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肆水流光 肆水流光 的推荐 sishuiliuguang.lofter.com
GBBSFK

【授权翻译/黑家群像】In the Black 01

简介:

雷古勒斯·布莱克在岩洞事件后幸存,并把挂坠盒带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盟友那里:他疏远而隔阂的哥哥。这位前食死徒与邓布利多达成了一项协议,通过合作来换取他家人的安全。西里斯·布莱克则要面对他迄今为止最艰巨的任务:应付沃尔布加和奥赖恩·布莱克——然而,令他意外而惊愕的是,他们对两个儿子的归来相当满意,并很快就谋划着让这个暂时的家庭团聚一直持续下去。


或者可以说:这是一个战争进程和西里斯的生活如何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改变的故事。


基本信息:

原作者:leyre (fanfiction)/ izzythehutt...

简介:

雷古勒斯·布莱克在岩洞事件后幸存,并把挂坠盒带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盟友那里:他疏远而隔阂的哥哥。这位前食死徒与邓布利多达成了一项协议,通过合作来换取他家人的安全。西里斯·布莱克则要面对他迄今为止最艰巨的任务:应付沃尔布加和奥赖恩·布莱克——然而,令他意外而惊愕的是,他们对两个儿子的归来相当满意,并很快就谋划着让这个暂时的家庭团聚一直持续下去。

 

或者可以说:这是一个战争进程和西里斯的生活如何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改变的故事。

 

基本信息:

原作者:leyre (fanfiction)/ izzythehutt (凹)


关系: Regulus Black& Sirius Black, James Potter/Lily Evans Potter, Orion Black/ Walburga Black 

 

涉及角色:Sirius Black, Regulus Black, Orion Black, Walburga Black, Lily Evans Potter, Albus Dumbledore, Remus Lupin, James Potter

 

系列:Part 1 of The Black Sheep Dog 

 

发表时间: 2018-06-01 字数: 71304词 章节数: 6/6


译者的话:

The Black Sheep Dog目前共有三部,包含已经完结的In the Black和The Black Sheep,以及未完结的Black Mask。略微剧透和感想可以看我之前的Sirius扫文。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完全以布莱克家族为中心的系列,偏正剧和家庭关系,在Black Mask中会有西里斯x原创女角色,但不是主线。主要角色丰满且自洽,沃尔布加和奥赖恩的塑造太惊喜了,并且复杂的黑家关系也被作者处理的得当且严谨,而这可是在70年代所有活着的或私设活着的布莱克家族成员都出场的情况下!文中仿佛布莱克家族天赋的讽刺话语也增加了翻译难度,所以偶尔实在翻不出神韵的话我会括上原文。此外,每章的长度在翻译后都有3万字左右,超级粗长,所以更新时间会尽量周更。另,对于每一部翻译作品,我都建议大家去阅读原文,原文永远是最棒的版本!

 

正文:


致黑魔王

 

在你读到这之前我早就死了

 

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打算尽快销毁它。

 

我甘冒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

 

能被杀死。

 

R. A. B.

 

——J.K.罗琳,《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

 

第一部分

“你会没事的,”莉莉对沙发上发抖的男孩说,在最近一小时里,她已经把这句话说了差不多十五遍了。“救援很快就会来了。”

 

雷古勒斯无力地动了动。他非常虚弱——极其虚弱,而他们还没能从他身上得到多少信息。

 

“西里斯……”他虚弱的喃喃道。“他会生我气的。”

 

她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不会——”

 

“我以为我活不下来。”雷古勒斯突然解释道。“我一开始叫克利切不要……告诉他们——但现在……”

 

一阵咳嗽中断了他的话语。莉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希望能安慰到他。

 

“你现在安全了。”她向他保证道——尽管她根本不知道“克利切”是谁或什么东西,在这事上她觉得自己能提供的安慰微乎其微。“西里斯去找人帮忙了,他马上就回来——”

 

“你不明白。”雷古勒斯说道,语气比之前更急迫了。“我……叫他,他来了,带着我——他知道我现在在哪儿——所以他们会——”

 

“谁?”她惊慌地说。“食死徒——?”

 

“不,不是他们,是克利切,而且我之前命令他什么都没用了,他会把他们带到这儿来——”

 

“谁……?”

 

就在这时,公寓的前门处砰的一声巨响,而雷古勒斯脸上闪过的焦虑告诉她,她的问题马上就要得到回答了。

 

“你……”他又咳嗽了起来。“你最好把门打开,否则他们会把它炸了。”

 

他的语气非常沉着,甚至有些讽刺——这让莉莉立刻明白门外似乎要闯进西里斯公寓的人并非食死徒。

 

她起身迅速走到门口,低声念着咒语打开门锁,转动门把手。门立刻被撞开了,一位中年女巫毫不客气地从莉莉身旁挤了过去,一位高大的黑发男巫紧跟在她身后。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老式的高领连衣裙和一件华丽的白色貂皮斗篷,径直走向了雷古勒斯,跪在他所在的沙发旁。她锐利的眼睛飞速扫视着整个空间。

 

“怎么了——小精灵什么也没告诉我们,只说了你在哪——”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转身看向那个男人。“奥赖恩,他在发高烧。”

 

“母亲……”雷古勒斯低声说道,莉莉看见那女人紧攥着他的手,骨节都泛白了。

 

“你——女孩,”布莱克先生——他不可能是别人了——突然对莉莉傲慢地说道。“他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们不知道。”她说道,关上门然后再次上了锁。“他才到这儿一小会儿,他之前不太——他的头脑才刚刚正常……”

 

“‘头脑正常’是什么意思?”奥赖恩·布莱克愤怒地质问道。

 

“他之前神志很混乱,这是某种黑魔法……”他怒视着她。要不是他和他长子几乎一模一样——一个更老,穿着更考究(潇洒而昂贵的深绿色长袍,他在匆忙中没有穿斗篷),打扮更无可挑剔的版本,跟他说话一定会让莉莉感到尴尬不安。“……他才刚刚恢复清醒。”

 

雷古勒斯的母亲终于松开了她小儿子的手。她起身转了过来,终于承认了莉莉的存在——尽管通过她打量她的高傲神情,莉莉显然意识到她这么做只是因为情况所迫,并且极其勉强。

 

对他做了这些?”布莱克夫人问,她的声音勉强保持着平静,莉莉觉得这比大喊大叫更可怕。这位中年女巫似乎十分精通于鼻孔朝天的艺术。“?”

 

“我们不知道——抱歉,救援马上就会来了——”

 

就在这时,厨房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有人绊了一下,好像他幻影显形的位置稍微出现了偏差——然后一声响亮的吠叫般的问候发了出来。

 

布莱克夫人在听到上述声响后的表情变化告诉莉莉,如果到现在为止发生的一切可以用令人不快来形容,那它马上就要变得更糟了。

 

“我回来了——邓布利多要过来,莉莉!”西里斯喊道。“他马上就到了,他只是得去提醒一下——该死,对不起,我的血流的他妈到处都是——”

 

“你为什么会流血?”她喊道,暂时忽视了正指着她脸的魔杖(这很难,当攥着它的手有那么紧时)。

 

“我在——霍格莫德有人突袭——”她能听见他拖着脚走来走去——大概是在找她之前给他准备的药膏,因为他在与食死徒的对峙中比其他人更鲁莽,经常会受轻伤。他的父母则混杂着惊恐和狂怒的神情僵在了这戏剧般的画面中。“太蠢了,我太疏忽了,只想着赶紧回来——他和你说了什么没——?”

 

西里斯,脸上带着一道巨大的割伤,胳膊上划着一道很深的口子,漫不经心地大步走进了客厅——然后立刻停了下来。他随意裹在前臂上浸透了血的毛巾无助地掉到了地板上。

 

布莱克夫人是第一个有所动作的。让莉莉松了口气的是这位女巫的魔杖没有再指向她,但她很快就惊恐地看着它指向了正茫然地盯着他母亲的西里斯,他的血仍止不住的滴在他公寓的木地板上。

 

“你——”她用一种低沉而愤怒的声音说道,而他的惊讶则转为了钢铁般的决心,他举起自己的魔杖摆出防御姿态,好像他认为她会攻击他。“——”

 

“西里斯?”雷古勒斯叫道,他发出的声音是他到这里以来最响亮,最清晰的。“是……你吗?”

 

母亲和儿子都没有动作。一声微弱的咳嗽打破了房间里紧绷的寂静。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谁也没说话——直到布莱克夫人和西里斯都慢慢地放下魔杖,一同低头看着雷古勒斯——此时他正再次虚弱地试图坐起来。

 

西里斯走到沙发前,从他母亲身边扫过,刻意无视了他仍处在震惊中的,比在一分钟前出现在门口时脸色更苍白的父亲。从外表上看,西里斯看上去甚至比雷古勒斯更糟糕。奥赖恩顺着他儿子的血迹看向了他的妻子,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由她的两个儿子所展现的难以置信的画面。

 

“是,是我——他马上就来。”他倾身到雷古勒斯的高度,同一分钟前他母亲所在的位置完全一致。他的声音很轻。“马上。你感觉怎么样了?”

 

雷古勒斯咳嗽着——在西里斯不在的时候他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吐出来了。他的肚子已经空了,所以现在只能干呕。他哥哥捏了捏他的肩膀。

 

“好些了。我——”雷古勒斯眯着眼睛看向他,打量着他的伤口。“你的脸怎么了?”

 

“现在别管那个了。”他嘶嘶道,声音很低,但听得很清楚。“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叫来?”(Why the hell did you call them?)

 

布莱克夫妇二人的眼睛里闪烁着相同的愤怒。莉莉则发现自己克制住了想偷偷溜进厨房的冲动(借口去泡茶?这能帮她脱身吗?),并强迫自己呆在了原地。

 

“我没有!”雷古勒斯说道,打断了他父母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刻反驳。“是克利切。”

 

“那你为什么要叫他?”西里斯恼火地问道,没有再哪怕半心半意地对父母遮掩这个话题。“你知道他的嘴连五分钟都闭不上——”

 

“他跟我在一起——在我拿到它——那个挂坠盒的时候。”他烦躁地反驳道。“我必须得确保他的安全——”

 

“你自己都差点没命了还有功夫担心那个该死的小精灵。”西里斯说道,翻着白眼。“雷吉,你可真是个蠢蛋——”

 

“不许这么对他讲话。”布莱克夫人说道,再次走上前举起了魔杖——不过这次的相比于威胁更多的是,由于找不到更合适的字眼,斥责。

 

“我想怎么跟他说话就怎么——”

 

“请别吵架。”雷古勒斯强硬地对他们喊道——他父亲走上前来,正准备加入,但处在包围中心的小儿子所发出的恳求阻止了他。“拜托。别。我不能……我头疼。”

 

西里斯扫视着他的父母,再次放下了魔杖。

 

“他是怎么进来的?”西里斯交叉着双臂,闷闷不乐地问道。“我设置了驱避魔法——还有防御咒。”

 

“我到底还要……和你解释多少次小精灵的魔法?”雷古勒斯讽刺地问道,把头靠在沙发上。“他是家养小精灵,他的领地包含布莱克家族的任何房屋,或者住所,而这个——”

 

“——严格来说,也算。”西里斯咬牙切齿的呻吟道。“该死,我讨厌家族魔法,它太——”

 

“你不会是说——”布莱克先生打断了他的话,西里斯则看向了在意识到自己站在什么地方后脸上显露出嫌恶的父亲。“你不会是说你住在这儿吧?”

 

西里斯的脸涨得通红,红到莉莉可以发誓那是一种尴尬。

 

“是——我是。”他顶嘴道,甩了一下头发——尽管他的耳朵仍在肉眼可见的灼烧。

 

在他们冲进来时,布莱克夫妇二人都没有表现出对他们小儿子落脚之处的任何兴趣或好奇——而现在,布莱克先生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昏暗的公寓,打量着它的一切——老旧的橙色粗毛地毯,几个月前他在旧货店里为了好玩而买的廉价熔岩台灯,以及那个最重要的物件(the pièce de résistance)——一台为了唬弄麻瓜女房东而准备的闲置的、蒙着灰的电视机。

 

“真不错。(Charming.)”奥赖恩评论道,干巴巴地发表了最终结论。

 

这一用词的发音是那么的精妙,而西里斯一定意会到了他父亲在想什么,因为他的脸又红了起来,并且气冲冲地回击道:

 

“听着,我一直很忙,所以最近没怎么打扫过——”

 

“看起来,”奥赖恩的声音如丝缎一般,用一根手指抚过布满灰尘的窗台。“——你从来就没打扫过。你在这肮脏的破地方住多久了?”

 

“这不是肮脏的破地方!”

 

“太丢脸了。”他母亲尖刻地补充道——莉莉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西里斯身上并激怒他是唯一能阻止他们盘问雷古勒斯的方式。他自然中了圈套;他的脸变成了一种壮观的紫红色。“真可怜。麻瓜就是这么生活的吗?”

 

“我就是这么生活的!并且以防你忘了,我可没邀请你们来喝茶——事实上,我根本就没邀请你们进门——”

 

“西里斯!”莉莉走到他们中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现在真的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另一个声音就从厨房传了过来——比西里斯的更轻,但肯定是个人。雷古勒斯轻轻地呻吟了一声,再次抬起了头。

 

“是我。”一个声音喊道。“邓布利多。”

 

莉莉这辈子从没有这么为见到霍格沃茨的校长而高兴过。他有一种让人不得不提起精神去注意他的光环,而当穿着深蓝色长袍的他走进房间进入画面时——即使是正在和他们长子争论的布莱克夫妇,以及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无力的挪动的小儿子——即使是他们也没法无视他。

 

邓布利多教授看上去对于在这见到布莱克一家既不惊讶也不苦恼,而在他那双闪烁的蓝眼睛后面,莉莉可以看到一个计划正在酝酿。

 

“教授!”她走上前,接过他的斗篷。“谢天谢地,你来了——”

 

“抱歉花了这么长久。”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低声对她道了谢。“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必须得查看一下。”

 

“邓布利多教授……”西里斯无力地抗议道——在邓布利多礼貌地向他父母点了点头,然后大步走到雷古勒斯身边倾下身子之后。他弟弟朝邓布利多疲惫地眨了眨眼。“我没有——”

 

“稍等一会儿,西里斯。”

 

尽管布莱克夫妇俩就个人来说都不喜欢这位校长,但他们并非傻瓜。当邓布利多小心检查着他们儿子时,他们并没有反对——尽管他俩都带着一副非常不信任的表情。

 

“他这样有多久了?”他轻声问道,抬头看着西里斯。

 

“自从到这儿就这样了——之前的情况更糟。”西里斯叹了口气,沮丧地抬手捋了捋头发。“他不停地呕吐,我想他是——他似乎是被下了毒——但后来我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伤口——”

 

邓布利多立刻转回身去,小心翼翼地提起了雷古勒斯的袖子,袖子下面是莉莉粗糙包扎过的正透过绷带渗出绿色黏液的伤口。

 

“梅林的胡子。”奥赖恩咒骂道。“看在萨拉查的份上,这是什么?”

 

邓布利多靠得非常近——他举起魔杖,在伤口上挥舞着喷出一种健康的多的粉红色光芒——然后转过身看向布莱克先生。

 

“这是阴尸造成的伤口。”他平静地说。“看来你的儿子受到了攻击——被不止一个。或许还有别的东西。”

 

“阴尸?”奥赖恩重复道,十分厌恶。

 

沃尔布加和奥赖恩惊骇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而西里斯的脸则变得惨白——莉莉抓着他的胳膊,防止他扑到雷古勒斯身旁的地板上。

 

“挂坠盒……你必须……毁掉它……”雷古勒斯坚持地喃喃道。邓布利多回头看向西里斯。

 

“他一直在说一个挂坠盒——似乎这东西是他唯一关心的,但他身上没带着——”

 

“克利切……有……”

 

“克利切?”邓布利多温和地重复了一遍,西里斯警告般的摇了摇头,但已经晚了,因为雷古勒斯已经抬起头,大声而清晰地喊道——

 

“克利切——过来!”

 

一声巨响几乎在瞬间发出,然后一个生物——矮小,黝黑,长着尖鼻子,一个家养小精灵——凭空冒了出来。看到雷古勒斯有气无力的样子,小精灵立刻大声嚎哭起来。

 

“雷古勒斯少爷——还活着!”他哭喊道,爬到沙发上,像个帽贝一样紧紧地抱着雷古勒斯的腿。“这是一个奇迹。克利切不敢相信雷古勒斯少爷——”

 

“你能下来吗?”西里斯要求道,小精灵转过身来,高傲而气愤地瞪着他,那神情足够的歇斯底里,好像是在模仿布莱克夫人。“你会伤着他的!”

 

克利切在惊讶的看到是谁在跟他说话后,他的神情很快就变成了显而易见的厌恶。

 

“克利切不会听命于那些离家出走的肮脏的血统叛徒。”小精灵宣布道,更用力的抱着雷古勒斯。

 

在所有人中,西里斯恳求般地看向了布莱克夫人。

 

“你——能不能——”他朝克利切的方向挥了挥手臂,好像他在驱赶一只又大又笨的爬虫。“——叫他下来!”

 

布莱克先生走上前来控制了局面。

 

“克利切。”他傲慢地说。“让自己远离小少爷,立刻——”

 

但克利切再次嚎哭了起来,他不是没听见主人的命令,就是因为只想侍奉雷古勒斯而故意不听,雷古勒斯皱着眉头,无力地拍了拍他的头。

 

西里斯翻着白眼。

 

“哦,得了吧——你明知道他只听她的。”他又看向他的母亲,她正厌恶地盯着小精灵和她的小儿子。“让他从雷吉身上下来——。”

 

礼貌——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对她表现出的礼貌——似乎一下子振作了沃尔布加。她直起身子,用一种比嚎哭声高得多的清脆声音说:

 

“克利切——放开雷古勒斯小少爷,停止可恶的的哭闹,安静地坐着,以免给你的祖先和这个家族蒙羞。立刻。”

 

小精灵瞬间停止了哭泣,从沙发上跳下来,跪倒在了他女主人的脚前。

 

“谢谢你了。”西里斯讽刺地说道。小精灵再次恶狠狠地朝他瞥了一眼,他也回敬了他一眼。

 

“西里斯……”莉莉说道,怔怔的盯着那个紧紧抓住布莱克夫人裙子的目光凶狠的生物。“这……是谁?”

 

“克利切。他是我们的——”西里斯停下来,纠正自己道。“他是……布莱克家的家养小精灵。”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们家有一只——”

 

“——我还有很多事没告诉过你。”西里斯说道,有些暴躁。“而我希望过了今晚,你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他母亲咄咄逼人地瞪了他一眼,但她小儿子的又一次咳嗽拽走了她的注意力。

 

“克利切……”雷古勒斯用尽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坐了起来,莉莉觉得他好像马上又要晕过去了。她不认为向西里斯指出他和他父母的争吵似乎正在损耗他弟弟的精力是明智的,但她很清楚(并且她敢肯定,邓布利多也很清楚)这正是事实。“取来……取来挂坠盒。”

 

小精灵抬头看着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摇着头。

 

“少爷……少爷说过——“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他向小精灵的方向伸手,身子从垫子上滑了下去。邓布利多迅速向前倾身稳住了他。“但……事情已经变了……”

 

“小精灵——你干了什么?”奥赖恩问道,粗暴地扭着克利切,但小精灵挣脱了他的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雷古勒斯,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在此刻,就是一个奇迹。

 

也许他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莉莉想,低头看着雷古勒斯。他看上去是那么年轻,那么脆弱,那么苍白——几乎要破碎了。

 

他今晚曾经离死亡有多近?

 

“少爷让克利切发誓永远不告诉——”

 

“现在就拿过来。”雷古勒斯命令道,声音尖利——听起来比莉莉想象的更像他的母亲。小精灵再次惊恐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啪的一声巨响幻影移形,消失了。

 

邓布利多小心地把雷古勒斯重新扶回沙发,仍然蹲在他旁边的地板上,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布莱克。他的其他直系亲属——还有莉莉——都在他的周围,但现在,他的目光对准的是那位安详的霍格沃茨校长。

 

“你命令过克利切不许说什么?”邓布利多轻声问道。

 

“在哪儿……我们在哪儿,”他回答道,声音颤抖。“发生了什么。”

 

“他和你在一起?”

 

仅仅是回想起他们被带到什么了地方,男孩就颤抖起来,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你只命令过他不要告诉你的父母和哥哥这件事吗?”邓布利多在片刻后非常温和地问道。

 

莉莉不太明白这个问题……西里斯也不明白,如果他的表情能表明什么的话,但雷古勒斯似乎明白了邓布利多要表达的意思——他抬起头来,先是看了看布莱克夫人,然后看了看他的父亲——最后把疲惫的眼睛停在了开始颤抖的哥哥身上。

 

“是的。”

 

邓布利多明白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我不明白,邓布利多——”西里斯声音颤抖地说。“克利切知道什么他不能告诉……我们的?”

 

“我相信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他会不会——”西里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是……?”

 

“雷古勒斯的伤势非常严重——如果他没有成功地逃出来,并得到你和莉莉及时的照料的话……”他打断了自己的话。“但他不久后会好起来的。他今晚经历了一些磨难……”

 

邓布利多注视着西里斯,显然才刚刚注意到他脸上的割伤,以及胳膊上仍在往粗毛地毯上滴血的口子。

 

“……并且显然他不是唯一经历的。”邓布利多皱着眉头说道。“一小时前你还没有这些伤口。发生了什么?”

 

西里斯僵住了——莉莉注意到他盯着邓布利多的目光有点太用力了——好像他在试图屏蔽掉他脑袋侧面那两对锐利的目光。

 

“出……出了点状况。”他无济于事的说道,捡起了早些时候掉在地上的毛巾,偷偷地把它再次绕在了手臂上。

 

“哪种状况?”邓布利多耐心地问道,眼睛在眼镜后面明知故问地眨着——尽管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是……这不是——”

 

“他进屋的时候说他在霍格莫德被人突袭了。”莉莉替他回答道。西里斯恼火地转向她。“哦,说真的,西里斯——你进来的时候说的话他们也全听见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这是食死徒干的?”邓布利多平静地问道。

 

“绝对是。”西里斯耸了耸肩,放弃了假装——但他仍然没有看布莱克夫妇,而他们的不满很快就变成了惊慌。“我太不小心了,我想着赶紧回来——”

 

“多少个?”

 

“哦——四五个吧,我想。”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最后一个给了我这个,但我后来还给他了。正中头部直接击昏。”

 

“你击败了五个食死徒?”邓布利多问道,这是一个澄清式的问题——这让莉莉觉得很奇怪,直到她注意到他斜着眼睛瞥了那对父母一眼,以及他们对他下一句精心措辞的句子的反应。“以一己之力,在半夜的突袭中?”

 

“呃,你这么说让我听起来像个讨人厌的大英雄似的。”西里斯说着,绽开了今晚的第一个微笑。“但我可没有毫发无损地离开。”

 

“难怪伏地魔如此渴望地想把你招进他的队伍,西里斯。”邓布利多不无幽默地说道。“当你这么轻巧就解决掉他最出色的士兵们时。”

 

布莱克夫人做了一个让她的儿子条件反射般猛的看向她的方向的动作——她紧抓着她丈夫的前臂,似乎这样才能稳住自己,而奥赖恩则把她向自己拉近了一些——对一对以骄傲和传统为标准的夫妻来说——这几乎可以被称作温柔。

 

西里斯咬着嘴唇,慢慢地转向邓布利多。

 

“那不是真的。”他有气无力地说。

 

“是……这是……”

 

他们都低头看向了雷古勒斯——躺在沙发上,抬眼望着他哥哥,对视着西里斯的眼睛。

 

“如果他那么想要我的话。”西里斯说道,满是轻蔑。“他应该不厌其烦地派人来招揽我才对。”

 

“哦——我想那是你弟弟的工作。”邓布利多温和地说,西里斯和他父母面色苍白。“不是吗,雷古勒斯?”

 

在布莱克先生和夫人、西里斯、邓布利多和莉莉的注视下,雷古勒斯勉强地点了点头。

 

“雷吉……”西里斯蹲到他弟弟旁边的地板上。“你这个小蠢蛋,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我……知道……”雷古勒斯又咳嗽了一声。“我知道那没有任何意义……”

 

邓布利多转过身来,然后,令莉莉惊讶的,对奥赖恩说道:

 

“我相信你一点都不惊讶你儿子这么了解他哥哥。”

 

一开始,对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话语,布莱克夫妇有些生气。西里斯,仍跪在雷古勒斯旁边,咬紧着牙。莉莉注意到他因为抑制着看向父母的冲动而紧绷的下巴。她还看到夫妻二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相互理解的表情——他们是如此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以至于她只能猜测他们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奥赖恩·布莱克打破了和妻子的对视,生硬地朝邓布利多的方向点了点头。

 

“当然,”他说道,夹杂着讽刺。“毕竟这孩子不是以狡猾见长的。”(注:讽刺西里斯很容易就能被看透+他不是个斯莱特林)

 

西里斯发出了一小声气呼呼的声音,他弟弟则呼哧呼哧地大笑了起来——这又引起了他新一轮的咳嗽。

 

“悠着点,笨蛋。”西里斯嘟囔道,流露着显而易见的关爱。

 

“不许对你弟弟无礼,”布莱克夫人责备道,但语气没什么说服力。

 

西里斯翻着白眼,但嘴角显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是个玩笑——”

 

就在这时,巨响又一次响起——莉莉暗自希望西里斯在公寓周围施过消音咒,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和开枪没什么区别——家养小精灵克利切出现在了雷古勒斯脚下,一个沉甸甸的金色方盒子被他紧紧的护在胸前。

 

“克利切把挂坠盒带来了,少爷——”他说道,深深鞠着躬,头几乎要碰到脏兮兮的沙发垫了。

 

邓布利多俯身向前,小精灵则迅速后退,紧紧抱住那个东西,好像它是一件可以抵挡正盯着他的那个长胡须和善男巫的护身符。邓布利多转向那位小少爷,后者正以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我是否能……?”

 

雷古勒斯点了点头。

 

“把它给他,克利切。”但即使是接到了直接命令,小精灵仍无法相信。

 

“少爷说过克利切必须毁掉挂坠盒——”

 

“他知道怎么毁!”雷古勒斯厉声说道,失去了耐心,克利切瑟缩着。“现在……交……给他。”

 

小精灵用极其不信任的目光盯着邓布利多,慢慢地松开双臂,把挂坠盒递了出来。莉莉注意到,当邓布利多伸手去接它时,他不得不稍稍用力才把它从克利切手中拿了过来。

 

确实,这是个挂坠盒——很大,很老式,带着一条漂亮的金属链——然而,当邓布利多把它从小精灵手里撬走,莉莉得以好好看它一眼时,她感到了一种无端的想要走开的冲动。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她想。

 

如果邓布利多也有同样的冲动,他没有表现出来。他默默盯着它看了一分钟,从各个角度审视着它——莉莉看到他睁大的眼睛里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惊讶——这是她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然后是清楚的认知。当他终于把目光从挂坠盒上移开时,她觉得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雷古勒斯。”他平静地说,低头看着沙发上那个仍在发抖的男孩。“我假设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吗?”

 

他咬着嘴唇,颤抖着点了点头。

 

“并且——”邓布利多犹豫了一下。“——在你今晚取走它之前就知道?”

 

“是——是的”。

 

“除了你和克利切,还有人知道你去哪了吗?”他问道,带着莉莉从未见过的温柔。

 

“没——没人……”

 

“克利切尽全力按照雷古勒斯少爷的要求去做了!”小精灵痛苦地嚎道。“克利切用尽一切办法毁掉挂坠盒,他用尽了他所有的魔法,他让雷古勒斯少爷失望了——”

 

“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克利切。”雷古勒斯疲惫地安慰着他。“而且……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雷古勒斯?”西里斯急切地问——他的脸,如果可能的话,变得更苍白了。“什么不重要?”

 

“我把它给了他……只是因为……我以为……”

 

他抬头望了望父母,二人都在注视着他,然后雷古勒斯涨红了脸,再次沉默了。西里斯扭头望着邓布利多——像往常一样,他比他们任何人都知晓更多。

 

“你们去拿这个的时候——”邓布利多举起挂坠盒,轻声说。“你不认为自己能活下来。”

 

雷古勒斯朝他眨了眨眼,故意躲避着父母和哥哥的目光,点了下头。他父亲低声咒骂着。

 

西里斯猛地起身,从邓布利多手里夺过了挂坠盒。

 

“你到底在想什么,雷吉?”他说着,在他弟弟面前摇晃着它。“不管这是什么,都不值得为了它死——!”

 

“如果你知道……这是什么……你就会明白——”

 

“如果这东西真的那么重要,你为什么不来找帮忙呢?”

 

在这个问题后,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持续很久的可怕沉默,而这比语言更好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雷古勒斯眨着眼抑制住了似乎像是眼泪的东西。西里斯沮丧地低吼着,转身离开他弟弟,走到了邓布利多面前。

 

“这是到底是什么?”他粗声粗气地问邓布利多。他的前教授以他特有的平静接受了这一相当无礼的质问,对他的前学生露出安详的微笑。

 

“你也许应该先问问‘它是谁的’。”他平静地说。“你知道吗?”

 

西里斯瞪着他。

 

“当然不——我他妈怎么可能——”

 

“把它交给你父亲,西里斯——”一丝微笑掠过了这个狡黠巫师的嘴角。“我相信他会立刻告诉你答案。”

 

西里斯困惑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同样惊讶的父亲,但西里斯没有把它交给他,于是就由邓布利多把挂坠盒从这位长子的手里轻轻地拿出来,交给了他父亲。

 

“你怎么看,奥赖恩——”邓布利多问道,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正像一个细心的鉴定师般研究着挂坠盒的表面。“这是真品吗?”

 

“梅林……”布莱克先生张大了嘴。“这。”

 

“是什么?”他的长子问道,失去了耐心。

 

“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

 

话一出口,沃尔布加就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她靠在丈夫的胳膊上观察的更仔细了。

 

“你怎么会知道?”西里斯一边问,一边比之前更认真的盯着他父亲手里的那个东西。

 

奥赖恩朝他扬起了一侧的眉毛,哼了一声。

 

“难道我们什么都没过教你吗?它上面有斯莱特林的标记。”

 

西里斯俯下身来,注视着挂坠盒前侧用绿宝石镶嵌而成的蛇形雕刻“S”。

 

怎么能证明是斯莱特林的?”西里斯怀疑地问。“你们房子里一半的东西上面都有差不多的破蛇——”

 

“别犯傻,西里斯·奥赖恩——他的魔法标记。”他母亲尖刻地说道。“他的签名。”

 

“……哦。”

 

他的父母交换了一个会意的恼火眼神。西里斯则望着莉莉,希望得到她的支持——她无奈地耸了耸肩。

 

“以防你没看出来,我家里对斯莱特林方面的学问有那么点儿了解,莉莉。”他说道,声音里只带着最轻微的不耐烦——而他的父母则在他身后气恼的瞪着他,邓布利多的眼睛闪烁着。“我从十二岁左右就不再关注这种小细节了。”

 

莉莉忍住了自己笑意。

 

“我确实记得你在咱们初次见面时提过你家所有人都是斯莱特林的。”她说,然后两人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想到了假装挥剑的十一岁的詹姆。

 

在这个房间里,在这所有的混乱和不确定之中——那一天似乎是几辈子以前的事了。

 

“我不知道……它是斯莱特林的……”雷古勒斯虚弱地说,看着他父亲带着近乎崇敬的敬畏端详着那东西,与此同时,他哥哥则厌恶地看着它。

 

“我没期望你知道。”邓布利多说着,小心地从奥赖恩手上把东西拿了回来。“不可否认,它的出处是最不值一提的事。”

 

“最不值一提——”

 

“萨拉查·斯莱特林只是挂坠盒最初的主人。”邓布利多打断了西里斯的话。“这是一件传家宝,代代相传——最近一直被斯莱特林唯一在世的后裔所持有,直到几小时前你弟弟从他那里偷走。”

 

“你不会是说——”奥赖恩走上前来,他妻子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那个……黑魔王是——”

 

“这是你从伏地魔那偷来的,雷古勒斯?”西里斯震惊的问道。

 

他弟弟一想起这事就颤抖起来,虚弱地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就能把这件事忘掉。莉莉从发霉的扶手椅上抓起另一条毯子,弯下腰,把它盖在了雷古勒斯身上。

 

“大概你弟弟就是在藏着这东西的地方被阴尸袭击的。”邓布利多平静地告诉他。

 

“但怎么——?”

 

“你怎么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它的,雷古勒斯?”邓布利多转身问那个男孩。

 

“我……不知道……是克利切告诉我的。”

 

“那克利切是怎么知道的?”他问道,相当耐心,对于这个让男孩的家人惊讶地面面相觑的回答,他一点也没有惊讶或不安。

 

“他……带克利切去了那。去了岩洞……”

 

小精灵在地板上摇摇晃晃,无声的呜咽着——显然听从了他女主人安静下来的命令。

 

“我明白了。”他低头看了看那个和他的主人分享了关于那个地方的可怕回忆的小精灵——显然,是一个岩洞。“伏地魔要求你帮忙藏挂坠盒,是吗?”

 

雷古勒斯又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想要一个家养小精灵……来测试……”

 

“——他在它周围采取的保护措施?”

 

“是——是的……”

 

“邓布利多教授,我不明白。”莉莉说道,抚平雷古勒斯的毯子,站了起来。克利切仍在地板上无声地哭泣着,她怜悯而恐惧的看着他,然后又抬头看向凤凰社的领袖。“伏地魔为什么偏偏想要一个小精灵呢?”

 

“因为他瞧不起这类生物。”邓布利多平静地回答。“不管他对克利切做了什么,他都没指望克利切能活下来,更别说回到主人那里去讲这个事了。”

 

“可他活下来了。”布莱克夫人说,她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她命令他离开小少爷之后的第一次落到了克利切身上。“克利切——你和黑魔王在岩洞里看到了什么?你对你的主人和女主人隐瞒了什么?”

 

小精灵跳了起来,猛的把头从他的女主人转向了雷古勒斯,而雷古勒斯成功地撑起了胳膊肘,十分关切地看着小精灵。

 

“克利切想要——但是克利切不能——他是……”克利切把自己甩到沙发腿上,开始用头撞它。

 

“母亲!”雷古勒斯大叫着,在喧闹声中,莉莉惊恐地退到一边。“这不是他的错——我命令过他什么也别说,让他停下来!”

 

“克利切一定不能——他不能——”

 

看到雷古勒斯的表情,布莱克夫人的眼睛闪了一下。

 

“停止惩罚自己,小精灵!”她专横地命令道,他立刻停了下来,在地板上大喘着气。

 

“谢——谢谢你……”雷古勒斯虚弱地倒在枕头上。“他……他遭受的已经够多了。”

 

遭受的已经够多了?”西里斯喷着鼻子。“你能瞧瞧你自己吗?”

 

“不许欺负你弟弟——而且无论如何,往那恶心的地毯上滴血的人可不是他,对吧?”他母亲刻薄地说道,这让她儿子难以置信地转向了她。

 

“我好的很,跟他比起来——”西里斯说道,但莉莉注意到他在过去几分钟的刺激中已经有些站不稳了。“这次鲁莽的人明明是,而你却还是——”

 

“今晚雷古勒斯和克利切不需要继续讲下去了。”邓布利多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打断了这场莉莉认为如果现在不被打断,可能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的争论。“他们所经历的苦难是我们其他人无法想象的。”

 

“但是,为了什么?”奥赖恩问道,这一次他忘记了自己语气一贯的蔑视。“那个挂坠盒里有什么魔法?”

 

“请不要……”他们又都看向了正拼命摇着头的雷古勒斯。“我不想让他们……”

 

邓布利多跪在他身边,用一种低沉而亲切的声音说着话。

 

“你非常勇敢,雷古勒斯。”他说,声音里充满了钦佩。“但是你必须意识到你的父母和——”他抬头瞥了一眼表情严肃的西里斯。“——哥哥已经知道太多了。”

 

“就算这样——”他紧张地咬着嘴唇,注视着那个直到最近还是他校长的人锐利的目光。“如果他发现他们知道……”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注视着雷古勒斯的眼睛——蒙着痛苦的漆黑——久久地注视着。他合上眼睛,叹了口气。

 

“好极了。”邓布利多转向布莱克夫妇——他们在这场神秘的交谈后怀疑地看着他。“你们儿子今晚表现出了难以置信的勇气——远远超过他年龄的勇气。你们应该为他感到骄傲。虽然他不希望你知道全部情况——但可以肯定地说,雷古勒斯凭一己之力对伏地魔造成的打击比当世任何人都要多。”

 

奥赖恩和他的妻子不太知道如何去接受一个他们个人嫌恶如邓布利多的男人如此直率的赞扬。奥赖恩勉强点了点头,而布莱克夫人只是抬头注视着他,双眼在她长子昏暗公寓的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闪着光。

 

“奥赖恩,”布莱克夫人说道,把脸朝向丈夫,仿佛仅仅靠意志力,她就能使他们成为房间里唯一存在的两个人。“我们得把他送回格里莫广场。”

 

“我恐怕这不可能。”邓布利多平静地告诉她。布莱克先生肉眼可见的恼火起来。

 

以为自己是谁,来告诉我们不能拿自己的儿子怎么办?”他傲慢地说。在他的视线之外,西里斯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邓布利多——和奥赖恩·布莱克有着相似的身高,并且不是个容易被恐吓到的人——对布莱克家主那令人生畏的怒视报以微笑。

 

“我只是在关心他的安全,”他平静地说。

 

“而我假定你认为我不关心?”

 

“梅林,父亲,他不是这个意思!”西里斯厉声道,失去了耐心。“你不明白吗?无论雷吉做了什么,都没有回头路了。他今晚差点就死了,你是觉得把他的死期推到明早就大功告成了吗(were you hoping to only postpone it to breakfast time?)?”

 

奥赖恩盯着他的长子,极度的愤怒。

 

“多么蠢的问题。”他简短地说道。

 

“我们没法确定伏地魔是否知道挂坠盒不见了。”邓布利多补充道,更冷静了。“我怀疑他不知道——但这存在风险,如果雷古勒斯在这种情况下被召唤的话,他可能会怀疑你的儿子。”

 

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无需多言了。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紧张而会意的眼神。

 

“但格里莫广场——”

 

“那会是他们第一个要找的地方。”西里斯冷冷地插了一句。“但没人想得到他会在这儿。”他对父亲说——用一种严肃而平静的声音,试图跟父亲讲道理。“这是……完美的藏身之处。”

 

“至少今晚是。”邓布利多补充道,很快安抚他们只需要在这个完全不宜居的地方呆很短的时间。布莱克先生久久打量着他的长子。

 

“我想,这——有些道理。”布莱克先生生硬地承认道。

 

“你们自然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吧?”(注:邓布利多说的,“他”指西里斯)

 

他们用同样的表情——好像他们有的可选似的表情,看着他。西里斯紧紧的抿着嘴,但什么也没说。

 

“很好。我想在我们知道更多情况前,你们还是呆在一个地方比较好。”

 

“那雷古勒斯呢……你懂的……”西里斯紧张地左右挪着身子。“他还……吗?”

 

邓布利多再次俯下身来,这一回他从长袍的内袋里掏出了两个瓶子。

 

“这个——”他举起较小的那个。“会帮他解毒。另一个是帮他休息的安眠药。”

 

“那他的其他……?”

 

“目前来看很健康,很安全。”邓布利多转向西里斯,他的眼睛又在闪着光。“现在,西里斯——我其实更关心。”

 

“我?”西里斯困惑的重复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西里斯——房间里唯一一个对今晚的离奇事件泰然自若的邓布利多,仍然只能将将坐在沙发上的雷古勒斯,坐在他女主人脚边一脸不满的盯着那个离家出走的继承人的克利切,用几乎一致的锋利目光密切注视着他们长子的布莱克先生和夫人——以及,莉莉。

 

“西里斯!”她叫道。“你的手臂。”

 

“怎么——?”

 

他随意缠在受伤手臂上的毛巾现在全部被血浸透了——而且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它又掉了下来,而那道伤口——已经变成了一种恶心的毒绿色——往地毯上渗落着。

 

“靠。”他低声咒骂道。“我想——情况比我想象的糟了点儿。”

 

“点儿?”莉莉重复道,声音里透着歇斯底里。“西里斯,你看起来要晕倒了!”

 

“我没有——”

 

“邓布利多教授——”莉莉转向她的前校长恳求道。“他真的该去圣芒戈。”

 

“你确实需要检查一下。”邓布利多严肃地说,用他那双训练有素的眼睛检查着手臂和脸上的伤口。“我无法肯定这些伤的确切来源,但……我想……”

 

他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西里斯的母亲,她的目光正扫视着他脸上那道可怕的割伤和手臂上的口子,眼神中透着鉴定师般的敏锐理解力。

 

“布莱克夫人——我相信你对诅咒及其效果非常在行。”她高傲地向他眨了眨眼睛,就好像他居然敢跟她说话(无论多么客气)本身就是一种无礼。“也许可以检查一下西里斯。”

 

听到这个建议,她的长子看上去仿佛吞了毒药似的。然而,布莱克夫人只是盯着西里斯看了很长时间——浑身湿漉漉的,疲惫不堪,穿着破烂的t恤,血还在往地毯上滴——然后简略地点了下头。

 

“可以。”

 

她那略带贵族气息的神态竟给这两个字注入了一种既有母性又富有威胁的意味。西里斯紧紧的咽了咽。

 

布莱克夫人朝他走了一步,而他立刻退到了莉莉身边。

 

“你在干什么——?”她在西里斯耳边低声说,用胳膊肘捅了捅西里斯的肋骨。

 

“为了自救,你觉得我在干什么?”他咕哝着回应道,然后他受伤的胳膊擦到了莉莉的。他疼的倒抽一口气。“。”

 

“过来。”他母亲命令道,拿出了她的魔杖。她的儿子警惕地看着它,一动不动,半藏在莉莉身后,还在忍着不让自己疼的叫出来。“我说,过来。”

 

“你要干什么?”他怀疑地问道。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What do you imagine I'm going to do?)”她冷冷地挑起一侧眉毛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你是想要一个诚实的答案,还是——”

 

“别跟你母亲争了,”布莱克先生打断道,非常恼火。“照她说的做,就这一次。这儿没人会觉得你的固执有趣。”

 

西里斯给了他一个孩子气的怒视——莉莉觉得他好像快要吐舌头了。邓布利多似乎正拼命忍住不笑出来。

 

布莱克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皱起了眉头。显然,她的耐心正在迅速消失。

 

“西里斯·奥赖恩,如果我不得不再问你一遍的话——”

 

“好吧,好吧。”他举起双手做投降的手势。“我来了,梅林。”

 

他小心翼翼地朝母亲走了几步,仍然用极度怀疑目光注视着她和她的魔杖。她带着似乎是不满的恼火神情看着他走近。当他还有几英尺远时,布莱克夫人的手就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他没受伤的那侧胳膊,把他拽到了自己身边。

 

“哎哟。”他叫了起来,想挣脱她的手,可她的手却抓得更紧了。“放开我。”

 

她无视了他,低头看着他胳膊上绽开的伤口,那伤口正在冒着不祥的泡泡。她的丈夫也走到她身后,检查着伤口。西里斯无助地看着莉莉,莉莉给了他一个安慰又同情的微笑。

 

“你怎么想,沃尔布加?”奥赖恩轻声对她说。“在我看来,这像是个恶言咒(Invectus curse)。”

 

“是的。”她同意道,用一种定论的语气。雷古勒斯又费了大劲撑着身子靠在了枕头上,也想悄悄看一眼。

 

“啊。”邓布利多会意地点点头。“恶言咒,一定是。万幸,没有看起来那么吓人。那他脸上那个呢?”

 

她松开儿子的右臂,不客气的捏住西里斯的下巴,把他的脸拽向自己,以便检查他左脸颊上那个可怕的伤口。这一动作有种熟悉的亲切感——让西里斯的脸本能地跟着她转了过去,然而一秒钟后,他就推着她,想从她手里挣脱出去——但收效甚微。

 

“别动。”她命令道,声音平静而冷酷。他停了下来,她的脸离他的那么近,以至于他别无选择,只能看向他母亲。莉莉觉得自己从来没见他这么不自在过。他们的脸挨得这么近,让他们间的家族相似性更明显了——尽管他看上去更像他父亲,但,她,同样也有一双正仔细地打量着他脸颊上伤口的与众不同的灰眼睛。

 

她很美,莉莉想,以一种严肃的、令人生畏的方式。她无法想象被布莱克夫人作为母亲养育长大,而看到他们相处的样子,即使只有一会儿,莉莉仍觉得相比起西里斯自己可能愿意承认的,(注:指布莱克夫人)更能解释西里斯这个人。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审视,布莱克夫人的眼睛因为意识到什么而睁大了。她松开了他的下巴——西里斯抬手懊恼地揉了揉那块地方,而她则退回她丈夫身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是什么,母亲?”雷古勒斯说,他的声音在他挣扎着坐起来的过程中透出了无法掩饰的担忧。在他脚边,家养小精灵勇敢地把他推了回去,他轻轻打了克利切一下。“他怎么了?”

 

“是囊尾咒(the Cycticero curse)。”她说,声音低沉、紧张——她的面色很平静,但眼睛里却闪现出了某种类似于……关切的神情。

 

西里斯的脸色变的病态般的发着绿,眼睛在父母之间来回张望——他父亲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停地拨弄着他的手表,而他母亲再次紧紧攥住了魔杖,任何她此刻内心所想的蛛丝马迹都被她那天生的高傲掩盖了。莉莉看向了此时带着新的担忧打量着西里斯的邓布利多。

 

“囊尾咒?”莉莉紧张不安地问他。“我从没听说过——它会怎么样?”

 

“这是个特别恶劣的咒语——而且发效很慢,”他严肃地回答她。“它表面上像是普通的园艺魔法造成的烧伤,但它会逐渐影响心智。这个伤口比他手臂上的更令人担心。”

 

“我会怎么样?”西里斯问道,竭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收效甚微。

 

“脑炎、发烧和幻觉,”他母亲平静地回答。雷古勒斯猛的坐直了身子。

 

“幻觉?”他重复道,然后再次咳了起来。“多久会出现——“

 

“我想可能已经出现了。”西里斯竟然笑着说道。他父亲的眉头皱的更明显了。

 

“你……是什么意思?”

 

“好吧,这是唯一能解释我现在在我的公寓里看见他们的原因,你看——”

 

“这不好笑。”他母亲恼火地厉声说,他的笑声消失了——虽然一丝微笑仍让她相当恼火的挂在他的嘴角。

 

“你母亲说得对——你今晚需要接受治疗。”邓布利多严肃的同意道。“布莱克夫人,我想你有所需的材料吧?”

 

“当然——在宅子里。”她平静地说,她儿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我会派小精灵去取。”

 

“先等等——等一下。”西里斯大声抗议道。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转过身来看着他——并且尽管他通常很享受于被人关注,但被房间里这五双人的眼睛(以及一双心怀不满的家养小精灵的眼睛)密切注视——且其中一半人在他人生进程中有着高他一等的权威——让他踌躇了。

 

“有什么问题吗?”邓布利多平静地问道。

 

“呃,嗯……”他母亲在邓布利多身后瞪着他,似乎在看他是否胆敢回答“有”。“倒也没什么,我只是……似乎没必要……这没什么……”

 

“你会有幻觉和脑炎,这叫没什么?”莉莉双手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歪头问道。西里斯朝她瞪了一眼。

 

“别那么固执,西里斯。”雷古勒斯说道,又靠回到沙发垫子上。“母亲会照顾好你的。”

 

西里斯张嘴想要争辩,低头看向他弟弟——他仰面躺着,仍然在毯子里发着抖,用一种几乎可以用恳求来形容的眼神盯着他。兄弟俩对视着,开始了一段无声的对话(雷古勒斯做着口型,似乎是在说“友好一点”)——而西里斯再次抬头看向了他母亲,她那双闪烁的眼睛仍注视着他受伤的脸颊。

 

“好吧。”他叹息道。邓布利多拍了下手。

 

“太棒了。”他说,显然很高兴——就跟房间里的紧张气氛不存在了似的。“好吧,西里斯——我就把你交给你母亲那能力非凡的双手了。要做的事还有很多——我得走了。”他对那对父母说道。“我几小时后会带着更多信息回来,然后我们就能决定该给雷古勒斯编个怎样的借口了——怎样解释他的缺席。”

 

奥赖恩点了点头,而沃尔布加则已经转向克利切下达了命令。

 

“克利切——回宅子去把客厅的象牙色储藏柜最上面那个抽屉里的所有东西都拿来。还有白鲜香精——我所有的魔药材料。快。”

 

克利切对着西里斯少爷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似乎是在暗示就他自己而言,他女主人的长子不值得受到如此的关注。西里斯朝他做了个鬼脸,但小精灵把头转向布莱克夫人,鞠了一躬,再次响亮地啪地一声消失了。

 

邓布利多再次跪在雷古勒斯身旁。

 

“你会想喝掉这些的。”他指着几分钟前放在那儿的两瓶药水,平静地说。“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但……挂坠盒——“

 

——会被销毁——我向你保证。现在要紧的是。”他温柔地对他说。

 

雷古勒斯的体力在流逝,但他的目光瞟向他正在低声交谈的父母,又瞟向西里斯——他低声对莉莉说着什么,靠在她身上,几乎要站不住了。

 

邓布利多看到了他的目光,笑了。

 

“别担心。”他拍了拍雷古勒斯的胳膊说道。“他们在这会非常安全。我向你保证。”

 

雷古勒斯生硬地点了点头——以一种几乎和他父亲一模一样的方式,但不知怎的,这一动作对于一个瘦巴巴的十八岁男孩来说显得相当滑稽,然后他顺从地拿起了餐具柜上的两个瓶子。随后校长站了起来,他那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充沛精力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莉莉,我想我能否——和你说几句话呢。”

 

他朝着西里斯的方向眨了眨眼(西里斯正靠在沙发上,显然对被留下单独面对自己的直系亲属毫无热情),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年轻的波特夫人紧跟在了他身后。他们一走进那灯光昏暗的小厨房,邓布利多就关上了他们身后的门。

 

“邓布利多教授——?”

 

他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

 

“我一会要和詹姆碰面。我今晚派他去执行任务了。我已经有他的消息了,他很安全——”莉莉松了一口气。“我想他很累——但情绪高昂。他还不知道今晚发生了什么,当然,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

 

莉莉慢慢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了看紧闭的门。

 

“邓布利多教授……”她转过身来说。“今晚发生了什么?”

 

“一笔重要的交易——但我目前还没法肆意透露。”他神秘地说。

 

“但我不明白,那个挂坠盒是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西里斯的父母吗,莉莉?”邓布利多突然对打断了她的话。她眨了眨眼——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一时间把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

 

“你觉得他们怎么样?”

 

她对这个问题考虑了许久。

 

“他们似乎非常骄傲。”她最终说道,手指绕着她那深红的头发。

 

“老练的回答。”邓布利多说,似乎被逗乐了。“他们的确——极其骄傲。事实上,这据说是这个家族最显著的特征。”他顿了一会儿。“在了解他们对你的朋友做过什么后,他们今天让你惊讶了吗?”

 

“没有。”莉莉立刻答道——这是一个脱口而出的答案。她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惊讶——尽管她本来对他们也不存在预期,因为她从没真正停下来考虑过西里斯的父母。“他从不提起他们。”

 

“布莱克家族是英国最古老、最富有的巫师家族之一。我们的历史中点缀着他们的事迹——不过,作为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如果你对他们熟悉的话我反而会惊讶呢。他们有出了名的魔法天赋、美貌以及……。”邓布利多仔细地琢磨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不那么美味的魔法的嗜好。”

 

“你是说他们是黑巫师?”

 

“有些是,毫无疑问。”邓布利多叹了口气。“西里斯是这个家族第四代的长子——他的父亲,奥赖恩,你刚刚见过,是法定继承人和代理家主。奥赖恩和他的妻子,沃尔布加,是二代堂亲,这使得他们的两个儿子是双重布莱克——从他们家族的角度来看,这只会比常规的结合更令人向往。”

 

“据我所知,西里斯是个被翘首以盼的孩子。作为他父亲的继承人,他在被分入斯莱特林并在七年后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完美纯血女巫然后传宗接代的期望中被培养长大——如你所见布莱克家的孩子都是以星座来命名的,这应该能让你见得他们自视甚高。你能想象事情是在哪里出了问题吗?”

 

她既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她唯一能做的是惊奇于邓布利多竟然知道这一切,西里斯可什么也没和她说过——也不明白他此时的微笑。她摇着头,而邓布利多笑着,好像这是个只有他才懂得玩笑。

 

“西里斯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遇见了你未来的丈夫。”莉莉的杏仁状的眼睛睁大了,然后她也笑了起来。“詹姆立刻说服了他他俩会玩得更开心如果,呃,如果他俩在同一个学院——他倾向于格兰芬多——然后西里斯同意了,这使他成为很多代以来第一个被分进格兰芬多的布莱克。”邓布利多的眼睛闪烁着。“我想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到现在还没完全从这个损失中缓过来,不过我认为詹姆是对的。”

 

“我想他会同意这点的。”莉莉笑着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教授?”

 

“这是个——十分微妙的情况。”邓布利多皱了皱眉,沉思着。“雷古勒斯·布莱克的叛变令人惊讶,但显然,他是出于诚心而寻求了他哥哥的帮助。他想要得到家人的保护——但他的父母就没那么容易估计了。这个大家族里遍布着食死徒和其同伙——我相信西里斯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直到现在,他的父母即使没有公然支持伏地魔,但也是认同他的事业的。”

 

莉莉打了个寒颤。

 

“直到现在?”

 

邓布利多的嘴角挂着一种严肃而胜利般的微笑。

 

“我认为在一夜间有不是一个,而是两个布莱克家的儿子被谋杀未遂可能会给他们的这种认同泼泼凉水。”他抚着胡须。“我怀疑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家族的成员——即使是像西里斯这样的血统叛徒——可能会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对他们来说今晚可能是一个转折点——以及一个机会。”

 

“你认为布莱克夫妇会加入我们?”莉莉心存怀疑地问道。他摇了摇头。

 

“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我说服他们不把自己儿子们的行为透露给伏地魔的追随者是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他一脸沉思的说道。“这会很困难。我相信你能看出来,他们不信任我——事实上,他们对我持有一种格外个人化的厌恶。”

 

“为什么?”

 

“他们把西里斯的离家出走归咎于我的影响。”他温和地说。“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我恐怕,詹姆,承受着他们最主要怨恨,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他暂时不要参与进来——也是为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做你需要的任何事。”她说道,坐得更直了。邓布利多微笑着赞许地点了点头:“我们都会。”

 

“这对西里斯来说会很艰难。我需要在他的帮助下得到他父母的配合,但这可能需要——他个人采取某种绥靖政策,而我认为这对他来说将会非常困难。他和父母间的感情,我相信你能看出来,是……复杂的。因此,他并不总是……客观的。”

 

“我有点感觉到了。”她承认道,一边用手指转着她的婚戒。“他和我说他被他父母断绝了关系,但他们看起来不像——”

 

“——对他完全无动于衷?”邓布利多巧妙地替她说完了。莉莉犹豫着点了点头。“你一如既往是个敏锐的人类行为观察者。尽管西里斯对于血统纯洁有着极其现代的看法,但他仍然聪颖、迷人、英俊、法力高强——以及是他们的儿子。”他面带愉悦的说道。“当他就在他们面前时,这些是很难被忽视的——而雷古勒斯的濒死促成了这一画面。如果今晚的事没能……动摇他们对自己长子行为的立场,我会感到惊讶的。”

 

“有道理——但我怀疑西里斯不会这么想。”她同意道。“你需要我和詹姆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帮忙说服他——克制自己。”

 

“你的意思是要温和有礼,不要每五分钟就和他们吵一次?”邓布利多点点头,而她呻吟道。“哦,那会很有趣。”

 

“少点抵触可能会是个比较可行的开始。”他从眼镜上沿看着她。“我相信你们俩会让西里斯明白这是明智的。”

 

“那估计得需要一个小小的奇迹了。”

 

“有时候最困难的任务正是最出乎意料的。”邓布利多睿智地说道。

 

门猛地开了,然后西里斯跌跌撞撞地走进来,匆忙关上了门。

 

“你还在这儿——感谢梅林!”

 

“他要去见詹姆了。”莉莉告诉他,西里斯的脸色变白了。

 

“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他很好——圆满完成了社里的一个任务,”邓布利多告诉他,“我正要问莉莉她有没有什么口信要转达。”

 

“只有——我爱他并且会很快和他见面。”她转向了她显然因受伤而有些眩晕的朋友。“你有什么要和他说的吗?”

 

西里斯喷了喷鼻子。

 

“和你的一样——但我这么说他肯定会笑我肉麻的。”

 

“那就说我们俩都是这么说的,教授。”莉莉大笑着。

 

“邓布利多——”西里斯从莉莉身边走向了厨房柜台,邓布利多正带着轻微的好奇随意打量着电炉。“我……”

 

校长用他招牌式的神情盯着他的年轻学生。

 

“……你确定我不能和你一块过去吗?”他支吾着说完了。邓布利多笑了。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别的地方。休息一下吧,西里斯。”他温和地命令道。“你需要恢复体力。”

 

“如果她给我下毒的话。”西里斯说,用一种悲观的目光盯着他和莉莉的领导。“你得负责,你知道的,对吧?”

 

“我认为这不太可能,但我愿意担下责任。”他朝他们两个微笑着。“如果有情况我会通知你们。”

 

然后,他举起魔杖——施了他惯常的那种神秘的无声魔法——消失了。

 

他和莉莉对着邓布利多刚刚所在的地方盯了一会。

 

“我讨厌他这么做。”

 

西里斯转身走到餐桌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做什么?”

 

“话说一半就离开。”他向后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你感觉怎么样?”她在自己的座位上向前倾着身子,关切地问道。

 

“很好!我只是累了。我的脑袋感觉……非常好。”他不怎么自信地说道。莉莉觉得最好不要和他争论。

 

“不过——最好还是别冒险,是不是?”她理智地说。

 

“你和邓布利多刚刚在这说了什么?”

 

“他只是——告诉我了点事。关于你们家。”西里斯抱着双臂,会意的看着她。“她不会给你下毒的。”莉莉说。

 

“你可不知道。”

 

“西里斯·奥赖恩·布莱克!”一个专横的声音从厨房门外传来。“你跑哪儿去了?”

 

他耸着肩,并没有从桌子旁起身,而是越过脏兮兮的桌子朝莉莉皱着眉头。他面前放着一个丢掉的外卖餐盒,他闷闷不乐地戳了戳。

 

“你知道这公寓不大吧?”莉莉强忍着笑意问道。

 

“我不能让她轻松得逞。”

 

“布莱克夫人——我们在这儿!”莉莉喊道;西里斯责备地看了她一眼,又弯下腰去。不一会儿那个难对付的女人本人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她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盒子——看起来有点像个针线盒,但莉莉猜测那里面装满了魔药材料——家养小精灵在她的脚边,手里拿着几个大玻璃瓶和一些看起来很不祥的东西。

 

“所以你就一直躲在这。”她一边说,一边轻蔑地扫视着房间。

 

“我没。”他说道,坐直了身子,试图保持点尊严。

 

“起来。”她不耐烦道命令道,快步走到他身边。“我得看看那些伤口。”

 

他抬头挑衅的瞪着她——莉莉觉得他原则上会拒绝任何命令。布莱克夫人只是眯起眼睛,举起魔杖,把他身下的椅子变没了。他惊叫了一声,匆忙想要抓住桌子边缘,但没成功,然后一屁股摔在了铺着肮脏油毡的地板上。

 

“哎哟!”他叫着,懊恼地揉着后腰,抬起头问道。“这是为什么?”

 

“你现在就得服药,而你的任性令人厌倦。”她告诉他,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下次直接会是地板。”

 

他慢慢地从地板上站起来——仍然使劲瞪着她——掸着身上的灰尘,显然没去看莉莉。

 

“现在——”她又环视了一下房间,厌恶地朝令邓布利多着迷的电炉喷着鼻子。“我假定这个破地方里有盥洗室——还是说你像野蛮人一样在楼外大小便?”

 

“是的,这有厕所。”他没精打采地说道,领着她走出了厨房。莉莉知道这一点也不好笑,真的不好笑——但在那一刻,她真希望莱姆斯也在这来和她一起分享西里斯脸上那种纯粹而凄惨的窘迫表情。

 

当他们走进那个小小的盥洗室时,西里斯敏锐地注意到了浴帘上的霉菌,以及洗手池上方镜子上的裂痕。所有东西都早就该清理了——当然,他很少待在这儿,因为凤凰社有很多夜间任务,但他在这世上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对他身后的女人找借口。因为那样会承认她的意见很重要(其实不重要,对他来说即使他睡在考文特花园的一个纸板箱底下也不关她屁事)。

 

他母亲的锐利眼睛用一种令人难堪的目光扫视着整个空间,最终落在了马桶上,西里斯赶紧把马桶盖放了下来,试图对这个差劲的地方做点改善。

 

“坐。”她命令道,然后凭空给自己变出了一个小凳子。

 

西里斯慢吞吞的委身到马桶上,看着他母亲在这个小房间里忙碌着,以一种令人惊叹的方式高效利用着空间,把她的魔药和小瓶里那些神秘的、有点邪恶的液体摆放整齐。她时不时会对小精灵低语几句,小精灵会递给她材料和瓶子,并在他的女主人转过身时恶狠狠地对西里斯瞪上一眼。

 

“现在,”她说道,终于转向了他。“伸出你的胳膊。”

 

一定得在这吗?”西里斯问道,带着一丝任性。她翻了翻眼睛。

 

“克利切——到外面等着。”布莱克夫人说道,带着罕见外露出的感情心不在焉地拍了拍他的头。“需要的话我会叫你。”

 

“是的,女主人。克利切会恭候着您。”他停下来,瞪了西里斯一眼。“需要的话,克利切就在外面。”

 

小精灵鞠了一躬,拖着脚走出了房间。他让门微微开着,透过门缝望着他们。西里斯烦躁地举起魔杖,对着小精灵的脸狠狠地关上了门。

 

“现在你感觉好点了?”他母亲干巴巴地问道。“手臂”。

 

西里斯朝她伸出手臂,看起来非常暴躁。布莱克夫人的左手温柔而强硬地固定着他的手臂——他紧绷着身子,然后,过了一会儿,又放松了。

 

“是的,好极了——哎呦 !”她毫无预兆地在他的伤口上倒了一大坨绿色药膏。“这疼得像是——!”

 

“——你为什么要在乎他在不在这儿?”她说道,把他的胳膊拉直了一些,以便能更容易地用魔杖把粘糊糊的药膏涂抹开。西里斯从喉咙后面发出了一个小小的“啧”声。“他不过是个仆人。”

 

“那你被他每隔五秒钟就瞪一次试试。”他回击道,试图从她虎钳般的紧握中挣脱出来,但没成功。“他一直都讨厌我,而我可没觉得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他有什么改进。”

 

“他怎么想有什么要紧呢?”她有点不耐烦地说。“你为什么要在乎?他在你之下。”

 

“你说得倒轻巧。”他哼了一声,试图把破烂t恤的袖子卷起来——作为一次避免袖子被她往他胳膊上倒的玩意弄脏的无效尝试。“他恨不得跪舔你走过的土地。”

 

“你和你弟弟真是彻底没救了。”她告诉他道,脸很低地俯在他的伤口上方——它正怪异地冒着泡,发出奇怪的砰砰声,但她的表情却和平常无二。“把小精灵当宠物一样对待,而你每次都好像它和你平等一样跟它吵架。”

 

“好吧,我们可没法都跟你一样善于掌管帮佣,母亲。”他酸溜溜地回答道,然后立刻涨红了脸。

 

这个词几乎是在无意中说出来的——但这仍是近三年来他第一次叫她“母亲”,她的眼睛肉眼可见的闪了一下。

 

“这是你们的问题。”她轻声对他说道,捏着他胳膊的手收的更紧了。“让他明白这会惹你恼火的人是你自己。你不能对仆人表现出软弱,他们会——”

 

“——我还以为你不能对任何人表现出软弱呢?”

 

很短暂——非常的短暂的一瞬间——她的面具滑落了,沃尔布加·布莱克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她流露出了一丝既非轻蔑也非恼怒的表情。她很快恢复了镇静,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总的来说,最好不。”她冷静地说道,然后把他的胳膊拉到水池边,放在了台子的陶瓷边缘上,以免伤口碰到任何东西。“在我配置好下副药前先在那放会儿。”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在她配制另一种治疗伤口的药膏前,他们就这样坐在沉重的寂静中。西里斯不自在地想起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母亲是个非凡的药剂师,他则着迷于升腾在空中五颜六色的烟雾,以及从坩埚里发出的嘶嘶和砰砰声,因此当他的言行非常得体时 (很少见),他会被允许观看她工作——当然,要保持安静,以免让她分心。

 

如果他能设法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激怒母亲,他就能观察坩埚里的东西,看到成品。她曾答应过在他上学后指导他这方面的知识。

 

但当然了,后来他上了学——然后在那场异常戏剧的分院后,西里斯再也没和她提过这事。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从来都对魔药没什么耐心。

 

她现在正全神贯注于她的药剂,因此他三年多来第一次可以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端详她。他母亲仍然很美,像他们家族的所有女人一样——弯弯的眉毛,乌黑的头发,挺直的鼻子和丰满的嘴唇——但他那难看的出走后的岁月仍让她苍老了一些。他可以看到她的鬓角显出了之前未有的灰色,以及眼周的鱼尾纹。最主要的是,她看上去疲惫而忧心忡忡。在他的人生中,她对他来说与其说是一个女人,不如说是一股自然的力量,因此看到这些能证明她,同样,是一个人类的小小迹象,使西里斯感到了不安。

 

这让他左胸腔上方的某个部位不受控的颤了颤。

 

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后,他母亲抬起了头,然后她和西里斯的目光锁在了一起。被发现后西里斯吃了一惊,他涨红了脸,慌忙躲闪着目光,盯向了墙上的一大片水渍。

 

在她等待药膏在坩埚里凝固的过程中,房间里再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西里斯不敢再去冒险看她。不管多么尴尬,他也宁愿他们俩不要说话,并希望在余下的这漫长的近距离接触的时间里,她除了发号施令外什么都要不对他说。

 

“你弟弟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她轻声问道,在把他的胳膊从水池边抬起来时打破了沉默。西里斯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以至于他没有对自己受到的粗暴对待提出抗议。这一次,他甚至动都没动。

 

“你的意思是——他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她点了点头,弯下了腰——往他的胳膊上倒了些红色的、刺鼻的东西。他耸了耸肩。“不知道。我估计是他的食死徒哥们儿告诉他的——没准他们一直在跟踪我。”

 

她与他的目光再次锁在了一起,她用一种锐利而强硬的眼神望着他,让他立刻挺直了腰。

 

“这是事实!”西里斯坚持道——他认出了她眼中的指责。“雷古勒斯和我并没有……背着你偷偷见面,或者别的什么。我可没带坏他,如果你在担心这个的话。”

 

“你最后一次和他讲话是什么时候?”

 

“去年圣诞节!”他厉声说,气得连撒谎都忘了。“我在破釜酒吧碰到他——我觉得他喝醉了,对我大骂了一通,说我是个多糟糕的儿子,毁了你和父亲的生活,然后又气冲冲的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讲话,相信我,他当时看起来可没拿我当榜样。”

 

她用一种超出所需的的力气紧攥着他的胳膊,挥动着魔杖。他的皮肤开始愈合了。

 

“雷古勒斯·阿克图勒斯一直都把你当榜样。”布莱克夫人说道,语气尖刻,而她的儿子则爆发出了大笑。

 

“拜托——他崇拜的是你和爸爸(注:这里用的是dad,他之前一直用的都是Father和Mother)!”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忍不住的讥讽。“他从来不听我的。”

 

“你弟弟今晚在做了一件极其鲁莽的蠢事之后差点死了。”他母亲说道,眉头皱得更紧了。“然后他出现在了你的家门口。你指望我相信你与此无关吗?”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是雷古勒斯自己醒悟了?”西里斯问道,朝天花板翻着白眼。“也许他其实能有自己的想法?”

 

她大声喷着鼻子;布莱克夫人脸上极度怀疑的表情表明她,实际上,并不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西里斯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抬头望着天花板。

 

“我不敢相信。”他冷哼着。“你竟然真的想把这事归咎于。如果这是任何人的错,那也是你和你丈夫的。”

 

“以萨拉查的名义——”她怒叱着,猛拽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她。“——你这是什么意思?”

 

西里斯挑衅地瞪着她。

 

“那,你觉得他一开始为什么要加入他们呢?”他毫无顾忌地说——她吃惊地松开了他的下巴,而他继续施压道:“为了你们的认可他什么都愿意做,甚至是加入该死的食死徒。我敢打赌他还觉得自己给你们添光了呢,那个蠢货。”

 

她盯着他,对于自己被以这样的方式讲话吓了一跳——显然三年的分离已经让她淡忘了——然后她的眼睛像猫一样眯了起来。

 

“你没有资格批评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她嘶嘶地说,带着克制的怒火——她有着火山般的暴脾气,而当它在表面下冒着泡的时候,是最危险的。他怒目而视,准备迎战。“在你的所作所为之后,在你放弃了自己的责任之后,在你——”

 

“我知道,我知道——”他冷漠地打断了她。“我是个烂儿子,丢光了你们的脸——你不用再重复了,相信我,你上次对我说的所有话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要是有必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凭记忆背诵出来。不用费心为了而装得这有多要紧似的,我很清楚你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生下过我。”

 

他把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飞快的撤到了离她三寸远的地方。

 

令西里斯十分惊讶的是,他母亲没有对他大喊大叫——他那戏剧性的爆发让她僵在了原地,只是盯着他——先是震惊,然后是……令人不解的……别的什么。布莱克夫人的灰眼睛大睁着,她的愤怒几乎立刻蒸发了,留下了一种奇怪的、近乎于理解的神情。

 

“你不应该让自己过于激动。”她平静地说,轻轻把他的胳膊拉回了自己身边。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比被她诅咒更震惊。

 

“今晚你遭受了很多。”沃尔布加继续轻声说道,检查着他的胳膊。“我不应该激怒你的。我——很抱歉。”

 

这些话说得非常快,非常不自然——但这丝毫没有降低其影响。西里斯从没听过她向任何人道歉,更别说向了。他和母亲的争吵也从未有过不是以门被大声摔上或母亲对他的尖叫而告终的,所以现在检查着他的这个冷静而克制的女人很可能是个陌生人。

 

“你——你刚说什么?”他脱口而出。他感到嘴里发干,头脑发晕,而她却十分平和而冷静——一点儿也不像她自己。也许幻觉开始发作了。

 

“你听得很清楚。”布莱克夫人轻声说,用手指碰了碰他的伤口边缘。

 

它在她冰冷手指的触摸下有些刺痛——但它不疼了。

 

“我以为——”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自己的手臂,拼命想要转移话题。“我以为我脸上那道伤口才是要命的那个。”

 

“我马上就会查看那个。"她平静地说。“我如果不先治疗这个的话你会留疤的。”

 

“谁会在乎我有没有疤啊?”西里斯脱口而出。他正在检查那块半愈合皮肤的母亲抬起头,带着一种‘你-傻-了-吗’的表情。

 

“我会。”她厉声说,扬起了完美的眉毛。“你想在自己胳膊上留块丑陋的疤痕吗?人们会怎么想?”

 

“觉得我是个非常危险的酷家伙。”西里斯咧嘴一笑,用一种无礼的语气说,显然是故意想惹她生气。“我听说有些女孩觉得这样很性感。”

 

“不许用那个粗俗的字眼。”她命令道,而他任性地朝她皱了皱鼻子。

 

“这是……”她松开了他的手臂(显然它通过了检查,他尝试着活动了几下,惊异于伤口的愈合——它几乎恢复正常了!)然后转向她的魔药材料箱开始准备下一副药。“……那个女孩喜欢的?”

 

他皱起了眉头,十分困惑。

 

“什么女孩?”

 

“客厅里的女孩。”他母亲失去耐心的说道,似乎觉得他在故意装傻。“红头发的那个。”

 

“你是说莉莉?”他问道,完全不知所措——直到他看到布莱克夫人表情的变化。“她和这有什么……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母亲说,平静地转向她的坩埚。西里斯发出一声有点无法抑制的大笑。

 

“她不是我的——你不会觉得……”她就是这么觉得的。“她可戴着婚戒呢!”

 

“她有吗?”布莱克夫人漫不经心地问,手里拿着一缕独角兽毛,对着昏暗的灯光。“我没注意到。”

 

“你当然没有。”西里斯说,机敏地盯着她的侧影。与他不同,他母亲是掩饰内心真实想法的大师——他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她是我朋友詹姆的妻子。你不会真觉得我会结婚吧?”

 

“我早就不会对你的所作所为感到惊讶了。”他的母亲带着坚忍的大度回答说。一种嘲弄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发了出来。

 

“好吧,这点你倒不用担心。我永远不会结婚的。”

 

他母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不悦让他畏缩了。布莱克夫人注意到了,当她转向坩埚,点燃下面的火时,她的表情无疑是愉悦的。

 

“这是一种非常幼稚的态度,”她漫不经心的评价道。他伸开双腿,把已经痊愈的胳膊枕在脑后,仰着身子满不在乎地望着天花板。唉,这个马桶让这个动作不像往常那么优雅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干嘛要那么做?”他傲慢地说。“结婚无聊至极。”

 

“别说傻话。”她厉声说,从她魔杖里冒出来的明亮的蓝色火焰危险的燃烧着。“你当然会结婚生子。你还能做什么?”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聊这个?”他说,再次坐直了身子。沃尔布加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又闪了闪,让她的儿子更困惑了。

 

他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猛然意识到在她刻意展露的高傲之下,她内心其实很不安。

 

这是他人生中最离奇的一个夜晚——但自从他走进客厅并发现父母围在雷吉身边之后,西里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夜晚对他们来说也同样离奇。他们即使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受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指令被困在离家出走的血统叛徒儿子位于伦敦的公寓里,就像从来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给他包扎她日常来往的人们的儿子在战斗中给他留下的伤口一样。

 

这一切都超纲了。

 

而他们所能做的就是炒古早纠纷的冷饭——争吵那些不应该,也不可能再要紧的事,否则他们还能做什么?这是他俩唯一熟悉的剧本。西里斯从来没有排练过这一刻,因为他自打从格里莫广场离家出走的那晚起就开启了自己的生活,并确信自己再也不用跟他们讲话了。

 

把他们想象成那晚的样子,会更容易,更简单些——就像把雷吉当作是另一个不明身份的食死徒,而非他那因高烧而颤抖着瘫倒在沙发上的瘦巴巴的弟弟会更容易些一样。

 

但现在……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想了。她身上仍然散发着山茶花和玫瑰水的气味,仍然佩戴着同样的珍珠首饰,仍然只需一瞥就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流着血的八岁小孩。

 

他从没想象过再次面对她会是什么样子——即使想过,他也绝对没想象过她弯着腰在他脏兮兮的厕所里为他配制药剂的场景。

 

“你瞧。”西里斯沉重地叹了口气,尴尬的连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我知道这不……别管我了。我们还是——接着聊些……稳妥的话题吧。”

 

她飞快抬起了头,然后又低了下去,继续用魔杖捣着的非洲树蛇皮。

 

“好吧。”她冷冷地表示同意。

 

“那么,爸爸去哪儿了?”他问道,有些坐立不安。他真希望她没挡住房间唯一的出口。

 

“他在照顾雷古勒斯。”她平静地说。“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转向她,她伸手捏住的下巴——比上次更温柔的把它拉向了她。

 

“父亲成了保姆?”西里斯喷了喷鼻子。“真是什么新鲜事儿都有——哎呦。”

 

她举起魔杖对着他的脸念了个咒语——西里斯感到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并从镜子的一角里看到他的脸在闪着火花,排斥着布莱克夫人的任何尝试。

 

“嗯。”她低声说道。“顽固。”

 

“我还是诅咒?”

 

“都。”她立刻回应道。“所幸,诅咒不会顶嘴。”

 

“你怎么知道它不会?”他不安地问。“这个囊……”

 

“囊尾咒?”

 

“是的……这个。”

 

“哦,我碰到过一两次。”她含糊地说道。他瞟了她一眼。

 

“给别人扔过?”他试图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问道。

 

“就算扔过,我也不太可能告诉你,对吧?”她说道,坦率地说,这比直截了当地否认更令人不安。“这是罗齐尔家的最爱。”

 

“老实说,这解释了德鲁埃拉舅母的很多事(注:西格纳斯·布莱克的妻子,原姓罗齐尔,贝拉,纳西莎和安多米达的母亲)。”

 

“不许无礼。”她告诫他。她仍然托着他的脸,用另一只手拔掉塞子,把瓶子探进了坩埚里。“喝掉。”

 

他考虑着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相当肯定这是埃文·罗齐尔扔给他的,而她刚刚的话几乎证实了他的怀疑,但最终他决定在目前的情况下,最好还是不要把话题引到这方面。

 

“这是什么?”他说道,警惕地盯着药水——他一显露出想要挣脱的意向,她就把他的下巴捏得更紧了。

 

“这是为了防止你的头脑混乱。"她生气地说。

 

“这可有点晚了,是不是?”他说道。她用魔杖捅了捅他。“好吧,好吧——我喝。”

 

他喝了一口,脸皱成了一团。

 

“太恶心了。”他哽咽着说。“梅林,这比阿尼玛格斯魔药还恶心——”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她猛地说道。

 

他一边暗自咒骂着自己的愚蠢,一边调整着表情——尽力在她的钳制和脸颊上疼痛的伤口下做到最好——摆出了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呃……没有理由。”他说着,盯着她鹰一般的眼睛,希望自己看上去不要太像一只兔子。“我是说,我不知道。”

 

他又喝了一大口魔药——第二口的味道甚至更恶心——然后敏锐地意识到他母亲仍在用极度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那么——”他绞尽脑汁想找点什么来转移她对他严重违法的魔法活动的注意力,然后想到了他之前目睹到的父母间的无声交流。”——那个挂坠盒。”

 

她仍然离他的脸很近,低声念着某种古怪的治疗咒语,因此他能看到她的下巴在不受控地紧绷着。

 

“那怎么了?”她说着,用一根手指摸了摸他的右脸颊。他颤了颤。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西里斯问,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他一眼。

 

“我有一个……猜测。”她终于回答道。“我想你也有同感。”

 

他慢慢地点了点头——她是知道的

 

“你认为爸爸——”她把他的头往后推,往伤口上滴了几滴一碰到就嘶嘶作响的酸性物质。“也知道吗?”

 

“这无关紧要。”她母亲含糊其辞地说。“很晚了。你弟弟现在应该睡着了——你也应该睡了。”

 

“应该,”他哼了一声——但她话音刚落,他就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谁说的?”

 

他又看了看镜子——然后惊讶地发现伤口虽然还没消失,但已经在消退了。他试着摸了摸——它已经愈合了,虽然还有些痕迹,但已经不疼了。

 

“任何有脑子的巫师都会这么说。”他母亲厉声说。“现在是半夜而你还中了诅咒。”

 

“但我现在好了!无论如何,要睡觉了吗?”她没有理会这个问题,而是迅速而高效地把瓶子放回了药箱。她似乎一点都不累,尽管今夜发生的事确实让她衰老了一些。“听着,我就不睡了,我和你一起照看雷吉,然后等邓布利多回来——”

 

“克利切!”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小精灵出现在了水池里;西里斯吓得往后一仰,脑袋撞在了橱柜的边上。他大声咒骂着,瞪着克利切。

 

“你召唤他之前能警告我一下吗?”他一边抱怨一边揉着后脑勺。

 

“女主人叫克利切?”小精灵用嘶嘶的、谄媚的声音说道。

 

“是的。”她傲慢地说。“到卧室去给西里斯少爷生上火,他要睡觉了。”

 

“这没有壁炉给他生火,母亲。”西里斯说道,他很恼火,但并没有对她试图控制自己感到惊讶。“而且无论如何,我和你说了我很好,我不会去睡觉的。”

 

“没有壁炉?”她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怎么给这地方供暖的?”

 

“通常,我不供。”她对此冷笑着。“麻瓜们用电暖气,我一般不这么麻烦。和你们比我喜欢凉快/酷(cooler)点儿,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住在该死的暖炉里的。”

 

她没有理会他,而是转向了小精灵。

 

“那就给他——拿杯水来。”布莱克夫人偷偷地对小精灵做了个手势,然后回头看了看她的儿子,他已经站了起来,试图活动他的双腿。西里斯仍有些微微摇晃,但很明显是由于疲劳而非受伤。克利切的眼睛朝着小少爷的方向闪着光,然后他鞠了一躬,快步走出了房间。

 

“我们去看看雷古勒斯吧,然后——”

 

“等会儿。”

 

沃尔布加闪身巧妙地挡住了他通往门口的路。克利切又出现了,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银制大酒杯,里脸装满了似乎是水的东西。他的女主人弯腰从小精灵手里接过它,递给了她的儿子。

 

“先喝点东西。”她用平淡的声音说。西里斯低头看着它,立刻起了疑心。“你一定渴了。”

 

“我可以自己接水,谢谢——”

 

“别犯蠢了。”她说道,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仍然举着那只沉重的大酒杯,就像挥舞着一件武器似的。西里斯盯着大酒杯看了一会儿,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

 

“……这到底是什么?”他交叉着双臂问道。布莱克夫人对其中所隐含的指控连眼都没眨一下。

 

“你听到我吩咐小精灵拿的是什么?”他母亲耐心地问道。

 

“水。”

 

“你见过我的仆人违背直接命令吗?”

 

“没。”他不情愿地回答道。

 

“那么,你觉得这是什么?”

 

“水,当然。”他咬着牙说。他母亲歪着头,摆出一副她知道他一向厌恶的有点优越的样子。

 

“而你现在在害怕喝一杯水吗?”她讽刺地问道。

 

“我当然不——”西里斯从她手里夺过大酒杯,喝了一大口。立刻,他的膝盖弯了下去,他不得不抓住毛巾架以免自己滑到地上。他母亲带着她那特有的冷漠看着他半倒在地;小精灵则用魔法把高脚杯稳在了半空,显然早就料到了会发生什么。

 

“克利切,扶他起来。”她命令小精灵,小精灵拖着脚走到西里斯身边,用魔法和蛮力把他拉了起来。他和布莱克夫人成功地把这位长子从狭小的盥洗室推到了走廊上。他倒在墙上,不得不靠他母亲才得以站直。

 

“你——骗我!”他愤怒地咕哝道。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在往下掉了,他试图把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但没能成功,他感觉自己的四肢像果冻一样。

 

“不,我没有——那是水(it was water)。”

 

“是啊,水……掺了无梦……酣睡剂。”

 

“你如果不那么顽固,我就不会玩这种把戏了,是不是?”她冷冷地说,没有显露出一丝内疚。“现在,卧室在哪儿?”

 

他把头转向走廊另一侧的一扇门,然后她和家养小精灵几乎是把他拖了进去。

 

他的力量正在迅速地流失,但尽管意识在逐渐模糊,西里斯还是很庆幸卧室里没什么会让人尴尬的东西——只有光秃秃的墙壁和一张在他一头栽进去前就万幸的铺好了的床。

 

“你不能这么睡,西里斯——”这个声音很熟悉,非常熟悉——而且带着些恼火,这话他听过无数次了,是谁在对他说话——?“赶紧翻过来,你这个傻孩子。”

 

哦,没错——她。他对着被子咕哝了几句非常粗鲁的话。谢天谢地,在他感到自己被强行翻过身之前,她只听到了大致内容。

 

他朝天花板眨了眨眼睛——然后他母亲的脸浮现在了眼前。西里斯觉得自己的床沉了一下——她真的在他身边坐下来了吗?

 

“现在,把剩下的药喝了。”沃尔布加强硬地说,把高脚杯举到了他的唇边。

 

“我不——”她把药倒进他嘴里,他反射性地咽了下去。他模糊地想到如果没有被下药的话他按理说估计会吐出来——只不过他现在真的太困了,而她的强迫给了他一个不反抗借口,尽管这有点丢人。好吧——最糟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当然,雷吉得以更体面的逃过一劫——但他敢拿加隆打赌,他弟弟会在被要求的那一刻就毫不犹豫的喝下这该死的酣睡剂。

 

压在床上的重量消失了,她的脸消失了。角落里传来了一些动静,然后这个凉风嗖嗖的房间立刻变得暖和了起来。他暗暗怀疑她刚刚凭空把一部分墙面变成了一个壁炉,如果他没为这地方交一千七百英镑押金的话这其实很有趣,明天管理员发现他的屋顶伸出了一个额外的烟囱时会不会吓一跳呢?

 

她的脸又出现了。

 

“我看得出来你还在抵抗它。”她说道,也许是因为困意,但他确信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忍俊的意味。“你为什么总要这样?”

 

“不能……让你……赢……”

 

“我会说我已经赢了。”她轻声对他说,看着他的眼皮打一场必败的仗。他感到自己脚边有了动静——一定是克利切脱下了他的运动鞋,因为她还在盯着他,而他能感觉到她那小却有力的手搭在他那只没受伤的胳膊上。“至少这次我赢了。”

 

“谢谢……你懂的……给我治疗。”他睡意朦胧地小声说道。她在很长一顿时间里什么都没说,她的脸在他的眼中忽隐忽现。出于某种原因,他希望自己能看清她。

 

“不客气。”布莱克夫人最终轻声说道。

 

“晚安……”他抵着枕头稍稍动了动脑袋。“……母亲。”

 

一个温柔的声音回应了他,几乎比耳语还低。他没能听清楚说了什么,但它使他感到了温暖,使他回想起了一种多年未有的来自遥远的孩提时代的安全感。

 

在西里斯渐渐入睡时,他最后的意识是感到一缕整晚都固执的粘在自己前额上的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被小心翼翼地拨开了。


GBBSFK

【授权翻译/小天狼星x原创女主】Vivicendium S1C43

早上好:D

提要:禁闭day3


Chapter43 If you wish to be loved, love

接下来的一周和上一周一样的过去了。薇薇安和西里斯在下课吃过晚饭后去找费尔奇报道关禁闭,而费尔奇似乎把让他们每晚过的都比上一晚更艰难当作了人生目标。薇薇安把她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花在了三楼的教室里。为了尽可能谨慎地对待自己的缺席,她经常把时间分散在教室和图书馆两个地方,在公共场合专注于研究,在私下测试自己的咒语。她还没有在活的生物身上测试过,但她知道自己最终将不得不迈出这一步。不过,由于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拉丁语的选择,测试倒也并不必要。


对于任务,她的...

早上好:D

提要:禁闭day3


Chapter43 If you wish to be loved, love

接下来的一周和上一周一样的过去了。薇薇安和西里斯在下课吃过晚饭后去找费尔奇报道关禁闭,而费尔奇似乎把让他们每晚过的都比上一晚更艰难当作了人生目标。薇薇安把她所有的闲暇时间都花在了三楼的教室里。为了尽可能谨慎地对待自己的缺席,她经常把时间分散在教室和图书馆两个地方,在公共场合专注于研究,在私下测试自己的咒语。她还没有在活的生物身上测试过,但她知道自己最终将不得不迈出这一步。不过,由于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拉丁语的选择,测试倒也并不必要。

 

对于任务,她的大部分时间都埋头于《高级语言学家的拉丁语进阶》上,羊皮纸和笔记本上塞满了可能的词汇和语词。她还用到了古代如尼文课本,尽管从本质上它并不是咒语的传统语言,但仍给她提供了一些研究思路。如尼文也是她更熟悉的领域,因为她一直对它很着迷,这增强了研究过程的稳定性。不过,总的来说,尽管她确信自己的总体方向是正确的,但不断的失败仍让她感到了焦虑。截止到周末,她绝对已经把预期的拉丁语词根“Vivere”修改了几十次了,但都没有成功。她漏掉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也许是另一个能把魔法集中在她目标结果上的动词,或者是一个能改变性质的不同的前缀或后缀——但她目前还不知道漏掉的可能是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她决定在今天下午花更多时间研究,并希望这能给她带来一些她所遗漏的咒语碎片的启示。谢天谢地,她那张处在图书馆偏僻过道里的桌子今天没有人来打扰。她趴在父亲借给她的书上,重读着大部分她已经读过的内容。她认为问题的答案与阴尸本身的性质有关,因此她需要尽力钻研有关这个生物的一切。

 

唯一的问题是这本写给已经对黑暗生物有着充分了解的知识分子的书相当枯燥,而昨晚熬到凌晨试图完成所拖欠的作业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了。虽然才下午三点左右,但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这张安静的桌子虽然可以保护隐私,但却不能帮她保持清醒。

 

当大约一小时后拉到她身边的椅子的声音打破安宁时,她已经和瞌睡斗争了一段时间了,她一方面因为有人加入和恼火,另一方面又因为注意力得以转移而松了口气。

 

“如果平斯看到你睡在她的书上,她会很生气的。”加文一边乐呵呵地告诉她,一边把他的大书包扔到大腿上翻找着。

 

她轻微的恼火在意识到入侵者只是加文后消失了,薇薇安困倦着哼哼着表示同意。

 

他一边整理羊皮纸,一边瞥了一眼她,低声说:“我应该让女学生会主席减少你的巡逻排班吗?你看起来几个星期都没有好好睡觉了。”

 

听到他善意的建议,薇薇安马上眨了眨眼睛,清清嗓子说:“不用,我很好。只是这本书太无聊而已。”她没有提到他说她一直没有好好睡觉这点是对的。确切地说,她圣诞节之后就没有了。他在无意中击中的要害让她多少有点伤脑筋。她的疲惫有这么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把苍白憔悴的皮肤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掩盖的很成功了呢……

 

加文审视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然后耸耸肩打开一本课本,只是说道:“好吧。”然后就把话题转到了他的最爱上:“你真的还没写完防御术的论文吗?明天就得交了。”

 

这个问题让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直到加文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她的阅读材料比了个手势。毕竟,除非是有关黑魔法防御术,否则她不应该去读一本叫《起死回生》的书。薇薇安张开嘴说:“噢,我昨晚就写完了,但我想在明天之前核实一些论点。”

 

这句话在事实上至少有一半是正确的。她确实在昨晚完成了防御术的论文,在公共休息室里熬夜拼命地完成了尽可能多的作业,以便能把精力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她怀疑不管是否有任务,她的父母都不会乐于看到她的成绩下降。她确信他们非常期望她能在完成任务的同时保持班里拔尖的成绩。

 

加文哼哼着。他似乎觉得她有点不对劲,但这还不足以让他真的担心,因为他很快就谈论起了自己的论文,他选择写些什么,以及它是如何比指定的二十英寸长了十五英寸并导致他不得不回去悲痛的删除了许多他原本的(而且是重要的!)注释。

 

他在结束了独白后,说道:“无论如何,我给你带了些你可能喜欢读的东西。”然后,他俯身再一次翻起他的包并拿出一本书递给了她。他身体前倾,急切地说:“这是关于一个人在自己身上做实验,让自己变得隐形,然后花了整本书的时间试图扭转这一现象的故事。这是一本麻瓜的书,但我觉得它其实是一个巫师用笔名写的。”

 

薇薇安扬起眉毛,往下看了一眼,承认道:“《隐形人》?这听起来确实有点可疑。”

 

加文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你应该读一读,真的不错。哦,我差点忘了——莉莉让我把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上面一丝不苟的写着薇薇安的名字。当她给他一个奇怪的眼神时,加文耸了耸肩:“我在来这的路上碰到了她。而且——你能信吗?——她和波特在一起。而且她没有要杀他。”

 

薇薇安确实不信,她怀疑的看着加文。他只是又耸耸肩,转身翻起了课本,留下薇薇安去翻阅莉莉的纸条。

 

“薇薇安,

 

我想知道你是否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参加这个周六的鼻涕虫俱乐部晚宴?波特一直要我和他一起去,但我更愿意和一个智商比巨怪高的人一起。(斯拉格霍恩真的邀请了他。我想这是因为他是男学生会主席。)不管怎样,鉴于我们很少在级长会议之外交谈,我知道这可能有点唐突,但由于我们不能邀请那些不在鼻涕虫俱乐部的人来参加晚宴,我认为你至少能让波特离我远点。

 

真诚地,

 

莉莉”

 

薇薇安立刻疑神疑鬼地眯起眼睛。当加文看到她的表情时,他朝她扬起眉毛,问道:“怎么了?她想要什么?”

 

“她想和我一起去斯拉格霍恩的晚宴。作为朋友。”薇薇安回答,听起来有点厌恶。

 

加文露出了被逗乐地笑容,咯咯的说:“你觉得困扰吗?我还以为你已经摒弃偏见了呢。”

 

他如此轻巧的揭露使薇薇安惊愕的看着他。她马上张嘴想要否认他的话,然后只是顿了一下,咕哝道:“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加文问道,打开墨水瓶,蘸了蘸他的苍鹫羽毛笔。

 

薇薇安看着他把它落在羊皮纸上。“我不能和莉莉·伊万斯一起去参加鼻涕虫俱乐部的晚宴——这和我的信仰没有关系。”她很快补充道,尽管她没有详细说明她的信仰,也没有说明她的信仰自今年年初以来有所改变的事实。“你忘了那儿会有很多斯莱特林。”

 

加文抬头瞥了她一眼,皱起眉头:“是啊,但这是个晚宴。你不用和那么多人一起交际。我听说斯拉格霍恩通常吃完甜点就会把大家赶回去了。”

 

虽然这是真的,但薇薇安仍不想和莉莉一起去。这并不是说她不喜欢莉莉——她不像某些格兰芬多那样让人讨厌——但这仍让她觉得是个坏主意。加文似乎不这么想,不过,薇薇安决定结束这个对话以免它进入其他方向,例如她会待在她自己院的聚集区。她只是咕哝着又把书往前拉了拉。

 

“无所谓。我得考虑一下。”薇薇安低语着把莉莉的便条塞进了书的前页。

 

加文哼哼着:“我觉得你应该去。那天是周末所以你晚上不用关禁闭,而且这么做绝对会让波特生气,这可是个加分项。”

 

她不得不承认惹恼詹姆是一种很好的消遣,所以当薇薇安阅读加文来之前的那段文字时她发现自己在窃笑。

 

不过说到詹姆·波特……

 

“你没必要写的这么过分。”詹姆交叉双臂低声说着,悄悄地把一本书塞回薇薇安过道后的书架上:“我的智商和巨怪不一样。”

 

在他旁边,莉莉坏笑着轻声回答:“但薇薇安觉得一样。”

 

詹姆怒目而视了半秒钟,然后双眼闪闪发亮的转向她,声音稍微大了一点,高兴地说:“但你觉得不一样?”

 

莉莉顿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话中的暗示,然后迅速回答说:“反正如我所说,这招会有用的。她没有立刻拒绝,这意味着我能说服她以朋友的身份和我一起去。”

 

詹姆点点头:“是的。但如果你的整个计划没成功——”

 

“它会的。”

 

“——我就要尝试我的点子了。”他们一边回到图书馆大厅,詹姆一边宣布道。

 

莉莉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嘲笑道:“你的点子糟透了。”

 

“不好意思,我可是在这个计划上花了很多心思。”詹姆傲慢地吸了口气,拿回了他之前为了侦察工作而暂时离开的椅子。他张开嘴想请双臂交叉在桌旁徘徊的莉莉坐下,但他没有机会,因为——圣天使合唱团啊——莉莉竟然拉出一把椅子自己坐下来了。

 

詹姆茫然而惊奇地盯着她,直到莉莉奇怪的看着他,质问道:“干嘛?”

 

他张开嘴想滔滔不绝地谈论她对于桌子的选择,但很快意识到这可能会惹恼她,于是喃喃地说:“呃……没什么。你做魔法史作业了吗?”

 

莉莉扬起眉毛:“我当然做了。”然后等着他问——

 

“能借我一下吗?”

 

她瞪着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来反驳道:“自己做,证明你比巨怪聪明,詹姆·波特。”

 

说完,她就走了。詹姆看着她离去,神情恍惚,愁眉苦脸,然后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你的恶作剧怎么样了,大脚板?”几小时后,詹姆一边坐在格兰芬多长桌旁吃晚饭,一边问道。他的心上人还没有出现在礼堂里,所以他一直往门口扫视着看她什么时候来。今天她在图书馆念他名字的方式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翻腾,因此他心情非常愉快的往盘子里塞满了烤土豆、洋葱和牛排。

 

西里斯扬起眉毛,瞥了他一眼:“如果你指的是那个恶作剧的话,它仍在进行中。”

 

“你是说情——”彼得开始了,但在西里斯瞪了他一眼后意识到了自己响亮的声音并沉默了下来。“那些诗?”他结束了,把声音压成了耳语。

 

“你是说你还在寄?”詹姆问道,看起来有点惊讶。

 

西里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惊讶,于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了。我为什么不?”

 

莱姆斯也有点惊讶。詹姆和他交换了一下眼神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应该已经厌倦了,仅此而已。”

 

西里斯·布莱克会厌倦于捉弄薇薇安·布莱尔这一见解显然令西里斯感到新奇,因为他扬起眉毛,茫然地盯着他的朋友们说道:“厌倦?先生们,如果非要有什么的话,那就是我现在更投入了。”

 

他想到了前几天禁闭中薇薇安可爱的尴尬,以及她穿着他的外套的景象(和她在穿他外套之前的景象)。她在礼堂外试探性地看着他,她在昏暗的火光下静静地喘着气的样子是那么的迷人。他想起了她那红润的脸,她那野火般的眼睛,以及他当时有多想吻她,尽管他一直很勇敢,他也没能在那时提起勇气去这么做并面对在那之后薇薇安的暴怒。想到这,他几乎是令人眩晕的微笑着,带着一种孩子气的魅力,好几个正在用餐的女孩都朝他瞥了过来,因为这是西里斯·布莱克,他太出众了。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只有一个例外。(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莱姆斯看着他那孩子气的笑容说:“那,你终于承认了?”

 

“承认什么?”西里斯问道,目光无意识的飘向了斯莱特林长桌。今晚薇薇安背对他坐着,但他仍能欣赏她深色幕布般的头发,回忆起在他的指尖下它是多么的柔滑。他的脑海中自那时起就浮现出一种渴望,想把它缠绕在他的手上,把她的头往后拉,让自己的嘴唇掠过她的脖颈。事实上,这让他一整天都几乎无法思考别的事情。

 

“你喜欢她。”莱姆斯推断道,奇怪的看着西里斯。

 

彼得和詹姆也转过身来看着他,尽管表情各不相同。詹姆似乎在期待着西里斯承认这件他们都已经知道的事情。彼得看起来则不太高兴,他用背叛的眼神看着西里斯,好像西里斯喜欢薇薇安·布莱尔是对一种对他们掠夺情谊的真正背叛。但尽管如此,就连彼得似乎也没有对这一想法感到惊讶。在目睹了西里斯几个月以来与自己真心的不断搏斗后,这一事实对彼得的打击已经减轻了不少。

 

“喜欢她?”西里斯重复道,好像又要否认似的。他的朋友们对他扬起眉毛等待着,直到他最终嘟囔道:“无所谓了,不是吗?她讨厌我。我这回真把事情搞砸了。”

 

这显然不是其他掠夺者以为会听到的,他们看起来很震惊。詹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莱姆斯的眉毛扬到了发际线。就连彼得也吃惊的转过头来端详着西里斯,好像他认为西里斯疯了。

 

詹姆的嘴巴张合了几次,直到他说道:“所以你这是承认你之前的恶作剧太过火咯。”只是为了得到一些解答。

 

西里斯叹了口气,再次嘟囔道:“是的,我的意思是,我不会那么做的,要是我知道我有一天会——“他说到这踌躇了,这倒不一定是因为他不想说出接下来的句子,而是因为薇薇安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闪烁,使他对这个话题的本质有些懊悔。

 

“你说你喜欢我,你是说你喜欢我,还是说你在为从一年级就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而感到难过? 说实话,布莱克,一想到你对我是那种喜欢,我就想吐。”

 

当然,他在表面上否认了自己对她很混蛋,但他还没有瞎到看不出她指的是什么。他对她就是个混蛋。理由?如果波特夫人,这个他认为更像是他母亲的人,知道了他在过去的六年里对薇薇安说过和做过的事,她可能会心脏病发作。而且说老实话,叫她婊子,那只是他所做过的最不值一提的错事。

 

她当然不会信任他到觉得他会诚心帮她。她不会相信他喜欢她。她不会允许他接近她。而他不能因此责怪她,因为如果他们的位置颠倒,他绝对会在接受她的帮助前就让她滚蛋。他如今绝对明白了为什么人们说后见是个婊子(hindsight is a bitch,类似中文的事后诸葛亮)。

 

尖头叉子有点畏缩,毫无疑问因为他同意他朋友的看法,他说道:“好吧,但你还可以补救。别对自己太苛刻了,大脚板。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布莱尔其实比她愿意承认的要喜欢你。”

 

莱姆斯点点头:“是啊,如果你告诉她那些诗是你写的,并请求她原谅,我相信她会——”

 

“哇,哇,哇,谁说我要告诉她我是她的神秘诗人了?”西里斯质问道,他懊悔的表情立刻变成了坚定的否认。

 

詹姆和莱姆斯沉默了。

 

彼得沾沾自喜地笑着,宣称道:“大脚板永远不会那么做。”被背叛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一些。

 

西里斯不停的点着头:“是的,那样我会英年早逝的。”

 

他看起来有点被可以预见的前景吓着了,这其实让詹姆觉得有点好笑,也让莱姆斯不那么挑剔了。

 

莱姆斯摇摇头,叹息道:“每个秘密最终都会大白于天下的,西里斯。你可能得记住这一点。”

 

但西里斯坚定地说:“不是每个秘密,莱姆。你确定你是一个掠夺者吗?”

 

在莱姆斯为他的掠夺者身份辩护之前,詹姆突然坐直了身子打断道:“莉莉花,你来了!”

 

莉莉匆匆走到玛琳和其他格兰芬多女生坐的地方,恼火地看了他一眼,并在路过他的时候厉声说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不许那样叫我,波特。”但詹姆对她的语气眼都没眨一下。

 

“她今天管我叫‘詹姆’。”他只是告知他的朋友们道,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其他的掠夺者翻着白眼,突然想起了西里斯的爱情生活其实并不是他们小团体中唯一复杂且令人困惑的。

 

情诗的话题在剩下的晚餐和夜晚中一直萦绕在西里斯的脑海。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在那晚的禁闭里提到了这件事。

 

费尔奇带着薇薇安和西里斯进了地窖,那的一个魔药课教室和一个笨手笨脚的二年级学生发生了冲突。由此产生的坩埚爆炸最终导致了整个教室的撤离。学校里关于它被毁的谣言已经广为流传了,这其中也有斯拉格霍恩的推波助澜,在七年级的课上,每当学生加材料太快或“不看说明书!”时,他就会数次提起这事。显然,他非常担心类似事件会重演。

 

不管怎么说,这地方现在一团糟。烧焦的材料粘在桌面和墙壁上,一只非常不幸的坩埚需要用力擦洗,事故现场周围一片狼藉。

 

“祝你们刮擦蝙蝠大脑玩得开心!”费尔奇愉快地说道,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间,欢快的吹着吉格舞口哨。西里斯一边朝管理员翻白眼,一边迅速的卷起袖子,嘟囔着费尔奇是如何在请求被整。

 

薇薇安保持沉默的脱下她的斯莱特林长袍,把头发绑了起来。这种沉默不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她现在觉得跟西里斯·布莱克聊天总比在禁闭期间尴尬而沉默的干活要好一点。(只是一点,请注意。)

 

“你最近收到信了吗?”西里斯慢慢地问道,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后就把注意力转向了在远处那面墙的中间一排的桌子,那上面被蝙蝠大脑击中了。他得想办法把它留给薇薇安,因为他实在不想清理。他不擅长打扫卫生。

 

同样在查看桌子状况的薇薇安,双臂交叉,斜睨了他一眼。“信?”她催促道,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西里斯清了清嗓子。“浪漫类型的那种。”他靠在一张干净的桌子上说明道,开始质疑自己为什么要问她。这只是因为莱姆斯关于所有秘密终将大白的话不停在他耳边回响。如果被她发现那些信都是他自己捏造用来整她的恶作剧,那他们在过去几次禁闭中看似形成的岌岌可危的休战绝对会彻底破灭。想到这,他做了个鬼脸,揉着脖子想象着她怒火中烧的表情。

 

薇薇安翻了个白眼:“哦。你是说那个自以为是个诗人的小混蛋?没有,感谢梅林。”

 

现在西里斯确实为她似乎对他的恶作剧毫不在意而感到了一丝宽慰,但他更多的为她无意中对他和他出众诗歌的侮辱而感到了怠慢。“自以为是个诗人?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在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过于被冒犯以至于不可能给人一种局外人的错觉后,他急忙补充道:“那些诗不可能那么烂吧。”

 

薇薇安大笑着从费尔奇美滋滋的给他们准备的那堆破布里抓起一块朝他扔过去,然后自己也抓起一块,回答说:“不算烂。事实上……嗯,其中一些——好吧,重点是我可从来没有想要收到过它们。”

 

西里斯很快点了点头,说:“嗯。这——呃……有道理。”然后他沉默下来,开始谴责自己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话题。但他似乎无法释怀。他越是思索,莱姆斯的话就越在他脑子里盘旋,他也越想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彻底停止这个恶作剧。但只有一个问题。它现在根本不像一个恶作剧了。

 

他要怎么解释呢?好吧,它就像魁地奇。当然,跑圈,伸展运动以及所有的体能训练不一定是有趣的。开始的时候,很累。但练得越多,难度就越小。当你的力量增强到一个节点后,训练根本就不会让你觉得累了;当你的韧性增强到让你更擅长飞行后,飞行就会像呼吸一样自然。

 

起初,写这些诗对于他来说只是一种单纯的消遣。他想把薇薇安看透。最初几首诗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通过编写它们来获得一种邪恶的乐趣并希望她能落入他的圈套,因为这样他就能向她证明她没有她自己认为的那样受重视。但他现在不再那么看她了,他现在已经习惯把自己的心里话倾注到那些诗句里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是在圣诞节前还是之后?一个人能精确地指出他们是何时坠入爱河的吗?还是说爱是由一层层的思想和行动组成,它们贴合得太紧密以至于无法被分辨?

 

西里斯一边开始擦桌子,一边慢慢地问道:“……你觉得这个暗恋者是谁?”

 

他的一部分想法是,他应该赶紧打住然后转移话题,以免她怀疑他对这个话题的兴趣超出了一个局外人应有的好奇心。但另一部分,更大的一部分,他太想知道她对此事的想法了,他说服自己也许了解完她的看法会让他对这一切不再那么不确定。他当然不会宣称自己为那些信而内疚,但他确实感到些许懊悔。

 

薇薇安脸上带着可以形容为恼火的表情瞥了他一眼,但现在气氛有点太平静了,她没法产生这种情绪。他们一起清理着桌子,房间里很安静,西里斯也似乎没想用这个问题来惹她生气。他一直让自己的眼睛专注于工作,而她从他无动于衷的表情中没有察觉到任何欺骗的迹象。

 

“你干嘛要在意?”她嘟囔着,她还没有准备好把这个版本的西里斯·布莱克和她熟悉的那个总是试图以各种方式胜过她的版本联系起来。她从眼角飞速的瞥了他一眼,但没有抬头和他对视。他竟然一次也没有侮辱她这点太奇怪了。她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其实希望他能这么做,哪怕只是为了让他们回到更熟悉的节奏里。

 

西里斯耸了耸肩,把抹布浸到旁边的一桶肥皂水里,然后用比以前更大的力气继续擦着桌子。

 

“只是好奇而已。”他低声说。沉默了几秒后,他提高了声音:“如果他是你意料之外的人呢?比如——比如一个教授之类的?”

 

薇薇安立即停止了工作,以便能狠狠的瞪着他,她咬牙切齿的说: “你觉得我们的教授会给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写情诗?”她很明显被他的提议冒犯并恶心到了。

 

西里斯,明知不是最优选择,但还是忍不住对他的随口的提议在脑海中所产生的情景逗乐了,他窃笑着说:“安德森只有……多少来着,三十九?四十?”

 

短暂的沉默降临在他们身上,西里斯继续擦拭着桌子的表面,薇薇安则直视着他,脸上带着一种相当轻蔑的表情。直到西里斯发出一声含混的叫喊,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因为薇薇安把那块湿漉漉的、满是蝙蝠大脑的破布扔到了他的脸上。

 

“喂!”他惊叫道,挥舞着胳膊试图把那块恶心的破布从他天使般的脸上除去:“这只是个想法,没必要对我发疯!”

 

她瞪着他:“你基本上就是在说,在一所从一年级到七年级可能有一千多名学生的学校里,唯一愿意给我写情诗的人是一位比我年长两倍的绝望的教授。”

 

随后她又低声嘟囔了几句气恼的话并决定离他越远越好。西里斯没法对此太难过,因为她为了摆脱他而选择了最可怕的那面墙。他踢开桌子下的脏抹布,伸手拿了一块干净的,一边看着她,一边皱着眉头思考她说的话。

 

她说的确实有道理。

 

“说的对。但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一边否认一边再次靠在桌子上,开始把干巴的蝙蝠大脑从桌面上刮下来。“我只是举了一个非常极端的例子来说明你的秘密诗人是一个你意料之外的人。”

 

薇薇安哼了一声,没有搭理他,宁愿用重新燃起的报复心刮擦墙壁。

 

“比如说,如果是个三年级呢?”

 

她咬紧牙关,没看他一眼。

 

“或者,如果他根本不是学生呢?也许他住在霍格莫德,有一天看见了你,然后——”

 

她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想知道自己怎么会觉得西里斯·布莱克也许不像她一直认为的那么令人讨厌。

 

“或者——我有个想法——也许他是个格兰芬多。”

 

老实说,她真不知道自己那天晚上是怎么了,竟然让他摸了她的脸颊——

 

“什么?”薇薇安转过身来,盯着西里斯的眼睛,他的话过滤了她的思想:“格兰芬多?”

 

不知什么原因,西里斯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仔细打量着她。但她没有注意到,因为她正忙着厌恶地皱起鼻子。

 

“嗯,我是说,这是有可能的。”西里斯说。他的声音很谨慎。甚至是试探:“也许这是他表达感情的唯一方式……毕竟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是死敌……”

 

她眯着眼睛看着他,立刻说:“这太可笑了。”然后转身面对墙壁,继续她的工作。

 

“不一定。”西里斯耸了耸肩,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尽量轻些。他仔细地观察薇薇安的后脑勺,希望能看到她的表情来更好地了解她的想法。她简短而含糊的回答实在没能给他多少信息。他慢慢地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是谁?”

 

薇薇安瞪着他,慢吞吞的说:“斯莱特林当然是最理想的。也许是雷古勒斯吧。”

 

她不是真的这么觉得。雷古勒斯不是那种会在业余时间写情诗的人,他尤其不会费心于这种神秘兮兮的事。任何她之前对于他是神秘诗人的猜测都已经被雷古勒斯忙于他那想要成为食死徒的鼓吹而改变了。他不会允许自己为如此世俗的事分心的。说了这么多,看着西里斯对她的随口猜测而产生反应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雷古勒斯? !你指的是我弟弟?”西里斯气急败坏地说,听起来他被这个想法严重的冒犯到了。

 

薇薇安哼了一声,忍住窃笑,然后转过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天真的困惑:“你还认识别的雷古勒斯吗?”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他永远不会给你写情诗。他宁愿勒死自己。”

 

薇薇安耸了耸肩:“好吧,他总比愚蠢的格兰芬多好。”

 

西里斯似乎被冒犯的更严重了,这对她来说相当滑稽,因为说实话,他为什么这么在意?他真的会因为她不希望一个格兰芬多缠着她而感到苦恼吗?这肯定是因为自尊心。此外,鉴于他以拒绝斯莱特林女生而出名,他对此可没有发言权。

 

“哦……我伤害到你的感情了吗?”薇薇安坏笑着,听起来充满希望。

 

西里斯怒目而视,推开桌子,双臂交叉:“是的,确实。格兰芬多们很棒。我们忠诚、善良、勇敢——”

 

“别忘了无知。”她插了进来,但他显然无视了她。

 

“——有骑士风度,当然还是天生的决斗家——”

 

“又吵又讨厌。”她好心地说。

 

他瞪了她一眼,继续说:“而且我们勇于承认错误。”

 

然后他顿了一下,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因为他正向她隐瞒着一个会让她怒不可遏的秘密……

 

“那又怎么样?”她问,把他的思绪从这些想法中拉了出来。“我相信雷古勒斯忠诚而有骑士风度——”

 

“也许是对黑魔王吧。”西里斯抱怨道。

 

“——而且他也不像你这么讨厌又烦人。”

 

听到这,西里斯开口反驳道:“他充满偏见,而且极度推崇血统身份。”当她看起来要和他争论的时,他举起手说:“别告诉我你不同意,因为我知道那是谎言。”

 

薇薇安抱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又伸手去拿抹布,一边清理桌子,一边回答:“拜托。你对纯血统那套偏见不感兴趣,薇薇安。否则你就不会和克拉克成为闺蜜了。”

 

是“闺蜜”这个词让她眉毛抽搐。还是因为他叫她“薇薇安”?她不确定,但她绝对注意到了。

 

她傲慢地喷了喷鼻子,转身继续打扫,说道:“这与你无关。”她可不欣赏他这么叫她,所以她一定得瞪他一眼确保他接收到了这个信息。不过从他对她翻了个白眼,然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清理桌子上的样子来看,她觉得他没有接收到,不过谢天谢地,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纠缠她。

 

好吧。她更想要纠缠他。

 

“那么……说到雷古勒斯,”她开始了,并在看到西里斯因为这句话而皱起的眉头时扬起了眉毛。只要提到他弟弟就足以让他生气。

 

“他什么?”他生硬的问道,听起来似乎想在谈话变得有意义之前就把它扼杀在萌芽状态。

 

她顿了一下,仔细地考量着自己的话,如果他们几个月前讨论这件事的话,她可能不会这么仔细。但出于某些原因,她发现自己不想让他太心烦。她非常清楚这个特殊的话题会使他在一定程度上伤心,虽然没有兄弟姐妹让她无法真正理解这种关系,或者当上述关系破裂到这种程度时会发生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一定的礼貌。尽管想到要对像他这样的人彬彬有礼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她还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对她耳语,让在她在处理此事时温柔一些。

 

但薇薇安没有像原本打算的那样直接问雷古勒斯,她问了一些完全不同的事。“你去麻瓜伦敦之后,他真的把你撵到你父亲那儿去了吗?”她问道,然后又继续擦洗墙壁,没有看他。她利用干活使自己分心还有助于另一件事,那就是阻止她对自己的问题想太多。

 

她为什么要好奇西里斯的观点呢?她以前从不在乎的……

 

西里斯似乎也对她的好奇心感到了困惑。当他回应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一种微妙地犹豫,好像他不确定她是真的想知道还是想通过问题来达成某种侮辱。

 

“嗯……有几次吧。”他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但她因为背对着他而没有看到。当她看起来没想要刻薄的回应时,他慢慢地补充道:“他过去就像影子一样跟着我。在某种程度上他几乎崇拜我……当然,那是在我被分到格兰芬多之前。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也不是一切。他花了几年时间来反抗他所成长的生活方式,但他的父母到三年级时才受够了他的态度,并开始更明显地表现出他们的不耐烦。至于雷古勒斯,他年纪小又易受影响,所以在他被分进斯莱特林的那一年,他崇拜西里斯的日子就戛然而止了。同伴压力、高年级同学富有偏见的评判,再加上他父母的性格,这些都让他孩提时代的偶像崇拜迅速崩塌了。

 

薇薇安沉默了一段时间,这让西里斯认为她一定对他的故事不怎么感兴趣。这到没有让他感到很惊讶。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个让听众渴望了解更多的故事。就他个人而言,他甚至觉得这个故事相当令人沮丧。他很少对别人公开他的过去。格兰芬多的另一个特点是乐观,他更喜欢乐观的看待自己的生活,看到幸福而非挑战。例如他的朋友们,波特夫妇,以及他在摒弃家族偏见的影响下为自己开创的新生活……

 

直到薇薇安突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要去麻瓜伦敦?”

 

已经习惯了房间里的寂静的西里斯听到后放慢了打扫速度,疑惑而惊讶地抬头望着她。她仍然背对着他。他发现自己非常希望能看到她的脸。

 

“你为什么想知道?”他回应道,想知道她问这些是为了什么。毕竟,这不是他们之间的标准关禁闭模式。他们通常不会有真诚的谈话,不会交流情感并自述过去,也没有敞开心扉谈论他们当前的处境或任何类似的事情。虽然她的问题不一定是情感化的,但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主要是因为她的声音太正常了。她的话语里没有嘲讽,她的声音里也没有侮辱。相反,它明确且好奇,如果他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他甚至会觉得这听起来很友好。

 

她耸了耸肩,说道:“总比一声不吭的干活好,不是吗?”

 

听到这,西里斯停了下来。也许她感觉到了他在盯着她,因为过了一会儿,薇薇安转过了头,他们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对方,直到她扬起眉毛,他清了清嗓子。

 

“好吧。我猜是吧。”他嘟囔着,低下头继续工作。他停顿了差不多一分钟来整理自己的想法,然后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道:“嗯——离我家几个街区远的地方有个酒吧,明白了?基本上每晚都会有乐队来演出。那太棒了。你听过摇滚吗?”

 

还没有回身擦洗墙壁的薇薇安发现自己相当惊讶于此时燃烧在西里斯眼中的兴奋,她看着他,低声说:“……没。”

 

“麻瓜的音乐太棒了。”他带着狡黠的微笑滔滔不绝地说。“他们太有才华了,有些吉他的重复段演奏听的我直起鸡皮疙瘩——歌词也棒的不可思议。整个氛围,真的——反正无论如何,我会跑到酒吧去听乐队演奏,虽然他们知道我是未成年但还是会让我进去。我想这是因为他们很欣赏我纯粹是为音乐而来,你懂吗?”

 

这太古怪了,当他满腔热情地向她解释自己已经被遗留在黑暗中的生活的一部分时,他在此刻是如此奇妙地吸引着她。她发现自己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手势,他狡黠的微笑——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挪动,直到她发现自己正好奇的前倾着听他说话。

 

“有个叫滚石的乐队。现在他们太出名了已经不在闭塞的小酒吧演出了,但有位酒吧老板给我介绍了他们。他们有那么多好歌。还有皇后乐队。我敢打赌,就算是你也不会说他们的歌难听。我的意思是,弗雷迪·墨丘里真是个传奇,你应该听听他的歌声——”

 

即使薇薇安正全神贯注的听着他的每一个字,西里斯也没有注意到。也许正是这种无知让她如此热衷于他说的话。他的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诱惑。他似乎根本不记得她还在这。

 

“——还有一些特别棒的美国乐队,比如雷蒙斯。我太爱他们对音乐的那种态度了。这就是摇滚的一切。态度。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它……”

 

他的眼睛忽然对上了她的眼睛,西里斯似乎突然意识到他在过去几分钟里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话。他在意识到这点时的脸上那轻微的尴尬逗的薇薇安想笑。她当然没笑,但那种冲动仍然存在,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呃。总之……雷古勒斯。对了。”西里斯咳嗽了一声,她抿着嘴唇,那股冲动越来越难以抑制了。“有天晚上他跟踪了我,然后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父母。他们相当生气。”

 

老实说,“相当生气”并不能完全涵盖当时的情景,但是西里斯不想把所有那些令人沮丧的细节托盘而出。那晚所造成的结果不适合去回想。反正为这种事焦虑也没什么用。表明他的父母比稍微生气更严重一些并且他们没有为此而后悔就足够了。

 

非常清楚有严格的纯血统父母是什么感觉的薇薇安完全听出了西里斯话外的信息,她专注的观察着他的表情,低声说道:“我明白了……”她想起了自己在麻瓜伦敦的那次失败之旅。她认为,在所有的人当中,她竟然和西里斯·布莱克共享了这种性质的回忆,这真是不可思议的奇怪。

 

西里斯迅速挥了挥手,补充道:“不管怎样,这并没有阻止我再去那家酒吧。事实上,这只会让我更叛逆。”

 

他嘲弄般的对她狡黠的笑着,灰色眼睛里闪着光的样子,终于让她露出了她一直想掩饰的笑容。它迅速地涌现上她的脸上并取代了之前几分钟的紧张不安,这让西里斯的体内也完全充斥了不同的情绪。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它是轻盈的、令人愉悦的、朦胧的,就像一个清爽的早晨,太阳还未完全穿透云层,只有几缕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在纯净而未被触及的鸽灰色黎明下,你就像新生儿一般大口的呼吸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作为回应。那狡黠的嘴角变成了更真诚的曲线,他突然想起自己从未见过她这样笑过。不是对他。

 

这真可爱。

 

“那,”薇薇安喃喃地说,伸手拿起一块新的破布,像他一样把注意力转回了桌子,因为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而她不确定她是否想要逃避或者否认自己看到了他的笑容:“它到底为什么叫摇滚呢?”

 

西里斯的笑意更浓了。他向后靠着,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它会让你想动。”

 

她扬起眉毛:“你的意思是跳舞。”

 

“不,”他回答道。“我的意思是动。我说的可不是那些纯血统聚会上无聊的华尔兹。”

 

薇薇安嘲笑的喃喃道:“华尔兹不无聊。再说,你已经很多年没参加过那种聚会了。”

 

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只是说:“瞧,有机会我会带你看的。这很难解释,除非你听到那种音乐的节拍。”然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他清清嗓子,低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之前纯粹的,真诚的笑容,被他们彼此更熟悉的取代了,薇薇安坏笑着拖着长音说道:“你是在问我愿不愿意和你跳舞吗,布莱克?”

 

是的,这样好多了。更舒服了。没有那么新鲜,不牢靠,以及不确定。

 

“也许吧,布莱尔。”西里斯慢吞吞地回答道。

 

接下来几分钟的发展很有意思。与其说对他的大胆感到恼火,或者对他的邀请感到厌恶,薇薇安只对他的提议感到了一种无声的愉悦。她没有感到紧张或尴尬。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看起来很像调情。那样的话就太荒谬了,因为薇薇安·布莱尔绝不会和西里斯·布莱克调情。所以她只是对他傻笑着,西里斯也只是对她歪歪的笑着,在这几分钟里,他们几乎没做别的事情。

 

这就是时间的有趣之处。有时时间似乎过得很快,时针只用几秒就转了一圈;而有时它似乎为你而放慢了脚步,仿佛是在适应某种从人类精神力中展开的太过疯狂以至于难以捕捉的任性冲动。然后,当时间尽可能地适应了这种任性冲动时,你在眨眼间就记起了之前在时间的重压下忘记的一切。这就是当薇薇安和西里斯突然意识到他们只是站在那像白痴一样冲着对方笑时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应该加快速度了。我估计费尔奇很快就会来检查。”西里斯说道,感觉自己脸上热腾腾的。他没有去看薇薇安是否有类似的反应。

 

“……嗯。”薇薇安眨眨眼,突然希望自己能退回到墙边。她突然觉得自己离他太近了,不仅仅是字面上的距离。

 

这到底是怎么了?这几乎感觉像是一座桥已经建立在他和她之间,在最短暂的瞬间里,薇薇安抬手就可以跨越广阔的天地,踏入他的世界。这个想法使她慌乱,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直到他们的禁闭结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她才有了答案。

 

他们踏进过道里,在尴尬的沉默中逗留了一会儿,就好像两人都想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就这样在两人之间建立了起来,直到它变成了不适。薇薇安犹豫了一会儿,瞟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声再见后就走进了黑暗的走廊。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就在附近,再往下走几个走廊就到了。她希望它是空的,这样她就能练习一下她的咒语了。但当她从他身边经过时,西里斯伸出手,轻轻地勾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来。他的手在她手臂上所产生的轻微压力令人惊叹: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它令人感到了不可思议的生动。她转身看着他,当他慢慢地把手从她的手臂上放下时,她感到了一种因为他没有继续触碰她而爆发出的困惑的失望。

 

“我……呃。只是想说……嗯……”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无论如何,我——”

 

“怎么?”她催促道。出于现在还不清楚的原因,她有点不耐烦,也有点喘不过气。

 

他又犹豫了一会儿。就在她要转身留他站在这继续结巴时,他说出了一些令她非常意想不到的话,这话让薇薇安如此的措手不及,以至于她没有转身。除了震惊地盯着他,她什么也没做。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目光坚定地盯着她身后的墙壁。他看起来很不自在,但还是很坚决。“为所有那些恶作剧和侮辱……还有骂你婊子。以及……一切。”

 

一切。比如把给她写情诗当做玩笑。比如为了找乐子玩弄她的感情,就因为薇薇安·布莱尔是个斯莱特林纯血统,她没有心。没有感情。没有灵魂。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犯过这么严重的错误。

 

薇薇安盯着他,他盯着墙,直到她最终挣扎着恢复镇静并嘲笑道:“好吧,确实是时候为你是个混蛋道歉了,布莱克。”

 

然后,因为这个道歉让她太局促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或者他是否希望她再说些什么——

 

她转身逃走了,她没有看到西里斯在看着她离开时嘴角上扬露出微笑的样子。直到她安全回到公共休息室,心脏疯狂的撞击着胸口,她才有了一种顿悟。

 

所有的那些副作用?颤抖、呼吸困难、对他歪歪的微笑和解释麻瓜音乐的热忱的注意……这一切都在她的脑海中盘旋,她头晕目眩的瘫倒在壁炉旁的沙发上,思绪交织在一起。

 

就像沙漠中的尘暴——狂风大作,黄沙漫天——带着这样的力量,即使一切开始平静下来,即使风静止了,世界被暂时的安宁笼罩,风眼仍让她觉得自己处在尘暴的中心。在那个中心,她看到了以前没见过的东西。让她震惊地呼出一口气的东西。让她摇着头希望能完全拒绝的东西。只是她不能拒绝它,因为无论她眨多少次眼它都还在那里。它不是海市蜃楼或幻象。它不能如此轻易地被抛在一旁。

 

但她还是尝试了,因为——

 

西里斯·布莱克是个混蛋。他是个格兰芬多。他是她所不是的一切,她从记事起就讨厌他。她不能喜欢他。

 

……她能吗?


望北之川

【ME】长情告白 50(完)

【50】

婚礼一直持续到晚上,当夜幕降临时,院子里无数藏在树荫、花丛中的小灯都亮了起来,轻柔地闪烁着橘黄色的小光晕。

白衣服的侍者托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而精致的美食和点心源源不断被放置在院子的长木桌上供大家享用。

Mark几乎邀请了整个硅谷的上层圈子,正是为了正式向他们介绍自己的伴侣。Eduardo很快就会在这里定居了,Mark迫不及待要把他带入自己的生活圈。


“你们知道吗,”Sean端着香槟打趣,“我还送过玫瑰给Eddie。”

这位著名的硅谷浪子和杰克·多西、戴维·卡普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聊天,在Sean的招呼下,Eduardo来到他们中...

【50】

婚礼一直持续到晚上,当夜幕降临时,院子里无数藏在树荫、花丛中的小灯都亮了起来,轻柔地闪烁着橘黄色的小光晕。

白衣服的侍者托着托盘,穿梭在人群中,而精致的美食和点心源源不断被放置在院子的长木桌上供大家享用。

Mark几乎邀请了整个硅谷的上层圈子,正是为了正式向他们介绍自己的伴侣。Eduardo很快就会在这里定居了,Mark迫不及待要把他带入自己的生活圈。

 

“你们知道吗,”Sean端着香槟打趣,“我还送过玫瑰给Eddie。”

这位著名的硅谷浪子和杰克·多西、戴维·卡普这些年轻人聚在一起聊天,在Sean的招呼下,Eduardo来到他们中间。

Sean已经半醉,大咧咧地搂住Eduardo的肩膀,还不忘探头去确认Mark被其他人缠住,才放胆炫耀,“这么大一束红玫瑰,收到的时候,他脸都红了。路人还起哄,以为我在追求他。”

戴维·卡普吃了一惊,“你敢撬Mark的墙角?!”

Eduardo大笑不止,“即使我脸红,那也一定是因为尴尬!他这是换了一种方式戏弄我,要我难堪!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非常讨厌我。”

“哈哈是的!”Sean比划了一下,“我第一次见到Eddie的时候,他穿着Prada,袖扣一看就价值不菲。我呢,刚被踢出Napster,又被唱片公司联合告上法庭宣告破产,穷得叮当响,能不讨厌他吗?”

“Eddie,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请你和Mark吃的那顿饭可是我赊账的钱!”

Eduardo笑了,“我怎么知道鼎鼎大名的Sean Parker连一顿饭都要赊账?你应该早说,我会大方地请你。”

“你这就真的很讨人厌了,Eddie!”Sean一边说着讨厌他,一边却亲昵地搂着Eduardo,“所以我看这家伙特别不顺眼,他跟我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嘛。典型的old money,浑身上下都金光闪闪。所以Eddie,你到底是怎么把Mark迷得七荤八素的?凭你漂亮的脸还是那身Prada?”

“这你可错了,”Eduardo大笑,“我跟Mark那时候还不是那种关系。”

“No no no!”Sean摇了摇喝空的酒杯,“你知道不,那时候我从不敢私下跟Mark说你一句坏话,因为我知道我一旦说出口,Mark毫不犹豫就会对我说‘你滚吧’,然后——Bang——我就三振出局了。”

“我现在也可以对你这么说。”Mark走过来,他拍开Sean的手,搂住Eduardo的腰,“你可以滚了,Sean。”

“怎样,我没说错吧?”Sean夸张地对杰克他们说,“看看我们的CEO,伟大的Mark Zuckerberg。”

大家笑成一片。

 

“在聊什么?”Mark加入他们的聊天。

“Sean说,在哈佛那会儿,我用Prada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Eduardo接过他递给自己的香槟,喝了一口,“我可不觉得有人看到我的Prada就会‘堕落’。”

“事实上,我会。”Mark坦荡地承认。

他搂着自己丈夫的腰,对所有人宣布自己对他的迷恋,“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公共课的助教,他上课就穿着他的Prada三件套,当众炫耀他漂亮的腰线、笔直的长腿。还有他做的案例分析,赤裸裸地炫耀他的学识和聪明。”

“这一定有效提高了大家的出席率——”Sean“喔”了一声。

“别胡说,Mark!”Eduardo嗔怪,他的脸微微发烫。

Mark得意洋洋地在他脸颊上飞快地偷了一个吻,继续对朋友们说,“所以后来他在犹太兄弟会的派对上走向我,跟我说Hello,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这个无聊的派对。”

“And I said——”Mark耸了耸肩,“YES.”

 

“Please,enough!”戴维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已婚人士!”

“撒谎!”Eduardo笑得不可自抑,“你当时连跟我握手都不乐意。”

“No!所以你为什么走向他?”Sean是第一次听这个,“拜托,派对上到处都是漂亮女孩。他这样的有什么好?”

“我不知道,”Eduardo笑了笑,“我只是觉得他很聪明,很可爱。”

“Cute?”杰克做了个晕眩的姿态,“说真的,我可能醉了,因为我听见了一个关于Mark的奇怪的形容词。”

“不,你没听错。”Eduardo冲他的新朋友眨了眨眼,大大方方说,“那时候Mark就站在那里,他是全场唯一穿着拖鞋和卫衣的男生,他的卷发乱糟糟的,看上蓬松极了,这难道不可爱吗?”

“没救了没救了,”Sean大呼受不了,“Eddie,我会怀疑你缺乏审美修养!”

 

热闹持续到晚上九点多,尽兴的人们才陆续告别,等到十点多,宾客终于全部离开。

婚礼策划团队有条不紊地清理场地,收起桌椅、撤下食物和酒水、整理厨房,但为了不影响两位新郎的休息,11点他们就大致收拾完毕离开了,唯剩下灯饰、礼台、乐队的钢琴等一些大件物品和布置,待明天再处理。

Eduardo送走他们后,看到Mark独自坐在院子的台阶上。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Eduardo走到Mark身边。

“怎么坐在这里?”Eduardo问他,“折腾大半天,累了吧?”

“还行。”Mark回过神抬头。

“回去休息吧。”Eduardo提议。

“来,陪我坐一会儿,Wardo。”Mark拉住他的手。

“怎么了?”Eduardo坐到他身边。

“明天他们就来把这些都拆了,有点舍不得。”Mark回过头,“再看几眼。”

院子此刻恢复了宁静,像他们的幸福在深夜熟睡过去,不复白天的热闹,没有刻意取悦他人的姿态,只露出最甜美安静的模样。两条时光路隐藏在这样星星点点的灯光中,就像他们生命中十年里的爱情一样不起眼。里面诉说的故事是如此安静,是深夜里呢喃细语的思念,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在聚光灯下,却真实而顽强地存在着。

想到这一点,Eduardo的心便像融化了一样,他挨近Mark,晚风像温柔的手,抚过他的颈脖和脸庞。

这对他来说有点冷,但Mark在他身边,当他挨近他,便觉得温暖,“那现在是完全属于我们的时间了。”

Mark笑着亲了亲他。

“所以那天,”两人依偎在一起,Eduardo轻声问,“我们认识的那个派对,你一开始就确定会跟我离开?”

“是的,当你走向我,当你对我说‘Hello’,我已经很确定我会跟你一起离开了。”Mark回答。

他说:“I was sure,and I still am.”

 

Eduardo嘴边的笑容像湖面的涟漪一样荡开。

“13年了,Mark。”Eduardo拉过Mark的手,打开他的手心,从他指根的戒指开始,沿着掌心的纹路慢慢描绘着,“从犹太兄弟联谊会那晚到现在,那么多事情发生,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就13年过去了。”

“认识你的那一年,我还不到20岁,现在我已年过30了,Wardo。”Mark回应。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离开派对,路过魏德纳图书馆吗?”Eduardo笑着问他。

“印象深刻,你说你毕业前一定要在图书馆里做一次爱。”Mark摇了摇头,“可惜没能实现。如果我们能早一点……只是时间不能回头了。”

“那只是个玩笑,难为你记了这么多年。”Eduardo笑道,“其实我也知道是绝不可能跑去图书馆里做爱的。”

Eduardo的脸微微泛着红,他今天也喝了不少酒,“我记得那之后,我从图书馆阶梯上跳下来,你跟在我后面,用一种平静又理所当然的声音,对我说‘baby step,Wardo’。”

“你提醒我注意脚下,还叫我Wardo——在这之前没人这么叫我,这个昵称真可爱,像某种糖果或者巧克力的名字。”

“在我脚下打滑的时候,我看到你把手从卫衣口袋里不自觉地抽出来,身体前倾,想要在我跌倒的时候拉我一把。”

“我回头看你,Mark,你那时候眉目还没有现在锋利,颧骨也没有现在这么高,带点稚气的感觉,虽然对于一个大学生而言,也足够锐利了。”他凑过去亲了一下Mark的脸颊,“于是我想,这个男孩子哪里有大家说的那么冷漠?他多么温柔……”

“只有你说我温柔。”Mark低笑。

“但那一刻,我也没想到,13年后的现在,我跟你并排坐在一间大房子的阶梯上,肩并着肩,手握着手,手指上戴着我们的婚戒。”

“Mark,人生有多少个13年?”Eduardo问,“而我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也还没有过完第三个13年,我生命里有将近一小半的时光,都与你有关。”

“我也没想过。”Mark被他的话触动,反手握紧他,“当年我想了解经济运作的原理,于是我选修了公共课经济学导论。”

“那可是热门课啊。”Eduardo感叹。

“是的。第一节课我没有去,第二节我准时去了,大阶梯教室里挤满了学生,熙熙攘攘的,他们在谈姑娘,在谈学分,在谈社团。”Mark说,“上课铃响起来后,你走上台,穿着Prada,又高挑又英俊,格外夺目,一看就是住艾略特楼的。”

“我身边的女孩们眼睛都亮了。她们吱吱喳喳地议论,说你真英俊,而且能当哈伦·曼昆教授助教的学生一定绝顶聪明。”

“我听见她们说,下节课要坐到前面去,因为助教总会坐在前排,这样她们就可以给你递写了电话号码的小纸条,或许还能加一个唇印。你会记住她们的名字的。”Mark笑起来。

“天啊,你怎么把这些记得这么清楚?”Eduardo大笑。

Mark耸了耸肩,“如果时间回到过去,我一定对她们说,‘Fuck off,he will be my boyfriend,bitch’。”

 

“别这么粗鲁,Mark。”Eduardo眉眼里都是笑意。

天气有点冷,他轻轻抖了一下。

Mark道:“进屋子里吧?”

“属于我们的时间太少了。”Eduardo摇摇头,“再坐一会儿吧,我也舍不得今晚。”

于是Mark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他身上,“你怕冷,身体也没有以前那么好了,别着凉。”

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Mark向来体温高又耐冷,在他的衣服里还能闻到他今天特意喷的古龙水混着香槟的味道,让Eduardo觉得自己要融化在这件外套里。

“再跟我说说以前的事情。”Eduardo靠在他身旁,说话时呵出淡淡的白色雾气,门罗帕克的日夜温差有些大,对他而言确实有些冷。

他轻轻说,“有些我都不记得了。”

“好。”Mark拉过他的手合在掌心搓揉,给他取暖,继续道,“然后,你开始协助教授随机点名。”

“你叫我的名字——Mark Zuckerberg。”他笑着看Eduardo,“于是我举起手,你环视了一圈教室,才找到我。你远远地看了我一眼,或许连我的模样也没有看清楚,又低头叫另一个名字。就好像对你来说,Mark Zuckerberg这个名字和其他名字别无二致,就好像我只是坐在那个阶梯教室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学生,和其他学生并没什么不同。”

“我还没写成名,没人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新生中的一个。”Mark笑了,“而你在哈佛可是小有名气。”

Eduardo笑着摇了摇头,安静地听着。

“点完名后,你开始分析上次教授给的案例。你侃侃而谈,这印证了女孩们对你的猜测,你聪明极了,却很谦逊温和,跟Dustin那些眼高于顶的学长们都不一样。我想,这家伙真聪明,如果我以后要开公司,一定要邀他一起。”

“但我没想到13年后,我会和那个穿Prada当助教的男孩子,变成这样一种关系。”Mark亲吻了一下Eduardo的手背,“合法的婚姻关系。”

 

“合法的婚姻关系。”Eduardo重复了一遍,然后笑起来,“我喜欢这个说法。”

“哦?”Mark挑眉。

“这意味着以后哪怕全世界都在指责你、冤枉你,或是无论他们如何评价你、判决你,哪怕是国会,哪怕是整个美利坚,我也仍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在你身边支持你。这是我的权利和义务,作为你的合法伴侣。”Eduardo笑着说。

“不会有这样的情况。”Mark吻他,“有你在,我不会做错事,你是我的良心,Wardo。”

Beast跑过来,蹭到他们身边,把毛茸茸的大脑袋靠在Eduardo的膝头上,Eduardo笑着逗弄它。

“更重要的是,”Mark唇角始终带着愉悦的弧度,看他揉Beast的卷毛时,好一会儿才开口,“Wardo,我不希望你在任何时候被世俗挡在外面,无法靠近我。”

“嗯?”Eduardo转头看他,“什么?”

Mark笑了笑,“你在ICU昏迷的时候,医院不允许我进入探望你,因为我和你没有任何法定的或血缘的关系。”

那是Mark第一次感觉到没有法律加冕的爱情在世俗权威前是多么卑微,任他位高权重,任他财富惊人,也不被承认为Eduardo的伴侣。

“你的父母兄长都能进去陪伴你,而我只能在ICU外等待着,在你被推进手术室的那段路上,远远地、无望地看你一眼,而这往往意味着你生命垂危,因此我又觉得还不如见不到你。”

“我不希望假如某一天我有什么意外,你会像我一样,因为没有法定关系而被驱逐,被剥夺你所应得的那些利益、权利。Wardo,你是我的伴侣,这一点必须获得法律的承认。我得保证在任何时候,你能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并且任何情况下,你能得到应得的一切。”

Eduardo在Mark的话里沉默了,他想说什么,又低下头去。Beast好奇地瞅了瞅两人,舔舔Eduardo的手以示安慰。

“怎么生气了,你哪来那么多气好生的?我只是说万一而已。”Mark好笑地说,他纠正了一下,“当然,等明天我们把结婚许可证交到政府办公室后,代表我们能合法地分享以后人生的每一刻,分享每一个重要的决定,不是吗?”

Eduardo仍旧不太高兴,小声嘟囔:“没人在结婚第一天说这种话。”

 

“Go,你papa又不高兴了,让daddy哄哄他。”Mark拍了拍Beast的脑袋,小家伙汪了两声,听话地哒哒哒跑走了。

Mark侧身抱住Eduardo,轻声笑着说,“你看,结婚了,我们从明天开始,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一间大房子里了,湾区的各种派对、晚宴,我都可以跟你一起去参加,这样就不会有莫名其妙的骨肉皮对你或我产生某些烦人的想法。然后在合适的某个时候,我们或许还能拥有一个孩子。”

“这些都挺诱人的,不是吗?”Mark晃了晃他。

“这就是你对我们新生活的全部想象吗?”Eduardo终于被他逗乐了。

“不然呢?”Mark抱紧Eduardo,手臂用力勒了他一下,然后亲吻他,“那你再补充一些?”

 

Eduardo在Mark的亲吻中闭上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他无意窥破了一个秘密,然后他被Mark推进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个世界充满了欢欣喜悦和无尽悲伤,他耐心等待着,既害怕这一天的到来,又害怕命运欺骗了他,这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每当身边的朋友坠入甜蜜的爱河,Eduardo便既羡慕,又愤怒——为什么别人都能拥有如此纯粹的快乐与幸福,而我只能拥有一点点无望的期待?

像安徒生童话里的那个小女孩,在火柴微弱的火光中看到憧憬,无望地在寒冬中靠着那点虚无缥缈的火光取暖。

 

直到他坠入黑暗,跌入命运的泥沼中,Mark不顾共沉沦的痛苦,义无反顾地拉住了他。

这一拉,就再没有放开过他的手。

Mark的爱是黑夜的明灯,他的耐心则是大海中央的灯塔;无论夜再黑再长,都有一盏灯常亮,无论风浪再大再冷,都有灯塔屹立指路。

回头一看,对于这份爱,再寂寞的等待,再漫长的忍受都是值得的。

他一直很感谢Mark,并且认为Mark在这段关系中才是真正伟大的那一个。

而他,或许他有漂亮的皮囊,或许他比普通人要聪明一些、性情温和一些,但他仍是世间万千庸人之一而已。

只因为窥见命运而先知,使他可以想象十年后、二十年后的生活,是这种想象,使他的爱情不至于被时间杀死,使他能忍受寂寞、抵御孤独。

但是Mark没有这样的眷顾,他看不见未来,亦没有答案,他在无知中摸索,在痛苦中忍耐,在挫败中坚持,在这样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在无尽的诱惑中,仍旧安静地、沉默地、全心全意地爱着自己。

对于这样深沉的爱与无私的付出,他对Eduardo提什么要求、要什么都不过分。

但是美利坚最年轻的白手起家的富翁,最擅长掠夺的投机主义者,这个新时代的天才,他所索要的,却比最普通、最平庸的男人还要少。

 

一间大房子,里面有你,夜晚亮着灯,养着一条可爱的小狗;或许在某个合适的时候,我们还会拥有一个孩子。

 

这是最简单的生活,但同时也是Eduardo所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12点了,回去吧?”Mark亲了他一下。

“等等。”Eduardo笑了笑,他站起来,走到乐队表演的地方,他们的乐器还没有收拾起来,包括钢琴上的留声机。

他挑出一张黑胶唱片放进去,很快,爱语与音符一起从转动的唱片中流淌出来。

 

No other love/再没有其他的爱

Oh the sweet contentment/比我在你身上寻找到的满足

that I find with you/更甜蜜

 

“Mark Zuckerberg先生。”Eduardo走向Mark,微微弯腰,“My love,my life,我有这个荣幸,在2015年的最后一天,也是我们走进婚姻的第一天,邀请你与我跳一支舞吗?”

Mark笑了,握上Eduardo递过来的手:“当然。”

 

他被Eduardo带入属于他们的舞台。

Eduardo挑的是Jo Stafford在1950年代发行的No Other Love,无论是歌还是黑胶唱片,都很有些年代了。

简单的钢琴伴奏和歌声都有些沙哑,但正是这些电流声杂音,反倒让夜更安静。

为了他们这曲华尔兹,Jo Stafford的歌声穿越六十年的时空飘然而至。

 

I was blessed with love to love you/我满怀爱意去爱你

Till the star burn out above you/直到你头顶上的星辰陨落

Till the moon is but a silver shell/直到月亮成了一个银色的外壳

 

在Jo Stafford的歌声中,银河繁星如雨落人间。

2015年的最后一天,与2015年里的其余363天并没有什么不同。

北半球陷入深夜,美国50个州的灯光一片接着一片渐次熄灭,加州大片土地重归黑暗,门罗帕克的人们进入梦乡。

可在门罗帕克的一个院子里——这个小得在加州地图上完全找不到一个点的这个院子里,那些落下的星星啊,在没有人看到的深夜,藏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此起彼落地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这是独属于爱情的夜晚,在他们世界的中心,在银河之下,在繁星闪烁的中央,两人相拥在一起此,交换亲吻。

 

No other love/再没有其他的爱

can warm my heart/能温暖我的心

Now that I've known the comfort of your arms/因为我已知道你臂间的温柔

 

他们等待这一支舞等了13年的时光。

156个月,4700多天,11万个小时,681万分钟——从他们邂逅的那个晚上,命运的指针开始转动,这是它到今天所有能丈量的全部时间。

在这漫长的13年里,他们犯下数不清的错误,而有些错误,只要一个念头、一个细节,就能扼杀。

但无数的巧合和年少的自负、冲动,让错误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将他们分隔千万里。

可爱情就像奇迹,哪怕是这样,最终仍然促使命运把他们导向了同样的终点。

他们依然在合适的时间步入婚姻——2015年的最后一天,在他们的人生中,不算快也不算慢,不算迟也不算早。

然后热闹的婚礼结束,夜深人静,他们在繁星璀璨中跳一支只属于他们的舞。

从爱情到婚姻,一切都是刚刚好。

 

当时间的指针重新开始转动,唱片播放完毕,歌收于最后一拍,这支舞来到最后一步,繁星回到夜空,黑夜重归寂静——

然后,Mark和Eduardo走回屋里,二楼卧室的灯亮起来,又熄灭。

到这一刻,这个故事该结束了,因为最好的故事应该结束在最好的一刻。

而生活——明天开始崭新的生活,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尾声】

最早发现Mark Facebook页面感情状态变更的是硅谷的一个科技博主。

他当时正在撰写一篇Mark Zuckerberg的年度回顾文章,打算在1月1日发出。文章已经写完了,他一边开着Mark的ins和Facebook页面,一边检查是否有遗漏的信息,在某次按下F5刷新时,他赫然发现Mark的情感状态变更了。

当时是晚上10点,这位科技博主在刷新过页面后,看到Mark的情感状态从“单身”忽然变成了“已婚”。

他揉了揉眼睛,又按了一下F5,那个“Married”的字样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没有改变过。

Mark Zuckerberg,在2015年的最后一天里,跳过了“恋爱”“订婚”,直接从“单身”改成了“已婚”,而婚姻对象是他的联合创始人兼前CFO——Eduardo Saverin。

他皱起眉,Mark的账号被盗了吗?哪个黑客这么调皮,盗了两人的号,还要搞这种一看就知道假得不能再假的恶作剧?

在这个平凡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周末深夜,似乎整个美国都准备入睡,互联网上还没有人发现这个小小的恶作剧秘密。

于是这位科技博主把这一切截图保存,打了“Mark账号被黑了”“Facebook联合创始人‘被结婚’”两个tag,发到了推特上。

 

这个小段子在发布后的10秒内,就已经赚取了几十个点赞,他得意洋洋地又在Mark的Facebook页面按了一下F5,想要看看这位暴君察觉自己账号被盗并改回那可笑的感情状态没有。

然后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Mark发布了一张照片,他穿着深蓝色的礼服,在阳光下拥吻他的联合创始人——穿着白色礼服的Eduardo Saverin。

Facebook的暴君非常公式化地写道:感谢美国的法律,现在我和Eduardo Saverin是合法的婚姻关系。

“我操?!”他呆了呆,然后猛地跳了起来,整张椅子“嘭”一声翻在地上。

就是在这一刻,网络沸腾了。

 

在Mark修改情感状态后,一张接着一张的照片被离开聚会的人们分享出来。参与婚礼的朋友们都在等Mark率先公布这个震惊美国的消息。

当他一变更感情状态,憋了大半天的人们就迫不及待纷纷分享他们在婚礼上的照片。

最先凑热闹的是推特CEO——杰克·多西。他发布了一张婚礼场地的照片,并且写道:“Amazing!我想大家都知道这是谁的婚礼了!!”

接着是拉里·佩奇、彼得·提尔、戴维·卡普、凯文·斯特罗姆、亚当·安杰洛……

硅谷最精英、最富有的那些年轻统治者们相继展示了同一个婚礼。

拉里·佩奇:哦,天啊!我以为这是一个派对!

彼得·提尔:谢天谢地,他们终于结婚了。

戴维·卡普:祝福曾经让Tumblr服务器宕机的两位!我想,Tumblr现在可以撑过这次“浩劫”!

凯文·斯特罗姆:我迫不及待想要看你们所有人震惊的脸。

亚当·安杰洛:以一场圆满的浪漫爱情长跑为2015年画上句号真是太合适不过了!

……

甚至连Tom Ford本人,也在ins发布了一张Eduardo的硬照,照片配了一句话:“Congratulation!TomFord for E.S/M.Z”。

 

他们之中,有人拍了婚礼场地图,有人分享了两人交换戒指的那一刻,还有人分享了婚礼的食物,它们被装在极具设计感的盘碟上,那些糖果色的马卡龙、松软的玛芬、冰激淋、各式各样的水果巧克力挞和派,非常梦幻可口。

有人还特意po出了一种不起眼的小点心——朴素的蛋白酥。

这个小东西满满的一盘,在丰盛精致的点心中特别扎眼,但它们得到了最多的赞:“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是Mark和Eduardo当年在哈佛第一次见面的那场派对上吃过的,太甜蜜了!他们真是可爱的一对!”

还有人偷偷录了一小段Mark的结婚誓言,Facebook的CEO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你真好看,Wardo”,把所有人都笑翻了。

 

在各种照片的狂轰滥炸下,数以万计的人涌入Mark和Eduardo的网页,想要对这场出人意料的婚姻一探究竟。

是的,毋庸置疑,他们结婚了,但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Mark的粉丝们全疯了,那些宅男们、科技博主们、黑客们,他们怎么都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在自己偶像身上的。

在他们所知道的故事里,这对著名的联合创始人在一场异常残酷的欺骗和商业决策中,以6亿美金和5%股份的代价分道扬镳。如果以一万九千美金的付出而言,这可是相当昂贵的价码。

在获知消息的那一刻,他们完全不敢置信Mark竟然会和当年那个贪婪的“巴西恶棍”结婚。他们不约而同一口咬定,两人所谓的“婚姻”肯定是有什么交易,或者是Mark有什么说不出的把柄握在了这“巴西恶棍”手里。

同时疯了的,还有那些以往躲在Tumblr圈地自萌的姑娘们。

多少年来,她们以为两人恢复友谊基本无望,而今年Eduardo那句“I have tremendous faith in Mark after rough years”,则是这辈子能吃到的最大的糖,谁知道现在正主直接结婚了,她们简直激动得落下眼泪。

Mark的男粉们和这些姑娘一时间撕得天昏地暗。没一会儿,当年Mark在博洛尼亚大学的演讲视频就被姑娘们扒了出来。

视频里Mark明确地说:“我在那场诉讼中所分割出去的所有并不是Facebook的损失。而是Eduardo所应得的,他是我选定的、并且承认的联合创始人之一。”

大家还没来得及在这句话里喘上气,又有眼尖的发现演讲时Mark频频看台下,仔细一看,台下坐着的不是Eduardo Saverin是谁?

这下不止是粉丝,全美吃瓜群众都彻底疯魔了。

 

Eduardo则在Facebook上发了他和Mark的一张合照,以及在ins上发了一个小视频。

他在社交网络似乎很低调寡言,只发视频照片不讲话。

视频里,两人在选盘碟的样式,Eduardo一直在拍Mark,他自己倒是没露脸。

Eduardo说想要带蓝色海洋细纹的。Mark不太赞同,他觉得纯白的骨瓷就可以了,因为现在订盘碟很麻烦,而且“一个碟子,上面放满了点心,有什么细纹都看不见了,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去请设计师设计花纹,还要特别订造,距婚礼只有两个月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顿后,Eduardo似乎不是很高兴,观众们能听见他嘟囔了一句“只有订造的才是特别的啊”。

就那么一句话,Mark脸上就露出细微的纠结,最后抿着唇说“好吧”,然后他有点困惑地问:“你手机开着摄像吗?”

“对啊,记录婚礼筹备。”Eduardo回答。

“关掉。”Mark凑上来抢手机,视频结束。

 

本来Mark的唯粉来Eduardo这里,是想骂骂当年那个“巴西恶棍”,结果看完视频,所有人都无语凝噎,被Mark迅速的妥协给震惊了。

那些宅男唯粉们大都打着光棍,被偶像视频狂塞一嘴狗粮,噎得屁都不敢放一个;CP粉的姑娘们有正主撑腰,个个扬眉吐气。路人则一脸懵逼地议论纷纷,下面瞬间评论上了几千条。

“暴君一脸纠结地答应的样子太可爱了,这视频我来回看了七八遍,我宣布他们是硅谷年度cp。”

“Mark这么宠自己伴侣的吗?我以为他是那种我说了算的类型。”

“Eduardo只是说了一句‘订造的才是特别的’,什么理由都没有,然后Mark明明不认同,但是同意了?!暴君这么好说话?”

“本人Facebook员工,本人作证这个Mark是假的!”

“用这种口音说话,当然是‘好好好,都听你’,有什么奇怪?”

“当然还是订造的好,婚礼嘛,什么都要特别的才行。”

“离婚礼只有两个月还没设计这些,不赞成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盘子上面放满吃的,有花纹也看不见——铁血直男Mark Zuckerberg,哈哈哈”

“所以这么直的暴君是怎么弯的?”

“Tom Ford的照片你没看到?明星一样的脸,超模一样的身材,换了这么一个人,你不弯成蚊香?”

……

 

网络热闹了一通宵都没能平静下来,次日早晨8点,Mark在自己的Facebook页面公布了下午3点将新闻记者会的公告。

恰逢圣诞节与新年的假期,美股尚在休市中,这次新闻发布会带来的舆论或许会决定新年假期结束开市后Facebook的股价涨跌。

Mark拥有Facebook的绝对控制权,他在董事会中有一票否决权,而他的婚姻,他的婚前协议,关系到他手中握有的庞大股份。他是Facebook权力与精神的合体,一份不够仔细的婚前协议,或者一个不够靠谱的丈夫/妻子,都会为Facebook带来不同程度的动荡。

而Eduardo——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据说原本手中便握着大于5%小于10%的股份。

他们的婚姻,是否会影响Mark在Facebook的控制权,亦或让暴君的地位更加坚不可摧?

舆论和资本会选择怎么走,一切都是未知数。

 

记者会在下午3点准时举行,Mark和Eduardo相携而来时,整个发布室已经挤满记者。

黑压压的镜头和数不清的麦克风,全部对准他们。

这场记者会在各大网站上都有直播,无数双眼睛透过镜头等待他们的回答与声明。

“如我Facebook的页面说的那样,”Mark首先说,“我跟Eduardo Saverin,也就是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之一,结婚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噼噼啪啪的快门声就响起了,然后无数只手举起想要问问题。

 

“请问Saverin先生,你现在的国籍是?”

“我现在仍是新加坡籍,但不排除以后随着生活重心的改变重新申请美国国籍。”

“重新申请美国籍是否会对你的资产有一定影响?”

“我的国籍跟我的资产关系不大。”

“两位什么时候决定结婚?”

“三个月前。”

“仅仅三个月就做出这种决定是否太草率?”

“事实上,我们在去年就订婚了,随后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做了很慎重的考量,直到三个月前才确定婚期。”

“资产和Facebook在你们的考量范围吗?”

“不在,我们都足够有钱。”

“Saverin先生,作为Facebook的联合创始人与Zuckerberg先生的丈夫,你以后会介入Facebook的运作中吗?”

“我没有干预Facebook的运营已经很久了,我和Mark一致认为,我们有更有意义的合作项目需要全力以赴——那就是我们未来的生活。”

“言下之意,Saverin先生,你认为自己并不适合Facebook?”

“我是个投资者,我的专长并不在运营Facebook这样庞大的公司。相反,Facebook的运营有优秀的人才各司其职,这才是我这样的投资者所乐见的。”

“你们之前感情破裂的导火线是Facebook,请问如何避免感情再度破裂?”

“我们之前的分歧在Facebook,关系破裂的原因却在于我们的不成熟与沟通不畅。而现在我们已经有了相对成熟的沟通方式和牢固的信任,我想,Facebook已经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Zuckerberg先生,你怎么看你们之间曾经的分歧?”

“他的回答就是我的想法,你们不需要重复问我。以前不能解决的问题,不等于现在不能解决。”

 

在卡罗尔的控制下,记者们还算有序和克制地提问。

大部分时间都是Eduardo在回答,他富有技巧的话术以及耐心温和的态度,都远比Mark素来直白粗暴的回答风格更能得到好感。

直到记者问到Eduardo关于几个月前艾琳娜指控Mark性侵的“丑闻”,Eduardo沉默了。

记者们自以为找到了他们之间关系“遮羞布”的揭口,毕竟艾琳娜事件在Facebook走法律程序起诉后,消息就甚少公布了。

在信息爆炸的今天,绯闻的热度消退得很快,但这不代表遗忘,而更令人讨厌的是,大家对丑闻的兴趣远比正面新闻的要大,同时对无法理解的事情本能地持有恶意的揣测。

没有人相信Mark和Eduardo之间的婚姻关系全然出自爱意,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年代,真爱已死,所有人都千方百计想要挖掘出不能见光的秘辛,好迎合人们对金钱恶臭的印象,以及满足大众对富裕阶层道德堕落假设的鄙夷。

在他的沉默中,记者们的提问开始失控,争先恐后地追问Mark和Eduardo之间的关系。

 

“Saverin先生,请问你当时为什么会选择发声?据我所知那是你十年来第一次公开表达对Mark的支持。”

“当时你的表态成功吸引了舆论的目光,请问这是Facebook策划的吗?”

“我注意到,你们决定结婚在三个月前,而艾琳娜的指控在这之前不久,你们这次婚姻是否意在以性取向来间接否认艾琳娜的指控?”

“你维护Mark是否因为你们之间的关系?”

“你确信艾琳娜的指控是无中生有吗?”

“请问你如何确定艾琳娜的指控是污蔑?”

“如果你很确定Mark去年八月在新加坡,为何在舆论彻底发酵后才为他出声?”

 

一个接着一个粗暴的问题让隐藏的恶意浮出水面。

这是Mark最担忧的情况,他脸色终于阴沉下去,但这并没能像过往一样起到警告的作用,反而让媒体像嗅到肉味的鬣狗一样亢奋起来。

正当他抬手告知卡罗尔终止这场发布会的时候,Eduardo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

“Wardo,你没必要回答这种问题。”Mark低声说,“交给公关部就可以了。”

Eduardo冲他笑了笑,没有回答,然后看向掌握着舆论风向的媒体。

这上百个人,掌握着美国的舆论,而Eduardo很清楚舆论的权力,他们可以对他口诛笔伐,也可以为他锦上添花。

 

“因为Mark不希望我发声。”Eduardo回答。

“这是什么考虑?”

“Zuckerberg先生并不希望你澄清艾琳娜的指控?”

“Facebook在面对艾琳娜的指控上反应罕见地缓慢,请问原因是什么?”

……

“如果你们持续提问,我是没有办法回答的。”Eduardo笑了笑,“所以你们想要知道答案吗?”

他在无数恶意的目光中安坐,表情自信,体态笔挺,显出一种游刃有余的自若姿态。

那些恶意和中伤没有伤害到他一分一毫,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无可挑剔的、一丝不苟的装扮——用发胶整理得妥帖的头发或没有一条皱褶的Prada西装,这些都不是他的铠甲。

而是因为Mark坐在身边,他才是Eduardo最坚不可摧的铠甲。

在他的提醒和等待中,记者们慢慢停下无休止的追问。

Eduardo等到完全安静下来才开口:“我很确定艾琳娜的指控是对我丈夫的污蔑。”

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因为8月初,我遭受了一场车祸,”Eduardo毫无畏惧地坦诚,“车祸造成我肝破裂、肾挫伤、肺挫伤,还有多处骨折移位,在抢救了十多个小时后,我昏迷了将近20天,直到九月初才离开ICU。在我发生车祸的次日,Mark飞抵新加坡。在整个八月,他为了我,没有离开过新加坡。”

“恰好值此机会,我想请你们替我问问艾琳娜·菲斯小姐,”Eduardo笑容里弥漫出一丝冷意,“我丈夫整个八月都陪在我身边,请问他是如何在美国性侵你?”

 

记者们没有想到答案是这样,都惊呆了,发布会上一时间寂静无声。

好半晌,才又有记者提问:“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艾琳娜·菲斯指控Zuckerberg先生的时候,公布你们之间的关系?”

“因为在身体基本痊愈之后,我深受PTSD症状困扰,”Eduardo大方地承认,“Mark不希望媒体和公众舆论影响我的休息,所以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的舆论压力,只为了让我不受媒体骚扰。”

“Saverin先生,请问你在车祸中创伤以及PTSD都康复了吗?”

“是的,”Eduardo点头微笑,“这是一段艰难的过程,但在他的陪伴下,我现在的状态很好,如各位所见。”

“Saverin先生,是否因为Zuckerberg先生的陪伴,或是对他的感谢,促使你跨越过去的决裂,和他最终进入婚姻之中?”

“我当然是非常感谢Mark,他对我付出了全然的耐心与难以置信的温柔,他为我付出了任何可以为我付出的一切。”

Eduardo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Mark,然后握住他的手,才再次将视线投向记者们。

“但让我们进入婚姻的,是爱情。”

“我和Mark相爱十二年,这是一份连决裂也没能杀死的爱意。我们曾经犯过的错误,反倒让我们明白该怎么去爱一个人。而在这段艰难的时光中,我们学会了如何相处,如何沟通,而这些,使我们的爱坚不可摧,也使我们的爱足以抵御未来任何变故。”

“我无法,也没有这个必要,向你们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建立在纯粹的爱意上,因为事实不需要证明,而时间会给旁观者答案。”

 

在记者会的最后,Eduardo如此回应所有的问题:

“我想,你们仍然对我们彼此相爱的事实感到困惑不解,而我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如此回应——因为是他,因为是我。”

 

这次记者会的直播像龙卷风一样横扫各大媒体平台。

几乎每种报纸杂志都用大小不一的篇幅报道了Mark和Eduardo结婚的新闻。他们霸占了科技版、社会新闻版、娱乐版,甚至是经济金融板块。

因为两人之前的保密功夫做得实在太好了,媒体没法从过去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因此他们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来回看他们下午的记者会,想要从每个词语里抠出足够的信息。

艾琳娜·菲斯当时对Mark的指控被媒体旧事重提,但这次几乎所有人都对她产生了质疑,只是在me too运动之下,没有人敢断言她的指控是无中生有,但媒体们大部分都引用了Eduardo在记者会所说的那句话,以此反问整件事——“我丈夫整个八月都陪在我身边,请问他如何在美国性侵你?”

 

傍晚,全美第三大科技圈商业杂志《商业内幕》发出了一篇长达一万字的特刊。

其执行主编科林·兰彻尔作为唯一参加了Mark婚礼的媒体,在文章中用极其细致的笔触向世人描述了这段隐晦的爱情。

科林向来擅长写Mark,在这篇文章里,他把Mark的各种改变写得细致入微。

他写Mark的心境、性格,写Mark处事方式改变的轨迹,一点一滴,字里行间,既是Mark的生活,却又处处可见爱情印记与Eduardo的身影。

最后,在文章末尾,科林这么对世人描述:

 

Facebook初具雏形时,Mark先创建了四个账号,一到三是Mark测试用的,第四个才是他现在使用的正式账号。第五个账号Mark给了Chris,第六个账号是Dustin的,第七个账号,属于Eduardo。

账号并不是Mark随意分配给他的朋友们的,特别是UID 7。

无论是宗教还是文化,七总是代表完美与神圣。而Facebook的创造,在这个骄傲的天才心中等同上帝创世。上帝花了六天时间创世,天地万物造齐,然后在第七天休息。

Mark把第七个账号给了Eduardo。

彼时,他或许没有察觉爱情的降临,但近乎本能地认为,Eduardo就是他创世的第七日,他的休息日。

他若没有他,就没有栖息地。而这一点在他们决裂的漫长时光中得到印证。

 

整个美国都能见到Mark Zuckerberg近年巨大的变化,他更低调,更注重隐私,在处事上虽仍随性但有了温和的感觉,久被诟病的傲慢也平和许多,他甚至学会对某些事情让步,去聆听特殊群体用户的心声——比如Facebook的实名制。

 

但我们只能看到结果,却不知道这种改变的缘由;我们曾经以为他只是步入30岁,棱角终于被世界磨平。

但直到今天,Eduardo的出现让一切谜团拨云见月——

Mark灵魂里的休息之地回来了,他面对这个世界时刻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身上的暴躁也逐渐被温柔抚平。

Mark正在笨拙而坚定地学着去爱,像每一个普通人面对自己伴侣时那样——这个美国新时代的天才,与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在学会爱一个人的同时,也学会了如何耐心地对待这个世界,去推动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社交生态往更便利、更健康的方向而去。

因此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份爱情的受益者。

 

我们所熟知的那些关于金钱、权力、背叛、欺骗的故事是真的,但其背后纯粹而恒久的爱意是真的,那些苦难也是真的。我希望你们都有我这样的幸运,能亲眼见证那场朴素而低调的婚礼,这样你们便不会对他们的关系再生起一丝疑惑。

因为当他们看向彼此,你会明白,爱与勇气,是上帝给人类的伟大恩赐,它使我们拥有了纠正错误的强大力量。

而错误——我们紧盯不放的那些,毋庸置疑,更是生命对他们的丰厚馈赠。正是他们曾经犯下的错误,使他们成为更好的人。

而那些曾经叫他们分离的裂痕,不再是他们之间潜在的危机,反倒成了他们未来共同抵御风浪的支柱。

由此,我们应该明白,世上既没有完美的关系,也没有完美的过程,但从Mark Zuckerberg和Eduardo Saverin身上,莱昂纳德·科恩在《颂歌》中所说的得到了最好的明证: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后记

《长情告白》从第一章发表的2017年3月5日,到2019年12月6日的50章,这个故事终于完结,时长两年半。

在《长情告白》从开始到结束,我并没有一个具体的大纲,我也不知道我要写什么。我只是单纯想要写发生一场车祸后的事情,但我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会发生什么,就像人生一样,当你遭遇一件事时,你不会知道它将为你带来什么改变。

而在这种未知之中,人能在生活里发挥多少力量去承受苦痛,去重新寻找快乐和光明?

在CP来讲,很多人都说ME之间必须要发生什么意外,才能HE,但我想说的是,重要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如何去面对。

因此在这个故事里面,重要的不是Eduardo和Mark遭遇了什么意外,因为意外是不可测的,正如Eduardo在最糟糕的时候,质问命运——为什么是我?

这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而唯有如何面对变故,才是人生的答案。

而就人生来讲,在这两年多里,有些姑娘在看完文章后,跟我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和感想,有时候会收到很长的评论或私信,她们的分享也让我深受感动。

我很感谢每一条评论、每一封私信跟我谈到的那些私密的一切,这使我觉得这个故事多少还是有一些意义。

也正因为有很多这样的交流,让我坚持了将近三年写下这五十万字。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是秉持着想要写“一段生活”而不仅仅是一个故事的心思,我想要写出生活里的各种选择,各种好的事情、坏的事情,以及会遇到的各种各样的人。

无论是生活也好,爱情也罢,我希望写出某种真实感,但基于对ME的爱,还是没控制住写得太理想化了。

但如果这种理想化,能给你们在看过后,有一些温暖的感觉或能稍微抚平你们在生活里的烦心,那么这种理想化也将是有意义的了。

因为故事太长了,反而后记我能说的已经没什么了,因为要说的一切都已写在故事中。

《长情》很长,之后会修文,出本大约要等到明年上半年了,可能会做硬皮或一套上下册。

最后,再次谢谢长久以来给我点赞、评论、私信的各位,希望你们不要怪我这作者没有回复评论的习惯,因为我实在是个很无趣的人,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而又觉得故事写出来,就不再属于我,而是属于读者的你们。

那么,我们下一个故事见!

 

兔唧唧

2019-12-7


望北之川

【ME】长情告白 35

过渡的一章,终于掐住了3月的最后,写得有点潦草。


 【35】

最先发现Mark心情很好的是公关部卡罗尔的助理爱莎。

Mark下午两点多才回到Facebook,爱莎给他看F8登记入场的媒体名单。Mark提笔划掉了两个有前科的,把名单交回给她的时候,忽然打量着她。

Mark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爱莎胆战心惊,“还有什么问题吗,Mark?”

“没有了。”Mark接着说了一句,“裙子很好看。”

“谢谢?”爱莎困惑地看着Mark。Mark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在Facebook的讨论组就匿名讨论开了。

“Mark今天称赞我的新裙子好看……#惊恐#...

过渡的一章,终于掐住了3月的最后,写得有点潦草。


 【35】

最先发现Mark心情很好的是公关部卡罗尔的助理爱莎。

Mark下午两点多才回到Facebook,爱莎给他看F8登记入场的媒体名单。Mark提笔划掉了两个有前科的,把名单交回给她的时候,忽然打量着她。

Mark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爱莎胆战心惊,“还有什么问题吗,Mark?”

“没有了。”Mark接着说了一句,“裙子很好看。”

“谢谢?”爱莎困惑地看着Mark。Mark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他们在Facebook的讨论组就匿名讨论开了。

“Mark今天称赞我的新裙子好看……#惊恐#”

“你确定他那句话不是反话?”

“这是今天第五个称赞裙子的人了,谢谢#生气#”

“Mark今天心情未免也太好了吧?我今天碰到他在泡咖啡,嘴角还叼着一根甘草糖,不知道一个人在笑什么。”

“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惊恐#”

“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惊恐#”

“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惊恐#”

……

“这不是好事吗?#疑惑#,今天出了个小bug,他听完也没说什么,就给了个时间让我们赶紧搞定。”

“我也觉得他心情很好,我还看到他隔着玻璃拍狐狸一家子。”

“我也看到了,那张照片现在就po在Facebook页面了。”

“所以Mark到底为什么这么高兴?”

“F8的准备很顺利?”

“拉倒#不屑#,顺利是正常的,有什么值得暴君高兴成这样?”

“恋爱了?毕竟注意到女孩子的新裙子,他以前别说是裙子,就是女孩子长得好看不好看他都不在意。”

“你觉得这理由可信吗?”

“你觉得这理由可信吗?”

“你觉得这理由可信吗?”

“还不如说他家Beast怀孕了。”

“???代孕吗兄弟??”

“Beast是公的,谢谢。”

“Beast绝育了,谢谢。”

“这里有个Mark的假粉,打出去。”

“老实交代,你是谷歌派来的卧底,还是推特派来的间谍?”

……

 

Mark加班到凌晨1点才回家,他刚出办公室,就看到同样准备回家的卡罗尔,两人一起坐电梯。

“他们说你今天心情不错。”卡罗尔笑道,“为这事,猴子们在组里聊天了大半个下午。”

Mark脸上的疲倦掩饰不住,生理性的头疼折磨着他,但尽管很累心情仍然非常轻快,他不置可否,“现在这种事情都值得讨论了?”

“爱莎说你称赞了她的新裙子,这不稀奇吗?”

“这很奇怪吗?我觉得那裙子不错。”Mark说,“这不算性骚扰吧?”

“上帝啊,Mark,当然不算!”卡罗尔大笑,“所以是真有好事?”

 

——我想和你确立更牢固的关系,我想要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在你身边支持你。

——Mark,你还愿意跟我结婚吗?

 

因为卡罗尔的话,Mark又想起今天中午跟Eduardo在餐厅里时说的话。

愿意,他当然愿意。

 

“算是吧。”Mark回答,他虚按住电梯门,让卡罗尔先走。

“那可真难得有让你这么高兴的事情。”卡罗尔说。两人往停车场走去。

就算过了一个下午乃至一个晚上,Mark想起那些话从Eduardo嘴里说出来的瞬间,仍然会忍不住嘴角的笑。

卡罗尔找到自己的车,打开车门,对Mark挥了挥手,“明天见。”

Mark点点头。

 

到家的时候两点了,Mark迅速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里。

Eduardo给他留了一盏壁灯。灯在床边,灯很暗,像拳头大小的一团模糊柔和的光,在黑暗里像宇宙中遥远的恒星,Eduardo背对着灯光睡着了,能看到他柔软的棕发。

Mark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轻翻身上了床。

他没有立刻关灯,拉开被子靠近Eduardo。

Eduardo睡得浅,Mark动作再轻,坐上床后,柔软的床下陷,还是会把他惊醒。

他翻身,看到Mark撑在他上方看着他,蓝眼睛在昏暗的壁灯下像夜晚的深海。

“怎么才回来?”Eduardo问,“几点了?”

“两点多了。”Mark回答。

他看Eduardo醒了,才俯身亲吻他的脸颊和颈脖。倒也不是想要zuo 爱的意思,纯粹只是因为人就在身边,贴得这样近,又温温热热的,便忍不住亲近一下。

Mark一边吻他一边解释,“有点忙。”

Eduardo伸手摸了摸他的卷发。

“吹干了,别担心。”Mark握着他的手腕,在他手背上亲吻着,低声说。

他摸了摸Eduardo手上的戒指,这个小圆环在Eduardo手指上让Mark安心。

 

Eduardo看Mark亲吻自己戴着戒指的手指,笑了笑没说话。

他半睡半醒,床边的灯光尽管被Mark挡住了大半,但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亮。

Mark看他眯上眼睛,便关掉了床前的壁灯。

“我约了Gretchen周一来谈谈。”Eduardo说。

Mark想了想,“我周一没空,Wardo。”

“我跟她谈谈就好了,很久没见Gretchen,至少得把之前的状况跟她说一下,而且我也有些新想法想告诉她。”Eduardo闭上眼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先忙F8的事情。”

Mark转念一想,让他处理和决定两人关系的一些事情也不错,便答应了,“好。”

“我能去F8吗?”Eduardo又问。

Mark本来抱着他亲吻温存,听到这话停了下来,“怎么了?”

“F8对Facebook来说很隆重,但是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参与过,也很少关注过。”Eduardo说,“既然我现在在硅谷了,没有理由错过它,不是吗?”

F8是Facebook的年度盛会,Facebook的员工、各路媒体、独立身份记者、特邀组织、硅谷很多大公司的代表,还有一些高级程序员等,各种人都会去,每年都非常热闹,因此Mark不太希望Eduardo去。

先不说媒体会不会认出Eduardo,更重要的是,尽管PTSD已经在好转,但这种人多又信息爆炸的场合,仍然存在诱发PTSD的可能性。

但Mark也没有立刻拒绝Eduardo。他意识到,Eduardo下午在提出结婚请求时,所表达出的想要参与到他生活中的意愿,并不仅仅只是口头说说。

车祸前两人按部就班的交往,就好像有公式一样的中规中矩,多久见一次面,见面做什么,所有一切虽然有条不紊,但也像两人每次见面后,就退回各自的私人生活领域。Eduardo对Mark的生活表现出礼貌性的了解倾向,实质兴趣缺缺;Mark倒是想要更深入他的生活,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

而Eduardo现在的要求,无疑是他在跨越两人泾渭分明的生活领地所做的努力和尝试。

“好。”Mark答应他了,“但是不要勉强,ok?”

“放心吧。”Eduardo打了个哈欠,“我有分寸。”

 

接下来几天,Eduardo仍旧每天上午去医院进行复健,下午带Beast散步晒晒太阳,晚上则跟新加坡那边联系,处理公司的事情。

周一的时候Gretchen来了,Eduardo跟她谈了一下午。

但这几天Mark一直为F8忙得车轱辘转,基本上是早上8点离开家门,晚上12点甚至1点才回来。他出门的时候Eduardo才刚睡醒,晚上回家时,Eduardo已经睡了,两人基本没什么时间交流沟通。

 

终于到了F8那天早晨,吃过早饭后,Felix开车来接Mark。

这次F8不在硅谷,改在旧金山,而且为期两天,Mark套上他标志性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就准备出门了。

Eduardo不和他一起,毕竟F8,Mark是主角,Eduardo跟他一起太引人注目了。

“很久没看你穿这一身了。”Mark看到Eduardo穿上西装,忍不住道,“干嘛穿这样的?”

Eduardo愣了愣,“不合适?我看Sean往年也这么穿啊?还是你们程序员大部分都穿T恤卫衣,我穿这个反而格格不入?”

“不,倒也不是,别多想。大家还是像你这样的。”Mark有点不太高兴地说,“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太好看了。”

Eduardo明白过来了,凑过去吻了他一下,“我是为你穿的。”

Mark正想说什么,Felix已经打他的手机催促他出门了。Eduardo亲了Mark一下,“一切顺利,等会儿见。”

“会场小心点,不舒服不要勉强。”Mark不放心地叮嘱。

Eduardo抬手比了个不太正式的军礼,“Yes, sir.”

 

Mark离开大半个小时后,他的生活助理艾梅才来接Eduardo。这是Mark刻意安排的,为了让Eduardo和人群错开时间进场。

从硅谷到旧金山也没多远,Eduardo抵达会场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进得差不多了,Mark给他安排的时间非常精准,艾梅带他从工作人员通道入了场。

F8会场布置得相当好,主调仍然是Facebook一贯的蓝,除了主会场外,用玻璃分割了数十个展示区,二三楼还有数十个小型交流室。

第一天上午主要是Mark的,他会在主会场公布Facebook今年将推出的多种新功能、政策和产品,还有Facebook的发展路线。

那之后就是分主题对谈交流了,时间表上有五十多场不同主题的分享会:包括无人机、卫星、人工智能、媒体、应用开发等主题,单是去年20亿美元收购的Oculus,Mark今年给VR的主题研讨会就有8个:如何在VR应用里增强社交功能,如何在VR制作令人信服的故事,等等。

Eduardo只打算听Mark的演讲,其他交流对谈,虽然有些主题他相当感兴趣,但并不打算参加。

这里人太多了,他上次去这种拥挤的地方,还是新加坡金沙湾跨年时。现在状况比当时好了很多,不过Eduardo不敢太勉强自己。

 

幸运的是,Mark的演讲很快开始了。

主会场的演讲台上有三块高四米的屏幕来展示Mark介绍的主题。

Eduardo的位置在最末排,这也是他要求的。

10点开始的演讲,9点半时主会场已经座无虚席,晚来的人们没有位置坐,都站在了后面,整个会场——特别是Eduardo坐的后方,被挤得水泄不通。

Mark上台后,开始按照预定的顺序发布演示各主题,首先是Facebook的发展路线图,紧接着是安全内容,之后便是展示各种黑科技,像卫星、太阳能飞机,再然后是VR和AR等大方向。

Mark的发布非常精彩,他在这种场合的演讲早就做到游刃有余了,简洁的讲话风格和主次分明的介绍,非常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Mark这场演讲,是整个F8最核心的环节,出席的人除了媒体,大部分都是Facebook平台上各应用的开发者,跟Facebook在利益上都有密切的联系,Mark发布的内容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他们对产品的调整。

演讲结束后,掌声雷动。

Eduardo悄然退场,他答应过Mark,如果感到不适不会硬撑。

他进了洗手间,打算洗把脸清醒一下。

外面掌声震耳欲聋,即使洗手间的门关上了,仍然能听见一波接着一波的掌声。

这时,有人从洗手间的隔间走出来,走到Eduardo身边洗手。

Eduardo双手撑在盥洗台,等待自己过快的心跳平静下来。

 

“嘿,你没事吧?”身边的男人问。

Eduardo回过神,看到对方关切地问他,便礼貌地道谢,“我没事,谢谢。”

“可你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男人道。

“谢谢关心。”Eduardo笑了笑,“真没事。”

那人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他,“海勒·赫伯特,很高兴认识你。”

他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上面印着的头衔是游戏开发PlayT.E.的运营经理。

“很高兴认识你。Eduardo·Melzer。”Eduardo回答。

Melter是母亲原本的姓氏,Eduardo自然不会告知一个陌生人自己的身份,便只说了一半。

他将这小卡片收好,坦诚道,“抱歉,我今天没带名片。”

海勒看了看Eduardo,笑着问他,“你是Facebook的员工?”

Facebook员工、开发者和媒体一般都会佩戴不同的名牌,但Eduardo西服上什么都没有。既然没有名牌,海勒第一个想法便认为他是Facebook的员工。

“我可不是程序员。”Eduardo模棱两可地开了个玩笑。

“你看着确实不像是。”海勒笑道。

这时,外面的掌声停了,Eduardo不欲在这里跟陌生人交谈太久,道了别便推门离开洗手间了。

 

Mark下了台歇口气,他等会还有个分享会,捉住空闲的几分钟给Eduardo打了个电话。

“在哪里?”他问。

“主会场外。”Eduardo回答,“我打算离开了。”

“没事吧?”Mark担心地问。

“没事。”Eduardo回答,“我的状态比跨年时在金沙湾要好。或许还有些不适,但当你开始演讲……”

他说,“当你开始演讲,我的注意力全在你身上,那些感觉就消失了。”

“这听上去像情话。”Mark低笑。

“是事实,你在这里,我很好。”Eduardo也笑了,“对了,刚才的演讲很精彩。我应该坐前一点,后面只看到你的身影,在屏幕前只那么一点点。”

“是吗?”Mark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愉悦,“下次还是让你在第一排,像以前博洛尼亚大学的时候,这次不会不愿意了吧。”

“求之不得。”

“你要回家还是回酒店?”

F8为期两天,尽管旧金山离门罗帕克不远,但明早Mark有个小范围的早餐对谈,且今天晚上还有开发者派对,他便在旁边的酒店订了顶层的房间,

“酒店吧。”Eduardo道,“明天大会结束跟你一起回去,我一个人回家也没有意思,艾梅回去照顾Beast了。”

“好。”Mark当然没有异议,“那么晚上见,Wardo,派对结束或许得十点了。”

 

Felix给Mark定的酒店离会场只要走十分钟的路,非常近,也并不难找,很多参加F8的人都订在了这家酒店。

刚刚在会场的时候,Felix把Mark的房卡给了Eduardo,他直接刷卡坐电梯直达顶层的房间。

Eduardo进了房间,脱下西装准备歇息一下时,忽然愣了。

手指上空空如也——戒指不见了。

 

Eduardo一下就急了,他马上想起来是刚刚在洗手间,为了洗脸褪下戒指放在一旁。

他不是粗心马虎的人,从来不会忘记的,但是那个男人在跟他说话,Eduardo当时状态不算稳定,注意力一被分散,又不想多谈,便把戒指忘在了盥洗台。

他急忙拽过西装,想要返回会场,但转念一想,又停住了动作。F8大会数千人参加,洗手间人来人往,时间已经过去四十多分钟了,戒指怎么可能还放在盥洗台旁?

 

Eduardo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但手足是凉的,满脑子都是自己丢了戒指的恐惧。

冷静,Eduardo,冷静——他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然后从纸篓里重新拿出那张名片。

他离开洗手间的时候,洗手间只有海勒一个人,戒指放在盥洗台,他或许会看到。

 

Eduardo吸了一口气,拨了名片上的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嗨,你好。”

“赫伯特先生,你好。”Eduardo道。

“你是?”

“我是Eduardo·Melter,刚刚在洗手间的……”

“啊,Melter先生,我当然记得。”

“是这样的,刚刚在盥洗台上,我落下了一枚戒指,不知道你是否看见?”

“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给我来电话。”海勒笑道,“戒指我给你拿着,它没有丢,别担心。”

“太好了,谢谢。”知道戒指的下落,Eduardo松了一口气,“我现在找你。”

“噢,抱歉,”海勒道,“我恐怕现在脱不开身,因为5分钟后,我就要开一个关于游戏脚本开发的研讨会。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想邀请你也来听一听,我给你留个位置,能赏个脸吗?”

“抱歉,”Eduardo如实道,“事实上,我已经离开F8了。”

“这样啊。”海勒遗憾地道,他想了想,提议道,“今天的F8结束,我们见一面,我把戒指还给你,如何?”

“那太好了。”Eduardo犹豫了片刻才回答。

 

他本想请海勒把戒指交给安保,但转念一想,自己给他的名字是假的,根本没法证明自己就是戒指的主人从而把它从安保那里领回来。

而让Felix代他拿回戒指的念头也很快被他否决,因为这意味着Mark肯定会知道自己不慎弄丢了戒指。

而这正是Eduardo最不愿意的。

尽管Mark没有说过,但Eduardo知道他有多在意自己有没有戴戒指这件事。

把戒指弄丢在洗手间,Mark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责备他,但肯定会感觉不快——没有伴侣会不在意这种事——即使他知道Eduardo同样珍惜这个小小的银色圆环。

Mark给他的戒指是诺言的象征,也是爱意的证明,是他想要和他走进婚姻关系的作证。

尽管Mark当初那个求婚不能不算是潦草仓促,但在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后,这只戒指对他而言,已是意义重大。

但Eduardo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刚才偏偏就走神了,竟完全忘记自己褪下的戒指还放在盥洗台呢——这么重要的东西。

这感觉非常糟糕,就像自己嘴上说着重视与爱惜,行为上却是轻忽与大意,这种错误任何辩驳理由都是站不住的。

 

“那到时候见。”海勒道。

“谢谢。”Eduardo再次道谢。

他挂上电话,心中懊恼自责不已。

手上空荡荡的,平时戴着戒指不觉得什么,现在戒指在别人手上,让他感觉非常不安。

接下来,他做什么都没法集中注意力,思绪总能转回丢失的戒指上,然后频频拿起手机看有没有海勒的来电。

但对方始终没有联系他,Eduardo数次都想再拨他的电话,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做这么无礼的事情。

虽然离开得早,但Eduardo对F8的安排了然于心,活动有多紧凑他是知道的。

且海勒既然说自己要主持其中一个研讨会,那他肯定属于较为重要的开发者,而PlayT.E.是个不小的游戏开发公司,他没有涉足网页游戏领域,但这名字是绝对听过的。

 

晚上7点——F8时间表上最后一轮活动结束后半小时,Eduardo终于在焦虑中收到了对方的电话。

“抱歉,久等了。”海勒问他,“F8结束得有点晚,作为赔罪,我请你晚饭怎么样?”

“如果有人需要赔罪,那肯定是我。”Eduardo婉言谢绝,“可惜我晚上还有事。”

“那我们碰个面吧,我把戒指还给你。”

“好的,谢谢。”

那之后海勒给Eduardo发了个地址,是附近的一间pub。

Eduardo心里不太喜欢,但戒指别人为他保管了半天,他也不太好意思对地点表达不满。

他查了一下位置,离开酒店打了辆出租,十分钟就到目的地了。

 

7点半时,天已经全黑了。

Pub里已经开始入夜的狂欢了,镭射灯伴随着DJ打碟的节奏,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Eduardo心口,让他非常不舒服,拥挤的人群也使他呼吸困难,头脑混乱。

找了好一会儿,Eduardo终于在吧台处看到了海勒。

他调整了一下神色与西服,希望自己看上去不至于像一条离了水的垂死的鱼一样恐怖,这才快步走过去。

“赫伯特先生。”他在海勒身边坐下。

“我可以叫你Eduardo吗?”海勒打了个响指,对酒保说,“请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威士忌。”

“不了,谢谢。”Eduardo回绝,“我不太喝酒。”

他酒量原本是很好,也爱品酒。但出事后身体不好,没怎么喝了。之前在新加坡那里,母亲和Alex还会给他一点低度数的解解馋,来到门罗帕克后,Mark把他管得比他母亲还要严厉,几乎滴酒不沾。

不过酒保已经把酒推到Eduardo面前了。

看着这杯酒,Eduardo脸色冷下来,但仍维持着礼貌性的社交笑容,只是笑意在他漂亮的眼睛中没有一点痕迹。

如果之前在洗手间的短暂谈天和几次有礼的通话还只是隐隐约约的揣测,那么到这样的情况简直算得上昭然欲揭,他还不知道对方什么心思便太可笑了。

Eduardo在新加坡和欧洲,倒是碰到过许多热情的骨肉皮或想要钓一个金龟婿的姑娘,但是被人当成骨肉皮来钓倒是第一次。

除此外,Eduardo还注意到海勒手腕上换了一块八九万美金的表——这是什么?他纳闷了一下,自己看起来像是会被一块不到十万的表钓到的人吗?

 

“那么为了答谢你保管我的戒指,这些酒我来买单吧。”Eduardo说,他动也没动那杯酒,开门见山地问,“赫伯特先生,我的戒指?”

海勒从口袋中拿出Mark送给Eduardo的那只戒指,放在吧台上,笑着推了过去。

Eduardo看着他,伸手把戒指收进手心。

但还没来得及收回手,海勒的手已经覆在Eduardo的手背上,把Eduardo的手握在了手心中。

“我们是同类吗?”他问,“你明白我的意思,Eduardo。”

Eduardo没料到会这样,愕然了一下,抽了抽手,没抽出来。

他礼节性的笑容也消失了,脸色沉下来,“我不觉得是。”

“因为订婚了?”海勒笑了笑,他长得还算英俊,方正的脸,深邃的轮廓,身材也很好,腰背在西装里十分挺拔。

“因为我对你没有兴趣。”Eduardo冷冷地说。

 

他极其讨厌和陌生人肢体接触,特别是这种接触还带有xing暗示。

那只手令他浑身毛骨悚然,像有细密的爬虫,从接触的地方钻进他的皮肤和血管里,不断往他身体里游动。

周遭的音乐不断传来震耳欲聋的鼓点,酒和烟的味道在空气中漂浮,所有一切恶心的感官瞬间被放大。

 

“因为婚姻吗?”海勒问他,“你妻子……或者丈夫,比我英俊吗?”

Eduardo能感觉到他其中两根手指,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打圈——非常流行的调情手段。

Eduardo没听到这句话,他所有的感觉和触觉都在周围的环境中。

后背很快就沁出了冷汗,Eduardo觉得自己快要恶心得窒息晕倒了。

“是因为婚姻?”看到Eduardo没有回应,海勒重复了一遍。

Eduardo回过神,他现在感觉很奇怪,一半的身体在无止尽地接收、放大触感,一半的身体却跟灵魂切割分离,与他所处的地方,面前的人之间,像隔了一堵透明的玻璃墙,因为这堵墙,他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应该把手抽出来,应该离开这张该死的椅子,应该走出这间Pub,有那么一刻,他似乎觉得自己完成了以上所有动作,但事实上他什么都没做。

他意识到自己发病了。

 

Dr.Stuart把他的手定义为安全岛,而现在,海勒按住了他的安全岛。

Eduardo眼前出现了幻觉,背景音乐一段重音把他推进了久违的闪回幻觉中。

红色的镭射灯变成了血幕,下一刻闪烁的黄色镭射灯,变成了破碎玻璃外的那几盏深夜的路灯。

他看向自己的手,原本可以求救的手上锁着一道精钢的手铐。

又一记重音,Eduardo回过神。

 

“我也结婚了,”他听见海勒的声音传来,“一次半次寻些快乐又有什么大不了?还是我够不上你的标准?”

“……你只会使我恶心。”Eduardo挤出几个字。

“真是直白,调情也不可以吗?”海勒笑了笑。

Eduardo盯着他微微发抖。

“为什么?”海勒问,“婚姻不过是个风光的表面,一个法律证明,对财产的公决而已,它又不跟快乐挂钩,何必忠于它。”

“你对婚姻有什么想法是你的自由。”Eduardo在跟游散的注意力做斗争,他艰难地说,“但婚姻对我而言,是一个承诺。”

“别说得这么沉重。”海勒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没人知道你有没有遵守它。”

“我知道。”Eduardo不想和他说什么,“滚。”

他知道在华尔街、在硅谷,很多男性甚至女性,都在追逐性的快感和刺激,金钱、权利和性,是人类三大快感来源,出轨和偷情实是家常便饭。

但Eduardo做不到同流合污。他知道被背叛的感觉。

而他同时很清楚,他倘若在心理或生理上有任何性质的背叛,都会深深伤害到Mark。

而Mark因此而感受到的痛苦,将会令Eduardo同样痛苦。

在这种痛苦面前,世间所有的快感——性、权利、控制权、征服欲、金钱——无一例外,全部索然无味。

爱情之于Eduardo,是一种自发性的道德与承诺,而海勒漫不经意的问题使他感觉到了强烈的愤怒和侮辱。

 

大概因为Eduardo的脸色太恐怖了,海勒放开他的手,他的脸再英俊,身材再好,这样的神色,也让人再也提不起兴致。

海勒道,“不要这么看我,我好歹也为你保管了一天的戒指。不客气,Eduardo。”

他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美金放在吧台上,对酒保眨眨眼,“结账。”

“看来是我误会了。”他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西装,俯身凑过来。

Eduardo想偏脸躲开,但脖子和身体仿佛被灌了铅。

海勒在Eduardo冰冷的唇上吻了一下,“拿点报酬不过分吧,再见。”

 

直到他离开Eduardo的视线,Eduardo仍然没法完全控制自己。

他浑身僵直地坐在吧台旁,手仍放在原来的位置,手心下是失而复得的戒指。

酒保看他脸色白得像纸,在灯下近乎透明,似乎随时会倒下。

他担心Eduardo会出什么事情给pub添麻烦,便倒了一杯温水,“先生,你没事吧?”

“谢谢,我没事。”Eduardo回过神,他花了点时间才使僵直的手动起来。

他颤抖着手拿过杯子,慢慢喝光了里面的温水,感觉好了一些。

“需要我帮你打电话,叫你的朋友来接你吗?”

“不用了,谢谢。”Eduardo拒绝,他把戒指戴回手上,脚步虚浮地往pub门口走去。

 

身边有人在大笑,还有醉酒者的狂欢,在音乐中,Eduardo仿佛走进了一个迷宫。

他也分不清自己摸索了多久,在光怪陆离的人群里被推来撞去。

或许过了一整个世纪,他终于走出这间pub。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Eduardo站在街道上,一下子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他现在脑中一片混乱,身体里恶心的感觉仍然强烈,他听见行人里女孩子的笑声,听见身后pub传出的音乐。

眼前人行道上红灯闪烁着,各色车辆来来往往,呼啸而过,灯光连成三四条光线。

Eduardo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站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想起,Mark快要回来了,他得赶紧打辆车回酒店。

于是,他往马路走去。

 

TBC

望北之川

【ME】玫瑰密码 07(完)

【7】

脑海里“嗡”的一声,马克感觉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视觉、听觉链接全乱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仿佛身体的力量全部被打散,耳朵里只剩下爱德华多的质问。

“他在说什么?!”达斯汀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说的是……马克吗?!马克爱着……华多?!”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喃喃道。

克里斯也难以置信,爱德华多这几句话,震得他完全无法思考。

马克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些,他踢走爱德华多时的坚决,与爱德华多打官司时的冷静,之后多年的不闻不问的背后——是爱情?

可是当跟着这样的线索追问过往,更多的细节随之从记忆深处浮出。

他愿意被他照顾,他愿意让他睡在自己狭窄的床上,Facebook的创意第...

【7】

脑海里“嗡”的一声,马克感觉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视觉、听觉链接全乱了。

他的身体晃了晃,仿佛身体的力量全部被打散,耳朵里只剩下爱德华多的质问。

“他在说什么?!”达斯汀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说的是……马克吗?!马克爱着……华多?!”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喃喃道。

克里斯也难以置信,爱德华多这几句话,震得他完全无法思考。

马克从来没有表露过这些,他踢走爱德华多时的坚决,与爱德华多打官司时的冷静,之后多年的不闻不问的背后——是爱情?

可是当跟着这样的线索追问过往,更多的细节随之从记忆深处浮出。

他愿意被他照顾,他愿意让他睡在自己狭窄的床上,Facebook的创意第一个与他分享,还有超出所有人预想的六亿美金、5%股份的和解费用,帮助爱德华多处理税务传闻,好让他顺利移民新加坡,每年坚持给爱德华多发股东大会的邀请函……

 

许许多多的细节猝不及防,完全摊开在眼前。

以往漫不经心的情景,忽然变得触目惊心,背后全是经年累月的求而不得、裹足不前和绝望爱意。

难怪他在5000万的非法虚拟体中,独独留下了这一个。

 

马克瞒过了所有人,就像安静地从时光中偷回一点点的慰藉,享受了人生中最后时光的一段平静。

克里斯看向爱德华多。

 

马克一定很宠爱他,所以眼前这个年轻的华多,才这样勇敢、直白,在全世界的面前说爱马克。

他不在意马克是不是年老体衰,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只是马克创造的人工智能,不在意全世界的议论。

 

他说,计算千千万万次,最后的结果都是爱上你。

 

达斯汀说马克的框架算法不够好,华多不像华多。克里斯认为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框架算法足够精细,在马克的宠爱下,爱德华多才像当年在哈佛时代那样,在别人质疑他为什么要跟柯克兰的geek交往时,大声宣布他很喜欢马克。

那时的爱德华多跟眼前这个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在意马克的样貌,不在意别人对马克的评价,更加不在意马克的臭毛病,他敢大声对全世界说自己要跟马克交朋友,大大方方地跟他同出同进。

他自信,坦诚,这是备受宠爱的孩子才能有的。

直到他被马克狠狠刺伤,才从天使变成凡人,不再对世人敞开自己的所有心思。

 

会议厅中的人开始纷纷议论爱德华多和马克的关系,以及AI框架与思维技术。

克里斯意识到必须立刻叫停这场听证会,舆论立刻要进行引导,否则再这样下去,什么都会失控。

正当他准备连线美国政府时,身边的肖恩毫无征兆地站起来。

“你想做什么?!”达斯汀对肖恩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早就一清二楚,赶紧拉住他,“不要添乱!”

“放手!”肖恩一把甩开他,“都什么时候了!那些政客再讨论下去,说什么都没用了!

你非得看到他被销毁才满意吗?!”

他推开身边的人,直接走下台阶,往台上走去。

多尔顿还在头疼现场的失控,竟一下子没注意到肖恩。肖恩的位子本来就离台上很近,三步并做两步,就上了台。

 

“先生?!”

“肖恩·帕克。”肖恩一把拽住爱德华多的手,简短地自我介绍,“我是你的朋友。”

“我知道,”爱德华多自然知道肖恩是“爱德华多”生前的好友,“但我不是……”

“别废话,”肖恩说,“你跟他的账号分割了吗?”

“什么?”

肖恩不跟他废话,直接拽着他,转头问席上的马克,“你把他跟华多的账号分离了?!”

“放开他,肖恩。”马克看肖恩还是三十来岁浪荡子的模样,当众拽着爱德华多就来质问他,他自己现在觉得没法收拾,肖恩还看戏不嫌事大,顿时恼怒起来,更别提肖恩这糟老头像拎小鸡一样,在全世界面前这样拎着爱德华多。

“别废话了,回答我!”肖恩道,“分离没分离?!”

“分离了。”马克阴着脸回答他,“数据泄露的时候,生成的非法虚拟角色不属于用户协议,因此全部统一从用户账号下切割出来,由Facebook处理。”

 

“给他开华多的账号!”肖恩道,“把这个虚拟角色放回去!”

“那不可能。”马克道,“2018年剑桥分析事故后,Facebook加固了用户隐私协议,即使是后台,也无法进入账户。”

“那就让他自己登陆!”肖恩立刻道。

“别胡闹,”马克怎么肯让肖恩对爱德华多的账号指手画脚,怒道,“这跟现在的事情无关!”

“有关!”肖恩道,他转头对爱德华多说,“登陆你的账户。”

“可我……”爱德华多被肖恩骇住,正想说他不能进入别人的账户,肖恩大声命令自己的人工智能,“雪莉,黑进会议厅中心控制。”

“是的,先生。”

“帕克先生!”多尔顿大惊,“你不能……”

他话未说完,所有的控制屏幕已经全部黑屏,下一秒,在环形会议厅顶端原本播放会议主题和会议实况的几十个巨大屏幕,全部显示为Facebook登陆界面。

“天啊,”达斯汀捂住自己眼睛,“这老不死黑联合国跟走进自家花园一样,明天FBI又要兴师问罪了……”

 

肖恩转头对爱德华多说,“登陆。”

“可我没有账号与密码……”爱德华多在他的强势面前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猜。”肖恩说,“你就是他,你肯定猜得出。”

他调出了忘记密码的选项,让爱德华多选择。

那是四十多年前的设定,非常简陋,只有电话、邮箱和问题验证三种方式,前两种早就废弃了,爱德华多只能选择第三种——问题验证。

随后页面出现了一个问题——你是谁?

爱德华多首先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爱德华多·萨维林。

确定。

回答错误,重设密码失败。

爱德华多·S

确定。

回答错误,重设密码失败。

 

爱德华多站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回头看了看马克。

马克面色苍白,好像灵魂被抽空,他直勾勾地看着会议厅上的屏幕,十数个屏幕,十数个一模一样的输入框,十数个一模一样的问题,仿佛在齐声质问他——

你是谁?

 

爱德华多颤抖着手,输入了马克的名字:

马克·扎克伯格

 

页面跳转,系统提示:

回答正确,请重设密码。

爱德华多重设了密码,顺利登陆。

 

当年爱德华多去世时,虚拟社区刚刚试运营,界面很简陋,功能也很贫乏。直到爱德华多去世后两年,虚拟社区才正式上线,因此尽管爱德华多的登陆页面随之经过许多次升级,但因为主人的离开,没有人往里面增加新的使用功能,里面空空如也。

就像人走茶凉的房间,寂静又冷清。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上万条未读私信消息,红色的待阅提示孤零零地闪烁着,旁边是庞大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数目,全部来自一个人——马克·扎克伯格。

四十年来,他一封封地往这个不再有人登陆的账号发送私信,那些没来得及说的话,没来得及分享的喜悦和难过,还有生活的点点滴滴。

就像流浪在浩瀚宇宙的孤舰,一次又一次地发送的信号,如此固执,想要在寂静无声的夜空中得到回应,哪怕一句话,一个词,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而,所有一切注定最终沉没在没有边界、没有尽头的繁星中,一直到死亡终结他的思念与孤独。

相爱何其短暂,遗忘何其漫长。

 

“你想让我看什么?”爱德华多苦笑着问肖恩,“让我知道我只是个赝品吗?”

“这里,点进去。”肖恩没理他,命令道。

爱德华多无奈,听他指令点进数据储存选项,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数值庞大的奇怪文件——数据储存(2023)。

“载入它。”肖恩说。

“这是什么?”爱德华多问。

“你会知道。”肖恩说,“你不是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人类需要马克的技术吗?答案就在这里。”

 

系统提示女声响起:

“是否打开思维数据包?”

确认。

“是否导入思维数据?”

确认。取消。

 

爱德华多不敢置信。

“2021年,那时候马克的技术刚成雏形就被董事会禁止,实验室被迫关闭。”肖恩看向爱德华多,“你问我马克在忙什么,我为了哄病中的你开心,于是把搁置的半成品偷出来,拿给你玩。”

肖恩放开爱德华多的手,“好久不见,华多。”

“我本来想等合法化后再唤醒你,我不知道马克他……”

爱德华多不敢置信,良久,他问肖恩,“我可以导入他的数据吗?”

“AI框架单独使用也不可能有如此精准的性格模拟,你的虚拟体里本身就带有思维数据的痕迹,你就是他。”肖恩回答,“这是你的东西。”

 

爱德华多回过头,对马克说,“先生,我把他还给您。”

确认。

 

下一刻,庞大的数据洪流涌入他的身体。

原本结构紧密的源数据被思维数据冲散,爱德华多感到无数记忆以文字、声音、画面、片段的方式不断地冲进他的脑海,那些源源不断涌入的数据不断挤占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想要寻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数据洪流的冲刷使爱德华多失去了对身体和意识的控制,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但他的意识却像浮游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中,海中的每一滴水,都是他曾经的记忆。

会议厅的所有屏幕都因为链接在快速地滚动和播放思维数据。

 

这些思维数据就像每个人的记忆一样,有些是一句话,有些是一闪而过的画面,记得不太清楚的只有模糊的面孔和模糊的景象,记得清楚的则有清晰的细节。

“生日快乐,多多!”

“迈克尔,我的礼物呢?艾利克斯已经给我了!”

“哦,今天你生日吗?”

“……”

“好了好了,小讨厌,我怎么敢忘记你生日,给你!”

……

“我不想离开圣保罗,妈妈。”

“宝贝,你一定会喜欢迈阿密的,那里有最好的阳光和最热情的海岸。”

“可是祖父……”

“我们每年都会回圣保罗,亲爱的,别担心。”

……

“妈妈,我可以赢他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

“但拉威尔是围棋大师,败给我……”

“宝贝,人生不总有胜利的时候,还要有承担失败的力量。”

……

“父亲,我申请了哈佛。”

“哈佛有很多社团,有助于拓展你的人脉,特别是凤凰社,你要想办法进去。”

“我明白,父亲。”

……

 

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在迈阿密海岸上度过的少年时光,浮光掠影一样呈现在马克眼前。

这些记忆,越是往后的年份,便越是清晰,越多完整的画面。

 

忽然,在数据洪流中,马克看到了自己。

在那一段记忆中,他站在他们相遇的那个犹太兄弟会的派对中,身边是来来去去的早已经面目模糊的学生,只有他像个发光体一样清晰。

宽松的卫衣,阿迪达斯的拖鞋,微卷的棕发,紧绷的、不耐烦的脸,钴蓝色的眼睛。

这是他们相遇那天,爱德华多眼中的他吗?

 

“嗨,你好,我叫爱德华多·萨维林。”

“马克·扎克伯格。”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达斯汀的室友对不对,那个写coursematch的小天才,还拒绝了微软的百万年薪。”

“哦。”

“我可以跟你交个朋友吗?”

“理由?”

马克看到年少的自己皱起眉,一脸无所谓地看着爱德华多。

 

不,不是这样的。

至今马克还能记得六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

他从爱德华多踏进那个派对时,就注意到他了。

那个漂亮高挑的、西装革履的男孩子。

他站在人群里,犬马声色中好像童话里的王子,干净又温和,跟马克在哈佛见过的所有上流阶层的少爷们都不一样。

他褐色的头发被发胶弄得英俊逼人,笑起来好像嘴角带着蜜糖,眼角的弧度仿佛太妃糖。

那一刻,马克忽然明白,文学里总出现的怦然心动,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

 

他看爱德华多,与爱德华多看他是一样的,那么多人,他们眼里只有对方。

What a coincidence.

 

“那……我是达斯汀的学长?”

“那是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很喜欢你?”

“哦。”

“那么派对很无聊,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这个理由怎么样?我觉得这个值得交朋友。”

“Done.”

 

所有的记忆都是第一人视角,马克无法从里面看到爱德华多,数据洪流中,他透过爱德华多的眼睛在看他们经历过的一切。

“嘿,马克,我看到你跟艾丽卡分手了,你没事吧?”

“你怎么知道的?”

“博客呀,你在博客说了。我担心,过来看看。”

“来得正好,华多,我需要公式。”

“什么公式?”

“国际象棋等级排名的公式,我要用那个公式做个全校女孩子的打分网站。”

“这不太好把,马克。姑娘们会生气的。”

“给我,快点。”

“好吧。上帝啊,原谅我。”

“你是个无神论者。”

“这不是重点,马克。”

 

在那一段时光里,马克才发现,爱德华多眼里都是他。

他穿着卫衣短裤在雪地奔跑的身影,他深夜电脑前编程敲代码的背影,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提议创造一个网站。

他听见自己说,“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华多,我当CEO,你是CFO,我们三七分。”

“但是我不懂互联网,也不太懂计算机。”

“没关系,我也不懂怎么注册运营一间公司。产品我来,公司运营交给你。我们一起创造比凤凰社更酷的世界。”

“I’m in, Mark.”

……

一点半了,马克还没到机场。

雨这么大,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吧?

早知道会下雨,我就不让他来机场接我了……

好冷……不是说硅谷天气很好吗,我一到就下雨,真是太倒霉了。

马克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天啊,他千万不要是因为雨夜驾驶出什么事情,他那个破车,才3000美金,能开吗?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我还是再等等他,等到一点半,如果看不到他,我就自己打车过去吧……

达斯汀的电话也没有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都睡了吗?以前在柯克兰,可都是一群夜猫子……

一点半了,我先打车过去看看吧,希望没有错过马克。

……

“扎克伯格、扎克伯格!我的电话不听,我的短信不回,他的电话、他的短信你一个都不错过?!爱德华多,到底我是你女朋友,还是他是你女朋友?”

“天啊,克里斯蒂,不是你想的这样!我给你买了礼物,你不要生气。”

“丝巾?你看过我戴丝巾吗?”

“总有第一次,不是吗?”

“去你的,爱德华多!”

……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华多,彼得·提尔给了我们一笔天使投资,50万美金,我们成功了。”

“那……真是太好了,马克。”

“所以我需要我的CFO,你明早立刻给我坐最早的航班过来。”

“当然,马克,明天见。”

……

“你还记得柯克兰窗户上的公式吗?”

“记得。”

……

……

这不可能。

……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这是个陷阱。

他设计了我。

他不需要我。

 

“没错,就是19000美金。”

……

“我保证,马克的网站和文克莱沃斯兄弟的网站没有任何关系。”

……

“请叫他萨维林先生。”

“葛雷琴,他们是朋友。”

“不再是了。”

……

“我曾是你的朋友,唯一的朋友,马克。”

 

六亿美元、5%股份,和解。

“再见,马克。”

 

 

“以下,请爱德华多·萨维林代表毕业生致辞。”

“我算不上特别优秀,但我仍愿意站在这个台上,分享我在哈佛这四年的一切。”

……

“众所周知,我经历过一场失败。是的,我可以承认这一切,曾使我的生活支离破碎。而在这之前的二十年里,我从不曾遭遇这样的境况。”

……

“但是后来,我明白到,我需要坦然接受这些,接受我不完美的地方和我的错误。尽管回顾以往,痛苦依然存在,但我也明白到,只有在逆境来临时,才能真正认识自己,了解身边的人。这种了解是真正的财富,比我以往在任何觥筹交错的社交场合所得到的都更有用。”

“我祝福所有与我一起毕业的同学,祝福我的学弟学妹,在面对即将踏入的新世界时,一切顺利,而倘若有一日,你与我一样遭遇挫折,也能接受自己,快速站起,继续前进。”

 

马克怔怔地看着一切。

他记起来了,爱德华多毕业的那一天,他曾从硅谷飞回波士顿。

那时候马克早已退学,专心发展Facebook,正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而爱德华多毕业那天,马克没有告诉任何人,独自回了哈佛。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让一天没睡的马克几乎睁不开眼。

他很快便找到爱德华多,他跟别人一样穿着一模一样的学士袍,但马克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就好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的那个拥挤的犹太人派对,人来人往中,只有爱德华多是他的视线焦点。

但是马克既没有留多久,也没有想要跟他说话的心。

马克自己也不知道从硅谷飞这里到底是为什么,或许只是想看爱德华多一眼,送他离开哈佛,也为自己曾经的哈佛岁月画上一个句号。

 

如果时光倒回那一刻。

马克一定会走到爱德华多跟前。他可能会不知道说什么,但什么都不说,也总比远远看他一眼后离开要好。

他甚至还没有等到爱德华多的毕业致辞就离开了。

 

记忆片段没法看到爱德华多的脸,但马克听见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一扫他们打官司时的疲惫和冷淡。

他想,那一刻的爱德华多在阳光下必定是自信而光彩照人的。

多么遗憾,他竟没有参与那一刻。

 

记忆像流水一样此起彼落,一幕接着一幕闪现又消失。

 

“我跟马克·扎克伯格先生已经和解了。”

“是的,我们依然是朋友。”

“不,我移民新加坡不是为了避税。”

“我没有出席股东大会,当然不是因为我对扎克伯格先生有什么意见,而是恰好年底总是我最忙碌的时候,而且我对扎克伯格先生非常有信心,我无条件支持他的所有决策。”

……

新加坡的夜景很漂亮,这是亚洲最繁荣的金融之都。

爱德华多最常住的一套公寓在38楼顶层,整层都是他的,拥有宽敞的空间,精巧的格局,还有一个20x10米的露天泳池。

佣人离开后,偌大的豪宅只有他一个人。他点燃了一支烟,但是只抽了一口,便任由它慢慢在指间燃烧。

这天,他刚与交往两年的女朋友分手。

那是个亚裔的女孩子,艺术世家,非常有才华。

她说他是个很好的男朋友,温柔体贴,忠诚,除了心里有人外,再完美不过了。她很爱他,只是比爱他更重要的是她的自尊,她不愿意拥有一个不属于她的男人。

爱德华多接受了这样的分手理由,并向她道歉。

她干脆地退出了。

于是他又孤独一人了。

寂寞和心里那个忽然想起的名字,像那指间飘出的薄烟一样散在夜风中。

 

……

伦敦的雨非常烦人,尽管新加坡的雨季也漫长缠绵,但起码不会这样冷。

他在峰会上看到了马克。

算了算,自己跟马克已经三四年没有碰见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对,好像是12年时在柏林的科技会展。

马克看上去轮廓更尖锐了,大学时还依稀可见的一点点婴儿肥完全不见了,他蜕变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强势的男人,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他是锋利的。

那是当然的,2015年了,哈佛时代早已过去十多年,Facebook犹如一柄利剑,彻底改变了这个世界的社交方式,而打造这把剑的,就是马克。

他罕见地穿着一身西装——哦,不,听说他早已习惯穿西服,袖口甚至还是造型简洁的蓝宝石,像他,也不像他。

西服很好看,听肖恩说,马克也有了喜欢的设计师。

 

马克这样的人,向来是很多人想要与他攀谈的。爱德华多看到马克的时候,马克正在跟一群德国人聊天。

他忽然抬头,爱德华多猝不及防,没来得及别开视线,因而与他有了对视。

然后,马克分开人群,往他走来。

那么多年过去了,当看到这个人走向他的时候,爱德华多仍然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华多,好久不见。”

早已死寂的心随着一句简单的问好,重新跳动起来。

 

或许是音乐,或许是酒,爱德华多感觉自己像在梦中,直到台上的钢琴师用一段高昂的音乐唤醒了他恍惚的思绪。

爱德华多想起来了,马克有了一个女朋友,他的Facebook页面的感情状态两个月前改为了稳定交往。

那是个不太漂亮的姑娘,但很聪明,听说是MIT毕业的,对付马克很有一套。

肖恩曾经开玩笑地告诉爱德华多,一物降一物,他们或许很快就会订婚了,毕竟能忍受马克坏脾气和强势的姑娘可是珍稀物种。

爱德华多听完后笑了笑,没说话。

 

真好,命运给了你一个比我更好的爱人。

 

千言万语化为飞灰,璀璨的灯光黯然失色。

无望的爱意重新深埋心底,刚刚复苏的心脏再次停止跳动。

 

“好久不见,扎克伯格先生。”

 

 

看着思维数据里的记忆,马克默然无语。

他确实交往过数任女朋友,2015年的那一个,是最稳定的,他只是想试试能不能换个方向,再走一步。

但他没能走下去,他的心在大洋彼岸,他努力过,但再聪明的女孩子,再漂亮的姑娘,都进不了他的胸膛。

那个女孩子,只是让马克更清楚,自己的爱情多么顽固,它不肯枯萎,不肯死去。

但那时候,他看着爱德华多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以为他们隔着一整片海洋。

……

……

渐渐地,记忆中医院的场景多起来。

白色的床,浅蓝色的被单,金属的医疗器械,床边总有一扇窗,窗外大多数时候是晴朗的,微风和煦,偶尔绵绵细雨。

床边最开始时常常放着书本或者金融杂志,后来慢慢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的玫瑰。

 

马克在虚拟社区里是矫正了色盲的,他能看到玫瑰怒放的、鲜艳的红。

而偶尔有一闪而过的印象记忆,能看到镜中的爱德华多。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原本漂亮英俊的脸庞渐渐显瘦苍白,年少时饱满的唇变得干涸,再后来,柔软的棕发也被夺走了。

床边的玫瑰一如既往的鲜艳,就好像它们把爱德华多的生命力偷走,才得以盛放不休。

 

“肖恩,你头发是怎么回事?”

“不好看吗?光头是检验英俊最严苛的标准。”

“……”

“等等,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剃光的。”

 

……

在那段记忆中,马克看到一个光头的肖恩,然后他看到爱德华多的手伸向肖恩。

它像马克记忆里那么修长好看,却比他记忆里要苍白和骨感,皮肤下能看到紫色的血管的影子,手背上还带着针眼。

肖恩配合地低下头,让那只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好看吗?”

“不得不说,我现在已经有点怀念你带着卷的头发了。”

“那你要好一段时间见不到它们了。”

“肖恩,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你们都太照顾我的情绪了,我比你们想的要坚强。”

“你为什么就不能诚实点,直接说谢谢和赞美我英俊?”

“谢谢你,肖恩,我很喜欢,你真好看。”

“这就对了嘛。”

 

“对了,迈克尔说你觉得无聊,我给你带了个小玩意。”

“这是什么?”

“思维保存技术的仪器,马克之前在做的项目。”

“你怎么可以把他项目里的东西拿出来?!”

“有什么所谓?反正马克那项目都要被毙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你知道的,这么革命性的东西,一是烧钱,二是前景不明,马克从16年做到现在,钱不知道扔进去多少,只进不出,董事会不满得很。”

“我没有听说这种事……”

“当然不是明着来的,剑桥分析那件事之后,马克一直被他们制肘。真是白瞎我当年给他的席位,明明有一票否决权,被人设计成现在这样。”

“……”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别担心他,”肖恩说,“这么多年他自己都过来了。来,试试玩玩这个,我觉得很有意思。”

“马克的思维技术分两个方向,一个是思维链接,直接模拟五感。”肖恩拿出一个初代的VR头套,“以后Facebook虚拟社区可就是浸入式的了,带劲。没准我还能在里面泡姑娘。”

“这个就是思维保存。”肖恩举起另一个简陋的仪器,“马克想将人类的思维数据化。”

“这个怎么用?”爱德华多问他,“如果我死了……我的思维还能保存下来吗?”

“别胡说。”肖恩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谁要当一堆数据啊,多没劲。”

……

 

思维技术那时候已经终止了,马克陷入了没完没了的控制权斗争中。

肖恩黑进实验室被关闭的系统后台,把这里当关门后午夜的游乐园,在爱德华多精神好的时候陪他一点点建立思维数据。

但马克能看出来,肖恩这么做,只是为了哄爱德华多开心,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希望。

肖恩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马克的这个项目的成品只是个粗陋的模型,输入的思维数据是零散的、无法排序的,偶尔还会丢失一些记忆数据。

这只是一个游戏——一个名为希望的游戏,谁都没当真。

但就是在那个简陋的后台,在那个半成品一样的器械中,这些思维数据,这些零碎的记忆,一点点、一点点地转化成凌乱的数据。

……

“艾利克斯,我有一个很任性的请求。”

“怎么了?”

“我想修改遗嘱,关于Facebook的股份,在我离开后,作为遗产,全部给马克。”

“……现在谈遗嘱,还为时过早。”

“其实已经很迟了,你我都明白,母亲也明白,不是吗?”

“……”

“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们很不公平。”

“那是你的资产,怎么处理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马克是个天才……一个创世的天才。我不想离开后什么都没留下在这个世界,如果这些我不能带走的东西,能换来一个新世界的诞生……”

 

那个新世界——Facebook还只在试运营阶段的VR虚拟社区,爱德华多用肖恩给他的VR头套进去过。

肖恩在虚拟社区的权限很大,带着爱德华多到处闲逛畅通无阻,连未开放的区域都能进去溜达一番。

他告诉爱德华多,马克对这个虚拟世界的宏伟设想。

“别看这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是Facebook都计划好了。”肖恩说。

“这里以后会建成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万人的城市,而这种区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还有那边,是游戏区,你能想象一打开门,就能进入魔兽世界和星战世界吗?对了,达斯汀还说想要建一个动物园,里面有所有已经灭绝的动物。”

“星际高尔夫?深海迷潜?你一定喜欢,华多。”

尽管眼前还只是个简陋粗糙的世界,连场景建模都不尽如人意,但肖恩说的所有构想,都让爱德华多向往着迷,哪怕无缘得以亲眼见证。

在这个想象的虚拟空间,不久的将来,会越来越精美,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奇幻。

 

……

“万一你赌错了呢?”艾利克斯问他。

“不会的。时间会证明一切。”

……

……

爱德华多也有想起过马克。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爱德华多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这个人了,然而到了最后,却才发现根本没有遗忘过,甚至越是病重,想起他的时候越是多。

他想起马克年少的模样,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乱糟糟的派对,想起他们冬夜从图书馆出来时马克那句“小心台阶”,想起加勒比之夜手里那杯热饮和那个疯狂的点子,想起他们一起在洗手间胡来的轻狂。

奇怪的是,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候只有一年多,剩下的漫长岁月都是怨怼丛生、相互避而不见,但爱德华多想起的多数是那些快乐的日子。

他开始后悔,后悔和解那天没有对他笑一笑,也后悔八年前那个峰会上,没有停下脚步与马克聊聊天。

如果他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见马克,他一定不会离开得这么干脆。

爱德华多不得不承认,他很想马克,想得不得了,想得心口比疾病带给他的痛还要痛。

时日无多,他想见一见他。

 

后来有一天晚上,爱德华多打了记忆中的那个号码。

然后他才知道,那已经是一个空号了。

也对,谁会将近二十年都用一个号码呢,就是他自己,都换了至少五个了。

爱德华多起先非常失落,甚至有点生气,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他听了好几次循环播放的语音提示,终于明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二十年,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机会,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难道最后要责怪一个电话号码吗?

所有错过都不是一次两次的天意弄人,也不是三次四次的阴差阳错,而是无数次的不作为,无数次的胆怯懦弱。

 

再见,马克。

他轻轻对着电话那端说了一声,然后挂上电话。

 

那天早晨,他醒来时觉得精神竟然好了一些,甚至还有力气说话了。

九点多的时候,肖恩来了。

肖恩跟他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但他没法集中这么久的注意力听清所有,但一直笑着回应他。

后来肖恩告诉他,自己得回美国一趟,下个月才能再来新加坡了。

他于是对肖恩说了再见。

中午的时候,大哥来了,看到他精神不错,便也露出了笑容。

桌上的玫瑰快要凋谢,他请大哥为他再买几枝新鲜的。

艾利克斯当然愿意跑这一趟。

但是他没有等到大哥回来就沉沉睡着了。

 

然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年少时,有个卷发蓝眼睛的少年,分开派对上乱糟糟的人群走向他,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离开这里,去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他说自己需要他,不是公式,不是资金,也不是邮箱地址,就只是他。

他需要他在身边。

爱德华多欣然答应,跟在他身后离开了人群。

这是个很美的梦,因此他没有舍得再醒来。

 

 

数据终结于此处。

 

因为过载,所有屏幕尽数黑屏。

刚刚目不暇接的信息爆炸好像不曾发生过,屏幕此刻仿佛深不见底的沉默。

爱德华多的身体无法兼容数据的洪流,他晃了晃,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马克,便倒了下去,混乱的数据让这具不是用来承载思维资料的身体开始在虚与实之间不断转换。

所有人在巨大的惊愕和震撼后如梦初醒,他们看向马克。

那个统治了这个帝国大半个世纪的君王,脸色苍白,早已泪流满面。

泪水顺着时光的痕迹淌下。

 

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

都愿你拿去,

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

让我能看到你。

 

爱德华多从未信仰过上帝。

墓志铭上的几句话,是他对世界的留恋,也是他对马克伴随一生却不曾宣之于口的隐晦爱意。

他在生命的最后,把自己的心与自己的一切全给了马克,让他得以再次创造世界。

而他仅仅想的,不过是再看马克一眼。

 

爱德华多这一生,或许后悔过冻结资金,或许后悔过签下那份合同,甚至或许后悔过在那个犹太派对走向马克。

但这些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里,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他最遗憾的是没有在那个峰会跟马克多说几句话,也没有更早一些给他打一通电话。

而因为害怕再次暴露软肋,没有对马克言明爱意。

没有说出那一句“我爱你”,是他一生无法解开的魔咒。

 

人们往往后悔的不是做过的事,而是没做过的那些。

爱德华多被一句“我爱你”困住一生,最后全化为一段段记忆,深埋在马克的王国中。

四十年后,希望破土而出,墓碑前意外长出的玫瑰泄露了秘密的爱意。

 

会议厅所有人,全世界所有人,数十亿目光的注视下,马克手中的拐杖化为飞灰。

他向爱德华多走去。

八十岁的马克忽然就像二十岁时那样,当看到爱德华多的那一刻,便乱了阵脚。

想要立刻走到他身边,又担心这是一个一碰就碎的梦而不敢走近。

 

一别四十年,他该用怎样的面貌去见爱德华多?

死亡静止了爱德华多身上的时光,他仍然是年轻时的那样。

而马克,他在爱德华多沉睡的时候慢慢老去,皱纹爬上他的脸庞,霜雪染白他的卷发,阴云遮盖他钴蓝的眼眸。

还有褐色的老人斑,干薄的皮肤,佝偻的背,这些都是爱德华多从来没有见过的。

 

爱德华多会不会不再认得他?

面对这样年老丑陋的他,爱德华多是否还爱意依旧?

 

当马克踏出第一步时,人们惊愕地发现,他每向爱德华多走近一步,身体便会发生一点变化。

原本佝偻的背挺直。

脸上的皱纹一点点浅去,最后无影无踪。

棕色渐渐从银白的发根往发尖蔓延,像波士顿的小雪终于化去,大地生机重现。

干枯的皮肤在慢慢恢复光泽,而那双冷硬的眼睛也缓缓重新焕发光泽和温度。

 

马克从来不曾在虚拟世界中虚造过自己的年龄,他真实地建模了自己的每一条皱纹,向全世界坦诚他孤独的衰老。

而如今,他第一次褪去时光在他身上的所有痕迹。

 

马克一步一步走向爱德华多。

这短短十多步的距离,他仿佛走过的是他们之间错失的数十年,是他孤独而漫长的后半生。

行将就木的八十岁,垂垂老矣的七十岁;

白发满头的六十岁,沉稳静默的五十岁;

愤怒尖刻的四十岁,狂妄自大的三十岁。

 

最终,二十岁的马克走到爱德华多身边。

 

二十岁的马克还不属于Facebook。

他是属于爱德华多的,他们曾经分享同一张床,也曾经为利益交割斗争过。

他们最好的时光在二十岁。

此刻的马克像爱德华多记忆中的那样,一头浓密的微微卷曲的棕发,颧骨高而锋利,双眼像海一样蓝。

时隔四十年,他以他们相遇时的模样与爱德华多重逢。

 

马克弯腰抱起身体因为数据混乱而变得虚实不定的爱德华多。

他的吻落在爱德华多的额头上。

伴随吻一起落下的,是这个世界伟大的创造者的一滴眼泪。

“对不起,”马克低声说,“让你等了这么久。”

 

“我爱你,华多。”

 

随后,马克抱着爱德华多,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尾声】

2069年7月25日,美国正式宣布思维保存技术合法化。

这是全世界第一个宣传这项技术合法的国家。

据悉,更多的国家正在加紧拟定这一技术的使用协议。相信在未来五年内,全球至少70%的国家将会宣布思维保存技术合法。

 

思维保存技术是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从2016年开始研究的思维数据项目的一个重要分支。

这一项目,最著名的、也是应用最广泛的是思维链接技术。它使人们能沉浸式地进入虚拟社区,拥有跟现实生活的五感享受。

这项技术彻底变革了人们的生活方式。

相比起思维链接技术,思维保存技术的面世可谓旷日持久且步履维艰。

马克为推进它的合法化整整努力了三十多年,直到2066年最后一次合法化听证会才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完善这项技术,但无论它如何更接近完美,合法化始终一步之遥。

马克在技术上付出无数努力,但最后促成合法化的,不是完美的技术,而是他的那滴眼泪。

 

美国总统马特尔·埃罗斯在宣布思维保存技术合法化时这样说:

“很多人认为思维保存技术并不是技术问题,而本质是伦理问题。我们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里,一直叩问这项技术对人类的影响,而直到今天,这些问题仍然没有确切的答案。”

“我们在扎克伯格先生身上,看到了人类生命中不断轮回的永恒悲剧——无法挽回的遗憾与错失。人类必须承认,胆怯与逃避,永远是人性的一部分,我们穷尽一生与它们斗争,有时候胜利,有时候失败,又有多少人,面对死亡,敢于说自己在任何事情此生无悔?”

“当我们有机会去改变,却又因为不确定的前景而犹豫却步,则未尝不是另一种胆怯与逃避。或许在我们临终时,亦不得不为我们拒绝这项技术感到遗憾与悔恨。”

 

“思维保存技术的出现,使我们不得不思考,我们将死亡定义为人类归宿,是否只是在命运面前无法反抗的自我安慰。”

“在一百年前,人类的平均寿命只有五十,而现在已经到了八十岁,整整三十年;从生而为王、生而为奴,到人人平等、天赋人权,因为生命长度与生命宽度的改变,人类对生命的思考也一直在改变。”

“今日,我们站在变革的分岔口,即将迎来人类的第二种生命形式,但无论是生理形式还是数据形式,生命对我们而言都是神圣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2070年9月12日,Facebook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去世,享年八十六岁。

他的一生推动了无数次变革,无论是改变人们社交模式的网络社交,还是改变人们生活状态的虚拟社区,抑或改变人类生存形式的思维保存技术,都出自这位先驱革命者伟大的理念。

他曾被赞美为天才,也曾被诟病狂妄,科技与资本是他一生的注脚。

 

马克·扎克伯格一生未婚,他将自己所有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帝国。人们常常惊讶于他拥有看似永不枯竭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而在多年后,世界才知道,这股力量的源泉来自一个名字:

爱德华多·萨维林

 

历史与媒体不约而同地把这个名字称为“玫瑰密码”。

它既是马克求解一生的密码,是帝国奠基的密码,也是迫使人类重新思考生命形式的密码。

而正是马克一生不变的爱意,使他再现人世。

哈佛的玫瑰最终得以重新盛放于数据与代码的世界。

爱与生命,生生不息。


 

2070年9月12日。

马克在自己创造的帝国中,走向他在世时曾无缘相守的爱人。

 

FIN


打下FIN的时候真是如释重负,毕竟我真是太不会写AU了。

其实在头号玩家的时候就像写一个关于虚拟世界、爱情、死亡和错过的故事。一直没有具体的想法,直到这个梗冒出来。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个画面,就是最后年老的马克走向爱德华多,每走一步便褪去时光的痕迹,我个人觉得是极其浪漫的,走过一生,走向一个人。

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写出这一幕。于是我花了6.5万字去构思一整个故事情节,挺好笑的【。】


这不是一个特别讨喜的故事,也不是个讨喜的梗,还特别难写……

有时候想要弃掉,但想到弃掉就变成be了,我又不忍心了,而且主要还是想要写完。梗再不讨人喜欢,情节再不讨喜,行文一卡再卡,我还是想写完这个故事。可能因为自我感觉良好地觉得它有点很硬核的浪漫。

总之,《玫瑰密码》完全是只为我自己写的一个故事,非常私人化的故事,写得也很乱很潦草,硬伤很多,设定也不得不加很多才能把故事圆起来,不过总算写完了。

望北之川

【ME】长情告白 33

总算在31日最后一个小时更出来了!

这个月的(3/3)指标完成了!

纯糖的一章送给大家,新年快乐,我们2019年见~


【33】

Eduardo醒来的时候,看到Mark躺在旁边,像个网瘾青年一样握着手机在刷Facebook。

这家伙一边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因为什么有意思的内容而发笑。

Mark的手指不断滑动手机屏幕,他看得很专心,没有发现Eduardo已经醒了。

Eduardo喜欢他这种不经意露出来的得意笑容。

于是他侧躺着,安静地看了Mark一会儿。


待到换页时,Mark才发现Eduardo醒了。

Mark转头看向Eduardo,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在...

总算在31日最后一个小时更出来了!

这个月的(3/3)指标完成了!

纯糖的一章送给大家,新年快乐,我们2019年见~


【33】

Eduardo醒来的时候,看到Mark躺在旁边,像个网瘾青年一样握着手机在刷Facebook。

这家伙一边嘴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因为什么有意思的内容而发笑。

Mark的手指不断滑动手机屏幕,他看得很专心,没有发现Eduardo已经醒了。

Eduardo喜欢他这种不经意露出来的得意笑容。

于是他侧躺着,安静地看了Mark一会儿。

 

待到换页时,Mark才发现Eduardo醒了。

Mark转头看向Eduardo,脸颊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在他棕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如同陷入一个温柔的梦。

于是Mark嘴角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扩大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了。

他一笑,Eduardo也跟着笑了,两人像刚刚恋爱第一次迎接清晨的两个傻瓜一样对着彼此笑了起来,最后是Eduardo主动凑过去和Mark交换了一个早安吻。

 

“在看什么,这么高兴?”Eduardo问。

Mark凑到他身边,两人共享手机屏幕,然后翻出艾琳娜今早乱了阵脚的回应。

Eduardo把艾琳娜删掉的回应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翻了翻tag下的讨论。原本针对Mark的谩骂变成了几种不同看法的争执。

这是个好兆头,Eduardo松了一口气,正想和Mark谈谈这件事,一抬头,却撞进了Mark带着些微笑意的视线里。

从他醒来,Mark的笑意就没有消失过。

Eduardo打趣他,“艾琳娜的话让你这么高兴?我要嫉妒她了。”

 

让Mark高兴的当然不是艾琳娜愚蠢的发言,而是Eduardo昨晚半夜在Facebook上面向公众回复时说的那句话。

但Eduardo的回应针对的是关于Mark和Facebook的问题,而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Mark想问问Eduardo,他所说的“tremendous faith”里,是否包括他们之间的爱情。

但转念一想,这个人是绅士,从来不使人难堪,也从不说伤人的话,Mark直接问他,得到的答案也只会是肯定,于是便作罢了。

 

“嫉妒她让我焦头烂额吗?”Mark问。

“谁说的?”Eduardo说,“你现在心情多好,你在笑,你知道吗,Mark。”

Mark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这才发现自己的笑容或许大到了公司里那班猴子大叫ooc的程度。

“小时候妈妈经常在我和Randi她们面前秀恩爱。”Mark忽然说。

“怎么?”Eduardo不太明白Mark为什么忽然谈起自己的父母。

“她告诉我们为什么她答应我爸的求婚,”Mark说,“因为我爸是个慢性子,我妈是个急性子。”

“是为什么?”Eduardo问。

“因为她看到我爸心情就好,什么烦恼都忘记了,所以就算我爸的慢性子有时候让她火大,她还是乐意天天看到他。这句话她说了无数次,听得我们几个耳朵长茧子。”

“真甜蜜。”Eduardo笑了,“不过我想你那时候一定嗤之以鼻。”

“反正我不是Dustin和你这种讨人喜欢的儿子。”Mark嗤之以鼻,“烦心是因为有麻烦,不可能只是因为见到另一个人,烦恼就消失了。结束烦心的唯一办法是解决它。”

“别告诉我你这么和你妈妈说了?”Eduardo有点好笑。

“对,后来我不耐烦,就这么说了。”Mark直言不讳。

“Karen夫人有没有揍你?”Eduardo问。

“揍了,”Mark“啧”了一声,“她还拧我耳朵。”

Eduardo笑着摸了摸Mark的耳朵,好像Mark小时候被妈妈拧耳朵的痛还留着一样。

Mark随他摸着自己的耳朵,“不过当我看着你,觉得她这话似乎也有点道理。”他说。

 

Eduardo停下手,过了整整五秒才反应过来Mark的意思,“……你这是在说情话吗?”

“或许?”Mark翻了个不屑的白眼,“毕竟我妈说的时候我们姐弟都起鸡皮疙瘩了。”

他问Eduardo,“你起鸡皮疙瘩了吗?”

Eduardo笑得把脸埋在枕头里。随后,他凑过去吻了一下Mark,“怎么会?这只会让我想吻你。”

“这是奖励吗?”Mark笑了。

“正向激励,”Eduardo一本正经地说,“鼓励你讲人类的情话,升级一下情话系统,以后硅谷的八卦杂志再也不会嘲笑你是个加载了低配版情商系统的AI了。”

 

硅谷的八卦杂志最喜欢拿几个大佬开玩笑,这一点,Eduardo到门罗帕克后总算体会到了。

Mark没有绯闻,这些八卦小报便总是挑剔他的穿衣品味和仪表体态,说的话刻薄得很。

“管他们说什么。”Mark早就习惯了。

事实上,只要不涉及隐私问题,Mark基本懒得管他们怎么糟蹋自己的形象。

他坐起来,扯过床边的T恤,一边套进脑袋一边问,“新加坡没有八卦小报?你也一句句地计较?”

“我有什么好八卦的?八卦我一场派对开了几瓶价值2万的酒,还是八卦我刚到手的法拉利全球限量多少台?多没意思。”Eduardo笑了,“新加坡福布斯上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其他全是家族,你不知道那些华人家族多能折腾,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乱糟糟的,他们的八卦追都追不完,哪还有精力管我。”

 

他这是玩笑话,说着无心,听的人倒有意,一下子刺痛了Mark。

Mark又想起他去新加坡就是为了躲开美国的舆论,一个人背井离乡,父母兄弟朋友都在美国,亲戚们全在巴西。

Eduardo一再强调,自己在新加坡过得很好,Mark开始也不甚在意,毕竟他这么有钱,人缘也好,怎么可能过不好。

但直到出车祸,Mark才明白,他一个人在新加坡意味着什么。

他出事后的前两个小时,助理Donna先找来了他的律师,替他补完了医院的抢救手续,然后致电公关,封锁消息。

出事后第三个小时,Donna致电Eduardo住在迈阿密的父母和二哥,以及当时在纽约的大哥。

出事后第四个小时,她才有空告知Mark。

出事后第二十二个小时,Saverin夫妇和大哥Alex来到医院。

出事后第二十五个小时,马克抵达樟宜机场。

他独自一人在新加坡这七八年的漫长孤独,全部在这二十多个小时里暴露无遗。

他安安静静地出车祸,安安静静地被送进手术室抢救,安安静静地在死神的镰刀下挣扎。

就像一部沉默的电影,生生死死,连一声呼痛一声求救都没有,也没有一个观众。

 

Eduardo没想到他思绪扯得这么远,却看他忽然停下穿衣服的手,脸色变得特别阴沉难看,便担心地问,“Mark,怎么了?”

Mark回过神,他把身上穿了一半的T恤拉下来,低头看向还侧躺在自己身边的Eduardo,欲言又止。

Mark想问Eduardo结婚的事情。

婚前协议已经搁置半年了,不知他回心转意了没有。

又想问他这次回加州,会不会长住,还是等PTSD治好了便回新加坡。

要是不想留在湾区,Mark退一步,觉得定居旧金山也不错;要是觉得美西不好,美东也行,回迈阿密,Saverin家在那边,离巴西也近,飞硅谷也不过三小时;纽约也不错,华尔街的资本游戏他如鱼得水,那班西装革履的拜金“婊子”一定不敢再像他刚毕业时那样欺负他。

 

“下周F8。”Mark说。

但那么多问题,最后他还是一个字都没提。

因为Mark知道自己是最没资格左右Eduardo做决定的人。

更重要的是,Mark不想再听他说“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你有给过我选择吗”这样的质问了。

“我知道,怎么?”Eduardo困惑地看他。

每年F8开发者大会,Mark都会准备很久,今年临开前,艾琳娜还跳出了诬告Mark,让整个Facebook差点乱成一团。

Mark翻身下床,岔开了刚刚的思绪,“下周的F8,你帮我收拾一下着装。你审美好,硅谷那些八卦报纸再取笑我,时尚界那班gay能撕了它。”

“我又不是时尚界的,你扯什么时尚界?”Eduardo闷声笑了,他一把拽住Mark T恤的一角,把他拽得仰躺回床上。

“况且你多大的脸,要时尚界给你出头,Zuckerberg先生?他们嘴那么毒,不辱骂你就算好了。”

“你的品位最合他们口味了,你给我收拾,他们一定觉得好。”Mark说。

“你在胡说什么。”Eduardo拍了他一下。

“你不是普拉达的宠儿?”Mark问,“缪西亚·普拉达私下里就差没把你的品味赞出朵花来了。”

 

Eduardo在哈佛时就常穿Prada,后来慢慢地,风格定型后,大部分的衣服都是Prada定制了。

就像Sean钟情TomFord,每件西装都有“TomFord for Sean Parker”字样一样。

他们这样的人,钟情一个品牌,要跟品牌交好太简单了。

跟Eduardo在一起久了,Mark也知道,真正的时尚,讲求的是细节。高定的优势就是在细节上,个性化地放大客户的身材优点,因此设计师都很清楚在定制时需要在哪些部位特殊裁剪。

长久而稳定的合作,让品牌和设计师手上有客户大量的身体数据,这些甚至是客户本人都不知道的。

频繁更换设计师和品牌,并不利于品味的提升,且吃力不讨好。

Eduardo在华尔街折过戟,时尚界可不在乎这些金钱游戏,倒是Eduardo那堪比男模和明星的脸和身材,还有时尚界们最喜欢的那种传统上流阶层家世,他不是宠儿才怪。

 

“缪西亚夫人什么时候吹过我?”Eduardo赶紧说,“你别乱说,他们设计师最讨厌别人搬弄是非,缪西亚夫人是普拉达的总设计师,你别害我。”

“说了,”Mark撇撇嘴,“大前年在巴黎时装周,她的助理发在Facebook上的吐槽,说缪西亚说,他们把西装配得乱七八糟的,伤眼睛,那些人有你一半审美,她就愿意摘掉墨镜。”

“还有一次是去年夏天……”Mark滔滔不绝地说。

“好了好了,”Eduardo赶紧打断他,“你装了探测我名字的雷达吗?比狗仔还狗仔。”

“我做社交网络的,”Mark说,“数据的触角无孔不入。”

“好吧。”Eduardo说,他趴在Mark身边,手指勾弄他的卷发,“我们的社交国王真介意三流小报怎么说他的着装?”

“哈。”Mark不屑地发了个单音。

“以前的F8怎么穿,这次就怎么穿,”Eduardo含笑说,“你是Facebook飓风的风眼,越稳定,力量越强大,没必要在意那些话,不过是些字母,恰好组成了几个词几句话,风一吹就散了。”

“嗯。”Mark随意应答了一声。

他本来也不是真心介意,只是拿来岔开话题,避免自己忍不住逼问Eduardo回美国和结婚的事情而已,谁知道Eduardo这么认真地开解他。

Mark拉过Eduardo把玩他卷发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以前哈佛经济学系两个难以理解的谜,一是Moskovitz家的小少爷为何要住在柯克兰的四人间,二是Saverin家的小少爷为什么像个鸡妈妈一样护着那个讨厌的刻薄geek。

那时候Eduardo在哈佛护着他,是因为他比Eduardo小两岁,又是中产家庭的孩子,尚且一文不名。

现在Mark身价早不同以前,Eduardo仍然不喜欢别人说他一句不好。

Mark仰躺着看Eduardo,他钴蓝色的瞳孔像冷而深的海,Eduardo觉得自己要沉下去了。

他忍不住在Mark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你比他们好看多了。”

Mark利落地翻身上床,给了自己男朋友一个火辣的吻。

“我常觉得我们两个里有色盲的是你不是我。”Mark说,“没人说过我好看,连我妈也从没说过。”

 

起床后,Mark一如既往地进行了半小时的晨跑,回来洗了个澡,两人开始吃早餐。

Eduardo对Mark提出想要复检自己的腿。

这应该是前天就要做的事情了,医生也曾来电询问过Eduardo为什么还不来复检,只是前几天Mark的“xing侵丑闻”让Eduardo完全提不起心思。

不过这种检查只是常规性的测评复健进度,晚几天完全没问题,因此前两天Mark看他没心情,也就没有催促他。

他既然提出想去,Mark自然乐意,但他今天必须回Facebook,因为法务部门准备今天对艾琳娜提出起诉,而且F8临近,Mark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

于是Mark问Eduardo,是想要医生上门还是要去医院,Eduardo回答说去医院,因为他想出去走走,于是Mark便让自己的生活助理来陪他。

Mark回到Facebook时,公关部那几个加班了一通宵的可怜蛋们已经回家了,他们联系好了媒体出通稿,准备把舆论的焦点往新加坡数据中心的方向引。

在公关部的刻意引导下,Eduardo的声明和Facebook新加坡数据中心概念图相关话题流量爆炸式增长。

 

从昨晚Eduardo发出声明后,Mark就觉得自己的霉运似乎走到尽头了,今天无论是F8的准备工作还是法务部关于起诉艾琳娜的资料准备和手续,都顺利得让他不敢置信。

下午时,Mark接到Tumblr的CEO戴维·卡普的炫耀电话。

刚开始Mark不知道卡普打电话是来炫耀Tumblr的巨大流量的,如果他知道,他才懒得接。

卡普只比Mark小两岁,做出Tumblr时才21,两人有相似的经历和相近的年龄,何况Facebook和Tumblr也不是直接竞争关系,因此Mark和卡普的关系向来很好。

 

“嗨,Mark!”Mark一接起电话,卡普美滋滋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这小子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流量数据,“怎么样,厉害吧?”

“Tumblr的流量关我什么事?”Mark一点面子都没给他,刻薄地道,“要我跟你说Facebook今年的新增用户数以及每天的活跃用户数吗?”

“当然跟你有关啊!”卡普得意洋洋地道,“你给我的流量嘛!”

“什么意思?”Mark停下浏览邮件的手,皱起眉。

“你们公关部没能耐,搞舆论战,流量全引到Tumblr来了。”卡普说。

“哈?”Mark翻了个白眼。

 

费奇回家倒头睡了5小时,爬起来洗漱洗漱,吃了点东西又赶回Facebook了。

结果刚敲开Mark的办公室门,就看到Mark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费奇赶紧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等Mark讲完电话再来找他,关上Mark办公室的门,心里委屈得要死,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这蛮不讲理的暴君。

卡普还在倒豆子一样跟Mark说,Eduardo昨晚的话在Tumblr舆论爆了,并且“感谢”Mark给他流量冲数据。

Mark黑着脸,打开自己的Tumblr,准备看看自家公关部的“杰作”,谁知道点来点去都点不开。

 

“你服务器不是挂了吧?”Mark嘲讽地打断卡普。

“怎么可能,”卡普哼了哼,然而下一刻,他就哇哇大叫起来,“他妈的,Mark你搞垮我的服务器了!”

“哈。”Mark给了他一个不屑的单音节,“送你流量也要能吃得下去。”

这个还不到30岁的年轻CEO在电话对面哇哇大叫,“搞什么鬼!你跟Eduardo Saverin那点陈年新闻,是怎么搞出这么大的流量,直接冲垮了Tumblr服务器!”

Mark立刻刻薄回答:“Tumblr的服务器这么烂,这么点流量就冲垮了,我劝你还是解雇你的工程师吧,省得不到两年Tumblr就被踢出硅谷。”

卡普在那边叫了一阵,他语速太快,又太激动,Mark一心两用在和他说话,压根没听清楚卡普在嚷嚷什么,这小子嚷完就挂断电话了。

这时费奇走进来,“Mark.”

Mark放下电话,看着他,道,“我要是公布关系时,这流量又跑到Tumblr去,你就自觉辞职吧。”

“什么?”费奇一脸懵逼。

 

费奇离开办公室后,Mark再次登录Tumblr,想看看是什么搞垮了卡普的服务器。

打了Eduardo的名字,很快Mark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有人放了一张组图,是Mark和Eduardo前后十年的对比。

Eduardo被选的是前年参加欧洲投资者论坛时发表演讲的新闻照片。深灰色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脸上的笑容温文有礼又疏离;Mark被选的是去年F8时的新闻图,脸上一如既往的傲慢。

在这两张照片下面,是他们当年哈佛的一张被抓拍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对视,Eduardo的笑容向来很温柔,并且因为还年轻的缘故,笑容里的甜度简直超标。他拿着一瓶啤酒,穿着铁灰色的衬衫,随意挽着袖口,仍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

Mark也在看着他,笑容里少了一如既往的欠揍嚣张,难得的格外温和。

照片定格了两人多年前的相视一笑。

Mark看到照片时愣了愣,他完全不记得有这张照片的存在,看背景,应该是Facebook向斯坦福大学开放的那个晚上,他们举行派对被人抓拍的。

时隔十年,Mark才看清楚,自己眼里原来早就有爱意了。

 

照片上打了几个字:

Ten years,600 million dollars,0.03%

2004—2015

“I have tremendous faith in Mark after rough years.”

 

就是这组图,把Tumblr刷崩了10分钟。

Mark看了这组图很久,不由自主拿起手机,拨通了Eduardo的电话。

“Mark?”Eduardo很快就接了。

但是Mark听见他的声音,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握着电话,久久不出声。

“Mark?”Eduardo问他,“是Facebook出什么事了吗?还是艾琳娜?”

“……不,没有。一切都很好。”听见他话里的担心,Mark这才强迫自己出声了,他又喃喃重复了一次,“一切都很好,别担心。”

Eduardo比较喜欢现实里的社交,他只有推特和Facebook的账号,没有Tumblr的,自然不知道他一句话把Tumblr刷崩了。

他脸皮薄,Mark不打算告诉他这些。

 

“没事?”Eduardo不太相信,“那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刚刚我在看邮件,一下子没分出心来说话。”Mark关掉页面,让自己冷静了一下。

“好吧,”Eduardo笑了,“所以这个电话是?”

“我猜你复检结束了,问问结果。”Mark说。

“晚上我就告诉你了,还特意打电话。”Eduardo半信半疑,还是回答道,“结果很好,不用担心,晚上给你看数据。我刚刚跟复健师谈了谈,他根据数据给我调整了复健的内容,说维持这个复健速度,再过几个月,我就可以尝试着慢跑了。”

“嗯,”Mark点点头,“到时一起晨跑。”

“当然。”Eduardo显然心情很好,“迫不及待了。”

Mark挂掉电话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点开Tumblr的页面,找回那张图又看了好一会儿,把那张被抓拍的对视图保存了下来。

 

傍晚的时候,Facebook爆出另一个重磅新闻。

Mark Zuckerberg在Facebook上公布了一则告示,他将正式对艾琳娜·菲斯提出诽谤诉讼,并且法院已经在下午4点整时受理了此案。

Mark的起诉之所以让全美震惊,一是因为xing侵丑闻实在闹得很大,二则因为在言论ziyou的保护下,公众人物很少会选择把不实传言诉诸法律。

因为诽谤属于民事纠纷,Mark作为公众人物,他如果要诉艾琳娜诽谤,那么他除了证明艾琳娜的言论不实外,还需要举证艾琳娜“明知不实,还故意去扭曲”的动机。

事实上这是相当困难的。

因此很多公众人物都只能暗暗吃亏,连奥巴马在竞选时被传他不是美国“自然出生”的公民,没有资格竞选总统,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当年Chris作为奥巴马的竞选公关,为这个传言也没少伤脑筋。

 

但Mark偏不忍气吞声。

他不是Sean那种怕麻烦的人,也不是Peter Thiel那种圆滑处事、愿意等几年等来一个机会报复的人。

Mark喜欢正面刚。

Facebook的CEO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艾琳娜指责Markxing侵,短短几天里不但害得他身败名裂,还让Facebook的股票差点跳水。

最让Mark无法忍受的是,艾琳娜指出的时间是Eduardo在新加坡出车祸的8月份,那是他生命里最痛苦的一个月。

Mark撑着庞大的Facebook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可就在那个月,他所承受的痛苦几乎将他生生压垮。

况且这个造谣,将公众的视线聚焦在Mark身上,这让原本想要低调,让Eduardo安静治疗PTSD的Mark感到异常恼火。

跟Eduardo吵了一架后,Mark便想通了,既然公众视线已经聚焦到了自己身上,与其忍气吞声地奢望息事宁人,不如直接狠狠反击。

那个女人不要妄想利用Mark后,可以毫发无损地退场,甚至梦想名利双收。

Mark绝不会像其他公众人物一样硬咽下这口气。

 

为了起诉的事情,Mark回到家已是深夜了。

Eduardo已经睡着,Mark在楼下的浴室洗了澡才上楼,免得吵醒他。

复检的结果放在床头,Mark上了床拿起那张表格仔细看了一遍,确实如Eduardo在电话里说的那样,非常理想。

Eduardo最近睡眠质量好转,没有褪黑素,没有安眠药,Mark上床也没惊醒他。

Mark拿到报告就想看看他的腿。

尽管知道外伤伤痕早已经消失了,但还是想要看看,因为这双腿再过几个月,甚至可以试着慢跑了。

不过想到可能会弄醒他,Mark就作罢了,他难得睡得这么沉,弄醒了可能就又睡不着了,Mark不愿意冒这个险。

他放下复检结果,看了Eduardo片刻。

Eduardo额头上有道伤痕刮在了鬓边。Koon Chung是全速开车撞他的,那台Bentley安全性能再好,疯狂车速下也难以幸存,车被撞翻时,Eduardo额头刮得皮开肉绽。

因为伤到了毛囊,那道疤痕上就再也长不出头发了,Mark一直觉得很可惜。

Eduardo倒是不介意,他安慰Mark说,这跟断眉一样,看上去还挺酷的,不是吗?

他既然这样说,Mark也不好再提。

但Mark心知肚明,Eduardo都三十岁出头的人了,什么酷不酷的。何况他这人传统得很,别说三十岁,就是二十岁时,Mark也不见他喜欢“酷”。

很多事情就像这道疤痕,伤害一旦形成,便永远消除不了。但看着越来越好的将来,Mark觉得,即使这道痕迹没法完全抹去,倒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情了。

它的存在证明了他们曾经受过的巨大痛苦和漫长失去,但同样也证明了他们之间的爱意,是如何坚实而延绵不息。

他在Eduardo额头那道疤痕上吻了一下,轻轻道了句“晚安”便关了夜灯。

卧室便沉入了温柔的黑暗中。

 

 

TBC

望北之川

2018-年终总结

今年一共更新了40.2万字,不过其中5万多是去年写好了,今年才更新的,所以一共写了35.7万,与2017年的36万持平。

仍是专心搞擦TSN甲板的一年,字数最多仍是ME,写了31.4万。

可见虽然我更得慢,但我仍然是个劳模_(:зゝ∠)……


【TSN/ME】

《长情告白》,12~33话,字数:23.3万,【地址见合集】

《恋爱实习期》字数:5万,地址: 【1】【2】【3】【4】【5】(完)

《如何唤醒一头猛兽》字数:1.8万,地址:【完】

《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字数:1.3万,地址:【完】


【TSN/DE】

《魔术师先生的爱情与麻烦》(《爱情重构》番外1...

今年一共更新了40.2万字,不过其中5万多是去年写好了,今年才更新的,所以一共写了35.7万,与2017年的36万持平。

仍是专心搞擦TSN甲板的一年,字数最多仍是ME,写了31.4万。

可见虽然我更得慢,但我仍然是个劳模_(:зゝ∠)……


【TSN/ME】

《长情告白》,12~33话,字数:23.3万,【地址见合集】

《恋爱实习期》字数:5万,地址: 【1】【2】【3】【4】【5】(完)

《如何唤醒一头猛兽》字数:1.8万,地址:【完】

《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助理》字数:1.3万,地址:【完】


【TSN/DE】

《魔术师先生的爱情与麻烦》(《爱情重构》番外1)字数:1.6万,地址【完】

《命运名为丹尼尔》(《爱情重构》番外2)字数:2.9万,地址【1】【2】

《万有引力与玫瑰园》(《爱情重构》番外3)字数:1.6万,地址【1】

《潜规则》字数:1.6万,地址:【完】

《丛林法则》字数:1.1万,地址:【完】


今年最满意的文……大概没有……但最喜欢的应该还是《长情告白》了。

其次应该是《恋爱实习期》,因为年龄操作真的好吃,马总超苏,小花朵实习生也很可爱哈哈。

但是看了总结才发现,短篇全部是pwp。

希望明年能写出更有意思的故事!


望北之川

【ME】长情告白 29

【29】

“……Mark,这个说你xing侵她的人是谁?”Eduardo自然也看到了推特上那两条xing侵指控。

“不认识。”Mark脸色阴得快要拧出水了,“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更不可能去性侵一个女人。”

他说着,随手翻了翻相关的评论。


——Mark Zuckerberg今天才代表Facebook做出反性骚扰、支持女性维权的发言,没想到私下自己做得更彻底。

——Zuckerberg必须对这则性侵指控做出严肃回应,否则我们应抵制Facebook。

——想到上午他的发言,真的太惊人、太恶心了。

——我们使用的社交媒介,竟然来自一个强奸者?

——Mark...



【29】

“……Mark,这个说你xing侵她的人是谁?”Eduardo自然也看到了推特上那两条xing侵指控。

“不认识。”Mark脸色阴得快要拧出水了,“我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更不可能去性侵一个女人。”

他说着,随手翻了翻相关的评论。

 

——Mark Zuckerberg今天才代表Facebook做出反性骚扰、支持女性维权的发言,没想到私下自己做得更彻底。

——Zuckerberg必须对这则性侵指控做出严肃回应,否则我们应抵制Facebook。

——想到上午他的发言,真的太惊人、太恶心了。

——我们使用的社交媒介,竟然来自一个强奸者?

——Mark Zuckerberg本来就不尊重女性,别忘了他在哈佛时就骂前女友是动物,你们指望他有多尊重女性的意愿?

——如果按照他今天上午做出的承诺,那Mark Zuckerberg就应该立刻滚出Facebook。

——Mark Zuckerberg过去几乎没有绯闻,是利用社交网络之便掩盖了自己多少丑行?难怪选择在推特指控他性侵。

——Mark Zuckerberg不但管不住自己的嘴,看来也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你把你的经历说了出来,这很勇敢,我支持你。Mark Zuckerberg必须给你一个说法。

——RAPER!!Mark Zuckerberg!!GO TO HELL!!

 

最近层出不穷的针对硅谷各公司高层和投资人的指控让人们对这类事件变得越来越愤慨。

因此下面的评论非常尖刻,连Mark看了也不禁皱眉。

看了几条评论,Mark忽然意识到Eduardo在自己身边。他迅速合上手机,回头看向身边的人。

Eduardo脸色煞白,死死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Mark从没见过Eduardo气成这样,他几乎透不过气来,浑身发抖。

“Wardo,看着我。”Mark把他按进沙发上,“看着我。”

“她在说什么?”Eduardo看着Mark,“八月……八月你在新加坡……你根本没回过美国!她在说谎!她在污蔑你!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仅仅只是凭这个女人的一面之词?!”

“我知道,冷静,Wardo。”Mark按住他的肩膀。

但是Eduardo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仍旧用力握住Mark的手臂。

“我是八月什么时候出车祸的……”Eduardo问他。

对于车祸的时间和在ICU到底多少天,Eduardo没有任何具体的感觉,他没法弄清楚那些客观叙述车祸可以用上的细节。

“八月五日。”Mark回答。

和Eduardo的模糊记忆相反的是Mark清晰的记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整个世界因为一通电话差点崩塌。

“这个叫艾琳娜的女人,绝对不是清楚你行踪的人……”Eduardo用力吸着气,“她根本不知道你在新加坡,不在美国。”

“是的。”Mark回答,肯定地告诉Eduardo,“这不是一个可以知道我行踪的人,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几乎是立刻地,他就察觉Eduardo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

Eduardo很不对劲。

Mark发现他的眼睛虽然看着自己,但视线没有焦距。

他呼吸急促,但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握住Mark的手臂犹如溺水的人本能紧紧抓住救命的浮木。

 

八月是Eduardo最痛苦的一个月,他整个月都在ICU度过,没有吃过一口东西,没有喝过一滴水,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

在一个白色的地狱里,他干涸、疼痛、腐烂。

呼吸机的管子通向他的身体,送入氧气;引流的管子从他侧腹穿入,导出积液和血水;为了不动到管子,他的双手和双脚曾被捆绑固定在床上。

Mark曾无望地一直守在ICU外,也曾在床前低下头,流着泪请求他不要放弃对生命和爱情的信仰。

而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随便的三言两语,就把他们最痛苦的一个月,变成了一次性犯罪,把Mark变成了全民公敌。

所有人一无所知,所有人都在责备Mark。

那些不堪入目的字眼一个个在Eduardo的炸开,像巨石一样砸在他的心脏上。

无数的记忆碎片在Eduardo脑海中爆炸,一幕幕回忆争先恐后发疯般想要占领他的脑子,他的注意力被撕扯得四分五裂。

 

——先生,坚持住,我们把车门卸掉就可以把你救出来了!

——救护车来了没有!天啊,好多血!

——还有生命体征!他还活着!

——你现在在重症室,别怕……跟着呼吸机的节奏……对……它会帮助你呼吸。

——他现在还不能自主呼吸,如果情况一直以这个速度持续好转的话,最早后天就可以脱呼吸机了。

 

——Mark Zuckerberg必须对这则性侵指控做出严肃回应,否则我们应抵制Facebook。

——我们使用的社交媒介,竟然来自一个强奸者?

 

——我们投资的主要方向是新兴的互联网,最近还拟定要增加对Facebook的投资,录用他会惹恼Mark Zuckerberg。

——那索性就当没看到他的简历,为什么还要把他叫过来。

——你不想见见那场官司的主角是怎样的人?

——Mark Zuckerberg也太赶尽杀绝。

——毕竟分走了六个亿。

 

——Mark Zuckerberg过去几乎没有绯闻,是利用社交网络之便掩盖了自己多少丑行?难怪选择在推特指控他性侵。

——Mark Zuckerberg不但管不住自己的嘴,看来也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哈佛优秀毕业生?一个连合同都不知道认真看的人,谁敢用?

——这么说吧,华尔街不是很欢迎失败者。当然,凡事总会有例外,你今晚9点来这个地址,我教你……教你怎么在华尔街立足,怎样?

——为项目投资,而不是为友情投资。

——太蠢了,那份合同的陷阱简直不能更明显。

 

——RAPER!!! Mark Zuckerberg!!GO TO HELL!!

 

“Wardo,Wardo。”Mark心中警铃大作,声音不由自主拔高。

Eduardo忽然回过神,猛地抽了一口气,好像溺水的人被拉上水面,终于透过气来。

“你怎么了?”Mark问他。

Eduardo头痛欲裂,他松开握住Mark手臂的手,摇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痛。”

但是他哪能瞒得过Mark,Mark担忧地看着他,非常怀疑Eduardo的PTSD发作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Eduardo问他。

“暂时不做回应,我需要和公关部商议。”Mark说。

“你可以直接说你在新加坡。”Eduardo说。

Mark模棱两可地说,“放心,Facebook有一整套应急方案。”

他拿过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Eduardo点头。

 

Mark走到院子前,拉上玻璃门,使Eduardo在他视线范围内,却又能保证自己的通话不会被他听见。

然后他拨打电话,但不是打给卡罗尔,而是打给Stuart。

“Mark?”Stuart很快接了电话,“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Mark看着Eduardo,对电话那边的Stuart道,“Eduardo情况不太好。”

“是生病的缘故?”Stuart问。

“不是。”Mark说,“推特,刚刚有人在推特指控我性侵犯,引发了针对我的网络舆论,我怀疑那些舆论触发了他的PTSD。”

“Mark。”Stuart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性侵指控真实吗?”

“这跟你是否继续为他做治疗有关系?”Mark的声音立刻就冷了。

“我对你的问题不带道德判断,Mark,你不是我的患者。”Stuart回答,“你有没有做过那件事,只跟我判断怎么调整治疗以及应对突发情况有关系,他是我的患者,我对他负责这一点你没必要怀疑。”

Mark揉了揉眉心,语气这才稍微缓和,“性侵指控是假的。”

他对Stuart解释,“我不认识那个女人,她说我八月性侵她,但八月初Eduardo就出了车祸,他在ICU直到九月才出来,所以我在新加坡没有回过美国,不可能性侵她。”

“但我在新加坡这件事除了Eduardo的家人和Facebook几个高层外,没有别的人知道。公众对指控信以为真,事态发酵得厉害,舆论格外难听,Eduardo看到了。”

 

Mark透过玻璃门看向Eduardo。他坐在沙发上弯着腰,用一种抵御伤害、保护自己的姿态抱着肩。

“Eduardo反应非常大,他很生气,还有一些别的表现,我说不清,但我可以肯定,他不是很对劲。”

“我明白了。”Stuart回答,“我没见到他,不能判断他的具体情况。听着,Mark,但我相信你的判断,他的状态不好,对这件事反应过激,这是很有可能的。”

“首先,他显然是无条件信任你,对这件事非常愤怒,情绪波动过大。其次,车祸和ICU一直都是主要闪回内容,这些都发生在八月。最后,最重要的是舆论暴力,他曾经长时间承受过舆论暴力,你知道的,那一直是他的心病。虽然现在舆论不是针对他,但他爱你,且对你抱有强烈的亏欠心态和内疚,舆论攻击你与舆论攻击他,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够了,”Mark耐心告罄,“我只想要知道怎么做,不,你必须过来一趟!就是现在。”

“我也希望可以立刻赶过去,你明白我有多重视Eduardo。但我现在在法国,一个学术研讨会,Mark。”Stuart无奈地说,“最快要大后天才回湾区,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见他。”

“这两天怎么做?”Mark问。

“别担心,”Stuart说,“如果你有足够的能力处理这件事,他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当然。”Mark说。

“优先处理丑闻吧,Mark。”Stuart建议,“毕竟那是他最在意的。”

“好。”

Mark握着的另一台手机发疯般震动着,这已经是谢丽尔的第三通电话了。

显然因为Mark一直跟Stuart通话导致占线,公关部找不到他,谢丽尔才打他私人手机的。

“如果真有什么情况,不要忘记我教你们的,”Stuart说,“也不要忘记‘安全岛’的暗示,过于焦虑时,引导他把注意力放在手上。”

 

“你怎么回事?这种时候电话一直占线。”Mark挂掉电话立刻打给了谢丽尔。一接通电话,谢丽尔就质问Mark,“公关部找你找疯了。”

“没事。”Mark说,“我要见公关部的人。”

“当然,你必须见他们。”谢丽尔说,“他们已经回Facebook了,你现在立刻回来吧。”

“不,让他们来我家。”Mark看了看Eduardo,“来我这里开一个简短的应对会议。”

“也好。”谢丽尔说,“现在媒体一定盯着你,你不出现也好,他们现在过去,半小时内到。”

 

Mark挂断电话重新走回客厅。

“你要回Facebook了吗,现在。”Eduardo抬起头。

“不,我让他们过来。”Mark说。

Eduardo才生了一场病,精神状态也不太好,Mark不敢放Eduardo一个人在家了,怕他去搜那些攻击言论气出问题来。

其实这对Mark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毕竟性侵这种无中生有的指控,那个女人绝对拿不出任何证据,甚至会陷入说多错多的情况中。他只要等待时机反击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又响了,Mark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相熟的媒体人,应该是来询问事情的,他按掉了电话,没有接通。

在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内,Mark陆陆续续接到一些想要询问他事件的电话,电话铃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但他都没有接通。

Eduardo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Mark冷着脸拿着手机在刷新事态。

没一会儿,门铃响了。

“公关部的人来了。”Mark告诉他,

“别急,”Mark在Eduardo额头上吻了一下,“你知道我性格,没有做过的事情不会让我吃亏的。”

Eduardo轻轻点头,他问,“我可以听吗?还是需要我回避?”

Mark权衡了一下,虽然不愿意让Eduardo接触这些,但不让他知道,恐怕他会胡思乱想,便答应了,“好。”

 

Mark起身去开门。

公关部来三个人,公关部的副总裁卡罗尔和负责媒体方面与网络言论方面的两个组的组长迪伦和费奇。

卡罗尔是来过Mark家的,但另外三人都没有。走进客厅内,两人赫然发现竟然还另有人在,不禁面面相觑。

Eduardo仍穿着居家服,因为卧床几天不曾外出,显得有点形销骨立。但他教养很好,仪态更是从小培养,因此在Mark几个穿着正装的下属面前也仍然落落大方。

卡罗尔知道他前阵子是病了几天,便问道,“Saverin先生,你身体好点了吗?”

Eduardo脸色仍有点病态的苍白,但笑着礼貌回应,“谢谢,已经好了。”

他站起身,到吧台上给他们各倒了杯咖啡。

Mark带着三人坐到客厅的几张沙发上,他自己坐了主位,卡罗尔坐他对面,另外二人在左右的单人沙发上。

Eduardo给他们端了咖啡,卡罗尔道了谢,费奇和迪伦接过杯子。因为不知道Eduardo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和Mark的见面上,同时,他男主人一样自然而然的行为也让他们满腹狐疑,但费奇三人礼貌地道了谢。

 

“不用管他们,过来坐下。”Mark以一种相当亲密且不避讳的姿态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随后对卡罗尔说,“开始吧。”

卡罗尔知道Mark八月的行踪,而且以两人之关系,Mark被诽谤性侵,对Eduardo影响也很大,Eduardo坐在这里再正常不过了——无论是以男朋友身份,还是联合创始人身份或股东身份。

这样的会议算是较为私密性质的,公关部的几位都不清楚Eduardo的身份,但是卡罗尔和Mark仿佛理所当然的态度,负责传统媒体舆论的迪伦只好犹豫着问,“请问这位是?”

“抱歉,刚刚没来得及自我介绍,”Eduardo笑了笑,“Eduardo Saverin,你们好。”

“Eduardo Saverin……”费奇愣了愣,不太确定地道,“请问你是,联合创始人的那位Saverin先生?”

“我是。”Eduardo肯定了他的猜测。

Mark迅速在旁边补了一句,“也是我的未婚夫。”

费奇:“……”

迪伦:“……”

两个男人惊讶地看向卡罗尔,卡罗尔耸耸肩,冲着他们点头,表示肯定。

“哦,天啊。”费奇捂住额头,“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公布时的加班地狱。”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先把眼前这个解决了。”卡罗尔敲了敲桌子,把几个人的注意力拉回自己身上,“Mark,在我们达成一个应对媒体的共识之前,你必须诚实回答这个问题。”

“你说。”Mark知道她想问什么。

“我必须得确认一下,”卡罗尔解释,“艾琳娜·菲斯指控的性侵行为,你有做过吗?”

“没有。”Mark回答,既不愤怒也不心虚,直视卡罗尔,语气平静,“我没有做过。”

“很好。”卡罗尔松了一口气。

“媒体会替我们找出这个人到底是谁,”她说,“到时候我们会采取法律手段。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先把你‘洗干净’。”

 

“现在我们来了解一下事态发展,”卡罗尔看了看手表,“距离指控发出,已经过去四小时,先给Mark说说现在的具体情况。”

“网络上传播得比较厉害,”费奇一边看着摆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一边解释,“主要的网站都已经收到消息了,除了推特,Facebook上也已经开始有了话题在讨论,这个话题出现在一小时45分前,而现在流量已经是热门话题的级别了。”

“传统媒体那边暂时不算太严重,但是我的线人已经报告,好几个媒体跟猎犬一样在查这件事。只要你一日不出声明,发言权就在那个女人身上。等明天早上,传统纸媒也会开始大规模爆发。”迪伦说,“另外,有媒体注意到你八月的‘失踪’了,如果你不对此做出解释的话,你会比现在的情况更被动。”

“如果事态继续严重化的话,”卡罗尔说,“董事会会出面。你知道他们有多想踢走你。所以,如果你不能平息这次形象危机,要么,董事会保持沉默,让因此抵制你、抵制Facebook的人把你逼下来,要么,他们主动交代你的行踪。”

“到时候,关于你们关系的舆论走向和讨论重点,我们也很难控制。”她补充说明,“你考虑一下,Mark。”

 

“清楚了?”卡罗尔问Mark。

Mark点头。

“Mark,你八月在哪里?”费奇问,“你从八月五号开始就请了很长的一段秘密假期,连我们都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

“我在新加坡。”Mark说。

“……”费奇无语,“所以除了去年最后几个月你在新加坡外,之前你也在?”

“对。”Mark说,“从八月五号开始一直在,这个事情没人知道。”

“这就很简单了,”迪伦说,“我已经请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媒体去追踪那个女人套话,一旦她把性侵的范围缩小到五号后,指控是真是假一目了然了。”

 

但是Mark皱着眉不说话。

费奇问他,“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沉默了片刻,“不,不涉及我的行踪。我会出一份简短的声明否认性侵指控,剩下的诉诸法律,追究到底。”

“Mark?”费奇差点尖叫,“你在逗我吗?”

“那你用什么理由否认你指控?”迪伦问。

“需要理由吗?”Mark看着他,坦坦荡荡地,“我没做过。性侵、侮辱一个人或许有无数原因,但是不性侵,没有任何理由。”

“她也拿不出任何我性侵她的证据。”Mark说。

“你是今年大学毕业吗,这么天真?”费奇道,“你以为公众会相信你吗?人们只会认为你的否认没有任何底气!”

“费奇说的没错。如果你没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明,人们会觉得艾琳娜·菲斯的败诉是因为她运气差,没有留下你性侵她的证据。”迪伦补充道,“这样即使胜诉,公众同情心仍在那个女人身上,而你仍然是个性侵者。懂吗?”

“你明明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迪伦也说,“这件事本来很简单就能解决了,为什么要把它弄得如此复杂?”

“因为我不是很想公布八月的行踪。”Mark回答。

卡罗尔问他,“为什么?”

“会引人注意。”Mark回答,“我的行踪一般不会被人深究,但是如果这次公布的话,会引起媒体注意,稍微一查,不难发现我从八月起一直在新加坡。”

“这对那些跟狗一样的媒体来说,是很可疑的事。”Mark看了看身边的Eduardo,“很容易查到他身上。”

 

随着Mark的视线,其他人也看向Eduardo。

“Mark,”刚刚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Eduardo开口了,“你有没有考虑公开我们的关系。”

“我当然有。”Mark回头看向他,很干脆地拒绝了他,“但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就是时候,Mark。”Eduardo正色说。

“不。”Mark很坚决,“你想都不要想。”

“你有没有想过整件事的后果?”Eduardo问他。

“我当然有。”Mark说。

 

Eduardo抿着唇,停顿了一下。

Mark强硬地看着他。

“网络传播的速度比传统媒体快多了。”Eduardo对Mark说,“指控的流量太大,造成的后果是,事情的最后,结果是什么不重要,真相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此时此刻‘Mark Zuckerberg涉嫌性侵’这个全民狂欢的话题,狂欢过后,大家兴致消退,不再跟进,最后留在公众印象里的也只是这句轻飘飘的指控。”

“或许你可以诉诸法律,可是到最后真相大白时,愿意跟进的人有多少?最后知道真相的公众又有多少?”

Eduardo问他,“那些真正犯错的人自然罪有应得,但你为什么要被无中生有的罪名裹挟?”

Mark不说话。

Eduardo继续规劝,“你想想,当人们以后讨论起你来时,总会有人提出疑问,‘Mark Zuckerberg是不是曾经涉嫌性侵?’好一点的,他们会说,你已经澄清了,糟糕一些的,他们根本不知道你澄清了,或不知道你怎么澄清的,于是他们开始讨论怀疑你的胜诉是不是有黑幕。”

 

费奇和迪伦看他一脸倦容与病态,说话却条理清晰,语调不徐不疾还十分温柔,他显然非常了解舆论特征,同时也很懂得怎么说服Mark。

“你能做的就是迅速有力地用事实告诉公众,你没有性侵那个女孩。”Eduardo说,“因为你根本不在美国。”

“而最重要的是,指控事态传播发酵成现在这样,你如果发出的声明不痛不痒,人们很快就会忘记,或者根本不相信。以后,等舆论热度过去,大部分人只记得有一个女人指控你性侵她,‘涉嫌性侵’永远就是你的一个标签、一个如影随形的讨论话题,Mark,哪怕它是假的。”

“公布关系引起的流量绝对比性侵指控要大,”费奇赞成这个看法,“你们这关系太让人吃惊,新鲜感绝对……”

卡罗尔用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费奇的话。

 

“我说了,”Mark没有打断Eduardo,等他说完后,暴君才开口,但他仍然维持原来的决定,清晰地拒绝了Eduardo的提议,“不。”

“不?”Eduardo拔高声音,“你现在清醒着吗?”

“我要怎么应对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Mark有点恼火,他站起来,冷冷地对费奇和迪伦说,“你们给我出一份声明,之后媒体和舆论怎么做你们清楚。”

“法务部准备诉讼事宜。”他对卡罗尔说。

“可是,Mark……”费奇还想说什么,Mark已经离席了。

Eduardo站起来,对两人抱歉地说,“请稍等,我会说服他。”

 

费奇和迪伦看着Eduardo往Mark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费奇一头雾水地看向卡罗尔,“Mark不想公开?”

“恭喜你,终于发现了。”卡罗尔说。

“为什么?”费奇说,“这么简单的办法。”

他不由得深思,“Saverin看上去倒是想公开,Mark却不想。”

费奇自言自语,“因为股份的缘故?还是说不想让公众知道他是同性恋?如果公开了,不会造成Mark被Saverin裹挟的局面吧?”

“卡罗尔,”他问,“Saverin不会想要通过婚姻关系把以前丢的股份都拿回来吧。”

不等卡罗尔回答,费奇又好奇地说,“你说他是怎么得到Mark的心的?上帝啊,六亿美元呢,他是怎么做到拿钱又偷心的,最厉害的女人也做不到吧!”

“闭嘴。”卡罗尔白了他一眼,“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收敛点?这种猜测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别在Mark面前这么质疑Saverin先生。”

“我不就开个玩笑。要不我们说Mark是同性恋得了,就不用想那么多了。”费奇缩了缩肩膀。

“你傻了吧,”卡罗尔道,“没事的时候是异性恋,有事的时候宣布自己是同性恋,真要这么做,女权还没把Mark怎么着呢,LGBT先活生生撕了Mark。而且同性恋和不性侵没有直接关系。”

“更重要的是,Mark不是同性恋,”迪伦说,“你忘记他几年前交往过的超模吗?那个女人还想拿孩子骗婚Mark,差点被爆出来,我们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摁住了料。以后如果被爆出这一段,Mark的性侵指控就别想洗清了。”

“当然记得,我就说说而已。”费奇说,“那就是他不想让人知道Eduardo Saverin了,合伙人变死敌再变情侣,别说是公众,我都好奇。”

“Mark当然想公开,”卡罗尔打断他们的猜测,“他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俩要结婚了。”

“那为什么?”费奇道,“我看Mark现在的样子就是咬死不松口。”

卡罗尔叹了口气,“Saverin先生出了非常严重的车祸,抢救了一天多才抢救回来,后来在ICU昏迷了十多天,直到九月才转普通病房,因为这样,Mark才到新加坡逗留了小半年。”

“可是这跟公不公开有什么关系?”费奇问。

“这你都不明白吗?Saverin先生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你刚刚不也看到他的状态了?”卡罗尔说,“现在公布关系,媒体能放过他们两个?Mark不会想媒体打扰Saverin先生休养身体。”

卡罗尔无奈地说,“去年LGBT的抗议,Mark被人跟踪了,董事会那班家伙知道他和Eduardo的关系,想让他用同性恋身份博取LGBT群体的认同,被Mark一顿臭骂,所以这件事你们可千万不要再提了。”

“可是媒体又不会把Saverin先生怎么样,”费奇说。

他不以为然,“他难道是玻璃做的,一碰就碎了?”

费奇靠在沙发上,大喇喇地说,“说真的,公布固定关系不算什么好招数。那些被指控性骚扰性侵的高管,哪个家里没有高学历的漂亮妻子。不过偏偏是Eduardo Saverin,料足够多,足够劲爆。只要大肆渲染一下,别说一次性侵指控,两次都足够转移视线的了。”

“你这话只说一次就够了,让Mark听见,他会把你开掉的。”卡罗尔严肃地警告他。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Mark回来了。

卡罗尔看了看他身后,没见到Eduardo。

“他身体有点不适,休息去了。”Mark说。

他坐下,“公布八月的行踪吧,但是要有一个别的理由。”

费奇和迪伦对看一眼,便知道是Eduardo把Mark说服了。

 

一小时后,卡罗尔带着费奇和迪伦离开Mark的公寓。

Mark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片刻,掏出手机订了晚餐。

晚餐还没送来,Mark就接到费奇的消息,让他发澄清及追究法律责任的声明。

Mark按照公关部的说辞,在自己Facebook上发表了一份澄清证明,大意是自己八月因公一直在新加坡,如果艾琳娜·菲斯女士坚持指控他性侵,可以走法律程序解决,他能提供一切出入境证明。

这份声明措辞非常严厉,同时强烈谴责了艾琳娜这种在女性平权运动中做出虚假指控的行为。她将使真正受到性侵害的女性在勇敢地站出来后,除承受社会压力的同时,还增加了她们受质疑的风险。他支持每一位受过侵害的女性平权,但绝不容忍任何虚假指控。

而至于艾琳娜·菲斯女士的指控对Mark个人声誉及Facebook的影响,Mark措辞强硬地声明会追究她的法律责任。

 

声明发出去后Mark就不管了,公关部可以帮他搞定一切。

这本来对Mark来说就不算什么大事情,只是这个指控太令Mark恶心了。

他早上才发布了Facebook在女性权益上的声明与承诺,下午就有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女人,他见都没见过,跳出来说他性侵她。

他确实是快被Eduardo折腾得忘记做爱是什么感觉了,可就算这样——

操他的,他为什么要性侵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这么一想,Mark觉得倒是自己被这女人“性侵”了,真是反胃得不行。

 

正烦躁着,晚餐送到了,Mark去门口拿进来,然后去敲卧室的门。

进卧室的时候,Eduardo正抱着笔记本上网,Mark走过去他也没有理,让Mark看到他在看性侵事件的评论和报道。

“说了让你别看了,”Mark走过去盖上他的笔电,“你多看一眼也不会少一篇。”

Eduardo抿了抿唇不说话。

 

晚饭的时候Eduardo还在生闷气。

因为卡罗尔他们在的时候,Eduardo想要说服Mark,而Mark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公开。

他被Eduardo说烦了,甚至让他闭嘴,还严令Eduardo什么都不许做,不然他会封掉Eduardo的Facebook账号。

Eduardo气坏了,他们差点吵起来,最后各自退了一步,以Mark愿意借用其他缘由说出自己八月在新加坡的事实,达成了和解。

但Eduardo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所以才回了卧室,没有跟Mark回客厅。

Mark看他吃了老半天,盘子里的东西也没见少多少,便知道他还在生气。

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好好吃饭,别生气了。”

Eduardo抬起头,“我只是不太有食欲。”

Mark觉得他在赌气,瞪他一眼,不再说话了。

吃完后,Mark抱着手臂坐在餐桌旁,盯着Eduardo,非得他把东西都吃完了。

Eduardo也不抗议——或者是无声抗议着,闷闷不乐地勉强吃完了自己的东西,Mark才离开。

 

也许他真的没有食欲,又一直生着气,硬吃了很多东西,吃完没多久,Eduardo就吐了。

Mark看他吐得难受,倒了杯温水端过去想要抱他,被Eduardo推开了,“我刚刚就说了我不想吃东西……”

Mark听了很是恼火,而且看他除了呕吐外也没别的事情,便把杯子放在盥洗台上,不再去管他,转而去跟进公关部的处理。

对于这么恶劣的指控,Mark并不是真的如他表面上那么镇定冷静。

他在媒体那里口碑向来不好,被时不时刊登出来的一些评论攻击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这不是平常的攻击,而是性侵的指控。

他可以是暴君,可以是独裁者,可以被批评出言不逊、目中无人,甚至狂妄自大,但他不是强奸犯!

绝对不是!

Mark又恼又烦躁,头都快要裂开了,只是不想Eduardo担心,才把这些情绪在表面上收拾得干干净净。

 

为防止Eduardo乱看东西,Mark一声不吭把wifi密码给改了,还偷偷收了Eduardo的手机。

这举动幼稚极了,但Eduardo没有网络也不在意,早早上床躺下了。

Mark和公关部沟通了很久,最后公关部保证没问题,他才去休息。

睡觉之前Mark洗了个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才进入卧室。

 

卧室里留了床前的小壁灯,Eduardo背对着Mark,呼吸平稳,好像睡着了。但他睡着没睡着当然骗不过Mark

Mark站在床边想了想,最后还是不愿意和他闹整晚的脾气,便上了床,蹭到Eduardo身边,在Eduardo颈侧来来回回地亲吻。

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懂得翻来覆去地说“别生气,Wardo”。

Eduardo没撑过一分钟就睁开眼。

 

“我不是生你的气,”他说,“我是气那个女人。”

“你生她的气,为什么却是把脾气发在我这里?”Mark半开玩笑地低声调侃。

“一个不相干的人,”Mark仍然在亲吻他的颈侧——不带情欲意味,而更像是安抚顺毛,“或许她想要出名,或许她只是单纯的对我有性幻想而已,谁知道。”

“因为你什么都不许我做,”Eduardo终于说,“你把我装在一个玻璃瓶子里养着!”

 

玻璃瓶子的比喻让Mark愣了愣,等明白到Eduardo在说什么后,恼怒的感觉击穿了他勉强维持的冷静和耐心。

“我没有把你装在什么见鬼的玻璃瓶子里养着!”Mark收起之前因为哄他的笑容,声音硬起来,“而是她的麻烦不是麻烦,你出问题对我来说才是真的问题!”

他开始一股脑地质问起Eduardo。

“没想过后果的人是你才对,”Mark说,“一公布关系,媒体要是以为我们在转移视线,你怎么回答?”

“要是问起我们以前的官司,你怎么应对?”

“要是问你怕不怕我再骗你,你怎么应对?”

“要是问婚姻财产问题,甚至编排你想要用婚姻关系拿回股份,你怎么应对?”

“要是问起前阵子我跟Luiza的绯闻,你怎么应对?”

“要是从你车祸的事情里瞎扯股份问题你怎么应对?”

“要是他们又把撞了你的人的底子挖出来,问你想法,你怎么应对?”

“要是问你,为什么在LGBT抗议的时候不公布关系,你怎么应对?”

“要是问你Facebook实名制的事情,说我们自己深柜着,却用实名制逼迫他们出柜,你怎么应对?”

“这些问题你一个都没想过!它们比那个女人麻烦多了,你做好准备应对这些了吗?你根本没有!PTSD的折磨你还没受够吗?你还想让它变得更严重吗?”

 

Mark本来就因为性侵指控的事情心烦意乱,Eduardo又净跟他闹脾气,Mark耐心都快耗尽了,说的话也越来越不过脑子,刻薄的词语像子弹,一个接着一个从他嘴里冒出来。

“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就是把你装在玻璃瓶子里了!”Mark赌气地大声说,“不然我有什么办法?”

“公关部、法务部可以处理她,我根本不用管,但他们可以处理你的问题吗?你一出事,我其他事情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不知道吗?!”

Mark生气极了,还想说下去,但是当他看到Eduardo惊讶又无措的眼神,以及受伤的神情,刚刚离家出走的理智立刻便回来了。

 

尽管那些问题Mark知道Eduardo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不能怪他,Mark知道,因为他根本没有余力考虑这些。

更重要的是,Eduardo不懂得人们的八卦可以有多大的恶意——就像他在哈佛时给那只该死的鸡喂鸡肉一样——说真的,Mark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给鸡喂鸡,但Eduardo也根本没想过会有人把他想象成一个虐待动物的人。

而Mark现在所做的不过是以前他也做过的——去帮他平息校报的虐鸡传闻,阻止Sy在质证时提出这个,压住他移民新加坡时一些媒体的攻击。

但无论如何,Mark知道自己确实说得过分刻薄了。

暴君抿着唇,在内疚、生气和没法拉下脸道歉的倔强中别过脸,避开了Eduardo的视线。

 

“……对不起……”Eduardo被他一连串的问题质问得哑口无言,“对不起……”

“别说了。”Mark说,“是我说得太过分了。”

他确实是生气,但Eduardo道歉了,Mark反而更生气,但不知道是气自己还是气Eduardo。

Mark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这会越想越生气,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么小心、这么重视这段关系,十分委屈恼怒,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生起闷气来。

 

Eduardo犹豫了一下,凑到他身边。

“Mark。”他叫他。

暴君硬着心和脸,看也不看他。

Eduardo拽了拽他的T恤,Mark仍旧没理他。

他知道Mark不喜欢他说对不起,Eduardo想了想,于是小心又讨好地亲吻Mark的脸颊和嘴角。

刚开始Mark不搭理他,但Eduardo亲得这么柔软,台阶给够了,于是没亲几下,Mark绷不住了。

暴君扭过头,伸手按住Eduardo的后脑,然后吻在他的唇上。

Eduardo张开唇让Mark吻进来。

这个吻让Mark最后的一点生气也如雾气般散去。

“我只是不喜欢他们那么说你。”两人分开后,Eduardo低声说,“我想做点什么。”

“公关部会处理的,不要担心。”Mark说,“如果你想做点什么,那就是我希望等你准备好应对一切,才公布。”

“如果我们公布,那肯定是因为我们要结婚了,要把这个消息和全世界分享,而不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如此随意地说出来。”他强调。

“请郑重地对待它。”Mark对他说。

“我明白了。”Eduardo承诺,“我向你保证。”


望北之川
Eduardo Saverin...

Eduardo Saverin:

“I have tremendous faith in Mark Zuckerberg after rough year. ” 

我要把这句话,裱起来。

Eduardo Saverin:

“I have tremendous faith in Mark Zuckerberg after rough year. ” 

我要把这句话,裱起来。

望北之川

【DE】爱情重构 12 【TSN/NYSM】

【12】

Daniel拿着酒回到他的魔术练习室中,看了一下手机。

十五分钟前,Eduardo给他打了第三个电话,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电话了。

魔术师皱了皱眉,看到第三个电话他才觉得有点蹊跷,以Eduardo的性格,很少这样急躁地接二连三打电话,还是连续打三个。

他的担忧取代了原来那些复杂的心思,立刻回拨了Eduardo的号码。

奇怪的是,Eduardo找他找得这么急,现在却不接电话了。

Daniel听着电话里规律的嘟——嘟——嘟声,开始急躁起来。

幸好,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几秒,电话接通了。

电话一接通,Daniel就听到那边传来轰隆作响的电音还有男男女女嗨极了的尖叫。

魔术...

【12】

Daniel拿着酒回到他的魔术练习室中,看了一下手机。

十五分钟前,Eduardo给他打了第三个电话,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电话了。

魔术师皱了皱眉,看到第三个电话他才觉得有点蹊跷,以Eduardo的性格,很少这样急躁地接二连三打电话,还是连续打三个。

他的担忧取代了原来那些复杂的心思,立刻回拨了Eduardo的号码。

奇怪的是,Eduardo找他找得这么急,现在却不接电话了。

Daniel听着电话里规律的嘟——嘟——嘟声,开始急躁起来。

幸好,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最后几秒,电话接通了。

电话一接通,Daniel就听到那边传来轰隆作响的电音还有男男女女嗨极了的尖叫。

魔术师的眉心立刻拧成死结,Eduardo竟然在酒吧?

“Eddie?”电话那边一直没有声音,Daniel于是叫了Eduardo一声。

电话那边还是很吵,魔术师仔细分辨是Eduardo没出声,还是太吵了他没听见Eduardo的声音。

“说话,Eddie。”Daniel心中越来越不安。

 

“Dan,Daniel?……Daniel……嗯……”

终于,魔术师听见Eduardo的声音了。

Eduardo的声音又虚又哑,黏黏糊糊的,像被欺负得恹恹的小动物,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Daniel以前风流成性,以至于都能把lover当作自己的称号了,他一听就能听出来这是带着qing欲的声音。

结合一下电话吵得要命的背景音,Daniel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酒吧里有多乱Daniel最清楚了,被酒精浇灌滋养的yu-.望,以及充斥在每一个角落、每一道视线、每一次肢体接触中的不怀好意,情愿和不情愿的xing.爱更是家常便饭,毕竟人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这些放纵的快感和陌生的刺激。

Daniel当然也在酒吧找过419,互不知道姓名,毫无负担地享受xing.爱,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像Daniel一样在猎艳时这么绅士的。

他也知道像Eduardo这样的,简直是最佳猎物,喝醉了那更是一场灾难。

“你在哪里?回答我!”Daniel握紧电话,手背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谁在你身边?”

可是Eduardo那边又没有声音了。

“Eduardo!?”Daniel大叫了一声。

 

随后,有个男人低沉的笑声,“嘿,你是谁?”

“你他妈又是谁?把电话还给他。”Daniel怒极。

“你生什么气?”男人笑了,“小家伙找你三次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不管你是谁,”Daniel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把电话给他,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

“哦,不,你不会想威胁我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说,“鉴于你的小男友还在我怀里,并且已经醉得一塌糊涂了。不得不说,他真可爱。唔,你是小家伙的男朋友,对吧?”

“我是,我他妈的当然是他男友。”Daniel怒不可遏,“所以现在,滚开他身边。”

他想到Eduardo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男人怀里,不知道被干了什么事,就气得想杀人。

“我要是现在‘滚’离你的小男友,你才是真的会后悔。”男人笑着说,“我好歹还算是个绅士,至于其他人……”

Daniel明白他所暗示的,气得说不出话来。

接着,那边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了,然后魔术师听见男人隐隐约约的声音,显然并不是对着电话说的。

在嘈杂的背景音里,Daniel听不见男人在对Eduardo说什么,也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

 

又是格外漫长的一段只有周遭噪音的空白时间,然后他才再次听见Eduardo的声音。

“Daniel……”

“宝贝,你没事吧?”Daniel压住怒火询问。

“……Daniel。”Eduardo模模糊糊地说,有点抽不上气,“来,来接我。”

“你在哪里?”魔术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吓到Eduardo。

“我……我在……”Eduardo忽然不说话了。

“你到底在哪里?”Daniel说这句话时几乎用完了这辈子所有的忍耐力,才没有吼他。

“我不知道……”Eduardo醉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好像神智不太清楚,反反复复地呢喃着,“我不知道,我只是……”

听声音,他好像随时要睡过去了。

“别睡。”Daniel牙都快咬碎了,还要哄他想清楚,“宝贝,别睡,你想想,你走进来之前看到的招牌是什么?”

“……”Daniel听见那边传来细细的呼吸声,他恨得快要捏碎电话的时候,才听到Eduardo的声音,“我只是,就……随便走进一间酒吧……”

他的迷糊显然逗笑了身边的男人,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愉悦笑声。

他接过Eduardo手里的电话,对Daniel说,“叫Misty club。过来吧,这次可别迟到了,不然我不敢担保发生什么事。”

说完,男人就把电话挂了。

Daniel差点没把电话给砸了,他立刻回拨,可是连续拨了两个,Eduardo都没有再接了。

 

“Shit!”

Daniel抄起手边的一把椅子,猛地用力砸向练习室的等身镜上。

“哐当”一声,镜子顿时就裂了,平整的镜面出现无数条裂缝,接着碎玻璃块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Lula在外面被巨大的响动吓得跳起来,扯开嗓子道,“上帝啊!Daniel你在练习什么需要拆房子的魔术?就不能安静点吗?”

话音未落,就看到Daniel甩门而出。

Lula正想问他在折腾什么,猛地看到Daniel像被激怒的野兽一样赤红的眼睛和可怕的脸色,立时识相地闭嘴。

“Daniel……你去哪里?”她小心翼翼地问。

Daniel理都没理她,疾步前行,恍若未闻,甩手就用力摔门走了。

“别忘了明天的行程啊!”Lula跑到门外大声提醒。

 

Misty在哪里Daniel很容易就查到了,他一路上把车开得像在高速,也不担心吃罚单,反正他的证件是假的,天眼会帮他搞定一切,顶多被Dylan削一顿而已。不过Dylan削他不是一顿两顿了,Daniel早就习而为常。

可是车开得再快,Daniel到帕罗奥图再找到Misty已经十点多了。

Daniel脱掉西装外套扔在驾驶座,锁好车就往前走。

 

这个点数正是俱乐部最热闹的狂欢时刻,五光十色的灯球伴随着迪斯科的音乐节拍四处照射,嗨得所有人都在身体贴着身体地摇摆。

Daniel直接蛮力推开人群,好几个玩得正嗨的被推得一个趔趄,回头就想找Daniel打架,可是看到Daniel削尖的脸上那仿佛想要杀人的可怕表情后,都退避三舍,自认倒霉,不敢去惹他。

Daniel在这个不算大的酒吧里找了一圈,拽住一个酒保,形容了一下Eduardo的模样。

Eduardo的模样应该是非常出众的,可是问了两个,都说没有印象。

在魔术师觉得自己快要急疯了的时候,调酒师问他,“嘿,你是那位先生的什么人?”

“他男友。”Daniel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他在哪里?”

“放轻松,”调酒师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手,“楼上的房间。”

Daniel知道有些俱乐部楼上会设备一些房间,好让一些客人能有一个就近享乐的私密空间。

一听见Eduardo被带到房间,Daniel浑身一阵阵发冷,随后又感到巨大的愤怒和恐慌。

“房间在哪里?”Daniel问。

调酒师指了一个方向,“这里上去,207号。”

Daniel得到答案后,一把推开身边阻碍的人,朝着调酒师指的方向走。

 

魔术师冲上了二楼,这里楼层隔音效果不错,但还能隐约听见楼下响震天的节拍。

走廊上有七个房间,Daniel一路走过去,听见好几间里传来不加修饰的放荡声音。

魔术师的脚步停在了207的门前。207的门紧锁着,似乎毫无动静。

Daniel觉得自己好像遗失了心脏。

他在门外,身体死寂一样冷静,他的心脏却在房间里,隔着一扇门,承受酷刑。

而这种酷刑,他已经受了一整晚了。

Daniel在开车前来的路上,脑海中难以自控地反复浮现可怕的画面。

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Eduardo泛红的眼角,发不出声音的张着的嘴。想象的每一个细节都折磨着Daniel,撕扯凌迟他的心脏,使他愤怒,使他悔恨。

他为什么没有接Eduardo的那三个电话?仅仅因为他们在吵架?

如果他没有回复最后一个电话呢?

Eduardo是他几个月里小心翼翼护在手心的宝贝,不是随便哪个人可以碰的,更别说是被什么人捡来发泄最原始的yu-.望!

而如果他真的遭遇了这些,那就都是Daniel的错误。Daniel知道自己会悔恨得杀死自己。

 

Daniel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他看上去平静了很多,可是上帝才知道愤怒和暴戾如何涨满他的内心,使他面目全非,将他从一个温柔的、冷静的魔术师,变成一个残忍的暴徒,一个可怕的恶魔。

在用调酒师给的钥匙打开207的房间门前,魔术师已经不敢担保自己接下来看到的,会不会让他暴怒到越过法律的界限,直接诉诸暴力和枪械去解决。

或许他还应该带一把枪。

送一颗子弹给那个男人,或者给自己一颗。

 

不过拧开门把后,并没有出现他脑海里那些景象。

简陋的房间里,Eduardo安静地蜷缩在双人床上睡着了。

Daniel不敢置信,连呼吸都静止了,就好像楼下那些震耳欲聋的迪斯科音乐都消失了。

心里的巨石落地,可他还是犹有余悸,落地的心脏依然剧烈地跳动着,后背的冷汗沾湿了衣服,Daniel这才感觉到潮湿的衬衣黏在皮肤上的潮湿热。

过了一会儿,Daniel终于找回了意识,轻轻关上身后的门,走到Eduardo床边。

大概是醉倒的缘故,Eduardo睡得不太好,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但还是能看到他因为不舒服而皱巴巴的表情。

 

Daniel不知道是心疼好,还是生气好。

他坐到床边,伸手揉了揉Eduardo的棕发。

Eduardo没有睡得很沉,被揉了头发就往被子里缩。

离得近了,Daniel才闻到Eduardo身上浓郁的酒气。

Daniel脸色依然难看,他绷着脸,动作有点粗鲁地把让他担心了一晚上的Eduardo的脸从被子里捞出来,俯身吻住他。

睡着的人很好掌控,魔术师轻易就撬开了他的唇。

在这个吻里,Daniel尝到了一点伏特加的味道。

 

伏特加?很好。

单独来酒吧喝烈酒喝到烂醉的行为让魔术师非常生气,心里才熄灭的那把怒火又腾地烧起来,刚刚的担心全都成了恼怒。

Daniel惩罚性地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卷起Eduardo的舌挑逗,Eduardo睡梦里被堵住呼吸,开始不适地皱起眉心,挣扎着偏脸想躲,在接吻中发出无意识的模糊呢喃,哼哼着鼻音,抗议Daniel的骚扰。

“Fuck off……唔、……唔……”

魔术师分辨出他声音中的不对劲,也感觉到他身体不寻常的紧绷,他结束了这个吻。

Daniel打量Eduardo,视线从他有点红肿的唇到解开纽扣敞着的领口,锁骨的皮肤上印着一个刺眼的吻-.痕。

趁着魔术师阴沉着脸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Eduardo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Daniel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刚碰到他,他又蜷起来了。

 

魔术师脸上愈加难看。

他的视线停在Eduardo颈侧的另一个吻-.痕上,视线好像要把那片皮肤烧穿,而这种痕迹不知道他身上还有没有,或者还有多少个。

Daniel深呼吸了一会儿,把这些暴戾的情绪收好,才亲吻了一下Eduardo头顶乱糟糟的头发,低声细语地叫他。

“Eddie,醒醒。”

Eduardo“唔”了一声,还是在躲他,一个劲地往被子里缩。

 

Daniel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在酒吧这种龙蛇混杂的地方有没有喝进什么“不该喝”的东西,因为Eduardo似乎很不舒服。

而且他看上去好像并没有睡得这么沉,在Daniel的声音中,他很想醒来,却睁不开眼睛。

魔术师耐心地亲吻Eduardo的额头和脸颊,尽管他心里非常焦虑,但是他温柔得像在唤醒一个赖床的孩子。

“Eddie,Ed,醒醒。”

一个个像羽毛一样轻柔的亲吻,安抚般落在Eduardo高热的皮肤上。

 

过了好一会儿,Eduardo才慢慢睁开眼。

他确实是难受极了,脑袋中好像塞了一团浆糊,喉咙里干得火烧火燎,眼皮又沉又重,只想一直睡下去,可是耳边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骚扰着他。

看到Eduardo睁开眼,Daniel松了口气。

“宝贝,我来了。”魔术师说。

Eduardo看上去似乎还没有清醒,他棕色的眼睛有点对不上焦,半阖着,看着Daniel好像又透过Daniel的脸看向什么地方。

“感觉怎样,有哪里不舒服吗?”Daniel担心地问他。

Eduardo过了一会儿才把视线放在了Daniel的脸上,摇摇头。

“我想睡觉……”他说。

“不要在这里,回去睡。”魔术师说。

别说楼下就是群魔乱舞的酒吧,楼上也并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这里甚至能听见另一个房间里有女人暧昧高亢的声音,叫得Daniel心烦意乱,想拿什么砸一下墙壁,让那对厮混的收敛一点。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愿意把Eduardo放在这样的地方过一夜。

 

“我不回去。”Eduardo哑着声音背过身,往床里面挪了挪。

Daniel看他用单薄的背伶仃着,充满抗拒地对着自己就气极了,伸手把他搂过来。

“别闹了。”魔术师说,“这见鬼的地方是能呆的吗?”

“别管我。”Eduardo回敬了一句。

Daniel差点就骂粗话了。

不过幸好他并没有被暴怒冲垮理智,还是发现了Eduardo别扭强硬态度下,身体诚实的战栗和紧张、抗拒。

Eduardo是非常亲近Daniel的,从他被魔术师捡回去后——虽然这得“感谢”那个该死的“Suckerberg”。

上帝作证,他刚醒来那几天,连视线甚至都是黏在Daniel身上的——再次“感谢”那个“Suckerberg”——该死的。

可现在Daniel抱着他,他却一反常态地露出抵抗的倾向。还有那种紧张的、害怕的不自在,绝对不是来源于吵架的别扭。

想想他身上的吻痕,别的什么人在他的锁骨和颈脖处,吸-.吮出来的,Daniel立刻就明白了他这种身体反应的原因。

可他不能问Eduardo这个,至少不能现在问。

 

Daniel感到嘴里发苦,自责让他的心脏痛得好像被凿出一个大洞。

他比Eduardo大了整整五岁,这个小少爷还在哈佛舒舒服服地穿着Prada念书时,Daniel就已经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手段,从街头的魔术艺人摸爬滚打,成为举世瞩目的大魔术师。

所以理应就是要他来照顾Eduardo的,怎么说,他都不该表现得像个不成熟的,第一次谈恋爱的大学男生一样,跟恋人吵架、冷战,并且不接电话。

可是Daniel同时也很生气,为Eduardo的不成熟。

吵架就吵架,怄气就怄气,去什么酒吧喝什么闷酒折腾自己,还喝伏特加,是要找419?最后折腾出了这种事。

魔术师叹了口气,亲吻Eduardo的嘴角和鼻尖,无奈地哄,“好了,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带你去酒店,至少那里的床舒服点,睡这里也不好受吧,又吵又逼仄。”

“去酒店?”Eduardo态度有点松动。

他毕竟是个小少爷,这辈子睡过的最硬的床大概就是现在身下这张了。

“嗯。”Daniel亲他的眼睛,乘胜追击,“我陪你睡个好觉,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Eduardo用他醉得乱七八糟,几乎没有思考能力的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身体上的享乐主义本能还是战胜了他几乎为零的思考能力。

“能起来吗?”Daniel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Eduardo软糯的外表下脾气多犟,感谢酒精让他乖巧许多。

魔术师问他,“要我抱你或者背你?”

Eduardo稀里糊涂地点点脑袋,又摇摇头,诚实地说,“能起来。”

Daniel放开他,“那我们走吧。”

Eduardo慢吞吞地爬起来。

魔术师这才直观地看到他有多糟糕:衬衣皱巴巴的,下摆被拽出来了,皮带不翼而飞——如果本来有的话——这就更可恨了。

 

Daniel小心护着Eduardo从酒吧的后门离开。

这小醉鬼走路还摇晃,左脚打右脚,差点绊倒自己,亏得Daniel眼疾手快拉住他搂进怀里。

冲这,竟然还冤枉Daniel故意绊他。被魔术师戳穿是他走不稳,自己绊自己后,Eduardo拉不下脸,竟还小声地埋怨Daniel多管闲事。

真是少爷脾气不小。

好吧,收回前言,Eduardo喝醉后态度之恶劣,气得Daniel第一次产生想揍他的念头。

接着的事情就更让魔术师生气了。

Eduardo想要进后座,闹着说太累太困了要躺下。

先不说这小少爷一米八的身高蜷在后座能不能看,现在他这情况,只怕Daniel一刹车他就要从后座滚下来摔个鼻青脸肿。

魔术师硬把他塞进了副驾驶,然后气冲冲上了驾驶座,才刚开车,回头一看,Eduardo连安全带都不知道自己挂,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睁着斑比一样的棕色眼睛,看着Daniel。

“为什么还不走?”他催促起来,“我困死了,我要睡觉。”

魔术师这才意识到,Eduardo看着还行,口齿清晰,但实际上他醉得有多厉害。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伏特加?哼。

Daniel只好又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无可奈何地侧身过去帮他把安全带给系好。

 

魔术师找了个看上去很不错的酒店,开了大概15分钟的车就到了。

顺利办理手续入住后,Daniel认命地蹲下来,给一路上都委屈嘟囔说困,可是坐到床上却不知道躺下睡觉的小醉鬼脱皮鞋。

直到被Daniel握住脚踝,一直坐在床边茫然着不知道想什么的Eduardo才回过神。

他踢了踢脚,扑腾着想要蹬开Daniel的手。

 

“别动。”Daniel喝止他。

他声音一高,Eduardo扑腾得更厉害了。

“宝贝,你再踢我一脚试试?”Daniel用力捏了捏他的脚踝,抬起头危险地瞪着Eduardo,沉声威胁,“嗯?”

迫于魔术师的淫威,Eduardo这才委委屈屈地不敢再挣扎了。

Daniel用温水打湿了毛巾,帮他擦了擦脸。

柔软的毛巾擦在脸上,Daniel也是有点生气,所以动作不算太温柔,Eduardo一直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Daniel能猜得出,十有八九就是指控自己欺负他。

刚擦好脸,酒店服务员送来刚刚Daniel打电话要求的睡衣睡裤。

 

把睡衣递给Eduardo,Daniel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赶紧伺候这喝得烂醉的小祖宗躺下睡觉。

谁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看着这折腾的一晚就能结束了,Eduardo又开始闹腾说身上脏得很,要洗澡才睡。

Daniel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Eduardo看他脸色难看,气势没那么嚣张了,但还是嘀咕着来来回回说要洗澡。

“我帮你洗?”Daniel只好忍气吞声地问。

“不要,”Eduardo说,“我要自己来。”

“Sweetheart,”Daniel只好耐心劝他,“你现在站都站不稳,浴室地板滑,你会摔倒的。不洗了好不好,先睡觉,明早起来再洗?”

“不要,”Eduardo凶巴巴地坚持,“身上脏,睡不着。”

“可在我来之前你也睡着了。”Daniel说。

“睡不好。”Eduardo争辩,他认真严肃地强调:“真的很脏,身上很脏。”

Daniel被噎得无言以对,折中道:“我给你擦擦身体好不好?”

Eduardo苦恼地想了想,终于点头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魔术师又把毛巾洗干净拿过来,Eduardo乖乖地脱掉了身上的衬衣。

在Daniel面前裸露上半身让他感到有点羞涩,不过很快就坦然放心地让Daniel给他擦身体了,恢复了在新加坡时他依赖Daniel的那种姿态。

自从他们回到美国,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个人之间产生了隔阂,Daniel还以为这种依赖已经随着Eduardo恢复的记忆而消失了。

魔术师百感交杂。

擦身体的时候,Daniel检查了一下,除了那两个吻痕外,Eduardo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别的痕迹了,Daniel终于放心下来,看来他没有真的遇到那些特别坏的人。

他仔仔细细地给Eduardo擦了脖子,身体和手臂,套上舒服的睡衣,又打了一盆水,给他擦小腿和洗脚。

Eduardo坐在床边,因为脚心被Daniel握住,洗的时候不小心挠了挠,他感到有点痒,不由自主打了个抖,踢起一点水花溅湿了Daniel的衬衣。

魔术师抬起头,看到Eduardo打了个哈欠,不断用手揉眼睛,看上去快要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给小醉鬼擦干净脚,塞到柔软的被窝里,亲了他额头一下,“好了,快睡。”

 

这时已经12点多了,Daniel被他折腾得也是浑身脏兮兮,他速战速决地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Eduardo一个人卷走了全部的被子,缩成一团,贴着墙边背对着Daniel躺着。

Daniel上了床连人带被地捞过来,把他从被褥里剥出,轻轻在后面伸臂环腰抱住他。

本来以为Eduardo已经睡着了,谁知道Daniel刚抱住他,他的身体就僵硬了,扭来扭去挣扎着想要脱离Daniel的怀抱。

Daniel亲吻他后颈安抚他,“嘘,别动……让我抱抱你,你知道我今天被你吓坏了吗?”

结果他不说还好,一说Eduardo挣扎抗拒得更厉害了。

Daniel憋了一晚上也不是不火的,lover的脾气在四骑士里从来不小。

魔术师用力把Eduardo掰过来,压着他,怒道:“你闹什么别扭?你自己跑去那种地方喝什么伏特加,还有道理了?”

Eduardo被他压在身下,一声不吭,只是犟着脸,用那双棕色的眼睛不甘示弱地恶狠狠瞪着Daniel。

Daniel硬着一口气和他对峙了大概一分钟就败下阵来了。

说真的,他很怀疑谁能在Eduardo这种眼神里还能狠心下来跟他继续吵,哦,Mark Zuckerberg算一个。

敬他——所以现在Eduardo在我这里了。

转念一想,Daniel心安理得地如此解释自己的心软。

 

Daniel躺下来,搂住他,“冷战结束,ok?”

可惜求和的白旗没被接纳,Eduardo推了他一把,没推开,然后就用他的腿在被子下蹬Daniel。

魔术师将他捣乱拒绝的腿夹在自己的双腿间,揪住他后脑勺的头发轻轻扯了一下,让Eduardo抬起脸,然后吻住了他。

刚开始Eduardo还有点抗拒,可是Daniel毫不留情地加深了这个吻,一直吻到他所有的抗拒都软化了,才放开他。

魔术师把Eduardo的脸按在自己的胸膛,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Eduardo发闷的声音。

“我没有真的想喝伏特加这么烈的酒。”他说,“没有。”

“抵赖,”Daniel不接受这种狡辩,直接戳穿他,“但你还是喝了,是吧。”

“你说谎。”Eduardo闻言,从Daniel怀里爬出来,直勾勾地看着魔术师,脸上难以描述的难过和控诉。

“什么?”Daniel看着他,“怎么变成我说谎了?”

“你把手机送我的时候,说可以随时找到你。”Eduardo说,“你说你不会落下我。”

“可我需要你时,你在哪里?”


TBC


望北之川

【DE】爱情重构 10 【TSN/NYSM】

你们羊角太太提醒我,这个月的月末,《爱情重构》就开坑一年了。

所以我想,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一定要更新一发。

【10】

第二天Chris来的时候,Eduardo还没起床。

这挺稀奇的,毕竟以前如果Eduardo留宿在柯克兰,大清早Chris能见到的活人就只有Eduardo一个。

至于Billy、Dustin和Mark这些夜行动物,除了有课——不,就算有课,大部分的早上都是见不到人的。


“去把Eddie叫醒。”Chris指挥Mark,“你的咖啡呢?”

“在柜子里。”Mark打了个哈欠,“泡Wardo的,我不喝。”

“不行。”Chris瞪着他,“放下你手里的红牛。”...

你们羊角太太提醒我,这个月的月末,《爱情重构》就开坑一年了。

所以我想,这么重要的时候,我一定要更新一发。

【10】

第二天Chris来的时候,Eduardo还没起床。

这挺稀奇的,毕竟以前如果Eduardo留宿在柯克兰,大清早Chris能见到的活人就只有Eduardo一个。

至于Billy、Dustin和Mark这些夜行动物,除了有课——不,就算有课,大部分的早上都是见不到人的。

 

“去把Eddie叫醒。”Chris指挥Mark,“你的咖啡呢?”

“在柜子里。”Mark打了个哈欠,“泡Wardo的,我不喝。”

“不行。”Chris瞪着他,“放下你手里的红牛。”

“等会出入境的调查人员就来了,”Chris说,“我得确保你们这两个不省心的家伙脑袋是清醒的。”

“喝红牛也能清醒。”Mark说。

“你那是清醒过了头,”Chris说,“该说话的时候闭嘴,不该说话的时候滔滔不绝,这不叫清醒。”

任职两年公关职位的Chris,对于自己的前室友、现老板在某些情况下有多难搞实在心有余悸。

“红牛和我的说话风格没有直接联系。”Mark翻了个白眼,自顾自踢着拖鞋往Eduardo的方向走。

 

Eduardo的房间门在早晨9点半的时候还紧紧闭着,里面好像没有丝毫动静。

Mark敲了敲门,然后站在Eduardo房间门口好一会儿。

没反应,他又敲了三下,“Wardo?”

Mark尝试着拧了拧门把,并没有锁死的门把很快就被拧开了。

“Wardo?”他探头进去。

Eduardo并没有在床上睡觉,床上昨天送过来的被褥还叠得方方正正的,显然没有用过。

Eduardo趴在桌子上,看样子是通宵了一整个晚上,熬不住直接睡过去了。

他半张脸都埋在自己的臂弯里,长长的睫毛投下浓重的阴影,眉头轻轻皱着,显然看上去睡得不太安心。

 

“Wardo,起来了。”Mark拍拍Eduardo的肩膀。

Eduardo醒得有点艰难,大概是因为昨天他真的睡得太晚了。Mark拍过他的肩膀之后,大概过了十秒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他抬起头,因为脑袋枕着手臂,左手都麻木了。

Eduardo还趴着,怔愣地看着Mark,Mark站在那里抿着嘴。

“Zuck、Zuckerberg先生?!”

Eduardo在意识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谁时,几乎是被吓得整个人弹了起来,他长时间趴着睡,手脚僵硬了,差点整个人摔下椅子。

Mark眯着眼看他,在Eduardo那双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戒备和疏远,如果他是一只猫,Mark觉得他的毛和尾巴都要炸起来了。

他若有所思地往后退了一步,用一贯的冷静语调说:“Chris已经来了,他带了三明治,出入境的人等会就会来,做好准备。”

说完,他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了Eduardo的房间。

 

Chris昨天非常细心地给Eduardo挑了很多他以前爱穿的那种线条利落的衬衫和休闲西装,Eduardo慢腾腾地换好衣服,在盥洗室里看到了一个有点陌生的自己。

跟Daniel和四骑士给他准备的衣服都不一样,Daniel总把他当一个大学生,或者一个小少爷,所以他也穿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学生模样。

Eduardo觉得现在镜子里的自己有点陌生。

他弄了点发胶,尝试着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按照昨晚搜出来的新闻图片——那个‘Eduardo Saverin’的样子,给自己弄了个造型。

不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英俊帅气,一看就非常有精英气质的上流社会的年轻人。

他穿着昂贵的、笔挺的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理得整整齐齐,难怪他对华尔街有这么强烈的熟悉感,这个模样一看就像是天生该属于华尔街的。

所以,这就是我吗?

Eduardo困惑地盯着镜子里非常陌生的自己。

就是这个人,毫无戒心、看都不看地签下一份陷阱合同的傻瓜,然后又因此起诉了自己的“挚友”(十分有待商榷)兼合伙人,拿走了六亿美元和5%的股份。

连父母都视之为丑闻,甚至公开出了严厉的声明。

还有饱受媒体诟病和斥责的移民新加坡避税嫌疑——所以我出现在新加坡,真的是因为避税?

一个人怎么能在三四年的时间里制造出这么多的负面新闻?

这就是他最近几个月里,一直想找到的过去?一个名声并不好,被贴上了失败者标签的年轻新贵。

Eduardo沮丧地晃了晃脑袋。

他不喜欢这个自己。

 

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Chris向他笑着打了招呼,丝毫没有因为Eduardo和昨天截然不同的装扮而有不一样的态度。

他的态度完全是自然的,就好像Eduardo本来就应该是这样,而Chris也很熟悉这样的Eduardo一样。

这让Eduardo感到有点放心,也有点忐忑。

他心情复杂,安安静静地吃完Chris贴心地为他准备的早饭。

Mark坐在他对桌,不过说Mark在吃早饭,不如说他在啃早饭,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Eduardo身上,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盯着他来来回回地扫视。

“有没有人告诉你,”Eduardo喝下一口咖啡,终于被盯得忍不住气呼呼地抗议,“一直盯着别人看,是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有。”Mark随口说,“你。”

Eduardo无语,Chris忍不住在旁边闷笑。

 

出入境工作人员来的时候,他们刚收拾好屋子。

Chris希望Mark去换一套稍微能见人的衣服,可是被Mark拒绝了。

出入境政府工作人员来到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灰白色的T恤和运动裤,以及胶质露趾拖鞋的亿万富翁。

而旁边那位“非法入境嫌疑人”则穿着修身笔挺的休闲衬衣,一脸乖巧斯文的模样。

尽管如此,这两个人倒是一样的难对付,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也同样令人火大。

出了名很不好惹的那个,一直无所谓地低头在草稿本上乱涂鸦,看了就让人火大。

看着很乖巧的那个也并不省心,每个问题一问三不知,不是“我不知道”就是“我失忆了”,无辜又委屈的模样让人憋着一把火不知道冲谁发。

两位调查人员只好向桌上第三个人——也是唯一一位可以正常交流沟通的人,Facebook的PR发问施压。

当然,在Chris身上,他们就更难讨到便宜了。

这可是能兜得住所有负面新闻和负面评价,让Facebook的暴君至今还没有被媒体唱衰搞臭的大功臣。

 

调查的后期,基本上就是Chris VS 两位出入境政府调查员的唇枪舌战。

Eduardo在旁边听了十来分钟,注意力就被Mark的涂鸦吸引住了。

他堂而皇之地歪过头盯着低头涂涂画画的Mark,Mark抬头瞟了他一眼,又冷冷淡淡地低头继续他那没什么意义的涂鸦。

一个小时后,Chris送走了两位出入境调查员。

 

“看什么?”Mark扔下手里的笔。

圆珠笔在桌子上啪的一声,把Eduardo惊醒。

Eduardo用一种迷茫疑惑的表情看着他,忽然问道:“19000美元是什么?”

Mark紧抿着嘴不作声。

Eduardo以为Mark没想起来,毕竟19000美元无论对他还是对现在的Mark,都是一笔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数目。

“就是,”他想了想,努力捕捉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你说要算一算,18000加1000美元,你算出了19000。”

Mark的脸上瞬间好像被打了一拳,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冷硬的线条。

“你投资Facebook的资金,19000美元。”

“所以我只是投资了19000美元?”Eduardo露出惊讶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然后我向你索赔了几个亿?”

Eduardo这话似乎触怒了Mark。

他轮廓分明的脸渐渐紧绷,呈现出一种尖锐的线条。Mark冷冷地盯着Eduardo,一言不发。

“失忆前的你对Facebook的价值一无所知,”Mark尖刻地说,“失忆后的你对Facebook的价值依然一无所知。”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找我要投资!”Eduardo被他的话语刺伤,他半是生气,半是受伤委屈地看着Mark,声音也忍不住大起来。

他昨天看到的新闻里,不少评论都说,Mark在创造Facebook的初期,最大的失误就是找了一个完全不懂Facebook,甚至不懂互联网的联合创始人。

以至于为了取得对Facebook的完全控制权,Mark付出了难以想象的高昂代价。

“你不是Wardo,当然不知道、不明白。”Mark站起来,斩钉截铁地撂下一句话,“如果是现在的你,我绝对不会找你投资。”

 

“嘿,你们两个!”Chris走进来,发现客厅里弥漫着火药味,“怎么我才走开一会儿,你们又吵起来了?”

但是Eduardo和Mark谁都没有看向Chris,他们较劲似的瞪着对方。

“你选择相信网络上那些道听途说的揣测和评论,”Mark看着他,“我们和解之后,有保密协议,谁都没有接受过采访。”

“如果你不希望我被误导,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告诉我?”Eduardo问,“为什么隐藏这件事?欺骗我你是我朋友?”

“我告诉你,对事态的发展有任何助益吗?我告诉你,你就真的能明白当年发生的事情吗?我告诉你,你就能明白自己吗?”Mark毫不留情地掷下几个尖刻的问题。

 

“我告诉你,你就是Eduardo Saverin这个人了吗?”

 

Eduardo一下噎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Mark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他知道这些,他也不是Eduardo Saverin。

昨晚他熬了一个通宵,把网络上关于自己的新闻和评论全部都浏览完了。可那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的人生,尽管他会感到羞耻、感到难过——为Eduardo Saverin的遭遇。

可他依然不了解白Eduardo Saverin,也不明白Eduardo Saverin到底在想什么。

投资前了解清楚投资对象和投资项目,是投资的基础。

他为什么对互联网一窍不通,却又投资了Facebook?

他为什么投资了Facebook又对它毫不上心?

他为什么会毫无防备地签下那份死亡合同?

他起诉Mark的时候在想什么?

为什么在经过那场诉讼后,Chris和Dustin依然对他这么热情?

就好像他们真的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纠纷?

所有的事情他都不明白,他都很迷惘,哪怕看完新闻,哪怕Mark真的告诉了他。

所有的这些,通过别人告知的这些,都只是“事实”,不是记忆。

可他不是Eduardo Saverin,因为他丢失的并不是“事实”,而恰恰是记忆。

 

Mark转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这个沉默得可怕的客厅。

Chris看到Eduardo脸色一片苍白,心疼地走上去想给他一个拥抱。

可Eduardo摇摇头拒绝了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谢谢你,我没事,就只是……只是让我一个人呆会儿。”

“好的。”Chris看着他,“但记得我们都是爱你的,我、Dustin。”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Mark。”

“谢谢。”Eduardo说。

 

Eduardo回到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觉得又疲倦又难过。

他来来回回地按亮了手机好几次,终于在短信界面输入了一句话。

 

“Daniel,你知道我的事情吗?”

 

这短信发出去不到一分钟,魔术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Eduardo看着在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接起了电话。

“嘿,我的小王子。”

Daniel在电话那边佯装轻松地像平常那样笑着叫了Eduardo一声。

可Eduardo握着手机不说话,连礼貌的回应都没有,这样反常的态度,正印证了Daniel的担忧——要知道Eduardo哪怕在低落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对别人不理不睬的情况,可想而知他现在心情有多坏。

“怎么了,宝贝?”Daniel问他。

“你知道我的事情吗?”Eduardo在电话里重复了一次Daniel刚刚没有回答的问题。

魔术师敏锐地觉察到Eduardo的声音有一丝轻微的颤抖,立刻就明白了一切。

Daniel可以欺骗Eduardo,可以花言巧语地哄他,就像他哄那些女孩儿一样。

但他想了想,还是承认了,“是的,我知道。”

Daniel诚实的一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Eduardo刚刚在Mark那里受的委屈立刻爆发了,难过像排山倒海决堤的洪水,瞬间把他击垮了。

“一开始?”他问。

“一开始。”Daniel冷静地回答,实际上他心里已经开始发慌了。

那边过了很久都没有回应,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然后电话就挂断了,只剩下急促刺耳的“嘟、嘟、嘟”声。

“Shit!”Daniel猛地回过神来,他狠狠咒骂了一句,按掉电话立刻重新拨过去。

 

可是Eduardo已经关机了。

 

Eduardo把电话埋进枕头底下,否则他会忍不住重新开机,接听Daniel的电话,然后把气撒在他的魔术师身上。

事实上,连Eduardo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变得这样无理取闹。

是的,是的,全世界都知道他的过去,就只是他不知道、也记不起来,连争辩和解释都做不到。

他想跟Daniel说,不,不是的,他不是像那些报道上所描述的那样的人。

 

可他是什么样的人?

可他又是谁?

穿上衬衫、抹上发胶,他就是Eduardo Saverin了吗?

换上T恤,任由头发打着自然的、蓬松的微卷,他就不是Eduardo Saverin了吗?

我是谁?

谁是Eduardo?

这样简单的问题,却让他哑口无言。

他像个小哑巴,面对全世界的诟病,被千夫所指,无数言辞激烈的评论此起彼落、吵吵嚷嚷地包裹着他,他焦急得满头大汗,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的Lover看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啊。”Daniel黑着脸从房间里走出来时,正在研究地图的Merritt抬起头,拍了拍手打趣道,“可能你需要重塑一下魅力。Woo,我记得是谁以前说自己能用双手和扑克,让所有女人都变成他的小荡妇?”

他吹了声口哨,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这种能力可能在男性身上不起作用。”

“我们的催眠师看上去似乎很闲?”Daniel翻了个白眼,“我猜这次Dylan给你的任务是无关重要的小角色,或者是那个做幕后的?”

“好了好了,”Lula在旁边喊停,“还剩一周时间就出发了,地图看熟了吗?你,Merritt,扑克牌练好了吗?Daniel,我教你的都练熟了吗?道具准备好了吗?”

“你最好不要质疑我作为魔术师的专业性。”Daniel说。

“亲爱的,你别惹他。”Jack凑到Lula耳边说,“如果你还想得到一个能愉快合作的伙伴的话。”

Daniel觉得这三个人简直不能继续相处了,他转身就往外走。

“嘿,你去哪里?”Lula在他身后大呼小叫。

“和你无关。”Daniel松了松休闲西装的领口,可是那股气闷的感觉却始终散不去。

“去酒吧可别乱勾搭美女。”Lula叮嘱,“Bambi不在你可别又当回以前那个混账,你要是带女孩回来,我是会跟Bambi告状的。”

“闭嘴闭嘴。”Jack伸手捂住小女友口无遮拦的嘴。

Daniel停下脚步,对着身后比了个中指。

 

Eduardo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穿过深夜寂静的校园,路灯用昏黄的光温柔地笼罩着他脚下的路。

路很长、很静。

就好像他脚下是一条永远走不到终点的路,而他此刻身处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夜。

他只是往前走,偶尔还能遇见零星的一两个学生,或是带着一身酒气或是抱着满怀的书,匆匆走过。

然后,他来到Kirkland前,拿出卡在门口刷了一下,然后拉开那扇门。

门后是亮着灯的走廊,他急步走过,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回旋的楼梯。

楼里有很多门,可是他很清楚自己要敲开的是哪一扇。

H33——当这个门牌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就知道自己深夜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就是为了打开这个编号的宿舍门。

他拧开门把,坐在电脑前的人抬起头。

 

Wardo,I need you。

他说。

 

Eduardo走过去,听见自己笑着回应。

I’m here for you。

 

Eduardo艰难地睁开沉重的双眼。

他的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噗通、噗通、噗通——像锤子在敲击着什么一样。

Eduardo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原来是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灿烂得有点灼眼,把帕罗奥图烘烤得又闷又热,他被闷出一身的汗,黏黏腻腻的非常不舒服。

Eduardo看了看时钟,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睡了3个小时。

等不正常的心跳平复,Eduardo才昏昏沉沉地爬起来,他口干舌燥,喉咙好像快要烧起来了。

Eduardo从枕头底摸出手机,按下开机键,不一会儿,上面显示三通未接来电,全部来自这部手机里存着的唯一的联系名单:Daniel Atlas。

 

I need you.

I need you.

I need you.

 

Eduardo看着未接来电,忽然发现梦里那句话在他心底不断重复。

从远至近,从模糊到清晰。

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他本以为是刚刚那个梦里的声音——尽管梦里很多东西都在清醒的瞬间变得模糊不清,唯独这句话,像被下了魔咒的藤蔓一样,在热烈的午后、在寂静的房间,紧紧缠住了他的耳朵和他的心脏,占据了整个世界。

可是渐渐地,那个声音不再是梦里的那样平板冷静。

它变成了Eduardo自己的声音。

这太难受了,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的感觉都非常糟糕。

Eduardo放下手机,他决定去喝点水,缓解一下那股想要冲着谁发脾气或哭一哭的委屈和躁动。

 

他和Mark上午闹得很不愉快,所以Eduardo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凶巴巴的卷毛CEO。

因此他离开房间的动作很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大概他这点做得还是很成功,无论是Mark还是Chris,都没有注意到他已经醒了并且离开了房间——又或者是他们此时正吵得天翻地覆,所以无暇顾及房间外的动静。

 

“你能不能对Eddie友好一点?”Chris听起来愤怒极了,但他还是记得压低声音。

“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任何问题。”Mark说。

Chris克制住怒火,耐着性子劝说,“你明白他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停止你的苛刻吧。”

“……”

Eduardo听到Mark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Chris才说,“如果你实在不想面对Eddie,解决了非法入境的问题后,我们可以送他回新加坡。”

“不。”这次Mark很快就拒绝了Chris的提议。

“Mark Zuckerberg,你到底有什么毛病?!”Chris崩溃。

“解决出入境的问题后,我会带他回一趟哈佛。”Mark说。

Chris听Mark的语气,就知道Mark不会改变或者取消这件事,哪怕Eduardo本人拒绝。

“这又是为什么?”Chris自暴自弃地问。

“医生说,重游故地,多和熟悉的人相处,都能刺激他的记忆恢复。”Mark冷静地解释。

“我实在搞不懂你。”Chris听了他的话,这才稍微缓下语气,“我以为你讨厌他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我是。”Mark承认得很干脆,“他这样会带来很多麻烦。”

Chris噎住,一口气差点又没上来。

说真的,不是看在Mark是他朋友的份上,Chris就要辞职,然后揍这位前上司一顿了。

“你如果担心他的股份,你可以跟他谈论或者签订一些附加协议,Eddie并不是很难说话的人,他一直都是理解你的,不是吗?”

“当初我既然踢走了他,我就已经保证他不会再影响Facebook。”Mark否定了Chris,“但,不。我现在指的是他的麻烦。”

“什么?”Chris疑惑了,“现在他除了出入境的麻烦,还有什么麻烦?”

“Wardo很要强,也很倔强。”Mark用一种纯粹客观的语气,好像不带一点感情地评价,“他在跟我打官司的时候,都不会落下学业,甚至社团活动。”

“这我当然知道。托你的福,他被折腾的够呛。”Chris翻了个白眼。

Mark没理他的挖苦。

“他去新加坡,也有自己的目标,他的生活目标,他的事业目标。他肯定是想重新开始,也肯定是急于向世界证明自己,也急于向他该死的、愚蠢的家族证明自己。”Mark说,“而现在,他失忆了,他的计划没有如期步入正轨,Wardo一定会非常焦虑。”

“Mark,你也说了,Eddie失忆了。”Chris提醒他,“他不会焦虑。”

“不,他会。我知道。”Mark直视Chris,“他现在一定在焦虑。”

片刻,他重复了一次,“不是谁,是‘Wardo’在焦虑。”

“你不能把以前的Eddie和现在的Eddie分开。”Chris说,“你也不可以把以前的Eddie强加在现在的他身上。”

“为什么不可以?”Mark的声音再次尖锐起来,“他就是Wardo,他必须找回他自己。”

“而且,”Mark继续说,“你觉得他现在的样子,不会有任何麻烦吗?Wardo没有戒心,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冒充他的朋友,你和Dustin也轻易取得了他的信任。”

“听着,Mark,你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这么说,”Chris生气地说,“他这辈子被骗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在你身上。”

“注意,我没有‘冒充’他的朋友。”Mark冷冷地强调。

“和解后,他就不把我当朋友了。我不会骗他我是他的朋友,现在的他也不是我认识的Wardo。”

他反问Chris,“更重要的是,现在真的没有人欺骗失忆的Wardo?他的护照,你难道真的相信他的护照是醒来时就在身上的吗?”

“不,当然不。”Chris说。

“那种能骗过出入境的护照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甚至入侵了数据库。这肯定不会是一个人可以做出来的。肯定有某个团体盯上了他,你怎么知道在他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会被骗?”

“但如果他一直都无法恢复记忆呢?”Chris问。

“不会的。”Mark笃定地说,“‘Wardo’会回来的。我需要他回来,他必须回来,我相信他。”

“你……”Chris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从哈佛时代起,Eduardo跟Mark性格和行为都大相径庭,甚至一度被整个哈佛校园认为是最违和的一对朋友。

然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偏偏Eduardo是最了解Mark的人,Mark也是最了解Eduardo的人,这一点是他们身边每一个人都公认的。

他们了解对方需要什么,了解对方想要什么。

只除了唯一的一次。

 

“他需要我,”Eduardo听见Mark这么说,“而我会帮他。”

 

Eduardo在门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他没有继续听下去,但也没有走进去打断他们的对话。他只是想了想,然后安静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傍晚的时候,Eduardo重新回到客厅,Mark对他依然冷冷淡淡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Eduardo也没有过多接近Mark。

其实他还是有点怕这个比他小两岁却气势汹汹、说话十分刻薄的Facebook CEO,但另一方面,Eduardo又似乎隐约能明白到,自己为什么会和Mark做过挚友。

尽管他们的交流很少,但Mark给他的熟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两人就这样在同一屋檐下相安无事地过了没有吵架的两天——当然,单方面的冷嘲热讽还是不少的,不过看在这位“暴君”并不算真的很坏的份上,Eduardo觉得自己还是能容忍一下的。

第三天的时候,Chris带他去附近的医院,最后一次复诊了他受伤的腿。

医生确认Eduardo现在终于可以不依靠任何辅助设备走动了,只要别太心急进行剧烈运动,他的腿是完全没问题的。

Eduardo随后还去看了看到美国第一天就确诊他失忆的医生——听说是硅谷最好的脑科医生,诊断的都是硅谷这些价值动辄几亿美元的金贵脑袋。

Eduardo这问题在他那里真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了。

这位医生也给了Eduardo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的记忆确实是在慢慢恢复了。

但Eduardo还是难免有些沮丧,那些零碎的片段很模糊,偶尔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Eduardo有时能捕捉得到它们,但更多的时候它们会从他的指缝间溜走。而就算他成功捕捉到的,也根本串联不起来变成连贯的记忆。

 

“别急,Eddie。”从医院回去的路上,Chris在安慰他。

“Dr.Haley说这个要慢慢来,等Mark处理完Facebook这次更新,我们陪你回一趟哈佛。在那里,你一定会想起更多东西来的。”

“我希望是这样。”Eduardo对Chris笑了笑,“谢谢你。事实上我觉得我可以自己去哈佛……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事情。”

“哦,不。”Chris诚恳地看着他,“请给我们这个机会,至少是给我。自从你离开后,我们一直很想念你,一直希望你能回到我们身边——各种意义上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Chris。”Eduardo点点头。

 

尽管Eduardo保持着微笑,可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糟糕。

下午他们回家的路上,帕罗奥图的天气晴转阴,继而又下起雨来,这就更让Eduardo心烦意乱了。

刚开始是毛毛细雨,雨点飘到车窗上,很快就模糊了那快玻璃。

没过多久,雨越下越大,密集的水珠砸在车窗玻璃上。

“幸好今天Mark在Facebook,”Chris看了看窗外,一边开车一边笑着说,“否则你会见到一个脾气坏到极点的Mark,让我们保佑总部那群猴子们能平安过完今天吧!”

Eduardo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Mark不喜欢雨天。”Chris解释,“下雨会让他心情变得糟糕,然后加倍刻薄。这种天气,Facebook里大概没人愿意靠近Mark两米范围内。”

“我也不喜欢雨天。”Eduardo说。

“当然,你在圣保罗和迈阿密长大,”Chris说,“你属于温暖的阳光。”

Eduardo摇了摇头,但没说什么,整个人开始有点恹恹的。

 

Chris以为他累了,也就体贴地没有再说话,转而安静地开起车来。

那些雨水的沙沙声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断地罩着他的耳朵,让Eduardo无法集中精神,昏昏欲睡起来。

Eduardo后来知道Merritt催眠过他。

但Merritt是个好人,Eduardo知道他催眠自己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他当然不会因此讨厌Merritt,况且Daniel也一再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被催眠诱发的难过、无助和愤怒,这些复杂的糟糕情绪糅成杂乱的一团,像棉花一样塞满了他的胸膛,让他感觉不舒服极了。

 

到家后,Eduardo以身体不适为由,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草草换上居家服,就倒在床上睡过去了。

这次,他做的是一个无比清晰的梦。

他在滂沱大雨里走了很久,然后敲开了一栋公寓的门。

来应门的人有一张轻浮英俊的脸,Eduardo觉得自己认识他,可却始终想不起他是谁。

但他知道自己很讨厌这个人。

公寓里的情景也很让Eduardo厌恶。

两个看上去还不到21岁的女孩子们疯疯癫癫地打着电脑游戏,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和她们站不好也坐不稳的姿势来看,大概是嗑嗨了。

然后,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Eduardo回过头,终于在梦里见到唯一一个他认识的人——Mark。

接下来,梦境转到了一个逼仄的走廊里。

他在和Mark激烈地争执。

Eduardo觉得很冷,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愤怒,这么委屈。

他冲着Mark地吼着什么,可是所有东西像被消音了一样,他越是竭力去听,就越是听不见。

一切都像一部默剧,一场幻像,一次虚影。

什么都是假的,可冷是真实的,愤怒是真实的,不甘心是真实的,委屈也是真实的。

忽然,他听到了唯一一句话,来自Mark。

 

I'm afraid you’re gonna get left behind.

 

Mark冷漠的声音是这场梦境中唯一他能听清楚的一句话。

在短暂的死寂后,这个密封的空间忽然喧嚣起来。

 

“他不是我认识的Wardo。”

“再这么下去,他去新加坡的生活目标、事业目标全部都要耽搁了。”

“他什么都不懂,会惹麻烦。”

“他不是Wardo。”

“‘Wardo’在焦虑,他必须回来。”

“我需要你在这里,Wardo。”

“不是你,我需要的是我认识的‘Wardo’。”

 

“Wardo,你再不‘回来’,我恐怕你又要被落下了。”

 

Eduardo猛地睁开眼睛。

他全身都被冷汗浸湿了,棉质的居家服贴在高热的肌肤上,好像裹了一层湿漉漉的布。

Eduardo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凌晨12点了。

Eduardo还依稀记得傍晚的时候,Chris曾经敲门要他起来吃饭,但是他正睡得香,昏昏沉沉地拒绝后,又跌入一个更深的夜里。

显然他确实睡了很久,可是疲倦的感觉却始终没有褪去。

 

这几天他都睡得不太好,因为梦中总是闪回记忆片段。

Eduardo的潜意识一直想要捕捉那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和话语,可这样做很徒劳,而且醒来后总是非常疲惫。

Eduardo再也睡不着了,他只好抱着被子,呆呆在床上坐着。

雨依然下得很大,沙沙的雨声绵密地笼罩了整个城市。他好像被暴雨包围,身边除了雨声和寂静外,再无他物。

他感到很孤独。

这种孤独不是身边有多少人陪伴可以排遣的。

它是找不到答案的迷惘,是看不见未来和过去的忐忑,是没有人理解自己内心的落寞。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Eduardo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Eduardo低下头看向手机。

 

Daniel:“醒着吗,宝贝”

 

自从Eduardo挂了Daniel的电话,这三天他们都没有再联系过了。

Eduardo从来没有挂过谁的电话,他知道自己不对,可又拉不下面子跟Daniel道歉。

Daniel自然也没有找过他,或许魔术师也生他的气了。

无论是胆怯不敢找Daniel的自己,还是Daniel在生他的气的猜测,都让Eduardo心情很坏。

 

“醒着”Eduardo小心翼翼地回复,打下这两个字后,一点小小的期待在他心尖上冒了出来,好像下一秒就能看到电话来电亮起。

“等我片刻”魔术师给他回的是一条短信。

“Danny?你在哪里?”Eduardo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某种不敢置信的雀跃像在心口的地方,“噗”地开了一朵小小的粉色花朵。

Daniel没有回复这条短信,Eduardo有点紧张。

Daniel是要来见他吗?他们在哪里见面?他需要告诉魔术师,Mark的房子的门牌吗?

Eduardo忍不住又发了一条短信,“Danny?”

可魔术师还是没有回复他。

Eduardo有点不知所措,他抱紧被子,修剪得很整洁的足趾不安地蜷着。

手机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密集厚重的雨幕,既期待他的魔术师像表演魔术一样忽然出现,又不希望他的魔术师穿越暴雨只为了来见他。

时间的流逝被雨水拖得很慢,Eduardo发了半小时的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咚咚”两声清脆的玻璃响让Eduardo一下子抬起头。

不知什么时候,穿着黑色雨衣的魔术师已经站在了Eduardo房间的小露台上。

 

在看到Daniel的这一刻,Eduardo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的魔术师。

“Daniel!”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连床边的拖鞋也忘记穿了,光着脚丫子就跑到露台,一把拉开玻璃门。

“嘿,我的朱丽叶。”Daniel拉开雨衣的兜帽,笑着朝他张开双臂。

Eduardo棕色的大眼睛毫不掩饰地露出快乐惊喜的亮光,“你真的来了?”

“当然。”Daniel笑了,“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言过?”

“你是怎么上来的?”Eduardo往围栏外探身。

“回来。”Daniel微笑着从身后圈住他的腰,把这个好奇宝宝捞了回来,“雨太大了,别淋雨。”

“天啊,”Eduardo对于他忽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露台依然不敢置信,他睁着Daniel形容为巧克力的眼睛。

“我以为……你会在街口……天,你是攀上来的吗?”

“我不是罗密欧会巧妙地躲开看守你的人,也不是德古拉伯爵会变成蝙蝠来到你的窗前。”Daniel脱下自己的雨衣扔在露台上,然后走进房间,拉上露台的玻璃门,把滂沱大雨替他挡在外面。

“但我是魔术师,我永远有办法给你惊喜。”

魔术师轻轻按亮书桌前的台灯,在橘黄温柔的灯光里,看到Eduardo眉眼弯弯地甜蜜笑着,棕色的眼睛里全是自己的身影,鼻尖上沾着一滴雨水,像个傻气的孩子。

Daniel于是伸手揩走他鼻尖上的那滴雨水,觉得自己在暴雨里守到深夜也算是值得了。

“看到我这么高兴吗?”

 

“怎么这么晚来?”Eduardo问他,“这么大雨,都淋湿了。”

他看到Daniel的衬衣衣领,西装裤腿,还有皮鞋都湿透了。

“我怕你雨夜睡不着,所以开车过来。”Daniel说,“没想到你真的没睡。”

“如果我睡着了呢?”Eduardo问。

“那我就在车里守你一晚上,如果你半夜醒了我就来见你,如果你睡得好好的,我天亮就回去。”Daniel说。

Eduardo心脏的地方狠狠地抽痛了一下,脸颊和心口都热得发烫。

他感觉到Daniel灼热的视线和注意力,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令他动也不敢动。

过了片刻,Eduardo试探着,像胆怯的、第一次碰到人类的动物幼崽那样,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Daniel的手。

魔术师任由他碰触,一动不动,他修长骨感的手很冰冷,还带着暴雨的湿气。

这下,Eduardo忍不住握住Daniel的手指,把那双手拉起来凑到嘴边轻轻呵气想要捂暖,

“是不是很冷?”他的心口有点酸涩,难过地问Daniel。

 

Daniel再也忍不住了,他抽出手,搂住Eduardo的腰,用力把人抱进怀里。

这小混蛋,一跑到外面去,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没心没肺地对他发脾气,然后跑得无影无踪。

真是气死Daniel了。

现在魔术师终于又握住他的线,把他拽回自己身边。

 

“小混蛋。”

Daniel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然后用自己还沾着雨水的冰冷的唇,吻住了Eduardo。


TBC



死宅毒叶叶

看 @望北之川 太太的文想出来的梗,论马总和丹总想帮花朵时的表现

马总:我很凶但是我很温柔

丹总:行动派的重要性

再一次表白太太的爱情重构!!

第一张图改自手书don't worry be happy 系列

看 @望北之川 太太的文想出来的梗,论马总和丹总想帮花朵时的表现

马总:我很凶但是我很温柔

丹总:行动派的重要性

再一次表白太太的爱情重构!!

第一张图改自手书don't worry be happy 系列

阿堵通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