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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设一些双向暗恋

爱怎么藏得住？一靠近就露馅儿了。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仍然被他占有”

  ……

  “她似这月儿   仍然是不开口……”

  “顾老师！顾老师！”郑北终于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伏在案前的顾一燃。

  顾一燃带着耳机听着随身听，一下子没听到郑北叫他，这一拍倒是让他反应过来了，这下自己真成那不开口的月儿了，顾一燃一把拽下耳机，转过头看着郑北。

  郑北被他这么一盯，到了嘴边的话反倒有些说不出口，手下意识的叉在腰上，两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

  “郑北，不好意思啊，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这歌就听不进别的。”顾一燃抬起手抓了抓头发，显得有些局促，这倒是实话，最近顾一燃跟被郑南传染了一样，天天带个耳机，还一听就是大半天。

  “嘿，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顾老师，你最近咋回事啊？跟郑南待久了还是咋的，天天见你抱着个随身听。”郑北难得见顾一燃局促的样子，笑了笑，话里不免带上了三分调侃。

  下一秒，郑北耳朵里被塞进了一只耳机，带着顾一燃的体温，温热的耳机在耳朵里格外明显，郑北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一只耳朵里是顾一燃模糊的声音，一只耳朵里是对他来说拗口的歌声。

  “郑北，我和你说，这歌真的很好听，来，你听听看……”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仍然被他占有”🎶

  顾一燃边说边把耳机塞到郑北耳朵里，因为姿势有些别扭，顾一燃的手指轻轻擦过郑北的耳朵，郑北感觉那块皮肤跟炸开花了一样，轻轻的颤栗起来，耳朵里的歌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耳膜，声音不算大，可郑北却猛地扯下了那只耳机。

  顾一燃奇怪地看着郑北，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声音确实不算大，那郑北这是？

  “郑北，你……”

  “顾老师！咳……顾老师你准备一下，和我去外面一趟。”郑北没等顾一燃说完话就急忙打断了他，开头激动的有些走调的声音让顾一燃有些诧异，郑北怎么了？但是后面的话语让他来不及多想。

  “好。”顾一燃正常的回答显得郑北更不正常了。

  郑北转过身，快步走出了专案组的办公室，侧身一拐躲进了厕所里，他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还好，耳朵挺红，再多一分钟，再多一分钟他就要在顾一燃面前露馅儿了。

  刚刚顾一燃的一个动作他差点把自己整个人交代在那，郑北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冷水泼到自己脸上，又拍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是视线却定在刚刚被顾一燃碰过的那只耳朵上面，并且有越来越红的迹象。

  郑北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那只红的发烫的耳朵，明明顾一燃的手指只是轻轻擦过，可现在他似乎还能感受到顾一燃的体温，他摩挲着那片皮肤，攀升的温度昭告着他龌龊的心思，他喜欢顾一燃。

  他喜欢顾一燃这件事，他最初察觉到的时候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他在那张小小的折叠床上花了一晚上来消化这件事，听着顾一燃均匀的呼吸，再摸摸自己胡乱跳动的心，郑北确定了，自己就是喜欢顾一燃。

  他害怕顾一燃觉得自己是个变态，自那天晚上以后，他就努力克制着自己，就像现在一样。郑北站在镜子面前，试图从耳朵上感受到顾一燃的体温，贪婪却又小心翼翼。

  直到他听见顾一燃的声音才猛然回过神，郑北使劲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把黑色的皮包往腋下一夹，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顾一燃换好了衣服却没找着郑北，一回头郑北就倚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只是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顾一燃想着，眉头也不自觉皱了起来。

  “郑北，你要是不舒服就让晓光和我去吧，你缓缓，这几天你也怪累的。”

  “没啥事，顾老师我能有啥事，走吧。”郑北听见顾一燃的话一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反驳。

  顾一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郑北坚持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

  “到了。”郑北一脚刹车，打破了一路的沉默。

  顾一燃抬头看了眼招牌，是家台球厅，他打开车门，郑北还没来得及出声叫住他，顾一燃长腿一迈就走了进去。

  郑北直觉顾一燃生气了，都共事那么长时间了，他再看不出来就是真傻了，郑北急忙追了进去。

  台球厅内烟雾缭绕，顾一燃一进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本想着往前走几步应该会好些，谁能想到跟玩对对碰似的，全是抱着亲的小情侣，顾一燃眉头紧皱，却不得不看，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把散货的灯头找出来。

  顾一燃好不容易找到个空的台球桌，突然觉得手腕被谁拉住了，顾一燃一惊，回头看的同时手上也在用力。

  郑北追进台球厅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顾一燃了，倒是扑面而来的烟味呛的他也不太舒服，郑北拨开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往前走着，突然看到一身熟悉的衣服，急忙追上去，想也没想就攒住了顾一燃的手腕。

  顾一燃回头看到郑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谁把他认出来了，顾一燃看到郑北反而手上的劲一点没卸，他就是故意的，郑北感受到顾一燃的挣扎，有些无奈，但又拿顾一燃没办法，软声说“顾老师，你别生我气了呗，我真没事，你看，我现在是不是正正常常的，再说了，你看现在我俩在这多扎眼是吧。”

  “有事就晚了。”顾一燃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轻飘飘的说着，郑北立马会意放开了，顾一燃又看了一眼郑北的脸，脸色确实好多了，看起来不像有事的样子，顾一燃的心又放下了一半，也不怪他多心，郑北总是逞强，多大的事儿在他那就是擦破点皮儿。

  顾一燃又看了看四周，随手抄起球杆就开始打起了台球，熟练的样子叫郑北目瞪口呆，顾一燃看起来不像是会玩这个的人，他走到顾一燃身后的沙发上坐下。

  打台球的顾一燃有着别样的魅力，身体微微前倾，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母球迅速滚向目标球，准确无误地撞开了两个球，顾一燃抬起手扶了一下眼镜，往九点钟方向看了一眼，灯头动了！

  顾一燃稍稍侧身坐在台球桌上，这样可以看到灯头那边的情况又不至于太明显，顾一燃眼睛时不时看着那边，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接二连三的球落到袋子里。

  郑北有些坐不住了，顾一燃的身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笔直的双腿从台球桌边垂落，劲瘦的腰肢包裹在衬衫下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握在球杆上，每打一杆就像是在郑北的心上戳了一下，戳的他的心思有些包不住了。

  郑北站起身，走到顾一燃身边。

  “顾老师厉害啊，你还会这个，咋没听你说过？”郑北一边拍手一边说着。

  顾一燃看着郑北，挑起眉，一副“没见过吧”的神气样。

  “你没听过的还多着呢。”又是一杆，球稳稳落入袋中。

  “那这样吧，顾老师，你要是能一杆清台，今天晚上你想吃啥随便点，咋样？”郑北笑着，笑的却不是那么回事，虎牙都笑出来了，一看就没安好心。

  “郑北，你不会给我使坏吧？”顾一燃眯了眯眼，半信半疑的看着郑北。

  “顾老师你咋这想我呢，我哪次不是说到做到，只要一杆清台，今晚吃啥我请！”郑北笑的越发开心，还伸出手比了个1。

  “行，这可是你说的。”顾一燃把郑北推开，找好角度，杆都挥出去了，突然听到一句。

  “顾老师真好看。”

  不是郑北的声音还能是谁的。

  顾一燃一怔，手一抖，得，别说一杆清台，一个球都没进洞。

  顾一燃抬起身，转头看着郑北，白炽灯照下来的光落在他眼里闪出细碎的光芒，顾一燃扯了扯嘴角，终于知道郑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干扰我？”

  “没啊，怎么能呢顾老师，我这是实话实说。”郑北靠在墙上，看着眼前的顾一燃，脑子里不知怎么又想起来那句拗口的粤语歌词。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  仍然被他占有”

  顾一燃的眼睛好像一眼就要望到他心里去，是，他就是故意的，但，顾一燃好看是真，他心里全都是顾一燃也是真。

  顾一燃听着郑北的“实话实说”，心跳好像漏了一拍，脸也后知后觉的热起来，尽胡说八道！

  “郑北，我发现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说谎也不打草稿了，两老爷们说好看你也不嫌害臊……”

  顾一燃撑着桌子，为了掩盖那份心虚，倒是数落起郑北来了。

  “嘘，顾老师，哈岚话学的不错，但，是俩老爷们儿，再说了，顾老师好看还不让人说了，你也不看看进了台球厅多少姑娘往你这儿看，还有，九点钟方向鱼上钩了。”

  郑北往前一步，边说着边把手指往顾一燃唇边一抵，往灯头那边看着，也没注意自己跟顾一燃距离有多近，他就差把顾一燃抵在台球桌上了。

  郑北突然的靠近和接触让顾一燃下意识地想退后一步，但身后的桌子提醒他没有退路了，他本来想直接把郑北推开，但听到鱼上钩了他一下子没了动作，等着郑北的指挥。

  于是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没动。

  “怎么样了？”顾一燃实在没忍住，还是推了一把郑北，他觉得怪别扭的。

  郑北反应过来立马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思，他把碰到顾一燃嘴唇的手往身后一背，下意识的摩挲起来，温热的，带着顾一燃嘴唇柔软的触感。

  郑北想着想着有些恍惚，有些不太好的想法在他脑子里飘来飘去的。

  “老熊他们在后门把人堵住了。”郑北还是嘴比脑子快。

  顾一燃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脸上越来越热，郑北带着薄茧的手指擦过他的嘴唇，粗粝的触感越来越清晰，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一下，但是又克制住了。

  “行，那回局里吧。”

  回程路上两人又是一言不发，气氛比来时更尴尬。

  等审完了所有人，天也黑了。

  郑北和顾一燃从审讯室一起出来，郑北抬手看了看表，又看了看顾一燃，他今天就跟鬼迷了心窍一样，都装了那么长时间了，看顾一燃打个台球把自己心思露的也差不多了。

  “咳……顾老师，那什么，上夜市整点呗。”

  顾一燃也觉得自己和郑北今天的气氛挺奇怪的，笑了笑刚想拒绝郑北，但是“咕噜”一声，肚子不争气的出卖了他。

  于是两人又转到了那条街上，哈岚好像就是热闹的，从不沉默寡言，它包容着一切，教养着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于是哈岚的黑土地养出了郑北这样的人，像山又像水，哈岚的热闹又养出了郑北直往人心窝钻的本事。

  “来，顾老师，尝尝这个！上次来咱俩吃太多，没带你吃上。”郑北从老板手里接过吃的，顺手就递给了顾一燃，顾一燃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就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顾一燃看到了上次他和郑北打枪的那个摊子，眼睛一亮，脑子一转，已经想好怎么找补今天在台球厅丢的脸了。

  “郑北，我们去打枪吧。”

  “行啊，顾老师指定百发百中。”郑北抬起头往那边看了一眼，人不算多，转过头笑嘻嘻地看着顾一燃。

  顾一燃付了钱，拿起枪打了两发，手感不错，又看着没打算动的郑北。

  “郑北，咱俩比一把怎么样？”顾一燃眼里的狡黠实在没盖住，郑北一看就知道他想使坏。但他还是勾起了嘴角，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那就整两把呗。”郑北拿起桌上的枪。

  “一局定胜负，你赢了明天我请你吃饭，我赢了你请我。”顾一燃看着郑北，人来人往的夜市街上，他眼里好像只有郑北一个人。

  郑北也心甘情愿跳进去顾一燃早早为他准备好的陷阱，甘之如饴。

  如果是你，我愿意。

  “那就说好了。”郑北看也没看气球，抬起枪就打，顾一燃早早打完了，今天没有郑北的干扰，倒是一枪没空。

  郑北还剩两发，顾一燃看着时机差不多了，突然出声。

  “郑北，我想留在哈岚。”

  “砰”一枪出去，意料之内没听到气球爆炸的声音。

  “干扰我？顾老师你学坏了。”郑北放下枪，转过头盯着顾一燃，眼里是戏谑，他也不生气，嘴角反而高高翘起，小虎牙迫不及待地就露了出来。

  “那也是和你学的。”顾一燃转过头不甘示弱。

  “我天，那我可当真了啊顾老师。”郑北的眼睛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认真和小心翼翼，却又在看向顾一燃的那一刻全都化作笑意和温柔。

  顾一燃拿起郑北放下的枪，还有最后一发，伴随着气球爆炸的声音，还有顾一燃的声音。

  “我还怕你不当真，到时候别天天赶我回花州。”顾一燃的声音有些小，在气球的爆炸声中反倒听的没那么清楚。

  但郑北就是听见了，他感觉今天一直在脑子里打架的两个小人终于握手言和了。

  “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赶你走呢顾老师。”

  “啊？郑北你说什么？”顾一燃看过来，他好像听见郑北叫他？

  “我说，回家吧顾老师！”郑北没多说什么，拉过顾一燃的手就往外走去。

  顾一燃看着郑北拉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愣，但是走了几步忽然又笑了，他和郑北好像藏的都不是很好，一遇上对方，就全都露馅儿了。

  爱这件事，谁都藏不住。

  “顾老师，你耳机也给我听一只成吗？”

  “郑北你什么时候那么喜欢听歌了？”

  “现在。”我的意思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END.

  前几天突然看到这张照片，立马有想法了，就迅速摸了一篇，送大家一张顾老师打台球的美照😎

没有。

（但是某些方面变质升华了……）

好冷。

顾一燃睁开眼，雪花纷纷扬扬，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原来是下雪了。他蹲下掬起一捧雪，轻轻一嗅。

凉凉的，还有一丝极淡的甜。

雪竟然是这个味道。郑北说今年哈岚的雪来得晚，都十二月份了，他还是没见过雪。

“顾一燃。”

他抬起头，这片天地银光素裹，四下无人，是谁呢？

“顾一燃！”

顾一燃睁开眼，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他恍惚了一会，发现自己在病房里，左手边的椅子上蜷着一个人，毛绒绒的脑袋伏在病床上，手里还握着他的输液管。

他揉了揉那个后脑勺，“郑北。”

郑北唰的一下抬了头，明明双眼皮都累成了三眼皮，见他醒了小虎牙立刻呲了出来，“你醒了？”

“渴不渴？难不难受？这药有点凉，但是护士不让用热水袋，我一直攥手心里捂着呢。”

“没事。”顾一燃活动了一下，虽然有点头晕无力，但胳膊正常，右腿正常，左腿……他左腿呢？

“找啥呢？”郑北看他开始掀被子，“啥丢了？”

顾一燃脸色苍白，“我的左腿没有知觉了……”

郑北按住他，“腿没事，估计是让我压麻了，等会就好了。”

“？”

郑北坐直了身体，指了指大胳膊下的被子，“不好意思啊。”

他搓了搓手，伸进了被子里，“我给你揉一揉，我这上半身齁老沉的，压半天肯定麻。”

“不用。”

被压麻的部位最是不能碰，碰一下就像过了电一样，又麻又痒，还有点刺痛，顾一燃伸手推他，“一揉更难受。”

郑北手大，早已在他的腿上乱揉一通，“啊？”

顾一燃的左腿刚刚开机，乱窜的“电流”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哗啦啦地袭击了整条腿，

“郑北！”

“顾老师，你现在越来越能耐了。”郑北敛了笑，掐住他的脚踝，“你知不知道那颗子弹是擦着你这条腿飞过去的？”

“嘶……那我也不能把瑶瑶自己留下吧？五个人五把枪，我转身就走了我还是一个警察吗？”

“谁让你俩单独行动的？一声不吭就跟人家走了？那是普通的毒贩吗？”

“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来不及通知你们，而且我不是没事吗？”

“那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晕过去的？”

顾一燃别过头，“知道。”

那杯加了料的酒被他趁着转身的空档儿吐了，但是药效还是产生了一点影响。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敢喝啊？喝完了还敢跟上去抓人？”

“你要是看不惯，我就回花州教书去。”顾一燃挣扎着坐直了，“我用你在这教我怎么抓人？”

郑北气笑了，顾一燃声音不大，斯斯文文的像是在阴阳他。

“你咋还说我词呢？”他顺着顾一燃的脚踝往上捏，“反了天了你。”

“不早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 麻劲儿过去了，顾一燃按住他还在使坏的手，“停，你不觉得咱俩有点暧昧了吗？”

郑北偏头打量他，“也不是第一天这样，这不是你默许的吗？”

顾一燃拿起枕头旁的眼镜戴上，清晰的视野可以让他更加清醒。

郑北闻不到这间病房里滔天的茉莉香。

给Omega专用的催化剂，当然也会调动Alpha的感官体验。对于顾一燃这种高度自律的Alpha来说，克制天性不难，但多少会有点狼狈。

“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郑北突然欺身而上，一张俊脸就停在他面前5厘米处，“这不是一种默许吗？”

顾一燃刚想推开他，眼镜却被摘了。

“别戴了。”

-

该怎样形容郑北呢。

大概就像一座山吧。

有巍峨轮廓，有起伏层峦，俊美又风情，却还不自知。无论你爬多高，多陡峭，低头一看，他就在那里，稳稳地托着你，山风轻吻过你，双眼注视着你，将你纳入怀抱里。

顾一燃深吸一口气，那捧雪的味道似乎就在鼻尖，凉凉的，还有极淡的甜。

来到哈岚之后，他们几乎形影不离，顾一燃见惯了郑北用那双修长的手执笔，出拳，甚至摔摔打打，没个正形，但是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景，都没有那双手持枪的时候蛊惑人心。

Alpha骨子里的征服欲和占有欲被那双手彻底激发，顾一燃按住郑北的肩膀，反身压制住始作俑者，“郑北。”

声音哑得发涩。

郑北放下武器，一手举起做投降状，另一只手则钳住他的手腕，挑眉看着他。

“顾老师，小心别滚针了。”

顾一燃又叫了一声郑北。

郑北一使劲把人又按了回去，“给你，别叫了，叫得我尾巴骨都酥了。”

“都给我们顾老师。”

-

晓光来送饭的时候，病房里的茉莉味已经散得七七八八，顾一燃坐着，郑北在隔壁床歪七扭八地躺着，俩人一句话都不说。

“燃哥醒了啊？”晓光立刻献宝一样开始掏饭盒，“快，趁热吃，牛腩炖柿子，连汤带水的，老舅老惦记你了！”

郑北起来，把饭盒打开，又在底下垫了块毛巾才递给顾一燃。

顾一燃接的也顺手，但俩人还是不说话。

郑北确实饿了，先刨了几口饭，才想起问：“审出啥来了？”

晓光从旁边拽了个凳子坐下，一拍大腿，“要不还得是我燃哥呢，你知道就那一伙人，拔出萝卜带出多少泥吗？”

郑北也拍他大腿，“说书呢？说重点！”

“哥这不说着呢，马上就说到了，重点就是，这伙人半个月前刚从天城过来，带着家伙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在燃哥这翻了船了，这个大灯头叫李成，据他交代，他和侯四儿交过手，仗着手里有枪，强龙想压地头蛇。”

郑北从碗里蒯了一大勺牛腩放进顾一燃饭盒里，顾一燃顺着勺子看向了他的手，感觉太阳穴开始跳。

“然后呢？”

“然后还真套出侯四儿的一点情况。这个侯四儿有前科，大概三四年前才放出来，这会儿瑶瑶和国柱正在那翻卷宗呢。”

顾一燃回过神来，“有前科？什么前科，也是贩毒吗？”

“李成也不知道。”晓光环顾四周，“北哥，你吃完就走吧。”

郑北纳闷，“我？上哪去？”

“我替你照顾燃哥，你回去干活啊！”

郑北服了，“我用你替啊？”

晓光：“……”

结果就是吃完了早饭，顾一燃就办了出院，回了局里。

张雪瑶顶着鸡窝头双目无神地看着他们仨，“顾老师你咋还出院了呢，你快回去多躺几天吧，从昨天后半夜开始，我和国柱就在这翻，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这犯罪分子也太多了，也没个具体的指向，我现在一闭眼，脑子全是劳改犯的一寸照，转着圈地盯着我看。”

国柱也没比她好到哪去，眼袋都掉到法令纹了，“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

郑北拿起卷宗也开始翻，“李成他们说的前科，肯定不是小偷小摸，先往大案方向查。”

晓光嘀咕，“大案……杀人？抢劫？”

顾一燃换上白大褂准备干活，“还有人口拐卖。”

晓光：“拐卖？”

“用婴儿藏毒贩毒只是我们的一种猜想，但张天明的孩子失踪是事实。我先把昨天取得的证物验了，然后和你们一起翻。”

郑北看着他进了实验室，转头对瑶瑶和国柱说：“你俩歇会儿吧，回去补个觉，这有我们呢。”

瑶瑶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踢了踢晓光的椅子，“熊哥那边让你过去一趟，说有点活，别人都搞不定。”

晓光瞄了瞄眼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卷宗，又瞄了瞄郑北，“我不去，我就在家好好干活。”

郑北挥手，“你可快去吧，火燎腚似的坐也坐不住。”

老舅不在，三个电灯泡也走了，郑北把外套脱掉，坐在了打饭口，眼睛一瞬不瞬地开始盯人。

顾一燃似乎并没有被干扰，取样、检测、记录有条不紊，跟看不见他一样。

“顾老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顾一燃瞟了他一眼。

“我先提问，你为什么那么关心我的分化问题？”

“大概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吧。”

“这有啥好关怀的，有些东西用不上就不用操心，我虽然不分化，但我也没耽误啥事，你着啥急啊？”

“我特认真的问你一遍，昨天晚上之后，你心里是啥意思？”

顾一燃把手里的活一撂，“没意思。”

“小顾老师，你这样，可真是非常的不实在。”

一发完，甜的，无付费彩蛋。

大概是个捅破窗户纸的故事？

也是让我这个常年姗姗来迟的同人女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 缠住吻住春风吹住我吗

　　郑北半夜翻身，动静闹得挺大，近一米九的块头把折叠床折腾得嘎吱嘎吱响，嘴里还叽里咕噜个不停。顾一燃起初以为是人又在做噩梦，深吸口气打算强作无视，但那声音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个没完，好像随时都能扎进皮肤吸上一口血，一点儿也不让人安生。他只好又把两眼睁开，将自己平摊在床上，直愣愣地瞅头顶乌漆漆的天花板。东三省的四月，没有暖流，倒有冰雪，凌晨两点多的哈岚万籁俱寂，只有风在天地间盘旋。

　　那或许是春风，也或许不是，顾一燃无从分辨。他在被褥底下悄没声儿地搓手和脚，有些后悔没有答应郑北换被子的提议。他是有一点子倔劲在身上的，也可能不止一点，总之时常会在某些事情上一根筋到底，比如玩了命也要靠双腿去追开车的毒贩，比如去年从花州飞来东北前坚持不买棉袄。哦，去年，去年，对，他在被窝里摸到睡前郑北硬塞进来的、已经凉透了的热水袋，乱糟糟想，原来已经又是一个春天了。

　　大概过了快二十分钟，郑北终于消停了，只留下断断续续的呼气声，时而很轻，时而又重得像鼓火的风箱，顾一燃于是不自觉思考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郑北的呼吸也变得这么抓耳，居然都要盖过了窗外的风声。他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将融融的热意在每块皮肤上贴好，左右滚了两圈，而后猛地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郑北？”

　　他下了床，没开灯，直接熟门熟路摸到外间，半蹲半跪到那张窄窄的折叠床旁边。郑北的脸几乎完全隐在黑暗里，但顾一燃觉得自己能看得很清。客厅的窗帘买得偏薄，能漏进来一点月光，郑北扭住的眉毛就睡在那汪微光里，把锐利的眉宇挤成一座不合时宜隆起的山峰。顾一燃的眉头是另一座拧巴的山峰，他将手搭在人露在被窝外的肩膀上，轻轻推了一把。“郑北。”他又喊了一次。

　　郑北咕哝了一声，还是没醒，好像把所有引以为豪的警惕力都丢了。顾一燃心道，坏了，忙伸手去试人的额温，落点很准，立时便探到了满掌高热和一脑门汗。这下郑北有感觉了，唰一下伸出手，劲使得大，抓上来时啪的一声响。“顾一燃？”他嗓音不出所料闷闷的，“顾老师——”

　　后半句拖长了音，像是在卖乖，鉴于发出这种动静的是郑北，还挺吓人的。顾一燃被他这声喊得有点起鸡皮疙瘩。郑北的手掌同他的额头一样，很热，甚至有点烫人，顾一燃松了口气，没答话，借着劲想先站起来。但郑北力气大，不仅没叫他起身成功，反而忽然间发力，钳着人往床内侧猛拽了一下。

　　“郑北！”

　　“诶。”郑北懒懒的，还抓着人的手倒是毫不客气地揉了两把。南方读书人的手，没有常年持械握枪留下的老茧，捏着似乎都比他们这些北方糙汉子的要软些，“你手咋这么冰呢，都说了这几天倒春寒，让你加被子你偏不听。”

　　刚来哈岚时郑北笑人小瞧东北的天气，转头自己穿着短袖大喇喇就往床上一躺。顾一燃不行，他睡觉要裹被褥毯子，睡床习惯睡软垫，除了防寒还是为了保住那些经年累月愈发飘忽不定的安全感。只不过顾一燃看人那样，那股子犟犟的劲儿就又开始冒尖，觉得这是对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南方人的挑衅，也试着学郑北敞开睡觉，结果差点没冻得淌清鼻涕。这事儿果然还是得分人，他体质天生有点偏寒，不像郑北，大火炉一个。郑北就像冰天雪地里的一团火，生在寒风刺骨的一月，却烧得很热烈。顾一燃跟他不一样，他降临在滚烫的夏季，名字里有父母对他一生的期待，活得却像花州一场永远下不完的雨。

　　顾一燃堪称狼狈地从人身上爬了起来，将那隔着被子也能听得分明的心跳声从自己的胸腔里挤了出去。“不是我冰，是你发烧了。”他甩了两下手，郑北这才放开他，“喊你几声都没听见，真要家里进贼了你就等着被偷光家底吧。”

　　“我刚真以为家里进贼了呢。”

　　顾一燃没好气：“进贼了贼搁床边看你，进贼了你睡这么死。”

　　郑北被逗乐了，他有时候觉得伶牙俐齿的顾老师杵起人来真是有趣，偶尔急了还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屋里不还有你么。再说，我一摸就知道是你，错不了。”

　　“......”

　　顾一燃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去开灯。灯亮了，照着两个人的脸。两个人的脸都红红的。

　　郑北立刻从头到脚把人看了一遍，又咋呼起来：“你赶紧把鞋穿上！凉从脚起没听说过啊？”

　　“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摸摸看都烧成啥样了。”顾一燃干脆蹭了郑北摆在床边的拖鞋，趿拉着去柜子里翻药，“我估计你这烧到早上也退不了，干脆就在家歇着吧，我替你去局里请个假。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要是有啥问题了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他絮絮叨叨的，声音倒是越来越小，到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在说给谁听。顾一燃对郑北家里所有物件的摆放位置都一清二楚，甚至有时候比郑北本人都要记得明白。他把药挨个儿找出来，对好保质期，身后人一错不错落在背上的视线让他也觉得手脚发热。

　　“......什么毛病非得淋雨。”

　　顾一燃上周回了趟花州，对接了一些工作情况，顺便逢着清明回家，看看爸妈和晓姐。

　　案子结了，专案组也解散了，但特大案件的后续还有很多复杂的收尾工作。按理讲顾一燃作为外聘来的专家顾问，不用忙于处理这些事务，收拾收拾东西就可以打道回府了。但他看着专案组的会议室被一点一点拆回成原来的食堂模样，到底没能迈开回乡的腿。于是一来二去的，居然又留了挺久。

　　郑北给他送到机场，问：“还回来啊？”

　　顾一燃低头看看人只拎着一个小包的手：“行李箱都没给我带，你说呢。”

　　郑北冲他嘿嘿一乐，挺开心的。

　　两人一个南一个北，几天里通话基本没断过，主要是郑北老打电话过来。一开始还假模假样地问问工作的事儿，后来干脆不装了，就逮着人唠嗑。顾一燃其实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但郑北的每通电话他都接，临时没接到就后来再打回去。他想郑北一个东北老爷们儿怎么这么唠唠叨叨，真是个操心的命：“不是郑北，你这么黏人叔叔阿姨知道吗？”

　　“我怕你跟人跑了。”

　　“......我都快三十了，还能把自己走丢了？”

　　郑北吭了一声，含含糊糊的：“那谁说得准呢。”

　　顾一燃无奈挂了电话，伍哥坐在他对面撸串：“又是郑警官啊？”

　　“啊。”顾一燃往烤肉上挥洒孜然，“一天天的，比谁都闲。”

　　“这不挺好，省得你一个人，老是闷闷的。”伍哥颇有点乐见其成的意思，“郑警官也是关心你嘛。你说你又不爱和人打交道，难得还能遇到这么志同道合的。之前你失踪，他还深更半夜打电话过来问我。”

　　顾一燃抿抿嘴，没讲话，狠狠咬了一大块肉。

　　返程那天伍哥提了几大袋粤东特产，叫人带回去分一分，也算是感谢大家对自己师弟这近一年来的照顾。顾一燃来时一身轻松，回去倒是大包小包了，活像是来花州旅游的。

　　“你跟郑警官打过招呼了吗？我听说哈岚黑车也不少，还有闹事的，还是找个熟人来机场接你最好。”

　　“说了说了——师兄我真得走了，赶不及了。”

　　“欸欸行。”伍哥乐了，抬手过来捏了把脸，“东北风水养人啊，都长胖了。你这吃饭的口味也是越来越北边了。”他顿了顿，又仔细组织着措辞，认真讲：“阿燃，一切都过去了，你要是觉得哈岚好......”

　　顾一燃挥挥手，扭头跑了。

　　从机场到郑北家所在的大院，也就花钱打个出租的事儿，哪儿用得着叫人亲自来接。善意的谎言是有必要的，顾一燃既不想让师兄担心，也不想麻烦郑北，后者的心思大概还要再多一些。自从去年被李文龙袭击那事儿发生过后他一直认为有些对不住郑北，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煎熬，会反复想起父母和晓晓姐，让他觉得自己到头来仍然一无是处，谁也保护不了。他其实讲起谎来还挺一套一套的，在毒贩面前都能蒙混过关，但奈何郑北太敏锐，在他的事情上尤其如此：“你要学会接受别人的好意，给自己整那么多负担干啥？净在这儿瞎客气。”

　　主动坦诚痛苦和被人揭穿伤口哪一样都不好受，顾一燃有时候觉得故意不留情面的郑北真的很难缠：“咱俩就大哥别笑二哥了吧。”

　　“呀还顶嘴？”郑北把剥好的橘子摆到他面前，“把你被扫黄组抓的事抖落出去你就老实了。”

　　顾老师已老实：“......你别。”

　　入春后雨水就变得多，航班忽然赶上哈岚下雨，晚点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哈岚的机场弯弯绕绕，又赶上施工，一些路标都被拆了等待重设，之前有郑北带路，顾一燃也就没怎么记路线，现在下了飞机，愣是提着满手东西茫然在了原地。

　　有只手忽然从后面勾住了他手里的土特产：“这咋还不认路了呢。”

　　顾一燃吓了一跳，转过头又被吓了一回：“你、你怎么......”

　　“来接你回家啊。”郑北理所应当地，“等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你出来，这还迷上路了。”

　　“不是。”顾一燃皱眉扯他身上的湿衬衣，“你怎么搞成这样？”

　　“嗐，出门没带伞，谁知道突然下雨了就。”郑北不以为意，“外边那公交棚也不咋挡雨，全给风吹进来了。”

　　“我也没让......”顾一燃话头在嘴里转了好几遭，“你，下雨你不能在车里等着吗？”

　　“这不施工吗，车开不进来，我怕你出来看不见我，就下车等了呗。”

　　“淋多久了？”

　　“也没多久。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

　　顾一燃哑然。过了几秒，又突然有点生气。他从包里掏出件干净风衣塞过去，又把土特产从人手里抢了回来，扭头说：“走吧！”

　　郑北翘了翘嘴角。

　　顾一燃给人备好水和药，又回到里间躺下。客厅的灯被关了起来，他在床头留了盏小灯：“还难受你就叫我。”

　　郑北躺的方向看不见卧室里的情况，只能瞄一见一点盈盈的灯光：“发发汗明天就好了，你睡吧。”

　　顾一燃哼了一声。

　　雪下起来是悄无声息的。窗外面只有风声，贴在玻璃上，钻不进来。郑北枕着手，顾一燃的CD机就躺在他旁边的电视柜里。追到郑南以后赵晓光就把机子还给了顾一燃，郑北挺惊奇：“你把这给晓光了？我咋没这福气呢。”顾一燃古怪看他：“你又不爱听歌。”郑北就讲，听着听着不就爱上了，跟人似的。

　　不过后来顾一燃还是分出来了一半CD机的使用权。有时候早上晨跑，郑北从后面追他，伸手要摘耳机。那耳机是头戴式的，没法共享，顾一燃就把耳机拿下来塞到人手里，CD机仍放在自己兜中，两个人就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并排往前跑。赵晓光看见后说北哥燃哥真够怪的，也不怕被线缠着，郑南冲他翻了个白眼，讲他俩都口香糖分一半吃了，这有啥好奇怪的。

　　赵晓光感觉很惊恐。

　　郑北听着耳机里放的歌：“顾老师还听情歌啊。”

　　顾一燃心说我怎么就不能听情歌了：“你怎么知道是情歌，你又听不懂。”

　　“瞧不起谁呢。”郑北拍他后腰，成功收获来一个眼刀，“再说这缠绵劲儿，一听不就是情歌么。”

　　但那首歌他还真听懂了不少，著名歌星叶蒨文的曲子，唱的是“聚合或是从来无应该不应该，每次爱没法预计未来。”后来他知道了这首歌还有个国语版，叫《这样爱你对不对》，不过那首的歌词有些悲观，郑北还是喜欢粤语版的，或我知一天必可找着爱，始终我相信当敢恋与敢爱。他在早点摊前刹住车，顾一燃被扯得一个踉跄：“干嘛呀？”

　　“你昨晚不是说馋蛋堡了吗。”

　　“阿姨都做好饭了……”

　　“那也买一个呗，你那饭量又不是吃不下。”

　　顾一燃和善微笑。

　　最后盛情难却，还是买了。顾老师表示才不是嘴馋。

　　郑北安静躺了一会儿，忽然把CD机拿出来、按开捣鼓了几下，而后放回原处，开口问：“还不睡啊？”

　　“睡了。”

　　郑北笑了下，嗓子被烧得干哑，挺闷一声，卧室里就又紧跟着飘出来一句：“你多喝点水。”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干嘛呢？”

　　听动静顾一燃是翻了个身，但人没出声，不大的屋子里一时间就安静下来。郑北很清楚这种沉默的背后是心防作祟带来的犹豫不决，就像他清楚顾一燃睡着时呼吸是什么样，难过时强装无事是什么样，掏心窝是件很容易费劲不讨好的事，把自己剖开暴露给外人更是危险无疑，容不得任何一步的行差踏错。

　　“......听风。”

　　“嗯？”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一燃习惯了去听风吹过的声音。

　　花州老居民楼的房子很小，住三个人有些拥挤，住两个人也不算宽敞，等到只住一个人的时候，又显得空荡荡起来。顾一燃没法平衡这种空无所有的感觉，他尝试把家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摆满大大小小的物件，就连读小学时母亲送的文具盒和父亲不小心削断的铅笔头都翻了出来。他很奇怪自己原来还藏了这么些东西，以前拥有时，从未在意过。

　　风里有很多东西，雨，雪，吵闹的虫鸣，路人的笑声，风和被它裹挟住的一切成了顾一燃在深夜里能用耳朵实质性捕捉到的唯一存在。小的时候去墓地扫墓，花州四月的天，风拂在脸上都是暖的，父亲说那是母亲在同他打招呼。春风在诗句和歌谣里总是和煦的，花州的最后一场春风停在了九四年的夏日之前，自此再也没有亲吻过他的耳廓。

　　哈岚的风时常不太温柔，刮在脸上像刀子，会有点疼。郑北说实在不行你围个围巾，我叫南南给你买了一条。顾一燃震惊于对方那声理所当然的“买了”和平整递到眼前的围巾，但新买来的围巾没沾过人气，面料还透着凉，不如郑北无意擦过的手指暖和。

　　郑北也有好一会儿没讲话，两人听着哈岚夜里同一场四月的风。

　　“有什么好听的？”

　　“没什么好听的。”

　　郑北笑了：“顾老师，你真是个怪人。”

　　顾一燃说，嗯，意外得既没反驳也没装没听见。郑北却像是被这声嗯点燃了，睁着的双眼在黑暗里通亮起来，病热在此刻成了孕育情感最好的温床，可以让人有借口不顾一切：“你怪，我也怪，咱俩啊……”

　　顾一燃等了半分钟，没等到下文，一句话被故意吊在那儿不上不下的，只好主动问：“......咱俩什么？”

　　他嗓子有点抖，说完又咳了两下。郑北不知道是被什么戳到了笑穴，停不下来，笑得整张折叠床都在簌簌地响。“郑北！”这回换顾一燃的声音闷闷的了，带着点恼羞成怒，大概吧，总之听着像是将脸缩进了被子底下。

　　郑北笑够了，把自己摆弄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讲：“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头天夜里太放松，给了病毒可趁之机，第二天早上郑北成功地没有好起来，甚至睡得连顾一燃出门晨跑都没听到。

　　顾一燃倒好水摆好药，又把据说是郑南买给他的那条大红格子围巾翻了出来——郑南对此矢口否认，表示自己的审美没有这么落后。这围巾他基本没戴过，说是跟郑北待久了，脸皮都厚了，不需要。但他隔三差五还是会把围巾拿出来洗洗翻翻新，然后再好生叠进衣柜里。

　　他把围巾也一并放到茶几上，今天外面风有点大，撩开窗帘后能看到外面铺了一夜的雪。顾一燃感觉自己这辈子的雪都会在哈岚看尽，他越过熟睡的人轻手轻脚地把电视柜里的CD机拿了出来，打开一看，曲目停在叶蒨文那首《春风秋雨》上。

　　雪停后出了太阳，大院里有人晒衣裳，顾一燃把他那件昨天被郑北穿得透湿的风衣也拿到院子里去晒。他其实只比郑北矮一点，但架不住南方人骨架偏小，衣服穿在郑北身上就显得紧绷绷的。屋里只有一个衣柜，两人衣服挨在一块儿放，一人一半，不过偶尔急了还是会放错地方，第二天穿错外套也就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郑北房间靠走廊的窗户上有张窗花，是过年时顾一燃剪的，全家就属他剪的最漂亮——“南方人的手就是巧哈。”郑北啧啧称奇。

　　“你这就又是成见了不是？”

　　“夸你还不乐意咋的。”

　　郑北也剪了一个，太丑，贴上去实在不雅观，被顾一燃“勒令”撤了下去，最后搁到了赵晓光那屋的窗户上，郑北美其名曰不能浪费。

　　那窗花纸买得又红又亮，和顾一燃那条格子围巾一样，也像屋里那盆起死回生的一品红，热热烈烈地留在这一小方天地里，就算不回头，走远了，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高局长喊顾一燃去会议室开会。

　　哈岚市公安局开始如期定选计划中禁毒支队的第一批人员。郑北自不必说，就算生病没法到场，大家也都知道从专案组建立之前人就已经是进支队的第一人选了，赵晓光有意跟着郑北继续干，张雪瑶的调令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来，丁国柱讲大家还能在一块儿自然是最好的。

　　三个人眼巴巴望着顾一燃。

　　顾一燃被一圈人盯着，低头看审批通知，思绪却一直往外飘，飘到永远热热闹闹的鸡架店，飘到一厅一室、满墙涂黑的小屋，飘到去花州的前一天晚上，郑北有预谋地拉他去陪赵晓光与郑南逛夜市。

　　他俩不便掺和热恋期小情侣，就又溜达去打枪。那天哈岚的气温挺高，集市人多，风穿过人群贴在脸上也柔柔的，郑北问：“顾老师这次回花州后有什么打算啊？”

　　“不知道。”顾一燃举枪瞄准，“还没想好。”

　　郑北一枪打出去，抢先一步击破了目标气球：“那考不考虑再多为咱哈岚发光发热一段时间啊。”

　　顾一燃就忽然有点想笑。他不敢说自己和粤东的影片一样开放，但郑大队长显然也不如自己口中一些东北老爷们那般坦率。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或者说能不能够做下这个决定，但抵达粤东的那一周里，父母像花州曾经吹过的每一场春风，在梦里亲吻他的额头，说，阿燃，勇敢往前走吧。

　　“郑北，其实我......”

　　“真的，顾一燃。”郑北却突然出声截住了话。他把枪放下，转头看过来，郑队长有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辨明过无数犯罪与谎言，也可以看透自己的心。集市一串串的悬挂彩灯在他的眼里亮成天上的每一颗星，他大概在去年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人，只是彼时顾一燃一枪打偏，悸动之下并未注意到过。

　　“我是真的想留你。”

　　“其实我......”

　　“同意了！”

　　赵晓光站起来大叫一声，生怕听到句拒绝话。大家开始一通乱七八糟地鼓掌。

　　高局额角青筋直跳。

　　“同意啥啊？大老远就听到你嚷嚷。”

　　郑北又神出鬼没地出现了，就像他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花州警校，出现在哈岚机场，出现在顾一燃本以为不会看到对方的每一场相遇里。他脖子上围着那条一言难尽的红格子围巾，很衬被烧得红通通的脸。赵晓光说欸北哥你不病了呢吗这咋来了，张雪瑶跑过去扯人衣袖，背对着顾一燃一个劲使眼色。郑北清了下嗓子，挠挠鼻尖又扯扯围巾，小模样摆得挺严肃：“那什么，咱禁毒支队......”

　　顾一燃就一下子笑了。行不行一句话的事儿，早说早了，于是他说：“对，我愿意。”

　　人逢喜事精神爽，郑北飞速痊愈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但毕竟是要多一个人正式住下了，家里还是要小小地整理一番。郑北最近很得意，逢人就说顾老师要留在哈岚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得了个宝。公安局和大院里的人于是看顾一燃都带上了点不言而喻的调侃意味儿，弄得顾一燃反而有点不大好意思起来。

　　“你一天到晚胡嘞嘞啥呢？”

　　“这咋了，我说的都是实话。”

　　顾一燃把和父母的合影拿出来，他搬回来后这相片就一直被收在箱子里，没怎么见过天日。他在一品红旁边腾出一小块空间，拿起照片比划了两下：“介意吗？”

　　“介意啥，咱爸咱妈。”郑北说。

　　顾一燃笑了笑，有点难过，也有点开心。

　　卧室的床是塞不下两个大男人的，郑北躺在客厅里思索着要不要把房间布局来个大改造。家里还是得多些可以摆东西的地方，能够安放得下每一个被牵挂的灵魂：“赶明儿抽空了，我陪你去趟花州。”

　　“干嘛？”

　　“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哈岚吧。”

　　里外间的门帘没有被放下，呼吸都清晰地一声叠着一声。顾一燃裹了加厚的被子，觉得喉咙有点紧。

　　“郑北，谢谢你。”

　　郑北想说是我该谢谢你，但他不想大晚上给人继续绕愁丝，也愿意接受眼下这句真心诚意的“瞎客气”。哈岚最近气温回升，终于有了不少春意融融的样子，没有雨也没有雪，屋里屋外都平平安安的。“又在听风啊？”郑北问。

　　顾一燃低低笑了一声。

　　“嗯，春风。”

　　人间事年年来去，叫春风留住你我。

　　-完-

标题取自歌曲《一格格》

在tag一众收费彩蛋里找饭吃真的好累qwq 干脆自己割点腿肉好了。真胡嘞嘞的，毕竟结局还没到，ooc全在我，现在的心愿就是希望大结局大家都好好的，可以受伤但别少人，更不要搞什么谁为了谁牺牲的安排，都挺不容易的几个人，要是再整这一出不敢想象该有多痛苦（尤其是北燃两位）

顾一燃被死死按在门板上的那一刻，郑北后悔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他早该发觉的。

明明下午的时候顾一燃都还表现得很正常，就像一起共事一起同进同出的每一天一样。

下午瑶瑶带来了一盆老舅提供的零嘴——炸的丸子和茄盒，老舅特意叮嘱了，这刚出锅可不能捂，必须敞着口，不然软塌塌湿淋淋的就不可口儿了，所以她人还没进来，香味就先飘了进来。

刚换班没多久的顾老师立刻从相机前回过头来，眼睛直接定在了瑶瑶手里的袋子上。

瑶瑶立刻读懂了他的眼神，“素丸子和茄盒，荤素搭配咱们干活不累。”

他没接话，但是郑北分明看见他的眼镜片上都反射出了“好香，想吃”四个字。

郑队长觉得很有意思，碰了碰顾老师的胳膊，“我盯着，你先吃点。”

顾老师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等一下吧，正好人齐了，你不是要开会吗。”

“也成。”郑北往饭盒里倒了不少丸子和茄盒，一手把饭盒举到顾老师手边，一手拿起瑶瑶带来的照片，开始开会。

顾一燃第一次吃茄盒，果然茄子像个小夹子一样把肉馅夹在中间，肉汁已经浸到了茄子的内部组织里面，外面却被炸得金黄，咬一口还有汁水在嘴里爆开，好香，就是有点烫。

郑北看着他被烫得呲牙咧嘴，“嘿这你嘴可真急，管够，这么大一盆呢。”

晓光纳闷了，“哎，燃哥，我听说你们花州人不爱吃炸的东西，说什么上火，我看你就挺爱吃啊！”

顾一燃：“花州比较热，（嚼嚼嚼）再吃炸物确实容易上火，（嚼嚼嚼）所以我们煲汤比较多。”

“那还是哈岚好吧，随便吃都不怕上火。”

郑北一照片拍到了晓光脑门上，“我看你最让我上火，开会呢还是唠嗑呢！”

晓光立刻认怂，“我错了哥。”

“白玲今天在药店逗留的时间比平时要长，所以今天非常、特别、极其的关键，所有人给我打起精神来，听见没有？”

“是！”

“别光是，晓光你都造了半盆丸子了，下边暂时没你事了，你抓紧时间回家休息，到时候和国柱换班，沙愣的，走人。”

“好嘞。”晓光立刻抬腿走人。

顾一燃边吃边笑。

他天生就笑得比别人好看，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更特别，很多时候郑北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着笑了。

老舅提供的零嘴在顾老师这没坚持过两个小时，他吃得脸颊鼓鼓的，手里的活却一点都没放下。

郑北觉得看他吃饭，特有意思。

就像晚上自己本来拒绝了瑶瑶准备泡面，但顾老师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自己时，他骨子里的慈祥顿时一整个大爆发，觉得小顾真是可人儿疼。

可此刻郑北觉得顾一燃绷得死紧的那根弦仿佛要绞死自己，明明已经知道他跨越三千公里来到哈岚只为查出父亲的下落，明明知道他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一切都憋在心里、宁可自己孤身涉险去调查李文龙的下落，也不愿意连累其他人，却没想到这一切拖得太久了，久到顾一燃的理智已经被磋磨的几乎不剩。

枪被他抢了回来，顾一燃的声音带着恨意和隐忍的哭腔，“让我自己下去问问他，把我爸的尸骨藏在哪！”

郑北咬着牙，把他拖进了卫生间，冷水从花洒倾斜而下，将顾一燃那一句：“郑北…”含混在水声之中，

“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顾一燃顿时像大雨夜无处藏身的流浪猫，挣扎和冲动已然消失不见，整个人狼狈地蹲着，任冷水嘀嘀嗒嗒地从头上身上滴落下去，连带着悄然而出的眼泪，一起砸向了地面。

郑北知道，顾一燃已经走投无路了。

从94年到97年，从四月到九月，他独自调查过，涉险跟踪过，穷尽了自己的一切力量，却只能看着凶手大摇大摆地无罪释放，眼看着之后两个月的时间都丝毫没有李文龙的行踪，今天已经是他最后一次可能为父亲报仇的机会，错过了今天，可能不知道再需要几个三年，自己才能再度追寻到李文龙的行踪。

这一段时间，郑北看着他好好吃饭，正常上班，努力破案，以为他愿意按捺下来去等待真相揭晓的那天，但是却忽视了，顾一燃的时间早在父亲失踪的那天就被按下了暂停键。

他被困在过去，自己却没能拉他一把。

说好的把这盆花养得生龙活虎，如花似玉呢？

“找到证据，给他定罪，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就是恶报。”

他克制地轻轻摩挲着他的脖颈。

可以查出来的，若犯罪必然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没有任何人和事物，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凌驾在警察的热血之上。

国柱传来消息的时候，顾一燃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正在擦拭头发，听说李文龙进了药店，两个人立刻拿起耳机，开始监听，郑北抽空看向顾一燃，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张苍白的脸在李文龙开口的一瞬间立刻恢复了血色，在昏黄的灯光下终于有了实质的美感。

估计靠着今天的收获，顾一燃又能将人生的意义暂时地延长一段时日了。

白玲和李文龙之间的亲昵让北燃两个人默契地放下耳机，郑北看了他一会，才开口道：“你要的证据来了。”

顾一燃将监听到的讯息又看了一遍，食指在字迹上轻轻摩挲着。

“谢谢。”

“顾老师，我把你从南方带来，我就要保证你的安全，你也要相信我，相信专案组。”

“好。”

郑北起身，搭着顾一燃的肩膀，“先好好过个节吧。”

顾一燃在郑北身边向来是没有安全距离的，郑北的触碰早让他习以为常，但此刻却罕见地略微躲了一下。

郑北一怔，“咋了？”

顾一燃推开他，“我衣服湿了，别把你身上也沾湿了。”

他这句话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郑北的心不知为何有点难受。

“秋天了，外边冷，你穿我这件。”他把自己的短袖脱了下来，“车被晓光开回去了，咱俩打不着车就得走回去，你这小身板别冻着。”

“没事。”

郑北不由分说把衣服给顾一燃换上，眼看着顾老师腰侧和后背上几个红印子，估计是刚才自己下手没轻没重给搓出来的，本来人就白净，这印子估计得留一阵才能消。

他暗自叹了口气，穿着工字背心，俩人披上外套，推着小顾出了门，悄悄地往家走。

三更半夜，街道上确实没几台出租车，他们蹲守这地方又僻静，也没人趴活。俩人走了一段，顾一燃突然开口了。

“月亮，要圆了。”

郑北一怔，心想这个节还不如不过了。

举家团圆的日子，顾一燃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远离家乡的地方，这他妈的是什么该死的安排。

本来在他看来，顾一燃会在他家，加上晓光一家六口开开心心地过好这个节，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别人家的团圆，是扎向顾一燃心口的利刃。

他会愿意吗？

他看向顾一燃，而顾一燃在看月亮。

月光照在他清俊秀气的脸上，他像一具安静而珍贵的雕像，似乎一个保护不周，就会在郑北面前碎掉。

这太残忍了。

“什么时候下雪呢？”

顾一燃像是在问他，又像在自言自语。

郑北轻车熟路地缆上他的肩，“到该下雪的时候，就该下雪了。”

顾一燃笑了。

“小北，别说废话。”

郑北也笑，他揉揉顾一燃的颈侧，手指落在他的动脉上，微微用力就能感受到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蓬勃跳动，就像他这个人，温和的外表下蛰伏着动人心魄的力量。

顾一燃对他的小动作向来逆来顺受。

郑北这人，无论干啥手里都得盘点东西，不然用他自己的话说，“不得劲儿呢。”

“郑北，别担心我，我向你保证，今天这件事仅此一次。”

他的眼睛仍然湿漉漉的，像小狗，像小鹿，像一切单纯而可爱的小动物，把真诚和悔意都映在了里面。

郑北的心立刻软的一塌糊涂，他挪开眼神，咬牙切齿道：

“去他妈的中秋节吧。”

“什么？”

“这个节就咱俩人过，不和他们掺和。”

“这是中秋节，你疯了？”

“怎么，我就想和你过，不行吗？”

“……”

顾一燃停下脚步，“郑北，我没那么脆弱，而且我真的很喜欢和你，和大家在一起。”

“在这里，和大家吃的每一顿饭，都很幸福。”

他一抬眼，就看出了郑北的欲言又止。

“之前几年，我都是和三张遗照一起过节。”

郑北轻轻遮住了他的嘴唇。

再让他说下去，小北都要哭了。

“那好，我们回家，过节。”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郑北把折叠床挪进了里屋，顾一燃一愣，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外屋有点冷，而且你最近睡觉不老实，我接着点。”

他把折叠床在顾一燃的小床旁支开，利落地铺好被褥，这床略矮一些，他不用刻意转头，就能看见睡在他上方的顾一燃。

“小北啊，这就没意思了，你不相信我？”

顾一燃探出头来，“我都保证了，肯定不会再冲动了。”

郑北抿了抿嘴，摘下顾一燃的眼镜把人推回去，“什么乱七八糟的，抓紧时间睡觉。”

他也转身背对着人躺下，心里的傻狍子一顿乱撞。

他家顾老师，真是可人儿疼啊。

中秋节前记事，和剧情略有不同。

完。

北燃，中秋快乐。

• 一个小片段

• 不是东北人也不是广东人，所以写得很不地道抱歉

以下正文：

郑北行得急，飞一样在房子里穿梭，把东西咔咔扫进纸箱。顾一燃几乎要以为，这也是郑北家，而不是自己租的房子，因为他无法插足进郑北的收纳行为当中，只好在一旁干站着，免得两个人撞上了。郑北又亲力亲为地把所有纸箱搬进鸡架车，顾一燃试图帮忙，郑北说：“你不准别人帮你，那我也不准你帮我。”最后郑北还跑上来，拿走了那盆蔫巴的花，顾一燃这才知道，那花是郑北托郑南送来的。 

顾一燃突然尴尬，因为郑北好像一下看穿他，还试图无微不至春风化雨地照料他。顾一燃不习惯被看顾，从他有意识开始他就自己吃饭，自己做一切事情，更遑论和人谈心。顾一燃几乎不与人谈论家庭和私人感情，并不是因为创伤封闭内心这样的俗套经典，父亲去世前、晓晓姐离开前他就已经这样了。顾一燃只是单纯觉得那些都是私事，和旁人无关，说出去了也没帮助，除了能收获别人一个可怜的眼神和一句节哀，还有什么用。郑北不一样，郑北给了他一个埋怨的眼神和一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郑北用洞察力把顾一燃二十几年形成的外壳一下凿开，而奇怪的是顾一燃也没太觉得抗拒。郑北无孔不入，却也给顾一燃留下空间和体面。顾尽管他大包大揽地帮顾一燃收拾，也猜到锁起来的门后面是什么，却没有刨根问底非要看个干净，把顾一燃的前史翻得一干二净。顾一燃感激这一点，他能独自在线索板前做最后一次凭吊。 

也许这也是一种讯问手段，不能把嫌疑犯逼得太急，犯罪情节弄清楚就行了，郑北太进退有度。顾一燃把自己比作嫌疑人，但他这桩犯罪，应当属于不告不理的范畴，郑北却非要主动招惹。顾一燃已经明白甚至享受郑北的关心和照顾，但是他还是不太理解也不太习惯。顾一燃猜这属于自己的职业病，他非要把感情产生的原理也剖析清楚。 

他不爱做没用的事，但郑北特别爱。郑北就那样把不认识的外地人带到家里，管队里所有人吃了些什么。如果有这样的官职，顾一燃怀疑郑北将愿意兼任心理疏导员和后勤部长。或许比起自己，郑北是更适合当老师的那个，其人恨不得天天到学生家里家访。顾一燃想象郑北当老师的画面，总觉得会把学生家长也训斥一番，毕竟连他顾老师自己都被训了。顾一燃笑了一下，被郑北瞥见：“哎呦，终于真诚地绽放笑容了，前几天一副愧疚自责的样子，我看了都心软了。”顾一燃冒出一句：“郑队长一定很适合当老师，教育人一套一套的。”郑北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打懵，过会儿才接话：“顾教授搁这骂我呢吧，我哪有您那耐心和知识啊，只能谁不听讲我打谁了。” 

顾一燃说：“那下次你们再不认真听，我就打你们了啊。”郑北乐了说现在大家都知道顾老师能耐，听得多认真啊，如果真有需要，我把家里擀面杖拿来，顾老师指哪打哪。顾一燃说行啊，到时候我就说这都是你制定的规则。他们就这样三句闲话两句案情聊到了家，郑北又开始搬东西，顾一燃又开始无从插手，时不时被郑北指使着挪个地。顾一燃看他闪转腾挪，心里升起感激和愧疚，和另一种他难以定义的情绪。这显然比化学成分难以分辨多了，各种材料还可以通过试剂检测，这只能靠顾一燃自己硬想，非常唯心。

顾一燃左思右想，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词语——幸福。被郑大队长这样的人照料，就算不适应，也会感到幸福。顾一燃在郑重向郑北表示感谢、歉疚和不需要对他这么好之后，想到幸福两个字，突然笑了下。 郑北说别愣着了搭把手啊，但实际上一切都已经被整理好了。

顾一燃不太懂人情交往，经他自己总结，他从小到大关系密切的朋友不超过五个人，他也总是会被认定为不好接触。包括某些人曾经说过的笑面虎都已经算是好词了，他曾经亦有听闻过别人话他书呆扮高尚，他一直以来是不在乎，只专心做自己喜欢的事。 

底下传来喊他们吃饭的声音，热腾腾的蒸汽阻断顾一燃的剖析，肚饿的话没办法深度思考。下面晓光、郑南都已经在，顾一燃被囊括进一家人的范畴。他起来敬酒，心里隐隐得意，晓光当邻居这么多年才混进内席，他才来两三个月就已经做到。这得益于郑北生拉硬拽用车把他载进这个家，顾一燃举起酒杯朝向郑北，说单独敬你。郑北说顾老师的酒我哪敢不干，立马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他们上楼，鉴于本来顾一燃也没太多东西，其实已经没什么可收拾。但郑北就是不满意地把这个东西拿起来看看又移动下位置，其实先后也没区别。顾一燃却觉得，同样的东西，放在郑北家，就是显得更生动，也许是因为这里塞得更满满当当，尤其是塞下他们两个颇高的大男人之后。 明天还要工作，所以他们刚刚都喝得不多，但行动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下来。郑北停不下来地给花花草草浇水，嘴里鼓鼓囊囊：“你们花州都叫花州了，你怎么完全不会养花啊？”

顾一燃坐在床上，想起他自己的家。那里似乎从来很少养什么盆栽，或许他父亲曾经养过，只是他没注意。家里似乎总是只放生活必须用品，唯一彰显主人家特色的就是放遗照的神龛。父亲在时，就算他们父子俩只占据家里很少的面积，爸爸也总会把别的地方都打扫干净。只有顾一燃自己在的时候，他更节省精力，只清洁自己经过的区域，别的空闲地方都任其落灰。现在想来，灰尘会令一个地方更寂寞。 

郑北嘴里就没停过，什么花州的花鸟市场应该比哈岚便宜吧，养花比养人容易多啦。他浇完最后一盆花，坐在顾一燃床边地上，发梢碰到顾一燃小腿。顾一燃产生倾诉欲，他轻声说小时候都是吃食堂，各种学校食堂、单位食堂，最小的时候倒是在周姨家吃过不少饭，晓晓姐总偷偷给他吃零食，但他不爱吃甜的。后来他就去上寄宿学校一路念警校，平时吃学校食堂，放假了和爸爸一起去吃学校食堂。食堂说实话水平很高，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现在在哈岚吃的饭更香。 

郑北先笑：“你吃的可是我老顾家的饭，能不好吃吗？”又说：“你是花州人吗，不是说花州那边都很讲究吃吗，你怎么回事，有没有童年啊顾老师。”顾一燃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郑北见他愣住了，用胳膊肘捅他小腿：“怎么愣了啊？顾老师喝酒后这么木呢？”顾一燃推了推眼镜：“有时候感觉我确实蛮木头的，不知道怎么应对和人的关系。” 

“哎呀顾老师，还在这思考对你的好队友我隐瞒的事儿啊，我大人有大量地原谅你了啊，都回来了咱们就一起把事解决了就成，有你哥我你怕啥啊，我还真找你算账啊。”郑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瓶汽水又喝起来，他酒量不小，但喝酒上脸，现在整个人都发红。顾一燃低头看他，郑北的脑袋已经靠上了他的膝盖。 

“我不都说了吗，植物比人好养，你要真是木头，动都不会动，不想那些危险的事，倒给我省心了，别想七想八的了啊，就跟我一块就行。”郑北让他别再想，顾一燃却不可能不想，不过他已经想通了。

他一直是执着的人，追逐着空气中微小的一阵风、一点可能、一个答案，现在他如同种子一般，被郑北一路带着北上，如果这里就有答案，那么他就在这里扎根就好了。

毕竟能成为郑北家里的一株草、一枝花、一棵树，对于草木来说，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有如此稳固的土地。顾一燃拍了拍郑北的头，发现此人已经靠着他的膝盖睡着了。

顾一燃执笔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歪在审讯椅上正哈欠连天的毒贩子。

“你是说，没见过我们的人？”

绰号傻奎的灯头眼神飘忽，嘴角却噙着笑，“你说那个大高个儿，长得挺俊那个哥们儿是吧？”

晓光支起身子，紧张地看了顾一燃一眼，随后把本子摔在桌子上，怒道：“问你啥你就答啥！跟我们扯什么犊子！”

傻奎看向天花板，半天才回了一句。

“你说的那个人，我啊，没见过。”

“找死是吧，你找死是吧！”

晓光按捺不住，上来揪住他的领子，“他人到底在哪！说！不说我弄死你！”

顾一燃揉了揉眉心。

这是郑北出任务的第三天，也是失联的第三天。

杳无音信。

今天凌晨的收网行动抓回了大小灯头15号人，却没人承认见过郑北。

专案组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紧地绷着，哈岚公安局所有的审讯室都灯火通明，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地想从这伙人的嘴里撬出关于郑北的、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消息。

“怎么，刑讯逼供啊？老子怕你啊？老子只是吸毒，又没抓到我散货，你能把我咋地？”

傻奎呲着黑黄的牙，挑衅地看向顾一燃，“你说的那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又好像没有，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早把脑子吸坏了~”

“哦对，我想起来了……”

晓光松了劲儿，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想起来了？想起什么来了？”

“他啊，他是混进来了，他说他只贩，不吸。”

“然后呢？”

“然后？”傻奎翻着白眼仁，有些病态地仰头看着晓光，“在我们圈子里，不吸两口的人可信吗？那是一条道上的人吗？”

顾一燃彻底放下笔，“你们还敢强迫他人吸毒？”

“那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我隐约记得他没死。”

“坏消息啊，就是这人一沾上雪天使，基本就报废了。”

晓光怔在原地，想打烂傻奎这张嘴，却觉得根本提不起力气，他求助地看向顾一燃，

“燃哥……”

顾一燃静默了片刻，起身挽起了袖子。

“晓光，出去把闸拉了。”

晓光有些迷茫，“啊……啊？”

傻奎却先听懂了，“你要干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必须俩人一起审我，你们……”

顾一燃打开门，看向晓光。

“等会就别进来了。”

晓光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北哥不在，燃哥就是他的主心骨，他狠狠地剜了傻奎一眼，大步走出了审讯室。

傻奎怔了怔，看向眼前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的警察。

“你懂的不少。”顾一燃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抬头的一瞬间，镜片反射出一道肃杀的光。

“但没我多。”

“吸毒、贩毒，你以为没抓到你现行，我就定不了你的罪了吗？”

“还有，吸毒会损害你的神经系统，免疫系统，多器官受累，审讯时发作和猝死在这把椅子上的，你不是第一个。”

傻奎的声音没了戏谑，但还算镇定，“你敢吗？你不怕处分？一个同事而已，小子你前途不要了？”

“他不仅仅是一个同事。”顾一燃定定地看着他，“我豁得出去。”

“不光我，整个哈岚分局，都豁得出去。”

傻奎看着他手里的注射器，“这是什么？你要给我打针？”

“这是硫酸依替米星。注射后十分钟见效，发作时会让人呼吸急促，内膜充血，大量脱水，随后呼吸和心脏衰竭，和吸毒过量致死的症状很像。”

顾一燃插上针头，拇指轻轻一推，几滴药剂喷溅开来落在傻奎的脸上，若有若无的灼烧感让立刻大惊失色，“你，你敢在这杀了我？”

灯灭了。

审讯室没有窗户，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顾一燃似笑非笑的样子顿时浮现在傻奎的脑海里，紧随而来的是针刺破皮肤的刺痛感……

他吸毒这么久，静脉注射了不知道多少次，却第一次对那细细的针头产生了近乎灭顶的恐惧，他挣扎着向后推，却被束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能嚎叫着：“不要！不要！”

一个很轻的声音却像炸雷一般落在他耳边：“你死了，我就可以去审别人了，总会有人告诉我，他到底在哪。”

傻奎抖如筛糠，冰凉的液体似乎已经顺着血管流了进去，汗水滴滴哒哒地落在他的鼻尖上，他终于嘶吼着开了口，“你们来之前他和大灯头转移了！人没死！去哪了我不知道！快松开我！”

“你们让他吸毒了？”

“我不知道！他和我们不是一条线！”

“你的上线是谁？平时在哪散货？主要散雪天使还是红龙？”

“都散，我一般在车站那边的台球厅散货，下线还有7个，都是从赵刚那拿货，赵刚就是转移走的大灯头！大哥我知道的都说了！你饶我一命，求你了饶我一命！”

灯亮了。

顾一燃收起注射器，和推门而入的晓光交代道：“都招了，但是没有郑北的去向，只知道被转移了。”

晓光看了看被冷汗浸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傻奎，迟疑地开口：“那他……”

顾一燃：“我什么也没干。”

傻奎感觉自己呼吸急促，内膜充血，大量脱水，挣扎着试图去拉扯晓光：“救救我……他给我打了硫酸！救我！”

晓光懵了，“硫、硫酸？”

顾一燃扶了扶眼镜，“硫酸依米替星，消炎药的一种，你这种人体质差，不用谢我。”

“燃哥！方城那边来电话了！找到北哥了！”

张雪瑶人还在厅外，大嗓门却已经传了过来，“让咱们去接人！”

顾一燃开车上了大路之后，才发觉自己实在太冲动了。

他甚至没多问一句郑北的情况，在三秒之内从晓光口袋里掏出了车钥匙，就开车跑了出来。

可他实在太害怕了。

去方城的路上，他把来哈岚之后的每一天都回忆了一遍。

他念家，爱吃。

自从父亲失踪，他的心再也没有了着落，飘飘荡荡像浮萍一样，没想到和郑北到了哈岚之后，他渐渐地在每一顿共进的一日三餐中扎下了根，就像那盆被他养蔫了的花，在回到郑北身边后立刻迸发出了生机一样。

郑北，很会爱人。

每一个靠近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他纳入自己的领地之内，用无限的真心来疼爱。

他英勇、聪明，几乎不可打败。

但他也是血肉之躯，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像这次一样，陷入危机之中。

从花洲到哈岚，三千公里的距离在他眼里还没郑北的臂展长，但如果没了郑北，天地之间还有谁能圈住他，捏着他的脖子笑着说：“顾老师，回家吧。”

顾一燃，你可能又没有家了。

刚进方城市区，顾一燃就看见了等着给他引路的警车，他不想下车浪费时间，鸣笛示意对方带路。

警车一路疾驰，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路口，拐了多少个弯，他越走心越慌，直到警车停在方城第一医院大门前。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丝毫都在争前恐后的涌向心脏，从后脑开始仿佛退潮一般冷了下来，冷得他有点打颤。

警车上下来一个人，来敲他的窗户，“同志？你是顾一燃同志吧？下车吧。”

他点头，推开车门，声音有些喑哑，“郑北在几楼？”

“啊？”

带路的小同志往他身后瞄了瞄，“他在那呢。”

顾一燃把话灌进了耳朵里，却没灌进脑子里，机械木然地转过身。

一看。

郑北披着外套，正坐在早点摊上吃馄饨。

他早看见了顾一燃，但舍不得放下嘴里的馄饨，口齿不清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你咋来了呢。”

顾一燃眼睛顿时红了。

这才三天，郑北的脸颊都瘦塌陷了，眼窝深得可以媲美外国人，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本来合身的上衣都大了一圈，整个人仿佛暴瘦了十几斤。

顾一燃蹲下，定定地看着他。

“小北啊。”

你太傻了。

“小北也是你叫的啊？”

郑北咽下馄饨，笑道：“顾老师来了就这么感性，这还……这咋还哭了呢！”

他放下勺子，抬头看向看热闹的小同志，“咋回事啊？”

“我哪知道啊，就听哈岚的同事说让我给他开的那台车引路来接你。”小同志默默地绕开顾一燃，“刚才我就觉得他不对劲你知道吗？直眉楞眼的。”

“到底咋了顾老师？”

郑北把顾一燃拉起来，“家里出事了？谁出事了？”

顾一燃反手攥住他的手腕，“我都知道了。”

郑北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你都知道了？你看我日记了？”

“傻奎都交代了。”

“傻……奎？谁啊，他看我日记了？”

顾一燃压着的火再也压不住了，“你能不能别管你那日记了！上车，我们回哈岚，或者我们回花洲，我可以帮你……”

郑北郑队长自诩入行以来一直智慧超群，但顾一燃这驴唇不对马嘴的几句话彻底把他弄懵了，“回花洲？你不是答应我不走了吗？你反悔了？”

顾一燃不想在外人面前让郑北难堪，他抹了把脸，对小同志说：

“我接他回哈岚，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小同志看了半天热闹也没看明白，摆摆手，“这有啥手续啊，再见啊郑队长，该说不说，真爷们儿！我辈楷模！三等功没跑儿了！”

“你着啥急，我再吃一碗馄饨，你也来一碗。”郑北拉他，“老香了这馄饨。”

顾一燃谢过小同志，扯着郑北就把人塞上了车。

郑北以为自己眼花了，“不是等会，这车原来不这样啊，这漆咋都刮花了呢？”

顾一燃一脚油门，掉头奔向了来时的路。

“我马上联系花洲最好的……戒毒中心，他们对早期戒毒可以做到零症状、零排斥，还有健全的医疗体系，可以全方位地照顾你。”

顾一燃顿了顿，“我也会陪着你。”

“等你好了，我们再回哈岚。”

郑北听得很认真。

“听着那地方挺好，但是我去干嘛？”

顾一燃一脚刹车停了下来。

深秋的树叶在枝条上瑟瑟发抖，冷风一卷便像下雨一样落了下来，打着旋落在了风挡上，也密不透风地砸在他心上，砸得他心口一阵一阵抽痛。

“傻奎都交代了，他们防备心极强，不吸毒的人，是不可能打入他们内部的。为了贩毒产业链条的扩大，还会强迫他人吸毒……”

顾一燃摘下眼镜，靠在头枕上。

“郑北，我不应该让你自己出任务。”

“……对不起。”

郑北一脸玩味地看着他。

“所以你准备把我弄到花洲去，但如果治不好呢？”

“你是郑北。”

顾一燃没说出口的是，你这么强大，怎么可能治不好呢？

郑北侧身挨在手扶箱上，支着额头挑眉看他。

“我听着，怎么顾老师有点不离不弃的意思？”

顾一燃没逃避，迎着他的目光看过来，“不行吗？”

郑北猝不及防地伸手一把把他捞了过来，“你好好闻闻，我有大白兔味儿吗？”

顾一燃先是一怔，随后果然认真地闻了闻。

只有烟熏火燎的烟草味，他不可置信地凑近了深深嗅了一口。

还有点香皂味。

他猛然抬头，“你……”

“常在河边走，你哥我偏不湿鞋。”

“那你暴瘦成这样……”

“不然呢，跟着大哥混，三天饿九顿，这三天我一口水不敢喝，一顿饭没吃过，生怕他们给我加料清白不保，要不是你非拉着我说回花洲，我非再吃两碗馄饨不可。”

郑北嘀咕，“可饿死我了。”

顾一燃连呼吸都屏住了。

下一刻他猛地抱住了郑北。

千言万语堵在他心里，只化成一句哽咽。

“你他妈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郑北任他抱着，半响才说道：“我倒是真希望你偷看我日记了。”

……

顾一燃松开了箍着郑北的手。

到底还是冲动了。

“顾老师，刚才你的假设里，是说在花洲治好了，再回哈岚。”

顾一燃没说话。

“那是不是代表，你把哈岚当成家乡了？你是不是，真的可以不回花洲？”

他终于回答了一句，“我一个人，在哪都一样。”

“不一样。”郑北裹紧了外套，“在我这，起码能给你一个真正的家，能把你养的健健康康，吃的白白胖胖的。”

“顾一燃，你要吗？”

你要这个家，以及家里的我吗？

顾一燃放下手刹，“勉为其难吧。”

“真的？”郑北乐了，“不走了？”

“不走了。”

郑队长孤军奋战，虎穴求生，和方城警方配合默契，成功打掉了一个几十人的贩毒团伙，荣获三等功，凯旋而归。

但从此以后被顾老师禁止单独出任务。

“顾老师，回家吧。”

“好。”

或许一发完，或许未完

  现背

郑北手里杯子冒着热气，猫腰放到顾一燃手边也没着急走，凑近看文化人一上午没抬头在写什么。

是些化学公式，顾一燃字迹瘦长有力，连字母和符号也写得好看。

“晚上要不忙跟我去蹭顿涮羊肉呗？就是有会有三五个生面孔，不愿意去也行。”

顾一燃终于舍得抬头，后脑勺短发差点蹭到郑北下巴：“谁啊？”

吃得好住得好长一身耐人肉，后脑勺都招人稀罕。郑北爪子不老实，伸出去就揉了两把：“嗐，我几个过命的哥们。这不都来哈岚参加表彰大会吗，完了平时都不在一个地方，好不容易聚齐一次，想一块吃顿饭。说让我一定叫上你，想见识见识花州来的大学老师什么人物。”

顾一燃也累了，随手把自己眼镜摘了，双眼带着倦意温和地看向郑北，还有点不聚焦，笑着说好啊，那去呗。

那眼神云山雾罩，后面似乎藏着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郑北对上那个眼神心都晃荡一下，嘿嘿笑出声哆嗦着收回手来绕回对面自己桌子坐不下去站也站不住，咳嗽挠头脚搓地假动作做一溜够，端起自己杯子战术喝水。

头都仰起来水还没到嘴边，这才发现杯子里压根就没水。

细微摩擦声响动，顾一燃又开始伏案写算，头已经低下去，只是把自己的杯子推了过来。

郑北盯着推杯子那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盯了好一会，一句话没说，拎上外套边招呼着几声老舅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哈岚初秋天高云淡，天气好太阳也好，顾一燃坐在大盛的阳光里就是狠狠一闭眼，手里铅笔快攥断了。

后颈上郑北碰触过的余温发烫，顾一燃的手指慢慢抚摸过那个位置，觉得连指尖也被烧灼，嘴里又开始发苦。只好把推出去的杯子拿回来喝水，水温明显是郑北试过的，但对顾一燃来说也还是烫喉咙。杯子里的水不喝一口永远不知道冷热，就像…就像顾一燃开始明了自己对郑北的心意时明明已经做过取舍，贪有心，贪温热，为了这些，可以划清界限，做兄弟做朋友做搭档点到为止。

但是世间事没有按部就班，计划永远会被打乱。天长日久日夜相对，顾一燃的伪装越来越脆弱。郑北的手，郑北的眼神碰一碰就能在屏障上烧开裂缝，温热又多太多灌进来，心意又不该，太不该漏出来。越不光明正大越不堪。

顾一燃和郑北之间，就这么于无形中多出道隔阂。

馆子常下，但是涮羊肉不常吃。一碗面条秃噜完了涮羊肉的锅都开不了，碰上急活儿就得饿肚子开干。所以郑北调麻酱进碗的手法略见生疏，将就着能吃也就不较劲了，伸手跟对面人要葱花。包间里除了他还有四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岁数都比他大不少。

“你先等会。不是这水都开了肉都上来了，顾老师人呢？你给叫哪去了？”

郑北一看人家不给，干脆招手让服务员再送一份进来：“急啥啊？省里表彰就表彰你们这帮大老粗啊？也来好几个专家，痕迹检测弹道检测乱七八糟的都技术工种，顾一燃让我们高局叫去撑场面了，一会来。”

人堆里岁数最大那位一看就是一线摸爬滚打好些年，脸上横着一道长疤从左耳到鼻梁，正拿勺子㧟韭花：“你小子屁股还挺沉，几年没见长进了这么坐得住。”

郑北听出来话里有话，问咋的了。

“你知道人家是技术交流还是挖你墙角来了？顾一燃这名号现在东三省公安系统里响当当，大学老师，能出现场，毒品研究专业人才，听说性格还好。一点不扒瞎啊,光我们郭局往省里打招呼请人就不下四五回，要待遇有待遇要环境有环境，只要他来。”

郑北下肉的手一顿，抿着嘴一整盘肉卷全推锅里，嘀咕一句咋没听他跟我说过呢。

不给葱花那位说你可别吓唬他了，又给了郑北后背一巴掌：“连他们头儿，带我们，全让顾老师拒了，放心昂，谁也抢不过你们哈岚。人顾老师说了，哈岚需要他，更重要，他也对哈岚有感情了，感谢厚爱。”

包间门在郑北刚把气喘舒服了的当口打开，顾一燃被服务员带进来，手上还拎着文件包。一桌子人齐刷刷起立，让这百闻不如一见，文质彬彬的顾老师实打实震了一下，说是个年轻的大学老师，也没说这么年轻这么俊呢。

郑北伸手把顾一燃文件包接过来放到小柜上，接包的时候还碰了碰手背：“咋过来的？冷不冷？”

顾一燃说不冷，高局顺路送我过来的：“高局让我给你带句话，明天放你一天假今天陪着兄弟们把酒喝好，喝高兴。”

这下郑北是真高兴了，把眼巴巴等在那四个人一一给顾一燃介绍了，拉开凳子让顾一燃坐下，有一搭无一搭问着韭花吃不吃腐乳吃不吃醋加不加给调了碗蘸料，老大哥看得直砸吧嘴：“我说呢，合着顾老师在哈岚真是宝贝疙瘩。”

顾一燃低头一笑：“不是，我是不太会吃这…”

“亲哥俩能一样啊？跟你们说，顾老师，那跟我们家老儿子一样。”郑北笑的虎牙锃光瓦亮，调料碗放到顾一燃手边献宝。

而顾一燃。

顾一燃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被打断的话没能再说下去，换成低声的谢谢。

这顿饭就顺利开吃。包间里热气腾腾，先聊的这次表彰大会，说起各自惊心动魄的案子，又聊起牺牲的兄弟，从兴高采烈，到眼泪就着酒往下吞。顾一燃清清静静一个人吃他的，没人上来劝他的酒，敬酒也是让他喝茶喝汽水，吃饱喝足，就像在这片喧哗热闹中单独辟出一方小小天地般静看大家的欢乐和悲伤，看着郑北的笑和泪。

喧嚣都退潮，顾一燃摘下眼镜，就只看得清郑北的脸，只听得到郑北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

子弹连发般的心跳。

一顿火锅吃了将近仨点儿，满桌子人除了老大哥没喝醉，顾一燃一口没喝之外全五迷三道地趴了窝，郑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挂在顾一燃肩头还惦记着“顾老师，宝贝疙瘩，亲兄弟！！兄弟你包呢…哥给你，拎包！”闹的那叫一个欢实且丢人。

老大哥看乐了，说这是喝尽兴了。顾一燃把包放到郑北手里低声哄他：“包在这在这，别找了在这，给我抱好了，不能丢啊。”

郑北就老老实实死死抱紧自己手里的包，下巴担到顾一燃肩头问：“回局里不？”

“回，马上回。”顾一燃把外套给郑北披好，看着人消停多了才抬头问老大哥：“我跟您一起把大家送回去吧。郑北这体重我也没法扛他回家上楼，就也在外面将就一晚等他醒酒了。”

俩人鼓捣四个醉鬼总比一个人鼓捣三个醉鬼轻松，老大哥乐不得，说那叫个出租咱走。

反正地方是好地方，历年省里公安口集体活动，甭管是表彰还是研讨又或者招待都住那儿，也有个挺低调的名字，但是系统里都叫小蓝楼。车停下来顾一燃和老大哥拖家带口西天取经般把其他人先送回各自房间，嘱咐老大哥早点休息，又自己下楼把大厅沙发里的郑北拎起来到前台亮了证件，开出个标间，拖着老大一滩烂泥上楼睡觉。

好在郑北还有意识，也不要吐，很好照顾。顾一燃替他把鞋和裤子脱了放平到床上，又烧好水晾着，温度不烫嘴再给他喝。啥好人这么折腾一顿也得出汗，顾一燃刚要起身去浴室洗澡，被郑北一把抄住手腕拉住不松手，回头就对上郑北满眼水汽里涌动着的困惑与迷茫。

“干嘛？”顾一燃以为他是不舒服，就又蹲回床边，手背也贴上郑北额头：“要吐还是要喝水？郑北？”

好温柔一把嗓子，好温柔一双眼。

郑北呼吸间全是酒气，眉头紧皱着：“你…能不能不用这种眼神，看，看着我？老这样我就觉得，觉得…欠你点啥。”

顾一燃心里嘴里又都发苦，干脆起身坐到郑北床沿说：“咱们两个一直不都是我欠你的吗。吃你的住你的，把你挤得睡客厅折叠床。”

“哎呀那不一样，不一样你知道吗，啊顾老师。床，房子，鸡架，那都是物。但是你呢？救我的命，我爸，我妈我妹妹，还有我们家店。还用刚才那种，那种眼神看着我。这叫啥？叫，情。哎，物都有价的，能还。情咋还？”

顾一燃接不住这个问题。情是没法还，但是彼此有请，就不会想着还。手指蜷缩攥紧，唇张了又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着眼睛待了一会，起身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喝了那么多赶紧睡觉，闭眼睛。”

说完就走，还是得去洗个澡。

“你别走顾一燃！”郑北不知道又犯什么毛病猛蹿起来扯住顾一燃袖口，酒劲上头天旋地转地连人带自己一起跌回床上，嘴里还叨叨着：“你不能走，你不能走，我可太害怕你走了，我太害怕留不住你了。哈岚有什么好死冷寒天，我有什么好，太害怕了，只要你不走，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顾一燃先还挣扎，听见这些断断续续的话，心里难受的像是郑北那双手伸进胸腔用力攥了自己的心脏一把。抬眼看着郑北贴在自己颈间还泛着醉意潮红的脸，手指抬起来，慢慢沿着郑北的眼眶描摹起来。

“郑北？郑北。”

“到！顾老师，到！”

顾一燃笑了，侧着身都快要和郑北贴住脸，声音自然小了很多，他问：“你不是看过我们那边拍的电影吗？”

郑北点头：“嗯。老鼻子了，嘿嘿。”

“那你…亲亲我，我就不走了，好不好？”

“亲？亲哪儿啊？哪儿都亲吗？”郑北满脸迷茫，两只手捧住顾一燃的脸问得真的是走心。

本来就是脑子一热才想起这么句话，顾一燃反应过来，问：“亲吻不会啊？郑北，你没亲过谁吗？”

“那哪能，那哪能乱亲啊。你得跟人，处对象了，人同意了，才能亲呢。要不然，要不然不是耍流氓吗？”

顾一燃说：“你还没谈过恋爱吗？”

郑北手一挥：“整天忙着跟人玩命呢，处什么对象谈什么恋爱啊…”

就不忍心了。顾一燃想，如果这是郑北的第一场恋爱，第一个吻，那自己这样趁人之危，不堪盘算，是配不起的。郑北一眨不眨地盯着顾一燃看，顾一燃苦笑一下，等了好久才终于舍得把郑北推开，说行了不闹了，你安安静静躺着睡觉。

顾一燃还是要起身，郑北的暴脾气也终于压不住了。

“话没说完你老跑什么！我亲不就完了吗，我这就亲。”

喝醉了神志不清的郑北比警犬扑人都难缠，顾一燃一点防备没有被死死压回床上摁住肩膀，郑北真的低下头一口亲到顾一燃嘴唇，这人真的只是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就嘴唇贴住嘴唇一下又一下亲几口，乱七八糟地再换到额头，鼻梁，眼睛就这么胡亲一气。

顾一燃是先气笑了，躲不过又用手挡，可越亲着亲着就不对了，郑北越亲越往下，已经抿住自己脖颈靠上的一块皮肤在咬，山一样壮硕的身体压制的动作越来越用力，体温明显已经在升高了。

“郑北，郑北！”顾一燃拎住郑北上衣后领在自己被亲到脱力前好歹把人拎到跟自己面对面，气息不稳摇着头说可以了好了，没成想郑北说，不好。

“你都，你看你那样你，你是烦我。”郑北昏头涨脑，攥着顾一燃的脖子使劲甩了甩头：“那电影里，亲舒服了绝对不是你这样。你教我，教我怎么给你，亲高兴了。”

夜色浓深，酒气也浓深。顾一燃想今晚的白酒真的很好，度数足够高，未来，或者明天，他就可以用酒来做托词，就说虽然没有喝酒，可是郑北的呼吸里酒气太浓，就都醉了。

手指终于能够落到一些并不属于兄弟触碰的地方，在嘴角，顾一燃说郑北，你要先替我把眼镜摘下来。

缪娟大家知道吧，《翻译官》的原作者，我最爱的小言作者木有之一。

其实《翻译官》是她的早期作品，还有一些不成熟的地方，开车也开得露骨，相对来说是我比较不喜欢的一部了。

但是“浮生若梦三部曲”中的《最后的王公》你们了解一下啊，真的超级好！

好吧跑题了，其实我是想说，我觉得🐳超级适合演爱新觉罗.显瑒啊！

口音：东北口音（脑补了“zang3得跟我后妈si4的”）

故事发生在奉天，也就是沈阳，爱新觉罗.显瑒是清室留守陪都的旗主小王爷，说话带点东北口音妥妥的没毛病。

相貌：身材高大，长条脸，长眉长眼，高鼻梁，薄嘴唇，尖下巴（全中啊）

“他们是一样的长眉长眼。放到女孩的脸上就是婉转柔媚，放到男人的脸上也把他变成了个温柔的人，虽然内里远非如此。他的头发也剪短了，理得很整齐，长条脸儿，尖下巴，鼻子很直，嘴唇很薄，烟吸得舒服了，神色慵懒得劲，有点微微的笑。脸还是像原来那般好看那般俊，身上明明是更瘦了。”

“长老和尚陪着一个人从正殿里面出来，那人面容清瘦俊美，长眉长眼，脸孔白得像玉一样，身上是件宝蓝色的绸缎长衫，衣饰华丽，他右臂微微张开，小臂上架着只小鹰，他的拇指上戴着枚绿玉扳指。”

“彩珠颇为讶异地看完这封信，再看看外面，显瑒正带着两个家丁给院子里的腊梅捆扎上保暖草席子，他的高鼻子冻得通红，手上没带手套，指头都紫了，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可笑。过了几天，那腊梅开了花，香了整个宅院，彩珠想，这人什么都不说，但总是有办法。”

“叫柳颖的从上衣兜里面拿出个手帕掩着嘴巴咳了一下，斜着眼睛看显瑒，也不问候，也不称呼，说话声音像眼神一样转了几个弯：‘奉天还冷吧？’

‘冷也没冷到哪里去，爷们还受得了。’

‘我去过的。’柳颖道，‘男子都好高大。就像你这般。’

‘女子也高大啊。关外的苞米都比关内的大。’显瑒道。”

“柳颖仍捂着自己脸颊，有点委屈。却迎着光，看显瑒那张棱角分明俊美非常的脸，怎么有人会生得这般好看？那长长弯弯的眉目，那挺直的鼻子，那薄薄的嘴唇，那微微上翘的唇角，隐隐带着些笑意，这笑容在柳颖看来是男性的，邪恶的，诱惑人性命的，他立即觉得这颗心里又甜又痒，燥热万分，舌头打结，喘气都急了，”

神态：骄傲，厉害，满不在乎，似笑非笑（脑补了顾顺和李懂握手那段）

“大帅府上的宴会，舅父买了礼物带他同去，他在偏厅里又见到那个年轻人，一个人坐在留声机旁边的沙发上饮酒吸烟，舅父过去跟他问候寒暄，此人傲慢非常，爱答不理。”

“南一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人啊，累。跟她从前见到的时候不太一样，眉毛鼻子眼睛嘴都是英俊好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神情不那么厉害了。同样的一张面孔，从前因为眼睛太亮太聪明，表情太傲慢，让人想看又不敢。眼下呢，他竟站起来跟她打招呼，这，这可折煞她了。”

“修治说自己对于剑道是一窍不通，只是学过几年柔道，一转眼他看见显瑒正站在不远的地方跟人说话，是他没错，瘦高身量，丝绸长袍。眼下他兴致不错，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总有点不在乎的笑。”

动作：大步流星（脑补了顾顺下直升机那几步走，《军港之夜》MV里的）

“然后他攥着她的手腕子，大步穿过车厢，下车离开。”

“他们下了火车，离开站台，在大雨中穿过站前广场上的人群，他的手都直攥着她的手腕，可是当他们彻底走出火车站之后，显瑒却把手松了，他只是背着猎枪，闷头走在前面，把一个后背给明月。他的步伐太快，步子又迈得大，她得小跑才能跟上。”

装备：俄式四管猎枪（脑补了顾顺的R93），还拎着这把枪去抢亲了！

“初秋时节，小兴安岭的狐狸长得膘肥体壮，毛发油亮，按照八旗旧俗，显瑒组织了宗族里的青年子弟们拉队去骑马狩猎。今年他有一个新的家伙事儿，那是一柄俄国产的平式四管猎枪，精钢制造，手柄结实坚硬，射程远，连枪管的硝油都有一种崭新的生猛的味道。猎枪是大帅府送来的礼物，来送礼的是那军阀跟前儿的文职中校，话说得很委婉好听：‘猎枪是俄国领事送给大帅的礼物，专门给俄国大公订制的。大帅本来也是爱不释手，不过听说小王爷最近就要开拔去兴安岭猎狐狸，特意着我在您出发之前送来，希望能助小王爷一臂之力，大帅说，您打到什么野物，也算有他的一份了。’显瑒一边摆弄一边说：‘有劳您了，回大帅的话，我很喜欢，改天登门致谢。’”

“他兼程赶路，本来就疲惫，差一步几乎就要错过她，侥幸之中心里面满是懊悔与烦躁，忽然之间被蛮横地推了一下，坏脾气到达顶峰，如果怒气能开火车的话，这一瞬间他们可能已经到了山海关。他没说话，猎枪举起来，上膛，对准那家丁脑门。”

所以，你们看，是不是真的很贴？

不过也就是私心开个脑洞，不打tag了，朋友圈乐呵一下就好，不要当真。

客观说，这部小说要真改编成电视剧，会有很多大段大段的台词，还有很多微表情和微动作，感觉现阶段🐳未必能hold住，也许再磨练几年能合适吧。

提示：这次是真的中年人系列，不是放错合集。

……任务读秒。
锅炉房灯亮。
顾顺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砰！”
狙击枪响。
李懂从望远镜视野内清晰可见，顾顺精准命中了目标。
然而——
计划中的连锁爆破却迟迟不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顾顺从瞄准镜前抬起头，竟对他笑了一下。
五秒……
“啪——轰——”
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响彻山野，一团火球从锅炉房所在的补给站上空腾起，瞬间点亮朝霞未散的半面天空。

他难掩激动，再转头，刚刚狙击手的笑脸仿佛还在定格，此刻竟是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来不及喊出那个名字，远处的火光迅速燎原，浓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席卷，转瞬就扑向他的身体，来不及了，他怔怔看着，不能动，也动不了，他闭上眼，不甘地接受黑暗的吞噬……

剧痛让李懂猛地弹了起来，使劲睁开眼，这才看清周遭景象——

哪里有浓烟，哪里有山头，哪里有补给站跟锅炉房……他们分明置身蒙罗维亚中央街区的泛非大厦天台，头顶烈日高悬，西南风5级，风速11.8，全城警戒尽收眼底。

袭击事发突然，爆炸接二连三，耳麦里杨锐临危不乱：顾顺李懂，重建制高点，尽快找出人肉炸弹。

时间紧迫，他与顾顺齐齐望向隔壁梅苏拉商务大厦。那座楼较泛非低矮，但依然可以形成狙击高地，唯一不足的是即便采取速降，也需一分半钟才能勉强就位。

而当前正使用的泛非天台，必然已被敌方严密监控，任何企图保留该狙点的做法都是暴露，或成为移动标靶，自取灭亡。

时间紧迫，耳畔环绕着挟裹爆响的风声。一边是相对保险但需大量时间成本的商务大楼，一头是必然危险但可立刻解决当务之急的泛非大厦。

无人为此犹疑。

——我留下，你过去！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顾顺拦住李懂的去向，说你的狙击效率能高过我？

李懂握住顾顺的手腕，说我认为值得一试。

顾顺摇摇头，说不赌概率，我在猎人营经历过同样的考验。

没时间争了，李懂清楚他说得都对。

李懂表示同意。

这是他这辈子所做最艰难的决定。

但付诸行动就是轻飘飘地，他松开手。

他松开握住顾顺手腕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新的、更安全的高地跑去。

他要与他形成默契连贯的AB角，由顾顺第一时间敲掉最具威胁的目标，然后无缝切换成李懂来扫除其余障碍。 

两处狙点，完整的时间线，以及，一人倒下还有另一人增补的可能。  

一颗拉普玛格南弹头同时穿透两名kb分子的咽喉。顾顺几乎在连击，在与时间赛跑。 

密集的火力很快压向泛非天台，方才拼着沉着与果敢抢到的先机足以让对手听到败北的前奏。

而李懂，已于1分20秒就位于梅苏拉商务大厦的制高点，即将谱写胜利的主旋。 

他瞄准、射击，厚实的外裙墙为他阻拦流弹，但很快就会有重火力反制，他必须尽速协同顾顺完成全部清扫，而顾顺，理应比他先行撤离。

他在耳麦里听到杨锐在吼，立刻放弃泛非！

他告知上级，是顾顺！顾顺还在那里！

杨锐的声音立刻拔高：顾顺，快撤！快！

耳麦里没有回应，但他能看到狙R93的弹头还在沿袭熟知的弹道追逐目标。 

巨大的爆响，泛非天台终被火箭筒炮轰。

橘色火光蔓延，一团团黑烟笼罩。

又是黑烟，李懂立时透过瞄准镜寻找，眼前竟再次变得空茫一片，空无一物，空无一人！几块流弹打在身上，涌出溪流般的血线，却并不感到疼痛。

他开始奔跑，拼命往前。

不行，他要去找他，要见他，要问问他为什么不撤，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

他跑，没命的跑，一头扎进那些浓烟，黑暗旋即将他吞没……

坠落，俯冲，旋转，停滞，再睁眼，呼吸急促，一迭声剧烈的咳嗽。

定神好一会儿才发现——哪里有泛非，哪里有梅苏拉，李懂只感到背后有人在轻拍，一连串的拍打，似乎可以减轻身体的不适。

环顾四周，亲切熟悉……原来，原来是在家啊。他们的家。

他忽然狂喜，欣喜若狂，顾顺还在，顾顺没事！

他顿悟，终于想起他刚刚吃过抗敏药好像睡了，省厅陈队的车还在楼下，迷迷糊糊中，手机屏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顾顺绕到他前面，笑着说，那我走了啊，你赶紧恢复。

哦。他呆呆回应，你要按时下班。

下班？我这不是替你上岗么？顾顺笑得更开心了。

李懂懵懵的，不知为什么头这么晕眼这么花，过敏性鼻炎加重感冒咳嗽来的太不是时候，原本自己的活计，怎么就被这家伙半道截了胡？

“顾老师，你必须按时下班咳咳咳……”

他命令似的，尽量严肃。

顾顺应声：“好。哥走了。”

走到门口，又折回，顿步，立正，向李懂行了个军礼。不待回应，收势转身，干净利落。门关，人影随之消散。

李懂心头却荡起涟漪，久久不能消散。

无法消散的除了心头涟漪，还有眼前的雾霾。

随着光线逐渐转暗，雾霾愈发浓深，李懂不可自控地闭上双眼，手机铃响，他没有接。

再响，自动连通，切换免提，听筒里传来陈致的声音。

“李老师，对不住啊。”

“他应该没事的，但我现在不敢保证。”

“顾顺出事了！”

“他出事了，你快点过来！”

“李懂！快来！立刻马上！”

……

嘈杂、喧闹、聒噪、乱七八糟，陈致的声音像被复制粘贴似的，分裂成好多个。好多个陈致在他耳旁低语、诉说、高喊、乃至叫嚣。

他在叫嚣，却无一不是在告诉他，顾顺这次，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不可能啊。

不可能的。

他闭着眼，大口喘息，眼睛里像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涌。不可以。不能够。为什么要流泪，凭什么要哭。

他大喊：“陈致你给我闭嘴！”

“你们都他妈的给我闭嘴！”

他粗喘着，一口气上不来，胸腔疼得厉害，像是被一把钝刀反复切割，反复拉扯。血淋淋的，白晃晃的，万事万物都被摧枯拉朽。

迷迷糊糊中，他听见有脚步声，有细微的说话声，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声音。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谁在唤他，李懂，李懂，醒醒，快醒醒。

他不想睁眼，谁来他都懒得理会。他只想见一个人。

有人拍打他，醒醒，不能再睡了。

头痛欲裂。

仿佛做了一场太长太长的梦。

梦里光怪陆离，曾经的过往，惊心的时刻——一次销毁敌方补给时的延爆把他俩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一次蒙罗维亚上岛疏散时的事故又将他们的距离推得很远很远。

顾顺因此伤退，他也从而认识到一个名词：PTSD——那是医生对他的诊断。

基因给子弹上膛，环境扣下板机。

是这样吗？

必然不是。

他不会因为血与火惊惧畏缩，唯一能令他失控的，只有一个人。

而他以为自己面临的是曾经来不及说真心话的那个人永远沉默，永远沉睡。

就像此刻，他以为自己面临的是已经对他说过千万次真心话的那个人再也无法归来。

他咳得厉害，仿佛要呕出心血。一口气难续上，头疼得快要炸开。

……

……

翌日。

躲了半个月的太阳老头终于舍得从云端露出半张脸。

持续阴雨的天气放晴了。

李懂的梦又回到他们还是蛟龙的时候，大概是，那场刀锋-1208联合军演。别问顾顺为啥知道，因为他见他在不停地挠痒。

在梦里，突击车颠簸了一下，半个车轮陷进松软的泥滩。断轴趴窝还不是最烦的，最麻烦是一旦弃车就必须步行，而他胸腹后背全都很痒，闷在作战服里，烈日暴晒一会，别提有多磨人。

在梦外，他无意识地到处挠挠，顾顺放下水杯，把他的手捉在自己手里，与做梦的人较劲。

做梦的人力气很大，顾顺未必赢得了他。

“走开……”他呓语，“一场军演半点挑战没有……那还演个屁……”

顾顺一愣，这，这似乎是当年自己说过的话吧，没想到这人听进去了，还记了这么久。呵呵，对了，那会儿石头也还在，还给他们开玩笑说，“演电影啊，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回到当下，顾顺就忍着笑，却忍不住逗逗他：“不走不走，哥偏不走。”

进来换药的护士见了，面无表情把两支液剂塞到顾顺手上：“等下把他叫醒，口服的，一定要按时。”

顾顺连忙点头。

目光再转回李懂脸上。

光洁的额布着几滴汗，顾顺想了想，俯身给他嘬了。

一口不够，又在脸颊上吧唧。

还不够，又移到嘴边，刚准备亲下去——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几乎零距离对着他看。

顾顺退开一步，笑眯眯地：“你醒了啊，巧了，刚好我准备叫你吃药，你就醒了。挺好。”

李懂说不出话，只有力气吸吸鼻子。

顾顺说：“陈致这个杀千刀的。”

李懂的目光由迷离到清明，在顾顺身上缓缓梭巡。

顾顺知道他做噩梦了，“亮晶晶”的眼睛不是因为有神，而是因为有泪。

等哪天“亮晶晶”是因为有神了，那他也就复原了。

顾顺吐槽起那个把他媳妇儿哦是把他爱人“拐走”的省厅刑侦姓陈的，就根本停不下来。仗着李懂现在无力还嘴，开始使劲造：

“他给我的保证都他妈被狗吃了，说了多少遍你不能再去，说多少遍就是不听。那种危房老破小根本不适合做狙点，之前已有前车之鉴就这样还他妈的硬上，草菅人命啊老子现在就想把他抓起来！草……”

李懂愣愣听着，对方说的啥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只是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鲜活的人，已经感到无比庆幸和满足。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

是梦啊。

延爆后被浓烟吞没是梦，泛非天台的曾经也已变成一场褪色的梦，还有，还有顾顺临时被陈队请上一线——顺利完成任务但出了点小意外的，不是梦，是自己。

是自己，真好，是自己。

他呆呆看着他，唇角上扬，浅浅勾出一丝笑容。

顾顺忽然就停了嘴。

好吧，一场长梦，串起两人的起承转合。

梦里有你。

梦醒，依然是你。

这就足够。

——END——

文后：

补档顺懂文，反复被驳回，甚至有篇显示剩0次修改，申诉失败理由为涩晴，永久pb？……老子有朝一日也达成涩晴写手还获得一枚永久技能？！笑哭了要。五心烦躁索性提笔给自己顺气，于是，码之。

顾顺李懂，好久不见！

  真正的艺术家是无法被取代的，他死了他所代表他的艺术就真正死了，停止了。有人会说，不是啊，我们可以学习他的风格，我们有AI，我们就可以延续。但是风格只是艺术家的一个媒介、桥梁，艺术家只是借助这个风格成功打开了自己，表达了自己，并不是风格形式本身是美的，如果我们把各种风格加以定义然后去用这个风格套所有的一切，那就是无聊的流水线。所以在一味的追求固定的风格和形式之前应该多想想，我的自身，我的个性，我的感受，因为这些本身可能就是艺术品，然后该用什么形式去打开它，可以是绘画，可以是音乐，也可以是书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