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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人们也曾爱罗尼爱得疯狂，佩普到来，是一个宠儿，代替前一个宠儿。

这个更新鲜，有一张媒体喜欢的面孔，他有加泰人往日的情怀，他们说他流淌着巴萨的血液，却没有足够匹配豪门的名声资历，年轻得令人起疑，人人都可以对他怀疑猜测，怜悯或不屑，争论的过程耗费时间，充满乐趣。

教练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奥敲了两下。

里奥对佩普采取不言不语对策，他知道佩普拿他没有办法。让佩普头疼，里奥心里有一点莫名小小的快意，但佩普的说客随即找上门来。

蒂托说：“你的状态一直起伏，究竟是什么影响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找我，佩普和我只想提供帮助，我向你保证，行吗？”

“想一想，来找我吧，”蒂托又加重音道，“请你。”

蒂托以前就这样，敬语越多，听起来越严肃，里奥只有点头。

蒂托正在和马努尔.埃斯蒂亚特交谈，马努尔是佩普带来的那位声名赫赫的传奇助手，西班牙水球冠军，各种里奥不打算记住名称的奥委会头衔。马努尔有着卷曲而整齐的发型，对每个人说话都很亲切，至少他想让人觉得亲切。

他笑吟吟地向里奥打招呼，里奥第一次进这间办公室，瞥见蒂托办公桌后面磨砂玻璃门，里传来球赛的转播声。

“佩普在里面，”蒂托说，“叫他出来一起聊两句。”

但门里没有回音，蒂托又叫了一声，马努尔起身向里面去。

佩普盘腿坐在地上，靠近投影屏幕，再次倒转播放。里奥听到熟悉的解说：他上个赛季国王杯上对赫塔费的进球。

事后好几位队友都被追问对这粒进球的评价，大家在镜头前褒奖年轻的里奥。但回到更衣室后，参差不齐地模仿解说的语调朝他喊：“不可思议的进球！不可思议！马拉多纳的进球！”

诺坎普为这个进球地动山摇，他晃过五个人，最老道的球迷也说不清发生的一切，皮球轻盈地越过最后一名防守队员，射入球网的一瞬最慢，仿佛定格，让人确信之前的半分钟，可高峰体验爆发的瞬间已落入回忆，回忆中的精彩绝伦立刻增添了更多神奇。

那场比赛后，舆论更明显地造势——该是罗纳尔迪尼奥离开的时候了。

佩普又倒回去重看。

马努尔打量他的办公桌：“佩普，你有没有吃午饭？是谁说要践行与队员们共同生活的？”

佩普咬指甲，盯住屏幕，声音像浮在海面上木板：“下午好。”

蒂托拍在他肩上：“嘿！真人来了。”

佩普这才抬头看到他们，他向里奥招手：“里奥你来。”

他指屏幕：“这时候，你在找人，是吗？你在找谁？”

里奥诚实地回答：“埃托奥，我想把球给他的。但来不及了。”

“太靠后了，”佩普喃喃道，“你启动的位置太靠后，不该单人向前推进，埃托奥的位置也不对——但如果，”他从地上摸到马克笔，起身跑到战术板边，“如果中线上有安德烈斯，向内，这儿，塞尔吉奥在这儿，他可以引开两个人，埃托奥就可以更及时地上来，对不对？”

里奥回忆了一会儿，或许对吧，他想。

“那么，先生，”里奥说，“训练的时候，为什么不把塞尔吉奥和我分在一组呢？”

佩普看他的眼神里简直充满了热烈的爱意，他转头对蒂托说：“你瞧，这小机灵鬼！”

蒂托淡得仿佛没有笑；“谁说他不是呢。”

里奥.梅西刚刚二十一岁，在充盈着甜蜜泡沫果汁般的赞美和涨满热情的办公室里，佩普一遍一遍地回看他的录像，他实在不能再讨厌佩普了。

.待续.

以友之名爱着彼此，沉醉且清醒

  “别误会，我只是个卖故事的，没什么恶意。”我推给了面前这个男人一杯酒，酒水晃了个神后映出了他绿色的眼睛，他接过酒笑了，只碰了碰嘴唇。

  “你想听什么？”他问我。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

  我和b先生的相遇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碰巧，他随手往废旧的信箱里投了封信，而我刚好收到了，给他回信说想听他的故事，就约在了这家酒吧。

  说真的，刚见到他的时候我完全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个阿根廷人，毕竟信里的中文字写得那么好。

  “好吧！”他松口了，喝下了我推过去的酒，“我和那个人相遇是在一个小糊综艺里，你知道一个外国人在中国学习生活很不容易，只能接了个综艺赚点零花钱……”

  他讲的那样缓，好像是把自己最柔软部分的倒刺拔除，又像是把放在心尖上的时光打包诉于我。

  b先生与a先生是在节目组的安排下见面的，为了给节目增添一份精彩，免不了捆绑着炒cp，炒就炒着吧，就当是个工作呗，傲娇的阿根廷代表这么想。

  但是他第一次见到a先生时，还是偷偷夸了他一句可爱，而那之后，又翻了他一个大白眼：谁会和一个热爱祖国的阿根廷人开口第一句就聊撒切尔夫人？a先生就会，当然他那天获得了b先生的咬牙切齿和无数个有感而发的白眼。

  初次见面，非常不愉快。

  节目照常录制着，他们两人也因为这个节目紧密联系着，b先生也才慢慢了解到一些关于a先生从前的故事，有些是他自己讲的，有些是节目主持人无意提到的。那个人，终是在自己眼里闪闪发光了。

  a先生有一个颠沛流离的童年，他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世界就是我的家”，也许因为从小就四处流浪，他似乎比任何人都要淡然，对万事万物的淡然，却又拿着一颗真心去爱世间，无论世间繁华与落寞，他依旧如初。只是每每提及家人，才会觉得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柔软的人，他也会哭，还哭得那样令人心疼。

  a先生在b先生心里住下了，b先生想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想拿心去爱他，想剥夺自己的自由去爱他。

  可他不敢。

  “我不敢表达我的情感，只能在他说话的时候偏头看着他，这是我对他最多的偏爱。”b先生说道，“我向节目组建议把我的位子安排在他身边，这样他想拥抱的时候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他哭的时候，我也能给他递一张纸巾。”

  “那是喜欢，更是爱。”我说。

  “我说不上来。”他又闷头喝了口酒，“那个时候很美好，像梦一样，而且我也沉醉了。”

  当爱情来临的时候，男人通常会更加胆怯，他们俩都小心翼翼地各自退后一步。b先生说服自己把这一些都归结于节目组的粉红滤镜之下，明目张胆地偏心于他，a先生放肆地被他偏爱着，把私心二字写在了脸上。

  维持过那几年，谁也没有踏出一步，他们像所有的情侣一样相伴旅游，在游乐场相拥，在烛光里擦去眼泪。

  他为他的小王子戴上王冠，他为他的浪子留了玄关一盏灯。

  不管是在录节目还是私下聚会里，他们总是有层厚厚的粉色滤镜，就连主持人都吐槽，你俩怎么下了节目还要捆绑，上瘾了？两人相视大笑，连大笑都是同步的。

  故事终结在综艺第三季完结的那天，a先生因为一些原因不会再参与录制了，他也离开了中国去了新加坡，而b先生也要毕业了。

  “我从没想过，录着录着我就毕业了，”b先生说，“也没想到，他会离开。”

  “我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他向来寡淡，把欢聚离别看得透透的，那他也一定看透我了吧。”

  “你是很喜欢他的对吧？”我问。

  “嗯，也许？谁知道？”他答，“没了，就这样结束了。”

  “你被他拿着真心爱过的人，他是你愿意割舍自由也要爱的人。”我总结到，“拜托，勇敢一点，这个故事就圆满了。”

  “要是圆满了我还能听你讲？”他说，“感情不假，结局也不假，所以如果你想写下这个故事，就请为我们安排一个圆满的结局吧！”

  我点点头答应了。

  棕发的男人在门口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捧着手机骂到：“死扬扬，把我约到这儿来自己都还没来！下次我再也不信他了！”

  “田田，我在这儿，我爱你！”功必扬给了他一个拥抱，闻着小王子身上淡淡的体香，浪子想起了自家玄关的暖灯。

完。

he还是be自己理解啦！

是我心中的功田。

对门邻居AU
OOC是肯定的




1.

零点。歌声又隐隐约约地响起。
田原皓有点害怕。

他想起房东杨先生租房子给他的时候说，这栋楼以前出过事，所以租金才特别便宜。
虽然在得到他惊恐的眼神后，杨先生又笑嘻嘻地说是开玩笑。
见田原皓仍是一脸不相信地望着他，杨先生才收起开玩笑的态度真诚地说，真的，是因为你是左先生介绍过来的朋友，才给的友情价。

当时田原皓看在十分具有诱惑力的租金价格上还是信了，忽略了这一点。这会儿连着几天在凌晨听到隐隐约约的歌声，才真的有点慌了。

歌声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但田原皓明明记得隔壁的屋子还是空的，没租出去。
不像是时下流行的音乐风格，倒像是幼时母亲一度迷恋的歌剧风格。
越想越慌，田原皓原本因午夜而昏昏欲睡的大脑此刻格外精神。

他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这些，好早点入睡，睡着了就不害怕了。结果越是如此越是清醒。
脑海里不是午夜凶铃就是歌剧魅影的画面，折腾到晨曦微露才迷迷糊糊睡着。睡前还不忘想，如果真是歌剧魅影也不错啊，多浪漫啊。

一大早顶着重重的黑眼圈去上班，路过公司楼下收发室，老花眼的大爷看猴一样看了半天最后摇摇头，语重心长地教育，年轻人要节制啊。



2.

白天的时候，田原皓还是憋不住问了好朋友功必扬该怎么办。
不出所料，受到了对方毫不掩饰地嘲笑，你多大了，还怕鬼。
我这么温柔瘦小的英国男人，怕鬼怎么了。
功必扬笑嘻嘻但也不失认真地说，既然晚上害怕那就白天去看看呗，不管是人是鬼，总还是有迹可循的。
田原皓虽然内心嘀咕着白天也有些害怕啊，但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这天下班他特别积极。
虽然夏天日落迟，但18点也不早了，他得赶在日落前查探一下隔壁屋。
不能百分百确保，但大部分鬼魂总还是不敢在太阳尚在的时候活动的吧。

紧赶慢赶总算在尚有一丝余晖的时候赶到家。
望着对面紧闭的防盗门，田原皓屏息听了一会儿，想听听有什么动静。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听到。

他犹豫半天还是走上前去，凑近了想试试能不能从防盗眼看看里面的情况。
这时候天色已经逐渐转暗，楼道里的光线不是很好，他努力瞪大眼睛试图窥看屋子里的情况。

正在这时，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你好？
突如其来的陌生触感让田原皓被拍得几乎立马跳起来，急忙转过身看地上，呼，有影子，应该不是鬼。
抬头一看，是个胡子拉碴的白人，长得还挺高。嗯，就快赶上我帅了，田原皓在心里默默点评。
你好，你在我家门前，做什么？对方显然被田原皓这一连串的动作搞懵了，顿了顿，继续提问道。
这是你家？
确切来说，是我租的房子，我上周刚搬来。

上周？田原皓上周回了趟伦敦，刚好错过这位新邻居迁入。
疑神疑鬼还在新邻居面前弄出这么大一个乌龙，田原皓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显然对方并不清楚他的心理活动，语气也因也没得到回答而有些质问的意味，将他当作小偷了也说不定：所以现在能告诉您刚才在干嘛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把事情原委跟这位新邻居解释清楚，对方毫不犹豫地开怀大笑。
笑起来跟功必扬一样讨厌，田原皓腹诽，表面上还得尴尬地陪笑。

那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你好，我叫贝乐泰。
你好，我是田原皓。



3.

虽然初识闹了一个乌龙，但田原皓还是迅速地和这位邻居熟悉起来。
这显然不符合他一贯以来与邻居保持距离的主张。尤其这位邻居还是一位澳大利亚人。
对此，田原皓公开回应，一，他不是热情过分的邻居，不会让我觉得私人空间被侵犯；二，他是我见过的最有文化最聪明的澳大利亚人；三，他长得还蛮帅的，虽然比我差一点。

功必扬对此嗤之以鼻，你说了那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肤浅。
长得白怎么了，你嫉妒啊，小扬？
小扬…好恶心。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嫉妒你没钱去晒日光浴还是嫉妒你脑袋空空。
田原皓没再回应，他忙着去开门。贝乐泰按了门铃，给他带了甜甜圈过来。

功必扬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这节奏不对啊，有股恋爱的酸臭味在发酵。
但我才不提醒。还是让我一个人散发单身狗的清香吧。


进一步了解后，田原皓才知道贝乐泰晚上是在录歌。
作为一个能说一口流利中文且长得相当出色的外国人，他在中国的社交网络上拥有着相当可观的粉丝数量。也因此，他不定时的就会录一些歌作为粉丝福利分享给粉丝。
这点上田原皓确实有些佩服，虽然他在社交网络上的粉丝数更甚一筹。

但我纯粹是靠我的外表吸引的我亲爱的粉丝们，我还没来得及展现我的实力和个人魅力。这方面小贝比我勤快。
意料之中，这又遭到了功必扬的炮轰，你还要脸吗？
连常年神隐的左先生都在这条朋友圈下回了一个白眼。
倒是主人公贝乐泰笑呵呵地点了个赞。也因此，田原皓对贝乐泰的好感度又直线上升。



4.

周末的时候，阳光灿烂。
田原皓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自然宅不住了。

他想了想，乐颠颠地跑去敲开对面的门，贝贝我带你去熟悉这附近吧。我知道有好多好吃好玩的哦。
田原皓敲门那会儿贝乐泰正在写论文，马上就要到deadline了他还没丝毫头绪。听到出门邀请本能地想拒绝。
可是对方的希冀实在太过明显，隔着镜片贝乐泰都能看到田原皓眼中一闪一闪的光。

卖萌犯规了。
然而犯规超有效。


我知道M商场有一家海南鸡饭超好吃～
贝乐泰看着田原皓故作夸张地陶醉表情笑着问，你不是最喜欢吃面吗，每次出门都能看到你在楼下面馆。
田原皓一边蹦蹦跳跳地踩着人行道上的同色砖向前走，一边语气轻快地回答，是啊，超喜欢，但是海南鸡饭也很好吃；还有S街有一家川菜馆，它们家的水煮肉好吃到流泪。

贝乐泰看着田原皓手舞足蹈地在前面走着，本来因为赶论文而浮躁的心竟然慢慢平静下来。
以前住在墨尔本，再早以前是家里的农场，见个邻居都得开好久的车，更别说见朋友。
现在在上海，虽然屋子是小了点，但有个人在身边热热闹闹地，倒是比家里那个大农场更让人心情舒畅。



5.

一天到晚笑嘻嘻的人才不会是没有故事的男孩。
那天回家的时候，电梯刚打开，贝乐泰就看到了田原皓站在门口，和一位女生正在道别。

贝乐泰很少见到田原皓这种表情。
无措的，隐隐有些悲伤的，又故作自然的模样。

女生倒是落落大方，最后随性告别，see you next time，sweetie.
女生和贝乐泰擦肩而过的时候，贝乐泰还能嗅到对方身上淡雅的香气。是位优雅又迷人的女士。
直到女生消失在视线里，田原皓才注意到贝乐泰，尴尬一笑。去吃饭吗，我请客。


无疾而终的初恋，总是突然消失的初恋情人，以及始终守侯在原地的纯情男孩。
这样的配置在备胎的故事里屡见不鲜。

可是，田原皓，看起来似乎和这些元素毫无关系啊。贝乐泰不禁摇摇头，感叹以貌取人的不可靠。
田原皓喝了口酒，撇撇嘴，哎呀那是以前，后来我满世界跑，怎么可能一直等在原地。
可是只要她想找你，就一定找得到。贝乐泰结合女生的家世和刚才看到的，一针见血。

田原皓沉默地盯着杯中的酒，半晌才说，其实好像也不是喜欢，只是不甘心。一开始的时候一直在想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再后来，可能只是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她每次结束一段恋情了就过来找我。你看我这满世界跑的，可能出了事她会是第一个发现的人吧。
看着贝乐泰越来越严肃的表情，田原皓故作轻松地说，哎呀，你看她家世这么好，这也是一条不错的人脉嘛。
贝乐泰看着田原皓假的不行的微笑，竟觉得有些刺眼。


回去的路上有人告白，田原皓看着爱心蜡烛圈内相拥的两个人，露出了那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贝乐泰看着他终于笑开，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


回到家，隔着一堵墙贝乐泰还发了个信息问，现在心情怎么样？
田原皓想了想，回了句，不太好，所以我准备一会儿看新闻联播。
？
见到对方终于也有不知道的时候了，田原皓开心了，感受一下中国人民都过得很幸福心情应该就能积极向上了。
在看到贝乐泰发过来的一连串省略号后，田原皓更是大笑出声。



6.

田原皓一直很喜欢料理。
只是以前一个人住，做饭又费时又不划算，所以总是在外面吃。
现在难得有一个聊得来的邻居，于是常常邀请贝乐泰来自己这儿吃饭。

糙汉贝乐泰自然却之不恭，到饭点就有饭吃的感觉太好了，反正他也不挑食。
当然了，出于礼貌，他也主动承担了洗碗打扫的任务。两个人轮流买菜。


贝乐泰喜欢看探案悬疑类的书，有的时候会讲给田原皓听。
田原皓八卦的本能让他喜欢听一些真实案件改编的故事，但又害怕特别血腥暴力或带点神秘色彩的故事。总是捂着耳朵半惊恐半嫌弃地听完整个故事。


功必扬在网络那头听田原皓讲这些的时候想着这两人恋爱还没正经谈呢已经开始过老夫老妻的日子了，啧啧啧了半天，终于良心发现从侧面提醒，你们会不会走太近了？
田原皓觉得莫名其妙，不会啊，我跟你不也这样吗。
功必扬有些嫉妒，我跟你都认识几年了，你和他才认识几天。

功必扬心里酸酸的，有种老父亲嫁女儿的感觉。



7.

5月的时候贝乐泰问田原皓有没有时间，要不要跟他一起回澳大利亚玩。
虽然这个时间挺尴尬的，但田原皓想着之前公司outing的时候他们组正忙着赶项目，攒了的假期还没用，于是就点头答应了。

等到了墨尔本才发现是贝乐泰的毕业典礼。

田原皓有些措手不及，跟贝乐泰抱怨，干嘛不早说，我都没准备礼物。
贝乐泰笑笑，你来参加就是礼物了。

田原皓只当他客气，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给他庆祝。然而他又对墨尔本不熟，想了半天还是认命地给哥哥打了个电话。
哥哥接电话的语气特别欠扁，大概猜到田原皓有所求。田原皓也只能好声好气陪着笑，软磨硬泡地终于让哥哥帮忙订了墨尔本有名的餐厅。

等他打完电话刚要走回去，发现贝乐泰正跟一对夫妻说着话，看样子估计是他爸妈。他不由抬手扶额，差点忘了毕业典礼这么大的事父母一定会来一起庆祝。晚上的餐厅八成白订了。
他觉得跑过去打扰人一家子其乐融融实在不厚道，干脆就坐在路边长椅上听歌，给贝乐泰发了个信息，让他结束了叫他。


过了一会儿看贝乐泰一个人走过来，田原皓随口问了句，你爸妈呢。想着要是他们晚上有家庭聚会的话自己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一个人去试试那家餐厅也不错。
他们回家了，我弟弟带了女朋友回来，他们晚上有安排。
田原皓有点诧异，想说他们不跟你一起庆祝毕业吗，但到底还是没问出口。
他看着贝乐泰脸上疏淡的神色，想起平时也从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大概也猜到了一些。
反正他自己跟家里的关系也半斤八两。


到了餐厅刚坐定，餐厅经理就跑来说，您好，先生，您的兄长为您和您的爱人预定了本店招牌特色的情侣套餐，请问要现在上餐吗。
情侣套餐？！田原皓目瞪口呆地看着餐厅经理，整个人都呆掉了。
果然，就不应该一时想不开找哥哥帮忙的。澳大利亚和他哥合在一起的破坏性完全不亚于核武器。
他余光中瞥到贝乐泰同样惊讶的脸，很想拿餐巾挡住脸。惊喜变惊吓，这份毕业礼物大概能让人永生难忘了。

出乎意料地，刚才一直情绪低落的贝乐泰此刻却哈哈大笑起来，并且礼貌地回复餐厅经理可以上菜了。
看着田原皓依旧瞪圆了双眼一脸懵逼，贝乐泰笑着说，吃什么不是吃，这个餐厅超难订，既然来了干嘛不享受。
田原皓一想也是，反正最终目的是为了请贝乐泰吃饭祝贺，达到就行。



8.

知道贝乐泰的旅游计划是去大堡礁的时候田原皓还担心会遇到熟人。
结果也确实遇到了。
倒不是昆士兰州的旧友，而是……

左先生？！田原皓望着不远处沙滩上那熟悉的面孔惊呼出声。
还有Andy Yang，贝乐泰指着左先生身边人说。
你也认识他？田原皓惊讶扭头看着他。
贝乐泰点点头，我租的就是他的房子。
天呐，我租的也是，原来杨先生这么有钱。
不止哦，贝乐泰推了推墨镜故作神秘地说，我们那栋楼都是他的。而且据我所知，他在墨尔本也有房产，说不定现在昆士兰这边也有了。
万恶的资本主义！田原皓喝了一口椰汁，忿忿地吐槽。
贝乐泰在一旁附和，就是！
你少来，你这个农场主家的傻儿子。田原皓斜睨了一眼贝乐泰。
彼此彼此，毕竟农场主家的儿子可做不到你这样一通电话就能订到墨尔本最难订的餐厅之一。
哼！两个人同时置气，又不约而同地大笑出来。

等等！天呐！田原皓故作夸张地伸手捂嘴，这里是坐直升机去看心形岛。左先生和杨先生……
贝乐泰好笑地看着他两眼发光的兴奋模样，并没提醒田原皓他们也是同样的行程。
有些事情，自己发现比较有意思。

要上去打招呼吗？田原皓喝完椰汁擦了擦嘴。
然后顺便蹭顿饭？贝乐泰接的相当自然。


左先生对这两个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可没什么好脸色。不过他之前又不认识贝乐泰，也不好发作，只好瞪了田原皓一眼。
田原皓才不管这个，兀自吃着开心。
杨先生作为一个外语水平堪忧的华人他乡遇故知，还是很热情的，跟他们聊得起劲，只是在贝乐泰点完餐以后心疼地看了好几眼菜单。
田原皓看见了，偷偷给贝乐泰使眼色，两个人挤眉弄眼笑得可欢。

蹭饭归蹭饭，田原皓和贝乐泰还是很有眼色地没继续跟着左先生和杨先生一起玩。
一吃完就随便找个理由开溜。
走之前还偷偷吩咐酒店的工作人员买了束花送给两人，当作打扰的补偿。



9.

从澳大利亚回来后田原皓心情一直很好。
旅游带来的愉悦心情让他每天工作都热情高涨地。
周末就跟贝乐泰出去看看电影吃吃喝喝，偶尔在顶楼公共阳台晒个日光浴，生活不要太惬意。

不过最近田原皓有点愁眉苦脸的。
贝乐泰毕业了自然要找工作。虽然他决定留在上海工作，但是也透露了签好劳动合同就要搬家的想法。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合得来的朋友，马上就要搬走了。虽然同样在上海，但总归跟住在隔壁是不一样的。

一定要搬吗？田原皓也旁敲侧击地问过贝乐泰。
是的，没办法，找了新工作再住这里不方便。
好吧，田原皓看着贝乐泰脸上满满地对新生活的向往，也说不出请他留下来的话。
总不能阻止人家追求新生活。

搬家那天两人好不容易将东西收拾好，把行李搬到门口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田原皓抱怨地碎碎念，都怪贝乐泰。都说了请搬家公司，非要自己搬。快累死了。
不过看着贝乐泰带上门，田原皓的心就跟收拾干净的房间一样，空落落的。

好了，开门吧。贝乐泰笑眯眯地拍拍田原皓的肩膀。
啊？开什么门？田原皓正伤感着呢，冷不防被贝乐泰一拍，愣愣地看着他。
你不把门打开，我们怎么把东西搬进去。贝乐泰理直气壮地指指田原皓家的门。

等等，你说的搬家是搬到我家来？
对啊。
那你之前说什么不方便……
确实不方便，不方便谈恋爱嘛。

田原皓终于反应过来，立马反驳，谁要跟你谈恋爱。语气非常强硬，如果忽略掉那红透了的耳朵和前去开门的动作的话。

贝乐泰坐在行李箱上，笑得可开心。





fin.

我真是san值狂掉。

可否停止入侵🐻的栖息地。试问如果有个角色的First name是梅西或者内马尔，这个角色的tag相关会是全名还是“梅西/内马尔”？答案显而易见吧。不过是你们不知道皮克，自以为是地觉得皮克这个运动员好像很冷，不会有人出来管而已。

就说我们圈内，⚽圈有多少个罗纳尔多，我们能区分的明明白白。先来后到和包容谦让讲得都是中华传统美德不假，但这事论的根本他就不是六尺巷。别作出那许多姿态来，也少打太极。问你能不能让出皮克tag就少扯让我们打杰拉德. 皮克的不合理要求。别干那公园晨练老爷爷做的事，太极宗师八卦扇都给我往后稍稍。

你们是真的在为你们的角色争取这个tag，还是在自欺欺人地站在少数人的立场上，为自以为正义的事而“战斗”，以此来感动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吧。

少说我们脾气不好，这事一而再的发生属实令人难以忍耐，之前所做的以儆效尤杀一儆百似乎并不很起作用。偏要让我们发现一个撕一顿才算完？废话都少扯，别学秦王走位搁那绕柱走。骂人我们会得很，在我们面前班门弄斧真是逊色中的逊色，dqd上各家球迷你死我活唇枪舌剑的场面不比你们进巨的打斗差劲。⚽圈都是血性人儿，趁着我们还在压抑祖安血脉，好自为之是你最明智的选择。

龙不吟，虎不啸，你们他妈可真可笑。

垃圾文笔不喜勿喷。

是的俺回来了。

有波圈萨明

“千万不要爱上一个英国人。”功必扬盯着萨沙，平静又认真严肃的警告道。

“为什么？”

“因为 我是过来人。”

萨沙笑了，他说扬扬，我和你不一样啊。你啊应该和我一样，他不回来就去找他啊。别扭扭捏捏跟个娘们儿一样，敢爱就得敢追啊。

功必扬愣了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无奈的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萨沙还是走了，年轻人的冲动让功必扬担心不已。不过自己，也不老吧？要不也冲动一次？

功必扬坐在候场大厅里，突然紧张的不行。嘶，多久没见了呢？两年？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啊……

功必扬的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谁都不知道功必扬在机场偶遇田原皓有多激动，看到他的憔悴有多难过。

不过功必扬的恶趣味突然出现了，他拍了田原皓憔悴的样子，拿去给了田原皓看，在田原皓带着哭腔求他不要发微博的情况下，把人按在了洗手间的隔间墙上干了一顿。任凭他一个劲儿的求饶，功必扬也不管。逮到了把柄。怎么能不利用呢？

功必扬笑了，他有些想念过去了。他也期待起了和他的会面。

飞机上，功必扬的邻座是一个忙着工作的女孩，功必扬看着她，也不知怎的又想起了田原皓。

田原皓喜欢在飞机上办公，带着眼镜认真的模样让他心动不已。功必扬常常忍不出凑过去亲一口，就总会被红着脸的田原皓一把推开。

“这位先生宁有事儿吗？”女孩冷酷无情的说道。

“啊抱歉抱歉。想到友人罢了。”

“借口。你就是看上我了！嘤嘤嘤……”

功必扬无奈的揉了揉眉头，田原皓啊田原皓，你看看你对我干了什么。

“梦雪樱！你在吵吵我就den你头了”

“我错了！”

“噗。”功必扬被逗笑了。啊，突然有点想华波波和OO了。华波波也闹腾，一开始OO还会管管他，到后来就和他一起疯了。

过去真美好啊。功必扬感叹道。

“这位先生，您是功必扬吧。”那个女孩又问道。

“啊我是。”

“！我其实是爱妃！”

“哦那真是有缘！”

“功总，我们还能等到田田回来吗。”女孩突然低下了头有些难过。

“喂喂，圈地自萌！”另一个女孩急了。

功必扬笑了，他坚定的说会。只要……她们愿意。

下了飞机，功必扬打开手机按照坑来的地址找了过去。

田原皓看到功必扬的那一刻愣了愣，摇了摇头发现这不是幻觉后泪水抑不住的充满了眼眶。

“你来干嘛？”

“找你啊。”

“找我干嘛？”

“想你了。”

“有要紧事吗？”

“有啊。”

“是……什么。”

“我真的想你了。我想带你回去。”

“别想了。不可能，我回不去的。”

“那我陪你。”

“不行，你得回去！你是元老你不能走！”

“噗——那么激动干嘛。元老说他累了，想来找元老夫人放松啦。”

“我才不是……元老夫人呢……”

“你是。你是唯一，也是永远。”

“干嘛啦突然这么深情，我挺忙的。”

“你啊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脸红啊。哈哈哈哈哈哈……”

“别笑！我真的挺忙的！”

“我不耽误你很久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功必扬搂紧了田原皓，田原皓又是一愣，反应过来笑着说，我也想你啊。

功必扬说，其实有一个冲动的年轻人做自己儿子也不错嘛，千万不要爱上一个英国人，除非……他也爱你。

让我想想下一篇是啥，带娃文学还是啥

*难得的贝田

* @莘恬 这位姐妹的点梗

*事先说明，我不知道自己这篇文章在写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在表达什么。

——正文——

田原皓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场流浪，是他去接微醺的小贝回家，他却带着酒意跌跌撞撞的脱去一身的喧闹，一头撞在他身上。

倒也不新奇，只是听了太多关于小贝喝醉酒会打人的传闻，他有一丝丝害怕。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他抱着贝乐泰，贝乐泰闭着眼靠在他的肩上。

冷风吹得田原皓心底打颤：“小贝，小贝，醒醒，回家。”

“什么是家？”

他猝不及防的来了这么一句，田原皓觉得莫名其妙，“那你起来，你好重。”

“你才重！”

他一把推开田原皓，我最讨厌别人说我重，身材自由你知道吗？我变成什么样子我乐意，别拿畸形审美来束缚我...

田原皓本来气的不轻，听着他说话又笑了。

冷风把贝乐泰吹得清醒了几分，田原皓去扶他，攒着他的胳膊拉他回家。

贝乐泰突然出声，“我们居无定所。我们像是在流浪。”

田原皓知道，他说的对，经历相似的两个人，这一辈子确实是在流浪。

他说，Alec你知道吗我看过你一个人在外滩上走，又小又孤单，波纹掀起你的裤脚，低头的时候就是一只小怪兽。

那时候十一点，你十一点都不回家。

我那时候没有家，不是，那时候我辞职了。

你没有家。

我现在有。

单单住的地方能叫家吗？

能睡觉就好。

毫无生活品质。

“你到底喝醉了没？”

“没有，但是我有这么一点儿——”

“你有这么一点任性。好好的干嘛跑出去喝酒？”

他沉默不语，好比田原皓一时兴起翻手机，翻自己陈年拍的照片，大概是“锋利的爪子撕扯”或者是“月光像一盆冷水浇下来”的摘抄，一时兴起的翻了半个小时，只找到了一张。

田原皓只知道他生气自己没有陪他在家，却陪远道而来的朋友吃饭，他像往常一样拍照发社交平台，没想到小贝看到了转身就去借酒消愁。

他也不好意思承认。

他吃醋了，陪朋友吃饭没关系，发社交平台也没关系。

但是配字“陪老婆吃饭”是什么意思？

“你搞清楚谁才是你老——男朋友。”

...我很清楚。

他气得耳朵红，抿着嘴不说话，贝乐泰显然没这么好哄，“你的配字——”

“我知道，他是我的发小。”

“那也不能这样配字！！”

“...嘿。”田原皓笑出声，“我以前可不知道你这么在意称呼。”

“在意就得说吗？”

“很难吗？”他歪头想了会，“确实很难，对于你和我；那‘什么是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冷不冷？”

“不要企图转移话题。”

“你冷不冷？”

“...冷。”

贝乐泰脱下多裹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双手绕过他的肩膀，在能亲吻他额头的距离里，他说，其实很矫情，我那时候想的是你能在就是家，但是——

他收回手，恶心到我自己了，我就不想说了。

“噢...”田原皓愣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都在流浪，不停换国家，不停经历，没有根；小贝亦然。

他拉紧自己身上的衣服，温度刚好，领子裹着他的脸。他莫名其妙的时候多了，什么突然说大地蓝的像一只橙子，什么人生没有感同身受，没有冒险，是一场洪流。但是那个瞬间，他看见小贝泛红的耳朵，突然明白自己的人生是场流浪。

他们既是漩涡，也是银河。最相同的是，最后都会流走。

“不用这么难过吧，我那句没说出来的话..”

“我没有难过，”田原皓说，“我真的没有，我有点心跳。”

欢欣和心酸交杂在一起，小贝拍拍他的背，没关系，我们应该在未来写诗。

FIN

喜欢一个人，爱着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对于这个男人来说，爱一个人意味着，在她的婚礼前苦练钢琴，可以在她最美的时候用无处不在的伴奏陪伴她。爱一个人意味着，陪她饮酒却又不能喝醉。爱着一个人意味着，在每次醉酒之后，都习惯性的去到里她最近的地方。

上面这些加在一起，这个男人大概可以成为每一部韩剧里面最痴情的男二。庆幸的是，这次的这个男人终于不是一个女主是天的恋爱脑。

他懂得尊重，也善于表达。他从不阻拦女主的桃花，而是巧妙的表达出自己的在意。

他不因无望爱情约束自己，也从不放纵自己去伤害别人的爱情。

他懂得职场不可言的厚黑学和它背后的所有深意，他也许没有霸道总裁的‘帅气护妻’，他能给的是一汪暖光下成年人间那点默契的宽慰。

他作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性角色，已经拥有相当的成就和财富，他富有魅力，却不只因为他拥有那一段求而不得的遥远爱情，还因为他从不沉溺与它，他的爱情不伤人，不伤己。

同样是姐弟恋，比起稚嫩的修夏，这次的车银浩更加让人心动。

演员李钟硕，这次的剧本也选的很棒鸭。

被屏蔽又重发了好几次，心好累……

1.

今天没有训练，瓜迪奥拉给马丁内斯放了一天假，好让他回家照料玉米地。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玻璃直射进来，明晃晃的让人头晕目眩，书页上的铅字仿佛都开始反光，瓜迪奥拉坚持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进去，放弃地合上了书。

“今天太阳很好。”西门内斯端了杯红茶坐到桌子对面，他是这家咖啡馆的店主，瓜迪奥拉空闲时经常会来这里消磨时光。

“是很好。”瓜迪奥拉眯着眼向窗外看去，一辆被涂成红白色的敞篷车开过，路面扬起灰蒙蒙的尘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咖啡馆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一个瘦高个的老头正在角落里高声谈论着什么，大概又是在表达对政府进行缉毒运动的不满，旁边的座位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兴致缺缺地听着他发表长篇大论。

“我去叫他们安静些。”西门内斯皱了皱眉，他抱歉地看了瓜迪奥拉一眼。

“算啦，”瓜迪奥拉也看了一眼那边的角落，“昨天还是前天？听说卡蒙特斯公园旁边的住宅区被政府军炸毁了，难怪他们有怨言。”

自从墨西哥政府下定决心派出军队来剿灭毒枭之后，库利亚坎的枪炮声就不绝于耳，这里是锡纳罗亚贩毒集团的老巢所在，毒品交易和械斗枪战都是家常便饭，如今又来了政府军趟浑水，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愈加疯狂的混乱。

瓜迪奥拉微微闭上眼，西门内斯也收回了目光，他知道瓜迪奥拉从来都对这些事情避而不谈，随处可见的暴力事件似乎对他毫无影响，他总是坐在窗边看书，一看就是一个下午。没有人来打扰他，他也很少开口和别人说话。他总是自成一体，散发着安静且生人勿近的气场。

阳光在桌面上缓慢地爬行着，西门内斯把一小壶牛奶倒进红茶里，于是有热气升腾起来，这给了瓜迪奥拉一种他其实离自己很遥远的错觉。他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有点凉，杯柄却微微发热，想来是放在阳光下的缘故。

“利略呢？”西门内斯问。

“不知道。”

利略是多拉多斯的主教练，很多人说瓜迪奥拉之所以加盟球队都是因为他在这里。瓜迪奥拉有成为一名教练的打算，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阳光愈发强烈了起来，瓜迪奥拉盯着西门内斯的茶杯看，觉得里面的液体几乎要沸腾，但他没有说话。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坐了一会儿，听老式唱机放路易斯·利亚齐，他们共同喜欢的加泰罗尼亚音乐家谱的曲。

有些昏昏欲睡起来。瓜迪奥拉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刚过一点。他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瓜迪奥拉向西门内斯点了点头，站起了身，他把书夹在胳膊下面，西门内斯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

2.

午后的小巷被阳光照得通透，路面上的石头也被晒得发烫。瓜迪奥拉顶着阳光慢慢地走着，偶尔有风从巷口吹过来，带起一阵小小的热浪。

五月初的库利亚坎已经有了夏天的影子，毫无遮拦的阳光和浓密的树荫，树上依稀有蝉鸣，掩映在树叶中并听不真切。瓜迪奥拉拐出一条小道，一群孩子正在中间一片不大的空地上踢球，他们踢得劲头很足，球飞过来又飞过去，没有一点章法。瓜迪奥拉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地面的热度透过薄薄的鞋底传过来。瓜迪奥拉也不知道他们快不快乐，或者是不是真的喜欢足球，也许他们只是无事可做，不过是找个由头浪费无处发泄的精力。

有人在身后喊，“xavi，你的球！”

瓜迪奥拉觉得脚心被烫了一下。他转过身，孩子们已经陷入了混战，分不清谁是谁。瓜迪奥拉这才发现他们全都没有穿鞋。

当然不会找到那个眼睛大大的，踢球的时候头发会在风中飘动的男孩。

1998年8月18日，哈维在西班牙超级杯第二回合比赛中首次代表巴萨一线队正式出场。他首发出场并打入一球，而巴萨却因为客场进球的劣势，只能目送马洛卡在诺坎普捧起冠军奖杯。

瓜迪奥拉在替补席上看完了整场比赛。97-98赛季，他因为腿筋反复受伤而错过了几乎一整年的比赛，此时刚刚拿到了队医的出场许可。为了保险起见，范加尔并没有让他上场。

或者是并不需要他上场。

荷兰人在巴塞罗那的第一个赛季无疑是成功的，不仅获得了西甲和国王杯的双冠王，而且在联赛中双杀海因克斯指挥的皇家马德里。范加尔迅速赢得了加泰罗尼亚人的喜爱，他是纯粹的米歇尔主义者，主张流畅快速的进攻——没有人会不喜欢看到锋线球员大杀四方的画面。

虽然同样出自阿贾克斯，范加尔对足球的理解却和克鲁伊夫有着很大的区别，这对于在克鲁伊夫手下成长起来的瓜迪奥拉是个不小的挑战。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就因为伤病不得不离开巴塞罗那寻求更好的治疗，1998年1月他曾短暂复出，但又因为伤势的反复而无奈下场，而后又错过了赛季剩下的比赛。

事实证明瓜迪奥拉的缺席并没有给这支球队带来过多的影响，恩里克，菲戈和里瓦尔多组成的进攻组合风头正劲，在赛季冲刺阶段，从27轮至34轮，巴萨在联赛中8战7胜，将双线作战的皇马远远甩在了身后，最终拿下了国内联赛和杯赛的双冠王。

1998年4月18日，西甲第34轮，巴萨1:0战胜萨拉戈萨，提前四轮锁定联赛冠军。终场哨响，诺坎普陷入狂欢，巴萨终于在四年后重新夺回西甲冠军。作为主教练助手的穆里尼奥喜笑颜开，和球员们一起拥抱庆祝——而范加尔本人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欣喜，高傲的荷兰人还有更多的目标要去争取。

瓜迪奥拉认识哈维，同样来自加泰罗尼亚，同样出自拉玛西亚，甚至在球场上同样踢着后腰的位置。他在训练场上见过哈维，稚气未脱的孩子，眼睛大大的很有神，自己和他说话就会乖巧地应答。听说范加尔很喜欢他，瓜迪奥拉忍不住又多看了他两眼。

新老交替，人来人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瓜迪奥拉并不反感哈维，相反，哈维的勤勉和聪慧很快打动了他。在替补席上看比赛的瓜迪奥拉想，也许哈维真的能够成为他的接班人。

那个时候他只有27岁，足球运动员的黄金年龄，脑子里想的都是近在眼前的胜利，并没有料想到以后将要经历的痛苦。其实痛苦也很近，距离2001年他离开巴萨，不过只剩三年。

没想到的事情太多了。夏天一个接一个地过去，巴塞罗那，意大利，卡塔尔，然后是墨西哥，接下来要去哪里，想不到，也不愿意想。

瓜迪奥拉突然想起1998年的初夏，他回训练场尝试进行恢复训练。偌大的场地早已空空如也，赛季已经结束，几个工作人员躲在休息室里乘凉。

——好一点了，但是还是不能进行高强度的训练。瓜迪奥拉没能坚持到最后，他抬头看天空，阳光出奇的刺眼，他的额头上都是汗，滴落在睫毛上，又流到眼睛里。

瓜迪奥拉背着训练包慢慢往回走，路过B队训练场的时候听到有球打在门框上的声音。训练场的门被锁上了，瓜迪奥拉站在铁门外向里看，这样热的天气，居然还有人在训练。

他在练绕柱跑然后打门，一遍又一遍，瓜迪奥拉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不明白在这种天气下训练的意义何在。

休息室里急匆匆跑出来一个人，是一个工作人员。他看到瓜迪奥拉很惊喜，连连道歉，要帮他开门。瓜迪奥拉摆手说不用，眼睛还看着训练场的方向。

“那个孩子，搞不好会成为您的接班人呢。”工作人员笑眯眯地说，“我们拉玛西亚也算后继有人。”

瓜迪奥拉也笑了。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还在训练的孩子，太远了，看不清到底是谁。其实是谁也无所谓，瓜迪奥拉听说过太多形形色色的接班人候选人，没有一个能真正地踢出来。这个孩子确实够勤奋，不过还不足以打动瓜迪奥拉的心。他没有再多留，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件事情并没有给瓜迪奥拉留下什么印象。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早就记不住了。整整八年过去，同样的夏天，同样有个叫xavi的孩子在踢球，尘封已久的回忆突兀地自己跳了出来——其实瓜迪奥拉根本不知道当年那个在训练场上踢球的孩子的名字，但就是无端地觉得那就是哈维。

现在想来，还有一点微妙的巧合。

瓜迪奥拉慢慢地向前走，身后孩子们踢球的声音渐渐地远去，像隔了一层水雾，又像是隔了很多年的时光。

瓜迪奥拉想，他对哈维真的不是很好。

3.

沿着这条公路一直走，有一片海滩。离市中心有些远，很少有人会往这里来。瓜迪奥拉一个人随意地走着，在很远的地方就能感受到海风，凉凉的从身体中间穿透过去。

阳光没有刚才强烈，自己的影子已经有些偏斜，被拉得不短也不长，瓜迪奥拉就跟着自己的影子慢慢地走。偶尔有车经过，很快地开过去，像小时候玩的玩具汽车，上足了发条就会一圈一圈地跑，很听话。

路边有一家小店，瓜迪奥拉走进去要了一罐啤酒。

“冰的。”他说，说完又改了主意，“常温的好了。”

找钱的时候店主一直在抽屉里找五分的硬币，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瓜迪奥拉等了一会儿说，不用找了。

“真不好意思，瓜迪奥拉先生。”店主不断地挠着头发。

“你认识我？”瓜迪奥拉很惊讶。

“当然了，利略可是我的老朋友，我们以前是邻居。”他笑了笑，“叫我费尔南多吧。”

“佩普。”瓜迪奥拉冲他点点头，他打开易拉罐，靠着柜台喝了一口。

“您在这里住得还适应吗？最近城里乱得很……”费尔南多看上去有点忧心。

“挺好，谢谢你。”瓜迪奥拉又喝了一口啤酒。

“那个……如果您方便的话，可以帮我签个名吗？”费尔南多犹豫了很久才终于说出口，见瓜迪奥拉点头马上就兴奋了起来，“我和利略说过好几次了，他总给我忘了，只要不是足球的事情，说什么他都记不住。”

瓜迪奥拉在账簿上给他签了名。

“我是巴萨球迷，当时看您踢球喜欢上的，梦之队，真漂亮啊。”费尔南多的话多了起来，“您看巴萨比赛了没？没想到今年能进决赛，等了好多年了——瞧我这话说的，您肯定看了不是……”

进决赛了吗？瓜迪奥拉有点惊讶，他很久没看巴萨比赛了。自从来到墨西哥，他就一心一意地安顿了下来，再也没有关注过这片大陆以外的事情。他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在自己身上又发生过什么样的事。

原来过去了这么多年，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还是会高兴的。

费尔南多还在说着什么，瓜迪奥拉却有点恍神。这么说，哈维也进决赛了，他是巴萨的主力，一定也会上场的吧——他并不知道哈维受伤的消息。

费尔南多一直在大肆称赞着罗纳尔迪尼奥，他没有提起哈维，瓜迪奥拉也没有问。

重新站回到阳光下的时候，瓜迪奥拉才想起来，哈维今年26岁了，和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的年龄一样大。

然后，用爱德华·诺顿的话来说，“剧情急转直下”——哈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自己心头的阴影，他对自己来说成了一个特殊的存在，一个印记，一个挥之不去的符号。

其实不是他的错。瓜迪奥拉想。当然不是他的错。瓜迪奥拉又想。

他继续向前走着，手里拿着半罐啤酒，里面的液体不断拍打着内壁，潮水一样。

就像是罐子里装了一小片海洋。

4.

98-99赛季，巴萨的开局并不顺利，但是瓜迪奥拉的复出和德波尔兄弟加盟还是扭转了上半赛季的颓势，球队在赛季末得以蝉联西甲冠军。对于加泰罗尼亚人来说，这还远远不够，球迷们无法接受球队连续两年被淘汰在欧冠小组赛，他们希望球队能够在欧冠上更进一步。

瓜迪奥拉复出后，哈维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瓜迪奥拉的替补。他们的交流并不算多，瓜迪奥拉有时也会在训练场上指点他两句，但更多的时候范加尔会把哈维拉到一旁单独加练。瓜迪奥拉见状也不多言，他知道哈维是范加尔从B队挖过来的宝贝，在他眼里，哈维无疑比自己更有价值。他年轻，速度快，基本功扎实，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大局观和传球意识，他是拉玛西亚出品的又一个优质产品。瓜迪奥拉知道外界对他的呼声很高，加泰罗尼亚人极其推崇本土球员——他们认为他是巴萨的未来。

瓜迪奥拉看着在训练场的另一边一个人训练的哈维，心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但是哈维训练得很认真，瓜迪奥拉看了他很久都没有发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着同一个动作。

后来瓜迪奥拉想起哈维，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他一个人训练的样子，一遍，又一遍。

那个时候的哈维话不多，在一线队内也没什么朋友，只有那个头发乱糟糟的普约尔经常和他走在一块儿。那也是范加尔从B队提上来的小将，脾气有点暴躁，一上场踢球就一副不要命的样子。瓜迪奥拉对他有点印象，有次队内的训练赛他单防菲戈，对方脚已经抬起来了他都不避让，小腿硬生生挨了一下，吓得菲戈赶紧收脚，自己也差点滑倒。小伙子捂着腿在草地上躺了半天也起不来，作为队长的瓜迪奥拉赶过来查看情况，他把头埋在草地里，脖子后面都是汗水，缓了半天才慢慢松开手，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他说，我没事。

结果当然是瓜迪奥拉把他训了一顿，不过他也不忍心说重话。小伙子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答应着，好不容易被放走了就赶紧跳着跑开。瓜迪奥拉看到哈维在不远处拉住了他，普约尔还故意跳了两下证明自己没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走了，瓜迪奥拉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那，就是巴萨的未来吗？

28岁的瓜迪奥拉没有想到，很多年后，其实他也得以见证，甚至参与他们的未来。很远，很远的未来。

99-00赛季的巴萨是很多老派荷兰球迷念念不忘的球队，他们拥有无比恐怖的进攻力量，仅仅在欧冠小组赛就灌进对手36球，将阿森纳，弗洛伦萨，波尔图等当时的欧洲豪强打得溃不成军。克鲁伊维特位居中锋，菲戈和里瓦尔多两翼齐飞，流畅的推进，水银泻地的进攻，精妙的小范围配合，巴萨的场面极其赏心悦目，很多人认为范加尔正在带领巴萨创立一个新的王朝。

然而在欧冠半决赛首回合，巴萨1:4不敌以防守反击见长的瓦伦西亚，随后以3:5的总比分惨淡出局。

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两场比赛，人们无法接受赛季初巨大的期望落空，而范加尔依然倨傲的态度更是激起了球迷们强烈的反感。

有人批评范加尔的阵容设置过于激进，343的阵型让巴萨的两翼每每成为对手快速反击的走廊，更有人直接嘲讽巴萨的后防形同虚设，三中卫的打法早已过时，只有像范加尔这样不知变通的人才会使用。

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媒体一拥而上，当被问及失利原因时，荷兰人依然不肯低下他高昂的头颅，只是冷冷丢下一句话，“球员们没有完成我的要求。”

范加尔桀骜不驯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加泰罗尼亚人，巴萨当时的配置无疑已经是欧洲顶尖，为了满足范加尔的要求，俱乐部甚至不惜花重金从阿贾克斯为他挖来了众多旧部，巴萨队中的荷兰人一度多达8人。范加尔对进攻的极端追求没能使得巴萨更进一步，欧冠半决赛后，巴萨屡屡负于名不见经传的小球队，其中不乏范加尔颇瞧不起的防守反击型球队。巴萨陷入了周而复始的口水战，更衣室也传出了部分球员与范加尔不合的消息，暗流汹涌的政治斗争更是为俱乐部的前途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那年的巴萨最终屈居联赛亚军，同是荷兰人的马凯率领拉科鲁尼亚|拿|到|了|那年的西甲|冠|军，而死敌皇马则以3:0的比分轻松战胜了曾经在半决赛淘汰了巴萨的瓦伦西亚，成功问鼎第八座欧冠冠军奖杯。

赛季末，随着主席努涅斯的下台，范加尔也随即辞职。离开时他仍然没有忘记扔下嘲讽，“巴塞罗那根本没有人才，与阿贾克斯毫无可比性。”

这一次范加尔并没有引起人们更多的注意，重磅炸弹接踵而至，加泰罗尼亚人已经无暇顾及荷兰人的离去。

那年夏天，在西班牙的首都马德里，建筑大亨弗洛伦蒂诺在主席改选中得到了老主席门多萨的支持，击败了前任桑斯成为了皇马历史上第14位主席。

同年7月，巴萨的副队长兼中场核心，当年年末的金球先生菲戈以5610万美元的创纪录转会费加盟死敌皇马，登上了弗洛伦蒂诺打造的第一艘“银河战舰”。这一足球史上最严重的叛逃事件让所有人震惊不已，愤怒甚至仇恨瞬间席卷了加泰罗尼亚，此时距离巴萨新主席加斯帕特上台不到24小时。

巴萨近年来最黑暗的时代终于拉开帷幕。

5.

阳光渐渐黯淡下来，瓜迪奥拉还在向前走，这是一条笔直的公路，远远望过去好像没有尽头。

就像自己也看不到未来一样。

2005年6月，瓜迪奥拉结束了与卡塔尔球队阿尔阿赫利的合同，并且开始正式学习教练课程，距离他宣布退役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同年12月，他却又与多拉多斯签订了合约，因为球队的主教练利略告诉他，他可以一边踢球一边学习怎样做一个教练。

——可以继续踢球。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瓜迪奥拉的一辈子都被这个诱惑蛊惑了。他没有多想就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没有在意这家俱乐部其实根本发不出工资，也不在乎球队连固定的训练场地都没有，事实上大部分时间他们只能在当地的水上公园训练，没有更衣室，也没有淋浴设施。

2006年1月，瓜迪奥拉来到库利亚坎，正式加盟了这家墨西哥球队，几天后又在这里度过了自己的31岁生日。下飞机的时候他没由来地想起《百年孤独》，里面有一句话，“如果他开始敲门，他就要一直敲下去。”

他从小开始踢球，1984年来到拉玛西亚，2001年离开巴塞罗那，还是要一直踢下去。

库利亚坎在很多人眼中是个混乱的城市，但瓜迪奥拉却十分怡然自得。远离了欧洲大陆的喧嚣，他很轻松，他觉得自己和利略在讨论的是纯粹的足球。这是他喜欢的东西，他真的可以把一辈子都耗在上面。他总是随身带一本黑色的笔记本，每次讨论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记下来，几个月过去就已经记了大半个本子，翻起来纸张就会哗哗作响。

瓜迪奥拉很快又受伤了，利略问他要不要回欧洲治疗，瓜迪奥拉摇头，“是老伤了，我自己知道。”利略看他，他就微笑，“年龄大了，再高明的医生也没有办法抵抗时间的。”

他把这里当作世外桃源。

他尝了墨西哥玉米卷，并不好吃，他一直都吃不习惯辣酱的味道。后来他去餐厅就总是点对虾和鱼吃，偶尔也吃玉米卷，吃多了其实觉得也可以接受。

自己已经35岁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呢。

瓜迪奥拉经常在西门内斯的咖啡馆里呆上很久，他习惯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在这里可以看到阳光。他带了很多书过来，大概有半箱子，都是一些以前没有时间看的书，几个月过去居然已经几乎看完。他觉得自己像与世隔绝的维特根斯坦，推演一套自说自话的逻辑，并不指望有人能看懂。

他的内心很平静，他觉得自己终于放下了一切。

西门内斯问他以后要做什么，打算去哪里做教练。

瓜迪奥拉想了很久，他说，我想回巴萨B队，教孩子们踢球。

不管怎么说还是想要回到那里的。

“如果他们要我的话。”隔了一会儿瓜迪奥拉又说，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自从来到墨西哥，瓜迪奥拉就没有再看过巴萨的比赛，他有了点心如止水的感觉，不想再回头。时间像抓不牢的风筝，手一松就飞走了，再也找不回来。

一转眼，人好像就老了，过去的事情已经很远很远了。

在温布利拿欧冠，在市政厅的楼上举起奖杯，西甲四连冠，欧冠决赛输给AC米兰，受伤，罗布森来了，范加尔来了，又是受伤，连续错过欧洲杯和世界杯，然后是菲戈，再然后是哈维……

瓜迪奥拉想，人生的重大转折都是要靠机遇的。得到克鲁伊夫的赏识是好的机遇，在意大利被冤枉药检不合格是坏的机遇，那么被哈维取代自己的位置，到底是好的机遇还是坏的机遇呢？

几个月的时间可以看完以前没看完的书，可是终究不能挽回当年的遗憾。那种痛苦，纠结，心碎，明知被抛弃又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的感觉，是瓜迪奥拉心中永远涂抹不开的回忆。

他的人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急转直下，被抢走了，弄坏了，在哈维出现的那一瞬间，就无可挽回了。

天边燃起大片的晚霞，像路边层叠摇曳的野花，瓜迪奥拉远远看见海岸线，然后在某一个时刻，太阳沉下去，所有的色彩尽数消失。

6.

00-01赛季的巴萨有一个勉强且艰难的起步，球队正处于风口浪尖，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二队主教练费雷尔只得临危受命接下巴萨主帅的职位。

很快，里瓦尔多上位，荷兰帮被清洗，巴西人越来越多，球队正在和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漂亮足球理念背道而驰。

作为队长的瓜迪奥拉试图抗议，但是他显然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更何况因为伤病的反复，他的上场时间也越来越少。更多的时候，是哈维顶替了他的位置，穿着26号球衣，跑起来的时候宽大的衣服被风吹得全部贴在身上。

2001年10月21日，在诺坎普的国家德比，菲戈第一次以皇马球员的身份回归。整座球场爆发出巨大的嘘声，人们愤怒地把手中的杂物扔向球场内，当菲戈走到角球区想要罚角球的时候，甚至需要保安维持秩序拦住想要翻栏杆进场的球迷。那场比赛瓜迪奥拉依旧是在替补席上看的，他把队长袖标交给了恩里克，这是菲戈离开后他在队内唯一能够信任的人。

巴萨以2:0的比分拿下了比赛，但这并不能帮助他们赢得任何冠军。球队在欧冠小组赛便惨遭淘汰，在联赛中更是苦苦支撑，排名一度下降到十名开外。赛季末，皇马提前三轮以80分的联赛积分将西甲冠军收入囊中，而巴萨则是凭借最后一轮80分钟里瓦尔多不可思议的倒钩3:2艰难战胜瓦伦西亚，才堪堪保住了欧冠资格。

那是瓜迪奥拉印象中巴萨最黑暗的赛季，也是他在巴萨的最后一个赛季。

随着人员的大幅变动，球迷们也在呼吁着更新换代的快点到来，巴萨的成绩毫无起色，外界的批评几乎要把诺坎普淹没。他们将矛头对准了瓜迪奥拉，抱怨他受伤太过频繁，占据新人的成长空间，亦指责他下滑太快，作为队长无法带领球队走出低谷。

瓜迪奥拉无法接受。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一呼百应的球迷会突然换了一副脸色。他刚满30岁，他相信自己还可以再坚持几年。

但是球迷们已经不愿意再给他时间了。他们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同样来自加泰罗尼亚，同样出身拉玛西亚，与他踢着同样的位置，是名正言顺的4号球衣的接班人。

他们给了他诺坎普国王的称号，现在又要残忍地剥夺它，用另一个人的名字来替代他。

然后呢，自己就这样被忘掉了吗？

哈维还是不怎么说话，瓜迪奥拉有时候都觉得他根本没有和自己说过话。以前训练的时候他偶尔会和哈维说几句，对方只是点头，从来不会多讲一个字。

他还是一个人在场地的另一边训练，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是范加尔曾经给他安排的训练内容。

瓜迪奥拉看了他很久，久到身边的队友全部走光，久到暮色缓缓降临，久到哈维终于结束了一个人的训练，开始收拾地上的球杆。

瓜迪奥拉走过去，身影几乎融进夜色里，突然出现的鞋尖把哈维吓了一跳。

“队长。”哈维很快站起来，又往四处望了望，“你还没走吗？”

“我在等你。”瓜迪奥拉顿了顿，“叫我佩普吧。”

哈维没有回答，愣了一会儿又弯下身子继续捡球杆。瓜迪奥拉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在听自己讲话。

“你想范加尔吗？”他问了个略带敌意的问题。

哈维捡完了球杆归到一旁，还是没有说话。

“想要4号球衣吗？”瓜迪奥拉换了个问题。

哈维依旧沉默，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个网袋开始往里面捡球。

“你这样训练是没用的，范加尔已经证明他是错的了。”瓜迪奥拉索性也不再问他问题。

哈维捡完了球，把网袋背在肩上，又把球杆拾起来抱在怀里，终于抬起头看了瓜迪奥拉一眼。

训练场没有灯，瓜迪奥拉只能看到他抿起的嘴唇。天知道他刚才是怎么在黑暗中捡球的，他想到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要走了吗？”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哈维终于开口了。

瓜迪奥拉的怒火从心头烧了起来。

“知道伊涅斯塔吗？现在在B队。”

“知道。”哈维点头。

“你今天怎么挤掉我，明天他就会怎么挤掉你。”瓜迪奥拉说完，他觉得一阵快意。

晚风四起，把周围的空气尽数带走，脚下的草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哈维笑了笑，“佩普，”他的声音很轻，“你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从小就是。”

瓜迪奥拉看着他走远了，肩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网袋，里面装满了球，和他细弱的背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瓜迪奥拉突然想，他一定是在晚上训练过很多次，所以才能准确无误地在黑暗中捡起那么多的球。

后来瓜迪奥拉无数次想起那个背影，想起哈维对他说的话，他还是会偶尔看着哈维训练的方向出神，但是哈维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2001年4月，瓜迪奥拉宣布离开巴萨。他一个人出席了新闻发布会，他说他不会留在西甲，他说，他不想与巴萨为敌。

他在这里呆了17年，现在终于要离开了。

瓜迪奥拉提前告诉了恩里克这个消息，并且把队长袖标交给了他，恩里克的眼圈居然红了，瓜迪奥拉很意外，连忙上前。恩里克很嫌弃地推开他，瓜迪奥拉反而笑了，他说，到底是你走还是我走啊？怎么和小姑娘似的。恩里克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拳，两个人又笑了起来。

为巴萨踢的最后一场比赛是在诺坎普，恩里克把瓜迪奥拉举了起来，瓜迪奥拉向远处遥遥地招了招手，有球迷在喊他的名字。他们还不知道瓜迪奥拉即将离开的消息。

瓜迪奥拉静静地看着四周，球迷们唱起了巴萨队歌，红蓝色的旗帜被风吹得扬起一角，他知道他生命的一部分就要被带走，再也不会归还。

经历过这一切，才知道原来所有的人和事，都是可以放弃的。

7.

瓜迪奥拉坐在沙滩上，海浪卷起细碎的水沫，一阵又一阵，风变得越来越凉，水汽裹挟着漠漠时光扑面而来，远处有灯塔在模糊地发光。

瓜迪奥拉一直有些后悔，没有向哈维道歉，也没有给哈维一个前辈应给的嘱咐。他还是会经常想起他，他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永远都是眼睛大大的小孩，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爱笑，一个人在角落里训练，重复同一个动作，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哈维前几年遭受了很多批评，巴萨陷入低谷，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于难。他会在电视上看他踢球，他早已成为了巴萨和西班牙国家队的主力和核心，他还是会被批评，但是他好像并不在意。

瓜迪奥拉想，自己真不是个好队长。他应该留下来帮助哈维成长，手把手地教他后腰这个位置应该怎么踢，在他遭受外界批评的时候帮他毫不留情地挡回去，他本应该看着他一步步地走到自己面前，然后亲手把自己的4号球衣交给他。

他衷心地希望巴萨能够夺得今年的欧冠，希望哈维也能捧起欧冠奖杯，他还记得自己在温布利捧杯的画面，遥远的像不曾发生过，但是却美好的可以让人铭记一生。

瓜迪奥拉想，哈维能够成为自己的接班人，是他离开巴萨的时候，感到最幸运的事情。

远处的月亮高悬在空中，月光把海面照得微微发亮，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随着细小的波浪一起晃动，海面仿佛星光灿烂的夜空，里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回忆。

瓜迪奥拉开始往回走，公路变得很短而小巷变得很长。他走在灯火稀疏，恍若迷宫的小道上，仿佛走在梵高的星月夜里，又像是走在自己的梦境中，永恒与虚无之间。

他说，哈维，你会讨厌我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他又笑了，说，你会成为比我更好的4号。

他说，哈维，对不起。

他还是一个人慢慢向前走着，他走的每一条路都没有尽头。小巷安静而荒凉，越往前走越黑，只有地上斑斑点点的鹅卵石在潮湿的空气里闪闪发亮，风又从巷口吹过来，仿佛要把轻飘飘的灵魂吹走。他却突然有些清醒起来了，停住了脚步。

瓜迪奥拉想，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END

三

大半个星期一晃而过，所幸这只美洲狮没有再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瓜迪奥拉教会了他用微波炉给自己加热速冻食品，这样他可以自己解决午饭，之前带了一瓶可乐回来给他，看他喜欢又往家里整箱搬可乐。没办法，谁让小狮子倚小卖小，自己不多担待着些也太不厚道。

一周五天瓜迪奥拉都忙得焦头烂额，伊涅斯塔重新算过一遍得出的流动资金数目还算可观，普约尔却没能从卖方那里探听到什么有用情报。至于哈维，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是在RM有内线，但是必须要耐心等待，急不得。瓜迪奥拉才懒得信他的鬼话，他那个老相好卡西可没那么容易把自家公司的动向透露给他，指不定哈维现在正在哪儿团团转呢。

不过工作归工作，瓜迪奥拉很少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生活中来。他可是伊壁鸠鲁主义的坚决奉行者，快乐至上，多烦的事情他一概不管。再说家中还有小狮子要他操心，他可不想那么快秃顶。

“Leo快起床，带你上街买衣服去！”瓜迪奥拉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倒不是他有多关心梅西，而是实在怕了他再从自己衣柜里乱拿自己的衬衫来穿。不过小狮子这几天表现很好，每天都乖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按时睡觉按时吃饭，瓜迪奥拉心情大好，想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天闷在家里大概也闷坏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带他出去放放风，顺便见识一下人类社会。

梅西睁开眼，瓜迪奥拉已经把出门要穿的衣服给他拿好了——自己中学时候的校服还留在抽屉的最底层，拿出来给他穿刚刚好。

白衬衫灰毛衣黑色西裤，外面套上同色系外套，瓜迪奥拉帮他理了理刘海。梅西神气地眨了眨眼，瓜迪奥拉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想不到小狮子穿起这一身来还真是帅气的很。瓜迪奥拉有些森森地嫉妒着，遥想当年自己可不也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无数女孩追逐的对象呢，怎么时间过得这样快，现在只能算钻石王老五，再也装不成校园偶像剧男主角了。

梅西抬起头疑惑地看他，瓜迪奥拉回过神，哼，成熟男人才最有魅力，看看这只小狮子，什么也不懂，哪里会有女孩子喜欢他。想是这样想，但是面子上可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瓜迪奥拉示意他跟自己上车，梅西站在车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像我这样拉车门，会吗？”瓜迪奥拉示范给他看。

梅西伸出手学着他的样子去拉门把手，半天也拉不开来。

真是笨狮子。瓜迪奥拉绕过来帮他开了车门，等梅西欢天喜地坐进去又帮他关上——服务到底。真不知道这只小狮子在野外是怎么生存下来的。

周六的早晨阳光明媚，秋高气爽，空气中充满清新好闻的味道。瓜迪奥拉把车开进市中心最大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梅西扒着车窗连连欢呼。

“别害怕，一会儿我们坐电梯上去。电梯你知道是什么吗，电梯就是……”

“我才不害怕呢！”梅西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我知道什么是电梯，电视上有！”

原来他都知道了，瓜迪奥拉有点小挫败。下车的时候依然是他帮梅西开了车门，小狮子昂首挺胸走在前面，瓜迪奥拉赶忙跟上，怎么看怎么像少爷的跟班。

算了，大人才不和小孩子计较。进了商场，梅西马上开始东张西望，瓜迪奥拉怕他走丢，连忙牵住他的手，防止这个冒失鬼被人群冲散找不到自己，到时候还成了自己的错。

“我想要这个！”

“还有那个！”

“还有那边的那个！”

梅西胡乱四处指着，他说不出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叫什么名字，瓜迪奥拉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转酸了，无非是气球和棉花糖之类的小玩意儿，没有见过世面的小狮子，什么都想要。

“我们先去办正事，买完衣服再回来看，好不好？”瓜迪奥拉用力把梅西拉回来，没想到他格外的轻，手轻轻一拽就把整个人拉到了面前，还差点撞上了自己。

“你怎么这么轻？”瓜迪奥拉皱眉头，心里开始自责起来，难道是这几天没有吃饱？都怪自己太忙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好好吃饭。

“啊？”梅西无辜地靠在瓜迪奥拉的怀里，完全听不懂的样子。

瓜迪奥拉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奇怪之处，哪有这么小的美洲狮，按说应该是个少年的模样了，个头却还不到自己肩膀，比正常人小了整整一圈。

瓜迪奥拉的目光暗了下来，这只小狮子肯定隐瞒着什么事情没告诉自己。他惩罚似的把梅西按在自己怀里，沉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梅西显得更无辜了。

“说实话。”瓜迪奥拉故意把他又往自己怀里圈了圈。

“我不知道……我从小就比别人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长不大……”梅西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瓜迪奥拉。

原来是这样的吗……瓜迪奥拉的心有些松动，他马上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逼着梅西说出这些话，他正准备心疼地放开怀中小小的人，身后突然传来有人叫他名字的声音。

“佩普。”毫无感情波澜的干巴巴的声线，一听就知道是那个该死的哈维。

瓜迪奥拉转过头，哈维正带着揶揄的目光打量着一旁的梅西。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哈维这张嘴瓜迪奥拉从来就不指望能守住什么秘密，下周一去上班的时候估计公司门口的保安都和送报纸的小哥津津乐道自己勾搭上了个年轻男孩的八卦故事。但是在梅西面前，瓜迪奥拉可不能让哈维乱说话，他挤眉弄眼地朝对方打了半天哑谜，哈维丝毫不领情，反而一本正经拍他的肩膀，“同性之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佩普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信你才有鬼了。

当着梅西的面，瓜迪奥拉不敢反驳，他怕不谙世事的小狮子问他同性之爱是什么，那可真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不过，”哈维在他耳边笑了起来，“成年了吗？佩普，未成年人可是——”

“去去去，别乱说！”瓜迪奥拉就知道这个哈维说不出什么好话，一把把他推开，又心有余悸地掉头看梅西，希望他没听到哈维刚刚说的话，“赶紧走，赶紧的！”

“说的是，不能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哈维意味深长地点头微笑，后退几步便转回身往前走。

瓜迪奥拉赶紧拉住梅西，“以后看到那个头发和刺猬一样的人，不许和他说话！”

为什么不能和他说话呢？眼看梅西又带着那种常见的困惑眼光看过来，就知道他刚刚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自己和哈维的对话上，瓜迪奥拉暗松了一口气，重新牵住他的手，言辞闪烁地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刚才说要买那个什么……那个什么来着？”

“那个！”梅西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玩具商铺，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玩具熊。

“走！”瓜迪奥拉豪迈地挥了挥手，两个人一同进了玩具店。

“就要这个！”一进去梅西就指着一个架子最上层的毛绒玩具熊，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瓜迪奥拉抬头看那只熊，大得吓人，几乎有两米高，大大的脑袋顶着天花板，圆圆的眼睛一点也不可爱，他不明白梅西怎么会喜欢这么大的玩具。

“看这个，这个小熊也很可爱啊，”瓜迪奥拉试图说服梅西选一个小一点的，“你看，你还可以抱在怀里，可以天天带着它……”

“不要，就要那个！”梅西很执拗，完全听不进瓜迪奥拉的话。

主要是刚才哈维说的那番话实在过分，瓜迪奥拉有些心虚，既然梅西执意要买那只熊，瓜迪奥拉也不再多说，就当是送他个礼物当作安慰，瓜迪奥拉一边掏钱一边在心里把哈维骂了八百遍。

导购小姐用叉子帮瓜迪奥拉把那只大熊取下来，正要包装的时候瓜迪奥拉眼尖地发现这只熊的右边肩膀少了几撮毛，虽然看上去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还是觉得有碍观感。瓜迪奥拉敏锐地指出这几处脱线的地方，导购小姐连连道歉，马上表示要去仓库里取没拆封的库存。

“不要……”梅西看导购小姐放下了打包到一半的熊，焦急地回头看瓜迪奥拉。

“没关系，姐姐只是帮你去拿更好的熊，你看，这只熊都脱线了……”瓜迪奥拉柔声劝说。

“可是，可是，”梅西连连摇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皮克……我就要这个！”

皮克？这名字有点熟悉。瓜迪奥拉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在那个叫做拉玛西亚的山谷里的小伙伴嘛，好像听他说是有只叫做皮克的熊。原来他想买这只熊是因为它长得像皮克吗。

瓜迪奥拉低头问梅西，“是不是因为它长得像皮克你才要买它？”

梅西立马点头。

“一会儿给你拿一只一模一样的熊，也和皮克长得像，怎么样？”瓜迪奥拉心里有些感动，没想到小狮子还挺重情重义的。

“没有一模一样的了，”梅西看上去几乎要哭了，瓜迪奥拉最怕他哭，赶紧拍了拍他的背让他慢点说，“皮克有次为了我和大猩猩打架，被抓到了肩膀一直都长不出新的毛，我就要这个，就要皮克！”

瓜迪奥拉有些愣住了，看来这只叫做皮克的熊确实够义气，梅西一直长得比别人小，小时候一定经常受欺负，多半估计是皮克帮他出头的。怪不得小狮子那么念念不忘他的同伴，原来还有这层亲厚的关系。

话已至此，瓜迪奥拉也不再多言，招呼梅西抱着那只大熊就离开了。梅西如获至宝，紧紧抱着比他还高的大熊不肯撒手，惹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瓜迪奥拉也不去管他。只要他开心就好，瓜迪奥拉在心里默默地想。

一路上吃了硕大无比的棉花糖，买了会飞的气球，瓜迪奥拉好不容易才把梅西哄到卖衣服的商店，小狮子看也不看就随手乱指，瓜迪奥拉哭笑不得。估摸着梅西也没什么审美观念，姑且就让他在旁边和那只熊多玩一会儿，瓜迪奥拉左挑右选，不一会儿手里就抱了满满一堆衣服，导购小姐笑得合不拢嘴，殷勤地帮他一件件包起来。

小狮子啊小狮子，为了你我可真是下够了血本。瓜迪奥拉摇摇头付了钱，回头看梅西，他还和那只熊玩得不亦乐乎，哪里顾得上瓜迪奥拉的目光。不领情的小狮子，瓜迪奥拉心里想，嘴角却忍不住地上扬。

“我们走吧？”拎着大包小包，瓜迪奥拉朝着梅西努了努嘴。

“走咯！”梅西抱着熊撒欢儿地向前跑了起来。

“慢点慢点。”瓜迪奥拉拎着太多东西根本追不上他。

“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好不容易进了电梯，在商场里逛了一天的瓜迪奥拉腰酸背痛，故意板起脸问梅西。

“回家！”小狮子搂着他的大熊，喜笑颜开。

接下来的很多天倒是相安无事，梅西成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最喜欢每天晚上的足球比赛，瓜迪奥拉回来的时候还会陪他一起看。梅西每次看球都表现得十分跃跃欲试，瓜迪奥拉心想找时间一定带他出去陪他真正地踢一次球。

自从了解了梅西的过去，瓜迪奥拉看他都忍不住心疼了起来，每天中午自己吃饭之前都会打电话帮他叫外卖，健康是谈不上了，但至少能按时吃饭。晚餐就只有等瓜迪奥拉买好了带回来，好在梅西也不挑剔，两个人坐在沙发上边吃饭边看球赛度过了不少美好的夜晚。

瓜迪奥拉甚至把自己的床都分了一半给梅西，本来他想大方点自己去睡沙发的，但是奈何年纪大了腰实在受不了，只能和小狮子约定划江而治，人不犯狮狮不犯人。梅西睡觉乖得很，头一挨上枕头就能进入梦乡。瓜迪奥拉有时候躺在床上想第二天的企划案，看见旁边的小狮子睡得正香，心内十分不平。无忧无虑的小狮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生活的压力呢。

平静的日子过起来总是格外的快，转眼大半个月过去，时间就像骨碌碌滚下山坡的单车轮，飞快地从眼前一晃而过。瓜迪奥拉已经习惯了和小狮子的同居生活，不过和小狮子不同，他还有很多人类社会中的事情要操心。西北郊的那块地皮迟迟没有拿下，月底的会议又迫在眉睫，瓜迪奥拉实在头疼得很。

“佩普，你今天气色看上去不太好，该不会是昨晚玩过了头吧？”哈维作痛心疾首状，“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保养，细水长流方可——咳咳，你干什么！”

瓜迪奥拉不理他，随手抄起另一本文件夹扔过去，被哈维灵敏避开，没有破坏他用发胶精心定型的头发——自从上次在商场里遇见哈维，瓜迪奥拉就免不了隔三岔五被他打趣。这回算是他良心发现没有到处宣传，但这越说越不上道的话听得瓜迪奥拉耳烦心躁，不教训他一下以后还不定怎么添油加醋呢。

待瓜迪奥拉把桌上的文件夹都扔完了，哈维才小心地关上身后的门，神秘兮兮地凑到瓜迪奥拉的办公桌前，“RM那边我拿到可靠情报了。”

瓜迪奥拉马上提出质疑，“卡西能向你和盘托出？我不信。”

哈维慢慢露出微笑，这个微笑瓜迪奥拉也认识，说明他八成是诡计得逞了。瓜迪奥拉不寒而栗了一下，“你把卡西怎么了？”

“我没把他怎么了，只是找他交流了一下感情。”哈维不咸不淡地回答。

……还说我同性之爱，我看你和卡西才是同性之爱吧。瓜迪奥拉没敢说出口，毕竟他还指望着哈维的情报。

“RM的人只是想抬价，他们既不想买地也没资金，他们的真正目标是——”

“什么？”

“不知道。”

瓜迪奥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问，“那你花了这么多天探听到的情报到底有什么价值？”

“我们可以压价买地，不用顾忌RM的报价，反正他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哈维的脸上写满了对穷困企业的鄙夷。

嗯……也有道理。瓜迪奥拉已经打算打电话叫普约尔过来重新报价，争取尽快拿下地皮，哈维却还踌躇着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瓜迪奥拉拿听筒的手悬在半空。

“听说RM从意大利挖来了个新的职业经理人。”

“谁？”

“穆里尼奥。”

tbc

准备的太晚了，导致准备不充分，以及晚上开开心心酒精上脑，所以整理的时候有些无脑。

多半是微博百度中整理的。

皮克的巴塞罗那终身会员号码是，48212号。

会员号码：48212号

cp向/大小熊

整理/榆澍

第一部分：87line

1.

皮克十四岁就一米九了。

梅西那会还只有一米四多一点。

皮克盯着小不点看啊看啊，脑子里满是等会怎么欺负这个小不点。

而当时的巴萨最担心的一点是，梅西还能不能长高点，皮克能不能别长了？

2.

拉玛西亚的青训教练：“我们的前-中-后场分别是梅西-法布雷加斯-皮克，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组合，他们想进几个就能进几个。”

3.

拥有相同的电动车，加入同一家俱乐部，87一代即使不在一起也永远不会改变。

4.

还记不记得梅西的球衣收藏室里。

法布雷加斯-梅西-皮克，永远的正中央。

5.

在近日（18年12月）接受《纽约时报》的采访时，大罗透露他曾与巴萨中卫进行过一些关于商业事务的谈话。“我们聊的是生意上的话题，但还需要进一步的讨论。”大罗还说，皮克正在和梅西还有法布雷加斯计划建立一家体育投资中心。

第二部分：大小熊（多图）

6.

你们是白痴情侣吗？

7.

梅西：我噘嘴就是等你亲我！

喂——杰瑞？

杰拉德·皮克我命令你的脑袋立马转过来。

回家你等着。

皮克：宝贝我干了什么？

8.

杰拉德·皮克：“梅西和苏亚雷斯联赛进了25个球了？嗯，我们三个一起进了28个（笑）。”

杰拉德·皮克：“和梅西一起踢球，站着都能踢进球。”（你们平时是坐在踢吗）

（我就是想带这张，你皮骚话太多了，以后可以单独整理一下）

9.

翻脸无情梅小西。

10.

悄悄话不停歇。

11.

皮克说梅西训练时很少练习任意球，但是到比赛时一切浑然天成。

你梅表示我任意球是练出来的。

12.

对阵埃因霍温的那一球，皮克表示，“这是我们练过的，练了很多次，最后的结果也完美。”，你没再次表示，“当时我射门射得不好，皮克刚好在那，他看到球，抓住了机会。”

然后你梅还笑皮克的说法。 

 

13.

记者：“皮克会保护你，这是真的吗？”

梅西：“是的。皮克是当时最高大的孩子，其他人都还小，他像爸爸一样保护所有人。”

（还有好多好多.....再多的我们都可以分开整理了）

14.

你看他的眼神。

他在很认真的思考着Leo

15.

看着小朋友们都围着梅西一脸傻笑的皮组西嘻嘻嘻。

16.

不同角度下的大小熊，看起来像是约会一样。

记者：“请问你们是在约会吗？”

皮克：“是的，不过我们已经过了约会期，他现在很少跟我出来，都宅在家里。我总是想尽办法骗他出门。后来我想了个办法，那就是让我的驾照被吊销，让leo成为我的专职司机。”

记者：“那之后梅西载你了吗？”

皮克：“没有。他不愿意，他让我骑电动，自己的不想骑骑他的也行。”

（上面对话是假的。）

17.

皮克说梅西是唯一一个能让他回忆起看他第一次踢球的那个场景，那时他们只有13岁，皮克对自己说，哦，这家伙来自别的地方，他不是人类。

18.

皮克还说他眼睛里有一种眼神是我从来没有在其他足球运动员的眼里看过的。

第三部分：杰拉德·皮克先生

19.

我忘了在第一个模块里提到了。

这张大家都见过的照片是梅西在17年ins发的，并且写着：“和朋友们一起吃饭。”

是2月份的时候在梅西的餐厅北方花园美景吃的，当时巴萨正在冲击国王被半决赛，切尔西也在联赛中战胜阿森纳。

重聚的时候三个人都已经是大胡子啦。

20.

皮克在英国的生活。（皮克球员论坛中本人亲笔）

皮克：在英格兰的头两年，每当训练结束时，天已经摸黑，曼彻斯特的夜在下午4点就降临了，然后就剩下我一个人在公寓里，那种感觉非常压抑。然后，妈妈会打电话，我会骗她说，“这里非常棒，一切都没问题。

但事实并非如此，可以说是一团糟。我想退出，回西班牙去。我记得那段时间里，父亲的话对我很重要。我会跟他抱怨，“我不知道，爸爸，教练不信任我，这里的人都太壮了，我一无是处。”他会说，“好吧，你知道吗？也许今天看起来已是世界末日，但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21.

回到巴萨

22.

幸好你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巴萨。

 

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子汉。

 

32岁了，皮克生日快乐。

无妻无子au，小梅为修复这俩人的关系操碎了心😂预计三章内完结。

summary：他不认为那是佩普的错。

Part twelve

来到训练场的阿奎罗感到十分惊讶。他今天已经来晚了，所有人都开始了训练，包括佩普。他的教练没有太在意，只是问了一句他眼睛的情况，得到“已经康复”的回答后就没有任何追问了。

瓜迪奥拉显得正常极了，太过于正常以至于不正常。

怎么说呢？他们训练、讨论战术、打闹逗趣，一切都很平常，但是过于格式化。就好像他的灵魂已经飞走，但是身体依旧照着程序完美地运作着。

有的时候阿奎罗能发现他正在发呆，时而没有任何征兆的笑一声，或者叹一口气，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还有时，瓜迪奥拉会站在一边疯狂翻阅手机，直到他把屏幕拉完，徒劳的动着手指，看着屏幕上下弹跳。

但总体而言，这个人已经很冷静了。至少他的外壳如此。

阿奎罗一边观察他，一边得出如此结论。

他决定告诉教练一切的经过，不过训练的时间不是个好机会，他想。他打算等到训练结束人都走光之后单独和教练谈谈。

瓜迪奥拉觉得一切都恢复到了平常。才过了一个晚上，那些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几乎消匿无踪了。房间里没有半点儿热气，充斥着寒冷与孤独。可能是因为他太适应这种温度，早上醒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察觉半点儿异样。只是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有人把他心上曾经的那块伤疤整个挖走了。他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很空虚。

今天早上一切照常，和三个月前没什么区别。但是缺乏一种真实感，他想，他的每一个脚步都轻飘飘的。

训练间隙他又不由自主地翻阅起手机，等他回过神儿来，他的短信箱已经见底了。没有新的消息，他早该知道。瓜迪奥拉不由得苦笑着。

他们度过的三个月和他曾经度过的四年一样，迅速地发黄起皱，沉淀在他的脑海深处。时而泛起沉渣，他对那些记忆的回味好像是在吸嘬已经没有味道的棒棒糖棍儿。

今天他发着呆回忆的次数格外的多，他能看到他的球员又开始窃窃私语。

球员们的新结论是他们的教练失恋了。瓜迪奥拉刚刚就听见了他们的嘀咕。

可能没什么区别，他想，算作是失恋也没错，而且还是第二次。

午休很快就到了。阿奎罗借着午餐的时间跑到走廊里去打电话。

他有点儿担心家里的两个人，也有点担心家里的培根。或许这一天他回去之后就会发现冰箱里所有的肉质产品都不见了！

当然大里奥已经是巴萨和阿根廷的队长了，他一定会自我约束的。可是架不住家里有两个里奥。

他还得叮嘱小里奥吃药呢，他想。

电话铃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

“训练得怎么样？”梅西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传来。说真的，两个里奥的声音隔着电话还真让他分不太清，阿奎罗只能凭着语气判断这个应该是成年的梅西。

“不错，挺顺利的。你们在家还好吗？”

“很好，你不用担心。”

“哦，我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冰箱里培根。”

“你……”大梅西听他这么说有些不满，“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只会偷吃朋友家肉的人吗？况且你把它藏的那么深……”

“……你找来着对吧？”阿奎罗无奈地问，空气陷入了一丝尴尬。

梅西立刻回避了这个问题，“我们有两个人，我只是……好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能想像电话对面梅西通红的面颊，不禁因为那个样子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梅西严肃地质问，这只起了反作用。

“哈哈，好吧，没什么……哦，对了，里奥有乖乖吃药吗？”

“嗯……他有。Kun，那都是些什么药？怎么会有那么多……”

“他有吃药？他有吃就好，里奥，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切都会解决的。所以今晚我就会告诉你。只是……”

“嗯？怎么了？”

“到时候你得保证自己会保持平静 ，千万、千万别太激动。做好心理准备，里奥。”

对面沉默了一小会儿。“好吧，Kun。你搞得我好紧张，不过我会的，你也不要太着急。”

“当然，里奥，”他向更衣室走去，“相信我。”

“再见，Kun。训练顺利。”

“嗯，再见，里奥。”阿奎罗挂上了电话，他刚想进更衣室，发现佩普就站在旁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嗨，佩普。”他干巴巴地开口。

“里奥，”他的教练听起来有几分沙哑，“里奥他在你哪里？”

“什么？”Kun反应了一会儿才搞清楚佩普的意思，“啊，是的，他在我家。”

瓜迪奥拉先是愣着，然后，他反应过来，这个“里奥”是巴塞罗那的那个，他太过于神经质，听见那个单词就不受抑制地问了出来。

“他……他不是在训练吗？”

“他这几天有假期，所以就过来了。”其实这依旧不是个很好的借口，因为里奥很少会到曼彻斯特找Kun。所以一定是有一个很特殊的理由让他在训练的间隙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哦，是这样……”但佩普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认了这个事实。

“你想见见他吗？”

“不了，不麻烦你们了。让他好好休息，代我向他问好吧。”瓜迪奥拉转过头，快步离开了。

大里奥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后来他觉得有点儿困，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一个下午过去，已经到饭点儿了。这个时候可能小里奥一直都在房间里玩电脑，他想，他的眼睛该休息一会儿了。

大里奥收拾了一下饭桌，房子的男主人不知道什么原因还没有回来，但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来的话，里奥就打算自己搞点儿吃的。虽然他的烹饪水平不高，但总不能让两个自己都挨饿。

“里奥，你还在玩儿电脑吗？歇一会儿吧，你是不是还要吃药？”大里奥向二楼的卧室喊去。

他边叫边走上楼梯。男孩儿的房间里没有动静。或许他和我一样刚刚睡着了，他心想，正要开门，门把手先于他的动作动了。

“里奥？”小里奥从门后钻了出来，差点吓他一跳。

“我问过了，”小里奥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什么？”

“Kun他说他会马上回来的，他刚才打电话来着。”

“啊，那就好，”大梅西走进了卧室，电脑已经关上了，床铺也一片整洁，不像有人刚睡过，“刚才在干什么？嗯？”他摸摸男孩儿的头问道。

“嗯……”小里奥绕过他，似乎是有点犹豫地，从床底拿出来一个足球。他觉得眼熟，这个球和商店里会买的任何一个足球都没有什么区别，但似乎是勾起了他的某个回忆，他费力地在陈旧的回忆里搜寻。“你还记得这个足球吗？”小里奥问。

“这个是……”他想着，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但是却总隔着一层厚纱，看不真切。

“你想不起来了吗？”

“抱歉……”梅西依旧没有找到这颗普通的足球和自己的关联。他又端详了良久，突然，一个猜测击中了他，因为难以置信而使他浑身颤抖，“这该不会是……”

“对，这是你送给佩普的那枚足球。看来我猜对了。”

梅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一股异样的洋流在他的体内激荡着，翻卷起回忆和感觉的沉渣，他想要问许多的问题，但仿佛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只是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发出几个没有意义的音节。

“我不该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带走这么贵重的礼物的，”小里奥看着那枚足球，轻轻摇摇头，他回想起在他病发之前那段短暂平静的日子，不禁微笑起来，“可他只告诉我说这是个重要的人给他的礼物，没有讲那么多，我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的……”

“你们……怎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梅西依旧僵在原地。他的大脑有点儿处理不过来现在的信息。他仅仅是盯着那颗足球不动，光是听那个名字再一次同他关联起来，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梅西以为他们已经彻底把对方从生活中剔除了。

“Kun是在佩普那里发现的我，一切都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一开始我不知道，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想是他创造了我，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是吗？”

“什……”

“别怨他，好吗？”小里奥打断了他，少年的眼睛亮晶晶，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昨天、今天都在查。因为你们不告诉我，我只能到网上找关于你们的事儿。你们所获得的所有荣誉，那简直……我……我很高兴我今后能成为这么伟大的人，也很高兴会认识佩普这么伟大的人……”男孩儿令人心疼地笑着。梅西一语不发，他呆呆地望着年少的自己。

“他带着我搬了家，照顾我给我治病……我想说的是，即使不去回忆你们以前的故事也可以证明，他一定很在乎我，他一定很爱‘梅西’，对吗？”

“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小里奥的话语敲碎了他封装那些荒唐过往的箱子，那股带着苦涩的甜蜜强制泛了上来，那个人的眼睛，那个人的脸庞，手，胸膛，一切，曾经如此令他安心，如今每回忆一下都像小刀剌一下他的心口。他的眼眶和脸颊一样红，整个人恹恹的，糟糕透顶。

“所以，别怨他好吗？”小里奥小心翼翼地说，他的眼睛像装了一个珠宝盒一样闪着令人动容的光，“他只是不知道怎么才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他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他很想你……”

“我……”那些年他精心掩盖和修复的伤口被撕开了，梅西感觉眼角在燃烧，他不敢眨眼，害怕泪水会因此流下。太狡猾了，他想，那个人时而热情，时而冷静，时而温柔，时而强硬，把他耍得团团转。

他讨厌那种离别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一无是处。他确实是生气了，可是并不是冲着佩普去的。

他们一起为巴萨带去过奇迹。不管是赢，是输，是热情的拥抱，还是失意的痛苦。他们创造过历史，在那个球场一起享受过潮水般的欢呼，人们曾将他们奉若神明。有这些，他就永远不会怨恨他曾经的教练。

所以，如果有人做错了，那一定不是佩普。

“不对……”他坐在床上，拙劣地试图用双手掩盖自己脸上的一片狼藉，“我不怨他……”

“那……”小里奥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期待，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只是怨自己罢了。错的是我。”他说着，自嘲着笑了。那个表情比哭还难看，“我知道他那个时候很难受，我……他骗我说他不会走。可是其实我知道，他在巴萨太累太累了……我只是想要一个安心的感觉……我原本就知道的，我知道只要我问他，他就不得不答应我留下……归根结底，这都是我自找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裤子，他慌乱地用手擦拭眼角，但只是使得更多眼泪流了出来。

“不是这样的……”小里奥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

“呵，”梅西冷笑了一声，“反正都是我自找的……”

“你别这样想。离别是注定的，但不是任何人的错。”大梅西看着小梅西，他不确定自己只有17岁的时候是不是会说出这种高深的话，“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小里奥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对大里奥说：“他刚才打了好几个电话来，我一直没接。”说着，按下了接通键。他把手机递给了颤抖中的梅西。

“里奥！？”那个熟悉的声音离得如此之近，反让梅西很不习惯，“里奥，是你吗？”

“嗯。”他小声回答着，对面人语气中透出的喜悦叫他打退堂鼓。电话在他手里发烫，让他想要赶快挂掉，是看着小里奥期待的眼神他才继续了。

“里奥！你一直不接电话，我以为你出事儿了！”

“抱歉，佩普。我只是……我刚刚睡着了……”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着。浓烈的感情仿佛要将他那几年建起的墙壁压倒、击溃。

“怎么了？没事儿吧……里奥……你听上去……我很想你……里奥……”

“嗯……我没事儿……”他能感觉到，对面的人每说一句，他就后退一步。这么多年，他们甚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今天，这个人居然就这么轻松的说想他。

“我……我想你一定都知道了对吧……”

“嗯……”

“都是我的错里奥，前几天……我……我以后永远也不会那么做了……好吗？我找到了为你治病的方式，这次是真的。”

“不，我的病不会好的。你明明知道，”小里奥凑过来，他接下了这句话。那些药，Kun虽然没有说，但他自己一个一个到网上查过了，“没有必要的，佩普。”

“这次真的……只要我，我只是……”瓜迪奥拉把话说到嘴边，却不敢轻易承诺。他终究缺少把一切回忆都奉献出来的勇气。没有那些回忆，他的整个心都会被掏空。

“不用，你什么都不要给我，真的，佩普。”

“里奥……别这么说……”

“以前呢？我想听你说说以前的事儿，可以吗？”小里奥问道，跳过上一个话题。他重新把电话塞到了成年的自己手里。

“以前？你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活该。”

“不，不是你的错。”

瓜迪奥拉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一点点变化，可是却又说不上有什么差异：“是我的错，就像你可能知道的那样，我们之后再没有联系过。我背叛过你，我是个逃兵、骗子。我……”

“你没有错，”瓜迪奥拉被对面坚定地打断了，“错的是他。”

“里奥……？”

“他太懦弱了。他没有赢更多的球，也没有敢出口挽留。他一定一直都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自私地逼迫你给出承诺。他是个胆小鬼。你没有理由留下。”

“不！不是这样的！里奥……”

他又一次被打断了。

“就是这样。”那个人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然后决绝地下了定论，无情地挂掉了电话。

“……你还好吗？”男孩儿看着梅西，小心地问着。年长的里奥仅仅是把头深深埋在自己的手臂里。

过了一小会儿，他闷闷地说：“我很好……我只是想静静。”

Kun回到家后发现气氛很冷清。就连在餐桌上，那个成年的梅西，他的发小，都沉默着，只是低头吃了他准备的沙拉而没有动一块儿培根。那培根可是他特别拿出来的。太不正常了。

今天，他训练结束后又待了一会儿，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决定去找佩普摊牌。

在这之前，他先打了个电话通知小里奥。然后他被拒绝了，小里奥希望他直接回家，不去找佩普。

尽管他不解，但想到这两个人之间可能有自己的解决方法，还是听话回来了。

可是现在这个状态……“你们怎么了？嗯？”他悄声问小里奥。梅西总不能是被年轻的自己欺负了吧！

“没事。”小里奥的回答让Kun更头疼了。这俩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只是要静静，”小里奥轻轻地补充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无妻无子au，如果有玫瑰的话目前只涉及友情。

summary：kun和里奥都发现了一些古怪的事情。

Part two

里奥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佩普了，他一定是很早就去上班了。

里奥摸了摸床边另一侧的压痕，仿佛这是佩普唯一存在过的痕迹。昨天他明明是打算在卧室里等着佩普的，但是睡意渐渐随着时间涌了上来，而且房间里很温暖，被子上有佩普的味道，他的眼皮很不争气地打架了，于是就卷着被子倒在了床上。

估计佩普一夜都没能盖上被子，想到这里，他有点心虚。

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了，他才懒洋洋地下了床，洗漱一番，走向了一楼的客厅。

餐桌上放着凉掉的早餐，还有他早上要吃的药。他走过去把所有的培根都塞进了嘴里，然后对着那些药犯愁。尽管它们并不是太苦，但是每天吃这么多药就够他反胃了。

他想把药一口气都冲到马桶里，不过佩普会发现的——家里除了厕所和卧室，所有地方都装有监控。“你再把药丢掉我就每天早上叫你和我一起起床，为了监督你吃药，明白吗？”想到佩普的话，里奥觉得还是赶快把药吃掉为好，他拿起早餐的牛奶，一口气吞下去全部的胶囊。

他并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药，少说也得有十几种。说明书是英文的，里奥看不懂。其实一开始，他不相信佩普的话，他觉得自己没有生病。直到有一次，佩普出差了，他自己一个人有几天没有吃药，最后晕倒在客厅里。

他醒来时看见佩普抱着他，眼眶红红的，他第一次看见佩普哭出来，在这之前他觉得那根本就无可想象。然后他也哭了，因为在晕倒的一刻他觉得自己或许再也见不到佩普了。

后来房子里就装了监控。

我到底生了什么病呢？里奥躺在沙发上愣神儿，佩普说不清楚，他支支吾吾地讲是遗传病，就是一生下来就有的那种，很复杂，所以药的种类也很多。

如果自己能更加了解自己的话，或许就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着，这样佩普也能更加轻松了。

于是他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目前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佩普的书房了，那里有成堆成堆各种各样的书，或许他可以查查，尽管有一大部分是他根本看不懂的英文书。

这样也算是为无所事事的一天增添了一些乐趣——他不能剧烈运动，佩普甚至都不让他出去。里奥默默腹诽着，这坚定了他想要把病治好的决心。

阿奎罗觉得他们的主教练最近行为十分古怪。

一开始他所有的队友都告诉他是他多心了，但现在大家都察觉到了异样。这也导致他们每天训练的时候球场上有一种很诡异的气氛。

他们最近战绩斐然，诸事顺利。训练的时候气氛也很愉快。但是每当他们的主教练开始在场边给某个神秘人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就会凑在一起，偷偷望着他。

他在给谁打电话？女朋友吧，绝对是。

他们八卦的结论就是这样。

可是阿奎罗还是觉得事情另有蹊跷，比如瓜迪奥拉最近到的很早（太早了）；而且走得很早，似乎他更倾向于把工作带回家完成，一到时间，甚至没到时间他就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把这个疑问提了出来，然后得到了队友们的回复。

这是因为他最近搬了家，你不知道吗？他在郊区买了一大块地。

“为什么？？”阿奎罗只觉得事情更加诡异了，“在那么远的地方住不是很不方便吗？？”

他的队友们也没有任何结论，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他的新女友喜欢吧，毕竟从他的状态来看，他真的很爱很爱那个人。

不过最近，阿奎罗似乎有了更为完善的结论——源于一天他在回家前听到的“甜蜜”对话。

“是的，我很快就回去……是的……现在就回去，我不参加晚会了。”

他居然把那个晚会推掉了？好吧瓜迪奥拉可能也懒得和那些大腹便便的商鳄们客套。

“对……对……听话！我现在要去开车了……好的听你的……晚上吃烤肉……好吧好吧……记得在我回来之前先把药吃了，已经到时间了……嗯，再见。”

他们很恩爱。那天，阿奎罗能勉勉强强从电话的另一端听到一个模糊的、软软的声音，有点熟悉，不过大概是他多想了。

佩普的女朋友听上去是那种很可爱很温顺的类型，说西语，估计身体不是太好，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佩普搬到了那么偏僻的地方——为了给他的新女友静养。

她还喜欢吃烤肉，莱奥也喜欢。他想着，下次就能把这件趣事儿在电话里分享给莱奥了。

“阿奎罗！你听见了吗？阿奎罗！”

一声夹杂着些许愤怒的声音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捞了回来。

他正在八卦的对象正疾步向他走来。佩普可能刚才已经叫了我很多遍了，他心虚地想。

“我真不知道你刚才在想些什么。”瓜迪奥拉抱怨了一句，他叫了阿奎罗那么多遍，现在感觉嗓子已经燃烧起来。

“佩普你找了新的女朋友吗？”不对，我不该问这个。阿奎罗刚开口就后悔了，但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是的。”

瓜迪奥拉头都没抬一下，他正在一页一页的找他的资料。

他居然就承认了？阿奎罗有些惊讶，这让他忍不住又问：“那我们能见……”

“不，我恐怕不行。她很害羞，而且身体不太好。”瓜迪奥拉直截了当的打断了他的问题，然后抽出了资料。

他们之后就开始讨论战术，没有再就这个问题做任何交流了。

瓜迪奥拉在听到阿奎罗问他那个问题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惊讶，他早做好了准备，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儿。尽管他没有想到一个恰当的借口对里奥，但是他对队员们的借口十分完美。

训练和比赛进行的都十分顺利，他现在唯一最担心的只有家里的那个人。他应该看一眼监控，或许他又没有吃药呢？自打那件事儿以后，他就格外的后怕。

这估计已经是他第十次看表了，训练马上就会结束了，他头一次感到回家对他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

柔和的夜风，寂静的树林，城市星星点点闪烁的灯火，棕色的沙发还有散发着木香的书房。

他们晚上该吃什么呢？他现在在干什么？家里没有电子设备，他又不喜欢看书，又不能出去。

或许他又睡着了，自己回到家的时候，经常会看到他在沙发上睡觉。

里奥还在等自己回家。

他想着，感觉到自己被一种甜蜜而温柔的气息包围着。

也许他今天不应该立刻回家。他可以给他的男孩儿买一点儿什么他喜欢的东西。毕竟自己把他关在房子里他都要闷坏了。

里奥在书房里呆了一天。中午的时候他吃了冰箱里的三明治当午餐。

他的确翻找了很多东西，但大部分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或者是他根本看不懂。

佩普似乎是把所有有关于他工作的东西都带走了，桌子上空空如也。

这栋房子有些奇怪，今天里奥注意到了这一点——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有关于佩普的东西。

是的，他知道这里是佩普的家，有佩普的书房、卧室、衣服。但是除此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比如说老照片，纪念品和球队的荣誉，这些都没有，就连工作和平板都被他随身携带。

书房里的那些书整洁一新，甚至没有任何翻动过痕迹，好像仅仅是装饰品，而家里的那些家具全都新的不能再新了，好像从来都没有用过。

仿佛这里只是一栋旅馆，他和这里的一切都是饰物，佩普只是偶尔过来住住，想的话随时可以离开。

不详的感觉笼罩着他。

他走过那几个大书架。只有最上面的书他没有看过了，他刚才搬了把椅子准备一看究竟，但是书架实在太高了，只够他将将仰脸能看见书脊的高度。

里奥没那么容易死心，他叠了两把椅子，一口气就超过了书架顶。

出乎意料，书架顶上放了一本很奇怪的书，落满了灰尘。

这可能是他在这里见到过的唯一有年代感的东西了。里奥搬起那又重又沉的大部头，拍掉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书的封面太破旧了，就连标题都磨没了，上面只有一个类似于“8”字的奇怪符号，他满心欢喜地翻开了第一页。

什么都没有。

书上没有任何内容，只是一本空书。

里奥失望极了，他本以为这会是个大发现。他胡乱地翻看着书页，每一页都是空的。一阵失望过后，他只能把书放回了原位。

“里奥！你在干嘛？”佩普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佩普！”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七扭八歪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差点扭到脚。两把椅子都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发出两声巨响，彻底散了架。

佩普冲上去扶住他，里奥没有站稳，两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你趁我不在家的时候都在搞什么鬼？”

佩普听上去很生气，里奥缩了缩脑袋，用那双躲在刘海后面的小鹿眼睛悄悄观察着佩普的表情。

“把你的腿伸出来。”

“佩普……”

“伸出来，我看看有没有扭到。”

他把脚递给佩普，男人脱下他的袜子仔细地查看他的脚踝，奶油一样的皮肤除了略微泛红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大问题。

“我……我只是想看看书……”他的小男孩儿讨好似的轻轻嘟囔着。

我并没有生气，他想着，但看到男孩儿害怕的样子意外的觉得有些可爱。“谁准许你在我的书房里乱翻了？”佩普挑了挑眉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我很抱歉，佩普，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他居然一句话都没回嘴，这让佩普有些意外。他帮男孩儿穿好袜子，扶他站起来，里奥似乎还是有些小心翼翼，只是那样盯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揉了揉那细软的棕发，“我逗你的，我没有生气。”可他的男孩儿似乎不买他的账，只是把头偏了过去，不正眼看他。

他将里奥搂到怀里，他不知道里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能这样拍拍他的背作为安慰。

“你之前说想要玩游戏，我给你买了一台游戏机。”他本来期待里奥会马上高兴起来，但里奥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对他说：“谢谢……”

“里奥……？”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至少这三个月来，他的里奥没有给过他这种反应。

“佩普……你会离开我吗？把我丢在这里。”

他们间的空气沉默着，里奥抬起头，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像是两块美丽的黑曜石，但把佩普吓了一跳。有什么复杂的东西在酝酿着，但是藏在了瞳孔的后面，只流露出了这一句线索，让他一时语塞，无所适从。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紧紧抱住里奥，在他的发顶上亲了一口。

“当然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里奥的身体比刚才放松了许多，“我知道，佩普。抱歉，我不该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的男孩儿很相信他。这让他感到欣慰，却又隐约觉得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要选择再一次保证摇摇欲坠、模糊不清的未来，可是里奥那样看着他，让他无法说出真相。或许可以的，就这样直到永远。他如此安慰自己。

“走吧，我们去吃饭。”他轻轻说到。

1.ooc

2.万字流水账

曼彻斯特的寒冷是阴湿的，刺骨的。

即使已经在曼彻斯特生活多年，瓜迪奥拉还是不喜欢这种过度饱和的水汽带来的潮润。

瓜迪奥拉裹紧了身上的睡袍下了楼，他觉得腰有点痛——他的腰一向不好，这几年来一直在与曼彻斯特的天气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他来到厨房，开始煎蛋，整个房间里静悄悄的，一时之间只剩下油和鸡蛋相遇而产生的细微爆裂声。

然后来了一个电话。

是他的老朋友约翰，瓜迪奥拉把电话接了起来，先开口道：“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么？”

约翰在电话那头爽朗的笑：“唔，当然，太多了，唉，这个时候就要抱怨，为什么我会有那该死的糖尿病。”

瓜迪奥拉用肩膀和头夹住手机，把煎蛋从煎锅里倒出来，面包机此刻也弹出了烤好的面包，瓜迪奥拉轻快的道：“我这几天放假，过两天去找你。”

瓜迪奥拉挂了电话，一手用餐刀往面包上抹着果酱，一手浏览着今日的足球新闻——昨天是个比赛日。

他永远都是在头条，瓜迪奥拉想。

无论进球，进三个，没进球，表现好，表现不好，表现寻常。

昨天这场比赛瓜迪奥拉看了，除非自己要在场上做教练，瓜迪奥拉不会缺席任何一场巴萨的比赛。

因为巴萨，也因为他。

但即使已经看了比赛，瓜迪奥拉还是点进了足球软件对这场比赛的复盘，他有一搭没一搭草草的浏览着它们的赛后短评——他有点嫌弃，他一直认为这个软件的很多评论员应该被炒掉，但是一年多了，这批人似乎还是没失业。

新闻的结尾用了一张梅西的照片，是他庆祝进球的样子，笑得很开心，瓜迪奥拉觉得新闻软件应该给这张照片加了滤镜——他的队员们说那会让照片看起来更生动更好看。

因为这张照片里他很好看。

瓜迪奥拉的手在屏幕上方几经抬起又落下，最后还是长按了两秒。

保存。

约翰.布朗说，造糖果就像是造梦。

约翰.克鲁伊夫说，踢足球就像是造梦。

瓜迪奥拉喜欢造梦。

2011年，欧冠决赛开始前夕，踩场之后瓜迪奥拉和梅西两个人离开酒店出门闲逛。梅西不想带口罩，他嫌那样不舒服，他有的时候还是会对自己的名气和影响力没什么概念——他不知道现在伦敦里来了多少球迷，也不知道如果他就这样露着脸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会有多少球迷蜂拥而来把他挤成夹心饼干中间的奶油馅儿。

但好在瓜迪奥拉知道。

他们住的酒店附近就是一条商业街，很是繁华，其中有一家店面很大的糖果店，梅西一看到就走不动路了，圆眼睛滴溜溜的转，一直在偷瞄瓜迪奥拉的脸色：“我就进去看看。”

言下之意是只看看。

瓜迪奥拉觉得他好笑又觉得他可爱，但却故意板着脸，很严肃的说：“你说的啊，只看。”

糖果店很大，里面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糖果，于是整个店面都充斥着糖果的甜香，夹杂着水果的香气和可可的苦涩。

两根巨型的棒棒糖立在门的两边，瓜迪奥拉和梅西一进门，门口踩着凳子穿着彩虹服的店员就从巨型棒棒糖的‘糖’里拿出两只小的棒棒糖，弯下腰递给他们：“欢迎光临，入店免费赠送。”

瓜迪奥拉接了过来，递给梅西一个，因为戴着口罩，瓜迪奥拉看不到梅西的笑，但是能看得到他笑弯的眼睛。

糖果店是充满颜色的，墙壁上随处可见细长的罐子，装着不同颜色的糖果，红橙黄绿蓝，有的一个罐子里就装着好几种颜色，一层一层叠起来，整个屋子像装进了全世界的彩虹。

糖果店是充满想象的，瓜迪奥拉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糖果，有的被做成了花的样子，有的是纽扣的形状，店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可能是糖果。

在店里结账之后，店员会拿出一个与你购买的糖果数量相称的糖果篮，把你购买的糖果打包，既有趣又精致。瓜迪奥拉看到一个小女孩踮着脚尖，从店员手里接过糖果篮，然后小心翼翼的挎着糖果篮牵着她父亲的手出门，她的腿没比门槛长太多，高高的迈起腿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然后瓜迪奥拉转过头，发现梅西也在看着那个小女孩，然后侧过头，眼巴巴的看着瓜迪奥拉。

瓜迪奥拉：……

“……买吧。”

那天梅西没有买太多，所以只拿到了一个不大的糖果篮，不能让他像小女孩一样挎着走，他只能提着。但梅西很开心，瓜迪奥拉甚至觉得他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整个人像是只用脚尖走路——他一直是个特别容易快乐和满足的人。

但瓜迪奥拉也要承认，那家糖果店太梦幻了，进去的人心情都会变好，像是做了个美妙无比的童话之梦。

次日，巴萨再一次圆梦温布利。

梅西顶着大耳朵杯蹦蹦跳跳地朝他笑，眼角带出几道笑纹，瓜迪奥拉捧着他的头，有那么一瞬在荷尔蒙的刺激之下很想吻他。

那个时候瓜迪奥拉不知道，几年之后他会频繁的到访伦敦，他会再去很多次那家梦幻的糖果店。

只不过都是孤身一人。

人生是一个不断得到和失去的过程，这似乎是大多数人都认可的一句人生哲理。

瓜迪奥拉曾经也深以为然。

克鲁伊夫去世的那一天夜里，他让约翰来他的家里陪他喝点酒。瓜迪奥拉不是很能喝的人，三个杯底子的威士忌就已经能让他有些醉意，他用酒杯的杯底敲着吧台，分不清自己在叫哪一个约翰的名字：“约翰，约翰，他不在了。”

约翰.布朗安静的看着他，拍着他的肩膀想要安慰他。

“他……他批评起人毫不留情。他甚至说我处理球比他奶奶还慢……天，他曾经跟我讲说如果有一个巴萨的历史最强阵容，我只能在板凳上当替补……老头儿过分的很。”

是我的老师不在了，瓜迪奥拉想。

“有的时候感觉，年龄越大，得到的东西会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失去了约翰，”瓜迪奥拉顿了一会，“两年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蒂托离开了……”瓜迪奥拉抿紧了嘴唇。一段和黑暗一样压抑的沉默。

约翰.布朗拿起威士忌的瓶子，给瓜迪奥拉又倒了一个杯底子的酒。

“四年前，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他失去了梅西，他失去了巴萨，而梅西和巴萨也失去了他。

他现在已经永远失去蒂托，永远失去约翰，那么梅西呢？

2006年世界杯，瓜迪奥拉在一个足球专栏里给梅西写了篇文章，那时梅西已经是巴萨的未来之星，巴萨在短时间内两次和他完成了续约。彼时瓜迪奥拉已经接近职业生涯的尾声，他在写文章的时候还畅想了一下之后的教练生涯——执教巴萨是他的梦想，说不定这个孩子会是他球队里的星星。

而让瓜迪奥拉自己也没想到的是，机会来的如此之快，2008年，只有一年教练经验的菜鸟瓜迪奥拉走马上任，接手了刚刚四大皆空的巴萨。

瓜迪奥拉那个时候已经算是和梅西认识了。

他之前在带巴萨竞技队，有的时候人员轮换不够用，他也会去一线队和青训营找人来帮忙，梅西来救过几次场。他很少说话，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的听他讲，除了战术问题，基本不会出声。

他很听话，和绝大多数拥有超强能力的球员不一样，他没有特别突出的性格，甚至过于没有棱角，让瓜迪奥拉觉得他甚至会有些好欺负。

但是在短时间让他敞开心扉毫无保留，似乎也是件有些困难的事。

球员和教练当然没必要是朋友，可瓜迪奥拉却就是想了解梅西。

赛季初开赛前两场，媒体们说这是巴萨史上最差的开局。

瓜迪奥拉那个时候不想回家，回家也没有什么意义，反正做的都是一样的事。他在办公室里看录像，龙飞凤舞的写战术笔记，被否定的笔记漫天乱飞，铺满了整个办公室。

梅西那会也待在体育城不走，他就一个人加练，有的时候是射门，有的时候是一个人对着墙壁接停球，他们一个在球场一个在办公室，但是瓜迪奥拉却因此并未感到孤独。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好像是你处于一场经年持久的战争，而虽然素未谋面，但是你知道另一个战壕里有一个和你一样备战的兄弟。

不知道是瓜迪奥拉留在办公室的第几个晚上，忽然有人来敲门。这可把瓜迪奥拉吓了一跳，又是深夜，又是独自一人，人总是喜欢自己吓自己，瓜迪奥拉底气有点不足的喊了一声：“进……来。”

来的人是梅西，这让瓜迪奥拉有点意外。

“你还没回家？”

“没。”

“哦……别加练太多，不然身体太过于疲惫，会适得其反。嗯……你过来，有什么事么？”

梅西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感觉先生你好几天没回家了，是不是……回家休息一下比较好？”

瓜迪奥拉没想到他来是为了说这个，一时间有点无措，他下意识地站了起身道：“……也是，那我今晚回家睡吧。”瓜迪奥拉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好说话，他性格里某一部分根深蒂固的执拗在这一刻却忽然有所松动——许是真的很想和梅西建立起良好关系的缘故。

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到停车场，人还没来得及坐到车里，就听到了巨大的雨声。

“好像是下雨了……听声音还蛮大的。”梅西道。

是的，很大很大的雨，瓜迪奥拉记得很清楚。

巴塞罗那很少有那样的大雨。雨刷器根本应接不暇，漆黑的夜晚配上倾盆大雨，能见度低的可怕，感觉车轮还一直在打滑。

突然，梅西的车一下子停了下来，如果不是两个人一直非常遵守交通规则的保持车距，再加上瓜迪奥拉反应快，估计都会有一场追尾事故。

瓜迪奥拉摇开车窗，为了盖过雨势不得不大声吼道：“里奥？？里奥？？怎么回事？？你怎么忽然停车了？”

梅西顶着外套跑下车，蹲在后车轮附近看了一会儿，大声喊道：“好像是爆胎了！”他一边开着后备箱，一边道：“我带了备用胎！先生，您先回去吧！我在这把备用胎换了就行！”

瓜迪奥拉愣了一下，有点无奈地喊道：“这么大雨你还在这换什么车胎啊？！！人还不得泡涨了？你给拖车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明天来拖你的车，你先上我的车！”看梅西还在那抱着车胎不知所措，瓜迪奥拉又提高了几个分贝：“傻乎乎的站那干嘛呢？要我下去拉你么？上来啊！”

梅西这才把车胎又放回后备箱，急急忙忙的钻进瓜迪奥拉的车，他有些不好意思，后背不敢往座椅上靠：“不好意思啊先生，把你的车都弄湿了。”

大雨已经把他全都浇透了，衣服、头发全都贴在他身上，显得他比平时又小了一个号，衬得他的眼睛也更大了，整个人像是湿漉漉的小动物。

“没事，你……”瓜迪奥拉还没说完，梅西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别感冒了，我家离得近，先去我家把湿衣服换下来吧。”瓜迪奥拉瞟了梅西一眼，“靠到椅背上啊，也不嫌累的慌。”

梅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瓜迪奥拉在任何一只队伍都和球员关系很好。但除了梅西，没有任何一个球员来过他的家，更没有像梅西一样在他的家里住过。

他和梅西所有的亲密故事都来源于那个雨夜阴差阳错的开始，于是也预示着同样一片混乱的结局。

瓜迪奥拉把梅西带到了他的家，然而把灯打开后，瓜迪奥拉脸色一下子就尴尬起来。他快一周没回家了，客厅的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写满了字的战术笔记丢了一地，其中几页临近玄关，因为开门而带起来的风让它们轻轻飘起，然后别扭的落在瓜迪奥拉的脚面上，像是有意无意的嘲讽。

瓜迪奥拉胡乱地把地上的笔记捡起来放到茶几上，“有点乱……有点乱。我先去找衣服给你，好去洗澡。”

趁梅西洗澡的空档，瓜迪奥拉草草的把地上的笔记都捡了起来摞在一起，好歹把地毯的花色亮出来。

梅西洗澡洗了很久，久到瓜迪奥拉给他泡的茶都已经凉了，一场比赛已经进展到了下半场才出来。

“怎么洗了那么久？”瓜迪奥拉问。

“……”梅西觑了瓜迪奥拉一眼，小声道：“喜欢水。”

少了个玩字吧，瓜迪奥拉想。

瓜迪奥拉笑了，他把茶递给梅西：“有点凉，要不我再烧些水？”看梅西摇头，他又道：“呃……电视遥控器在那，电视柜里有一些DVD的碟片，你要是想看自己放吧。”

看梅西点头，瓜迪奥拉的注意力就又回到了他正看的这场比赛上。

瓜迪奥拉再抬头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比赛结束，他注意力集中起来基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这时候才感觉到屋里静悄悄的，也没有电视的声音。

梅西去哪了？睡觉去了？

瓜迪奥拉刚直起身，就看到梅西弓着身，腰弯出一个漂亮的圆弧，窝成一团，趴在地毯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瓜迪奥拉探着身子仔细看了看，发现梅西居然是在给他的笔记标页码——瓜迪奥拉也不知道梅西是怎么看懂他潦草的字迹和随心所欲的简称的，瓜迪奥拉愣怔了一会，梅西也抬起头来，把笔放到一边，像是炫耀又像是自豪的跟瓜迪奥拉道：“先生，这下就不乱了，有顺序啦！”

瓜迪奥拉去拜仁的第一个星期，针对拜仁的特点写了很多笔记，尽管彼时数字化的办公已经席卷全球，他还是更喜欢自己下笔。但是最后整理的时候他犯了难，无论怎么样都搞不明白先后顺序，马努尔和他一起蹲在地上收拾着他的笔记，批评着他乱丢笔记的坏习惯，以及问他为什么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的笔记顺序。

瓜迪奥拉不知道。

瓜迪奥拉也知道。

在他人生的某一段岁月里，因为有其他人代劳，瓜迪奥拉选择性地把这项技能遗忘了——却没想到世事无常，人间离合，他还会有需要拾起的一天。

瓜迪奥拉记得那晚他们聊了很多，关于球队，关于他们自己——他们都是独居，只不过梅西还有一只狗。

瓜迪奥拉记得自己最后邀请梅西常过来的理由很蹩脚，他说我们两个都是一个人住，那你放假的时候就来我这吧。

一个不知道什么鬼的逻辑，但是梅西居然同意了。

瓜迪奥拉现在在曼彻斯特过得很好，曼彻斯特的高层、媒体给予他教练生涯的阻力前所未有的小，球队的成绩稳步上升，他的烦恼也不多，他的神经衰弱已经快要被治好。

他只是偶尔、偶尔会想起梅西来。

只是看到家里的糖果，只是在球场上看到别人传接球，只是又找不到下一页战术笔记，只是看到巴萨的比赛……

只是偶尔会想起来。

瓜迪奥拉有时候恍惚间会想，离他成为巴萨教练已经整整十年了。

十年前，瓜迪奥拉是个只能执教西丙球队的菜鸟教练，上任初一个月，即使曾经是巴萨队长的他也被媒体和球迷骂的狗血淋头；

十年前，梅西刚刚二十一岁，因为被寄予厚望所以承受的压力也不同以往；

十年前，梅西会在休息日住在瓜迪奥拉的家，有的时候训练日也会，瓜迪奥拉家里有梅西的行李和日用品，还会有他的PSP。

十年后，瓜迪奥拉是享誉世界的豪门名帅，无数球员都想到他的麾下谋求进步，他有足球史上前无古人的六冠王；

十年后，梅西三十一岁，他还在踢球，他踢的还是那么好，关于他的争论还是那么多，只不过是在争论他到底是不是世界最佳，甚至是历史最佳；

十年后，瓜迪奥拉在曼彻斯特而梅西还在巴塞罗那，瓜迪奥拉的手机换了好几个，从键盘机换成了智能机，联系人显示栏从只有一行姓名变成可以设置图片，梅西的联系人图片已经被他换了好几张，可是这个号码他已经数年没有联系，想说的话很多，却从没有机会让他知晓。

这就是何塞普·瓜迪奥拉的十年一梦。

瓜迪奥拉感觉那几年他像是谈了一场恋爱。

换成是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那是一场恋爱。

梅西有的时候会自己过来，有的时候会带他的狗法查过来，一开始他只会带换洗的衣服来，后来他带来了他的PSP，带来了他的游戏机，带来了游戏碟片，在瓜迪奥拉的要求下还不情不愿的带来了他的糖果盒。

瓜迪奥拉常年冷清的客卧变得生机勃勃，床单和被罩被梅西换成了他喜爱的蓝白色。瓜迪奥拉赢得了阿根廷人的信任和心，让阿根廷人敞开心扉或许有些困难，但一旦成功你就会知道他是如何的毫无保留。

他身上永远有种孩子气的天真，他会因为瓜迪奥拉没有把他排在首发名单上闹脾气，却又有种通透的成熟，他从不因外界的毁誉而动摇，他永远对任何事情抱有自我的清醒的看法；他是个很温柔的孩子，他很少生气很少发怒，他不在意场上的犯规和场下的恶语，但是他性格里有极固执极强硬的一面，往往会体现在他对足球和对胜利的执着。

约翰·布朗说：佩普，你是个矛盾的人。你有的时候像是个温柔的情郎，但你又是个暴躁的君主，但讲道理，这其实让你很有魅力。

德国人的比喻让瓜迪奥拉摸不着头脑，但是他承认矛盾带来的魅力，因为梅西一直让他着迷。

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时候还是聊足球的多，但不聊球的时候也不少。梅西那个时候往往会抱着他的游戏机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瓜迪奥拉喜欢读书，客厅的阳台是开放式的，他在那里放了一把摇椅，旁边摆了两盆绿色的盆景。

那是个美妙的黄昏，天从乳白色过度成浅金最后变成绚烂的金红，颜色很美。

瓜迪奥拉在看书，梅西在玩游戏，瓜迪奥拉能听见他按键的声音。

瓜迪奥拉翻过了最后一页书，有点无聊，他走到梅西身边，梅西非常适时地把腿往回收了一下，给瓜迪奥拉让出了一个位置。已经是深秋，梅西穿的是长裤，但因为歪歪扭扭的坐姿，露出来一截小腿。瓜迪奥拉不经意间的看了一眼，然后握住梅西的脚踝把他的裤腿掀了起来，三分不满三分愠怒的道：“怎么又青了？？你怎么没跟理疗师说？”

梅西分了分神低头看了一眼：“啊？有么？我……我不知道啊。”

瓜迪奥拉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行了，你先玩吧，我帮你按一按。”

梅西一开始躲他的手，说他不专业，弄得他很痒，但是瓜迪奥拉直接把他的小腿拢在怀里，梅西也就不挣扎了。瓜迪奥拉按了一会，忽然感觉按键的声音消失了，抬头一看，发现游戏机扣在梅西脸上，他人已经睡着了。

霞光照在他脸上，他的脸颊和睫毛都是金红色的。

沙发很宽，所以瓜迪奥拉可以侧躺在他的身边。

那一刻瓜迪奥拉没有烦恼，梅西也没有。

瓜迪奥拉看了梅西一会，最后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球场上，教练瓜迪奥拉亲过球员梅西很多次，因为开心，因为激动——但这个吻是瓜迪奥拉给梅西的。

都说吻额头是祝祷。

再无病无伤。

约翰·布朗说，佩普，你是个很温柔的人。

瓜迪奥拉问他为什么。

约翰说，“因为你爱梅西，可你不是为了得到他。”

瓜迪奥拉觉得很好笑，他说不，约翰，你错了，我想得到他，我只是怕伤害他。

约翰于是趴在桌子上一直笑，他说：“你看，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温柔，还要爱他。”

2011年最后一天的夜晚，瓜迪奥拉和梅西一起去瓜迪奥拉家附近的超市买东西。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远方的广场已经开始了新年庆典，夜空中绽放着大朵大朵的烟花。

很快又是一年。

梅西抱着法查的狗粮，两手都被占着。他突然撞了撞瓜迪奥拉的肩膀，问：“佩普，你会续约么？”

瓜迪奥拉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乱如麻。

梅西看他没说话，似乎是有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你每次都只是续一年约……最近你特别累。黑眼圈都比以前重了。”

“你会离开么？”

瓜迪奥拉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回答。

彼时他隐隐知道，他的红蓝之路已经将要走到尽头，并且难问归期。

然而他看见梅西亮晶晶的眼睛，而他身后的墨蓝天幕是五彩缤纷的绚烂烟火。

瓜迪奥拉伸出手来，把梅西羽绒服的帽子带到他头上，用手心捂着他冰凉的耳朵：“我还不知道，等我做决定了就告诉你。”

梅西点了点头，道：“好。”

然而有些话总是太难说出口，瓜迪奥拉要离开的消息最终不是由他自己对梅西说。

在他确认赛季末离任之后，梅西就没有再来他的家了。他那段时间还是很听瓜迪奥拉的话，然而除却训练场上的必要交流，梅西总是垂着眼睛，不去看瓜迪奥拉，一切宛如倒退回了瓜迪奥拉刚刚上任时的样子。

瓜迪奥拉执教巴萨的最后一场比赛，梅西完成了大四喜。

然后他们有一个拥抱。

那天晚上瓜迪奥拉回家的很晚，他一个人在诺坎普坐到深夜。

回到家打开灯，他意外的发现梅西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梅西有他家的钥匙。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瓜迪奥拉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然后他看见梅西哭了。

他的下巴点在膝盖上，眼睛直直地盯着瓜迪奥拉，也哭不出声音，只是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瓜迪奥拉登时就慌了，他把手里的钥匙甩到一边，大跨步的走到梅西面前蹲下来：“里奥……？你不要哭了……我……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

“你要走了，”梅西说，“你要走了。”他重复着。

瓜迪奥拉的心要碎了，他用手指去擦梅西眼角的眼泪，却觉得怎么都擦不干净：“里奥。里奥。”他重复着他的名字，“……我的脚步或许没有办法一直停留，但我的心永远属于你。”

“我爱你。”

他去亲梅西湿润的眼尾，然后去吻他的额头。

都说吻额头是祝祷。

无病无伤，万事顺遂。

瓜迪奥拉其实常梦到他的红蓝岁月。会梦到很多事，大多数时候都是快乐的。他会梦到他的青训时期，他和蒂托住在一起，蒂托是个很细心的人，很爱干净，又整洁又仔细；他会梦到球员时代，梦到头发还没有花白的克鲁伊夫，他们围成一圈听他训话；梦到他的教练时代，他们在温布利再夺欧冠，他们挥舞着衣服高唱着队歌。

但是大多时候梦的结尾都是同一个画面：

他永远无法忘记的，梅西的那双含泪的眼睛。

瓜迪奥拉离开巴萨的第一年时光大多是在美国度过的。这里没有太多人认识他，他可以不做任何伪装，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而不怕被记者拍到，这里也没有捕风捉影、无中生有，让人喘不过来气的记者，他不用担心自己随便说的一句话被解读成一千种意思。

他那个时候在美国各地旅行，看了很多景色、风光，还看到了很多家糖果店。

曼哈顿上东区有一家很大的糖果商店叫Dylan's Candy Bar，比伦敦的那家糖果商店还要大，瓜迪奥拉第一次去的时候看得眼花缭乱，手根本停不下来，买了一大兜子的糖，出了门才晕晕乎乎地想到：买这么多糖干什么呢？给谁呢？

不然寄给他吧，当做纪念品好了。瓜迪奥拉想。

可是人就是这样瞻前顾后心思复杂的生物，很多事情犹豫来犹豫去，考虑前考虑后，就会错过最好的时候。对于瓜迪奥拉来说就是如此，糖果没有在最合适的时候寄出去，于是再寄就显得不合时宜；有些话没能在分别之前说出口，于是就再也没有时机；巴西世界杯的时候他去看梅西的比赛，没能提出来要和他见面，于是就没能见面；决赛之后他打了一个电话，梅西没能接到，于是就这样错过。

错过，错过，错了，过了。

2015年，瓜迪奥拉去探望被检查出癌症的克鲁伊夫。那时克鲁伊夫的身体已经不大好，精神不济，于是鲜少见客，但瓜迪奥拉却是为数不多的例外。那时瓜迪奥拉已经开始收集糖果，他挑了其中了几样带去作为慰问，还买了一桶珍宝珠棒棒糖。

瓜迪奥拉觉得自己老了，而克鲁伊夫也是。他还记得自己的球员时代，克鲁伊夫因为心脏病而必须戒烟，只能叼着珍宝珠棒棒糖站在场边，却依旧严厉又毒舌，瓜迪奥拉那时还在暗地里担心他的心脏病，生怕自己踢得烂把教练气得心脏病发。

但是最后侵蚀他的却是另外一种疾病。

他跟克鲁伊夫聊天，怀旧地提到过去的巴萨和他执教的那几年，又聊到现在他在拜仁，他不想续约，还聊到他与梅西。

“里奥前几天还来看我……佩普，你们应该和好。”

瓜迪奥拉搓着额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约翰……我们没有吵过架，也没有……”瓜迪奥拉皱着眉头，努力地想了个形容词，“也没有关系破裂，不能用和不和好这样来说。”

“里奥也这么说，”克鲁伊夫笑了，“可是佩普，这样更糟。”

人老了似乎会更唠叨，克鲁伊夫后来也经常条分缕析地为他分析他和梅西的关系，瓜迪奥拉不知道他对梅西是不是也是这样，如果是，他都能想象得到梅西一本正经认认真真却又生无可恋的表情。梅西很尊重克鲁伊夫，但却又好像有点怕他，许是克鲁伊夫对他严厉的缘故——克鲁伊夫当年还告诉瓜迪奥拉应该收走他的游戏机。

岁月真的太快了。

2016年3月24日，克鲁伊夫因病辞世。

瓜迪奥拉大醉了一场，然后回巴塞罗那参加克鲁伊夫的追悼会，他见到了很多故人，很多旧日的队友朋友，可阴差阳错，他还是没能见到梅西。

2016年9月，瓜迪奥拉第一次作为曼城的主教练到访伦敦，独自一人去到了那家他曾和梅西一起来过的糖果店——那家店一点都没有变，连门口的巨大棒棒糖，和里面免费的小棒棒糖都没有变。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四年半之前的瓜迪奥拉什么都有，起码比现在有的东西要多，他还有叫蒂托的助教，叫克鲁伊夫的老师，他爱的人还在他的身边。

瓜迪奥拉买了彩虹拐杖糖，柠檬糖，巧克力豆，紫罗兰花瓣糖，橘子苏打糖，可乐糖，和一瓶甜心酒。糖果店的包装还是一样，还是那个糖果篮，瓜迪奥拉提着它出门，然后忽然想——我还记得。

我还记得他买了什么。

伦敦那天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

而瓜迪奥拉的心在下雨。

梅西收到包裹的时候是一个下午。

送包裹的小哥很激动，看到他人都傻了，走不动路，话也不会说，举着签字笔一动都不动，还是梅西主动把笔从他手机拿了过来签了单子，然后又问他需不需要签名。

瓜迪奥拉把他在他家里的日用品全都寄了回来——毕竟他要离开了，原来的房子也卖掉了。

满满三大箱东西，梅西也是看到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在瓜迪奥拉家里居然放了这么多东西。他用裁纸刀把箱子都划开，一样一样地往外拿，最上面的是法查的狗粮，还是新年之前他们去超市，当时正在打折，买了好多，法查还没吃完。

然后是游戏机，毛巾，被罩，衣服……零零碎碎，什么都有，瓜迪奥拉细心地把他们都整理好，然后都还给他了。

为什么不自己送来给我呢？为什么要用邮寄的方式呢？

梅西不是第一次遇见分别，可是他永远无法习惯分别。

那天梅西吃了很多糖——糖还是去年在伦敦买的。他早就已经严格地规范饮食，零食糖果都吃的越来越少，于是一篮子糖拖拖拉拉的吃到现在也没吃完。那天晚上梅西把糖果篮放到沙发上，一边吃一边抱着法查看电影，他不记得看的是什么片子了，只记得大约是个悲剧，他抱着法查哭啊哭，法查后背上的毛都被他哭湿了，法查只好来安慰他，一下一下舔他的脸。

原来糖也可以是苦的。

梅西本来想把空了的糖果篮扔掉，但是却又舍不得。他自己也分不清舍不得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篮子太好看，还是因为那是瓜迪奥拉陪着他一起买的。

于是空空的糖果篮就一直在他床头摆着。

2013年他过的不好，总是在床上躺着，而他最讨厌在床上躺着。一天晚上他半夜做梦，忽然醒了过来，恍惚间以为瓜迪奥拉还在，一个人嘟囔了几次瓜迪奥拉的名字，才想起来，瓜迪奥拉已经离开一年多了。

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很久，想到：其实我真的很想他。

一直一直，都很想他。

那天他睡不着，拿了张小纸条，在上面写了瓜迪奥拉的名字，然后用他自己之前收藏的一张好看的玻璃糖纸包了起来，放进了那个糖果篮里。

他的糖果篮不空了。

就好像梅西其实一直都喜欢瓜迪奥拉一样。

约翰.布朗是个糖果商。

也是因为这样，瓜迪奥拉才和他认识。

瓜迪奥拉在美国的时候就很喜爱收集糖果，到了德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后来真的发展成了一个爱好。于是他常去慕尼黑最大的一家糖果店——每次都裹得严严实实，德国的媒体威力并不逊于西班牙，有时甚至更加苛刻。

约翰.布朗是那家糖果店的老板，瓜迪奥拉去的次数多了，难免被认出来，但是约翰.布朗一直没有声张，只是每次他来都会推荐给瓜迪奥拉最新鲜最好玩的糖果，一来二去，两个人倒成为了朋友。

或许还有另一个原因。

约翰.布朗喜欢同性。

他从来不向瓜迪奥拉避讳这件事，而瓜迪奥拉也欣喜能够遇到同类。他们常常会一起聊天，有的时候会喝一点酒，约翰不能喝太多，他是个糖尿病病人——有点可怜，他既爱吃糖也爱喝酒。

有一天约翰喝的有点多，他眯着眼睛盯着瓜迪奥拉看了一会，忽然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佩普，佩普……哦……我好像喝多了……我一直很想知道……”瓜迪奥拉在约翰的拉拽中艰难保持着平衡，避免自己呛到，“你是不是喜欢梅西啊？”

……还是呛到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是又看到什么无聊的八卦小报了么？”

约翰.布朗摇着手指道：“不是不是，我是自己猜出来的。”

“……比如？”

“梅西是不是爱吃糖？”

瓜迪奥拉眼角抽动了一下，没立刻回答。

“别想糊弄我啊，我记得10年世界杯吧，他在选手通道里还拿着棒棒糖呢，而且我问过马努尔了，别想骗人。”

瓜迪奥拉搓着额头，有些窘迫，“所以呢约翰……你不要联想太多。”

约翰摆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哦佩普……这很明显。”

瓜迪奥拉撇着嘴角沉默了一会，忽然道：“真的很明显么？”

“……起码在我看来是。”

“……那他呢？他会……感觉到么？”

“我不知道，这看个人。你和他……在你离开巴萨以后有联系么？”

瓜迪奥拉舔了舔嘴唇，耸了耸肩。

“没有。”

瓜迪奥拉只对梅西说过一次我爱你。在他宣布离开的那个晚上。

但是那太仓促了，太不合时宜了，怎么看都只像是一个草率的临别安慰。

瓜迪奥拉不是个寡言沉默的人，他以前和梅西在一起的时候总有无数话想说，分开了也是。

他想说那句我爱你有很多个意思，梅西想怎么解读都可以；他想说他不太想信上帝了，明明说吻额头可以带来好运，可是他离开之后的第一年他受了好多次伤；他想说他的每一次比赛他都看了，他很想抱抱他，无论是国家队还是俱乐部他都很棒，他真的值得。

他想告诉他，虽然他离他很远，从慕尼黑到曼彻斯特，越来越远，但瓜迪奥拉从来都没有缺席梅西的人生——一直在努力的去了解，并且假装自己参与了每一个时刻。

他有太多想说的。

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开口。

“哦对了，佩普，”训练结束后，瓜迪奥拉和阿圭罗一起去车库取车，阿圭罗突然道：“这个国家队比赛日我们放假的时候，里奥会过来找我。”

瓜迪奥拉一愣，然后笑着道：“……是吗？那挺好的，你们好好休息。”

阿圭罗点了点头，看了看瓜迪奥拉，然后轻轻的把他拿着钥匙的手连带着半个身子推了一百八十度：“……佩普，你的车……在那边。”

“所以他要来曼彻斯特？”

“对，对，就是明天！”瓜迪奥拉捏着手机，在客厅里来来回回的转圈，“我是不是应该……应该想办法和他见一面？”

约翰的声音有些含混，瓜迪奥拉怀疑他又在吃糖：“我觉得你不仅应该想办法和他见面，还应该和他好好聊聊。聊聊你喜欢他。”

“……我六年前都没有和他说，那时候是最合适的。”

“哦佩普，”约翰似乎终于把喉咙里的糖咽下去了，“合不合适的机会已经是其次了，现在你应该在想有没有机会。说实话，没有什么能比你们现在更糟了，你们没有吵架，没有敌意，曾经那么亲密，但是现在三四年见不到一次面说不上一次话，只能凭借他有没有在世界最佳教练上给你投票来证明他没有忘了你……这是你们分开的第六年，那第十年呢？”

瓜迪奥拉来回咬着嘴唇，最后轻声道：“我知道了。”

约翰似乎又拆了一颗糖，“如果你作战成功的话，可不可以让他给我签个名？说实话我很喜欢看他踢球，之前跟你说你也搞不到，如果你们在一块了能不能让他给我签个球衣？不跟他说我是德国人。”

“……如果成功的话，你要多少有多少。”

“所以，你要不要见见佩普？”阿圭罗按着游戏机，“诶诶，死了死了……你要不要见见他啊，探望一下曾经的主教练，很正常吧。”

梅西张了张嘴，刚想回答，阿圭罗的手机就响了，阿圭罗拿起来一看，用脚踢了踢梅西的小腿，“佩普哦……”

梅西竖着耳朵听了听阿圭罗和瓜迪奥拉的对话，但是只能听得到阿圭罗一直在应声，听不到瓜迪奥拉在说什么。

阿圭罗放下电话，朝梅西眨了眨眼睛：“佩普请我们去他家吃饭。”

“kun说他……肚子疼，没办法过来了。”

瓜迪奥拉上一次这么近的看他还是三年多前，巴萨和拜仁的那一场欧冠，虽然现在他依旧每场巴萨比赛都看，但是隔着屏幕和见到真人，到底有所不同。

真人好像更瘦一点。

“……那他疼得厉不厉害？有没有看医生？”

“他说他就是昨晚上吃了一个冰淇淋，估计是好久没吃，一吃吃坏了肚子，他说他躺一天就好了。”

瓜迪奥拉点了点头，“那就好，”他看了看梅西手中的向日葵，“这是……”

梅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来吃饭嘛，我不好意思空手过来啊，但是我又……不认识路，不会……说英语，就在kun家附近的花店买了束我认识的花。”梅西抬头看了一眼瓜迪奥拉，又把目光垂下来，盯着向日葵：“我记得你挺喜欢花花草草的。”

“是，是……喜欢。”

瓜迪奥拉从梅西手里接过那束向日葵，他的手指擦过梅西的手指。

自2015年欧冠半决赛拜仁主场的那个拥抱之后，这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刻。

菜都是瓜迪奥拉自己做的，托单身多年的福，瓜迪奥拉在烹饪上算得上是一把好手，当年梅西和他住在一块的时候就时常夸他，连沙拉都可以多吃半盘。瓜迪奥拉一边吃一边抬头看梅西，一直观察着梅西的表情，犹豫了一会，才道：“……好吃么？”

梅西抬起头笑了笑：“嗯，”说完之后梅西抿了抿嘴唇，又补充道：“和以前一样好吃。”

一顿饭吃的莫名有些压抑，两个人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反倒把气氛弄得沉闷起来。

吃完饭瓜迪奥拉一边收拾盘子一边用余光瞄着梅西——他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插进裤兜，安安静静地看着已经被插进茶几花瓶的那束向日葵。

他们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安静的相处过了。

瓜迪奥拉忽然想到约翰跟他说的话：“已经过去六年了，他现在还记得你，那么十年呢？”如果时间再久一点怎么办，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距离会不会越来越远，最后只能渐行渐远渐无书？

他还要等下去么？

瓜迪奥拉忽然把盘子往水池里一推，发出一阵哗啦啦的清脆声响，梅西朝他这边看过来，瓜迪奥拉压着嗓音，他问：“里奥，你现在还爱吃糖么？”

瓜迪奥拉没有等梅西回答，他就有些急迫地扯住梅西的手腕把他往楼上拉，瓜迪奥拉觉得他的动作或许有些粗暴，但梅西却意外的没有反抗。

但站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瓜迪奥拉却又突然慌了，像是远走的游子近乡情怯。瓜迪奥拉手有点抖，他按住门把手，也像是握住了自己心门——里面是他千千万万个夜晚的思念和再坦诚不过的剖白。

瓜迪奥拉把门推开了。

糖果是香甜的，糖果是彩虹的，糖果是梦幻的。

梅西看着一屋子五彩缤纷的糖果和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忽然觉得眼底热得发烫。瓜迪奥拉的声音有些含混和哽咽：“我……”瓜迪奥拉有很多话想说，太多太多了所以一时之间居然挑不出最想说的那一句，他想告诉他他一开始没有想收集糖果，只不过看到新鲜的好看的就想买给他，到后来是很想他的时候就去买一罐糖果，结果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只能用一个屋子来装。

这间屋子是他具象化的思念，而他的思念远不止这些。

“我很想你。”瓜迪奥拉看着那双眼睛，他梦里的那双眼睛，“我很爱你……里奥，和六年前一样爱……甚至更多。”

梅西看着瓜迪奥拉，把一直插在裤兜里的手拿了出来，他把瓜迪奥拉的手掌心摊开，放了一颗糖，他轻声回答了瓜迪奥拉刚才的问题：“我还爱吃糖，佩普。”

瓜迪奥拉把红色的玻璃纸剥开——里面包裹着一张小纸条，他把小纸条展开，因为年岁久远，墨水已经四散晕开，显得字迹有些模糊，但瓜迪奥拉依旧可以辨认出写了什么：

给何塞普·瓜迪奥拉。我爱你。

夕阳西下，向日葵无声绽放。①

①向日葵的花语是未说出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