
他身边的人很久之后才开口,他说,“那我也多叫你几声?”
他转头看着他,慢慢点头,“好啊。”
他们头顶着繁密的星空,脚边是波光粼粼的河水,丛野里的蝉鸣离他们很近,人声却离得很远。
两个人靠的那么近,垂在地上的衣摆互相交叠映绰,风吹过来,连耳后的发丝都能纠缠的距离。
适合不为人知的缠绵,也适合湮没无音的告别。
但张哲瀚没有叫他,他只是先一步撤离视线,垂眼盯着水面,然后猝不及防的捧起一捧水,往他身上抛。
“我不叫,戏不还没拍完吗?”张哲瀚泼完就跑,“感伤个屁!”
龚俊看着他的背影,收回视线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衣服,他垂着眼,摸了摸衣服上那块水渍。
可是阿絮,戏总有拍完的时候。
就像那天他在火锅店卫生间给出的那个回答。
“老温,我们以后还会相逢吗?”
“不会了。”他说,“以后我就不是温客行了。”
你也不会再是周子舒。
可是。
他是想说下一句的。
但张哲瀚没有给他机会。
而现在距离那一天晚上已经过去太久了,再要他回想,他也想不出那句可是后面的台词是什么了。
——苍狗长风——
张哲瀚看着手机上那句延迟二十分钟的回复,按下心底的躁动,敲字过去,“怎么还没睡?”
他没有回答龚俊的问题,也试图忽略自己发过去的那两句语音。
龚俊这次很快回了消息,也很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刚结束完一个采访,现在才到酒店。”似乎是怕打字浪费时间,龚俊这次直接给他发的语音,他跟他解释,“你发消息过来的时候,我还在录,手机不在身边,所以没看到。”过了大半年,他嘴还是不利索,解释也解释的磕磕巴巴的,他说,“我是没看到,不是故意不回。你别生气啊。”
听起来小心翼翼的、
张哲瀚有点想笑,“我生什么气,本来大晚上给你发消息,这事干的就挺不正常的。”他抿了抿嘴,说,“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这次对方又像掉线了一样,半天没个动静。
张哲瀚盯着那个财神爷头像,突然有点来气。
他本来是没什么的,本来大半夜给人发消息,这个点很有可能人在睡觉,不回消息是正常的,他顶多有点失落,可现在已经知道对方没睡觉了,甚至听语音,感觉还挺清醒,但就是在清醒的情况下,对方突然又不回消息了。
这特么就很搞他心态。
他呵了一声,敲了句“早点睡”就想发过去一了百了去他妈的。
刚敲完还没发出去呢,他手机又震了一下。
龚俊:“哦,那你现在还有睡意吗?”
张哲瀚盯着屏幕面无表情,本来有点的,被你气没了。
“还好,怎么了?”他打字过去。
龚俊换了件衣服,盘腿坐在床上,谨慎的用词,“我拍摄的时候困得不行,但现在那阵困意好像过去了,”他说,“你要是不困,我们玩几盘斗地主?”
“不玩。”猫猫头像顶着最萌的表情说着最果断的拒绝。
龚俊有点委屈,“为什么不玩?”
“因为你垃圾。”张哲瀚说,“你牌都算不清。”
“牌算不清也能玩啊,这游戏又不是必须得记牌才能玩。”龚俊絮絮叨叨的说,“记牌也是一种天赋,这世上好多人都不是天赋型选手,就像我唱歌一样,但我还是爱唱啊。”
张哲瀚听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你对自己认识还挺明确。
他说,“地主就别斗了,你要实在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会儿天。”
对方直接丢了个视频邀请过来。
张哲瀚愣了一下,迟疑了好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龚俊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下意识把画面切换成小屏,喉结滑动了一下,“聊天就聊天,打什么视频?”
“聊天就得看着对方的脸聊啊。”龚俊露出一个憨憨笑,主动说起了今天他拍摄的工作。叭叭完又问张哲瀚,“你今天是不是也有工作,不然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准确来说,我已经睡过一觉了,只是醒了就睡不着了。”张哲瀚说,“跟你一样,我晚上接了个腾讯的采访,采的有点久。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关于《山河令》的吗?”
“嗯。”
“我也是,这几天很多媒体都来做采访,问的问题都差不多,我感觉我都可以背出答案模板了。”
张哲瀚靠在床上回想了一下,说,“那我今天这个采访还行,提的问题斗挺好的。”他说,“只是那个点太晚了,我有点困,脑子可能也不是很清醒,可能回答的不是很好。”
“是吗?”龚俊好奇心被吊上来了,问,“他们都问了你什么问题。”他一本正经,“说不定到时候我碰到一样的,还能抄个答案。”
张哲瀚对他翻了个白眼,“都说了我不清醒,你还要抄我的答案。”他没好气说,“动动你自己的脑子吧,脑子这东西不动就容易生锈。”
龚俊切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小气鬼。”
他这句话不知道触到了哪个点,屏幕里的人突然没了动静。
龚俊一开始还以为是卡了,下意识举着手机变换了一下位置,”怎么——“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视频里的人在眨眼睛。
没有卡啊。
他嘟囔了一句,那怎么不说话……
不说话……
不说……
不说。
他心念电转,想起什么,有一瞬间想抽自己一耳刮。
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从来没这么郁闷自己这张嘴过。
他顶了一下上颚,刚想说话,就看见屏幕里的人抬头看着他,
“还要我说什么啊,”张哲瀚笑了笑,“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
说我写了几首歌,也说如果那天你在北京,记得来听。
“下面这首歌只有今天现场的朋友可以听到。”他记得那天拿着手麦,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没找到那个他想看见的人。
那个人长那么高,只要来了,他在台上一定能看得到的。
可是没看到。
他站在台上,收回目光,习惯性抖了一下袖子,像还在那部戏里,穿着繁冗的长袖戏服,
他说,“这首歌是我拍《天涯客》在剧组的一些生活感想,我都写下来了。”
“名字叫《不说》,其实跟上一首挺搭的,《说好了》《不说》。”
能说的不能说的,他都写在了这首歌里,名字虽然叫《不说》,但希望某个人来听一听。
可是没有来。
首唱会结束后,他看到消息,人的确没来,但送了两束花篮。
心意送到了。
只是人没来。
说因为有工作撞了,所以来不了。
他理解。
但不想接受。
所以总是在旧事重提,自己反应过来也觉得没意思。
但就是介怀。
他采访说,遗憾也是一种美,可谁他妈想要这种美。
他就是想要面前这个人出现在他首唱会,听他唱完那首歌。
可天就是不遂他愿。
遗憾这种东西,别的用没有,记能记一辈子。
他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记一个人。
“睡吧,”他说,“我累了。”
是累了。
戏里的他能大言不惭的说着,“天下之大,何处我们去不得。”
可戏外,世界之大,他和他,哪里都去不得。
于是他一个人去旅游散心,散的差不多了,就回来把头发剪了,接了下一部剧。
他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把周子舒这个人从自己的身体里一点一点的养出来。
用周子舒的眼睛去见江南桃花灼灼,溪水潺流。
用周子舒的手去执剑索命,下棋温酒。
用周子舒的心去爱一个人。
再用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把这个人从骨头里一寸一寸的剥离。
像在跟谁无声道别。
视频要结束的前一秒,龚俊的声音从屏幕里传过来。
“老张,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想开始接近你的吗?”
张哲瀚按结束键的动作顿了一下,龚俊也像是没看到他这边抬手的动作一样,自顾自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去上海参加一个活动,在主创小群里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可以给你们带。“他在各大采访都提过这件事。
张哲瀚都能背出来。
但他没接话,只是安静的听着。
“我下午发的,到了晚上,也没有人回复,我还特别傻的又发了一句,哈哈好尴尬啊。”龚俊睫毛颤动了一下,“其实吧,我这个人跟温客行真的一点都不像,我那个时候还挺内向放不开的,有时候你在休息室主动挑起话题的时候,我其实听到了,但我不知道要怎么接,所以就干脆假装没听见。”
“隔着屏幕可能还好一点,所以那天就在群里主动问了,但没人回,我就还挺失落的。然后就想起那个时候在休息室,你挑起话题没人回应,是不是也有点失落。”
“之后群里弹出你的消息,虽然也没有让我带什么吃的喝的,但我看到那句话,就觉得哇,终于不是我一个人在自导自演了。”
“说起来可能有点夸张,但我那个时候看到你出来回复,真的有一种,有人出来救了我的感觉。”
他组织语言的能力真的很一般,说来说去好像就只能憋出一句“很感动。”
“我就是那个时候,想要离你近一点的。”他说,“因为觉得你很温暖。”
像光。
张哲瀚仔细回想了一下时间线,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的。从上海回来之后,龚俊就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在片场活跃了很多。
鸡汤是那个时候带过来的,不会唱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暴露的。
虽然还是不怎么会说话,被剧组工作人员开玩笑叫“老龚”还会害羞。
一边说着我这个姓真的太占人便宜了,一边把他扯过来当挡箭牌。
他吐槽过不知道多少次,说到底是谁占谁的便宜。
“她们叫肯定是我占便宜啊,她们是女孩子,这样叫不好。”龚俊缩在他身后又乖又怂,“你叫的话,那肯定是我占便宜。”
“你说你是从我给你做了鸡汤的时候,想跟我成为朋友。”龚俊看着镜头,“但鸡汤是我做的,不是那个人。”
张哲瀚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我知道现在《山河令》播出,很多东西都会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来。”龚俊说的有些艰难,“但是老张,我真的不是温客行了。你也不会再是周子舒。”
你执着的那些旧事,脱去这两个戏中名讳,有多少事是你作为张哲瀚本人介怀的。
又有多少,是跟真正的我有关的。
但那晚在河边,他抛过去的那捧水在人耳垂上留了一点水珠,摇摇欲坠,像戴了一个耳饰,他视线被斩惑,那一瞬间他心腔那声猝然清晰激烈的跳动是属于谁。
他分的很清楚。
是龚俊。
不是温客行。
“老张,你听过一句话吗?叫苍狗长风。”他不敢再看镜头,所以低着头说话,“之前看《天涯客》剧本,上面有一句台词是”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我不太懂所以去网上找了资料,然后在相关推荐里看到了另一句话,就是这句苍狗长风。”
手机那边已经没有声响了,可能是人睡着了,也可能是视频已经结束了。
他慢慢攥紧手。
觉得自己又像那天在小群里一样,上演着一出独角戏。
“它出自一首诗……”他没能继续下去,
就像那晚在火锅店,他没能继续下去的那句话。
温客行跟周子舒以后不会再相逢了,但张哲瀚跟龚俊会。
原本他们最完整又真实的那一面,都应该归因于后者。
我希望我们不做苍狗,做长风。
“浅喜如苍狗,深爱如长风。”手机里突然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
龚俊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屏幕。
看见视频里的人还坐的稳稳当当的,正盯着他看。
张哲瀚看着他,“巧了,正好看过这本书。”
他平静的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那首歌不是唱给老温的。“
如果你那天去了,就会明白,我只是希望你通过舞台认识到另一个我,脱离演员这层身份的我,站在台上唱歌的是张哲瀚,不是周子舒。
歌词里面写的是属于张哲瀚的故事,不是周子舒的。
同样,站在台下听的人,也不会是温客行。
“那我现在还能听吗?“视频里面的人像明白了又像没有明白,表情冒着股憨气,但眼睛明亮又澄澈。
“能啊,音源已经上线很久了。”张哲瀚说,“你随便找一个音乐软件搜索就能听。买一张专辑也不贵,才四块钱。”
龚俊哦了一声,真的开始在那边操作软件,准备买专辑了。买完还不忘报备一声,“买完了。”
“买了几张?”张哲瀚问。
“一张啊。”龚俊眨了眨眼,“不够吗?”
张哲瀚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把自己看乐了。
“够了。”他笑着说,“你听吧,说不定听着听着就困了。”
龚俊应了一声,也不挂视频,就这么隔着屏幕盯着他。
“干什么?不睡了?”张哲瀚问。
“不是,我就是想问。”龚俊说,“你一开始想问我什么问题?”
张哲瀚摩挲了一下手指。
想问你突然换了性子的契机是什么?
是为了更好的入戏还是因为单纯就想要靠近。
但你已经回答了。
他挑了一下眉,“忘了。”他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谁还记得。”
“也没有很久吧……”龚俊小声的吐槽了一句。
他看了一下时间,确实挺晚的了,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就想说那睡吧,结果牙齿磕了一下舌头,血腥味一下从嘴里散发出来,疼的他眼泪花都冒出来了。
张哲瀚围观了全程,感觉血腥味已经顺着网线飘过来了。
“我说你蠢你还不信吧。”说是这么说,可还是凑近了镜头,“咬的严重吗?出血了?”
龚俊捂着嘴点头,看着可怜又搞笑。
“算了。”张哲瀚突然叹了一口气。
“什么算了?”龚俊顶了一下上颚,口齿不清的说,“别算了啊。”
算了这两个字,放在那都感觉不是什么好词。
算什么算啊,什么都没算清就算了。
“我说,”张哲瀚敲了敲屏幕,好像在隔空敲他的脑袋,“首唱会没来这件事就算了,你花也送了,专辑也买了,差不多了。”
“我以后也不提了。”
龚俊觉得舌头更疼了。
这种台词听着就像戏里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铺垫。
“但歌还是要写的。”张哲瀚说,“随你写两只老虎也好,还是两只老鼠也好。你写完整了,我就唱。”
“我也不急。”他说,“时间还长着呢。”
他靠在床头,神色懒洋洋的,像是那天卸下了一身重担,坐在街头松垮着衣服跟温客行晒太阳的阿絮。
窗外初阳代替月色,熹辉笼罩云端,光亮透过那一寸被拉开的窗帘,照进来,盖在他身上。
“龚老师,”他伸了个懒腰,说,“我们不做苍狗,做长风。”
长风万里,哪里都能去。
fin.
PS:
“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出自宋代词人王忠维《苍狗长风》
白云变幻无穷,似白衣似苍狗,如同浅淡的喜欢,变化莫测,只待世事更替,此情不再。
而真正的爱如长风,隐于无形,拂面拂心,守护左右,简单而深情。
PPS:
我命运般的张哲瀚老婆,我爱你!!!
吴小狗感叹道
*瞎子哄醋花,瓶邪真和谐
*重启东南亚剧情,吴邪第一人称视角 我就是对剧里瞎子的BG感情线不高兴辽!
*瓶邪黑花 沙雕文学
我也没想到小花这么快就来了。
当时我害怕极了,比被那群人手贝抓住还害怕。就很后悔,我不应该和胖子嘴碎调侃瞎子和那小姑娘,还起哄叫人家姑娘“嫂子”。
还不止一声。
但最不应该的是不留神嘴漏把这事儿抖搂出来,小花简直是个人精,凭着只言片语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愧是解家当家的,不愧是我三百亿的债主。
小花现在已经在飞东南亚的飞机上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那位四九城巨佬暴||打男朋友的精彩画面。
但是在打...
*瞎子哄醋花,瓶邪真和谐
*重启东南亚剧情,吴邪第一人称视角 我就是对剧里瞎子的BG感情线不高兴辽!
*瓶邪黑花 沙雕文学
我也没想到小花这么快就来了。
当时我害怕极了,比被那群人手贝抓住还害怕。就很后悔,我不应该和胖子嘴碎调侃瞎子和那小姑娘,还起哄叫人家姑娘“嫂子”。
还不止一声。
但最不应该的是不留神嘴漏把这事儿抖搂出来,小花简直是个人精,凭着只言片语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愧是解家当家的,不愧是我三百亿的债主。
小花现在已经在飞东南亚的飞机上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那位四九城巨佬暴||打男朋友的精彩画面。
但是在打男朋友之前是不是先打发小,或者是收我利息,我就不得而知。打||架他肯定是让瞎子来,但我不怕啊,我可以叫我家瓶仔跟那死球戴墨镜到处撩人的对||殴。我还是很看好我家闷油瓶的!
如果是收我利息,我就只好拉着闷油瓶胖子一起跳南海地宫捞金去了。
哑女跟小花简直没法比,解当家处处都能压她一头,没准连指甲都比她精致。所以我为什么作大死调侃他俩,我应该学学闷油瓶了。
我没告诉黑瞎子小花要来的事情,主要是我担心他考虑考虑了就抹哑女脖子灭||她||口,抖擞着装没这事发生,就这面热心冷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怎么追到我发小的。
关键是我这发小似乎还挺受用,别以为我在雨村时没听见过黑瞎子叫他“媳妇儿”,还叫得异常顺口。
噫。还是我们小哥好,没这毛病,是吧瓶仔。
我一顿早饭吃得心不在焉,斜瞟一眼发现没有黑瞎子,估计他还在里间换药。哑女不跟我们住一块儿,但是跑得挺勤,每次来那手势比划得刷刷的,看得我眼花缭乱。
就在我继续心不在焉时,外边一阵嘈杂,紧接着我后脊背就莫名其妙发凉。我抖擞抖擞,胖子说我是小狗抖毛,在我边上的闷油瓶闻言后看了我一眼。
嘿你个闷油瓶子,当初刘丧那样挤兑我你都不看一眼,现在就舍得睁开眼皮了!
我还没来得及怼回去,就听见二叔一阵非常官方非常客气的寒暄,随后就是我发小的声音:“别客气,互相帮衬。”
我脑海里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下子清零,就连昨晚闷油瓶||嘬||我脖||子留俩印子的事都生不起气了——
天要亡我。
我绝望地转过身迎接小花。胖子又说我像小狗见恶狼,要是我有尾巴现在连尾巴尖尖都在打抖。
小花笑得春风和煦,伸手拍了拍我肩头,我都能闻到他身上贵里贵气的香水味——跟我们这些泥地里摸爬滚打的比起来,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小花明面上说是来帮二叔的,但就我一个人知道他来的目的可不简单!
他漂亮得像琉璃珠一样的眼睛忽然移开了,随后彬彬有礼地向来者点了点头——哑女抱着一些药品进了院子。
不得不说钱真是个好东西,明明小花就比我小几岁,但看上去就像三十刚出头。
哑女看见小花的一瞬间,表情就有了变化。她向来都是心事写脸上的样子,所以非常好懂。以往看瞎子的神情是狂热迷妹,看我们则是“臭男人莫挨老娘”,但刚刚看小花时,却是“哇这人真好看”。
那可不!
你以为黑瞎子这种百岁老人为什么会阅尽繁华后吊在这棵树上!
我哼哼。
身边的闷油瓶可能以为我又死忍咳嗽,倒了水给我。
“哟,吃着哪……!”黑瞎子吊儿郎当的声音传过来,他一掀门帘,就看到解当家站在院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奔向自己的哑女。
“谢谢啊,我药还够……”黑瞎子想走近小花,但中间的哑女不依不饶地拉他衣服似乎要检查伤势。我就很奇怪,她搞艺术的一小姑娘,这么就突然间对医术感兴趣了。要知道黑瞎子是一在德国有解剖学位的土夫子,伤成什么样他自己心里没点13数吗。
黑瞎子这衣服也不知道哪买的,松松垮垮,一拉一扯就||露||了好大一||片。
我看了看在东南亚还裹得严严实实不忘戴兜帽的闷油瓶,心说还是自闭的好自闭的妙。
“黑爷雅兴。”小花理了理袖口,“解某来得不巧。”
小花不愧是九门里最有风度的,都到这份上了还能保持客气礼貌的微笑。
我向小满哥发誓,我当时真的替哑女捏了一把汗。
当时的场面极度诡异,出现了两个三角。桌子这边咱铁三角里我跟胖子一人一把不知道从哪来的瓜子边嗑边看热闹,人家那边三角恋情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小花眼神越发冷漠,黑瞎子努力用阳间的话语试图支开哑女,可小姑娘也一点就着,眼看着就要掉泪。
“哇哦,这就叫豪门恩怨,”胖子嗑着瓜子,悄悄侧身对闷油瓶说,“小哥你脱离时代太久,不懂这些。”
小花没待多久就走了。他看了他们两眼,摆弄了两下手机,跟我们说二叔那边他还有事。
走的时候那俩竟然还在过招。瞎子的破墨镜估计有望远功效,竟然看见小花要走的那一刻轻轻“嘶”了一声,随后抓了抓手腕,可能被虫子咬到了。
是,东南亚蚊虫多,也就那姑娘不怕挨咬吧。
我得意洋洋,闷油瓶驱虫效果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我最后心平气和地跟你说一遍,不需要,谢谢,请回。”黑瞎子似乎真的生气了,语调都变了。
哑女一愣,一副芳心错付的表情,把药品往他脚边一甩就气呼呼跑走了。
黑瞎子也没去捡,脚随意扫扫不挡道了就也出去了,还顺手拿走了我剩下的一堆瓜子。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
当天我就再也没见过黑瞎子跟哑女在一处,小花一直在屋里处理事情,解董很忙的。
我忧心忡忡,觉得发小遇到了渣男,还是个百岁老渣男。
但当天晚上我发现我的担忧都是多余的,黑瞎子明明一直在小花附近转悠照顾,体贴入微,无微不至,令人发指。
连往手腕上抹驱虫水黑瞎子都想帮,你说是不是令人发指。
小花皮笑肉不笑,冷漠客气疏离简直写在脸上。
如果忽略掉晚上的事,我几乎都要相信他俩掰了。这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胖子说的,毕竟我晚上也被闷油瓶||按||着出不了门。
胖子晚上喝多了起夜,路过解当家屋边。他说黑瞎子可疯,简直是||骚||话篓子成||精||。劲儿也大,还久。
我吐了吐舌头。
第二天小花大早上丢了一团被||撕||烂的黑衣服,黑瞎子在屋里窗前一旁给他倒水,||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后背伤||疤上添了几道新||血||痕。
哑女好巧不巧假装路过,扫一眼直接看见黑瞎子的后背,登时就瞪大了眼睛。小花身上衣物干净平整,笑眯眯迎她进院子,只是给她递茶的时候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痕。
乍一看像的蚊虫叮咬的痕迹,但谁家蚊子牙口这么齐整。
黑瞎子边套衣服边出来,锁||骨上也有一印。
小姑娘一看,哎不得了了,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样的人!茶没喝完就走了。
那俩人还都笑眯眯的,看着就没安好心。胖子添油加醋地跟我描述。
我斜瞟一眼装模作样给小花手腕抹花露水的黑瞎子,心里万分鄙夷。谁都懂||啃||了解当家一口的蚊子姓齐,别装了!
看我,我就没这烦恼!我又喜滋滋地看向闷油瓶,后者面无表情地看了我||脖||子一眼,我顿时就感觉凉嗖嗖的。
小剧场 论那晚胖子听到了什么
吱呀的木质||床||脚摇||晃的声音,手肘不小心砸到木||床||板上,隔着薄薄一层毯子发出一声响。
撕拉——谁的衣服被||扯||坏了?这衣服质量真不怎么样,怎么一扯线就断了。
黏||黏||糊||糊||的说话声,有些字词不断被重复,但周围蛙声一片,听不清。
谁在抽气啊?是被挠到了吗?
又是谁压抑地哼了一声,是疼吗,怎么还有||哭||腔?
好吧,屋外虫鸣渐渐多了,实在听不到了。
月亮真好,月色真美。
【终极/黑花】你是我的贵人
番外二(下)
王盟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一大早起来后,他就奔赴两公里之外的弄堂里排起了长队。不错,他要给解当家去买早点,据传这家店的葱包烩儿、小笼包是在整个杭州都闻名遐迩的,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在天还未亮时就排着长队挤在门口等着开门。
王盟在吴山居待了那么多年,懒惰如他,没有一次起早去排过队,更别说吃过了。但这次不一样了,昨天下午解当家来了,温柔好看的解当家不仅给他垫上了老板欠下来的三个月工资,晚上还带他去附近餐厅去吃了一顿高级无比的大餐。那个嫩牛,那个海鲜,即使隔了一夜仍然能打着饱嗝儿回味无穷。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是每天窝在店里玩扫雷所无法比拟的。
王盟从...
番外二(下)
王盟今天的心情特别好。
一大早起来后,他就奔赴两公里之外的弄堂里排起了长队。不错,他要给解当家去买早点,据传这家店的葱包烩儿、小笼包是在整个杭州都闻名遐迩的,很多人都会慕名而来,在天还未亮时就排着长队挤在门口等着开门。
王盟在吴山居待了那么多年,懒惰如他,没有一次起早去排过队,更别说吃过了。但这次不一样了,昨天下午解当家来了,温柔好看的解当家不仅给他垫上了老板欠下来的三个月工资,晚上还带他去附近餐厅去吃了一顿高级无比的大餐。那个嫩牛,那个海鲜,即使隔了一夜仍然能打着饱嗝儿回味无穷。
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是每天窝在店里玩扫雷所无法比拟的。
王盟从六点一直排到七点半,终于买到了三份葱花烩儿、两笼小笼包以及三份豆浆油条。王盟在付钱的时候那叫个慷慨大气,直接给了一百元就拎着打包好的小吃盒往回跑。王盟一边跑一边笑,这要是把解当家给哄开心了,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呢!
王盟回到吴山居后刚将早点摆好,便看到解当家正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与昨天的粉色不同,今天解当家换了一件立领衬衫,纯白的颜色,远远望着给人一种淡雅脱俗的气质。
让王盟惊讶的是,解当家的脸色好像不是太好,白皙无暇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给人一种冷淡疏离的感觉。
但他发现解当家在看到他时,神色已恢复如常,在见到桌上的早餐时还和他道了谢。
王盟坐在一旁看着解当家吃早餐,解当家吃饭时慢条斯理,举止优雅,喝完豆浆后还会从袋中拿出丝帕擦嘴。而那黑爷……王盟用嫌弃的目光看过去,金黄酥脆的葱包桧儿在他口中三下五除二便见了空,豆浆被他仰头一灌便见了底,纯白的豆浆汁沾到嘴边后就随便地拿手一抹。
这同样是爷,怎么行为举止差距这么大?
王盟见解雨臣吃得挺开心,便开口问道:“解当家,口味还不错吧?这是这一块儿最有名的早点。”
解雨臣点点头,夸道:“好吃。这吴山居附近还有这种口味极好的早点,我竟然从来没听吴邪说过。”
王盟心想,您当然不曾听说过,我家老板可从来不吃早饭,他连这个店都不知道。
似乎想到了吴邪,解雨臣突然一笑,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你们家老板给的工资也太低了。”
王盟一听,来了兴趣,他问道:“那解家伙计一个月工资有多少?”
解雨臣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将杯子放下,回道:“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王盟还想再问,一片阴影笼罩而来,一直未出声的黑瞎子缓缓站起身,隔断了他看向解雨臣的视线,戴着墨镜的脸露出不耐,“小伙计,话太多是毛病,该干嘛干嘛去!”
王盟被这个气场给吓得一缩,退回到椅子上。他想了想,似乎又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看向解雨臣,舔着脸笑道:“解当家,咱中午去吃什么?”
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黑瞎子,他将手伸进衣服内袋,掏出了五百块扔到了王盟的面前,“这是你这几天的饭钱,外卖也好,出去吃也罢,自己解决!解当家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别来烦他,懂了不?”
在钱出现的刹那,王盟眼睛一亮,他捡起桌上的钱兴奋地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买东西去了,解当家黑爷你们若要出去直接把门带上就行,不用锁。”
解雨臣放下筷子,疑道:“这么大间铺子,不怕东西丢了?”
王盟将钱塞进内袋,笑道:“不会不会,门口安了监控,真有人偷东西也跑不掉。”
解雨臣站起身,探头看向外面的院子,果真隐秘处被安了几个摄像头,他问道:“一直都有监控吗?连到哪儿?”
王盟道:“以前没有,一个多月前二爷派人来装的,这边的画面都会连到二爷的别院。”
解雨臣的神情一顿,他垂眸思索了半晌,又看向王盟道:“没事了,你先去吧。”
王盟兴高采烈地出了门,走出院外,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厅内的解当家,突然一拍脑袋,吴山居晚上蚊子多,早知道昨晚应该送份蚊香去楼上的,刚才发现这解当家的脖子好像被蚊子给咬了。
黑瞎子一直注意着解雨臣的神情,见王盟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这才挪着步子晃荡到解雨臣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搭上了他的肩,凑近他的侧脸微微吹了一口气,“赏个脸,理理哥哥?”
解雨臣一动不动,感受着侧脸处越来越近的吐气,他回过头,唇角一勾,“昨晚由不得我,现在又由得我了?”
“由得由得。”瞎子挂在他身上,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这都晾了我一早上了,再不给我好脸色,我都要跪在你面前哭了。”
解雨臣偷偷一笑,又抬起下巴,看向瞎子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得意,“现在知错了?晚了。”
他抬手将瞎子扒在他身上的手给用力扒开,抬脚就要往院子走去。
可他的脚刚踏进院子,双手又被人从背后给捉住了,这种双手受制于人的禁锢感……莫名的熟悉。
解雨臣挣扎了一下,可身后的人似乎经验丰富,那双如铁钳般的手,精准无比地钳制着他的手腕关节,让他动弹不得。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解雨臣冲身后的人低呵道:“瞎子!”
瞎子知道对方已经处于恼怒的边缘,再玩下去必然是哄不好了。他见好就收地放开了手,又体贴无比地揉了揉对方的手腕,嬉笑道:“别生气别生气。”
解雨臣甩开他的手,自顾自地揉了起来,他抬眼扫了一眼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处摄像头上,冷声道:“再有下次,真剁了你的手。你也不看看场合,平白被人看了笑话。”
瞎子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又上前搂住了解雨臣的肩,“没事,二爷又不是外人。对了,现在就过去吗?”
解雨臣知道瞎子指的是去见吴二白的事。他浅浅一笑,将手插进裤兜,盯着那个摄像头,用极轻的声音回道:“不急,此刻过去,那二爷必然做足了准备,吃闭门羹都有可能。先晾他几天吧。”
瞎子将人往怀里带,笑道:“好!花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解雨臣被他搂的身子一歪,他抬眼看向瞎子,唇角微扬,“走吧。”
“去哪儿?”瞎子问。
解雨臣盯着他,目光盈盈,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去玩儿。”
杭州的青石板小道。
“什么?按摩店?”瞎子看向前方插兜而走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儿,我不是和你说过那不是店,是个摊儿吗?按摩摊,你要和我去摆摊儿?”
“嗯。”解雨臣转过身,一边轻快地倒退着步子,一边回道:“我就想看看咱黑爷是怎么摆摊的,怎么着,不想给我看?”
“行!”瞎子凑上去拉起他的手,一使劲将人扯进怀中,他冲着那张精雕细琢般的脸吹了声口哨,“花儿爷想感受摆摊的乐趣,哥哥陪你。”
古街道拐角处。
黛瓦灰墙,斑驳陆离的青石板上,放着一张露天的按摩床。
解雨臣坐在一张木椅上,双腿交叠,悠闲地吸着一杯饮料。头顶上巨大遮阳伞为他挡住了直射下来的阳光。
黑瞎子身着一件白大褂在床前摩拳擦掌,他盯着床上卧躺着的人,“嗖”地一下捏了上去,“我说大爷,我摸着你的骨龄好像有七十多了吧?”
“怎么说话呢?别看我一头白发,我今年三十七!啊啊啊!疼!!疼死我了!”床上的人按着腰跳了下来。
“不按了?”瞎子故作关心地问道。
“不按了不按了,我怕疼。”
瞎子将按摩床上的毛巾整了整,冲着解雨臣的方向一指,“五十,那边交钱。”
看着眼前递来的五十元现金,解雨臣又吸了一口饮料,抬手将现金投进了身旁的小木箱里。
按摩摊又恢复了平静。
瞎子晃着身子来到解雨臣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问道:“解当家,观摩摆摊儿,好玩吗?”
解雨臣抬起眼,故作淡定地“嗯”了一声,又拿出手旁的一盒南宋定胜糕,不紧不慢地捏了一块准备塞进嘴里,“一般般吧,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才接了两单。”
瞎子一把挡住他的手,顺手夺走了他的糕点,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解雨臣恼怒地看向他,正要发作,便见瞎子递了一双一次性木筷给他,“摸过现金的手,就别直接拿东西吃了,不怕细菌吗?”
解雨臣接过筷子,重新夹了一块放嘴里,一边嚼一边道:“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瞎子撑着胳膊看着他,目光柔和了起来,他道:“我原来哪有这么多讲究啊,可现在不是有家室了吗?是不是?”
解雨臣抬眼看他,眉眼虽带着笑,可说出的话却有些刻薄,“你这白大褂一穿,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可也没见有什么生意,看起来你这手艺人本事不行啊。”
解雨臣没想到他说出去的这番话,没过多久就被现实赤裸裸地给打了脸。
下午的阳光更加明媚。静谧的长街上,一群打扮精致的女学生们穿巷而过,最终都驻足在了瞎子的摊位前。
解雨臣那会儿还在忙着低头吃糕点,等他反应过来时,瞎子那边已经被一群女生给包围了。
“我要!我要!我先按!“
“过一会是我!”
“那我第三个!”
……
解雨臣放下了筷子,诧异地看过去,有一位女孩子已经躺在了瞎子的按摩床上,一脸乖巧的模样。
“这力道可以吗?”
“可以!帅哥可以再往下一点,嗯嗯,正好正好!”
解雨臣嘴里的糕点突然就不香了,他咽下去最后一口,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盯着那边瞧。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那个女生一直在看他,灵动的眼睛,微微弯着,还在对着他笑。
解雨臣皱着眉头,这是在向我挑衅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解雨臣面无表情地盯着瞎子摊位上的女生换了一个又一个。
终于,忍无可忍之下,解雨臣站起身,“咚”的一声将饮料杯扔进了垃圾桶,在矮树上停歇的小鸟被惊的飞掠而去。
解雨臣迈步而过,将摊位前竖着的“盲人按摩”轻轻一撞。然后,招牌倒了。
他插着兜走到瞎子面前,冷淡地说道:“打烊了。”
回去的路上。
解雨臣冷着脸在前头走,瞎子在身后追。
“花儿爷,咱摆摊的那一套行头不要了吗?今天就挣了四百多,可那桌子椅子、遮阳伞等就花了我八百多,今天一天入不敷出啊!”
解雨臣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花儿爷,你莫不是生气了?这有什么好气的,虽然我挣得不多,但作为手艺人,我只要勤奋努力,总有一天可以发家致富!”
解雨臣被他吵得更烦了,加快了脚步。
“花儿爷,你到底在气什么呀?人家那么多女生围着我做按摩,都是为了看你。这我都没生气,不仅大度地让她们看了,还给他们做按摩,你说我善不善良?”
解雨臣的脚步一顿,什么?看——我?
刚刚那几个女生,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探着头直瞄他,在他看来,这眼神明明就是挑衅!
哦不对,人家又不知道他和瞎子的关系,干嘛挑衅他?
——原来如此。解雨臣停在原地,自嘲地笑了一下。
突然他的眼神一凛,全身紧绷了起来。从小在人心险恶的暗潮中厮杀而出的他,对一种气息极其灵敏。
这种气息让人很不舒服,是杀气。
他将全身紧绷至备战状态,屏住呼吸后骤然回头。
旧色斑驳的的街道很窄,身后空无一人,而本应该追在他身后的瞎子,不见了。
解雨臣将身子贴至墙壁上,从容地伸手摸至后腰,握着那只锋利的匕首,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