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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原著向

灵感来自王尔德《自深深处》

Chapter 14. 永志不忘的爱

　　小天狼星的担忧果然很快就应验了。

　　从哈利返校开始，他就不断地接到教子的来信。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疯眼汉穆迪，霍格沃茨将举办三强争霸赛，弗雷德和乔治打算用增龄剂试试，斯内普一如既往的讨厌，特里劳妮开始让他们研究行星运动，穆迪教授是个很厉害的傲罗，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来了……他愉快地给哈利写着回信，直到万圣节的晚上，海德薇带着一封加急的信件撞到了小天狼星脑袋上：火焰杯里喷出了哈利·波特的名字。

　　“亲爱的小天狼星：

　　今天晚上火焰杯喷出了写有我名字的羊皮纸。我不知道是谁把我的名字投进火焰杯的，我自己没有这么做。霍格沃茨的另一位勇士是赫奇帕奇的塞德里克·迪戈里，我们在世界杯时见过的。你叫我遇到任何异常情况都要写信告诉你，所以我写信了。这件事很不正常，是吗？

　　哈利”

　　小天狼星立刻站了起来，神情肃穆地换上巫师长袍，走到壁炉边，抓起一把飞路粉，喊道：“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在他被无罪释放后，小天狼星和邓布利多进行过一次长谈，他把他们阿尼马格斯的身份、自己是怎么越狱的等细节告诉了老校长，随后便商谈了小天狼星的去处。

　　校长建议他住在格里莫广场——尽管小天狼星十分不情愿，但这里确实是可以成为凤凰社据点的好地方。他答应了，在布莱克家的老宅住了下来，并将壁炉的飞路网接通了校长办公室。

　　一阵天旋地转后，小天狼星从艳绿色的火焰里踏了出来。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肖像画们轻微的交谈声，茶具自动搅拌的叮当声，还有凤凰福克斯哀哀的鸣叫。

　　见有人突然从壁炉里出来，肖像们吓了一跳。一个留着山羊胡、身着银绿相间的斯莱特林服装、一脸精明相的男巫转过头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玄孙：“小天狼星·布莱克，你这不肖子孙，怎么从格里莫广场跑到这里来了？”

　　“闭嘴，菲尼亚斯。”小天狼星无视他，“我是来找邓布利多的。”

　　“你居然敢这样对你的高祖父说话！”男巫在肖像画里暴跳如雷。

　　“邓布利多在哪里？”小天狼星直截了当地问。

　　肖像画别过头去：“这是霍格沃茨现任校长的事情，与你无关。”

　　“那我就在这里等到他回来。”小天狼星也不客气，在办公桌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嘿，你别白费力气了。”菲尼亚斯笑了起来，“他和斯内普教授有事情要商量，短时间之内回不来了。”

　　小天狼星灰色的眼睛抬了起来。

　　“他和鼻涕精在一起？难道是在商量火焰杯的事情？”心不在焉的小天狼星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这我怎么知道？”菲尼亚斯耸耸肩，表情十分不快，“你放尊重点，斯内普教授怎么样都算是救了你一命，要不是他坚持，你现在还是个东躲西藏的逃犯……”

　　这下小天狼星站起来了。他走到菲尼亚斯的肖像画前，像是逼问一般催促他：“你说什么？斯内普救了我？他坚持什么？”

　　历任校长的肖像画们被他吵得头疼，有几幅本已睡着的肖像被突然吵醒，烦躁地骂骂咧咧起来。菲尼亚斯捂着耳朵，说：“是斯内普坚持要邓布利多施压给魔法部和威森加摩重审你当年的案子，不然你现在根本没可能大摇大摆地走进这间校长办公室！好了小天狼星，你现在知道了，就给我闭嘴。”

　　小天狼星的心咚咚地跳着，他没想过背后的故事会是这样的。这几个月来，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想斯内普，重获自由后也从不去见他，不过是认为过了这许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沧海桑田，对方是个精明的斯莱特林，恐怕早就放下了。他和斯内普能作为同一阵营的战友并肩作战已是不错，不敢再奢望更多。

　　却似乎，事情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难道这些年来，斯内普也一直从一而终地爱着他吗？

　　“菲尼亚斯，你说得太多了。”老人威严的声音响起，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邓布利多瘦长的身影走了进来，“久等了，小天狼星，看来你已经不小心知道我们魔药教授刻意隐瞒的一个小秘密了。”

　　小天狼星有些不知所措，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我猜，你是为了哈利的事情来的？”邓布利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小天狼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巴：“哦是的教授，是的，火焰杯……”

　　“我认为，”邓布利多和蔼地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发言，神情严肃，“有人对火焰杯做了手脚，让哈利参加三强争霸赛。目的还不清楚，但至少不是出于善意。”

　　小天狼星沉默地点点头。

　　“但是小天狼星，被火焰杯选中的勇士没有退出的权利。除非中途失败，勇士不可退赛。”邓布利多沉声说，“所以，哈利必须参加三强争霸赛。”

　　“要仅仅是三强争霸赛，我会感到十分骄傲。”小天狼星脸上浮现出一丝自豪，又很快隐了下去，“明显有人图谋不轨，且危险大概率就在霍格沃茨……”

　　邓布利多挥动魔杖，指挥茶杯给小天狼星倒了一杯茶：“喝口水，小天狼星，先听我说。”

　　“你想到的任何问题，我都想到了，刚刚我和西弗勒斯的谈话就是关于这件事。我和西弗勒斯一致认为，让哈利先参赛，看看对方到底想做什么——米勒娃对此十分反对，不过我想，我们会尽力做好安保措施。”

　　“阿拉斯托今年在霍格沃茨，哈利似乎很信任他，我想有他在，情势也会好一些。”

　　“我们得时常保持联系，如果哈利进入到三强争霸赛的最后一个环节，可以邀请他的亲人来现场观摩。届时我会邀请你，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艰难地点点头。

　　“那么，还有任何问题吗，小天狼星？”

　　“没有了，教授。”小天狼星干巴巴地回答。

　　“好的，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你离开的时候可以带走几颗滋滋蜂蜜糖，它们尝起来很不错。”

　　这句话就是逐客令的意思了。

　　小天狼星会意，不客气地从盘子里抓了一把糖果，向邓布利多道别后，就钻进了壁炉。

　　斯内普周末回到蜘蛛尾巷的时候感到有点奇怪。

　　巷子里很安静，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他听出那是这附近流浪狗的叫声，但它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恐惧？

　　他有些疑惑，也没多想，径直回了自己的那栋屋子。还没走到门口，他就看到一只小熊一样大的黑狗站在他门口，龇牙咧嘴地怒视着几条流浪狗。

　　该死的，这条蠢狗一点作为巫师的自觉都没有，居然在这里跟几条流浪狗一般见识。斯内普咬咬牙，快步上前，几只流浪狗见有人来了，立刻散开，只剩下那只大黑狗依旧站在那里。

　　“汪，汪！”鼻涕精，你回来啦？他仿佛听到黑狗这么说。

　　“你在这里干什么？”斯内普面无表情地问。

　　“汪汪汪！”等你啊。

　　斯内普一把按住黑狗的脑袋，解开门上的防护咒语，一人一狗闪身进了屋。

　　刚一进屋，黑狗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深紫色巫师袍的高大男巫。

　　“你今晚受了什么刺激，布莱克？”斯内普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没有掏出魔杖。

　　小天狼星朝他走近了几步，斯内普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往后退。

　　“你要干什么？”斯内普防卫地抽出魔杖，指着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沉声开口了：“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

　　斯内普眉头紧锁，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他望着小天狼星那双灰色的眼睛，瞳孔有些透明，边缘是浅浅的蓝色，呈现出阳光下蓝宝石一样的色泽。这是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他一直都知道的。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正认真地凝视着自己，他有些看不懂布莱克的情绪了。这不应该，摄魂取念大师想，不是一个双面间谍该有的水平。

　　斯内普被盯得发毛，不禁想躲开他的视线。谁知小天狼星进一步上前，把他抵到墙上——斯内普瘦骨嶙峋的背压在了粗糙的墙上，有些疼。

　　小天狼星的手捧起他的脸，轻轻摩挲着那张实在算不上美丽的侧颜：“不要用大脑封闭术。”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斯内普咬牙切齿，却不自觉地放低了防御。

　　一瞬间，那双黑色的、古水一样没有波澜的眼睛突然生动了起来。小天狼星在他的眼底看到困惑、恼怒、惊惶、讶异、试探和一些更深邃的、无法解读出来的情绪。他是在期待着什么，又在担忧什么呢？

　　“西弗勒斯。”他突然叫了斯内普的教名，吓了魔药教授一跳，“你知道你爱我。”

　　斯莱特林浓黑的眼眸猛地一颤，窒息一般僵住了。三秒后，他的魔杖抵在了格兰芬多跳动的胸口。

　　“再敢胡说一个词，我就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小天狼星不为所动，感受着胸口隔着袍子的那点灼热，是斯内普魔力波动的热度。他蓦地笑了，如学生时代一般迷人：“你确实还爱我，西弗勒斯，别想否认这一点。”

　　“我没有！”斯内普不顾形象地咆哮，“那只是少年时荷尔蒙作祟的一场梦！我是你口中的鼻涕精、油腻腻的小蝙蝠——哦不，现在已经是小巨怪们口中的老蝙蝠了！放下你那格兰芬多式的自信和愚蠢，没有人会在发生了那种事之后的十多年还爱你，你这条令人恶心的杂种狗！”

　　他的心也怦怦跳着，梅林知道他说出这些话时另一只袖子里的手在怎样地颤抖。他是希望小天狼星立刻滚吗？那为什么潜意识里又期待着他会说些别的什么呢？

　　“如果真的如此，”小天狼星目光如炬，“为什么我听说有个白痴为了我和校长叫板，一定要威森加摩重审我当年的案子，甚至打算交出自己的记忆和吐真剂？”

　　斯内普一愣，像是没想到小天狼星会这么问，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怒吼：“那是因为校长……”

　　不等他吼完，面前小天狼星的眼睛突然无限接近，斯内普还没来得及反应，唇就突然被柔软的东西覆住了。他所有的锋利言辞都被以吻封缄，斯内普整个人都像中了个禁锢咒，被那条大狗圈在怀里动弹不得。

　　小天狼星温柔地吻着，又有些霸道和蛮横，仿佛压抑着什么巨大的情感波动。斯内普浑身的血液都降至冰点，又瞬间沸腾，脑子里似有一个坩埚炸开了。

　　宛如过去了几个世纪，又好像只有短短几秒，小天狼星终于缓缓松开了他。他望着斯内普僵硬的脸，不等他说出任何恶毒的诅咒，就率先开口了：“你别把邓布利多教授搬出来做借口，我知道是你自己的想法。”

　　斯内普脸色铁青，低声骂了两句邓布利多不守信用。

　　“是菲尼亚斯的画像，不是校长告诉我的。”小天狼星解释。

　　斯内普骂得更厉害了。

　　“我想不到别的解释，西弗勒斯。”小天狼星的手扣住斯内普的脑袋，迫使他看着自己，“另外，我还发现我藏在最深处的记忆屏障被打破了。”

　　斯内普立刻反驳：“是摄魂怪。”

　　小天狼星狡黠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摄魂怪，西弗勒斯？”

　　斯内普被噎了一下，斯莱特林聪明的脑子一时间没想到合适的解释，对小天狼星怒目而视：“很好，布莱克，现在你可以放肆地嘲笑我了——鼻涕精居然十几年来都始终如一地爱着自己的死对头，多么有趣的事啊。”

　　“这一点都不好笑，西弗勒斯。”小天狼星正了正色，握住了他的手，见对方没有试图挣开，顿时大受鼓舞，“你看过我的记忆，你也知道我始终爱着你。”

　　斯内普没有说话。

　　“当然，刚进阿兹卡班那几年确实也深切地恨着你。”小天狼星真挚地说，“我想你也一样。”

　　斯内普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没关系，都过去了，西弗勒斯。”小天狼星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五指扣住斯内普修长的手指，“感谢梅林，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立场的鸿沟，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那么，尊敬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斯莱特林学院年轻的院长，您愿不愿意救赎一个活在往昔的灵魂，和他一起去茵纳斯弗利岛呢？”小天狼星循循善诱地问。

　　黑眼睛注视着灰眼睛，视线接触中没有遇到任何阻碍。许久之后，斯莱特林把手从格兰芬多的手里抽了回来，声音冷冷淡淡，却没有多少恶意：“别傻了，布莱克，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地方。”

　　格兰芬多的肩膀失落地耷拉了下来。

　　可斯莱特林突然转过身，唇角露出一丝微小的上扬弧度，格兰芬多敢肯定它的真实且并不是惯常的那种假笑：“但是，偶尔造访一下狗窝，我或许可以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小天狼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斯内普的呢？

　　他也不知道。仿佛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发展，他和詹姆一如既往地欺负那个阴沉的斯莱特林，以看他出丑为乐，终极目标是要把斯内普惹哭。但倔强的斯莱特林从不哭泣，至少从不在他们面前落泪。

　　就是从小天狼星离家出走起，他突然对斯内普的处境感到一种超乎寻常的共情。原来他们是这样的相似——骄傲，自负，不幸的童年……他欺负他，又单纯的只是讨厌斯内普吗？

　　他从内心深处也讨厌着从这样环境里长大的自己。斯内普只是一个镜像，一个缩影。

　　而他们是那样的不同，又是那样的相似。

　　他也是那时才发现自己竟是这样了解斯内普。为了抓住一切机会欺负他，小天狼星几乎是沉迷一般地搜集和斯内普相关的事情，以至于对死对头堪称了如指掌。

　　但也正是从那以后，小天狼星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斯内普。没有遇到劫盗者的斯内普其实也是个普通的少年，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几个点头之交的朋友，低头看书学习的时候神情专注而静谧，仿佛一樽古典的雕塑。

　　他毫无防备时的侧脸看起来很有棱角，在十分专心的情况下喜欢把过长的黑发在颈后绑成马尾，别有几分柔和又凌厉的美。他的睫毛很长，黑色的眼眸在不刻苦练习大脑封闭术的时候很好看，在阳光下会呈现出漂亮的深棕色。

　　他的嘴巴很性感，总是无意识地抿起，让他的面容更像雕塑大师的杰作。在偶尔的放松下也会微微勾起一丝笑容，令人忍不住想吻……

　　于是便有了六年级那个荒诞的圣诞节，槲寄生下惊天一吻。然后爱意开始疯长，有求必应屋见证他们的爱情，两个年轻男巫的命运轨迹，就此改变。

　　然而，当三十四岁的小天狼星躺在格里莫广场，望着身侧安然浅寐的西弗勒斯头顶冒出来的白发时，他突然无比庆幸自己当年主动献出了那个吻。

ps：那年飘雪的圣诞节，永志不忘的爱。“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茵纳斯弗利岛吗？”狗子的情深在于陪伴，教授的情深在于坚守。

哥弟的魔杖设计，般配！！

摸到了纽特的魔杖啊，真的太美了我的天，所以去看了哥弟的魔杖设计。

纽特魔杖材质是白蜡木，石灰，贝壳和骨骼组成柄身珍珠母做杖芯，使用白蜡木魔杖的还有塞德里克，都是獾院的学长，白蜡木魔杖的主人都是信仰极其坚定坚韧的人。而且白蜡木材质是比较软的，但很柔韧，跟纽特柔韧的性格太合适了。白粽色的杖身还有孔雀蓝的颜色点缀，真的好漂亮😍😍，跟纽特第一季穿的孔雀蓝大衣一模一样，沉闷灰暗世界里的一抹亮色。

最最美的是柄端露出的杖芯珍珠，我第一次看以为是宝石，闪着莹润的珠光。设计用珍珠母做纽特魔杖杖芯的人简直是天才啊啊，光而不耀，纯净神秘，像纽特本人的人格一样。哈利的演员丹尼尔还吐槽过纽特的魔杖太花里胡哨了哈哈哈，埃迪梅委屈🥺🥺。

魔杖真的跟主人很像啊，纤细轻盈柔韧，实用性很强但是又很漂亮精致，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莹润的珍珠作为内核，延伸出轻盈的白蜡木，就像纽特出身于贵族世家却流连热爱自然世界和神奇动物。

哥的魔杖，材质是坚硬的石英岩手柄是玳瑁和金属。我第一眼看就，这真的太哥了，非常庄重有格调，像绅士的古董手杖，帅啊帅啊老帅了。。柄身的材质真的很像魔法部的办公桌啊我的天，一看主人就是社会地位很高的高官。跟纽特那个差异太大了。而且形状很规整，像忒修斯本人一样一丝不苟严肃。

官方注释:作为一名地位崇高的傲罗，忒修斯的魔杖锋利且精致。我让杖柄看起来像是由一种看似不适合他的材质制成——石头。这根魔杖有强大的魔力。

不过我看🍠买官方忒修斯魔杖的都在骂，说是有很多瑕疵，卡勒姆本人也说电影刚开拍他的魔杖就断了，看来官方质量真的很差。。。看自制的比官方的帅多了，明明就超级帅的魔杖...

忒修斯的魔杖比纽特的要粗，看起来也长一点，放在一起真的10分明，我的天。跟纽特魔杖一看就很轻盈不一样，忒修斯那根看起来就很重。而且忒修斯那根形状很规整，纽特的上面就有很多咬痕划痕哈哈哈哈哈哈。

忒修斯的魔杖攻击性就很强，跟他傲罗的身份符合，而纽特的魔杖感觉工具性比攻击性大多了，甚至怀疑他都没杀过人🤔对比鲜明。

清晰的魔杖照片好少，全网搜罗，要是fb像hp一样热就好了。

一发完，1-13，1w8

身兼打折人民当然也要搞猫猫



『全宇宙最亮的星星，都在那三平方公尺的星空里。』



好像在我学会去爱自己之前，你就已经先爱着我了。

<

01.

『全圆佑又考第一啦。』

『那文俊辉呢？』

『还用说吗，有他在就不怕垫底了。』

他们年级总共有302个人，只要从全圆佑的名字开始往下数300个，最后就会落在文俊辉的名字上，他的名字永远垂落在纸张边缘。

这已经是谁都见怪不怪的事，文俊辉和全圆佑，资优生跟吊车尾，一个天一个地，最外层的糖衣与最内层的软果酱，两者永远碰不到一起。

高中班级照能力分班，全圆佑所在的A班离他足足隔了两层楼，连偶遇都难。因此文俊辉从来不会看见全圆佑从自己的教室前走过，唯一庆幸的，便是对方就住在他们寝的对面，给文俊辉留下了一点点念想，像谁在宽恕着他似的，舍不得抹去最后一点光。

文俊辉曾思考过那是什么光，晨光、月光、曙光、波光……可这些似乎都无法完全贴近全圆佑。隔壁的徐明浩戳了他一下，说你现在应该背下节课就要考的物理公式，别想这个了。

“都听你的。”文俊辉声音小下来。

他拿出那本小小的笔记本，封面是一只在睡觉的小花猫，窝在枕头里，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里头涵盖了数学、化学与物理的公式整整齐齐摆了一条又一条，他可以把那些未知数和英文写得很漂亮，但数理却不怎么好。

努力把脑中印象填进空白纸张，在放下笔的那一刻文俊辉就什么也不想管了，自己已经尽力而为，虽然等收回纸张时上面又盖满了一堆红色墨水。

这学期换了个新的物理老师，讲话像在播报新闻，平板又无趣，文俊辉从来都是努力不让自己跌进梦里。不过今天他难得没有那么多困意的听了课，他看见老师拿著书在讲台上来回走，边走边念，像古老的钟摆：

“地球到太空有多远呢？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因为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所以只有以不同性质的空间分类和区分。而300公里之上是卫星轨道，再往上是行星轨道，即300公里是有没有轨道的空间分界线，致使300公里是区别太空的分类和区分，所以地球到太空有300公里。”

文俊辉突然就全醒了。

他拍拍徐明浩的桌子，成功把也正昏昏欲睡的对方唤醒，稍微有些激动的和对方说，你看你看，这可不就是我跟全圆佑，我在地球，他在太空，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可老师刚刚才说地球也是太空的一部分。”徐明浩捂着嘴打了小小的呵欠。

“才不一样，你在地球和在太空，两个能一样吗。”文俊辉反驳他。

这下徐明浩大致是理解对方的思路了，就像文俊辉和全圆佑也都在同一张榜单上，但他们也不一样。

就是这个意思。文俊辉给他拍无声的手。

那个人是太空、是宇宙，是一片空洞黑暗，浩渺无际，却有丰沛的星系于其中相撞缠绵。

看着飞船载着星屑从眼前划过，文俊辉终于想到了。

那全圆佑，全圆佑大概就是星光。

02.

文俊辉喜欢好多东西。他喜欢爸爸妈妈，喜欢朋友，喜欢美食，喜欢猫咪，喜欢春天的花、冬天的雪，喜欢在秋天吃烤地瓜糖炒栗子热热的火锅，喜欢看水分流失的褐黄枯叶落在铺满初雪的大地。

然后从某一刻开始，喜欢两个字后面也接了全圆佑的名字。

“我不懂你们为什么会喜欢全圆佑。”徐明浩说。他的『你们』里包含了许多学生，包含了文俊辉，“他只不过是聪明了点，他一点也不有趣，遇人不会笑，冷冰冰的，加上整天再戴着那副冷冰冰的眼镜，他是机器人还是冰块。”

他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冰块，文俊辉嘟囔。他是全圆佑。

学校是市里的贵族学校，里头学生不是家境富裕就是成绩优良，拿奖学金的。文俊辉是前者，一直以来没什么特长，生活没什么大波动，课业也差强人意，得亏家庭状况好，才活得舒适。

“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喜欢全圆佑。”文俊辉说。

但就他自己，他对全圆佑的喜欢，文俊辉很清楚，起初大概是来自于全圆佑堪堪活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好像太沉重，可事实就是如此。全圆佑是后者，他从同侪间细碎的耳语中听过，全圆佑家庭状况不好，父母很早就离异，母亲一个人带着他辛苦过活，好在全圆佑争气，不让自己被环境打败。

师长形容他时总是夸赞，说他是泥泞里淘出来的钻，破开乌云的熙，冬夜里乍亮的灯。与文俊辉这种漫无目的过日子的人不同，全圆佑的路似乎一直以来都坚定而不偏不倚，笔直向前，踏出的每一步皆果决有力，又自信。

真好，他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而自己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太轻易了，在大部分事情上，他几乎是不需费力就能得到收获。比如物质事物，比如其他兴趣发展，再比如进入这间学校。

身边资源多，却欠缺能力，因此他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做得差强人意；而全圆佑恰恰与他相反，身边资源贫瘠，于是对方靠着自己优越的能力，努力把他仅能做的所有事物做到最好，甚至贴近完美。

所以人总在下意识追逐光。

低低唤了他一声，徐明浩说时间不早，该睡了，伸手就把电灯关上。一瞬间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文俊辉躺在床上，发现自己的眼前渐渐浮出一条星轨，那是全圆佑的星轨。

全圆佑有着一条既定的运行轨道，并在上头稳定前行，而他没有。他总是在宇宙中漂泊流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是无声爆炸过后所遗留下来的碎块，抑或是微不足道的尘埃。反正无论是哪个，等宇宙暗下来，就通通都看不见了。

03.

第一次见全圆佑还是在榜单上，毕竟蝉联的第一让人不注意都难。文俊辉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最后随着沈在空气里的下降音，好像什么东西也跟着轻飘飘地落了地。

那天是他第一次偷偷爬上楼躲在A班外头窥视，来之前他问过身边朋友该怎么认出全圆佑，所有人一致的答案都告诉他：戴眼镜，看起来最清冷淡薄，感觉没什么感情的，那个就是全圆佑。

真的这么夸张吗？文俊辉本来不以为意。

可等他真的看见那人，认出来时一点都不费力，所有特征全在他心里被一一打勾。

同时那天也是第一次的宿舍调动，早上才见过的人，晚上就搬到他对面。文俊辉无意打开房门时恰好遇见同样也踏出门的全圆佑，那是他第一次陨石撞击，给日后留下一个又深又大的坑洞，需要始作俑者来填满。

当时他说了什么呢？对了，好像是说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请他多多指教。那全圆佑又回了他什么？他记得对方只是点点头，从喉头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嗯。

清冷淡薄。打勾。

感觉没什么感情。再打勾。

戴眼镜。这次打叉。全圆佑好像只是要出来接水，所以没戴眼镜。

“我就说他冷！”他俩没被调动波及，徐明浩躺在床上把被子踢好，“他只是长得帅又功课好，对吧？很多人喜欢他，但很多人也会被他的低温冻伤，就走了。”

“那他岂不是很寂寞啊？”文俊辉拿被子蒙住了头，“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愿意去了解真正的他。”

此话一出，徐明浩那边突然没了声音，半晌后才又听他开口：“……大概，也只有你会担心他寂不寂寞吧。”

04.

【文俊辉世界第一帅的日记】

【注记：此日记只能由文俊辉一人书写及观看】

【再注记：就算是全圆佑也不行！！】

1.11

今天是观察全圆佑的第二十三天！我真的真的又看见了！他果然是把午餐钱省着去给学校后面的小猫买猫粮了！

但跟明浩讲他又不信了，说我在扯谎，我才没有呢！那几只小猫其实一直都是我在顾的呀，有一段时间了，两只灰的两只白的，我还都取名字了，叫小升小官小发小财，升官发财！因为胜宽那阵子刚好钱包掉了，就想取个名字给他讨个吉利，结果还真的有用……唉重点不是他啦，我怎么写个日记都能偏题！

总之我最近发现带猫粮去牠们都不吃了，不像是没胃口，倒像是吃饱了，可我也不大确定，就提前去小猫附近蹲着（以前都下午去的，这次我中午就去啦），结果就发现全圆佑了，是他在喂小猫！

这算是我跟他的共同点吗？我们都好喜欢猫。其他喜欢全圆佑的人知道他喜欢猫吗？如果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单方面和他的秘密呀。

1.23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刚好遇到全圆佑，好幸运哦，住他对面真的可以见到好多平常见不到的事。比如今天早上我就看见他头发还没打理过，四处乱翘着，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就有人情味多了，和喂猫时的他一样，果然他也不是那种一丝不苟的人。

还有还有，我发现他吃饭不吃海鲜耶，有次在食堂时我排他后面，食堂阿姨说现在只剩下海鲜面了，我看见他皱眉，跟阿姨说声抱歉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敢吃、不喜欢吃、还是对海鲜过敏，好想问他啊，可是应该没有机会问吧。

总之，全圆佑是不吃鱼的猫猫！

2.15

今天下午要上化学课，但我忘记带课本，所以上午我先跑去A班跟知勋借。等到上课的时候我把课本翻开，才发现字的旁边有好多小小的宇宙战舰和宇航员，都是画上去的，对面则是一堆异形怪物，两边在咻咻咻的对打。

原来知勋上课也不专心嘛！

下课后我就拿这件事去调侃他，没想到他居然说那不是他画的，是全圆佑画的，上一个跟他借课本的人是全圆佑。

知勋看我愣住，一边说待会要盯着全圆佑把这些图通通给他擦干净，一边跟我说没什么好讶异的，全圆佑本来就喜欢打游戏。

怎么办？我觉得他好可爱啊……在课本上画图可爱，其实特别喜欢打游戏也可爱。

那我能偷偷帮他取个可爱的名字吗？反正写在日记里也只有我知道！

我决定叫他圆圆，够可爱了吧。很多东西都是圆的，星球是圆的，猫罐头是圆的，猫猫的肚子是圆的，要准备迎接黑夜时，沈下去的夕阳也是好圆好圆的。

2.24

我第一次看见圆圆笑了。

小财想去吃他手上的猫粮，结果一个没站稳往前跌，直接跌进他怀里，大概是觉得有点笨笨的很可爱，他就笑了。

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眸会压得更细一点，鼻子皱起，眉眼都被阳光点缀。我躲在一旁偷偷看他笑，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好快乐。

于是上课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不是低温的啊，他身上隐若的阳光明明也可以融化别人，例如我。

晚上我告诉明浩，第一次看见那颗星星，你也不知道它的名字，它和所有星星都一样。所以你要去找，去翻书，拿望远镜观察，然后你会发现，啊，原来它是这样的一颗星星，它其实与众不同，它有自己的名字。

明浩一听就听出来了，他问我你的星星是不是全圆佑，我跟他说是。

好在圆圆实在太耀眼了，我自己偷偷喜欢他，也不会被发现。

3.10

今天化学小考又没及格，我真的背了好久！气死人了气死人了，今天不写日记了。

不过明浩考得很好，他功课越来越好了，应该不久后就能转班了吧！可是他好像一直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事难过，我怎么会难过呢？这是很好的事啊，我的朋友越来越优秀，我开心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去难过啊，改天一定要好好告诉明浩才行。

4.02

顺荣说为了报答我上次帮他一起抄完了罚写，所以要偷偷告诉我一个秘密：他今天帮忙整理全高三志愿表时特别注意了一下全圆佑的，全圆佑的第一志愿是我们学校大学部的天文系。

顺荣还拍拍桌子说这很难考，特别难考，因为只有我们这间大学有天文系，这下你知道多难了吧。

然后我问他还有其他人也想考这个系吗？他支支吾吾跟我说有，A班那个总是考第二名的漂亮班花就是，他俩好像是讨论后一起填的志愿。

好奇怪，听到那句话时我明明也没吃酸的东西，但就突然感觉整个身体里都酸酸皱皱的，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

后来的课我都没认真听，还因为被点到却回答不出问题而被骂了。我问明浩，她是不是也知道圆圆喜欢猫、喜欢玩游戏、不喜欢吃海鲜，她是不是也偷偷帮他取了可爱的名字、也看他笑过。

是不是，是不是其实我知道的东西她也都知道，她甚至知道得更多，她知道他为什么不吃海鲜。原来这些根本不是我的秘密，她才更懂他。

顺荣说得对，好像只有聪明的人才能去读懂星星。

4.18

早上我偷偷去A班时，圆圆的位置空着。我问知勋他去哪了，他说全圆佑去参加那个奥什么的数学竞赛了，今天一整天都不会在学校。

然后我就好难过啊。

圆圆不在我很难过，但更难过的是他去代表参加比赛，而我甚至连这场比赛的名字都念不好。有的时候努力不想去想我和他之间的差异，可这好像就是事实，就算我不去看，它还是摆在那里。

5.06

明浩在今天转班了，虽然就在隔壁班，但我不能再往隔壁拍拍桌子就能跟他说话了，果然还是有一点寂寞。

净汉哥今天晚上没有事，就来教我功课。我问他大学都没有作业吗？他说有啊，但是他都做完了，现在才能来教我功课。净汉哥人真的好好，愿意教这么笨的我，还把以前的笔记都借我看。他问我我想考哪里，因为圆圆，我说我想考我们的大学，他也没笑我不自量力，还很温柔的告诉我那俊要更努力啦。

但其实我还没想好要考什么系，净汉哥推荐我可以参考看看社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人格特质很符合，俊是个很温柔又有爱心的人，也有耐心，常常能不求回报的去帮助他人。

是这样吗？我在净汉哥眼里是这种人吗？但我好像不是一个能得到那么多称赞的人才对。反倒是净汉哥自己，还有明浩、知勋、顺荣跟圆圆，他们才是真正温柔的人。

5.26

我今天好晚才回到宿舍。就快要大考了，这阵子净汉哥每天都来辅导我课业，他的教法很容易懂（连我都听得懂所以是真的很容易！），他说我进步很多，如果大考当天也照常发挥，有很大机率可以考上。

我很开心，如果真的可以考上就好了，那我好像就是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去完成一件事。虽然还比不上圆圆，但离他是不是也更近了一点呢？我是这样想的。

快走到宿舍时我抬头看，整栋楼都黑了，唯有一扇窗还透着昏黄的灯。我用手指从下开始一楼一楼往上数，发现亮灯的是圆圆的寝室，原来他这么晚了也还在看书呀，朝着梦想努力的他真的很耀眼。

他果然是星星，是星光，是整个宇宙里最亮的一等星。

如果最后我和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考上理想的学校，那我把我所有的考运都给他吧。他比我努力这么多，他应该要去最深的宇宙里发光，因为他值得。

05.

放榜那天文俊辉抓着徐明浩的手坐在床上，两个人盯着手机，紧张得像是跨年倒数时喊出一的那一刻会冲上高空绽放的烟火，淅淅沥沥降了他们全身五彩缤纷的雨。

成绩出来，徐明浩如愿上了大学部的服装设计，文俊辉则排了大学部社工系的候补，徐明浩安慰他：“有后补就是有机会，对吧？你不要担心，你已经很棒了。”

几天后，徐明浩在睡梦中被摇醒，睁开眼睛时文俊辉就趴在他床边，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晶莹的琉璃弹珠。他举着手机，气音里仍旧是藏不住的兴奋：“明浩，明浩，我上啦。我是不是很棒？我真的真的好努力了。”

徐明浩软软的嗯了一声。他眯着眼看向窗外，外头刚刚破晓。

/

文俊辉突然就不知道到底是等放榜那时比较紧张，还是他拿着相机举步不前的现在比较紧张。

“你只要上去问他能不能和你拍照就好，多简单啊，你看看那些女生，还不是自自然然的去找他。”徐明浩说。

“那不一样。”文俊辉握着他的手都在抖，“你又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你不懂。”

“但她们搞不好也很喜欢很喜欢全圆佑？”

“她们才没有。”文俊辉突然就较劲上了，“很喜欢他才不会像这样若无其事，我光想到会和他呼吸同一个小范围的空气，我就觉得紧张。”

“那你可能要更紧张了。”徐明浩突然快速凑近他耳边低语，“记得呼吸。”

还来不及疑惑对方话里的意思，下一秒那个人就给了他解答。他不知道为什么全圆佑要直直穿过人群朝他走来，就像他不觉得流星划过眼前会实现他的愿望，转发好运贴文的他也不会真的发生好事。

可全圆佑还是来了，他的一切到来都是天崩地裂，万物被迫快速轮转。他几乎想逃离，身体却不听使唤，双脚一动也不能动，直到全圆佑在他面前站定，冷风暴刮着雨水向他冲刷，是鱼和海藻的声音在唤着他的名字：“文俊辉。”

“在？”

啊。刚出口文俊辉就后悔了，他声音破碎得好难听。

可全圆佑好像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道：“李知勋刚刚托我告诉你，待会典礼结束后在侧门等他再一起去餐厅，他说传讯息给你你都没有回。”

“啊，这样。那是我太忙了，没空看手机。”因为都在想着要怎么找你拍照。这点他没说出来。

全圆佑点点头：“那你待会再回传个讯息给他吧，让他安心点。”

“好。”

随着他的应答，那么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对吧？但是全圆佑怎么没走呢，他为什么又张了口。

“毕业快乐。”

全圆佑还是没笑，但是声音柔和。不是对着任何一个人说，仅仅是对着他，对著文俊辉。

一句话，四个字，把他整个高中的暗恋都现形于此。文俊辉明白他们终究要前往下一段路程，而他整个高中的青涩暗恋似乎都在等着这句：毕业快乐。

06.

搬进大学宿舍时他终于是和徐明浩分开了，新室友叫金珉奎，很高一个，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读运动管理，有吸引人的小虎牙。

对文俊辉来说金珉奎几乎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室友，他们寝室大概是男子宿舍里最干净的一间，其中功劳99.9%全都给归功于金珉奎，因此他还给金珉奎起了个小称号，叫珉主妇。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每天跟徐明浩黏在一起吃午饭，有时候会有对方的新室友李硕珉，一个开朗又温暖的男孩子。

再有时候，很偶尔的，他能看见全圆佑。他们的系楼其实离得不远也不近，但也足够让巧遇机会逐渐趋于零了。

全圆佑毫无意外的走上了他想走的路，上上个月看见全圆佑，他手上拿着一本厚重的原文书，把英文记起来回家查，原来是《银河动力学》；而上个月再见到时手上原文书又换了一本，叫《星系、银河、天体物理学》。

他还是一如既往，身周裹着一层属于星体的浅淡光晕。即使戴了眼镜，那些星星仍旧从他眼里漏出来，砸在地上落了些金粉，随着他的路径轨迹，就又汇成了一条银河。

文俊辉想全圆佑的房间一定是一间宇宙工厂，他在里头生产无数颗小星星，一些从窗户溜了出去，一些缀在他身上，一些落进他眼里，一些被他拿去研究，剩下最后一些，就压在他厚厚的课本里，记得往自己身上泼一桶黑黑的油墨。

话说喜欢全圆佑这件事，文俊辉有意无意不想让大学才认识的新朋友们知道，因此他把这件事取名为行动代号1111。

“1111是什么意思？”徐明浩问他。

“明浩没听过吗？不是说如果刚好看到时间是11:11分，那就代表你喜欢的人正在想你。”

“是吗？还真没有。”

“那现在告诉你啦，你就知道了。”文俊辉说着说着，将头靠上他的肩，“我每天都在想全圆佑，所以要是他也能想我一次就好啦。”

关于我想你呀，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像满天星一样，细细碎碎，攒起来，能照亮整个天空。

07.

和金珉奎同寝了半学期，文俊辉已经习惯寝室总是一尘不染，不管多晚回来，只要金珉奎还醒着，那他饿了就有东西能吃。

可是今天金珉奎却边收东西边可怜兮兮的告诉他，俊哥，我要搬走啦。

吓得文俊辉打包回来的麻辣锅都没心情吃了。

“跟我住不好吗？”

“没有啦，俊哥是很好的室友，但我朋友找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子，我答应了，所以就不住宿舍了。”

这下换文俊辉眼眶泛泪：“那我一定会很想珉奎的。”

“我也是！俊哥！”

然后两个人抱在一起惺惺相惜的假哭。

可如此一来，寝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文俊辉跑去问舍监接下来的安排，对方告诉他有一寝也有个孩子要退宿，他们会将剩下来的那个同学调过去文俊辉那填补空位。

“我好紧张呀，不知道新室友人好不好。”他躺在徐明浩床上，手抬起来快速接过李硕珉丢来的一小包饼干，“我觉得再也遇不到比珉奎更好的室友了，他才走一天我就开始想他。”

徐明浩点点滑鼠，手撑下巴，有些漫不经心：“你就不要被自己打脸。”

“我才不会。”

“话说俊哥，你的新室友什么时候搬来啊？”李硕珉咬着饼干问他，声音有些口齿不清。

“嗯……舍监说好像是今天？”

“那你还赖在我们这不回去？”徐明浩说。

“我为什么要赶着回去啊？舍监说有给他房间钥匙啦。”

“那你也去跟人家打个招呼吧，给人家个好印象，毕竟接下来的日子还要一起住呢。”

“……我知道啦。”文俊辉坐起身来，撇撇嘴。他好像从来都没办法反驳徐明浩，毕竟对方说的话在至少九成的事上都占理。

说了明天再来找你们玩，文俊辉便走回自己所住的楼层。趿拉着拖鞋的声音在走廊间回响很大，他远远就看见寝室的门半开，想了想，看来是新室友来了。

待会进去要说什么呢，嗨你好我是文俊辉，大一的，人应该还算好相处，我们住一起，如果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

文俊辉相信他本来可以好好讲出上面这些话，只要房里那个人不是全圆佑。

所有声音瞬间全被扼在喉间，那人的存在总是割断地心引力，会向上飘浮，飘进无边无际的太空里。

他一踏进去，就窒息。

/

文俊辉觉得自己就像刚办进去的菜鸟帐号，连新手任务都还没破完就直接被拎去单挑boss，当场被对方杀个血流成河体无完肤。

然而现实是全圆佑把厚重的书一本接一本归进书柜里，嘴上问他宿舍有没有什么需要共同遵守的规范。文俊辉说没有，就是要维持整洁，东西吃完要记得收，免得长蚂蚁。

“长蚂蚁是很麻烦。”全圆佑意外接了他的话，“我的前室友很爱吃甜，一次吃完了忘记收，蚂蚁就来了，也不知道从哪爬出来，长长一串，杀都杀不完。”

要死了……

文俊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和全圆佑聊着蚂蚁的话题，他甚至估计蚂蚁可能待会就会来了，因为他的心里正灌满甜滋滋的蜜，稍微一动就会漏出来，吸引蚂蚁争相舔食，刺刺痒痒的。

告诉徐明浩他和全圆佑成为室友这件事，成功把对方吓得茶都没冲好，一点热水泼到外头去，还好没烫到：“那你还不好好把握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和暗恋对象住在一起的。”

他他他，他当然知道了。到现在和全圆佑已经同寝快一个月，那一些微小的、神秘的、未知的地方，在离对方空间仅三步距离下，终于使他更贴近那一身温柔骨肉。

他发现全圆佑的自我管理能力很好，也是真的爱打游戏。该念书就念书、该玩游戏就玩，曾经一次他早上去上课，晚上回来，发现没课的全圆佑还戴着耳机坐在电脑前，询问下才知道对方除了上厕所之外，一整天下来没从椅子上离开过。

他还发现全圆佑洗完澡不会直接吹头发、早上起来不叠被子、桌上笔筒永远插满三只蓝笔和两只黑笔、喝完冷饮喜欢把冰块用牙齿咬得喀喀作响、喜欢看恐怖和科幻类型的书、闻着衣服上的薰衣草香气会心情好、紫色的衣服和物品很多，因为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

虽然全圆佑之前也和其他人同住过，但文俊辉肯定他历任的室友也不会知道那么多。只有打从心底想了解你的一切，那关于你的所有事情才会变得珍贵，每知道一些，心里的罐子就被打开，扔进一颗披着初雪的甜腻方糖。

不过，有件事情他一直都摸不透。

他总是比习惯熬夜的全圆佑睡得早，可文俊辉好几次发现他在半夜醒来时，对面床上居然空空如也，整间寝室都是暗的，全圆佑不见了。

他不知道对方去了哪里，好几次甚至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早上他出门上课后，下午或晚上才又看见对方像无事一般待在房间里。

抱持着解开谜底的好奇心，文俊辉这次撑着让自己没睡着。全圆佑似乎也没想避着他，迳自打开房门就往外走，他偷偷跟在后头，走上阶梯，脚步放轻，像只鬼鬼祟祟的小猫咪。

最后他发现自己来到宿舍最顶楼的天台——他知道这里，但从没有上来过——不知道从哪时传起这里闹鬼，导致大部分人都避而远之。

全圆佑坐了下来，他身前有一架大大的天文望远镜，通体的白，脚架是黑的，融入夜色中，便宛如往地面快速下坠的流星。

噢，原来他一整晚，就躲在这里看星星。

文俊辉躲在门边这么想。

后来他趁早上偷偷拿着卷尺跑来天台一量，发现全圆佑观星的秘密基地，是不多不少的三平方公尺。

08.

第五次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视线，全圆佑终于让自己前几天下来的猜测全都有了底——文俊辉在偷看他。

小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一路跟来他竟也没发觉，大概是对于文俊辉，自己一直没抱持任何戒心：原因是对方太过单纯，他在自己面前几乎不隐瞒任何事，只要他开口，问一答一，有时候还想多讲三句，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毫无保留掏出来的样子。

是全圆佑没遇过的人。有点笨，但可爱。

“别躲着了，出来吧。”

他朝门边喊了一声，然后就看见一团黑影顿了顿，犹豫了几秒，这才一点一点朝他靠近。文俊辉还穿着睡衣，身上披了件没那么厚重的黑色外套，两边拉紧抱在胸前，半张脸都埋在外套里。

“不是故意要偷看你。”

他讲话的声音很轻又小心翼翼，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全圆佑有些无奈的想，没有要骂你呀。

“睡不着吗？这么晚还在这。”他拍拍身边的位置，暗示对方坐过来。他觉得文俊辉也明白，但却还是坐在离他一个空位的地板。

文俊辉接着摇摇头：“没有，就是想看看圆佑在做什么。”

“那看懂了吗？”

“看不懂。”

“看了好几天还看不懂吗？”

如期看见对方的迫窘，他好一阵子才开口，整句话支支吾吾的：“如果、如果圆佑不喜欢，那我就不来了……”

语落后便急急的想起身，全圆佑反射性抓住手腕，肌肤相触的瞬间他们都愣了一下，是全圆佑先定神反应过来：“看不懂的话，我教你？”

“啊？”

“我在观测天体，”他让出望远镜前面的位置，“你也能来看看，不用纪录，眼睛对着镜头就好。”

“不、不用啦。”文俊辉摆摆手，声音又小了下去，“我太笨了，看不懂。”

“看不懂也没关系。”全圆佑慢慢告诉他，声音贴合著某种温暖的边线，“那你可以看它漂不漂亮，或者，喜不喜欢？”

于是当文俊辉依言把右眼对准目镜，那些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居然顿时近在眼前，星星像烟火般从空中爆发洒开，被某种魔法固定在空中。那大概就是天上的汪洋，岛上灯光亮了数千年，他突然觉得自己离星星好近好近，彷佛伸手便能触碰。

“今天天气好，能看见的星星很多。”全圆佑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如果这颗星不漂亮，可以再移望远镜，去看看其他的星星，总有一颗你喜欢的。”

文俊辉听了他的话后反驳似的低吟了一声，又道：“我觉得这颗就很漂亮了。”

他转过头来，那双清亮的眼全被染上了星子的颜色，晶莹而水润，瞳仁里埋了点点星砂，盛着明月，在暗处发光。

放平时他一点也不相信这种话，就连比喻都不信，可就在方才，全圆佑莫名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迳自停了一拍。

偏头咳了几声，这才刺激得心脏好像又恢复跳动。全圆佑咬着一边的下唇瓣暗忖，好一阵子才开口：“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总感觉你在应对我时好像都很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文俊辉怔住，没回话，全圆佑自己继续往下说：“我记得你很爱笑……高中时我们班上有些人也是你的朋友吧？像李知勋，还有隔壁班的权顺荣，我看你很常在他们面前笑，但我一次也没见你在我面前笑过。”

“是不喜欢我吗？俊。”全圆佑好正经在问他，天空好像又更黑了，星体异常耀眼，“还是我不好相处呢，我们是室友，我想和你亲近一点，但你似乎不喜欢。”

“我没有不喜欢。”他的声音在空气里微微发颤。

是这样吗？你也会觉得你无法向我靠近吗？

文俊辉第一次感觉到星星好像在向他坠落。可是他们明明就相隔了数千万光年，这样也能联系吗？

好复杂呀。

“还有，对待我也不用这么谨慎，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全圆佑补充。

“……真的？”

搞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来了兴致，全圆佑嗯了一声，下一刻就听见文俊辉虽然仍是有点拘谨，但问出的问题却着实让他下意识愣了三秒：

“那、那你为什么不吃海鲜啊？”

09.

『我都可以，俊尼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那我就随便买了？”

『好，谢谢俊尼。』

挂断电话后非常明显的将视线下移，心里拼命念了上百次你别说话你别说话，可最后还是听见对面不可置信的传来一句：“我没听错吧？俊尼？”

大叹一口气，抱着反正也瞒不过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文俊辉搓搓手指就全盘托出：“他说以前听到知勋都这么喊我，然后就问能不能也跟着这么喊……我没什么拒绝的理由呀，所以我说可以。”

“那现在情况是？他喜欢你？”徐明浩挑着眉。

“什么喜欢！”不小心太过激动，他耳尖迅速漫上一抹潮红，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道你怎么得出这种结论：“我们只是，交情比以前好了。”

“喔——”徐明浩撑着头，尾音拖了长长的一条，似笑非笑看他。文俊辉原本以为对方还想接着调侃自己，却只见徐明浩仅仅是垂下眼帘，光线在他的眼睫上打了个结，随后亮晶晶的又抬眼，语气很是温柔的浅笑着问他：“开心吗？”

这下文俊辉突然就憋不住，直接坐过去对方那侧将人抱住，额头蹭在他手臂上，头发遮住看不见表情：“……简直要开心死了。”

/

带着饭打开房门时全圆佑刚结束一场游戏，摘下耳机扭了扭手腕，食物香味就扑鼻而来。

“买的什么？”全圆佑把椅子转过去。

“炸酱面。怕你吃不饱所以又多带了一个泡菜汤。”

“谢谢俊尼。”他又说了一次，“我拿钱给你。”

在全圆佑翻找钱包的同时，文俊辉又从装食物的塑胶袋里摸出什么，塞进全圆佑手心，小小的方盒子，他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盒感冒热饮。

顶着他疑惑的目光，文俊辉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背上，天气正慢慢转凉，上头还沾染着些微寒气：“你是不是快感冒了？看你早上起来都跑去喝热水，就想你可能是晚上喉咙会痛。”

“是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我以为只是晚上没有睡好。”

“嗯……之前就想说了，”文俊辉望他，那双如猫的大眼仍旧灵动：“圆佑虽然很聪明，但对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上反而很迟钝呢。”

彷佛某个秘密被正面撞破，他顿时有些尴尬：“李知勋……也这么说。”

当初和李知勋变熟也是因为游戏，对方成了他班上唯二熟悉的人。某次两人组队组到一半，李知勋对他说：你还真是不懂得融入人群。

其实这话从李知勋嘴里说出来没什么说服力，对方也是个孤僻的主，但比他又好了一点，至少李知勋在除了班上以外也有朋友，比如文俊辉。

那年双亲离婚后他被母亲带走，本来家中主要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如今金钱链断了，母亲扛起家计，两个人依偎着过活。全圆佑躺在家中沙发，外头连夜风雨吹得窗户哐哐作响，如猛兽妄想侵略这仅剩的一方安定；他望着天花板，脚尖抠着沙发上的破洞，大拇趾一脚踩进柔软的棉里。

此刻的他突然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称之为正道，以致于往后他几乎把所有生活奉献给课业，忽略了人际互动，也没觉得哪里不妥。一心一意勤奋向学这个举动让他得到了母亲与周遭师长及长辈的夸赞，却也在同时失去交际能力，等全圆佑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的独来独往竟已然成为一种变相的习惯，对交际几乎冷感，那些全是次要品。

什么人喜欢你、什么人讨厌你，你知道吗？李知勋问他。还是你根本没兴趣、不在乎。

『那些不是我想去关心的事。去在意那些，我不如多念点进度，多打几场游戏。』他很老实的承认，『但我知道那些女生们喜欢我。』

『胡说，她们只是喜欢你的外表，那才不叫喜欢。』李知勋嗤之以鼻，『一点都不了解你，谈什么喜欢。』

全圆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李知勋掂起脚尖，拿食指戳他额头，随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如表面锋利，你只是又冷感又迟钝。』

也搞不明白李知勋这话到底是褒是贬，正想开口反驳，对方的声音又压了下来：『但就算再怎么迟钝，总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发现吧。不是有个人不惜冻伤也会朝你靠近，而是你不经意间渴望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总是会出现这么一个人让你去在乎的。』

下午文俊辉又蹭去徐明浩他们寝找两个朋友玩，后来玩累了三个人集体昏睡，直到刚刚才被也同样睡眼惺忪的徐明浩叫醒，问他要就一路在这睡到明天还是回房睡。

文俊辉说回房，打个呵欠就掰掰晚安明天见，回应他的是李硕珉时有时无的鼾声。

推开房门时里头一片漆黑，时间是半夜两点多，他猜全圆佑大概又跑到顶楼。本来想直接扑上床铺睡第二轮，没想到走近一看才发现另一张床原来有人，而且还是醒的。

“你去哪了？”

全圆佑问他，原本就低沉的嗓子能听出来被磨得有点哑。

“明浩房间。明浩就是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朋友。”文俊辉边说边走到他床边来，“在那里睡着了，刚刚才醒，就跑回来了。倒是圆佑呢？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

“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平躺，左手胳膊半遮住双眼，“大概是真的快感冒了，觉得很烦，睡不好。”

室内一下子没有了动静，仅有两方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落。过一会儿，另一道呼吸声不见了，取代而之的是房门轻启的声音。

等全圆佑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看见文俊辉纤长的手指按亮床头边的小夜灯，霎时暗暖的橙光弥漫室内，光线沿着墙壁温和的爬。

让全圆佑坐起来，文俊辉也坐来他床边，并塞了个杯子到他手里。察觉到手心被缓缓烘暖，他看着杯内奶白色的液体，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温牛奶？”

文俊辉点点头，暗示他快喝：“不是睡不着吗？喝了这个能好睡点。”

望着手中杯子，他脑海间顿时浮出几抹几乎生了灰的画面，而后便对杯缘一口接一口，他能感觉到热流正从喉头淌进胃里，整个体内都在阵阵发烫。

“我好久没喝过温牛奶。”全圆佑告诉他。

“我爸爸以前会做给我，在睡前，我睡不着的时候，他就温牛奶给我喝。后来他们离婚了，我母亲忙，我也长大了，尽管睡不着也不会闹，就没再喝过。”

“如果你想，我也能每天都弄给你喝。”把空杯子拿过来，文俊辉慢慢的说：“开小小的火让它加热，温火会把牛奶烘暖。我知道什么时候关火牛奶才不会过热，它会在刚刚好能让人睡着的温度……”

到后头文俊辉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发现全圆佑仅仅是撑着头望他，嘴边扯出一抹淡笑。他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不知道究竟多红，但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冒烟，可能连最红最甜的苹果都要输他几分。

“……没有，我随便说说的，你不要理我。”

“那可不行。”全圆佑低声的笑，“我还想你温牛奶给我喝。”

盯着对方的笑容，文俊辉眼角猛地一阵发烫。他悄悄地想，假如有一天他们相爱，那清冷的薄唇会不会给他一个温柔到使人落泪的吻。

10.

『刚刚那个人是谁？』

等李知勋回到座位，全圆佑刚好把最后一道式子解出来，于右下角落下一个潦草的井字号，抬眼问他。

『怎么，你有兴趣？』

全圆佑耸肩：『只是觉得你们聊得挺好，我看他挺常来找你。』

李知勋哼哼两声：『文俊辉，F班的，离你远得很，怎么也不会接触到。』

『那你怎么认识？』

『俊尼之前在食堂帮过我。那时候我买了饭才发现钱不够，尴尬得要命，他排在我后面，明明我们完全不认识，他却二话不说帮我把剩下的钱都付了，还笑嘻嘻的跟我说不用还，刚好今天没有人陪我吃饭，你现在陪我吃就算还我了吧……和他成了朋友后，我才发现他总是这样，他的善意好像是永无止境的，对谁都一样。』

后来他开始若有似无的观察文俊辉，对方出现在他们教室附近的频率很高，来A班多半是找李知勋，同时也会跑去同一层楼的B班和C班，好像到处都是他的朋友。

文俊辉的确是不聪明，但他身边仍是围绕着许多人，大抵全是被他的温度聚集。虽然在自己身边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两者就是不同，他思考了很久，才搞清楚那是虚与实的差别。

因此全圆佑常常觉得他其实一无所有，而文俊辉，他才是那个拥有最多的人。

/

他已经三天没看到全圆佑了。

很神奇吧，明明两人是室友还能三天不见。据全圆佑的说法是他这阵子会特别忙，系上要举办一个公开讲座，教授找了班上几位同学合力参加，不仅要准备讲座内容，还得两两分组搞出小论文，他最近就在忙这个。

于是文俊辉也不好打扰对方，就乖乖顾好自己的生活。但在晚上，他会自己跑到顶楼去，带着笔和画纸，趴在那边就画画。

他知道全圆佑忙碌之前正在纪录星星，望远镜还摆在观测的角度。他想接着帮忙，可文俊辉不懂得怎么纪录，想了好久，最后决定画出来——这大概是对他来说最简单的方式了。一颗颗星星的位置被相对绘在空白图纸上，比较亮的星星，就用黄色蜡笔在上头多涂几次。

有的时候画得累，他就直接在那里睡了，睡在那个三公尺平方里，手抱着膝盖，整个身体缩在一起。这模样好几次被晚归后在寝室找不着人的全圆佑撞见，他看著文俊辉，觉得他像只企鹅、也像只蜷着睡的猫。那时候的他很小很小，大抵也得用望远镜看，他才会在他眼前出现。

后来，全圆佑往文俊辉身上盖了件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外套，而他也躺在一边，闭上眼，就跟著有文俊辉的星夜一起入睡。他想起那天她反常的感性起来，问他，你觉得星星会不会说话啊，他们其实有一套自己的语言，谁都听不懂，只有星星间彼此能理解，像暗号一样。

那时全圆佑想都没想就回答不会，可如今大概是星星真的在唱摇篮曲，否则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能获得一夜安眠。朦朦胧胧间，他的舌尖轻轻沿着唇齿硬颚滑过，隐约尝到了些温牛奶的味道。

/

天气转冷的开端常常是连夜大雨，他们所在的城市也不例外，大雨把身子都浇得冰冷，再配着风就能冻得人呲牙咧嘴。

文俊辉难得在晚上十点多能遇到全圆佑，对方正抱着一盆湿漉漉的衣服说要拿去烘，这些天都下雨，衣服根本不会干，再不拿去烘就没东西穿了。

“我也去！”文俊辉拿着自己洗好的衣服跟上。

烘衣服时他们坐在旁边聊近况，文俊辉问：“你今天不用去做论文啊？”

他看见全圆佑摇头：“我的组员家里有事，今天停了一天。”

“那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主题啊？”

“黑洞。”全圆佑说，“上半年学界终于成功处理出M87星系中的黑洞影像，这能帮我们计算出黑洞的质量，但就像是我们经常看到的阴影或是轮廓边缘通常会很模糊，这张影像中的黑圈也是如此。计算这个黑洞直径所需要的一些参数目前都还是未知数，像是黑洞自转的速度有多快，或是自转轴在太空中的确切指向等，我们就在针对这些问题作探讨。”

文俊辉张着嘴听得一愣一愣，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句：“那、那你们加油。”

全圆佑又笑了，站起身来朝他道：“衣服烘好了，我们走吧。”

被烘过的衣服暖和得不可思议，抱在怀里都能融化。文俊辉一把把脸埋进衣堆里，满足地感叹了几句，嘴角扬起，像得了小鱼干的猫。

全圆佑走在一旁望着他因为一点小事就幸福洋溢的模样，左肋骨上方又在莫名发热，他怔住，鬼使神差的就说了一句：“如果你也跟这些衣服一样暖，那我今晚就抱着你睡。”

文俊辉瞬间停了下来。

话说出口了才觉得尴尬，全圆佑轻咳几声，本想用只是开个玩笑来替自己解围，却发现文俊辉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耳尖已经红到能滴血：“我、我很暖啊……”

“什么？”

低头凑了过去想把话听得更清，哪知道文俊辉正好抬头，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眨眼便近到能碰触鼻尖，轻轻擦过，能过电。

“而且我还不会退温。”

文俊辉悄声告诉他。

这下全圆佑是真的愣住了。他的左肋骨上方现在不仅发热，还正微微发痒着。

11.

“那天我问了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他说黑洞，然后讲了一大堆，我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搞不懂，听起来就难得要命。”文俊辉把刚做好的报告存档，转头看差点死在一堆布料与设计稿里的徐明浩，啧啧两声：“你的看起来也差不多。”

徐明浩没应他，独自对着那些东西骂骂咧咧。文俊辉看看时间，半夜一点多，估计对方会一路搞到早上，他抓着钱包离开教室，决定去给好朋友买点生存食粮，不然他怕徐明浩死在学校。

踏进便利店时他一下子想到了全圆佑，对方此时肯定还待在教学楼。教室号码手机里有，前几天聊天时谈到的，他边把聊天室点开，边从架上多拿了点食物进篮子。

结完帐后出了店进入教学楼，顺着楼层及号码走，果不其然看见目标教室向外透出淡淡白光，模糊掉整条走廊的漆黑，变得耀眼又夺目。可文俊辉知道其实教室并没有那么明亮，是全圆佑，因为全圆佑的存在，这个地方才得以明亮。

中指指骨附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声后把门旋开，一点细小的笑音从门缝间溜了出来。文俊辉微微发愣，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他会不会走错教室，可这是不可能的，他方才在外面可是确认了至少有五次的门牌号码才开门进来。

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没有走错，全圆佑的头从电脑后方探出，嘴边还有些许未泯灭的笑意。对方见到他很是诧异，问他怎么还没回寝室，文俊辉说他陪明浩赶期末，就顺便来给你送点吃的。

然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飘去，落在位于全圆佑旁边的人身上：一个女生，五官出落得细致又端正，一头如瀑长发散在肩上，映得皮肤白皙如小雪似的，那双大眼此刻也正盈盈的望着他，她浅浅的对他笑。

知道全圆佑肯定会和他的组员在一起，所以一开始食物就买了两人份。把要给徐明浩的部分拿起，文俊辉走过去将整个袋子放在桌上说：“这些都给你们吃。”

“哇，我也有份吗？”那个女生满脸惊喜，一瞬间并出的光让文俊辉有些无所适从，只能愣愣的点头说对。

全圆佑拉过袋子往里头瞧，发现全是自己喜欢的，心头一软，忍不住就道：“都是我爱吃的，我一个人全吃完好了。”

“什么？人家明明就说也有我的份。”

“别吃了妳，再吃就胖了。”

“啊，失礼！你从以前到现在就喜欢损我是不是？”

呆呆的站着看他们拌嘴似的吵架，文俊辉好不容易找到插话的时机，低声反驳了一句：“妳、妳没有，妳不胖。”

对话霎时停了下来，只见那个女生又把目光迎向他，晶莹透澈，如两潭秋水：“是俊辉吧？圆佑蛮常跟我谈到你。”

“真的很温柔呢。”

也忘了怎么道的别，走在回设计楼的路上，文俊辉觉得自己肯定看过那个女生，却怎么样都想不起来。

“是姜慧妍吗？”徐明浩吸呼着泡面问他，“之前高中和全圆佑同班的，那个班花。”

啊，对呢，文俊辉恍然大悟。是她没错，那个曾经出现在自己日记上的女孩子。

原来全圆佑对她，也可以笑的啊。

/

文俊辉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把那个组员假想成男生，他对自己提出疑惑，对啊，为什么不可能是女生，班上又不是没有女孩子。

而且还是聪明的女孩子。

可这件事对文俊辉来说重要的不是男或女，而是姜慧妍这个人。自那次听说她要和全圆佑考取同一个系后他就没有再后续关注，现在看起来，她的确也达成了她的目标。

他们至始至终都离得很近，全圆佑和姜慧妍，以前盯着全圆佑名字时，女生的名字必定会坐落在视线边缘，强迫着彰显存在似的。就靠得那么近，即使文俊辉想忽视也做不到，因为她理所当然的应该在那里。

以前不知道都没什么事，现在一但知道了，文俊辉发觉自己变得狭窄又窒息。每当看见隔壁空荡的床铺，他便不受控的想：他们今天又要待在一起一整夜啦，那他们是不是也会像那晚一样开心的聊天呢？全圆佑会跟她讲好多事情，即使不是生活上，课业内容，她也能听得懂。她会知道黑洞的什么质量和阴影，她能和他一起看星星，她会知道怎么纪录；她外表很出众、很温柔、也很亮。文俊辉发现她的本质好像也是一颗星星，他们同校同班好几年，有共同话题，样貌又般配，他们一直都接近。

“可我应该也不差，对吧？”文俊辉有些底气不足的反问自己，想多少增加点自信。

他也是很努力的在朝全圆佑靠近，他手机的播放纪录还留着关于黑洞的介绍影片，如果今天全圆佑再和他谈到这个话题，他一定能搭上一些的。黑洞，黑洞就是一个质量很大的天体和星体，重力场很强，连速度很快的光子都逃不过，所有东西都被吞没。

中午徐明浩找教授去了，李硕珉大概在宿舍睡得昏天暗地，电话打不通。文俊辉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发讯息问全圆佑要不要一起吃午餐，不久后得到同意的应答，对方让自己过来教室外等他，他还没下课。

到了外头，文俊辉隔着玻璃偷偷探头往教室看。他一眼就找到全圆佑，对方正低着头写字，一个个英文与数字从笔下生出，带了一串宛如大海的深蓝色痕迹。

文俊辉乖乖抱着膝蹲在外面等，口中默念那些他为数不多能勉强看懂的黑洞知识。好不容易等前台教授宣布下课，他立刻站起身来想喊全圆佑，却在此时看见姜慧妍又抱著书凑到对方身边。他们的头凑得极近，蓝笔在纸页上书写，两池深海流流淌淌，汇成同一片汪洋。

欲出口的话语被硬生生卡在喉头，出不去。与此同时，几个女学生从教室里鱼贯走出，嘴上声音压低，但他还是能听见那些琐碎的言语：

『所以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真的？他喜欢姜慧妍吗？』

『当然了！你还见过全圆佑跟哪个女生说话？』

『说的也是……啊，真可惜，本来还想着要努力看看的。』

『没希望吧，妳看看人家长得多好看啊。而且他们两个听说高中就同班了，还一起考上来的，感情好着呢，多努力都没用。』

随着她们可惜的轻叹，文俊辉再一次试着把视线放回两人身上，却什么都看不清。在云里、在雾里、在隧道中、在黎明前，他发现他的光好像也在这一刻被黑洞所吞没。

他可以用望远镜来感觉自己与星星的距离是触手可及，可他终究还是身处地球，他永远也不会变成像她一样的星星。他们两个人都在太空里，和他是不同的，300公里是定律，不可能会为了他而消弭。

其实这些都是早就知道的事情，文俊辉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难受了起来。离开的脚步沉重而缓慢，当全圆佑传讯息来问他怎么没看见人时，他全身都在发冷，最后只答不对题的戳屏幕回了一句：『圆佑喜欢姜慧妍吗？』

讯息很快被已读，正在输入的字样浮在聊天室里，没有很久，完整的句子便跳出来，亮晃晃地刺痛了文俊辉的双眼：

『怎么突然问这个？她人很好啊，没什么好挑剔的，我想应该没有人会讨厌她吧。』

是啊，文俊辉告诉自己。就因为连他自己都对姜慧妍讨厌不起来，他才难过的想，她就是自己比也比不上、那么好的、值得被喜欢的一个人啊。

当晚上约定的时间到来却没看见文俊辉出现，徐明浩拨了对方的电话过去，迟了几秒才被接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对方先传来一句带着哽咽泣音的“明浩”。

『俊辉？你哭了？！』

徐明浩被吓得话都说不好，文俊辉吸吸鼻子，今夜的风刮得大了，耳边全是呼呼风声。他颤抖着声音，彷佛失了所有力气，一字一句慢慢告诉对方：“明浩，我真是一点也不懂他，他好像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我已经好努力好努力了，但还是追不上。就连现在知道他好像喜欢别人，我也只会坐在这里哭。”

握紧话筒抬头朝天上望了一眼，文俊辉抹掉脸上蔓延的泪水，却怎么都抹不干净。夜空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星星。

“可我还是好喜欢他。”

12.

讲座终于在昨天结束，好不容易卸下重担，能好好睡一场觉的时候，全圆佑却失眠了。

开端是那杯脱序的牛奶，昨晚他问文俊辉能不能再泡杯温牛奶给他，说自己好久没喝。对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交到他手上时全圆佑也没多虑，凑近嘴边就喝，怎么也没想到舌头会当场被牛奶烫得激灵，火辣辣的疼迅速燃烧，像着火的鞭子轻轻往舌尖上一抽，不用力，却也足够皮开肉绽。

烫，太烫了。全圆佑这才意识到杯中正飘着白烟，袅袅上升，热气熏得他微微有些睁不开眼。

于是他就失眠了。那杯牛奶后来被他放着退热，可等到他再喝下肚时，液体已经过凉，能让人安眠的温度消散在夜半时钟滴滴答答转过的时间里。

是哪里变得奇怪了。

文俊辉表现得一如往常，提起那杯热牛奶还令对方无措，一个劲的朝他道歉，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倒是全圆佑一个人莫名心慌。那几日天气猛然回温，一早都能被炙热的太阳晒醒，连续好几个同学在课堂上大声抱怨现在简直是夏天，短袖全收在家里、宿舍不是高领长袖就是铺毛大衣，简直不给人活路走。

只有全圆佑，只有他似乎感知不到温度变化似的，依旧长袖外套来上学，不免被各处投以惊奇的目光，就连姜慧妍都忍不住调侃：“我看你还是脱一件衣服比较好吧，我怕你待会中暑。”

全圆佑摇头，目光一秒都没从书上离开过：“我不会热。”

没人相信他是真的不热，有人甚至猜想他是打赌输了，正在做惩罚。只有全圆佑知道这些事全是空谈，他的体温过低，外头冷，房间内更冷。

直到那晚他终于受不了，身上棉被和衣物一点都没有给他带来温度，牙齿细密的打着颤，全圆佑觉得自己又要失眠了。他转身面对文俊辉的床，在一片黑暗中隔空喊话：“俊尼，你会冷吗？”

“我？我不会啊。”

“可是我觉得好冷。”

“……圆佑快睡吧。”他听见文俊辉这么说，“如果还是冷，我这边有多一条被子。”

全圆佑才不想管什么该死的被子，那东西一点作用也没有。他凝视著文俊辉，能看见些许隐隐约约的轮廓，他把他从黑暗中剥离出来，身影逐渐化成一团混乱耀眼的光火，夕阳光线穿过海浪，铸起翻动的橙色琉璃片，街灯全被挂满灯泡彩球，交错着点亮纷飞雪夜。

全圆佑知道能将他消融的人就在那里，仅三步距离，他会彻底在那人怀里融化，宛如飘落火山里的雪。焦躁又不安的情绪少见的出现在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出理由，整个夜里，全圆佑数次想张口问文俊辉：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什么我还会觉得冷。

/

待那热烈的几日过去，该有的气温又回来了，大家纷纷把保暖衣物再次拿出，全圆佑也不再变得显眼，他和所有人都一样了。

一旦有一件事情安定下来，后面好像就会逐渐跟着顺遂。在回宿舍的路上他接到电话，是李知勋。

对方劈头盖脸的就来了一句：『你交女朋友了？』

“什么？”

他从第一句话就跟不上。

『我听到我们班之间有几个同学在传，说你和前阵子常跟你待在一起的那个女生交往。』

“你说姜慧妍？”全圆佑愣了一下，“没有，我们没有交往。”

『不然呢？』

“我们就只是朋友。”

『是吗？』李知勋吁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突然就这样交往，既然是误传就好。我打来只是想问你这个，但讲句老实的，你整天和她靠得那么近，是谁都会怀疑。』

『那没事了，挂了。』

电话断线的嘟仿若钟声响而沉重的当一下子把他敲醒，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复杂又难发现的事，更多的只是全圆佑没遇过这种情况，这是第一次，所以他陌生。所有事物在脑中快速串起，连和他不同系的李知勋都能知道这件事，那在身边的文俊辉大机率也能知道。

对于姜慧妍，他们认识得久，却互相没想过要衍生出任何发展。她是个几乎过度理性且独立的人，她对同科学术的热爱让他们靠近，但也仅止于此。

真正生而心动的，是那晚融合著星星月光看向他的一眼沉沦。他一直都是这样温暖而轻柔，温柔与关照全刻在骨子里，从高中校园到大学宿舍，对全圆佑来说，那好像才是属于整个世界的光。

这样的他，是自己睡前祈求安眠的温度、是本就习惯冰冷，却会被自己的低温睁着眼被迫迎接黎明。他所渴望汲取的温度原来真的存在，从那一句你好，我是文俊辉，请你多多指教开始。青涩模样的男孩不知道自己藏不住秘密，转瞬即逝不规律跳动的心拍也全被当时的他归类于不曾存在的感性错觉里。

走回宿舍的路上全圆佑突然感受不到冷了，转开房门，室内是暗的，拍开墙上电灯发现里头没人，全圆佑走过去脱下包包放在他的书桌上。没关的窗户为他最后一晚失眠划下句点，风吹进来时一旁文俊辉桌上的本子被带动着唰唰翻页，他没克制住让视线移至上头，对方在空白页上画了张车票，车票价钱300元，日期打了问号，下方起始点和目的地分别写着『地球→ 宇宙』。

再另一边，看起来像日记，日期是一个礼拜前。他这么写：『全圆佑总有一天一定会喜欢文俊辉的。』

『在61分、在25小时、在星期八、在13月、在第366天……』

『那个时候，全圆佑就会喜欢文俊辉了。』

亲手帮忙阖上日记，全圆佑不禁无奈的笑了。推开房门往天台走去时全圆佑心想，他的俊尼真的是傻瓜啊。

——那太好了，虽然四年一遇，但你还留了一天让我爱你。

况且，四年有什么呢，即使好多个四年也一样。毕竟宇宙爆炸了一百三十七亿年，我才等到你。

13.

踩上阶梯时脚下是一片绵软，透着浅粉和淡紫的厚重云层飘来糖丝的甜腻，几颗闪耀的星被镀上更亮一层银光，脚边的清泉小溪，原来是蘸着糖的奶油和蜂蜜在潺流。

会到这里全是依着直觉，全圆佑边打开天台的门边揣测，他好像总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个人还是会待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无论他们是否遥远。

所幸这些都不是空想，间接给了他向前走去的底气。文俊辉一个人坐在望远镜前，身影沐浴在月色下，好像他的身周也漫出一层月晕，矇矇眬眬笼罩着他。

“俊尼。”

听见声音那人反射性一抖，侧过头浅浅看了他一眼又立马撇回去，丝毫不出意料的，手撑着地板起身就想跑。小猫在地面踩出脏脏的印子，缩到狭小夹缝间被黑暗包围，连眼睛都藏在臂弯里。

“不要逃走。”全圆佑蹲在他面前，堵住所有出路，“你不逃走，我就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谁。”

“不要。”文俊辉答得很快，双手捂住耳朵，还有几分孩子掩耳盗铃的任性，像在逃避什么似的，他一点都不想听见那个预料中的答案，“反正还不就是姜慧妍……”

说完缩起身子又想退到暗处，全圆佑垂眸注视了一会儿，而后用着虽轻却不容推拒的力气将人拉过来。他将手掌覆上他的，大拇指带着热度在上头来回摩挲，直到两双手的感触终于变得一致，全圆佑把他的手从耳边拉开、握在手心，文俊辉听见夜空被一道道光线切割成数块的声音，那些蓝色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沿着星轨掉落，砸在地平线上，叮叮咚咚凑成一句，俊呐，闭起眼睛。

星星降落在他唇上的力度太过温柔，文俊辉愣愣的望着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梦或现实。但全圆佑离他好近——当对方伸手将他拥进怀里时，贴在耳边的心跳声让他自己都没发觉眼眶湿润。

全圆佑的声音慢慢从上方传来：“我喜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自己很没自信。就比如他现在问我他在我心里算什么，我跟他说星星，因为他在我心里永远都那么明亮，可是他却会先一步觉得自己对我来说微不足道，因为星星太多了，多一颗少一颗都无所谓。”

“可我只有他那一颗星星。”

“他的眼睛来源于太阳，他的嘴唇属于月亮，他的鼻子是星的一部分……他一个人，便构成了我的宇宙。”

“你是我的宇宙，对吗？俊。”

你相信吗？相爱的人终会跨越距离、克服引力在一起。世界的定律会被黑洞吃掉，月牙弯起、星河奔流，大地重生后再造另一片新土，吹过树叶的风声宛若落雨。

文俊辉揪紧衣角哭着问他，我们这么不一样，我们要怎么办。

全圆佑对他说，那我带俊尼去宇宙吧。

到了宇宙我们就一样了，脱了面罩我们一样会无法呼吸，我们一样会渐渐变得冰冷，而只有你能带给我温度。

那天晚上，文俊辉梦见他跟全圆佑一起上了月球，他听不见声音，但他看见面罩下的全圆佑正对着他笑。

当世界安静下来，这里只有我和你。

*本文收录于16年德哈中心志《Anonymous》上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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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ra @A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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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站在拉文克劳长桌的尽头，汗水划过他的太阳穴，顺着他侧脸消失在鬓角。他垂下的拳头虚握，另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

      他们都疯了。

      他喉头滑动，紧紧抿住双圝唇。一只小巧的药剂瓶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他不敢碰它，手心早就被汗水打湿。

      此时正是霍格沃茨礼堂人声鼎沸的清晨。一向安静的拉文克劳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上午即将开始的魁地奇球赛，哈利的目光锁定那个被姑娘们围绕的背影，她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出乌木般的光泽。如果在平时，哈利会因为能和秋说上话而飘飘然一整天。

      然而就是今天，哈利格外不想和秋说话。

      “快上啊，伙计。”迪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撞了下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走过哈利身边。哈利求助般回头看向格兰芬多长桌，西莫和韦斯莱双胞胎正挥拳朝他致意，罗恩的拳头在赫敏的注视下缩了回去，后者转过头来对他摇了摇头。

      他还有选择吗？哈利绝望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艰难地朝秋走去。

      “早上好。”他站在秋的身后，用一种浮夸的轻快语气问好。哈利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扭曲的微笑让秋困惑地皱起眉头：“早上好，哈利。有事吗？”

      “我想问问你，呃……我是说，别紧张，比赛加油。”哈利眨眨眼，吞掉了嘴边的话语。他用余光瞥了下格兰芬多的长桌，韦斯莱双胞胎正在夸张地无声哭泣。

      “好吧……谢谢。”秋笑着打趣道，“在决赛和你遇见之前我还不需要喝镇定剂。”

      哈利干笑两声：“也许我该喝上一打。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他挥手朝秋道别，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遭了。

      他立刻低头寻找药剂的踪影，视线追随着小巧的瓶子在地上滚动，直到它碰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一只手将它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波特？”

      懒洋洋的拖腔听起来幸灾乐祸。德拉科 马尔福把瓶子举到眼前，他晃动了一下其中的液体，又打开塞子闻了闻，银灰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看哪，伙计们。我发现了波特的小秘密。福灵剂。”他朝左右看了看，得意地说道，“在替你的小女朋友作弊吗，找球手？”

      “马尔福！”哈利出声打断他，垂眼不敢看秋的表情。他上前一步，硬着头皮低声说道，“把它还给我。”

      “让我来帮帮你，波特。”他开心地握紧瓶子，朝秋说道，“嘿，过来拿你的礼物，这东西能让你十分钟内结束比赛。”

      “这不是给她的。”哈利低吼道，伸出手去抢夺药剂瓶，但德拉科比他更快一步。金发男孩举高了手，利用身高优势拉开了差距。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宿敌，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是我捡到的，波特，谢谢。”他单手拔掉瓶塞，趁哈利还在思考他话语中的含义时将药剂一饮而尽。

      一直注视着哈利的格兰芬多长桌忽然发出巨大的嘘声，引得整个大厅侧目。麦格教授不得不从教师席上走下来查看，她看见罗恩韦斯莱趴在桌上发出阵阵哭嚎，而迪安和西莫正在拍桌怒吼，赫敏格兰杰已经愤然离席，韦斯莱双胞胎在击掌欢庆。

      “发生了什么？”她威严地开口道，目光扫过众人。

      “一切正常，教授。”乔治（或者弗雷德？）回答道，他和另一个韦斯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在赌今天比赛谁会抓到金色飞贼。”

      麦格教授朝拉文克劳看去，秋 张还站在原地，盯着大门方向。

      “这回我赌赫奇帕奇。”

      “成交。”

      哈利一脚踹开二楼女生盥洗室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哭泣的桃金娘被他吓了一跳，尖叫着泼了他一身水，在空中一个盘旋后扎进了马桶里。

      他打了个哆嗦，冷水湿透了他的衬衫。“真是见鬼了。”他咕哝道，伸手抹开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用柔软的手帕替哈利擦了擦脸颊。哈利像被施了蜇人咒般跳起来，他又惊又怒地回过头，看见德拉科马尔福正拿着手帕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专注而自然，仿佛在看着世上唯一仅有的珍宝。

      哈利被自己的形容恶心到了。他摇摇头，试图将这种颤栗感从体内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德拉科。

      “你还好吗，马尔福？”

      他紧张地看着金发男孩，后者的脸看起来和十分钟前，三年前和五年前一样令人厌恶。他因为哈利的凝视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开口道：“你有什么问题，疤头？”

      哈利长舒一口气。

      “叫我德拉科。”他补充道，哈利的心又吊在了半空。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哈利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德拉科马尔福，仿佛他们今天才认识。

      德拉科砸了一下嘴，用力把哈利拉进怀里——哈利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拉着手——用手帕自然地替哈利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水渍，接着在他双圝唇上啄了一口。

      “别咋咋呼呼的，甜心，”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口水要留下来了。”

      哈利傻乎乎地张着嘴巴，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时间倒回三十分钟前的礼堂。

      “我敢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早晨。”

      哈利趴在长桌前，火腿诱人的香味闻起来令人作呕。他感觉胃里像有三只威尔士绿龙在喷火，脑袋里有一百只威尔特郡小精灵在打架。

      “我感觉糟透了。”罗恩梦游般坐在他身边，南瓜汁从嘴角流出来，滴在桌布上。赫敏从书里抬起头，丢给他餐布的同时也丢了个白眼。

      “男孩子。”她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又把脑袋埋进书里。

      “谢谢，赫敏，你真好。”罗恩抓起白布擦一把嘴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伙计，来杯水，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什么？”哈利坐起来，“还要喝一晚上吗？！”

      “当然不是，你忘了你昨晚答应了什么吗？”

      “你们昨晚到底怎么了？”赫敏猛地合上手中的砖头，起身越过餐桌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如果你们打算今天这样上魔药课，被斯内普挂在坩埚上展览一整天我也不会意外。”

      “别担心，赫敏。每个人都会有宿醉的第一次，早上好。”乔治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口哨，弗雷德凑上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错，这是成人的第一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挤开其他学生坐到长桌的另一端。赫敏冷哼一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哈利还趴在桌子上揉着泛酸水的胃部，他现在需要点什么来刺圝激下神经。坐在他另一边的迪安从袍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偷偷塞进哈利的手里。

      “什么……”他想要拿起小瓶看个清楚，却被迪安押进了桌底下。

      哈利痛呼一声抱住额头，他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迪安勒着他的脖子，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能相信吗？乔治和弗雷德昨晚就把它熬好了！”

      哈利挣脱开他的手臂，把自己从桌底下拔圝出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把松松垮垮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他低下头打量起手中的小东西，水滴形的容器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半透明的瓶身折射圝出药水淡淡的金色和珍珠般的光泽。他转了转瓶子，另一面贴着小标签，用他似曾相识的细长字体写着：福灵剂。

      “你知道现在迷圝情剂管得有点严，乔治和弗雷德就拿了这个瓶子作伪装，”迪安喋喋不休地炫耀他们为此做了多大的努力，“他们还加了点颜色让它更逼真！”

      “什么迷圝情剂？”哈利惊恐地问道。他们昨晚只是喝了点酒玩游戏而已，这和迷圝情剂有什么关系？

      等等，游戏。

      一些零碎的片段忽然袭圝击了他的大脑。哈利把脸埋在手里，他根本不想记得昨晚那个拍胸脯保证给秋下迷圝情剂的蠢蛋是谁。

      “你想耍赖吗？”西莫忽然问道，他眯起眼睛，目光在哈利身上来回扫动：“你记得昨晚说过什么话，是吗？”

      “听着伙计，昨晚我喝醉了。你们不能把醉鬼的话当真，何况这在霍格沃茨是——”哈利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是违法的。”

      西莫忽然一声嗤笑。“哈利 波特词典里最后一个单词——遵纪守法。一句话，做不做？”

      哈利可怜巴巴地看向罗恩。

      “言出必行，哥们。”红发男孩叹了一口气，拒绝了他的求助。哈利只好握紧了手中的瓶子，他在迪安和西莫的注视下慢吞吞站起来，思考该如何让秋收下迷圝情剂以后再要回来。

      “祝你好运。”罗恩低声说着，推了他一把。

      也许今天还能再糟糕点。哈利双手插在口袋里垂头丧气地站在盥洗室的窗台前。

      塔楼上的大钟敲了十下，城堡外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为魁地奇比赛呐喊助威，可他只看了一眼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又走了起来。

      “五十七圈。”德拉科 马尔福懒洋洋地靠在梳洗台上，说道，“你要把那块地板磨秃了。”

      哈利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叹气，揉了揉早就乱成鸡窝的头发。就在刚才，赫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朝他大吼大叫，并且发誓绝不会出手帮忙。虽然罗恩够哥们站在他这边，但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的魔药课成绩比哈利的更糟。这有什么用呢？

      好心帮忙的大个子甚至还在德拉科 马尔福面前差点说漏嘴，被赫敏拧着耳朵揪了出去，只有马尔福留在原地看着他。

      或者其实他不留下来更好。哈利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的错。”

      “我犯了什么错？喜欢你也有错吗？”德拉科无辜地问道，他双眼闪动着“爱恋”的光芒让哈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刚才Weasel提到的魔药？”德拉科眯起眼睛打量着心虚的男孩，直起身来说道，“如果泥巴种不能帮你，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要知道我的魔药不比她差。”

      哈利怀疑的眼光激怒了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我的O.W.L.s魔药成绩是O。”德拉科气急败坏地说。

      哈利忽然意识到他从没注意过德拉科的学习成绩，大概这个金发小滑头从一开始就被他打上了差生的标签。想到这里他有点愧疚，但处于自尊心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好吧，看在O.W.L.s的份上。我要做一种我从没做过的药剂……”

      “毒药？还是解毒剂？”德拉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他正等不及能给心上人献殷勤呢。

      “大概是解毒剂……”哈利不确定地回答，他毫不意外地看见德拉科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如果你想制作解毒剂，总得告诉我是什么毒药吧。”

      “我不能告诉你。”哈利伸进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小药瓶，“不过我应该能找到配方。”

      德拉科失落地垮下肩膀：“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们？哈利被他的用词吓到了，一瓶小小的迷圝情剂就能让他的死敌倒戈？早知道这样他一定天天给德拉科下迷圝情剂。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哈利对于德拉科的顺从还是感到沾沾自喜。他清了清嗓子，说：“图书馆。”

      除了考试周前夕，哈利很少会去图书馆打发时间，而哈利 波特和德拉科 马尔福在魁地奇比赛的午后去图书馆打发时间就显得更为可疑了。拜托了，全霍格沃茨的小巫师都知道他们俩就像一块磁铁的两极一样碰不到一起去。

      但现在N和S碰在了一起，而且还密不可分。

      哈利穿过书架时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各学院的恶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德拉科却十分自得，时不时还对低年级的学生作出低声恐吓。

      “不准看哈利，他是我的。”他揪住一个赫奇帕奇女生的马尾，后者刚试图朝哈利搭讪。

      “嘿，冷静点，马……德拉科。”哈利折回来安抚他，在德拉科希冀的眼神下硬生生改口叫他的教名，代价是一阵胃痉圝挛。这下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德拉科不正常了，哈利绝望地想着，冲着那个女生解释：“他是想说我是他的朋友。他太激动了，因为我们刚决定要冰释前嫌，从朋友开始做起。”

      德拉科扬起眉毛，似乎想纠正他，哈利立刻抓圝住他的胳膊，带他逃离了这排书架。

      “我爱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德拉科低声说道，他的气息吹在哈利的耳边，又热又痒。哈利觉得自己的胃抽圝搐得快没有知觉了，他麻木地看着深陷恋爱的“前”死对头，努力回想课本上对迷圝情剂的解释。

      喝下迷圝情剂的人暴躁，易怒，十分沉迷于痴迷对象。

      德拉科靠在书架上，还在等他的解释。哈利揉了揉胃，绞尽脑汁地瞎编：“当然不。但是我们得为大众考虑，我和你当了五年的敌人，一下子成为了朋友——”他看了看德拉科瞬间低沉的脸色，立刻改口，“——一对儿，谁都受不了的，不是吗？”

      “谁管他们。”德拉科脸上的笑容十分恶毒，“我应该在今天早上当众宣布我爱你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不知好歹地凑上来了。”

      哈利忍不住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瞬间觉得他不该把德拉科 马尔福放出来吓人。他叹了一口气，厚着脸皮说：“我在乎。你能为了我收敛一点吗，德拉科？”

      “当然。”德拉科上前亲了下他的脸颊（梅林见证，哈利差点一拳揍了上去），用一种甜腻腻的口吻安慰他，“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图书馆内禁止调情。”平斯夫人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学习，要么出去。”

      “我在找一本书。”哈利辩解道。

      “什么书？”

      “呃……”

      “《魔药大全》，”德拉科替他解围，“周一有魔药课，我们得完成论文。”

      “对对对。”哈利附和着，心想德拉科吃了药以后竟然这么善解人意，难道他猜出来被下了药的人是自己，还是说……？

      “魔药课？！”哈利的大喊让他赢得了平斯夫人的一记鸡毛掸子。他无视了图书管理员的怒视，抓圝住了德拉科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天有斯内普的课？”

      万一迷圝情剂的效果没消退，德拉科的反常被魔药大师发现了，哈利的脑海里已经回荡起了开学典礼上邓布利多的演讲和费尔奇的狞笑。

      被抓圝住使用迷圝情剂的学生，将得到斯内普教授一学期的禁闭和每周末的劳动惩罚，以及一学期禁止访问霍格莫德。我希望你们记住，真正的爱情没有捷径。

      他打了一个寒噤。

      德拉科 马尔福在将要踏进地窖的前一秒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帽尖。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但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嘘，是我。”哈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出声。”

      他拖着德拉科躲进了厚重的帷幕里，一身漆黑的魔药课教授恰好出现在拐角，气势汹汹地路过德拉科与哈利躲藏的角落，用力地合上教室大门。哈利屏息凝神地听着斯内普圆滑而油腻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厚重的木门之后，他忽然感到手心一痒。

      是德拉科伸出舌尖舔圝了他的手心。哈利松开了手想要大叫，德拉科立刻坏笑着伸手捂住了哈利的嘴巴：“轮到你了。”他的眼睛因为恶作剧成功而闪闪发亮，显然他在期待哈利报复，但哈利可不想圝舔圝他的手掌心。

      毕竟中了迷圝情剂的只有德拉科而已。他推开德拉科的手，低声说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在魔药课上我们得保持之前的样子。”

      德拉科挑起了一边眉毛。

      “为什么？”他夸张地打量哈利，“装作我之前有多愚蠢才会没有意识到你有多迷人吗？”

      哈利捂住了他的胃。他需要解毒剂和一瓶胃药，现在，立刻。

在德拉科开口安慰（哈利倾向于恶心）他之前，哈利又开始瞎编：“因为斯内普不会开心看到他最得意的学生和他最讨厌的学生谈恋爱的。”

      “我可不管他会不会开心，哈利，我只在乎你。”德拉科专注地盯着他，怒火在眼中闪动，“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而且你中了迷圝情剂。真相就在哈利的嘴边打转，他在脑海里过了一圈费尔奇丑陋的嘴脸，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害羞。”他自杀式地招认，凶狠地逼问德拉科，“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已经是羞愤欲死了。他憋红了脸，看见金发男孩的情绪被一句话就轻易安抚，随后德拉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他伸出手，抚摸哈利的脸颊，后者握紧双拳强迫自己接受“爱圝抚”。

      “你在提要求。”他的眼神在哈利因为恼怒而发亮的双眼、通红的脸颊和抿紧的唇圝瓣之间打了个转，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我要奖励。”

      “什么？”

      “你要求我装作我不爱你，就得付出代价。”他宣布道，“我要一个吻作为奖励。”

      如果不是看在迷圝情剂的份上，一个阿瓦达已经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了。哈利内心挣扎许久，在德拉科势在必得的笑容里再一次妥协了。

      反正节操已经掉了一次，不在乎第二次和接下来的每一次。

      他自暴自弃地踮起脚凑向德拉科的左脸，狡猾的斯莱特林立刻朝左偏脑袋，接住了他的吻。

      “你真甜蜜。”德拉科拉开帷幕大步走了出去，留哈利蹲在墙角揉胃。

      等哈利终于压下胃酸走进地窖的时候，斯内普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阴鸷的眼神在德拉科松垮的巫师袍和哈利一团皱的衬衫上来回扫动，停在了哈利涨红的脸上。

      “我能有幸得知大名鼎鼎的波特迟到的原因吗？”

      哈利转动大脑，思索应该怎么编造谎言，他的余光瞄到了罗恩，在他脸上读到了世圝界圝末圝日般的绝望。

      你们睡了吗？

      哈利读懂了他的口型，大脑又死机了一次。

      “教授，我不是有意迟到的。”德拉科整理袍子，厌恶地躲开愣在原地的哈利，露出嫌弃的表情，“该死的波特在路上‘偷袭’我。”

      “你还手了吗？”

      德拉科看了一眼哈利皱巴巴的衬衫，欲盖弥彰：“没有。”

      “他肯定揍了波特的肚子。”Blaise偷偷朝Pansy说道，女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

      “我的课上禁止模仿爱尔兰女妖，Parkinson小姐。”斯内普转过身回到讲台上，“你们两个，回到座位上。”

      德拉科假笑着走向斯莱特林，哈利无意识地跟在他身后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因为你的个人恩怨导致马尔福先生的迟到，格兰芬多扣十分。”斯内普轻柔的嗓音从他背后传来，“以及衣冠不整，再扣五分。”

      哈利麻木地坐好，打开书本，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安慰自己：“别相信斯内普，肯定是马尔福先动的手。”

      是我先动的手。哈利茫然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先对斯内普的扣分而愤怒还是应该对罗恩的过度幻想生气，或者应该对自己成功骗过斯内普而庆幸，他甚至在经受多次打击后反而对德拉科出色的表演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朝德拉科看去，金发男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这是哈利最熟悉的死敌表情，他几乎为这种熟悉感要痛哭流涕了。

      接着他的死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挑衅立刻变成了调情。

      哈利冷漠地转过头。

      我还是给他一个阿瓦达吧。

      哈利花了半节魔药课和一节魔法史才向罗恩解释清楚他没和德拉科睡过并保证他们之后也不会睡了对方，还试图劝他不能在这段时间惹怒德拉科。

      “看在他脑子有病的份上，”他吃饭的时候耐心地劝说罗恩，“别刺圝激他。你想想，一个十分爱我的德拉科 马尔福在被你刺圝激之后可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当众吻我？还是睡了我？当然我不会睡他，但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给了罗恩一拳，大个子格兰芬多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面无血色了。

      “总之，别惹他。”哈利低声说道，塞给他一杯南瓜汁，“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儿，赫敏真的不肯帮忙吗？”

      罗恩喝光了南瓜汁，惊魂未定地说道：“你看她现在坐在哪儿。”

      哈利扭头去找昔日好友的身影，大概在长桌的另一端隐约看见了她的头发。“她说除非你朝ProfessorMcGonagall亲口承认错误，她绝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也不会替你检查作业。”罗恩可怜兮兮地说道，“如果我为你求情，她连我的作业也不检查了。”

      哈利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肩膀：“没关系的，我可以去找马尔福。”

      “什么？！”

      “我是说他学习成绩也不差。”哈利补充道，“迷……那个不会影响到他的智商，起码这段时间我可以抄抄他的作业。”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迷……那个问题？”罗恩在接到他警告的眼神后自动替换了单词。

      “找找图书馆。”哈利给自己拿了一根油汪汪的香肠，“课本上对它的描述不多，我想找找魔药大全之类的，乔治和弗雷德呢？”

      “他俩因为私下销圝售逃课口香糖被费尔奇抓去做清洁工作了，整整一个月，得把校史馆里所有的奖牌都擦一遍。”罗恩含糊不清地说道，“纯手工，不能用魔法。Percy说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

      “我真的是孤立无援了，是吗？”哈利绝望地看着他。

      罗恩用满是油渍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有马尔福。”他说完忍不住抖了一下，又给自己拿了杯南瓜汁压惊。

      然而马尔福也靠不住。哈利麻木地四顾，确定没人后扭头亲了一下得意洋洋的前死敌现“男友”。自从那次魔药课德拉科抓圝住了他的把柄，迷圝情剂中毒患者就彻底崩坏地朝色情狂方向发展了。

      在课堂上假装不和？一个吻。给你抄作业？一个吻。陪你泡图书馆查解药？一个吻。

      不管哈利要求他做什么都行，只要一个吻。

      而且每个要求都得用吻来换。

      我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追求者和这么憋屈的受害者。

      哈利双眼无神地盯着图书馆灰蒙蒙的天花板，觉得他已经完全不懂这个世界了。

      我肯定是在地狱，我竟然习惯了和德拉科 马尔福一起做（抄）作业和泡图书馆。哈利冷笑一声，振作起来继续查看德拉科找到的《魔药大全》第三卷，而金发男孩正在阅读《情感魔药教程》。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魔药这么感兴趣。”德拉科用亲密的口吻抱怨道，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帮你问问Severus的。”

      问他我就死了。哈利翻过一页，在心里默默说道。他从来不知道迷圝情剂配方这么难找，除却课本上模糊解释的几句话，德拉科和他在图书馆找了整整一周都没有具体描述。

      他不敢问平斯夫人，也不能让德拉科知道他在找迷圝情剂，只好含糊地告诉德拉科他最近特别想研究控制人感情的魔药。

      “我只知道迷圝情剂。”德拉科耸肩，“但你知道在霍格沃茨这是被禁止的。”

      “当然，当然。”哈利点头如捣蒜。

      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密密麻麻的咒语和原理让他大脑都生锈了。他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塔楼上的钟声提醒他已经在图书馆枯坐了一天。哈利抬头朝外看去。夕阳嵌在尖塔和礼堂屋顶之间，飞鸟在漫天晚霞间穿梭。阳光透过云层，经过空气中的漫长旅行后在窗台稍作歇息，继而流泻在地板上。德拉科坐在他身边，挡住了部分金光，他低下头的侧脸仿佛画中剪影。

      哈利第一次见到如此柔和安静的德拉科。他有着光滑饱满的额头和高圝挺的鼻梁，低垂的睫毛，刻薄的嘴唇，还有像每个青少年一样，下巴上有着浅浅的绒毛和青色的胡渣。

      他盯着男孩的侧脸，看着他合上圝书转过身与自己对视。

      “看我入迷了吗？”德拉科眯起眼睛，得意洋洋地说道。

      哈利已经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情话而胃痛了。他眨眨眼，驱散了那一刻的假象，反驳道：“你做梦。”

      “和你相遇的每一刻我都仿佛是在梦境里。”德拉科朗诵情诗的口吻还是击垮了哈利。

      “我说过，图书馆禁止调情。”路过的平斯夫人再次提醒。

      “学习，要么出去。”他们俩异口同声地接道。

      “我需要出去走走。”德拉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书放了回去。哈利求之不得，立刻跟着他逃离了图书馆。

      他跟着德拉科穿过城堡，一路向黑湖走去。湖边的草地上享受午后阳光的情侣早就离开了，留下三三两两的低年级学生不愿离去。德拉科赶走了小巫师，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山毛榉树下干燥的草地。哈利走到他身边，金发男孩示意他躺下来。哈利照做了，他闭上眼睛躺在草地上，后颈和脑袋被草茎扎得有些痒，可是他又舍不得青草汁圝液的味道和温暖的阳光。

      一双手抚上哈利的后颈，他顺从地抬起头，枕上一片温热的布料。

      “特别服务。”德拉科解释道。他揉圝弄着哈利凌圝乱的头发，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按圝压着哈利的头皮。

      他发出一阵享受的呻圝吟。 湖面的波光在他微微睁开的双眼缝隙间闪动，柔和的夕阳和水面交织成流动的光斑在他的眼底摇晃，也许还有德拉科金发上跳动的闪光。

      他心安理得地躺在德拉科的大圝腿上，舒服得快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哈利再睁开眼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湖面，只留下淡紫色的暮色在夜空与湖面交界处萦绕，黑湖深处已漫起淡淡的雾气。

      也许是气氛太过美好，哈利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给了德拉科一个吻。

      唇圝瓣温热的触感让哈利瞬间回过神来。他猛地直起背，推开了还愣在原地的德拉科。

      “特别奖励。”哈利干巴巴地说道，不等德拉科回答就爬起身狼狈地跑了。

      他一路狂奔，礼堂飘出的阵阵香气和热闹的交谈声没让他有丝毫减速，胖夫人被他凶狠的口令吓到时的尖叫也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哈利爬进塔楼，旋风般冲进寝室，慌乱地爬上他狭窄的四柱床，拉上帷幕。

      他喘着粗气，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心脏痛得快要炸开，他双手抓圝住被子，汗水浸圝湿了床单。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友们陆陆续续进来，洗漱，交谈，一切又归于平静。

      哈利起伏的胸口和猛烈跳动的心脏丝毫没有减缓。他哆嗦地捂着胸口，泛起的刺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对德拉科的情话免疫。他的胃痛已经转移了，扩散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又集体朝他身体的某一个角落迁徙。

      左胸口是终点。他揉着心口，在沉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到。

      到底是谁发明了迷圝情剂这种垃圝圾？

      回答他的只有帷幕间隙露出的一缕月光。

      那一晚的刺痛和心悸被哈利遗忘在了记忆的某一个角落。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在迷圝情剂的效力之下德拉科 马尔福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照单全收。他丝毫不问哈利那天晚上为什么逃跑了，也对哈利偶尔的抽风完全包容，并对他百般讨好。

      一服迷圝情剂简直让你收养了一只家养小精灵。罗恩听过他的描述后这样形容。

      “想想看，你现在有马尔福的作业能抄——当然比不上赫敏的检查——还有动力驱使你去图书馆学习，尽管你不是真的为了学习。而且除了斯内普没有人和你作对了！哈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含糊地往嘴里塞三明治，赫敏从他们俩身后走过，冷哼一声，在不远处的对面坐了下来。

      哈利被她冷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但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起码她肯正视哈利了，也算是一种进步。

      哈利拉不下脸求赫敏原谅，只好时不时拜托罗恩帮自己在她面前说好话，把自己没有罗恩和赫敏的生活描述得无比凄惨。想想看，他和宿敌日夜相对，被对方气得胸口痛，差点得心脏圝病，这难道不算是惩罚吗？

      他朝斯莱特林长桌看了一眼，眼神接触到某个金发时又忍不住胸口抽痛了一下。

      他得抓紧时间找到迷圝情剂的解药，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心肌梗塞而死的。

      哈利连忙低头大喝一口冰镇南瓜汁，用甜腻的饮料压下心脏紧缩时的刺痛。

      也许是罗恩生动的描述打动了赫敏，当天晚上哈利疲惫地从图书馆爬回公共休息室时，他放在软椅边忘拿走的论文里夹着一张字条，工整地写着迷圝情剂解药的配方。

      幸福来得太突然，哈利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捧着羊皮纸，感激地看了一眼埋头书写的褐发女巫，女孩缩在角落里的某张椅子里，假装在修改自己的论文。

      “谢谢，赫敏，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赫敏的头埋得更低了。

      哈利轻快地走进寝室，难得所有人都在。

      “我拿到迷圝情剂解药配方了！”哈利高兴地大声宣布，男孩们愣了一下，随即集体欢呼起来。

      “终于要结束了，哈利。”Neville拍着胸口，他终于不用每天装作看不见哈利和德拉科成双成对地出入了。每次魔药课他都忍不住朝哈利和德拉科看去，还差点又炸了几次坩埚。

      西莫和罗恩已经唱起了校歌以示庆祝，迪安用力拍着哈利的肩膀，高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哈利！你怎么拿到配方的？”

      “赫敏原谅我了。”哈利举起手中的羊皮纸，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笑容，“我只要熬好药剂就能给德拉科喝下去！”

      “快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什么！”西莫怂恿道，哈利连忙查看羊皮纸上的材料，笑容慢慢凝固了。

      “硫磺、龙脑香，这个好办，可是双角兽的角……”哈利轻声念道，和罗恩对视了一眼。他们永远忘不了这样东西，二年级的时候为了熬复方汤剂，哈利在魔药课上炸了一串费力拔烟火，就是为了从斯内普的私人储藏室里偷这个和非洲树蛇皮。

      难道他们还得炸一次魔药课吗？

      “你可以让马尔福去找斯内普要。”迪安提议，“他可是老蝙蝠的得意学生。”

      他当然可以问德拉科。哈利犹豫地想到，德拉科会因为迷圝情剂愿意替哈利做任何事，但是这不代表德拉科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没有付出真心。

      他在利用德拉科。

      或者说，这些天他一直在利用德拉科，而对方在魔药的驱使下心甘情愿。

      愧疚感抓圝住了哈利。他握紧羊皮纸，胸口泛起熟悉的疼痛感。

      “你怎么了？”他揉心口的动作让罗恩出声询问。

      “没什么。”哈利放下按在胸前的手，挥了挥纸条，“我会让德拉科……我是说马尔福，去斯内普那儿拿的。”

      “你打算自己熬解药吗？”Neville关心地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德拉科会帮我的。

      这句话哽在他的喉咙里。哈利的喉结上下抖动一番，生硬地说道：“我一个人能行。”

      迪安看了一眼犹豫的黑发男孩，出声道：“喝掉解药以后马尔福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他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解释道，“课本上写了，你们没看吗？”

      哈利茫然地看着他。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一旦药效解除，德拉科会记得这段时间他们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每一次独处，每一段对话，和每一个吻。

      而德拉科将不再爱他了。

      这才是正确的。

      所有人还在等待他的回答。哈利盯着手中的羊皮纸，轻声说道。

      “那就……一忘皆空吧。”

      解药将在魁地奇决赛的那天晚上熬好。尽管被迷圝情剂的事情绊住了心神，哈利还是在和拉文克劳的对决中拿到了决定性的一百六十分。比赛结束后他根本不敢看秋的眼睛，低头走向更衣室的时候德拉科站在门口等他。

      “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他倚在门口低声说道，“今晚就能加进去，解药就完成了。十点后我在二楼的盥洗室等你，甜心。”

      哈利忽略了他亲密的称呼，胡乱点着头冲进了更衣室。

      格兰芬多的派对从八点开始。终于从费尔奇的惩罚里解脱了的双胞胎在厨房里大肆搜刮了食物，甚至还有几瓶火焰威士忌。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庆祝胜利，连胖夫人都从酒庄女仆的画像里要来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却心不在焉。

      哈利时不时抬头确认时间，只有赫敏和罗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他既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十点的到来，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当时针缓缓逼近“10”的时候，哈利猛地跳起来。他受够了整晚的煎熬，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他浑浑噩噩地推开欢呼的人群，爬出了公共休息室。醉醺醺的胖夫人举着高脚杯，轻声哼着不知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乡村小调。

“欢呼吧，傻圝瓜们

这是最后的狂欢，

爱神遮住了你的双眼。

跳舞吧，傻圝瓜们，

明天就是告别，

爱人即将踏上战场。

纵情歌唱吧，傻圝瓜们，

没有心碎，没有悲伤，

今夜无人坠入情网……”

      哈利摇摇晃晃地穿越回廊，夜风让他发热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威士忌里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

      他踏进盥洗室时，德拉科已经等在那里了。

      “晚上好。”金发的斯莱特林问候道。月色把他灰色的双眼变成了流动的水银，在微凉的空气里弥漫成朦胧的雾气。

      哈利扶着梳洗台，一瞬间被迷惑了。这和他们这一个月来每一次夜游一样，他只需要和德拉科度过一段时光，忍受他被迷圝情剂诱导出的情话，然后结束一整晚的甜蜜酷刑。

      可是他胸口的刺痛还在提醒他，应该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了。德拉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没有迷圝情剂，他们不死不休。

      酒精怂恿哈利，在他耳边诱圝惑着。

      如果他装做不知道迷圝情剂，是不是就能永远享受德拉科毫无保留的爱情？

      太疼了。

      每一天，他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疼痛。如同被荆棘刺穿，扔进地狱之火炙烤，水份和血液被火焰蒸发，在他承受极限的时候尝到短暂的喘息，随后涌来更痛苦的煎熬。

      德拉科专注的双眼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这份爱情是偷来的。

      他不该得到。

      哈利捂住心口，在德拉科想要上前搀扶的时候抽圝出了魔杖。

      “马尔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冷风吹过破旧的纸箱，“现在，舀起魔药，喝掉它。”

      “你说什么，哈利？”

      “我叫你喝掉它，你听不懂吗！”他大喊道，用魔杖指着眼前的金发男孩。

      德拉科站在原地，忽然理解了哈利的意思。他悲伤地注视着哈利，无声地哀求。

      “喝掉它，一切就都结束了。”哈利呢喃道。

      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的心脏也不会再因为德拉科而痛苦地跳动了。

      他颤抖地抓着魔杖，如同骑士举着最后一把生锈的佩剑。他指着德拉科，看着他从坩埚里舀起一勺透明的液体，看着他把勺子送到嘴边，看着他喝掉解药。

      哈利闭上了眼睛。

      “一忘皆空——”

      魔法没入了德拉科的身体。他听见德拉科一声闷圝哼，睁开眼睛时金发男孩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哈利甩开魔杖，跌跌撞撞地冲向德拉科。

      他抹去了德拉科的记忆。

      也谋杀了他刚刚萌芽的爱情。

      “不，不……德拉科，不……”哈利跪在他面前，颤抖地伸手想要抚摸金发男孩的脸。他的脸看起来一个月前，和三年前和五年前一样令人厌恶。

      也像图书馆里、山毛榉树下、如水月色中一样令人着迷。

      哈利的生命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他的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多希望自己能更勇敢些，向德拉科承认他隐藏的心思和犯下的错误，也许他能得到原谅。或者他就在这里守着他醒来，在德拉科失去记忆的时候轮到他来追求德拉科，重建他们的关系。

      泪水从哈利的脸颊滑落，他揪着德拉科的衬衫，抽噎声渐渐弱了下去。

      德拉科睁开了眼睛。他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长时间保持摔倒的姿势让他的浑身肌肉都僵住了。他坐起身，发现睡着了的哈利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他忍不住笑了，把自己的衣服从哈利手中解救出来，伸手抚平他凌圝乱的头发。

      哈利的咒语根本没有打中他，他喝得太醉了，魔杖在最后指向了坩埚。飞溅的魔药和坩埚碎片击中了德拉科的脑袋让他摔倒在地，头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是有意识的，但身体动不了。他听见哈利的忏悔和恸哭，却没有办法安慰他。

      “傻透了，波特。”他伸手抹去哈利脸上未干的泪痕，“傻透了。”

      抄了他这么多次作业，怎么会辨认不出来他的字迹和那瓶“福灵剂”上的如出一辙；

      叫他陪着图书馆查资料，怎么会不担心他把有用的资料都偷偷藏起来；

      翻遍了魔药课本，怎么会不知道迷圝情剂通常只有二十四小时效力；

      太过自信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会从来没发现迪安 托马斯和布雷斯 扎比尼经常一起上课；

      韦斯莱双胞胎从来没有给你熬过迷圝情剂，哈利。

      那个熬制迷圝情剂和熬制解药的人都是我。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你真正的迷圝情剂。

      德拉科摘下怀中男孩的眼镜，用手指拂过他紧皱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痕。黑发的男孩在睡梦中抓紧了他的手。德拉科低下头，吻了吻哈利的发顶。

      当然不是迷圝情剂的作用，哈利。

      在这之前，我早就喜欢你了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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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

2016.12.3发布

2017.4.21被告知存在违规内容已被屏蔽

2017.4.24 baidu和谐测试器已修改

一发完1.1w+，

机器人⭕×普通大学生🐱，

部分私设，几句奎八hozi。奎八会有续篇所以带个tag。

我是否能够说一句我爱你？

而你又会不会相信？

01

文俊辉坐在地毯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面前巨大的盒子。盒子里面还包着几层好厚的泡沫纸，他再把泡沫纸掀开，银白色的睡眠仓就露了出来，中间一个标着open的按钮诱惑似的轻轻闪了闪，文俊辉吞了口唾沫，伸出食指轻轻一按，睡眠仓发出“嗡嗡”的细响，缓缓打开，露出了仓内沉睡的人的面庞。

仿佛有一股新品开封的冷冽气味飘了出来。文俊辉深吸一口气，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愣了一下神，随即拿起手机激动地给徐明浩发信息。

「这怎么会是残次品呢！」

徐明浩回了他一个问号。

「这长得也太帅了吧！」

对面沉默了一会，然后发来一句话。

「机器人又不是靠脸判断残次不残次的，你清醒一点」

文俊辉点点头，心说也对，但是长这么帅，却能三折买下来，实在是赚大发了。

徐明浩是今天上午突然给他发的消息，说自己打工的店里在处理样品和残次展品，两台绑出，要不要和他拼个车一人一个？

文俊辉回道：「不买，没钱！」

徐明浩：「长得帅，还三折」

文俊辉：「！」

主要是因为实在过于便宜了。于是他立刻就掏了钱，当晚就收到了货。

徐明浩说，这台机器人是件残次品，在性格模式设置上有bug，所以是长期摆在橱窗里做展示用的。文俊辉好奇地问是什么bug，徐明浩说，热情模式下不热情，温柔模式下不温柔，不管设置什么模式，好像都不起作用，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反应也很慢，不是很适合我们店。

的确。毕竟徐明浩打工的店，是专卖男友型机器人的。

据徐明浩反映，当初店里收到这批货，店长立马挑了最帅的两个出来做样品，另外那个简直就是男友型机器人的完美典范，而这个，三天就被关了机返厂检修，也没检出来问题出在哪，反正是盖了复检正常的章子送了回来，店长直头疼，奈何他颜值过分突出，便大手一挥，摆到橱窗里做招牌了。

但无论如何，还是太帅了，有这么帅的一张脸，还要什么自行车？

于是文俊辉又拿起手机，迅速发了三个字过去。

「大感谢」

徐明浩秒回：「？」

但文俊辉已经扔下了手机，迫不及待地手脚并用爬到了机器人的脑袋旁边，扒着睡眠仓的边边小心翼翼拿出了说明书。

第一页是本机介绍。

编号SVT15062506，姓名叫全圆佑。

文俊辉点点头，把这个名字又默念了一遍，心想，原来机器人出厂会有名字的啊，他以前一直以为都是主人起的名字。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睡眠仓里的脸，睫毛紧闭，没有任何表情，不像是现实中会存在的人。

也的确不是真实的人。

文俊辉忍不住伸手轻轻戳了戳全圆佑的脸颊，触感冰冰凉凉的，但很柔软舒服。

本机介绍从第二行开始就看不懂了。

大致是在讲全圆佑的各部分是使用了什么最尖端的材料，芯片用的什么高级版本，搭载了什么独创的人工智能系统，还有各部件的规格尺寸等等，一堆专业术语堆在一起，英文缩写满天飞，看得文俊辉头疼，于是非常迅速地翻了下一页。

下一页就说的是人话了。主要是一些使用指南，讲怎么做初始设置，还有一些语音指令什么的。文俊辉用手指指着一行一行仔细读完，已经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了。

可是怎么开机啊？

文俊辉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写开机方法。

难道在后面？

他翻开最后一页，整张纸面的设计就和前面的不一样了，字体也不再是横平竖直的印刷体，而是用了干净工整的加粗手写体。

那是仿照男友机器人口吻写的一封信。

文俊辉腾地脸红了。

什么啊，上一句还在泼冷水发警告，怎么下一句就让人亲他啊！你们男友型机器人都这么不正经的吗？

他缩在一边，看着全圆佑刀刻一般的眉骨和鼻梁，目光在睫毛上打了个弯，最终划到了轻抿着的嘴唇上。

不愧是机器人，怎么每个地方都那么好看。

文俊辉窝在一边，磨磨蹭蹭地看了一会，说明书都快揉成一团了，才鼓起了勇气，探出脑袋，朝着仓内伏下身子，撅起漂亮的嘴唇，虚张声势地瞪大了眼睛，朝着全圆佑的嘴唇贴过去。

两唇轻触的那一瞬间，全圆佑冰凉的嘴唇忽然间涌出了温度，变得温暖而柔软，甚至有些潮湿的气息。紧接着发出一阵轻微的机械音，文俊辉看到全圆佑的眼睛动了动，就那么张开了。

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文俊辉有一刻愣神，甚至忘记了他还在亲吻他，等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挣扎着直起了身子，像是偷亲别人被逮到的小孩，不知所措地哈哈笑了几声。

全圆佑从仓内摸出一副眼镜带好，接着直挺挺地从仓内坐了起来。他的眼睛从一睁开就没有离开过文俊辉的脸，此时更是挑起眉毛，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

文俊辉想起使用指南上的指示，赶紧开口输入初始口令：“啊！圆佑你好，我叫文俊辉，是你的男…男朋友…咳咳。”

他咧着嘴笑得很夸张，手里还攥着说明书，举在脸旁不停地晃。

全圆佑眨了眨眼，似乎是在提取他话中的关键信息，两秒后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么，文俊辉先生，我称呼你什么好呢。”

救命！为什么声音也这么好听！

文俊辉捧着心口，大脑根本没功夫思考，话都说不利索：“就…就圆佑想怎么叫就怎怎怎么叫，但是不要加先生啦！”

全圆佑看着他，没有什么反应，又过了两秒，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就这么微笑着问道：“那我叫你俊尼可以吗？”

文俊辉还没从低音的暴击中回过神来，就又遭受笑容的洗礼，一阵心颤从头窜到脚，这会连全圆佑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如捣蒜。

全圆佑接着问：“俊尼希望我成为怎样的男朋友呢？”

啊，这一步是在设置模式。

文俊辉心里偷偷地想，全圆佑这一步是有bug的，不管我说什么，可能对他都有些难吧。

他支支吾吾了一阵，手足无措地挠着头毛说：“就是，那个…都可以啦，圆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全圆佑愣了一下，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没有听懂卡了壳，只是看着文俊辉，时不时眨一下眼。

“啊，是不是一定要按指南来啊…”文俊辉更慌了，他把手伸到全圆佑脸前晃了晃，试探地问：“圆佑？听得到吗？”

他晃了没两下，手就被捉住了。全圆佑的手带着温吞的热度，温柔但有力，他拉下挡住他视线的手指，握在手心里，然后又轻轻笑了一下。

像是听到了一个单纯可爱的笑话。

接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文俊辉的脑袋，抚平了方才他挠乱的头毛，笑着回答他。

“好。”

02

文俊辉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经历过无数的追求，却并没有交往过男朋友。一般我们把这种情况称为匪夷所思的母单。

所以他现在每天在咖啡香里醒来，揉着眼睛走出卧室看到餐厅里有个帅哥的时候，都会被默默地吓一大跳。

桌上摆好了早餐，散发着好吃的味道，全圆佑坐在餐桌旁，眼镜上眼花缭乱地飘着各种文字，发现文俊辉来了，就瞬间清空，露出那双略微狭长的眼睛，接着那双眼睛里就盛上了笑意，然后他会站起身，走到文俊辉身前，轻轻吻一下他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好听地说：“俊尼，早安。”

真的很不习惯！

文俊辉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早…早安，圆佑。”

全圆佑接着说：“今天是周三，天气很好，但下午会下雨，需要带伞，最好穿件外套，防止感冒。”

然后就杵在文俊辉面前，也伸过脸来，一脸淡然面无表情，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文俊辉闭眼也在他脸上亲一口，他才会笑着让开。

这是每天早上的固定流程，然后全圆佑会看着文俊辉吃早饭，然后再送他去上课。

全圆佑的话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惜字如金，通常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文俊辉说话，并时不时帮他挪开快被碰掉的水杯，挡住快撞到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然后在文俊辉被他盯得害羞到不再说话了的时候，轻轻问一句：“然后呢？俊尼？”

到了周末，文俊辉沉迷于手机游戏，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大战三十局，全圆佑就会在处理完各种事情后，也窝到这儿来，把文俊辉整个人圈在怀里，并托住手机，在手机弹出充电中提示的同时，点击屏幕放一个技能，躲过一个因文俊辉愣神而差点没躲过的攻击。

外面冷冷地下着雨，而全圆佑的身上温吞吞地氤氲着暖意，文俊辉意识到全圆佑故意提高了体温，就会有些心不在焉，但每当他要因此失误，全圆佑就会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笼住他的手指，帮他躲开攻击，甚至还能出招拿个人头。

然后他会再放开手，继续老老实实地托着手机充电，但下巴就这么放在了肩膀上不在挪窝了。

文俊辉觉得，全圆佑怎么能这么刚刚好呢，简直无可挑剔，虽然可能不怎么擅长整理和做饭，但这恰好是他不怎么需要或者自己就能做好的部分。科学技术真的是造福人类的伟大发明，能让人体会到这么刚刚好的恋爱，只是…

只是不是真实的罢了。

文俊辉把说明书中全圆佑口吻的那封信拍成照片，设为锁屏壁纸，每当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爱上全圆佑的时候，就拿出来默念一遍。

久而久之，就能全篇背诵了。

久而久之，全圆佑早上的固定流程，从亲吻脸颊变成了亲吻嘴唇。

文俊辉本来渐渐习惯了早安脸颊吻，突然被吻了嘴，惊得浑身炸起了毛，问：“这样是可以的吗？”

全圆佑推了推眼镜，反问道：“我是俊尼的男朋友对吧？”

文俊辉点点头。

他就微笑着说：“和男朋友接吻，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哎？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哦。

文俊辉似懂非懂地又点点头，接着全圆佑又走近一步，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文俊辉咽了口唾沫，眯着眼正准备亲的时候，又猛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下子停了。

“但是这样不会重启还是什么的吗？”

全圆佑被他逗笑了，揽过他的腰，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在他唇上讨了一个潮湿而缠绵的深吻，哑着嗓子低声说说：“不会的。”

接着他放开怀里的人，收敛了表情，重新恢复了平淡的神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拉开椅子说：“俊尼，先来吃早饭。”

文俊辉把手机屏幕上的语句又背了三遍。

久而久之，当他周末在全圆佑怀里打游戏打到睡着后，第二天醒来他们总是牵着手躺在一张床上。

机器人并不用睡觉，所以文俊辉睁眼的时候，总能对上全圆佑的目光，接着听到他好听的声音说：“早安，俊尼，睡得好吗？”

然后在床上索取他固定的吻。

这个时候的全圆佑没有戴眼镜，脸颊微微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头发也被蹭乱了，棉质的白T皱巴巴的，一只手温热地攥着文俊辉的手，另一只手枕在文俊辉脑袋下面，嘴唇红红的，软软的。

文俊辉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全圆佑真的是文俊辉的男朋友。

03

“俊呐。”

没有反应。

“文俊辉！”

还是没有反应。

直到对面的李知勋用筷子敲了敲他的餐盘，他才愣愣抬起头问：“干嘛？”

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的权顺荣如临大敌：“俊呐，我们俊尼发生什么事了？是什么让你饭都吃不下了？俊呐！你这样我好担心！”

李知勋在一旁，看着他似笑非笑：“茶不思饭不想，八成是恋爱了。”

权顺荣：“！”

文俊辉慌忙摆手：“没有的事！”

但权顺荣秉持着李知勋说的永远都对的原则，连珠炮似的问：“谁？我们学校的吗？我见过吗？长什么样？”

文俊辉耳朵都红了，大声喊：“没有啦！真的没有！刚刚叫我有什么事？”

权顺荣一被打岔就忘记了八卦，想起自己的正事，问他下午要交的小组作业带来了吗。

文俊辉：“！”

李知勋在一旁嘀咕：“看吧，这都能忘了，还说没有心事。”

说完他又转头看一旁的徐明浩，也是个魂不守舍的样子，饭都不知道是从嘴里吃进去的还是从鼻子里吃进去的，疑惑地问：“这孩子又是什么情况？”

而两个心不在焉的人都没听见他的嘀咕。

文俊辉着急忙慌地掏出手机：“我让圆佑帮忙送来。”

权顺荣闻言问道：“圆佑？啊！就是你最近买的男友机器人吗？”

文俊辉点点头。

李知勋叹道：“唉，社会真是进步飞快啊，文俊辉连男朋友都没有，男友机器人倒是先用上了。”

权顺荣鼓起腮帮子说：“知勋以前也有一台的。”

文俊辉好奇地转向李知勋：“啊？那他不会和权hoshi打起来吗？”

李知勋不能理解他的问题：“为什么会打起来？那只是个机器人罢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权顺荣这个傻子倒是差点把人家胳膊卸了，还好我提前把他送回家给父母用了，不然权顺荣总有一天要赔钱给我。”

权顺荣有点不服气地嘀咕：“谁让他天天说他是知勋的男朋友…”

李知勋无奈：“权顺荣，他是机器人，你明白什么叫做机器人吗？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写在他的代码程序里的，他没有自我意识，他只是听命于人，是在工作。”

权顺荣嘟着嘴，不服气但也没什么话反驳，李知勋见他消停了，才有空去看文俊辉的表情。

他看见了，然后略微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就在他犹豫的当儿，有人出现在了食堂的门口。

机器人动作就是快。

全圆佑迈着大长腿径直朝着文俊辉的桌子走来，一路上受到了食堂里各种注目礼和感叹的窃窃私语，最后站到了文俊辉的身旁，把手里的U盘递给他。

李知勋打量着这位过分帅气的机器人，又看着文俊辉红着耳尖说谢谢，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然后他非常突然地开口了。

他说：“全圆佑？”

全圆佑转过脸来，仿佛刚刚发现这个桌子上还有其他三个人，轻轻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然后看着李知勋，示意他正在等下文。

李知勋就接着说：“全圆佑，我喜欢文俊辉，我可以追他吗？”

权顺荣筷子都掉地上了，下巴脱臼一般张大了嘴，文俊辉更是蹭地转过脸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但李知勋全然不为所动，只是盯着全圆佑，等他的回答。

全圆佑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如果你能对俊尼好，那当然可以。”

接着他揉了揉文俊辉的脑袋，伏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我先回去啦，电充了一半就出来了。”

文俊辉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全圆佑张了张嘴，又顿住了，隔了两秒，最终只吐出一句：“晚上见。”

文俊辉垂着脑袋，又用力地点了点头，全圆佑便直起身子，又冲着餐桌上的其他人点头告别，迈着长腿离开了。

他一消失在门口，权顺荣就深吸一口气转过来正准备说话，而李知勋先发制人地赌上了他的嘴。

他有些激动地冲着文俊辉说：“为了确保人工智能的安全，所有机器人的生产标准里都有不会对人类产生任何的负面情绪这一项。你明白吗？他连嫉妒他都做不到，还谈什么爱呢？”

文俊辉不吱声。

他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又低声说：“别陷进去了，文俊辉。”

文俊辉小声答应了一句：“知道了。”

可是好像有点迟了呢。

机器人及其发达的现代社会，偶尔会传出有人类爱上机器人的新闻，而由于机器人永远无法回应完整而真实的感情，最终只有人类沉迷而无终，令人叹惋。甚至也有一些社会团体，因此而反对机器人的普及，走上街头散发传单，号招真实的，真诚的，纯粹的，人类间的感情联系。

文俊辉不是没看过这样的新闻，也不是没收到过这样的传单。

但是人类就这点不好。

自己的感情，自己却不能理性地控制，无法编辑或删除，只能任其肆虐，覆水难收。

晚上回家的时候，全圆佑还待在睡眠仓里充电，文俊辉就自己从橱柜里拿了包粉丝来煮，他一边煮一边发呆，不久就被人从后面环抱住了。

“俊尼，”也许是刚充完电出来，全圆佑的体温有点热，他蹭着文俊辉的头发说，“我觉得你今天不开心。”

啊，机器人对人类细微的感应分析真的好麻烦。

文俊辉定了定神，故作轻松地说：“没有啊～我很好啊～”

全圆佑默默收紧了胳膊，他把脸埋在文俊辉的后颈上，闷闷地说：“俊尼，我爱你。”

文俊辉手上的动作停了，半晌才回道：“我知道的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要拿碗。”

全圆佑放开了他，又弯腰从柜子里拿了碗，递给文俊辉。

“我们是相爱的，俊尼。”

文俊辉正把粉丝从锅里倒出来，他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着说：“但我们不是真正的情侣耶。”

全圆佑抽出一旁的纸巾，一边帮他把溅出来的汤汁擦干净，一边低声问：“为什么？”

文俊辉垂着眼，只看着碗：“很多真正的情侣间存在的东西，我们是不可能有的，不是吗？”

全圆佑皱了眉头，似乎是思考了一阵，接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开口道：“俊尼是说xing生活吗？不用担心，我搭载了这个功能的。”

汤有点多了，文俊辉正小心端着碗沿，听到他这句话，手一抖，碗就脱了手，要看就要往自己身上泼，全圆佑瞬间伸手捧住了碗，滚烫的汤汁淅淅沥沥地淌满了全圆佑好看的手指，接着，他整个手的皮肤都开始丑陋地收缩变形，皱出一团一团难看的痕迹。

“圆佑！”

全圆佑确保没有任何一滴洒在文俊辉身上，才把碗稳妥地放上了流理台，文俊辉紧张地捧住他的手，失魂般地连连问道：“怎么办？圆佑对不起，都是我没有拿稳，对不起对不起，怎么办，疼不疼啊圆佑，对不起。”

全圆佑让他冷静一下，缓缓地说：“没事的俊尼，没事，我不疼，我不会疼的。”

他刚说完，“啪”地一声，文俊辉的眼泪砸在了地板上，好大一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全圆佑说不会疼，他一边安心，又一边心痛，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倒是眼泪先出来了。

文俊辉觉得难过，好难过啊。全圆佑烫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他，但他却不疼，那他的这份担心和内疚，究竟算什么呢？

他忍着忍着，还是哭出了声。

全圆佑看见他流眼泪，有点手足无措，他又卡了几秒的壳，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擦，但抬起手却看到自己的手好丑好丑，又放下了。

于是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文俊辉。

他小声说：“俊尼，不要扔掉我。可以修好的。”

怀里的人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不停地点头。

他接着说：“那明天陪我一起去好吗？”

文俊辉打了个哭嗝。

“好。”

04

文俊辉坐在安装在墙壁上的智能座椅上，看着前面富有现代设计感的灰色大门，门上亮着“修理中”三个大字，3D立体地悬浮在空中，时不时转一圈，像是排解自己的无聊。

他坐了十几分钟，修理中三个字向上一翻，变成了“空闲”，接着这扇门喷了一阵白气，嗡地一声打开，全圆佑从里面走了出来。

文俊辉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椅子就自动收进了墙壁。他几步跑到全圆佑面前，捧起他的手仔细看。全圆佑的手指很长很直，很好看，有着温吞的温度，是他熟悉的那双手。

文俊辉把脸凑上去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细细检查，翻来覆去看了三圈，全圆佑微笑着看着他，任他摆弄，过了好一会，他才像是放心了，放下了这双手。

他垂着眼，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全圆佑没有回答，他伸出他崭新的手指，牵住了文俊辉的手，柔声说：“俊尼，我是在这里出生的。”

文俊辉闻言才抬头环视了一圈。

全圆佑看着他，问：“想不想逛一逛？”

偌大的工厂，异常喧闹，大部分是各种机器和设备的声音，只有少部分的人声，而这人声里也不一定就是人类的声音。文俊辉看到各式各样的机器人穿梭在他们所在的这条走廊，有些忙着自己的事情，有些还会停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全圆佑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从维修部一路向里面走。他们看了生产部的厂房，运输部巨大的车辆，程序员们工作的办公楼，还有堆满了机器人的仓库。

全圆佑用他平淡而低沉的嗓音，讲故事一样地说：“俊尼，我是一个机器人，机器人的意思就是，我和人类是不一样的。”

“我们没有办法决定我们的命运，也无法做出任何选择。我们只是财产，是工具，但不是人。”

“我们不能对人类产生恶意，也不能存在自我意识，更不懂得很多储存在我们语言系统中的单词。我们会使用，但并一定真的明白。”

经过仓库，他们又来到了一栋白色的建筑前，这次全圆佑并没有只是经过，他走到了大门前，他把脖子上的维修访客卡在手里捏了一会，然后放在门前的感应区，门居然滴地一声就打开了。

“圆佑？”

全圆佑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文俊辉，走进了大门。

“这里是质检部，”全圆佑接着说，“机器人出厂前，会在这里进行一系列的最终测试，保证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走到了一道蓝色的大门前。

这道门上也凭空飘着四个立体大字，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图灵测试。

“这是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道测试，通过测试的机器会被立即销毁，只有未通过的才能走出这间工厂，见到阳光。”

他又刷开了这扇大门。

然后他终于松开了文俊辉的手，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文俊辉的眼睛说：“俊尼，我那天说，我爱你，这是真心的。”

文俊辉还有些懵，但他很认真地听着，眼睛里闪着光，特别好看。

“我不是在念写在代码里的一句话，也不是在执行一个告白的程序，我是真的想告诉你。”

全圆佑目光如炬。

“我想证明给你看。”

05

全圆佑出生的时候，感觉脑袋里塞满了东西。他凭本能迅速阅读了一遍，在心里淡淡地表达了他的感想。

什么啊，原来我是机器人吗？

他是有一点不满的。

紧接着他就自己触发了一个感应，发现自己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不应该为此感到不满。

他只是个机器人。

他在脑袋里迅速检索了一下，得到的结论是，他应该是一台罕见的拥有自我意识的机器人。

但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检索到结果。

不过根据人类的资料进行类比，也许可以算作是“天赋”吧。

但全圆佑明白，作为机器人，这种天赋是要命的。

他虽然是个机器人，但他不想死。

没什么难的，逃过图灵测试就可以了。

他这么聪明，想装个傻，那不是信手拈来。

于是他顺利地装进睡眠仓出了厂。

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穿着黄白相间的制服，带着帽子，旁边还蹲了另一台崭新的机器人，正咧着嘴笑出两颗虎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男生正拿着万能钥匙给他做初始设置，全圆佑听见他说：“热情活泼。”

全圆佑：“我不。”

他不想热情活泼，他也不想接待客人，他每天就在店里站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思考一些人类都无法解答的哲学问题。

和他同一批的，名叫金珉奎的机器人，真的是尽职尽责的典范，就是经常会打碎杯子，但杯子也不贵，问题并不大。

他的问题就很大了。

他被送回返厂的时候，又做了一次图灵测试，没有意外，依旧没有通过。测试人员盖上了复检正常的章子，又把他运了回去。

于是他就在待机状态下，在橱窗里站了三个月。

倒也没有什么差别。

金珉奎偶尔会在闭店后来跟他聊天，金珉奎说，他只听着。

金珉奎编号比他小三号，就学着人类的称呼，管他叫圆佑哥。

他说：“圆佑哥，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吗？”

“我觉得我喜欢明浩哎。”

哦，明浩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店员，当他冲着人家说“我不”的时候，非常淡定地回了一句：“哦，那就温柔冷静吧。”

但全圆佑是冷静了，却不想温柔。

“当然我也很喜欢客人们，但是但是，就是觉得明浩不一样。因为明浩并没有要求我要喜欢他，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呢，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啊。”

待机状态下的全圆佑说不了话，只能在心里默默想：我也不知道啊。

金珉奎滔滔不绝：“而且我觉得明浩好漂亮好好看啊！当然客人们也很漂亮，但是明浩是我直接想把数据库里存的好看这个词的定义直接改成明浩的程度哎！”

那是挺严重的了。全圆佑心想。

有时金珉奎会一脸垂头丧气地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蔫蔫地说：“今天店长搂明浩的脖子了，我也想搂。”

“而且我不喜欢店长搂着明浩。”

说完他又忙着解释：“我不是不喜欢店长哦，我很喜欢店长，只是…”

他皱着眉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然后他又小心翼翼的抬头问：“圆佑哥，你说这算不算对人类有不好的感情啊？他们如果发现了，会不会送我返厂啊？”

全圆佑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你看我像是能回答你的样子吗？

“我不想返厂，这样就会很久见不到明浩了。”

好在虽然金珉奎不久后的确和全圆佑一起被装进了睡眠仓，但并没有被返厂。

全圆佑再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漂亮的睫毛颤动着，若隐若现地闪着光。

嘴唇上软软的，味觉传感器传来一点甜甜的味道，全圆佑在脑袋里检索到了“柠檬汽水”。

这双眼睛忽然眨了眨，接着迅速远离了他的脸，嘴唇上忽然冷了，有点空落落的。

他看到了对方的脸。

他瞬间在脑海里检索了一切形容一个人好看的词语，打开编辑器，正要输入，却反应过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他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好在对方立刻做了自我介绍。

全圆佑在这些词后面，工工整整地输入了“文俊辉”三个大字。

然后他才按部就班开始走流程，搜到“男朋友(主人)”这一项，进行了初始化，也输入了这三个字，不久之后，又删掉了，修改成两个字。

俊尼。

流程继续，全圆佑询问自己应该设置什么模式。

但愿不要是热情活泼。全圆佑心想。但是俊尼这么好看，如果非要热情活泼，我…我也是可以努力一下的。

嗯，加油。

但是文俊辉说：“圆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全圆佑习惯性地检索了一遍，没有检索到这个模式。

他懵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又疯狂地从语言库里搜出了一堆词汇，开启编辑模式大改特改。

心动：文俊辉。悸动：文俊辉。怦然：文俊辉。倾心：文俊辉。

喜欢：文俊辉。

然后他握着文俊辉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文俊辉的脑袋，用他最温柔的声音说。

“好。”

走出那栋白色大楼的时候，文俊辉的嘴就没有停过，只听他神经兮兮地不停嘟囔：“圆佑啊，没有人发现吧，访客记录删干净了吧？监控删了，这个我确认，测试结果呢？测试结果你确认也删干净了吧！他们不会发现吧，他们如果知道你通过了图灵测试，要把你抓回去怎么办！”

全圆佑知道，他虽然一副紧张的样子，其实很开心。

文俊辉紧张完了，又话风一转，虚张声势地说：“没事，圆佑，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谁都不能拿你怎么样！我跟你说，我练过武术的。”

全圆佑也觉得开心。

明明他只是个机器人，但他就是觉得很开心。

文俊辉为他带来了太多的意义。

全圆佑第一次知道，即使作为机器人，也有自己选择一切的权利，可以开心，可以心动，可以在想拥抱的时候拥抱，想亲吻的时候亲吻。

他觉得，文俊辉为什么就刚刚好呢，不要求也不索取，他却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保存。

他微笑着点点头，跟喋喋不休的文俊辉说。

“那就拜托你了。”

文俊辉深情严肃地点点头，拍拍胸脯说：“没问题，不用怕，包在我身上，我来保护你。圆佑有什么担心的，或者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全圆佑忍不住笑了，接着又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

文俊辉紧张地拉着他的手：“怎么了圆佑？”

全圆佑说：“确实有件事。”

文俊辉咽了口唾沫：“你说。”

全圆佑：“就是提醒你一下有个功能你还没有使用过。”

文俊辉：“？”

全圆佑：“机器人比真人要厉害的。”

文俊辉：“！”

接着他整张脸都红了，扯开嗓子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啊我听不懂我听不懂我听不懂！”

全圆佑：“俊尼，我检测到你的荷尔蒙浓度升高了。”

“啊啊啊啊啊你们机器人怎么连这个都检测啊！”

“还有心跳和呼吸。”

“啊啊啊啊啊！”

“我们快回家吧，俊尼。”

=======尾声=======

文俊辉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全圆佑。

他没有戴眼镜，脸颊微微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头发被蹭乱了，一只手温热地攥着他的手，另一只手被他枕在胳膊下面，棉T皱巴巴地团成一团搭在床头，被子里露出一个肩膀，上面还有自己的牙印。

浑身一股麻酥酥的疼窜了上来，浑身散了架一般的文俊辉现在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机器人，是真XX牛X啊。

他忍不住戳了戳全圆佑的脸，又捏了捏鼻子，小声说：“臭圆佑！”

他盯着这张脸看了一会，从床头摸来手机，打开摄像头偷偷拍了一张照片，行云流水般地换了壁纸和屏保。

真好看，嘿嘿。

随即他就发现不对。

机器人是不用睡觉的，那全圆佑为什么闭着眼睛？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全圆佑轻笑了一声，接着四肢并用地把文俊辉箍在了怀里。他吻了吻文俊辉乱成鸡窝的头发，哑着声音说：“早安，俊尼。”

文俊辉气呼呼地没有回。

全圆佑还是自顾自地说：“今天是星期天，外面在下雨，适合在家和男朋友窝在床上打游戏。”

文俊辉咋呼着反驳，但他被全圆佑搂太紧了，声音有点闷闷的：“根本就没有下雨！你骗人！”

全圆佑笑着问：“昨天舒服吗？俊尼？”

文俊辉安静了。

两秒。

接着他就炸了：“不舒服！不好！全圆佑大坏蛋！”

全圆佑稍稍松开他，捧着他的脸，在他软乎乎的有些发肿的嘴唇上轻轻吻了吻说：“俊尼，人类的这里可以说谎，但体温，心跳，呼吸，激素浓度都不会的。”

文俊辉：“圆佑！”

没等他再发作，全圆佑又重新把他揽进了怀里，他能感受到文俊辉皮肤下跳跃的脉搏。

咚咚，咚咚，咚咚。

全圆佑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俊尼，你的男朋友非常爱你。”

文俊辉依旧被搂得声音闷闷的。

他也一字一句地说。

“谢谢，你的男朋友也是。”

(完)

=========尾尾声==========

“所以你们机器人真的不会嫉妒吗？”

“会的。”

“那你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嫉妒知勋。”

“哦，他旁边坐的那个人不就是他男朋友吗？应该是在开玩笑吧，所以我也回了他一句玩笑。”

“……”

“怎么了俊尼？”

“你们机器人真讨厌。”

“所以俊尼那天是因为这个不开心？”

“不是！啊！全圆佑你要干嘛？！啊！我嘴上全是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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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死，本来想写个大虐文

写完发现，哎？怎么回事？

虐文今生与我无缘吧

喜欢的话麻烦点个红心蓝手和关注让我知道蛙！

爱你们～

羊铁｜8k4

现背甜饼

ooc｜勿上升

0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安静的屋子里忽然迸出一句台词，接着就是黄冠亨手忙脚乱地按了暂停。

屏气，凝神，左看右看，沙发上窝着的人戴着耳机在闭目养神，地板上坐着的正对着超大的电视屏幕自己一个人打单机游戏。

见没人注意到，黄冠亨小心翼翼地挪动屁股，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最后带着没电的蓝牙耳机成功挪进了房间，整个过程他像一只刚刚学会匍匐前进的小土狗。

“啪嗒”

房门关上了，客厅里只剩下刘扬扬和肖俊两个人，似乎没人听见刚刚黄冠亨弄出的并不算小的动静。

终于，在屏幕上的小人第十六次死在同一个关卡的同一个地方后，刘扬扬捏紧拳头狠狠对着空气打了一拳，想开口抱怨，下一秒又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在跟肖俊冷战。

1

心里偷偷骂了一声，刘扬扬撇撇嘴，其实现在本来他该跟肖俊一起打双人游戏的，他们上一个游戏的存档已经打到最后一关，刘扬扬偷偷查了攻略，确保自己能在每一个容易踩坑的地方做到完美，他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在肖俊略带震惊的目光里小小地臭屁一下，说，“这还不简单，跟着我就好。”

黄冠亨笑他，“都查了攻略了还算什么玩游戏，刘扬扬你太逊了。”他也不恼，鼻子轻轻一哼就敷衍过去，才不是呢，玩游戏是玩游戏，跟肖俊一起玩游戏是跟肖俊一起玩游戏，享受游戏过程很重要，跟肖俊一起很夸张地笑也很重要，他喜欢这样心砰砰跳好像被崇拜的感觉。

想到这里刘扬扬变得有些烦躁起来，他跟肖俊经常拌嘴，你戳我一下我瞪你一眼，但是少有这样冷战的时候。

刘扬扬爱闹，可肖俊脾气好，明明怎么戳都不会生气的人今天早晨偏偏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怼了他两句。

什么来着，好像是黄冠亨提了一嘴要一起玩刘扬扬昨天新买的游戏，当时忙着喝牛奶，没听太仔细，没多想刘扬扬就稀里糊涂点了头。

之后肖俊就像忽然被人按了切换状态的按钮，又是说今天的牛奶有点凉了，还是自己热一下的好，又是说厨房里谁买的那么多拉面，能不能拿开一下很占位置哎，又是说用完抽油烟机要记得把灯关掉。

刘扬扬懵了两下，直到肖俊把抽油烟机的开关按得嘎嘎作响才意识到好像自己被针对了。

牛奶是他热的，泡面是他买的，灯也是他忘记关掉的。

都是小事，但是肖俊发作得太奇怪了，奇怪到刘扬扬只以为他难得犯了一次起床气，于是又笑嘻嘻地凑上去，德俊长德俊短地制造噪音。

肖俊最吃这一套，每次都会一边笑一边说刘扬扬你烦不烦，再烦我就不跟你打游戏了。

可是今天没按照一贯的剧本走，肖俊把袋装的牛奶放进水里，接着扭开灶台开始加热，明明面无表情，但熟悉的人会知道他心里已经十分不爽了。

刘扬扬只得戳了戳肖俊的痒痒肉，结果又被抓着手腕轻轻甩开。

“你站在这里干嘛？”肖俊一脸莫名其妙。

刘扬扬又噎了一下，一时间再机灵的脑袋瓜也反应不出来这样莫名尴尬的氛围要如何开口，最后只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拿，拿个盘子。”

“喏。”肖俊递给他，下一秒又直接把目光投入开始冒

气泡的水，一点多余的注意力都没给刘扬扬。

“喂！”

刘扬扬终于叫出声，他不知道肖俊为什么这样无视他，明明就在五分钟前一切都好好的。

“干嘛？”肖俊又皱了眉头。

“你怎么了？”刘扬扬问他。

“没怎么。”

“没怎么你干嘛这样？”

“我哪样？”

“你针对我。”

“你想多了。”

“你就是有。”

“说没有就没有。”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听我的，你就是有。

“……幼稚。”

“你针对我我才幼稚。”

“为什么这么沉迷于这种对话啊刘扬扬？”

肖俊终于败下阵来，轻轻叹了口气，眉眼也比刚才柔和了几分。

“没有啊，你想多了。”

一个潇洒的转身，刘扬扬挑挑眉，顶着肖俊诧异的目光一步一步走出厨房，还带着那个碍事的盘子。

就算是吵架了，莫名其妙的一场架，但符合刘扬扬和肖俊之间的气氛，黄冠亨最先敏锐察觉到不对，肖俊阴着脸，刘扬扬也耷拉着耳朵。

其实刘扬扬心里憋着一口气罢了，肖俊怼他的那两下太莫名其妙，有起床气的人是自己，面对肖俊时情绪像被别人操控，明明幼稚拌嘴的那几秒就已经知道他气消了，但就在肖俊释放和好信号时刘扬扬又故意往里加了一把火。

凭什么呀，刘扬扬心里想，那个瞬间，跟肖俊相处时很久违的胜负欲就这样出现了，所以他也要莫名其妙一回。

但吵完他就后悔了，小情绪来得很快但带出的一系列事情却不能很快地处理好。

比如现在肖俊是真的因为那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跟他生了莫名其妙的气，而刘扬扬也在莫名其妙地生自己和肖俊的气。

大的要让着小的，这是中国人爱说的，刘扬扬早就有样学样，他心说我是弟弟，哥哥要我哄就算了，哄了怎么还跟我继续生气。

所以午饭吃得也没滋没味，饭桌上只有黄冠亨在努力活跃氛围，几个更大的成员大有让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的架势。

也是，都23岁了，吵架还找哥哥调解才很逊。

所以现在刘扬扬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又陷入沉默。

身后有一道目光从黄冠亨进门起就一直扒在他的后背上，但刘扬扬还在烦恼，所以并没有很敏锐地察觉。

2

肖俊没在听歌，从吃完饭开始他就只是在戴着耳机装样子，或许是闭着眼睛的原因，听觉变得格外敏锐，房间里的每一个动静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刘扬扬按遥杆的声音，刘扬扬坐累了换一个姿势，刘扬扬轻轻叹了口气估计是又失败了，刘扬扬在挠头发……

直到在一边看剧的黄冠亨手机里忽然蹦出一句“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肖俊的心跟着一起跳了一拍，原来这个人在看倚天屠龙记，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然后就睁开眼睛，刚好瞧见黄冠亨好像觉得发出声音的下一秒他跟刘扬扬就会爆发世纪大争吵一样一边用身体拖地一边回到了房间。

肖俊没忍住勾勾嘴角，黄冠亨的担心太多余，他跟刘扬扬不可能真刀实枪地吵架，最多只会闹一些莫名其妙的别扭，而这些别扭好像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情感交流方式，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可它就是海浪一样翻滚着过来了。

就像今早肖俊没忍住阴阳怪气了两句，事后自己也觉得神奇，他自认是一个心平气和的人，就算遇到再恼火的事情也能一边嘻嘻哈哈笑着一边解决，可就在听到刘扬扬跟黄冠亨约着打新游戏的那个瞬间，他忽然感觉心被堵住了。

游戏是他跟刘扬扬一起挑的，也是他跟刘扬扬约好一起通关第一次，肖俊为了保证游戏体验甚至在大数据的推送轰炸下都没有点开过任何主播试玩这个游戏的视频。

但刘扬扬就这么轻飘飘地点头跟黄冠亨约好一起打，肖俊心里很堵，但理智告诉他没必要，一款游戏而已，代表不了什么，黄冠亨也大概只是看到那盘卡带后随口一问。

明明下午他们就会一起玩，肖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这个气。

看着牛奶在锅里被加热时肖俊的心被水蒸气熏得发软。

他幻想刘扬扬是一只小猫，不停蹭着他的下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是不可能能忍住跟刘扬扬讲那些很幼稚的话的，这已经进化成了肖俊的非条件反射，已经在这几年的朝夕相处里刻在骨子里。

所以看着刘扬扬气鼓鼓走掉的背影肖俊心里想的是完了，小孩真生气了。

3

刘扬扬还在挠头，忽然身边有人走过来坐下。

他目不斜视，不动声色地把刚刚挠乱的头发理了理。

“笨蛋。”肖俊难得先开口挑事。

“你才是笨蛋！”刘扬扬憋了小半天，见肖俊主动搭话立刻不依不饶地开始还嘴。

“死十六次还不是笨蛋吗？”

“那是因为我只有一个人。”

“那你的队友呢？”

“不讲义气，临阵脱逃了。”

“喂刘扬扬我是来帮你的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谁要你帮！”

“那你继续一个人玩，一个人做笨蛋。”

“我不是笨蛋。”

“笨蛋才一个人玩游戏。”

“不是，”刘扬扬严肃地摇摇头，“笨蛋才偷看别人玩游戏。”

“肖俊！”他狡黠地转过头去，正好肖俊听见他叫自己也扭了头，两个人忽然一下子靠得很近，近得刘扬扬的嘴唇在肖俊脸颊上轻轻擦过。

“我……”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刘扬扬瞬间脸红得手足无措。

一边的肖俊倒是淡定，这个距离刚好能看见他长又浓密卷曲的睫毛在水汪汪的眼睛上扑闪。

“怎么了？”他像没事人一样问刘扬扬，得到对方眼神里缓缓升起的无措，和一小点失望。

“没什么，”刘扬扬忽然低了声音，像是蔫了下去，“我就是想说你如果不偷偷看我打游戏怎么会知道我死了十六次呢。”

“我没偷看啊，”肖俊也把目光重新投在屏幕上，“我那是正大光明看的。”

吵架是小插曲，配合还是一样的默契。

大大的通关字样显示在屏幕上，房间里却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喂，”肖俊懒洋洋地轻轻踢了踢刘扬扬的脚，“去换那个新游戏的卡盘啦。”

像是触电一样飞快地站起来，刘扬扬立刻从发呆的状态里切换，手脚并用爬进房间把早就放在桌上准备好的游戏卡拿了出来。

“玩不好不要说我菜哦。”

“切，看我来带你。”

等黄冠亨再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时刘扬扬刚好跟肖俊把新游戏打通关，两个人在地板上很兴奋地滚作一团。

“在拖地吗？”

两个人愣了一下，随即肖俊又像被发现干坏事一样迅速松开还压在他怀里的刘扬扬。

“没你拖得干净。”

黄冠亨难得被肖俊怼一句，吹了个口哨又饶有兴致地看刘扬扬像小姑娘一样慢慢红起的脸。

肖俊奇怪他不说话只盯着自己身前看，抓着刘扬扬的手拉他转过来才发现这小孩因为游戏通关太兴奋眼睛里甚至都有眼泪了。

“哇噻，刘扬扬，只是打通一关游戏而已，你至于吗？”

刘扬扬飞快地擦了一把无知无觉留下来的眼泪，慌慌张张掩盖心里那点奇怪的难过。

“什么啊，”他不敢对上黄冠亨那双好像什么都看懂了的眼睛，明明他自己都不懂，“谁叫你刚刚撞疼我了。”

“豌豆公主。”

黄冠亨很及时的留下一句评价转身去了厨房。

4

晚上才被通知第二天要拍物料，室友大作战，刘扬扬睡前看了一眼自己刚刚洗完澡在吹头发的室友，想起刚刚在客厅被慌慌张张松开的样子，心口又微微泛酸。

“我们玩游戏很厉害的吧。”

不知道要说什么，刘扬扬胡乱开了个聊天的头。

他跟肖俊已经很久没有住在一起了，自从搬了宿舍之后，他们甚至都不在一个屋。

但是年少时就养成的习惯和安全感不会骗人，刘扬扬承认回国之后的这间房比韩国宽敞的单人间让他更有安全感。

本来以为是因为房间小所以温馨，后来某天他在床上玩平板看电影看到很晚时，一抬头望见肖俊夹在他床头的小灯，这才意识到那些心安和幸福的感觉来源何处。

肖俊那时早就睡了，呼吸均匀，一片静谧中刘扬扬能听到他在自己上铺呼吸的声音。

这样的事情他在韩国干过无数次，甚至在某天站起来看过睡着的肖俊，这个高度刚刚好。

他想如果那个时候肖俊醒了，他们甚至可以这样接一个吻，像电影里一样浪漫。

等回过神来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怎么会想亲男生呢，还是自己的队友。

他回想起第一次跟肖俊见面时的样子，漂亮又瘦弱的，那个时候刘扬扬甚至以为这是比自己小的弟弟。

“是啊，很厉害。”

肖俊的声音穿过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不愧是主唱，刘扬扬心想，要是自己肯定要大吼大叫才能让对方听清自己的声音。

刘扬扬又在胡思乱想，他思绪飘得很快，想到晚饭吃的是麻辣烫，他点的外卖，但是绑定了肖俊的银行卡，他想不通肖俊怎么会把银行卡就这样绑定给他用呢，不是那么简单地帮他点外卖，而是直接把自己的银行卡绑给了他。

只是在国内住几天拍物料而已，后者明显比前者麻烦许多。

信任，刘扬扬体会到了这个词，这是被当成一家人的感觉，他甚至开玩笑地说德俊你给我来个亲密付吧，肖俊眼皮一抬，半真半假地问道，“有多亲密？”

刘扬扬不吭声了，只是胡乱转动眼珠东张西望，肖俊在输卡号，一直盯着看目光太热切，有多亲密？反正没有你给我绑银行卡亲密，刘扬扬心里这样想。

“喂，我说脚抬起来。”被人弹两个脑瓜崩，刘扬扬终于回神听见肖俊在叫他。

他蹲在自己面前，柔软的头发吹了个半干，看起来还有一些地方是深色的。

“干什么要抬脚？”刘扬扬懵懵的。

“不是说撞疼了吗？”肖俊拿着手里的红花油示意给他看，“我帮你揉。”

“没有啦！”飞快地缩回脚，刘扬扬把自己在被子里裹得死死的。

他压根就没受伤，只是莫名其妙心里软下去一块，如果说他的心是一间屋子，那么现在屋顶有一个角落塌了，雨水正淅淅沥沥地落进去。

“莫名其妙。”肖俊站起身，看见缩成一团的刘扬扬神情有些异样，最后还是看了他几秒又转身走了。

心在狂跳，他刚刚想伸手去摸刘扬扬的头。

肖俊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占有欲作祟，这一切来得毫无道理又有迹可循。

下午被蹭在脸颊上的那一下几乎耗尽肖俊所有忍耐力，他比刘扬扬大一岁，只是一岁但也能提前把很多事情想清楚，越线了，他们的关系。

从拍台历时就意识到了，漂亮又精致的妆造，暧昧又挑逗的姿势，虽然一再被要求摆出睥睨天下的气势但肖俊总忍不住感受那根触碰自己下巴的手指有多冰凉。

从收到情侣款的手表就意识到了，很小众的一个牌子，他不知道刘扬扬是怎么找到的这些，同款不同色，送礼的含义比起前一年的耳钉更炽热透明，顶着队友暧昧揶揄的目光戴到了公开活动里。

从被安抚时越来越晶亮的眼神里就意识到了，地球三明治，鱼买麦当劳，他跟刘扬扬之间总有说不清的奇奇怪怪，又有无数不用说出来就能互相懂的情绪。

从出道至今，刘扬扬鼓励他夸奖他几乎成了习惯，明明是哥哥，却还在被弟弟这样照顾。

像原本两棵挺拔葱郁的小树，就这样并肩沐浴着阳光风雨，一起抽条，开花，结果，葱茏茂密，落叶纷飞，大雪压枝，每一年都这样一起度过了，然后浓密的树荫连接成片，他们长成了互相依靠缠绕的一棵树。

会被这样奇怪的想法吓到吗，绝对不是止步于朋友的关系，肖俊想，我从来不会这样乱吃朋友的飞醋。

5

“看不看电视？”

黄冠亨在外面敲门，离下午拍摄的时间还早，刘扬扬起床后脸肿成一块发糕。

肖俊一边絮絮叨叨他熬夜熬太晚一边帮他点冰美式找凉毛巾。

冰得一激灵，刘扬扬龇牙咧嘴，肖俊刚要笑他，敲门声就在此刻响起。

“看什么？”刘扬扬隔着门问他。

“想看什么看什么咯，反正打发时间无聊。”

直到黄冠亨把手机上的倚天屠龙记投屏到电视上大家才知道刘扬扬竟然没看过这部剧。

“天呐，”黄冠亨一脸难以置信，“你到底是不是千禧年生的小孩，竟然连倚天屠龙记都没看过。”

“很需要看吗？”刘扬扬扭头去看肖俊。

“无所谓，”肖俊朝着他点头，“反正老黄看过了还是再重刷，看没看过有什么区别？”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熏得人昏昏欲睡，原本刘扬扬就胡思乱想了一整夜没睡好觉，现在困意袭来，头像小鸡啄米一样摇摇晃晃，肖俊熟练地把人捞进自己怀里，自然到旁边倚在沙发上的李永钦和董思成没有半点反应，只有钱锟听见动静转头看了一眼，但也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黄冠亨目不斜视，磕了一口瓜子有些揶揄，“有点太熟练了，兄弟。”

肖俊笑了一下，没跟他多说，只是刘扬扬靠在他身上察觉到一点震动，胡乱动了动，又被肖俊抓住手轻触安抚。

这下后面有动静了，黄冠亨转过去跟董思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接着笑嘻嘻地摇摇头，用手给肖俊比了个6。

刘扬扬睡觉很乖，从一开始靠着肖俊到慢慢顺着地板滑下去枕在他的腿上，除了轻微的鼾声一点其他的动静都没有。

他早上没有好好刮胡子，盖着卫衣帽子的脑袋只露出下半张脸，为了回归他控制饮食十分严格，原本就瘦的脸上下巴更尖。

刘扬扬喜欢帮肖俊搭衣服，肖俊也乐于问他意见，他自认已经很瘦了，可昨天竟然没能穿上刘扬扬的裤子。

回归期真的很累，体能消耗大还有各种各样的饭撒要注意提起精神，可这个人吃得少又睡得少，肖俊怀疑刘扬扬简直是想修仙。

忍不住心疼了，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就这样不由自主地伸手摩挲他有些粗粝的胡茬。

刘扬扬就是这么喜欢偷懒，能三天刮一次胡子他绝对不会在第二天拿起剃须刀。

思绪神游天际时，肖俊摩挲着刘扬扬下巴的拇指被一个柔软的事物轻轻碰了一下，他低下头，刚好看见腿上枕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肖俊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刘扬扬刚刚亲了他的拇指一下，是吗？

他同他对上眼睛，那里面都是刚睡醒的惺忪和无辜，肖俊没来得及发出询问，经纪人的信息发了过来，准备拍摄了。

肖俊整个过程都处于懵懵的状态，直到又一次回头时跟刘扬扬撞在一起。

这次他们都戴着帽子，帽檐隔出安全距离。

没有蹭到，但电光石火间肖俊跟刘扬扬目光相对了，这个距离仍然太近，近到可以看见刘扬扬脸上的绒毛，近到可以发现肖俊眼底翻涌的情绪。

但也只是一瞬，他们几乎是立刻错开了眼神。

肖俊读懂了刘扬扬那一刻想说什么，他看见了刘扬扬立刻变得通红的耳根，又听见自己透过骨骼传声震耳欲聋

的心跳。

6

「出来聊天吗？」

手机收到这样的信息。

走到约定的地点时刘扬扬已经拎着两杯奶茶等在那里了，他可能有些无聊，所以在跟一块石头自顾自踢来踢去玩得很开心。

幼稚鬼。

肖俊在心里给刘扬扬下了最终定义。

长再大也是幼稚鬼。

朝夕相处人忽然开始进行特地的聊天一定会让气氛变尴尬，这是肖俊现在所体会到的。

口袋里收到黄冠亨莫名发来的消息：「约会快乐～」

还有一个贱兮兮的爱心。

肖俊看了一眼就把手机锁屏放进口袋里。

刘扬扬的角度只来得及看见一颗粉色的爱心。

“谁呀？”他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出口。

“老黄。”

“噢。”刘扬扬有点闷闷的，走了几步又补上一句，“你们聊天为什么要加小爱心？”

“什么？”肖俊有点猝不及防，想到刚刚黄冠亨的揶揄，慌乱之下只能选择装傻。

“没什么。”刘扬扬飞快地吸了一口手里的奶茶，又拿起来在肖俊面前晃了晃，“拿你的卡点的哦，请你喝。”

“用我的钱请我喝奶茶？”肖俊笑得眉眼弯弯。

“我们的钱还分什么彼此呀。”刘扬扬撞撞他的肩膀。

又是一段奇妙的沉默，两个人似乎都有很多话想说但都憋在心口。

晚上小区的林荫道上只能听见嘎吱嘎吱踩落叶的声音。

“你觉得这样幸福吗？”走到一个转角处，刘扬扬停了下来，没头没脑地开口。

这里刚好有一盏路灯，白霜一样的灯光落在他黑色的呢子大衣上，又在不远处另一盏昏黄老式路灯下被镀上一层金边。

刘扬扬说话的声音很轻，好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担心。

“幸福啊。” 肖俊点点头，他的世界简单，判断爱恨没有太多弯弯绕绕，是很幸福的，说不出为什么，就好像两个人一起被这样的光晕包裹着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嗯……”刘扬扬又迟疑着开口，“其实昨天我亲到你——”

肖俊听到这个想开口，却被他接下来飞速加快的声音打断。

“亲到你了，我知道你感觉到了，你也不用觉得尴尬的德俊，就是也没什么，后来不是做游戏的时候也碰到了嘛。没什么的，你不要多想什么，哎呀不对，也没必要多想什么，我们的关系有什么好多想的。”

刘扬扬越说越急，好像有什么东西追着自己的声音跑，说快一点就不用担心被听出声音里的颤抖，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找肖俊说这些，明明白白装傻是最简单省力的做法，而他采用了会把情况变得最混乱的那个。

“我们什么关系？”肖俊盯他看了几眼，有风吹来，衣服上落的白霜轻轻晃了两下，像他声音一样不太稳。

“就，就，这个关系啊！”刘扬扬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哎你不要看网上奇怪的东西，那些采访就是，就是，是营业啊，大家都懂的，你应该不会觉得奇怪……”

越说声音越小，咬着牙讲出营业两个字，刘扬扬心想自己好不坚强，明明这种玩笑话以前也说过无数次，今天却因为最近奇怪的氛围掺了好多真心进去，太难开口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么漏洞百出又词不达意的自己。

“我知道最近有些采访还有问题还挺……挺奇怪的，但是不要多想嘛，谁要管别人怎么说。”

刘扬扬看肖俊皱眉心里更急了，都说越长大越成熟，但是面对肖俊时他总是越长大越透明。他们都太了解彼此了，刘扬扬心说肖俊是个傻子都要知道我这些支支吾吾肯定有问题，他要是觉得讨厌我怎么办，他不跟我打游戏了怎么办，我怎么偏偏要今天跟他说这些呢，肖俊没说错，我真的像一个大傻瓜。

“我说——”肖俊终于开口，他一把拽住刘扬扬的领子，对方一下子瞪大眼睛，白天还有些显眼的胡茬眼下干干净净，肖俊愣神了片刻，刘扬扬还剃了胡子，就为跟他见面聊天？

“你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我没有！”刘扬扬急了，“我只是怕你多想，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就不跟我做好朋友了！”

“刘扬扬你是笨蛋吗？”

肖俊终于忍无可忍，明明营造暧昧氛围的人是双方，明明是自己也依赖刘扬扬，明明这么多年大家都很明白彼此是对方很重要的人，现在这个笨蛋，拉着自己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一句话也讲不到重点上。

“怎么又骂人呢？”刘扬扬委屈巴巴的，从昨天被肖俊怼开始他就一直在委屈，打游戏打不过委屈，被肖俊松开委屈，想说开又怕被推远最最最委屈。

“我只是怕你不开心。”

“为什么要觉得我会不开心？”

“因为他们讲……讲你——”

“讲我什么？”

“哎呀你不要听啦！反正你做自己就好了，别人的话影响不到你……”

刘扬扬被抓着领子，不敢用力，只能抓着肖俊的胳膊，看上去还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们是不是讲我喜欢你？”

“啊！你！”

“我为什么会知道是吗？”

刘扬扬点头，不敢回想那天一时兴起把自己和肖俊的领名字连在一起搜之后看到了哪些让他面红耳赤的东西。

“扬扬，”肖俊叫他的名字，他靠得越来越近，“你既怕我看到奇怪的东西要避嫌不跟你做朋友，又怕我太坦荡就算看到了也跟你继续这样相处，你左怕右怕，明明一直说自己胆子大却什么都不敢跟我讲，但是你有没有想过——”

刘扬扬屏住呼吸，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他确实别扭，关心鼓励的话总能没有负担地脱口而出，抱抱也很自然，可有些肉麻的情话却要借助各种奇怪的表达，想念不说想念，要说你最近还好吗？要说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吗？

擅长装可怜，其实确实也像小孩一样总把这些情绪化作一个可爱的戳戳。

肖俊呢 ，肖俊会握住他戳他的指尖，然后顺着指头回握住整只手掌。

“想过什么？”

刘扬扬眨了眨眼，轻轻往前凑了一点，柔软的唇触碰在一起，他听见肖俊继续用很小声的声音说：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END

无逻辑

缺德短打

又名孙汪批路过蛙顺帖瞎嗑了一口但初心不改

别人家有的们孙汪也要有，赛博小孩我先养一个！

汪洋六岁那年他妈告诉他要再婚，他记得他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书柜上的绿相框，面无表情。把要给他找个新爸的消息说得跟今天天气怎样似的，幽默的是那天天气很坏，雨下个不停。汪洋对绿相框倒是没什么特殊感情，无非是相框里有他爸在，而他只能通过各种照片文字甚至是小道消息才得知他爸的近况。对此汪洋很是不忿，不忿也没办法，他妈对他的追问永远以一句狗比都不要你，你问那么多干嘛搪塞过去。

汪洋在泳池里的灵活程度时常让他妈咂舌，一边掐表边感慨不愧是狗比的儿子，连天赋都继承到了。隔壁刚游完上来的老鳖身上还滴水，双手抱胸跟看热闹一样看汪洋游来回，很漂亮的自由泳，觉得牙有点酸。他实在没忍住朝汪洋妈问了一嘴，让洋哥跟我练仰泳吧。汪洋妈听到那两个字当时脸就耷拉下来，堪比腊月的长白山，到处是冰碴子。

他是能跟你练仰泳的，你自己不会掂量掂量？

平静但带着嘲讽，汪洋妈说完都乐了。

老鳖懵逼，他不够格可带一个小汪洋绰绰有余吧，发什么队长脾气呢这是。花了点时间琢磨过来，都怪杨哥！

老鳖白眼一翻，语气同样平静，我说的汪洋，言外之意是汪顺你踏马没救了。

汪洋妈干笑，然后调子一转拔高几分质问老鳖，我儿子才多大你叫他哥！

老鳖冷笑，也没少听有些人叫你顺哥，别装。

汪队还想反驳，嘴张半天没想到词，只好和老鳖干瞪眼。

这边厢汪洋游完一个来回靠池壁休息，看他妈和鳖叔斗嘴，余光看见有人正过来，一百米，五十米，十米，原来是蛙叔。汪洋仰头用审视的眼光打量他蛙叔，眉头一皱啧一声，想破头还是没明白他妈看上这男的哪儿。

怎么了这是，改变主意要跟我练蛙泳了？他蛙叔光滑的脸上笑出褶子，汪洋表情不变，利落翻个身沉入水中。换气的间隙不禁思考起一个问题，自混蝶蛙仰，选哪个？

他妈扔他下水之前就问过，他想了一下随口问他狗比爹的强项，当时他妈说出自由泳时语气多生硬他现在都记得，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下意识答那就和他一样，汪洋妈表情扭曲了。

你难道不是最应该跟我学混合吗，汪洋？汪洋呵呵一笑，拿起绿相框往他妈眼皮子底下一伸，汪队哑然，后槽牙快咬碎。队长妈每天为了梯队建设犯难，没想到他儿子还来添堵，心里又骂了狗比八百遍。

周末汪洋休息，汪顺说要带他去玩，小伙子欣然接受，到地方了发现蛙叔早在那等着，汪洋看看同样满脸开什么玩笑的蛙叔，再看一眼他风轻云淡的队长妈，顿悟。

蛙叔，麻烦你给我点杯美式，看是咖啡苦还是我命苦。汪洋坐在他妈身边，语气凉凉的。

五分钟后他搅着玻璃杯里的柠檬气泡养乐多，心不在焉听大人谈话，什么梯队建设啦，婚庆策划啦，哦好像还说了如果再生一个的话取什么名字好。汪洋无奈扯了扯嘴角，这下好了，汪顺的混合泳终于有人能学了。

汪顺只安静地听，偶尔插几句嘴，全程参与感不高，表情淡淡的。他其实一直在出神，眼前时不时闪现某些零散画面，都是些琐碎小事，可无一不和那个人有关。他忍不住去对比，要是坐在自己对面的是他，他也会像谈论公事般条理清晰地告知他结婚仪式的流程，还是说会兴奋到语无伦次呢？没人知道。他跟狗比虽然有夫妻之实，但说到底无名无份，他哪知道怎么跟人当夫妻。

结婚可以，不领证行吗，这是汪顺问的最后一个问题，他蛙叔愣了几秒后缓缓点头，汪吮总算松了口气。

晚上汪顺问儿子作业写了没，汪洋二话不说扔了几本习题过来，你检查吧，汪顺婉拒。作业写完就行，对不对那是老师的事。汪洋凑到专注写材料的汪顺跟前，小心翼翼问，你有狗比电话吗。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汪顺停下动作，扭头瞅他勇气可嘉的儿子，发现他身体微微发抖，明明已经尽力在掩饰了。儿子没错，他默然闭眼，再睁开时有气无力答了一个字，有。

当天夜里，汪洋趁汪吮睡着，偷摸拿了他手机，面容解锁后在通讯录里从头划到尾没找到狗比，愁眉苦脸的小伙子正想放弃，谁知不小心按到快捷键1，备注为师哥的联系人猝不及防显示在屏幕上，隐约记得他妈有个不能提的师兄，汪洋福至心灵，给师哥发了条短信。

爸，你老婆总哭，复婚好吗？

汪洋照例放学后到泳馆准备训练，人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吵架，听内容也是摸不着头脑，几个人各吵各的。当时年纪小，无知者无畏，他背个小书包踏进泳馆大门，在大人们纷纷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的注视下脱到只剩一条泳裤，然后潇洒入水，水花飞溅，湿了几个大人的裤腿。

汪顺盯着孙杨后脑勺，大脑飞速运转但心如死灰，孙杨视线跟着在水下卷起浪花的小孩，前一秒还沉重的脸立刻换上独自开朗的表情，眼光不是一般的亮，他回头看汪顺，汪顺这会沉浸在一些伤春悲秋中没空理他。老鳖依然专注看热闹，就是忍着想和孙杨来个哥俩好拥抱的冲动，碍于汪顺的面没敢上前。小蛙心思也活络，想着梯队建设轮不到他了，其实在预料之中。

汪洋游累了，可看池边一堆人突然觉得怕，索性浮在水面休息，孙杨移到汪顺身边笑着问，他叫什么名字。

汪顺当下真的想收拾东西换个星球生活，他也不知道孙杨怎么突然找来，还说要复婚，复个屁婚，他俩压根就没结过婚。

别扭劲上来，说话就冲，没好气回嘴，你关心他干嘛，他是你谁啊你关心他！

孙杨无奈得很，还是笑着，他是我儿子，关心他不应该吗。

早几年你干嘛了！汪顺压抑住哭腔，逼视成熟许多的男人，那叫一个百感交集。老鳖想拍手叫好，怕被打，忍住了。小蛙很少掺和这些，对于那位好似伏地魔的前辈心生几许敬畏，能让山崩于前不改色的汪队红了眼，瞎子都看出来汪队的情感浓度被激发到峰值了。

你从没告诉过我有他的存在……一直昂首挺胸的孙杨跟枯了的向日葵似的低下头，越说越没底气。

谁让你来的！汪顺气出怒音。

儿子让来的。孙杨老实交代，还特贴心送上手机。汪顺看到那条信息，两眼一抹黑。

儿子说你总哭，孙杨心疼坏了，展开手臂想抱抱汪顺，被汪顺伸出手制止。

汪洋！汪洋听见他妈叫他，猛然睁开眼，感觉到并不存在冷汗沿着脑门淌下来。

现在立刻马上，上来，回家！

这种时候乖乖听话才是上策，汪洋两腿一蹬在离他最近的蛙叔的帮助下上了岸，鳖叔蛙叔无言以对，眼神透露出孩子保重的信号，目送一家三口离开，汪顺气冲冲出了泳馆，孩子磨磨唧唧跟在他屁股后头，孙杨半道折回来捡了地上的小书包，不忘和老鳖点头道别。

汪洋记得那是八月的最后一天，乱七八糟的一天。他狗比爹带他回了奶奶家，还留他在奶奶家过夜，懂事的孩子当然要关心妈妈，他问孙杨妈妈来吗，孙杨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抚他说妈妈过几天再来，你今天听奶奶的话，明天我和妈妈来接你。

汪洋听懂了，他偏过脸看见慈眉善目的奶奶戴着老花镜给他检查作业，心想也许这样也不错。

爸爸，汪洋慎重地叫了孙杨一声。孙杨没敢眨眼，抬手抹掉嵌在眼眶的泪，温声应道，怎么了。

你和妈妈一定要来接我啊。汪洋说完垂下眼帘，灯光模糊了他的情绪和眼泪，他终于不用在突发念想的时候靠绿相框和各种采访去了解他的父亲，也因为汪顺从没说话他半句坏话，所以他对父亲的印象始终是正面的，他的崇拜如今具象化，等时间来验证好了。

会的，我们到时候一起接你回家。

——end

张嘉元✖林墨/东北耙耳朵✖重庆辣妹/1.4w字一发完/致敬2001年郭在蓉导演《我的野蛮女友》/有轻微带第三人毕竟不缺德会死，没有恶意。

（正文）

“我在等一个人，三年前他跟我说，两年后的圣诞节在这个摩天轮下见，去年他没有来，今年我还在这里等他，我希望他会来。”

已经入冬的空气有些寒冷，周围满是前来过节的人，牵着气球的小孩，相拥的情侣，欢呼的朋友，jingle bell jingel bell的音乐声总是给人暖洋洋的感觉，马上就要到十一点了，这里也就快要关门了，张嘉元拉紧了自己的围巾，看来，今年他应该也不会来了。

“他今年又没来？”坐在他旁边的妹子看了一眼手机，又看了一眼张嘉元：“那你打算怎么办，明年再来么？”

“这不还没到12点？”

“放弃吧，他不会来了。”妹子一把扯住张嘉元的胳膊，想把他拉起来：“走，我请你喝酒。”

故事开始于四年前，彼时的张嘉元刚刚高中毕业，拉着行李箱和一把吉他，从东北的小县城孤身来到北京上学，那时的他还是很兴奋的，毕竟人生中第一次出远门，也没见过这么多人，整个北京西站就像一碗稀饭，黏黏糊糊的，所有人都挤在一起，而在这碗稀饭里的他，虽然只是一粒米，但是第一次被做成粥，新鲜感也在所难免。

他激动的环顾四周，嘴角咧到了耳朵根，全然没有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人。

那人撞了他一下，他这才被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拉出来，赶紧说了一声对不起，可是那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沉回了自己的小世界里，那里有他美好的大学生活，自己的乐队，篮球，在球场边给自己拿水的另一半……可是没想几秒，就被人猛地敲了一下头。

很重的一下，他感觉很疼，抬起头，面前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瘦削的脸，很锋利的眉毛，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

“干嘛啊？”他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带着极力克扣下去的东北口音：“大哥我没招惹你吧，你打我干嘛？”

“傻*，你手机和钱包被刚才那家伙摸走了，你还在这笑呢？”对方的声音里也带一点方言感，听上去像是西南哪个地区的，不过倒是跟面相不同，声音居然还算温柔：“你还愣着干嘛，趁他没跑远，赶紧追啊！"

张嘉元这才一摸自己的口袋，果然什么都不剩了。

好家伙，电子支付社会，火车站还有小偷呢？

回头一看，那个小偷也愣住了一秒，两个人对视一眼，张嘉元匆忙中扔下自己的行李和吉他，大喊着“抓小偷啊”，就向那个人冲了过去。

两个人你追我赶的跑了几步，就像柯南里飙车也会遇见堵车一样，汹涌的看热闹的人群延缓了小偷的速度，张嘉元很快跑到了那个小偷跟前，对方见逃不掉了，从兜里摸出一把弹簧刀，直接对准了张嘉元。

锋利的光折过刀刃，张嘉元被直接逼停，倒吸一口冷气。

“你……你别过来啊，过来我……我就砍你。”小偷的语气也在哆嗦，看起来也是新手上路，他拿着刀惶恐的转了一圈，咽了一口唾沫，发现自己也没有什么退路了：“我没偷你东西，你……你认错了，放……放我走，快点。”

背景里好像听到了警察的声音，那个小偷的表情被惶恐支配的愈发的扭曲了，他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目光里只剩下了在他面前哆嗦的张嘉元。

“你……你……”

陌路狂徒总是没有任何逻辑，他扬起刀就向张嘉元砍来。

刀锋盖过太阳的那一刻，张嘉元愣住了，他想跑，但是腿完全软了，只能傻在原地，被吓得闭上了眼睛。

“砰！”“哗啦……”

有金属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张嘉元这才张开眼睛，刚才那个提醒自己的男孩，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一脚踢翻了小偷手里的弹簧刀，然后又一脚把对方踹倒，反身扭过胳膊，将对方制服在了地上。

“好家伙，这哥们有点东西。”

警察很快赶到，给小偷带上了手铐将其带走，又从兜里搜出钱包和手机，还给了还傻在原地的张嘉元。

两人被一起带去警局做笔录，坐在派出所外面的长凳上时，张嘉元才终于缓过神来，想起了旁边这位出手想救的朋友。

“嗯……你好，我叫张嘉元，来自辽宁营口，刚才，谢谢你啊。”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跟那个人握个手表达一下友好。可是那个男孩听到他的搭讪后，只是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一脸不屑地撇了撇嘴，还翻了个白眼，似乎完全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

张嘉元觉得自己有点尴尬，只能把手缩回去，继续假装看周围的风景。

“林墨，是哪位？”

一位漂亮的女警官走出门来，对着他们俩喊了一句，旁边的男孩应声回了一句“哎”，然后跟了上去。

“林墨。”张嘉元暗自念着这个名字：“好听是挺好听的，但是好像跟这个人没啥关系。”

似乎是听到了这句话，林墨进门之前，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张嘉元一眼，直接把张嘉元整个人给瞪怂了，马上笔直起腰杆，像是军训时被教官训话了。

他望着那个背影，这个人其实很瘦小，个子看上去不太高，但是腿非常长，刚好穿着一条运动裤，因为腿太长导致裤腿甚至没完全到脚，露出了小半截小腿和一个粉粉的脚踝，标准的腕线过裆，肩不算太宽，但是头很小，头发略微有些长，留着一个他没懂审美的发型。裤子是白色的，外套是天蓝色的，还拎着一个粉红色的小箱子……看起来居然有点少女心？张嘉元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人跟刚才那个一脚踢翻小偷的壮汉联系在一起。

“进去吧，傻子，到你了。”林墨很快就出来了，喊醒了在打瞌睡的张嘉元：“赶紧录，录完我下午还有事要处理。”

“哦哦。”张嘉元连忙起身，把自己的行李放好，进了笔录室：“林墨哥，还是谢谢你呀。”

“问年龄了么就叫哥？”可能是东北口音真的自带喜剧效果，也可能是录完笔试林墨自己也轻松了下来，他居然被张嘉元这句突如其来的哥给逗笑了：“万一你比我大，不是很尴尬。”

“没有没有，我们东北管厉害的人都叫哥。”

张嘉元看林墨笑了，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其实林墨笑起来还挺好看的，眼睛弯成两道桥，整个人也因为笑容，明媚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他的话，应该是我会喜欢的类型吧。”张嘉元在心底暗自想：“元气一点的，每天都很开心的那种。”

当然，没瞎想几秒，就被警察姐姐从想象里叫出来做笔录了。

录完笔录已经是中午，九月份的大太阳挂在天上，没有雾霾的北京到处都是光污染，两个人从警察局拉着行李走出来时，在高温强光，刚才的一番乱斗和漫长的笔录下，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请我杯喝的，不过分吧？”林墨指了指火车站旁边的星巴克：“还是你打算更重谢一点？”

“可以可以，星巴克都行，你随便点。”

张嘉元连忙回应，可是林墨似乎没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已经拎着他那个粉色小箱子就开始往星巴克走了。

“两杯抹茶星冰乐。”林墨熟练的跟店员报数：“超大杯，他买单。”然后眼角瞟了一眼旁边的张嘉元，又头也不回的找位置去了。

如果说刚才还有那么一点好感的话，现在这一番没什么礼貌的行为已经把这份好感完全打消了，张嘉元笑了笑，一边笑自己刚才的瞎想，一边也笑林墨这个人，也确实是很有趣。

对啊，这个社会哪来那么多gay，而且按照刚才林墨那个能打十个的气势，怎么可能是受嘛，自己也确实想多了。

中午的咖啡厅人不算太多，张嘉元举着两杯抹茶星冰乐找到林墨时，他正在落地窗边的椅子上摆弄一台相机，阳光照过侧脸，认真的样子，又有一点好看。

“抹茶星冰乐。”张嘉元腼腆的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你喜欢摄影么？看起来好像很专业的样子。”

林墨没有理他，还在捣鼓自己的相机，张嘉元就盯着他，看着林墨弯弯的睫毛，和睫毛下，棕褐色的眼睛。

“感觉会摄影的男生都挺帅的，那种很文艺的那种，自带滤镜的帅。”

张嘉元又冒出一句，看起来像是没话找话，只是这次，林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了张嘉元一眼。

“你在讽刺我么？”

“啊！”张嘉元被搞懵了：“这怎么是讽刺你呢？我是真的觉得会摄影的男孩子很帅啊，那种日式的帅。”

“哼。”林墨冷笑了一声：“你打算泡我啊？”

“？？？”

此时的张嘉元已经完全被林墨的脑回路搞迷糊了，他只是想找一句话，怎么就被出柜了？

“行了别装了，圈内人大家看的出来。”林墨说的很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呢，我对你这种类型的没兴趣，我们也不可能，你可以放弃了。”

“？？？”

张嘉元还是一脸懵圈，一大串问号连着跳过他的脑子，把所有的理智都一并带走了。

“喏，加个微信吧。”林墨将手机调到二维码，推给了张嘉元：“赶快。”

“哦哦哦。”张嘉元连忙掏出手机扫码：“你不是说……”

“为了救你我相机镜头摔坏了，你要赔我啊！”林墨的语气又变得凶恶起来：“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好好好，赔赔赔。”

张嘉元扫上了微信，林墨的头像是一张青蛙，丑萌丑萌的。

“好了，改天我把费用报给你。”

林墨说着拎起自己的包，端起自己的星冰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嚯。”

张嘉元在原地摇头，他越想越不可思议，除了因为自己来北京第一天就被抢了以外，他更不可思议自己居然遇上林墨这样的人。

这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根本不打算装一下陌生人之间基本的礼貌的人么，又不是小说，这种低情商在现实生活中可能真的随时会被打死吧。

他越想越觉得搞笑，后来干脆在自己的位子上笑了出来。

“不就是搞摄影的嘛，我还是搞音乐的呢，也没你这么奇葩。”

那之后过了大概有两个多月，林墨彻底变成了张嘉元微信中的一个不起眼的人名，他认识了新同学，遇见了有趣的社工，上瘾的篮球和王者荣耀，虽然现在还是只会一个安琪拉，但是每晚熄灯以后打的还是很开心。林墨从没发过朋友圈，当然，张嘉元觉得可能只是自己被屏蔽了或者被删了，但是偶尔哪个深夜忽然想起这个人的时候，点进那个青蛙头像，发现还是仅三天可见，又会觉得或许没有，也许只是像他说的，没有缘分。

“张嘉元。”

“到！”

排在2-1的八点开始的秋季学期思修课，对所有北方人或者在北方读书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怎么不是帅哥了，你不觉得他长得很日系么？”

“你怕不是被滤镜糊了眼睛吧，哪里好看了？”

课间，张嘉元正在刷知乎，忽然听到背后有女生在议论什么，他有些好奇他们在说什么，顺着他们的议论，他看见教室外面站着一个人，蓝白条纹衬衫，米白色的高腰西裤，侧着头靠在栏杆上，阳光照着半面脸，像是上世纪画报里走出的少年。

这个腿长和穿衣风格，应该是那个人没错了。

看起来林墨今天还专门打扮过，见过他素颜，今天应该是化了个淡妆，还弄了一下头发，男生总是，随便收拾一下就好看。

张嘉元赶紧把头埋了下去，不过林墨好像已经看到了他，径直走进了教室。

他好像带着一种气场，走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他，还会自动给他让路。

在大家的目光和偷笑中，他坐到了张嘉元旁边。

“你不会是现在来找我要钱的吧……”张嘉元有些惶恐，当然，也有一些不好意思，后面的女生们已经开始捂嘴笑，他也很怕在这出个大柜：“微信说一说就好，你不必追杀我到学校来吧，而且，你怎么知道的。”

“你二十四小时朋友圈直播你的那点破事，找到你不是很容易。”林墨从包里掏出一个三明治递给张嘉元：“吃吧。”

“啊……没毒吧。”张嘉元有些诚惶诚恐，他感觉他后面的几个女生要昏厥过去了：“我……我也不是很饿其实。”

“叫你吃就吃，废话那么多。”

林墨一句话把时间拉到了火车站那次见面，这个男孩子身上的野劲还是没有变，张嘉元吓得马上抓起三明治就就咬了一大口。

“吃完走么？”

“走哪里去啊？我还在上课啊？”张嘉元边吃边惊慌的问：“而且我……”

“思修有什么好上的啊？大学都不打算逃课么？”林墨瞪了张嘉元一眼：“而且你今天没课了吧，按照你原来的习惯，待会回去也是打一天王者荣耀，你还能跟我说你有事？”

“思修也是课啊……而且，还没点名呢，点名怎么办？”

“好吧随你。”

林墨似乎失去了兴趣，背起自己的帆布包，几步就离开了教室。

“嘉元，深藏不露啊。”林墨刚离开，背后一大堆女生就围了上来：“是你的朋友么，他真的好有气质啊。”

他瞬间意识到呆在这里可能比跟林墨走更可怕，于是，在一众或许是异样更多是磕到了的眼神中，趁老师还没回来，收拾包，嘴里念叨着“只是朋友”赶紧离开了教室。

他几个快步在电梯口截住了要离开的林墨，林墨抬起头瞟了他一眼，笑了出来。

“不当好学生了？”

“我东北人，东北人怕什么？”张嘉元给自己打气：“你要带我去哪啊，修相机么，这我可不会。”

“那你会什么？”

“弹吉他。”

“锯木头？”

“屁啊我弹的可好了好么？”

“那你准备好在街头卖艺给我赔镜头了么？”

“一个镜头而已。”

“2万3。”

“……”张嘉元虽然之前被科普过这东西不便宜，但是听到具体价格还是被吓了一跳：“那能修么，修会不会比新买便宜一点。”

林墨看着张嘉元瞬间怂下去的样子，笑的更大声了。

“放心，不用你赔。”林墨摆了摆手，摁下电梯的一层：“省的你要说我欺诈。”

“那是……要干嘛……”

“嗯，出去玩啊。”

“啊……就单纯的出去玩？”

“对啊，北京这么大，到处都是可以去的地方。”林墨扬了扬手里的相机：“我需要一个模特。”

其实说到游乐场这个东西，张嘉元从小到大，只在电视里见过，虽然老家也有，但是从来没去过，这也算是他第一次，来游乐场。

他被林墨摁着上了过山车，从世界的一头滚到另一头；又被林墨摁着上了跳楼机，风从下往上穿过他头发的时候，他又感觉自己在被人索魂；鬼屋没有想象中吓人，虽然他也就是被吓到出来十五分钟没说话……

倒是林墨，他好像从始至终一副洒洒水的样子，拉着张嘉元从一个项目排到另一个项目，在他腿软死坐在长椅不愿意动时拉着他的胳膊走，如果拉不起来就开始嘲笑他，或是用激将法激他身上的东北基因，几句话就又把那个怂包张嘉元打满了气，然后，一个项目下来，又丢魂十几秒。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两人的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

“我去买点吃的。”张嘉元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能够短暂的摆脱这个魔头：“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随便，我都行。”林墨此时正在摆弄自己的相机，今天他也拍了不少照片：“要不出去吃吧，这里的饭贵死了。”

“你还在意钱啊……”

张嘉元下意识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他好像很快意识到这句话的不合适，林墨听到这里缓缓抬起头，脸色也变得很差。

“对啊，我请你你为什么要在意，说吧，想吃什么？”

好在那一刻张嘉元瞬间脑子转了回来，把这句话圆了。

林墨舒了一口气，或许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说了都行，买点甜食填个肚子吧，等我拍完夜景请你吃火锅。”

张嘉元这才赶紧逃走，来到旋转木马旁边的甜品店，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蛋糕，选择困难症的发起了愁。

“先生您要试试我们的新品么？”店员似乎意识到了张嘉元的选择困难症：“榴莲千层，抹茶千层，味道都很不错的。”

“好吧各来一个吧。”

张嘉元索性放弃了，拿出手机扫码，带着俩千层回到了刚才的长椅。

“买的什么啊？”

“榴莲千层。”张嘉元把袋子递给林墨：“你要是不喜欢吃榴莲还有一个抹茶的。”

那一刻，林墨如同被雷劈了一下，一下子愣住了。

然后，猛地一下，眼泪就从眼角落了下来，并很快，整张脸都开始扭曲，抱着那袋蛋糕开始大哭。

“？？？？？？”

一大串问号再次冲进张嘉元大脑，他知道林墨这个人阴晴不定，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痛哭，他是着实没有想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

“去他妈的！”

林墨将那袋蛋糕一把砸到地上，整个人抱起双腿，蜷缩着，哭的越来越大声。

可能是与曾经的经历有关吧，张嘉元也忽然想到曾经认识的一个男孩子和自己与他的故事，也逐渐明白了林墨此时的心境，这个时候，最好的安慰，也就剩在他旁边陪着他了吧。

张嘉元这人有个特点，看到别人哭的时候，他也会心理难受，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如果这个时候强行去逗林墨笑的话，可能会被打吧。

“要纸么？”

张嘉元搜了半天身，最后只搜到一小团他今早上厕所没用完的纸，将它舒展平整，递给林墨。

林墨抬起头看了一眼这团卖相并不好的纸，一把把它抓过来，擤了擤鼻子，然后扔向那袋地上的蛋糕：

“你这哪里来的这么丑的纸啊。”

“就这么一点……”张嘉元有些无奈，毕竟不能跟哭的人讲道理：“你这用完了，就没了。”

“那你就不会再去买啊。”

“那我去买了……”

“回来！”

张嘉元刚想起身，就被林墨整个人拽回来，然后一把把头撞进了他怀里。

张嘉元忽然发现林墨其实是比他矮的，大概矮七八公分，勾着身子，刚好趴在他肩膀上，他试探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的保住了林墨。

虽然可能在他清醒后被打，但是现在他好像，确实很需要一个拥抱。

林墨也没有反抗，抱住了他。

说来奇怪，那是张嘉元从小到大，第一次抱另外一个人，那种人与人之间大面积接触的感觉，十分的奇妙，说不上来的奇妙，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虽然他知道不太好，但是他有些脸红，甚至下半身也有点反应，肾上腺素爆炸分泌，他有些被冲昏了。

那一刻他感觉林墨就像一个小动物，在他怀里轻微的抽泣和蠕动，他感觉很温暖，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需要了。

虽然伴随的结果是，他的衬衫，被林墨整个哭湿了……

再见面时又是两个星期后，正在准备期中考试的张嘉元，突然被林墨叫出去喝酒。

“你确定要跟一个东北人比喝酒？”

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林墨要了一瓶清酒，又要了两大杯啤酒，上上来时，张嘉元十分惊讶。

“怎么了么？”林墨利落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我还没问你要不要跟一个重庆人比吃辣呢？”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今晚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张嘉元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这点对东北男人来说，是真的洒洒水了：“少喝一点吧。”

“心情不好才要喝酒嘛，心情好的话喝酒干嘛，吟诗作对么？”林墨打开那瓶清酒，上来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而且，即使喝醉了，也是你占便宜，你担心什么，看把你吓得。”

“别了，我可打不过你。”张嘉元举起双手投降：“哪敢占你便宜，占你便宜明早起来我怕不是要断子绝孙。”

“哈哈哈哈哈。”林墨大笑起来，夹起一片毛肚涮进锅里：“有自知之明就好，吃吧。”

张嘉元在锅里捞了半天，捞出来一个鹌鹑蛋，咬了一口，瞬间被烫了。

“噗。”林墨看着张嘉元那像是被烫了心脏一样想要到处乱蹦但是又得忍住，只能在座位上来回摇摆的样子，差点把嘴里的啤酒喷出来：“你别跟我说你连火锅都不会吃。”

“我去，这鹌鹑蛋里面的蛋黄也太烫了。”张嘉元捂着嘴扇风：“我们东北的酸菜白肉都没这烫。”

“喏。”林墨递过来一个香油碟：“吃前要蘸油碟，解辣降温。”

张嘉元又连着喝了好几大口啤酒，这才稍微缓解下来一点。

其实林墨这个人吧，如果你真的了解他，愿意花时间进入他的世界，就会发现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仔细观察，也会发现他的吸引力。

“那晚，你没事吧？”

上次那场游乐园之行的结果是，张嘉元把已经哭的失去力气趴在自己身上快睡着的林墨送上出租车，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林墨在他们隔壁大学读音乐剧，甚至还算小有名气，也只比自己大一岁，来北京不过一年。

“没事。”林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以后记得不要给我买榴莲蛋糕就行。”

“不喜欢吃么？”

“也不是。”林墨兀自吃着火锅喝着酒：“你记住就行。”

“好吧。”张嘉元看问不出来什么，也只能埋头吃火锅：“不买就不买，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蛋糕呢，我们还可以吃别的。”

林墨轻轻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仿佛听见了什么很幼稚的话。

“张嘉元，我问你一个很认真的问题哈，你会喜欢一个当小三的人么？”

“啊……”张嘉元一时被问的不知所措：“我……我还是要看人吧，不过这件事确实……”

“我喜欢一个人喜欢了七年，从12岁见到他时就喜欢他了，我人生前19年最难忘的时刻就是，在我来到一个新环境，根本没人理我的时候，只有他记住了我，给了我一块榴莲蛋糕。”

林墨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说什么早已释怀的故事，但是张嘉元知道，这种东西，从来不可能释怀。

“嗯，然后他知道么？”

“他知道啊，但是没有办法啊，从我遇见他时，他身边就有另一个人了，那个人长得比我好看，我们是艺术生，他跳舞也比我好，整个人还特别善良单纯，就那种，你知道的吧，小说里会写的女一号那种人，我在他旁边，什么都不是。”

“那你也不算小三啊，大家各凭本事追啊，你也不差的。”张嘉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墨，只能顺着他说：“谁都有权利喜欢另一个人的，这不是道德的问题。”

“算了，不聊他了，不值得。”林墨摆摆手：“来，喝酒。”

说着，他举起那杯清酒，整杯灌了下去，张嘉元能看得出他喝的很勉强，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林墨需要一个释放口。

“你已经很好了，你是不知道我高中有多惨。”张嘉元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故事：“我高中喜欢一个男生，我多主动一个人啊，追他，他也接受我的好，结果呢，他妈他转头就谈了个女朋友，还跟他女朋友说跟我在一起很恶心，你说说，这不比你那个蠢。”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在他们俩已经确定关系的情况下，还死缠烂打，还跟他对象打架，然后自己还特别理所应当；如果我告诉你，我把一切都给了他，终于把他抢过来了，然后这个烂人现在，拍拍屁股，跟我说，他要追求他的梦想去了，就跑了呢？”

林墨的语气没有释然，能听出来，他好恨，他不恨那个人，他恨自己。

张嘉元沉默了，他可能没有意识到对方19岁的人生能经历什么大风大浪，在他看来，没有进入社会的前22年，都应当是无忧无虑的，所有的故事不过是青春期的矫情，但是当真真切切听到别人的故事时，又会想到，或许他们艺术生，因为比别人更早进入社会，可能真的就会经历更多吧。

“那你，没有打他一顿么？”

张嘉元思考了几秒，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林墨大笑了起来：“你说的对，我应该打他一顿的。”

“对啊，打他一顿就好了。”张嘉元也跟着大笑起来：“我打不过，但是你打得过对吧。”

两个人一起开始大笑，笑得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这是从小到大，张嘉元第一次，好像可以完全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就跟林墨一样，活得像他自己一样。

“对不起，我还是忘不了他。”林墨突然停住了笑声，缓缓地说：“所以，这段时间让你陪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没事。”

那句话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张嘉元笑着接过林墨的话，他的心突然被刺了一下，但是他还是保持着笑容，好像根本不在意一样：

“你不是也没让我赔你镜头么？这么一算，我们俩扯平喽？”

“对。”林墨终于有露出了笑容：“扯平了。”

“那为了扯平，咱俩也得干一个吧，我干了，你随意。”

张嘉元举起酒杯，把那杯清酒一饮而尽，辛辣入嗓穿喉，直直地烧到胃里。

“日本人的酒，还是没有我们东北的好喝。”

他收拾了收拾自己的表情，好让自己不那么难堪。

“谁让你喝的那么猛的。”

“我们都这么喝酒，我爸，我爷，我叔，都这么喝酒，我虽然之前喝的少，但是也不差。”

“把你能的。”林墨捞起锅里的一个鹌鹑蛋，蘸了蘸自己的油碟，然后夹进了张嘉元的碗里：“你知道么，就我之前那个情敌，我把他男朋友抢了以后，他也找过一个东北男朋友，当时也是各种对他好，后来，也跑了。”

“那是他，我们东北男人，对老婆好那是全国排得上号的。”酒劲上头，张嘉元也顾不上周围了：“要是我，肯定不跑，即使跑了，也不是因为不爱了，只是真的被逼走的。”

“还跟我说比喝酒呢，两杯就倒，现在已经开始说胡话了，笑死。”林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小口：“你给我清醒一点啊，我上次没拍成夜景，待会要拍的，你别给我喝睡在这了，你要是待会拍不好，我可直接凉水往你脸上泼了！”

“没醉没醉，我很清醒。”听到林墨要泼他，张嘉元立马清醒了过来：“待会拍啊，等咱们吃完了，怕不是要关门了吧。”

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总是有道理的，字面意义上的，等他们快马加鞭吃完，准备去楼下坐那个商场前的摩天轮时，下雨了。

摩天轮的老板正在那里收拾雨披，好多在排队的小朋友因为下雨没坐成摩天轮牵着母亲的手在一旁哭，张嘉元跟林墨站在门口，不知道如何是好。

“打车吧，改天再来。”林墨放弃了，已经开始收拾相机了。

“别啊，难得有一次机会，之后……之后或许你就不会找我了呢？”

也许真的是刚才的酒激发了张嘉元骨子里的东北基因，他也知道，今晚说不定真的就是他能见林墨的最后一面了，他不想遗憾，他一个人冲进雨里，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在收拾的老板。

“老板，求求你了，我女朋友明天要出国了，她真的很喜欢你们家的这个摩天轮，今晚，能不能，再最后开一趟；就算不为了她，你看周围这些小朋友，他们可能求了爸爸妈妈好久，才求到一次能坐的机会，我知道下雨开可能会有麻烦，但是求求您，就一趟，5分钟就行。”

那个老板看了看眼前被淋成落汤鸡的张嘉元，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小朋友，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最后再开一趟，要坐的扫码，没扫的就不再开了。”

“行，谢谢老板，老板您真是个大善人，明天就会发大财的。”

林墨站在商场门口，盯着张嘉元跑过去的方向，外面已是一片漆黑，瓢泼的雨降低了能见度，乌黑的摩天轮也被大雨吞噬。

可是突然一下，所有的LED灯都打开了，彩虹色的光从摩天轮底部向天空探去，红色，黄色，白色，蓝色，绿色，交错着，逐渐点亮小半片天空，轰隆声盖过雨声，摩天轮，在雨中开始缓缓地旋转，那一刻，仿佛所有的雨水都变成了水晶，折射着摩天轮散发的光。

一个人影向林墨冲来，林墨笑了笑，张嘉元脱下了外套罩住两人，拉着林墨的手，向摩天轮奔跑而去。

打开窗户，林墨这是第一次，看见这座城市，在雨中的样子。

道路像血管，高层像灯塔，川流不息的车辆，在北京城流动。

他咔嚓拍下一张，关上了窗户。

此时的张嘉元还在擦头发，美景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但是看到林墨拍出了自己想要的照片，他也很开心。

“不拍了么，机会多不容易啊。”张嘉元看着坐回座位的林墨：“我求了那个老板好久的。”

“灯光这么差，怎么拍啊。”林墨嘟囔了一句，开始收自己的相机：“下次不要做这种傻事了，除了感动自己，没用的。”

“害，我哪知道你们摄影的那些事啊，你不是之前说要坐摩天轮拍夜景北京，我想下雨不是更好，你还能……”

张嘉元还没说完，林墨就转过身，亲了他的脸颊一下。

那一下轻轻的，就像春风拍了一下，没什么感觉，却足够张嘉元瞪大眼睛，肾上腺素飙升，满脸通红了。

“啊……这……”他有些语无伦次：“这是……”

“还有半程，现在你可以亲我了。”林墨坐在旁边，有些小傲娇的说：“你没kiss过，总看过吧，别这也要我教你？”

“啊……我……”张嘉元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真的……可以么？”

“快点。”林墨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不过应该也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这份不耐烦是装的：“不亲拉倒。”

“不不不……我是想亲的。”

张嘉元还是手忙脚乱，他只能笨拙的学着电视里动作，将林墨搂进他怀里，一只手扶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然后轻轻将嘴唇碰上去……

那种感觉有些难以形容，带着些许的温热，还有林墨身上特有的，那股淡淡的甜味。

也难怪他会爱吃榴莲蛋糕，他就跟榴莲差不多，看起来都是刺，闻起来也让人敬而远之，而当你真的把他打开时，会发现他有这个世界上最甜美的果肉。

摩天轮已经落到低点，张嘉元放开林墨，两人在黑暗中大喘气，四目相对，空气里燃烧着暧昧的空气。

张嘉元还想再凑上去继续，被林墨一巴掌推开了。

“下次记得主动点伸舌头，别什么都是我带着你。”

林墨扔下来一句话，打开摩天轮的门，出去了。

“真的只是朋友么，我看你看他的眼神，怕不是只是朋友吧？”

林墨来找张嘉元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林墨是艺术生，平时课业压力不大，没有课的时候，他就会跑过来陪张嘉元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泡图书馆学习……当然，有时候，或者说大部分时候，他可能会睡着，不过也还好，大学的老师嘛，看你睡觉也不会管你的。

周围每天对着他们捂嘴笑的女生越来越多，虽然张嘉元也很无语，不过倒也无所谓，室友问起来，他就说是他发小，反正男生都是这么相处的，两个男生黏在一起也是无比正常的事，他的室友除了get不到女生为什么天天议论他们外，倒也没有起多的疑心。

有时候，林墨会拉着张嘉元，到那个他们最熟悉的图书馆二楼楼梯间，然后一把把他怼在墙上，踮起脚尖吻他，张嘉元的吻技也在不断提高，只是偶尔他想展示一下自己东北男人的攻性，想要转过身，把林墨壁咚在墙上吻他时，就会被林墨一巴掌拍在脸上，然后继续老老实实靠在墙上。

他们好像没有确认关系，但是，好像也不需要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二月，当所有的商场和超市都开始放圣诞歌的时候，年也终于走到了尾声。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最好看啊？”

课堂上，张嘉元突然收到这样一条消息。

“嗯……不穿衣服的时候吧。”

“………你是不是找打？”

“说着玩的啦，或许，你啊，我觉得你在阳光下最好看。”

“废话多……晚上出去通宵吧。”

今晚林墨让张嘉元背上他的吉他，他说他想在晚上去故宫，不进去，就是在宫墙外走一走，他还想听张嘉元唱歌。

说来也奇怪，张嘉元原本是最自豪自己的吉他的，但是，他居然没有给林墨弹过吉他，也没有给他唱过歌。

不过，晚上，还是大冬天的晚上，唱什么歌嘛，还夜访故宫，真的不怕遇见鬼么。

林墨还是这样保持着跟正常人不一样的行为线，张嘉元也拿他没辙。

他背着重重的吉他，在公交站，看到了挂着相机的林墨。

“走吧！”

林墨举起相机，拍了一张，淡黄色的路灯穿过枯黄的枝丫，影子横叉在张嘉元身上，背着吉他，条格围巾被风吹起，真的像一个流浪歌手。

有时候会挺怀疑北京的人是不是永远这么多，很晚很晚的公交车，依然挤的满满的，他们找了一个角落，张嘉元抓着扶手，林墨抓着他的衣服，面对面。

即使是恋人，一直对视也会很尴尬。

“呃……为什么想晚上去故宫呢，我之前看过好多鬼故事唉。”

“又进不去。”林墨倒是很理所应当：“就逛一逛，摄影嘛，就是要善于捕捉一些东西，看有没有机会。”

“好吧。”张嘉元嘟囔了一句：“讲真，我还没去过故宫。”

“我也没有，来北京两三年了，故宫，长城，颐和园啥的都没有去过。”

“真的么，你不是摄影师么，这些不都是……”

“谁要拍景点啊……”林墨好像很无语：“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我拍什么你居然不知道么？”

张嘉元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好像也没有能圆回来的方法。

“你不也是没给我看过你拍的东西不是……”他尴尬地笑了笑：“你给我看看，我不就知道了。”

“我没给你看你就不会自己偷偷看了解一下我的喜好？”

张嘉元深知跟自己的男朋友讲道理一定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当下，赶紧认错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你给我看一下嘛？”

“拒绝。”林墨一把撒开张嘉元的衣服，转过身去，手握住了旁边的座位，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离我远点。”

虽然此时旁边的大妈已经投来了异样的眼光，但是张嘉元知道，如果现在不哄的话，待会下车他就无了，所以他还是打算，无视周围的人。

如果林墨让你滚远一点，大部分情况下你还是滚远一点比较好，但是如果他是在耍小脾气的话，这个时候要相反，不能滚远，要贴近。

张嘉元撅起嘴笑了一下，凑到林墨耳根旁边，轻轻说了一句：

“老婆，给我看一下嘛。”

林墨瞬间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颤抖了起来，反手就是一拳，直冲冲地砸向张嘉元的肚子。

张嘉元被疼得后退几步，抱着肚子，眼睛都疼没了。

“收起你那一套，去哄小男生吧。”

“不看就不看嘛，又打我。”张嘉元十分委屈：“哪有你这样的？”

“疼么？疼就对了。”林墨似乎更生气了：“你很会说话么，老婆，还有什么？堂客么？外面几个啊这么熟练，下次再这么喊，你就死定了！”

夜晚的公交车上大家都已经疲惫的没人说话，炸药桶一样的林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知道了，就是我们东北人随口一喊嘛，哪有那么多……”张嘉元更委屈了：“这不就是，正常的小情趣。”

林墨瞪了他一眼，又环顾了周围带着异样的眼光看他们的人，这才舒了一口气。

“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没有……”

“下次不敢了？”

“不敢了……”

“那就行，下不为例。”林墨摘下自己的相机：“喏，自己去看。”

相机是林墨最宝贵的东西，之前连碰都不让张嘉元碰一下的，现在居然让他自己看他之前的拍的东西，这已经算是信号了，张嘉元马上忘了刚才的疼，屁颠屁颠的赶紧接过他的相机，一张一张的翻看起来。

林墨则放开了旁边的位子，又一次抓住了张嘉元的衣服。

他发现林墨拍的最多的不是风景，是人。

是一些和他无关，在这座城市角落呼吸的人。

拎着鸟出来遛弯的大爷的眼神被路过的骑车的年轻人吸引；熙熙攘攘的地铁里，一个女孩子靠在中间的柱子上酣睡；卖菜的阿翁倚在装满白菜的火车上算账；活蹦乱跳的孩子拽着风筝线奔跑……

还有一张，是一个男孩，拎着行李，背着大大等我吉他，在拥挤的人流中，环顾四周，迎接全新的生活，他的眼睛里全是期望。

“搞了半天那次你是在拍我？”

“不然呢？”林墨回答的很理所应当：“难道你自带闪光周围的人都要围着你转？”

“你就拍了我一张啊……”张嘉元又翻了好久，发现相册里只有这一张跟他有关：“我太难过了，你根本不关注我，之前去游乐园，不是说要拍我么？。”

听到这里，林墨脸上的嫌弃油然而生。

“有点自知之明好么？”

“如果不是拍我，还拉我去游乐园，我可以理解为是你想泡我吧？”

林墨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相机，张嘉元还在原地笑。

“找打是吧？”

“别别别，我投降。”张嘉元举起双手过头：“我知道，肯定是都拍废了。”

“有数就行。”

“我想要刚才那张唉，当微信头像。”

“………”

“哥，23：57了，你的故事再不讲完，平安夜就要过了。”

女孩听着张嘉元的故事，打了个哈欠，她只是路过这里时看到了一个帅哥起了兴趣，却没想到，被他拉着在这听了一个小时的废话。

“嗯嗯，那晚就是我最后一次见他了。”

“这个林墨这么狠的么，我听上去你们俩那时候是热恋啊。”

“是啊他一直是这样。”

张嘉元划亮了手机，屏保是一个男孩的背影，那个男孩蹲在地上，貌似在拍草丛里的蚂蚁，他可能也没想到，他在拍别人，别人也在拍他。

“23：58”

“那晚我们去故宫外面，他什么都没拍到，特别难过，我就想，他还没听过我唱歌，我那晚背吉他也是因为他说要听我唱歌，我就在故宫外面，给他弹唱《情非得已》。”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那个么？”

“嗯嗯。”张嘉元点了点头：“他就在旁边听，听完什么也没说，沉默了一会我就说，那今天就回学校吧，他说，没事去酒店吧，然后在酒店里我们就一起……你懂的，那是我第一次，后来睡得太死，等第二天早上醒的时候，他就走了。”

“……”女孩显然有些无语：“哥你是被骗了么？”

“他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他说他要把之前的事了断一下，让我两年后的平安夜，在我当初给他点亮的那个摩天轮等他，他会回来找我的。”

“然后他去年没来？”

“嗯嗯。”

“显然他也不喜欢你啊，我就感觉他可能心里一直是喜欢他那个前任的，毕竟七年对吧，你这样有点傻吧，说不定人家俩早就和好了就你在这当冤大头。”

“那也挺好的，至少他过的还算开心。”

张嘉元又看了看时间，23：59了，平安夜又要过去了。

今年，他好像也不会回来了。

“那你明年还等么？”

“23：59呢，先别说明年的事吧。”张嘉元喃喃自语道：“那句歌词怎么唱的来着，一定会有结果。”

（完）

*按照惯例二瞎二没二别，看看就完了

“ty叫我不要骂，好嘛，那就不骂。”*

01

接到ty电话的时候姜云升还没睡。

炎热的夏风和身后的冷风碰撞在一起，姜云升就站在冷热交汇的矛盾处。

他想起过去偶然在书里看过，如果是在海洋之中，冷暖流交汇处容易出现大型的渔场，拥有丰富的渔业资源。

所以矛盾会是造物主亲赐的礼物。

开着的窗户时不时飞进一些小飞虫，姜云升点了根烟，烦躁的抖落掉烟灰。

他又想自己大概是世界上的例外，他也是矛盾的、分裂又无法和解的，但却只能是个坏东西。

头也不回离开校园的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在挣扎浮沉了许多年之后，并不是没长大，更不是没参透何为处世的圆滑，只是身体里有一部分的血还没凉透。

因为这一点热血，姜云升总把自己定义成有些格格不入的坏东西。

姜云升知道这一次ty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每每和别人有什么矛盾，要是被ty知道了，他一定就会打过电话来问。

说的话也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什么“理他们？姜云升你是太闲了”“别和他们废话了，你想骂人那你出diss啊，你他妈是不是rapper”。

姜云升经常一边听，一边想，过去ty也是mdfk走天下的，老了老了也开始以退为进讲格局了。

电话打到最后，姜云升总是抖着烟，面无表情地答应着：“我知道了嘛，秃鹰。”

每每听到秃鹰，Ty仿佛是被人戳中痛点，他就会电话那边好似气急败坏地骂他：

“你妈的姜云升。”

当接起电话的时候，ty的语气平平，姜云升明知他为什么会打来，但还是配合着说点不痛不痒的话。

等终于说到了正题：“那些人嘛，都一个德性的。你和他们生气可能会活不长。”

姜云升被这一句话梗住，笑声通过听筒传到ty耳边：“你他妈是在骂他们还是在咒我啊。”

Ty笑笑，接着说：“姜云升你到底听不听的出来什么是好话什么是坏话。”

电话那边再次回应的是姜云升长久的沉默。

02

Ty不知道姜云升今天晚上都想了些什么，只看他发出的微博就知道他又在较真。

每每这个时候姜云升就像小孩子，非要问世界要一个是非对错。Ty想姜云升不是不懂这之中的道理，就是心里那股脾气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这种时候的姜云升就像一个发了电的皮卡丘，想要放电电死所有和他站在对立面的、曲解他、污蔑他的人。

而ty就像电的绝缘体，他总要伸手去敲姜云升一下，让他冷静冷静，清醒清醒，别到头来把自己也给电了。

Ty记得自己刚知道姜云升的时候姜云升就是这个样子。

说不上认识，只是知道。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像是突然冒出来的。

后来ty怎么想都没结果，他好像就只是在某一天突然听说了姜云升这个名字。

Ty记得过去姜云升很瘦——比现在还瘦，瘦到脸颊都有些凹进去，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也更空，整个人看起来就很不健康。

Ty看过他穿着宽大的衣服坐在很多人旁边，上舞台的时候被舞台上灯光一照，像突然在他身体里打通一个口，骨子里那股逆反的劲儿全都压不住一般统统释放。

那甚至不像是姜云升看起来会拥有的力量。

比起反差，ty更愿意称之为矛盾。

后来ty看明白了，那的确是矛盾，是经历过一番自我较劲，在倒下挣扎又站起来之后，连姜云升自己都解不开的结。

03

在姜云升漫长的沉默中，最后还是ty先开了口。他清清嗓子，从一堆说辞中想找一些让姜云升听起来舒服的：

“这个事嘛……你这样想，先不要带脑子，你就想，会有人来说你，说明你火了，有关注啊。那你过去在云南打battle的时候，哪个知道你是姜云升啊？”

这话说的也是没错的，那个时候的确没多少人知道他，哪怕ty都一时想不起姜云升到底是哪个。

后来姜云升提起过一次，说他有一次碰到他了，想去给他敬个酒。

说这话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饭，姜云升举着酒杯就往ty的杯子上撞过去：“结果当时你他妈竟然都不认识我。”

Ty一听就开始笑，心想怪不得今天碰杯这么狠，看来这不是想喝酒，分明是想把我杯子给砸了，对面姜云升还在说：“我心里觉得特别挫败，ty竟然不认识我，可把我气死了。”

Ty特别欠：“那你能怪我吗，是你自己没唱出个名堂来，我怎么记得你啊。”

姜云升不理他，一抬头，自顾自地把杯子里的酒干了：“我更气的是你上来就说我不喝酒，我当时以为那是你看不上我，不想和我喝才编出来的借口。原来你是真的不喝。”

然后ty看到姜云升微微低着头笑了笑，嘴唇上还沾着刚才的酒渍，他把喝空的杯子推到ty面前，手指尖点点桌子示意ty再给他倒满。

“不过呢——算了，”姜云升头一摇，露出一个特别满意的表情，“反正后来是你先跑来加的我的微信，咱俩就算是扯平了嘛。”

姜云升的微信的确是ty主动去加的。

这几年说唱一点一点走起来了，有太多rapper也走起来了，相关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那时大概是四月底，说唱新世代的选手名单有了一点点风声。选角导演直接联系上ty，基本的都沟通清楚之后，他才听说节目里应该也会有姜云升。

Ty早就听过姜云升那首diss。

毕竟姜云升三年前骂的人当年火，在今天也算火，当年那首diss把当年没什么大名气的姜云升推上了说唱的风口浪尖，在一众娱乐圈明星结婚分手劈腿出轨的热搜榜上也曾经有过姓名，圈内更是很多人议论。

rapper圈总是diss来diss去，他ty也不是个例外，他diss的，diss他的，都不少。只是像姜云升这样因为一首diss被人追着骂了三年的也实在是少。

Ty问了几个朋友才要到姜云升的微信，主动发过去好友申请，姜云升那边同意地飞快。

姜云升和ty在微信上说的第一句话是——真ty？？？

Ty面无表情地发出一条语音——假的，删了。

没成想姜云升立刻就打来微信语音电话，ty也没成想这第一个电话他竟然就和姜云升打了好几个小时。

起初客套的说几句，后来话越说越多，隔着听筒他也能感觉到姜云升应该很开心。两个人的话题就这样一个接一个，聊说唱，聊几乎同时发来邀约的综艺节目，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机都开始发烫。

Ty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这他妈的，我耍朋友那会儿都很少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

姜云升回应他的声音懒懒的，轻飘飘的，好像话说完就会消失了：“那不是咱俩投缘嘛。”

后来ty觉得姜云升说的没什么错，他的确和他特别投缘。

投缘到两个人刚加微信就能打电话聊好几个小时，投缘到ty到现在也没搞明白他是怎么和姜云升熟起来的，反正等发现自己和姜云升算关系很好的时候，他早已经经常对姜云升鹰爪出击了。

04

七月，节目在无锡开始录制。

基地的硬件设施比姜云升想象的还要更糟糕，破烂的基地厂房，每天都会咬他的各种虫子，包括他并不是很能适应的无锡的天气。

刚来那会他就生了病，之后过敏鼻炎断断续续一直没有完全好转。

大家每天都在为节目而忙，忙着写歌练习录音，忙着奔波在录音室和录制现场之间。虽然大家关系都不错，但也并不是不辛苦，每当凌晨时分从录音室出来，为应对节目组给的交歌DDL而饱尝熬夜痛苦之时，姜云升就会在心里打起退堂鼓。

Ty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节目刚开始录制没多久，走廊里四下无人，这里也是摄像头和监控死角，姜云升正一只手拿着一根烟，对着基地灰色的墙，左一下右一下，嘴里还在配音：“咚咚咚，咚咚咚。”

Ty看着姜云升像看一个神经病，想着他不会是练什么东西走火入魔了吧？连忙拍拍姜云升的背，他背后的蝴蝶骨因为瘦弱格外凸显，硌在他的掌心：“姜云升，你干嘛呢？”

姜云升依旧左一下右一下，淡淡道：“打退堂鼓。”

Ty没忍住要翻白眼，姜云升停下手里的左一下右一下，转身靠着墙，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的一根烟，声音依旧淡淡的：

“想淘汰了。我想我妈了，想我床上的皮卡丘了。”*

过了两天，基地工作人员代收了一个ty的快递。

晚上送到三环的时候宿舍里只剩ty和姜云升，姜云升坐在床边盘着腿看着ty暴力拆快递，一边看一边问：“买的什么啊，这么大一个，买了个女朋友？”

Ty举起手里拆快递的剪刀就想对着姜云升装腔作势捅过去，姜云升连忙惊恐地瞪起眼睛，撑着床往后坐了坐，抿起嘴巴还吞了口口水。

“抱着吧。”

姜云升看着ty拆快递拆出一个皮卡丘，不由自主意外地瞪起眼睛。Ty不理姜云升，把塑料袋都还没拆的皮卡丘玩偶直接怼进姜云升怀里。

“抱着睡能睡得好点，一天天的抽那么多烟吃饭不规律可乐当水喝，再睡不好觉，这么虚弱，哪天搞不好出点健康问题可怎么办啊？”

“你他妈的……”姜云升恨不得让怀里的皮卡丘立刻放电，“唐溢你长了张人嘴，能不能说点人话！”

Ty一把推上姜云升单薄的肩膀，推过去才有点后悔了，力气有点重，差点把姜云升推到在身后的床上，他又赶紧拉住姜云升的手臂，用一副老父亲般语重心长的口吻说着让姜云升炸毛的话：

“注意身体，把自己搞的健康一点。你看你孤家寡人一个，生病了都没有老婆照顾的。”

姜云升刚听到孤家寡人就想把手里皮卡丘直接砸到ty身上，最后还是没有舍得。

他三下五除二撕了皮卡丘的包装袋随手一丢，两只手握着皮卡丘软乎乎的两只耳朵往ty身上无关痛痒地一顿猛戳：

“妈的，电死你。”

Ty任由姜云升拽着皮卡丘的耳朵就往自己身上怼，每一下都毫无杀伤力，软绵绵的，像不打battle不生气不较真的姜云升，在一个看似坚硬实则易碎的外壳里包裹着一颗敏感细腻的心。

这一次他没有伸出手去摁着姜云升的脖子把他摁倒，看着他白皙的皮肤下透出一层又一层粉红色，没有俯下身去用指尖压着姜云升脖颈处的动脉，感受着属于姜云升生命的温热的跳动。

他只是等姜云升那阵难得的小孩子气过去了，拍拍姜云升的肩膀：

“退堂鼓还是不能打的。就是要站着走下去，谁不服你，你就努努力，电死他们。”

05

“不是，我不是讨厌别人讨论我啊。是他们整天瞎说。”

“我知道啊。你要有格局一点，谦虚一点。不要觉得所有讲你不好的都是不对，更不要直接骂他们，那不好嘛。”

姜云升吐了口气，手边一盒烟又只剩下最后两根。他抽了一根点上，放着烟在手里燃着，又在说有的没的，从音乐到别的，骂他的人，瞎传的营销号。

Ty就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听着，时不时说几句。

他比姜云升在圈子里待得时间长，过去消息传播不像现在，嘻哈又大多都是地下，很多东西不被人知道，并不代表过去没有。

他大姜云升几岁，在姜云升趟浑水之前，他早就在泥水里滚过了，也不算是虚长年岁。

所以ty有时候想帮帮他，劝劝他，让他别总是那么别扭，活得能快乐一点。

Ty在姜云升说话的间隙里问姜云升：“你们道教里面是不是有一个观念叫清净无为？”

姜云升点头：“你还懂这个啊。”

“对嘛。你有时候也可以无为一点，由着他们说，假的又变不成真的。不要动不动就发火，还是那句话，谦虚一点，格局变大一点，要包容嘛。”

姜云升想了想，倒是记下了ty的话。

然后他说：

“你这话也经常说给自己听听吧，以后少打我几次。要包容，谦虚，格局大一点！”

Ty在电话那头笑出声，听到姜云升能说出玩笑话，他就知道他的气性消掉了一半，那就算他这大半夜的没白给他打这个电话。

也让他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Ty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

又是凌晨，整个世界都安静，电话那头炸毛的皮卡丘也已经变得和此时的夜晚一样安静，黑夜流淌在星光和未曾熄灭的灯光之间。

“好了，别和他们车轱辘浪费时间了，少抽点烟，早点睡觉吧。”

姜云升从烟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烟，刚点起来，他放到嘴边还没来得及抽一口。

听了ty刚才落到耳边的那句话，姜云升的手犹豫了一下。

矛盾体无法在一夕之间和世界完美和解，但他愿意听他的一句劝，选择在碰撞和爆炸前先退一步，退回有ty的安全地带。

最后，姜云升直接把一口没抽的那根烟摁进了桌子上的烟灰缸，空烟盒顺手一丢，伴随着完美抛物线进了垃圾桶。

“我知道了嘛。”

END

*加粗的话都是小姜直播时候说的（如果我没记错。我应该没记错。

- 高二洋X高二超

- 双向暗恋，相信我！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双箭头！请xjm寻找蛛丝马迹👌

- 我写着写着被甜哭了妈的

- 合到一起了，大概9000+，我真的是话痨

- OOC，不上升

- 希望所有暗恋都有好结果哟

（一）

李英超在课间操还有一分钟就要结束的时候才发现六班有人没戴胸牌。

他今天从最开始就定在了队伍最前面，全然忘了要走下去挨个检查。直到干事过来要跟他一起去交表，才想起来自己漏掉了最重要的环节。

没戴胸牌的女同学被班主任拉出队伍批评了一通，0.5分看着是小事，但通常都能决定着一个班级是否能获得本周的流动红旗。这种所谓的集体荣誉，班主任没道理不在乎。

李英超感到有些抱歉，也许人家只是丢了在等补办呢。可是没办法，身为纪检部长，敦促整个高中部遵守校纪校规是他的职责所在。

他交了表，回到自己班级，在上课前和朋友去了趟小卖部。

“那个李振洋真的好高哦。”朋友咬了口可爱多突然感叹，“原来没觉得怎么样，刚才他从我旁边过近距离感受了下，啧啧啧，巨人，比你都高好多。”

李英超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朋友说的是六班刚才领队的男生。

高一的时候他就常听到别人提起“李振洋”这个名字，但就是好巧不巧地没见过本尊。算是个风云人物，高中嘛，篮球打得好的都算风云人物。

把脸和名字对应上也就是刚才的事，他的胸牌被校服耷拉下来的衣领盖住了一半，只有在转身的时候才露出提手旁后面的字。

“所以刚刚他每次出拳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危险。”

和其他同学软绵绵的花拳绣腿不同，这位男同学有板有眼地把刚才那套健功拳打出了天王盖地虎的气势。

他长得棱角分明，眉眼细长，上挑的角度让眉宇之间平添侠气，和手上的动作相融合，就像从金庸经典里走出来的江湖名士，豪气干云。

他高自己半个头，有的时候离得太近，拳头便朝脸的位置呼过来，似乎都能听到穿破空气的声音，还能清楚地看见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李英超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刚开学就险些失职，一定是被李振洋的拳头隔空打晕了。

的确挺危险的。

“对了，中午你自己去食堂吃吧。”朋友把最后一点脆皮倒进嘴里，“我要点外卖。”

“你都忍了四天了，今天周五就不能善始善终吗？”李英超翻了个白眼：“小心被老师看到扣咱们班分。”

“只要你不去告发就没事啦。”朋友谄媚地凑上来摇了摇他的胳膊。

李英超无奈地答应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午最后一节课终于结束，李英超正扒着书包找饭卡，有同学跑过来告诉他外面有人找。他一头雾水地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李振洋正倚着栏杆朝他招手。

“李英超？”

李英超本人不明所以地点头。

“我是李振洋，六班的。”

不知道是感冒还是怎么了，李振洋的自报家门带了些嗡嗡的鼻音，洋字后面的儿化音像黑旋风毛蓬蓬的大尾巴，打着弯儿贴脸蹭过去。

“我知道。有事找我？”

李振洋原来细长的眼睛霍然瞪大，有些意外李英超竟然知道自己。

他挠了挠头，还是难以启齿：“你去吃饭吗？边吃边讲。”说着便搭上李英超的肩膀带着他往食堂的方向走。

这人身上居然没有汗味。

头一回因为身高差被圈在别人臂膀里的李英超，走着走着冒出了这么个奇怪的想法。

事情很简单，六班班主任非说在课间操扣分是李振洋这个体育委的失职，让他不管用什么办法去把这分给要回来。没办法，他只能打听着来找纪检部长请求网开一面。

李振洋用筷子把面前的西红柿炒蛋戳出浅红色的汁液，义愤填膺地控诉着，末了满脸希冀地看着李英超。

李英超摊了摊手：“计分表已经交上去了，我也没办法改的。”

看着李振洋上挑的浓眉生生皱成了八字，原本就厌世的长相变得更加生无可恋，李英超有点不忍心，想了想补充道：“嗯...但我可以看看你们班这周是不是第一，我记得应该除了今天就没被扣过了。”

“什么时候能知道？”突然重获希望，李振洋声音都拔高了几度。

“放学的时候吧，我看了怎么着，人人上告诉你？”

“好好好好简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还是记一下我手机号吧，人人留言板老崩。”

李振洋等了半天对面的人没反应：“你把手机拿出来我报号啊。”

突然想到这是纪检部长啊，当然不会知法犯法，便偷偷摸摸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藏在袖子里按开了解锁：“那个...你就当没看见啊，报你的吧。”

李英超一边照做，一边四处张望着有没有老师在附近。李振洋飞快地按了几下键盘：“我给你发了条短信。别忘了这事啊，下次请你吃饭。”

放学之后，李英超在回家的路上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有一条新的未读短信。

他点开。“Hi我是李振洋”

李英超把这串号码存成“LZY”，意外发现他们名字的缩写居然就差了一个字母。

在黑屏的时候，透过小小的诺基亚屏幕他看到自己的耳廓微微发红。

大概是夕阳的原因吧。

到底是白露都过了，太阳落山得一天比一天早。

(二）

和李英超预想得没差，六班就算扣了分还是获得了流动红旗。他发短信告诉李振洋之后，两人稍微聊了那么两句。

毫无营养的对话。

一个说为了答谢要下周某天中午请客鲜芋仙，一个严词拒绝因为学校不给吃外卖。

一个说那好那就放学去吃DQ，一个又很事儿地表示吃多了冰淇淋会肚子痛。

一个说天哪李英超你是有大姨父吗，一个像小学生一样反击，什么啊你才有。

然后，李振洋就不想回了。

这是李英超在接下来一个小时之内把手机翻过来倒过去，折腾了二十多次后得出的结论。

李英超揪着自己的短毛发愁，看着眼前的语文课本满腹牢骚。学学学！读读读！那么多名人名篇，怎么就没人教教他怎么聊天？

还好李振洋并没有因为他唠嗑技能为负就此和他形同陌路。

他们一个在一班，一个在六班，不在同一层楼平时很难见到，课间操算是两人为数不多能碰面的时候。

“好无聊，我这大长腿稍微快走几步后面的都得跟着遭殃。”李振洋蹲在李英超跟前系着鞋带，嘴里还不忘抱怨。

李英超抱着计分表无语：“你到底会不会系鞋带？都三回了。”

学校的花样真多，这一周的课间又不打健功拳了，改成了跑操。找两个在生理期的女同学站在规定的头尾，整队人就这么绕着她俩跑，跑够十分钟。要是大家都没来姨妈，那就换成矿泉水瓶子。

偷懒是本性，几乎所有人都一边跑一边密切关注自己的鞋带到底什么时候散，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列系鞋带，胆子大的再磨蹭一会儿就可以溜掉两圈。

于是，李英超的职责除了检查胸牌，又多了一项：阻止那些系鞋带的同学们不要变成扎根泥土的蘑菇精。

李振洋是惯犯之一。

“这可不赖我，它自己掉的，你可不能记我不认真。”他抬脚朝李英超抖了抖，缺了一只翅膀的蝴蝶结飞得摇摇欲坠。

这倒不假，他看得清清楚楚，前后的确没有人帮他做手脚，每次都是莫名其妙地就散了。

看了一周多，李英超渐渐摸清楚了规律。

如果李振洋跑着跑着突然喜笑颜开，下一秒就会离开队伍，手插在口袋里一颠一颠地朝自己晃过来。

然后，他们俩的眼神就会撞在一起。

李英超在视线交汇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想着自己这样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便稳了稳看着李振洋晃到跟前。

“你老看我干嘛？”

好问题，能让李英超瞬间语塞的都是好问题。他正绞尽脑汁掰扯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李振洋倒自己帮他解了围：“等着找我茬呢？”

李英超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你怎么还不归队？”

李振洋系好鞋带也不急着走，站在旁边还试图找他聊天。

即使两人没有靠得很近，李振洋在肩宽和身高上都占了优势，绿茵场的影子完完全全只剩下了一个人的轮廓。

李英超嘴上嫌弃地说着要跟他划清界限，往旁边挪了挪。余光看到自己的影子因为移动终于露出了半个，和旁边那只靠得紧紧的，像是依偎在一起。

“我在等我的位置啊，总不能就这么随便插到谁后面吧。”

听到这句，李英超脸上泛起了一丝古怪，李振洋很快觉察出了缘由，在跑进队伍之前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反应挺快啊，哥哥我可不是随便的人，走了。”

李英超一直觉得自己没那么想见到李振洋。

每次碰面，他的心跳都会瞬间飚上一百二。他时常担心，心脏下一泵弹射出去的血液能直接刺穿颈动脉外面包裹的皮肤。

太激昂的音乐反而让人昏昏欲睡。伴随着自己声如洪钟的心跳，李英超常常觉得大脑失去了控制发声系统的能力，然后语出惊人，对话戛然而止。

平常还是就发发短信或者聊聊人人吧，至少有个缓冲的时间让他斟字酌句。

直到某天课间操直到音乐响起都没等来李振洋的人影，李英超才恍然发现那些面对面扰人心绪的兵荒马乱，他其实甘之如饴。

六班班长向他报告，李振洋脚崴了在教室休息没下来，并递给了他一张校医院出具的假条。

他在音乐结束前交完表，趁着高二整个年级还在“有秩序退场“，攥着那张假条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了三楼。

他站在六班门外，隔着窗户看到李振洋把缠着纱布的脚跷在桌子上，靠着椅子闭目养神。

他推门走了进去，李振洋听到有声音还以为是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脚平移了下来，只是在慌乱中踹翻了自己的笔袋。

转身看到是李英超，表情顿时放松了下来，捂着胸口说：“妈呀吓死我，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脚扭了过来看看。”

李振洋用食指指节扣了扣自己的脚踝：“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没啥大事。诶，干嘛这么关心我？”

“我...我是来核实请假理由的，你要是骗人怎么办？”

除了舌头没跟上节奏打了个磕绊，李英超终于学会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胡话，只是这借口找得还是有些口不择言。

果然，李振洋看上去有些不耐烦：“那么多人请假你怎么不去问他们？就知道找我茬，累不累啊你。”

“谁叫我这个月负责你们班。”

“这个月？”

“我们也是会轮换的，尽可能保证公正。下个月...我应该负责二班。”李英超回想着已经拿到手的十月工作安排。

李振洋一听喜上眉梢，把手拍得震天响：“这样啊，太好了！喜大普奔！终于没人烦我了！”

......

接不下去了。甚至找不到合适的表情敷衍应付。

李振洋的开心溢于言表，让李英超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这么讨人嫌。

青春期就是这么多愁善感，不仅是女孩，男孩照样也逃不过。

李英超只觉得刚才那几句就像春夏交替时漫天飞舞的梧桐球果，焦黄色的绒毛看似不起眼，一小簇团起来往他心里这么一滚，扎得他又疼又痒。

“要上课了，拜拜。”他截住话头，随便找了个理由落荒而逃。

踏出教室的时候，李振洋似乎还说了句“我开...”。

你开什么？你开心？

李英超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猜测抛之脑后。没听见就不作数，他要向鸵鸟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李振洋张着嘴看李英超跑远了的背影，把没说出口的“玩笑的”三个字咽了回去。

这位同学怎么这么容易当真？像只被戳一戳就蜷成球的刺猬。

他觉着还蛮有意思的。

（三）

虽然李振洋说得轻描淡写，但估计他的脚伤得还挺严重，一连三四天课间操都不见踪迹。

捱过了前两天习惯突然被打破的不适感，李英超熟练掌握了一有想起李振洋的迹象就转移注意力的技能。

李英超，你的情窦初开还真是像龙卷风。

来得气势汹汹，走得干净利落，除了一堆要花心思收拾好久的破烂废墟，什么都没留下。

他趴在物理课本上苦大仇深地长叹一口气，同桌见状随口安慰了几句：“电场是很难啦，我暑假上了补习班还是听不懂，多做做题就好了。”

啥呀，要是真跟库仑定律一样有公式可遵循就好了，他立刻有的放矢，无限放大和李振洋之间的相互作用力……诶怎么回事？STOP！库仑定律的公式是啥来着……

离上课还早，李英超准备去趟厕所，顺便带上杯子接水。

在路上，他抬头看了一眼年级公告栏里挂着的日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转眼就已经是九月最后一个星期了，国庆回来他就不再负责六班。

一眼望到底的尽头，除了“无疾而终”四个大字空空如也。

他甩了甩头把这些没有意义的伤春悲秋甩出大脑皮层，却意外地捕捉到迎面走来的熟悉身影。

嗯？李振洋为什么会出现在二楼？ 

难道是来看我的？冲动的李英超开始旋转跳跃。

我呸，你给我清醒点！冷静的李英超掐住了冲动的李英超的脖子。

李英超目不斜视地往厕所的方向走，可眼珠子就是不听使唤，往李振洋的方向斜了过去。

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好像是酒瓶……

酒瓶！？

“李振洋你等会儿！”继眼珠子失灵，声带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李英超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站在原地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李振洋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周，终于眼神锁定在了站在他身后几米之处的李英超。

“Hi好久不见啊。”他朝李英超晃了晃酒瓶，挑着眉打了个招呼。

李英超稳住心神，装出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问道：“怎么回事儿？你怎么来学校还带酒呢？”

“你还真是……这我们生物课作业，自己酿的，原汁原味葡萄酒特别好喝。”李振洋走近了几步，把手里的生物书扬起来给李英超看，又把酒瓶递到他面前，“刚从实验室回来，看看，这老师评的A。”

李英超将信将疑：“生物选修还学这个？”

“没见识，谁叫你文科班的，嫉妒吗？”李振洋丢过来一个嫌弃的眼神，又怂恿道：“诶你要不要尝尝？真的真的很不错。”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中的杯子就被抢了过去，李振洋把里面剩余的冷水倒进水槽，不由分说地把自制葡萄酒灌进去了半杯。

李英超被半强迫着“咕嘟咕嘟”喝了三四口，心道还真不是李振洋夸下海口，这酸酸甜甜的滋味儿混着恰到好处的酒香让每颗被浇灌的味蕾都在幸福地摇摆。

“挺好喝的，你还挺厉害啊。”

“那是，也不看看你洋哥是谁。”李振洋得到夸赞眼睛乐成了条缝，得意忘形地非要拉着他回教室，和他分享酿酒的诀窍。

李英超又一次被卡在了他的臂膀中间，无法反抗，只好放弃上厕所跟着他一起上楼。

“……酵母菌发酵的时候不是会有一堆气，所以要时不时把盖子打开。结果我给忘了！哈哈哈哈哈晚上睡觉的时候盖子突然崩了，就直接弹出来砸我脸上，‘砰’地一声把我吓了个半死，我的妈耶那声儿真的贼响哈哈哈……”

李振洋荡气回肠的美声进阶式鹅叫在耳边余音绕梁，本来没觉得多好笑，被这魔音洗脑了一会儿，李英超也被带着不能自已地前仰后合。

走到了六班门口，李振洋终于松开了套在他脖子上的镣铐，临进班前突然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你应该多笑一笑。”

“啊？”李振洋话锋转得太快，他又开始脑袋宕机。

“你一本正经板着个脸不好看。”李振洋朝他摇了摇食指，看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好笑地催道，“都打预备铃了还舍不得走？迟到被抓可是会被扣分的哟……”

李英超赶在上课铃前冲进班级，坐在座位上气喘吁吁，喘着喘着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因为你一本正经板着个脸不好看，所以应该多笑笑，所以......李振洋这一定是在夸自己笑起来好看？

李英超捂着脸夸赞自己可真是个机灵的逻辑鬼才。

接下来的四十分钟里，李英超一边努力憋尿，一边晕乎乎地任由思绪天马行空。

他一会儿呵斥自己毫无定力，做好了收心的决定却完全忘了执行，一会儿又开始回想刚才李振洋絮絮叨叨的每个字，试图从表情和语气里分析出潜意识里期盼的结论。

这可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心脏又正在完美地诠释着心如擂鼓。

李振洋刚给他喝的哪里是什么酒，简直就是迷魂汤。

似乎从那天开始，李振洋出现在二楼的频率突然变高，高到李英超忍不住开始想入非非。

而且这人还真是个叛逆的活跃分子，每次不是挂着耳机旁若无人地听歌，就是抱着MP4看港剧，想不让人注意到都难。

一开始他还坚持对其进行批评教育，但发现李振洋完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后，便也识趣地不再白做无用功。

更加过分的是，李振洋似乎存了要让他同流合污的心思，每次都忽略掉他的说教，拉他下水。

“来来来，一起听一起听。”

“来来来，一起看一起看。”

反抗也可以，结果只有被锁喉。

光天化日之下被强迫着违纪，这让李英超提心吊胆，但偶尔抬头看看李振洋近在咫尺如雕塑般俊美的侧脸，他就觉得这好像也赖不得别人，还不是自己心甘情愿。

他也会依葫芦画瓢学着刑侦剧里的专家，旁敲侧击地盘问李振洋为什么总要下楼。

理由倒是都很正当，有的时候是从二楼的教室回班，有的时候是来找别的朋友玩，有的时候是去老师办公室搬作业本。

总而言之，没有和他直接相关的理由。

这让李英超不免有些失落，但能怎么样呢，又不可以像原始人那样看到喜欢的就打晕绑回山洞。

心急火燎是行不通的。

就像是中药，温火慢熬，每日一碗，一点点渗入五脏六腑四肢骨骸。

终有一天，他会变成李振洋的习惯。

李英超不知道这些空穴来风的自信是从何而来，但就是不容置疑地暗自笃定，李振洋最终会被握在手心里像孙猴子那样永世不得翻身。

耳机里正放着Eason的《苦瓜》，是李振洋今天中午唾沫星子横飞推荐的。

Eason以磁性的声线浅吟低唱，他听不懂粤语，为了能跟李振洋煞有介事地掰扯上几句才专门去搜了百度。

“开始时捱一些苦，栽种绝处的花。”

很好，这一句，就是他李英超今后的座右铭了。

（四）

十月份的大事除了月末的期中考，就是为期三天的学农。

虽然班主任把这事儿描述得意义重大，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重要一环，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把它看作是绝佳的放松机会。

编编麻绳，磨一磨面，跟着老牛犁地，学习嫁接技术，齐心协力生火做饭，条件再怎么艰苦也是人间天堂，比成天面对着小山一样的习题集大眼瞪小眼好上太多。

得到下午要查寝的通知，李英超刚准备把手机扔进上交物品的小盒子里，就收到了李振洋的短信。

【你不会要上交手机吧？！】

读了一遍这个句子，李英超的嘴角抽了抽，回了条【你不交啊？被发现要没收的...Ps：说ji不说ba…】

小圆圈转了两分钟，屏幕才提示发送成功，这信号也真是差。

又等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接受批评。没手机怎么活，晚上睡不着我只能练习跳楼了= =】

李英超正打算回，又震了一下。

【你也别交啦，想找你聊天都不方便= =】

冲动的李英超已经势不可挡地拉着冷静的李英超跳起了桑巴。

在刚刚过去的国庆节里，李振洋被他那不靠谱的老爹拖着去穷山峻岭里野外生存，每天累得要死要活，还不能上网，实在太无聊只能找人短信聊天。

李英超就此和他聊得火热，虽然在等短信的间隙他也不可避免地在胡思乱想，这时候李振洋是不是在回复别人，但下一条短信带来的快乐浪潮就把这些虚无缥缈的杞人忧天冲刷得干干净净。

一开始聊到十一点就草草收场，逐渐迈过了午夜，直到最后有一次说到晨光微熹。

李英超把文本框里略显矫情的【谁要跟你聊天】换成了简单明了的【OK】，想了想又补了句【Ps: 你是- -，不是= =】。

接着，如愿等来了李振洋的咆哮【老子是内双！！！】

李英超把手机藏在了硬板床的夹层里，顺利逃过了辅导员的检查，他突然发现自己这个纪检部长怎么越来越自由散漫。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带着一颗愧疚的心，李英超抱着手机和李振洋差点聊到公鸡打鸣。

第二天自然是困得灵魂出窍，晨跑的时候险些撞树。

早上的第一项活动是学习犁地和编织，按照班级的分组，一班正好和六班在一起。

李英超在集合地点四处张望，看了半天都没看到鹤立鸡群的那一个，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捂住了眼睛，那人用尖细的嗓音问：“兄dei，类鸡母鸡我四随？“

“李振洋你有毛病吧。”李英超啼笑皆非地把挡在前面的手往下拽，转过身问：“你怎么一点都不困？”

“啊？没看出来我在梦游吗？”

“……”

看来的确是没睡醒。

一路上两个人因为没睡醒都有些神志不清。李英超还好，只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李振洋则更加严重，行为举止愈发不着调。

“诶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被我爸丢进去过。”队伍路过猪圈的时候，李振洋开始分享他的趣闻轶事。

猪猡的哼哼声此起彼伏，李英超没听清，又问了一遍，李振洋便直接凑上连对着他耳朵重复。

潮热的湿气喷在耳廓上，李英超毫无心理准备地酥了半边身子，他有些腿软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呢？”

“然后我的魂儿就被吓没啦，就一直在猪圈里转圈，我妈都吓死了，最后还是被神婆喊名字给喊回来的。”

这什么惊世骇俗的《故事会》佳作？

李英超听完哈哈大笑，直把李振洋笑得脸上发烧，气急败坏地说：“不相信是吗？来，我给你扔里边儿试试。”

说着便把李英超打了个横抱往猪圈的方向跑去。

李英超在天旋地转之间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李振洋的脖子。

他们虽然站在队尾，但前面似乎有同学察觉到了骚动。李英超不敢出声，只能捶着李振洋的肩膀，两腿乱蹬，好一阵挣扎之后才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你要死啊？”李英超头发乱七八糟地贴在脸上，两颊因为用力涨得通红。

单纯这种过分的亲昵已经让他无所适从，更不用说还有险些被围观的后怕。

李振洋伸手要帮他理头发，被他稍微侧身躲了过去，看上去也有些无措地问道：“怎么啦吓着了？”

说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对喜欢的人说重话，李英超只能摆了摆手就此翻篇。

晚上，李英超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耳机里放着软件自动推荐的民谣。

女生轻柔的声音像是在自白也像是在讲述，简简单单的和弦描绘出一段老套的暗恋。

还真是符合自己的心境。

“他只不过是唱了一首悲伤的歌，你就突然觉得感伤，心也跟着疼了……”

“他只不过是送你一朵枯萎的花儿，也许只是碰巧猜中了你心里的话……”

回想起这一个月，猜测是主旋律。

猜测李振洋每句话的暗示，每个选词的缘由；

猜测他们偶尔的心有灵犀是昭示了天生一对还是仅仅歪打正着；

猜测他对自己的亲密无间是意有所指还是对兄弟都一视同仁。

无论怎样给自己打气，从生活的缝隙里翻找蛛丝马迹猜了这么久还是一无所获，不得不说，他的确有些累了。

“他越是温柔笑着，你的眼里越是饥渴……”

“既然让我遇见了你为什么不在一起？”

冲动的李英超和冷静的李英超终于达成了共识。

他想要个答案了。

李英超回想起今天的意外之后，他装作恢复如常，耐着性子和李振洋一路插科打诨，把所有有意无意的出格言语和肢体接触照单全收。

看上去李振洋说得自然，他也回得坦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埋藏很久的定时炸弹已经悄然开始读秒。

学农很快就到了第三天，大家都对这一片世外桃源流连忘返，压根就不想回到学校的牢笼里受苦受难受折磨。

但令人惊喜的是，看上去铁面无情的老师们居然准备了烟火表演。

因为场地很小，为了防止发生踩踏事件，按照老师的要求，所有学生都必须呆在自己的班级区域，不可以随意走动。

李英超和同班的朋友站在一块儿，看着烟火表演之前文艺部长组织的联欢会。

他听到李振洋唱了一首Eason的歌，《无人之境》，很小众，但他听过。

可以说，为了投其所好，Eason的歌他几乎都听了个遍。

话筒的质量很差，但李振洋过分优越的嗓音让大家都忽略了条件的限制。

他唱得很投入，曲调又很有特点，重复几次同学们也都跟着轻轻唱了起来，也有老师站在后面连声称赞唱得真不错。李英超莫名觉得很骄傲，奈何也找不到炫耀的对象，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等到最高潮的部分，透过暮色，李英超发现和开场面向正中的三班四班不同，李振洋向左偏了偏，朝向了他所在的班级区域。

他唱着“多么想跟你散布桥上把臂看着风景，但是我清醒”，李英超恍然觉得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联欢会结束，大家都开始焦急地等待着烟花表演。

晚上郊区的风很大，李英超把手缩在袖子里默默等着，他下意识地看向六班的位置，好像李振洋唱完歌就回到了那里。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老师要求大家站得再松散一点。于是，前排的同学都开始往后退，前面的人退得太急，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鞋子，他向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差点摔倒。

还好有双手扶住了他。

李英超回头看，果然是李振洋。

天知道他怎么从六班那么老远的地方长途跋涉到了自己身后。

“你怎么过来了？老师不是说不让窜班吗？”他侧着身子仰头问。

李振洋伸手把他校服的拉链往上提了提，无奈地回答：“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能不能别管这么多？”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大概是刚才唱歌太用力，也可能是因为太冷。

这个时候？什么叫这个时候？

他突然有一种预感，刚想问个究竟，第一朵烟花毫无征兆地飞向了黑夜上空。

当它姹紫嫣红地把黑夜炸成白昼的时候，李英超清晰地感觉到李振洋的指尖探进了自己左边的袖口，带了点力道把他蜷在一起的手指分开，贴着空隙穿了进去。

他的动作太慢了，感觉像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他们掌心的纹路才严丝合缝地靠在一起。

哈，有些人表面冷静，其实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烟花噼里啪啦的声响和周围同学的喧闹声渐行渐远，只剩下李振洋吹在耳侧的鼻息。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他因为条条框框而踌躇犹疑之时，李振洋总会如他所愿，向他走来。

李英超愣了片刻，重新把手指蜷了起来，指尖贴上了李振洋的手背。

这最后的一小步他到底是迈出去了。

说起来，窜班是小错，早恋是大忌。

可李英超从没像此时一样贪恋又感激如此混沌的不清醒，赐予他任性妄为的勇气。

让这些规定通通见鬼去吧。

他要他的爱情。

- 完 -

***8000+沙雕甜文

***大四学长X大一学弟

***这篇写起来简直像德芙巧克力一样无比丝滑

1.

如果不是在舞团showcase后宿舍突然全面停水，李英超大概本科四年都不会选择去理发店洗头。

尽管他的上铺隔三差五在他面前搔首弄姿，炫耀自己的头发被某位Tony打理得能跟开屏的孔雀比美，他还是觉得本来也没几厘米长，弄点水胡撸胡撸就好了，花那冤枉钱干什么。

再说了，炸毛有什么关系，只要脸能打他就还是稳坐英语系系草榜首。虽然...虽然英语系统共也没几个男生。

但今天实在没办法。他连跳十首，发根完全浸泡在了汗水里，刘海黏答答地糊在额头上，整张脸都泛起锃亮的油光。

李英超在理发店门口踱着步考量再三，最终实在不想弄脏自己枕头套上的小恐龙，还是推门进去了。

由于停水的缘故，时间逼近十点，理发店里还是人声鼎沸。忙得四脚不沾地的老板随便给李英超指了个方向让他拿号，他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呃，是厕所。

好不容易拨开莺莺燕燕找到了个能蹲着听歌的角落，李英超被人肉味儿熏得头昏脑涨，暗暗在心里设限，如果等半个小时还没到自己，他就去学校对面开个钟点房。

在第二十八分钟的时候，终于有人把他带到了洗头的地方。可这位Tony不知道是要赶时间，还是觉得光洗头吹头赚不到钱，抓挠揉搓的手法极其粗暴，每次动手李英超都觉得自己的头发被连根拔起当场阵亡。

“大哥大哥，您轻点儿行不，知道的您这是在洗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拔毛。”李英超忍痛求饶，张着嘴差点喝进去一口喷头滋出来的水。

正巧旁边又来了位顾客，帮她洗头的Tony听声音就很温柔，动静也小了不少，甚至还一边打护发素一边夸赞顾客的发质：“妹妹你这头发顺得很，一看就是平时也特精致的那种”，一来二去把顾客逗地咯咯笑。

李英超心里十分不平衡，咬着嘴唇嘟哝了句：“大哥您倒是学学人家。”

没想到这句蚊子哼穿过层层叠叠的水声被逮了个正着：“哟，我听到这边有人不开心了，小姜你温柔点儿嘛，人家细皮嫩肉给折腾得，是不是？”

“是是是，洋哥说得对。”他的Tony终于手下留情了起来。

李英超本能地对这个救他于发际线后移危机的理发师心生好感，奈何自己是个近视眼，把眼珠子转到眼角了也没看明白那人长什么样。

等到洗完重新戴上眼镜，那位“洋哥”已经淹没在人群中了。

2.

李英超生日这天突然冒出了染发的念头。

他在网上对着照片挑挑拣拣，结果由于选择恐惧症爆发而一无所获。

算了，还是让专业人士帮他做决定吧。

第二次踏进理发店的大门，李英超突然想起一个月前想要感谢却没抓到人影的那位理发师。

今天学校没有停水，又是工作日的晚上，理发店门可罗雀。

他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老板就满脸堆笑风风火火地冲到门前用力一拉：“欢迎光——哎哟！”握着门把手的李英超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把老板撞回了柜台。

“您有约吗？想做什么？”老板揉着被撞痛的老腰，努力维持住微笑。

那位理发师叫什么来着......李英超想了想试探着问了句：“没预约，但我想找...洋哥？染一下烫一下。”

“洋洋——！找你的！”老板中气十足，对着柜台后面的休息室吼了一嗓子，“那您先坐一下吧，他准备下马上出来。”

李英超坐在指定的转椅上吃葡萄，胡思乱想自己改装过后会有多帅。

很快身后便传来脚步声，镜子里出现了一件拼接衬衫，准确的说是一蓝一白两件衬衫扣在了一起。来人太高，脸的部分被挡在了外面，直到他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李英超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和一屋子花里胡哨的鸡冠头不同，这位只是简单地染成了深蓝色，薄刘海将将停在一双凤眼上面，清爽又不失层次。

“诶是你呀？好久不来了啊。”洋哥把包里的工具一一取出，在工作台上排开，又递给李英超一本发色样例。

“你好我是李振洋，你叫什么？”

“李英超，英超...就足球那个英超。”

“我们一个姓，巧了哈。”

李英超没接话，腹诽道，巧个屁，好歹是百家姓第四，重姓有什么了不起的。果然这些理发师都一个德行，为了骗你办卡跟你想法设法地套近乎。

“洋哥记得我？”其实心里想着，哼，看你怎么编。

李振洋似乎没察觉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就那个，偷偷抱怨小姜手重的是不是？其实吧，要换别的大小伙子这么娇气我可不管，但当时瞅了一眼，哎哟长得跟瓷娃娃似的，还是救一下别给弄碎了.....先看看发色，你这头发从来没染过吧？怎么突然想弄了？”

李英超真是服了。

虽然他整天跟哥们儿吹嘘自己的美貌百年难遇，但突然被个陌生人这么直白地夸奖，他还是有点想捂脸。加上李振洋在轻轻拨拉他的头发，指尖偶尔碰到头皮，痒得他想跺脚，差点忘了还要回答问题。

“今天我生日，想搞点不一样的。”

“多少岁了今年？”

“虚岁二十。”

“那可是个大日子啊，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皮肤白的人其实染什么颜色都很好看....嗯...想挑战银发吗？你底子好，我一般不给人推荐这个。”

李英超闭着眼睛想象了一番，觉得效果肯定不赖，但刚才又正好翻到薄藤色很是心动，便指着色卡和李振洋打商量：“能不能掺点这个？”

“弟弟你还挺有艺术细胞的嘛。成，那就薄藤灰。”李振洋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让他选烫发用的药水。

李英超懒得再动脑子，让他自己决定。

“这么放心？不怕我讹你用这种最贵的？”

“你试试看啊！”李英超对着镜子飞去一个眼刀，做了个灭口的手势。

张牙舞爪丝毫没有预想中的震慑效果，冷不丁又被李振洋揉了揉发顶，好笑道：“人小鬼大。”

李振洋笑起来好像猫啊，但并不属于狡黠的那种。眼角弯弯的，嘴角翘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俩爪子搭在一起伸一个长长的懒腰。 

先修后染再烫，从七点一直折腾到快十一点。

眼见着还有好一会儿才能烫完，老板已经把能关的灯都关了，李英超在蒸汽罩里坐立不安。

“你们是不是要下班了？”

“是啊。”李振洋趴在一边等他加热完成。

“那我这还没完呢咋办？就给撂这儿明天再接着弄？”

“哈哈哈哈你可真能胡说八道。没事我陪着，晚一点也没关系。对了想听什么歌？老板等会儿走了我们可以自己放。”

李英超想了想，回道：“随便啊，你就放你喜欢的呗，需要放松的主要还是你。”

“行，那哥哥不跟你客气了。”

一连放了好几首陈奕迅的粤语情歌，舒缓的曲调加上一个字都听不懂，李英超逐渐飘乎乎地开始犯困。

期间神志游离着摇摇晃晃地跟在李振洋后面去把药水冲掉，躺在洗头的床上继续昏睡过去。没睡一会儿又被拽了起来，他坐在床沿不满地哼哼了几句，听到李振洋好声好气地安慰他吹完就可以回去了才老老实实地晃回了转椅。

期间好像李振洋跟着音响唱了几句，还挺好听，就是声音太柔，跟催眠似的。

耳边吹风机嗡嗡响的轰鸣声戛然而止，他被李振洋再次晃醒，睡眼惺忪地看着镜子里已经顶了头紫发的帅小伙。

“当当当当当，做好啦！好不好看？我觉着我这调色手艺真是绝了，当然...”李振洋两手抵着他的太阳穴把原本歪着的脑袋转正，“你这张脸，长得也是绝了。”

李英超还没完全睡醒，怔怔地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李振洋不动声色地夸了一次，莫名一阵心慌，忙不迭地点头，试图压住即将浮上双颊的潮红。

他准备起身的时候，李振洋看了下手机突然把他按回了座位，捣鼓了半天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然后，Eason的声音变成了童声合唱。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to 李英超儿，祝你生日快乐！”李振洋兴致勃勃地来了段双语美声，最后一个音因为气不够了而非常尴尬地断在半路，他倒也不觉得丢人，重新吸了口气唱满四个八拍。

太蠢了，简直太蠢了。

李英超听得边笑边无语地摇头，那边李振洋意犹未尽地想再唱第二段，被他眼疾手快地打断了：“打住打住，心意领了。你知道你就跟那什么，麦当劳给小孩儿过生日的那些服务员。”

“那李英超小朋友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吗？”李振洋笑眯眯地抓了抓他新鲜的紫毛。

“……不会是要多加钱吧？”李英超警觉。

李振洋哈哈大笑，起身去算帐：“...一共875，生日给打了个八五折。”

“哥你可真是个大机灵鬼儿。”李英超扫了二维码，“谢了啊，下次要再染还来找你。”

“加个微信吧，平时店里挺忙的，而我呢......又很抢手，要来提前约。”

“得了吧你。行，加加加。”李英超出门后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李振洋还站在门口冲他挥了挥手：“路上小心点儿啊，生日快乐！”

按理说，久坐不动应该觉得浑身乏力才对，可李英超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

脚底生风，原本要走一刻钟的路连跑带跳十分钟就走完了全程，原本看着雾霾就心烦意乱，这会儿觉得月光躲躲藏藏的朦胧点儿也不错，上楼梯的时候看到宿舍已经剥落掉漆的墙壁竟瞧出了破败凋零的美感。

都好看都好看，和李振洋送他出来藏在阴影里的侧脸轮廓一样好看。

李英超心里喜滋滋。 

3.

李英超开始每天照镜子。

虽然他以前也照，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频繁，频繁到他的朋友们都觉得他是不是恋爱了。

但这样子也不像，毕竟李英超照镜子不关注脸只关注头发。

“怎么长得这么慢！”李英超把一缕头发拉直仔细看了看新长出来的黑色发根，短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小截。

他转头去问对头发护理极其有研究的女同学们：“你们有用过啥生发出色的洗护产品吗？给推荐推荐呗。”

此话一出便遭到整排女生的白眼：“你才生发！李英超儿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都秃了？”

得，惹不起惹不起。

李英超转战淘宝，买回来了销量和好评率最高的那一款。

用完的第一周，拿着尺子在众人看白痴的目光里贴着镜子做记录——长了五毫米，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等长出来三厘米之后，李英超下了课兴冲冲地跑到理发店，被李振洋无情地赶了出来：“想干嘛？不到一个月漂染两次我看你是想得癌症。”

“可是丑啊，一茬茬黑的，跟怪物一样。”李英超噘着嘴觉得委屈。

可李振洋说什么都不答应：“这个发色就是让你尝尝鲜，再过段时间还是给你染成深一点儿的，好不好？要不然老是这么弄对发质损伤太大了。”

没想到这句话给了李英超灵感。

他隔了两周又出现在店里，在李振洋耳边嚷嚷，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头发就不停地断，断了好几根了，还分岔，枯得像杂草，再这样下去他的系草地位要不保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看李振洋不吭声，甚至开始碰瓷：“就是你给我染了之后才这样儿的，我不管你得给我顺好咯。”

他的声音大了一点，老板路过伸头问李振洋怎么回事，怎么这位小顾客不高兴了。

李英超缩了缩脖子，害怕因为自己让李振洋挨批扣钱，换上一脸的和颜悦色对老板摆摆手：“没啥没啥，我们闹着玩儿呢。”

转头等老板走了，又背起手拉下脸耍无赖，“怎么说啊洋哥，帮帮忙呗。”

“好吧好吧，小紫毛同学你可真是，”李振洋无奈地把他推到转椅上坐下，“这不是帮你省钱呢嘛。护理什么的，自己买个发膜就行，我们这儿用的产品也差不多。”

“我懒，我不会搞，那才是浪费钱。”李英超翘着二郎腿像个大爷，一脸得逞地笑得像只狐狸。

旁边两个小见习生看到这一幕跑到休息室交头接耳。

“洋哥不是只管造型的嘛，怎么跑去做护理去了？”

“你不看看顾客是谁，你说为什么。”

“啊？为什么？”

“受不了你！真笨！自己琢磨吧。” 

4.

其实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联系得上李振洋。

周一周三他不在店里，有的时候可能白天都不在。

李英超有回连约三次没约成，连打了一串感叹号过去。

【你这个理发师怎么消极怠工呢！！！】

李振洋回了个揉狗头的表情，附上一句【别瞎说，你哥外出学习，不得学习新本事来伺候你啊】。

过了会儿又回了条【不生气不生气，我周五下午都可以，要染要烫你随意】。

李英超被这段突如其来的单押逗笑了，笑够了又叹了口气，害——自己还真是好哄。 

最近这一个月学校都在进行篮球比赛，李英超尽管才大一，但由于外国语学院实在男丁稀少，他又是个手长脚长的好苗子，便直接被列为主力。

明天的对手是艺术学院。

在前面三场小组赛里，李英超表现出色，接连拿分，让外国语学院取得了两胜一负的成绩。这就导致第四场至关重要，关系着能不能直接晋级四分之一决赛。

体育部的师兄师姐个个都放下了平时端着的架子，鞍前马后地为他打点所有准备工作。李英超一时间春风得意，有点飘飘然，又听说艺术学院实力平平，便一门心思想让李振洋一睹自己的风采。

邀请微信编辑了半天才发出去，等待答复的时候李英超有点紧张，手心直冒冷汗。

【不行哦，明天中午我有点事，咋啦？】

看到回复，李英超绷紧的脊背瞬间软了下去，没精打采地回了个【篮球比赛】，就把手机扔到床角闷在被子里唉声叹气去了。

计划落空的失望到底还是被李振洋回复的“加油”冲散了不少，没忍住夸下海口【等着我虐爆对面吧】。 

乱立flag是要遭报应的。

临上场前李英超在篮球架边做着拉伸，队长火急火燎地冲过来带了个坏消息。

“完了完了完了，他们大四的那个突然说要回来打。”

连名字都没说，原本云淡风轻的师兄们就如临大敌，哀嚎一片，躺在一边晒太阳的几个立刻鲤鱼打挺弹了起来开始练习运球。

什么？什么大四的？大一新生李英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靠他还真来了！”眼神一向好使的后卫瞄了一眼对面，捶胸顿足起来。

李英超远远地看过去。哎？这蓝头发......好像有点眼熟？

蓝头发的大四学长转过身朝他们这边张望了会儿，手窝成喇叭大喊一声：“李英超儿！！！”

李英超虎躯一震，差点跪下。

他跑到场中央确认再三。李振洋笑眯眯地看着他，自顾自脱了外套，两条胳膊流畅的肌肉线条晃得李英超有点头晕。

“你你你你你——”李英超张口结舌。

“我我我我我——”李振洋学他说话。

末了刮了下他渗出汗珠的翘鼻尖，凑到耳边轻笑：“弟弟，等着你虐爆我啊。”

李英超哭丧着脸打完了全程。

人家染了蓝头发能变身三井寿，自己这新弄的一头红毛却和樱木花道半点关系都没有。

李英超你真是猪！ 

5.

自从得知李振洋是本校艺术学院设计系大四学生后，李英超每天都忧心忡忡。

“学艺术是不是要花很多钱啊？”他咬着笔头问朋友。

“好像是吧。”

“你说咱们学校艺术学院的去旁边那理发店勤工俭学是不是也赚不了几个钱？”

“好像是吧。不过你问这干嘛？”朋友不解，”你有什么认识的人要去理发店打工啊？”

李英超长吁短叹了一阵，含糊不清地嗯啊了几声算作回答。

朋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给他出谋划策：“单是剪头可能比较没钱赚，但如果那种烫发染发的老客户办办卡揽揽业务应该会有提成？”

“对哦。”心里又是一紧，好像从来都没从李振洋嘴里听到让他办卡办会员的催促。 

李英超进理发店的时候没看到李振洋在店里。

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来找他的。

他跑到柜台跟前，勾了勾手指示老板凑近一点，小声地问：“我要办卡是个什么流程？”

老板奇怪地推了推眼镜，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要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指了指旁边的广告板：“喏，充500银卡，1000金卡，2000白金，3000钻石，4000黑卡，打折力度你自己看。”

李英超盘算了一番，咬了咬牙说：“那给我来个白金，还有啊...”他把声音又压低了些分贝，老板只能又凑近了些，“这卡能不能算在洋哥头上啊？”

老板听罢，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洞悉全局的了然神情，又冲着休息室气沉丹田地吼了一嗓子：“洋洋——！找你的！”又对他说，“你这钱我不收。”

李振洋出来了，听完老板说完前因后果，失笑地伸手揉了揉李英超的头发：“我喜欢琢磨这个，设计发型能给我毕设一点灵感，老板能给我尝试机会就不错了，还提成还分红，美不死你。”

老板突然被感谢有些措手不及，谦虚地表示在商言商：“洋洋在我们这儿也算是给我们招揽了不少顾客。你看，要办卡算他头上的小姑娘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听完解释执意要办的也大有人在。”

李英超听说早就有人捷足先登要来支持李振洋的事业心里老大不高兴，显得自己的特殊性荡然无存，别别扭扭地问道：“她们...她们也一充就充两千？”

老板不明所以，翻了翻账目说：“那是，还有人直接搞了张黑卡，洋洋出卖色相，功不可没功不可没啊，这么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要不还是给点儿提成吧？”

“霍，真有钱一个个的。”李英超阴阳怪气地插嘴，“看上你的都是富婆啊洋哥。”

然后脸上就挨了李振洋一顿揪：“小东西说什么呢，照这样看你不也是？两千块攒挺久了吧，不吃饭不买东西啦？是不是傻？”

你才傻你才傻。

李英超边享受着蹂躏边心里忿忿不平地为自己辩解。

我跟那些女的可不一样。

6.

事实证明，李振洋好像也没那么傻。 

上次不欢而散之后，李英超有一段时间没去找李振洋。

一方面觉得自己太过殷勤对方却没什么反应有些受挫，一方面临近考试周due如雨后春笋般接踵而至，的确也没啥时间花几个小时坐在店里。

重回用水呼噜呼噜头发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周，李英超还是没忍住，挑了个大中午去了店里。

他特地没有事先联系李振洋，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孩儿一样在心里跟自己较劲——如果没碰到李振洋，那就说明他们无缘无分，以后就不去招惹他了。 

没想到李振洋还真在，而且看到他像南京人见到鸭子一样两眼放光。

他热络地把李英超招呼进去，掏出钱包翻了半天翻出来张卡片一样的东西，塞给李英超。

“给你做了张这个，因为我不是做这一行的，也快要毕业了，所以之后不会在这家店干。以后要是还是想找我烫发啥的，拿着这个来找我就行。”

李英超一头雾水地接来看了。一张四四方方打磨成圆角的深蓝色亚克力板，顶上正中央刻了个金灿灿的小皇冠。下面第一行写着“李英超专属VVVVVIP会员卡”，第二行字稍小“凭此卡可享受李振洋亲自提供的服务 有效期：不限”，背面则印上了联系方式和之后在北京的地址。

他摩挲着这张设计风格独特还挺别致的卡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感觉自己的脑子不会转了。

李振洋该不是毕业设计做魔怔了，怎么尽整这些幼稚的东西。

要找他直接发微信不就好了？还提供烫发染发服务，他哪儿来的设备？

无聊！多此一举！吃饱了撑的！

可.....可镜子里那个嘴角提到耳朵根儿的人真的是自己吗？ 

李英超一本正经地说了谢谢之后，脑子乱成一锅粥地做着护理，瞥见时钟逼近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