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一些暧昧“临界点”

超级短打，内含铁人、奇奇、夏洛克、（美队在彩蛋），设定剧情互不关联。

托尼史塔克

应聘上秘书之后，老板开始频繁出差了，你不得不在办公室准备了一个行李箱，随时跟着他飞来飞去。

人事之前说你负责的主要是处理他的花边新闻和风流债，现在不仅没有这些工作，反而要天天跟着老板东奔西跑，虽然说公费吃香的喝辣的玩美的，但多少心里有些不踏实。

住的地方也从隔壁酒店逐渐变成隔壁房间，最后甚至是套房了，你的史塔克老板美其名曰省钱。

你总是紧张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空出来的手拉着你的粉色行李箱，默默在心里盘算是不是每个老板都会帮女员工拿行李。

真是个好老板！你在心里感慨，你绝对要鞠躬尽瘁！

史蒂芬斯特兰奇

在卡玛泰姬当学徒不是什么容易事，更别提还拜在史蒂芬名下，他是出了名的严苛和冷漠。

当然你并不这么想，虽然你入学考试不是最优秀的，但你完全不把术法当作负担，即便是开窍很晚，你也抱着绝对的信心，反正总有一天你会成为厉害的法师。

因为大家默认考试最优秀的人会分配给史蒂芬，所以结果出来以后，大家偷偷说你是关系户，你不知道，你以为学法术的人本来都很冷漠，所以没人理你，没人和你一起吃饭。

不过史蒂芬听到了大家背后的议论，显然以他的性格他并不想掺和这些与法术无关的事，但是多见了几次你落寞孤寂的背影，倒也生出几分同情心。

所以你以为史蒂芬后来每次叫你一起用餐是为了监督你有没有好好练习，那叫一个胆战心惊，食欲都减少几分，半个月过去，整个人消瘦不少，史蒂芬更是以为你是受了大家流言蜚语的影响。

而你在默默思考或许可以贿赂一下师父来赢得一些宽松的管教。

你真的竭尽所能，自己亲手做的小零食，或者精心收藏的笑话，还有凭着一点点天分画的小画作，每天吃饭的时候毫不犹豫奉献给他。

后来你发现师父原来也是挺和蔼的，典型的面冷心热，笑的时候很慈祥。

又过了半个月，你便恢复了气色。

不过你俩都不知道的是，流言愈发严重了：“教个手势需要手把手圈在怀里吗？”

夏洛克福尔摩斯

你是新来实习的护士，整天忙的脚不沾地。

因为没什么背景进不了手术室，每天待在急诊接待各种各样不同的病人。

他们大多都是小伤小病，你很擅长处理伤口，态度也亲和，一般会得到病患的赞许和肯定。

今天给一个奇怪的男人处理了伤口，他个子很高很瘦，却留着一头卷发，皮肤很白，显得蓝绿色的眼睛更明显。最奇怪的就是他一言不发，脸上和手上都有小伤口，除非是疼了会微微皱一下眉，其余时候没有动作没有表情。

但你是闲不住的，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也不管他回不回答。

走的时候也没有一句谢谢，但总算是看了你一眼。

后来你在报纸上看见了他破案的新闻。

再后来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上次的伤口还没好，就又添了新伤。

偶尔他也会和你搭几句话了。

不过每次见过他之后，第二天总会在新闻上看见他。

好厉害，你心里默默佩服。

周五下午人属实是多，你给夏洛克的额角消着毒，还要被其他病患催促，不由得有些焦急。

“我自己来。”夏洛克接过棉签。

你愣一下，还没说出质疑的话，就被打断：“我很有经验。”

你急忙道了谢就去解决其他的事了，基本半小时之后，你气喘吁吁回来。

“谢谢你这么……善解人意。诶，你伤口处理的还行，那你何必三天两头来呢？浪费钱。我给你推荐点消毒的东西你放家里吧。”

“不用。”他拒绝的斩钉截铁。

第二天你倒是没看见什么破案的新闻。

第三天也没有。

大概过了一周他又来了。

这次居然伤在腹部。他很轻车驾熟地躺下撩起上衣。

你注意到伤口不深，松了口气，又是感慨原来看着瘦，其实还是有点肌肉的，腹肌很明显。

“上次的案子没报道？上周五的。”你消着毒问起。

“……你一直在关注？”

“对啊我都发现规律了。”

“上次没办案子，这次也是。”他很平静的躺着，盯着你。

“那你这伤……”你一头雾水，该不是被人恶意报复吧？

“自己弄的。脸上没位置了，今天换在这儿了。”

你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子出问题了。

尽心尽力处理的伤口居然是患者自己搞的？！虽然你是护士但也医者仁心，不由得就很气愤。

“你有精神的问题？”你强忍怒气。

得到否定回答。

“那你就是脑子有病。”你没好气的缠上纱布，打算转身离开。

“伤了可以过来见你。”他挽留你的声音有些焦急。

彩蛋是史蒂夫罗杰斯，速看爹系队长如何暧昧

  内容简介

  斯内普*原创女主

  前世作为某情报局高级特工的莱拉，在一次任务中丧生，竟意外穿书，来到了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

由于担心蝴蝶效应，她不敢插手于这个世界将要经历的事情。可当令她魂牵梦萦的斯内普站在自己面前时，她还是不忍心让他遭受那样的结局。一场小心翼翼维护时间线却又要改变结局的奇遇冒险就此展开。同时，莱拉前一世死亡的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正文开始———————

  第一章 

1992.8

已经是夜里九时了，八月的伦敦才刚刚天黑不久，霍格莫德村的店家们却都早已在门前挂好了夜灯。

莱拉坐在三把扫帚酒吧靠窗边的位置，盯着窗外石板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右手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手边的酒杯。

“老板，”她抬起手向老板挥了挥，示意续杯。才收拾好一桌卫生的店员连忙拿起一个雕着精致花纹的银壶上前，微微俯下身，“小姐今日等的人还没来吗？”，一边询问边给莱拉斟满了整杯深紫色液体。

她没有回应，只是往那店员的手心里塞了一把西可，“西边的那个包厢给我留着。”

“好的，小姐。”收了钱，那店员用餐巾擦了擦桌上的水渍，便识趣地离开了。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酒吧里的坐客倒是越来越多。商店门口泛着黄光的盏盏夜灯在夏风中

互相摇撞，晃的莱拉有些眼晕。

村子里的店铺不算少数，商户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余量的空地。可这酒吧的斜对面却是一片空旷，或许是不远处尖叫棚屋的缘故。那显眼的空地上杵着几棵枯木，嶙峋的枝干交错，总有乌鸦在上边停留。

酒吧里嘈杂的人声让莱拉听不见那群乌鸦粗哑的叫声，只能看见它们一张一合的尖喙。她记得自己上一辈子的家乡那里——她把自己15岁之前叫做自己的上一辈子，不管别人怎么说，莱拉清楚的知道自己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早就死在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只有麻瓜存在的世界。等她再一次睁眼，她就来到了这里，那一刻身体剧烈的疼痛提醒着她，她是真正的死过一次了。

上一辈子，她的家乡在中国，从小，长辈们就说出门遇上乌鸦是不祥，它们代表着死亡和厄运。可等到她上了学，识了字，书本里记载的古代神话里又把乌鸦比作太阳的化身，寓意着光明和吉祥。

夜晚空中聚集起云朵，正巧经过那几棵濒死的枯树上方，不像是在日光下，飘荡的云很难在地面映出阴影。但遮蔽之下，总有阴影；阴影之下，总有乌鸦。

杯子里的液体再一次见底，莱拉等的人终于来了。那人走路匆匆，着一身黑衣，仿佛要在这黑夜中隐身。树上的乌鸦飞走了，男人推开了门，径直向吧台走去。

‘看来也是这酒吧的常客’，莱拉这样想着，起身走向预留的包厢。

坐定，她展开桌子上的菜单立于眼前，接着抽出魔杖，小幅度的挥手，施了一个完美的无声咒，吧台那边的声音便被她尽收耳底——

“斯内普先生，还是老样子吗？”

“是的。”

“您常坐的包厢今晚被人预订了，为表歉意，就给您的酒打个折扣吧。”

她听见男人深吸了一口气，“不用了，按正常价格就好。”男人的声音很低，讲起话来像是大提琴演奏的低音曲。

这是一间半开放式包厢，虽然没有门帘，但也可以提供不错的隐蔽性。莱拉拿不准他是否会来他常坐的包厢看看，便往椅子的侧边移了移。

不一会儿，那男人竟真端着酒杯来到这包厢的斜对面坐下了。

斯内普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斜对面包厢内的女人——她坐的很靠外，包厢内的桌子几乎都没怎么遮挡住她的身体。黑色的半长丝质连衣裙裹着她玲珑的身姿，中间是轻薄的同色网纱，少女纤细的腰身清晰可见，修长的右腿正覆于左膝之上，带着右脚上漆皮的高跟鞋被伸出了包厢外，像是故意地晃动着。

她该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却也不躲避，朝他这望了过来，嘴角似乎带着笑意。

斯内普连忙把眼神移开了。

顶棚的吊灯四射下灯光，晃到女人的脸上，她正盯着手上的菜单看。他刚刚没来得及看清她的正脸，但侧颜之中饱满的额头，俊挺的鼻梁，朱红的唇角足以让他想象出少女那顶好的一张脸。

意识到自己还在盯着人家看，他紧忙收回了目光，自嘲的笑了笑，呷了一口酒。

半晌，莱拉仍在翻弄着菜单，几缕碎发顺着耳廓滑落。

‘这三把扫帚的确是没有什么上好的调制酒。’斯内普皱了皱眉头，余光瞥向看起来有些烦躁的女人。

听见她的叹气声，他忍不住转过头去，女人也正巧抬头。

这一次，他们对上了彼此的目光。她也学起了刚刚斯内普的样子，打量了他几眼，双手交叉抵在颔下，像是在等他先开口说些什么。

他也识趣，起身向前走去，坐到了女人对面。

“抱歉，小姐，刚刚自己的目光该是冒犯了你。可以请您喝一杯酒以表歉意吗？”

“可是，先生，我不喝酒唉。”

“那为何在这深夜里，孤身一人待在酒吧？”

话音刚落，斯内普便觉腿上一阵凉意，短枪、魔杖，莱拉一手一只，正直直地抵在他两侧的膝盖上。

“斯内普先生，我是来杀你的。”

“沈马永远不BE”



——马丽(bilibili采访)



“我们这个沈马依然存在”



——马丽(独行月球路演)



“他俩就是爱情”



——马丽(独行月球路演)



“因为大家都知道，马丽老师永远是沈腾老师的……”



——郝瀚(独行月球路演，sss不在)



“叫你属于我 我属于你组合，叫沈马组合”



——黄磊(《向往的生活》)



“嫌弃你，吻九条?”



——沈腾(《天天向上》)



“本世纪最默契的搭档”



——沈腾(《王牌对王牌》避嫌期)



“我的好搭档/pa档Mary/马丽”



——沈腾(《向往的生活》/畅聊)



“我跟马丽的默契甚至于高于他俩的默契”



——沈腾(《麻花特开心》)



“我有马蓝星”



——沈腾(独行月球路演)



“那肯定是这个唯一的女性啊，因为她能繁衍”



——沈腾(独行月球路演)



“其实马丽是我的一张底牌”



——沈腾(饭局??)



“我的伯乐就在我的眼前”



——马丽(春晚采访)



“沈腾是我最爱的人”



——马丽(夏洛特烦恼路演)



“马玲” “想马丽了？” ——沈腾 贾玲(《王牌对王牌》)



“保佑下辈子你擦亮了眼，娶的是我不是她”



——马丽(妖铃铃片尾曲)



“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忍心让我难过”



——沈腾(ll结婚不久去三亚喝多唱歌)



“该实现的都已经实现了，剩下的都是奢望了”



——沈腾(🍅采访)



“我最爱的女人被抢走了”



——沈腾(夏洛特烦恼)



“今天学了新舞，很美，回去教你”



——沈腾(早年微博评论)



“老想你了”“Me too.” ——沈腾/马丽(早年微博评论)



“我说她梨(离)”



——沈腾(麻花局中局)



“二位一定要继续的……”“甜下去” ——🔒/沈腾



“二婚 二婚” ——沈腾(忘了😅)



“看到了之后我就喜欢上这人了”



——沈腾(夏洛特烦恼采访)



“他不在我感觉整个人都失控了”



——马丽(大V小v)



“是，早就是了”



——沈腾(夏洛特烦恼路演)



“脑子里全是她”



——沈腾(夏洛特烦恼采访)



“她手一上来啊，我这什么舌头啊牙啊”



——沈腾(某采访)



“她完全可以把后背亮给我，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认为我会捅她一刀”



——沈腾(某采访)



“我的原则是，只要腾哥说可以，我就一定可以”



——马丽(欢乐喜剧人最后一期)



“我俩和好很关键”



——沈腾(麻花局中局)



“我俩又重新开始谈恋爱了，正在热恋呢”



——沈腾(2022春晚还不还)



“别人不给我在心里给他一个奖杯”



——马丽(独行月球中国电影网采访)



“我永远不会把他一个人扔在台上”



——马丽(不知道😅)



“吻上的那一刻我们是在一起的”



——沈腾(夏洛特烦恼某采访)

【时间循环梗+失忆梗】

  （你为了他受伤后醒来却把他忘了，他又陷入了你醒来后失忆这样的时间循环里，一次又一次扎心，追妻火葬场，虐美队）

【’…’代表人物内心所想】

【漫威群像】

【双视角一篇发完，感谢支持】

  

“哦，你可算醒了，我去叫医生。”

你睁开眼，先是感受到了掌心的温度。娜塔莎正坐在床边，拉着你的手。

她走的很急，刚刚醒过来的你视线还很模糊，但还是依稀瞧见了她的背影，红色的头发几乎已经到了胸背的长度。

‘我昏迷多久了？’你有些惊讶，因为你依稀记得爆炸前娜塔莎的头发才刚刚剪到了肩膀的位置。

‘对，是一场爆炸‘，你闭上眼睛试图理清思绪。

但也只是记起，那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目标任务，小队却在最后交接目标物件的时候失了手，接着就是…你皱起眉头，眼前闪过爆炸时的光影。

床头边的柜子上，摆着一支亮澈的长口径玻璃瓶，内中插着的几只花，开的正艳。都是些粉白相间的小花，却叫不上名字，倒是味道惹得你有些头痛。

“小姐，你醒了。”病房门口，以托尼斯塔克为首的复联一行人紧跟在医生后面走了进来。

“早上好，托尼。我的伤没有这么严重，还不至于麻烦你们这么…”你费力地想要坐起身，“多人…” 

“不要乱动，小姐。”医生上前，制止了你的动作。

你也停下了，不是遵了医嘱，而是看到了那行人末尾跟着的美国队长。刚刚被弗瑞招进复联不久，又忙着在娜塔莎手下训练，你甚至还没能有幸亲眼见到队长。

‘看来这是能受“功勋”的伤了？’你打趣的想道，毕竟几乎初代复联的所有人都来了，除了索尔，‘该是还没到“封神”的地步’。

医生开始为你检查身体，看着他在记录薄上标记的一个个“尚在愈合”，你有些抱歉的望向罗曼诺夫，“看来我们的外勤计划要推迟了，娜塔莎。”

罗杰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没等你说完话，便朝你伸出了右手。他手腕上缠着的银色吊坠手链很是显眼，缺了一只翅膀的天使娃娃在链子上左右晃动。

你也识趣，很快礼貌的握住，“你好，队长。”

原本还想说几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的客套话，却被他蔚蓝的双眸吸引住了——淡淡的蓝像是清澈见底的湖，向四周漫延开去，直到立挺的鼻梁与眉骨旁。

你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具象化的无可挑剔。

意识到自己正死死的盯着人家，你便赶快移开了视线，却又瞥见了队长因向下俯身而荡开的领口——硕健有型的胸肌让其下的腹肌只得若隐若现，脖颈上挂着一串长链，上面拴着一个红色的小玻璃瓶和一块金色的怀表状物。

四周异常的安静，直到你耳边的红晕已经染上了脸颊，托尼突然不明所以的叫了一声你的名字。

你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斯塔克看透了你刚刚略显羞耻的小心思。

“没关系，亲爱的，我们可以再训练一段时间。”罗马诺夫及时地开了口，缓解了四下的尴尬。

“嗯，好好恢复。”史蒂夫还紧紧挨着你的床边站着，看起来似乎很疲惫。

你还想和他们多说上几句，医生却下达了逐客令，说是你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病房的门被虚掩上，你听不到他们在房门口说了些什么。

接着一个月，队伍里的人轮着班的来看你，可几个轮回，也没能再见到史蒂夫。

的确，你们没有那么熟稔。

终于回到了基地，罗曼诺夫开始为你安排基础的体能训练。你觉得，这次受伤得来的最大好处，便是从娜塔莎手下的一众受训员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她口中的“亲爱的”。

训练一天一天的进行，你恢复的很快。小组外勤，团队外勤，单人外勤，双人外勤…任务越做越多，你和队友们也越来越熟悉。周末的晚上，大家照例坐在一楼休息室，等着还在出任务的队友归队。昆式战斗机安全落地，看着从机舱内前后走出的二人，你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步便跑出了休息室，冲向二楼的可视化演示桌。

调出了三个月以来的双人任务数据，“星期五”的搜索结果验证了你的猜想。

“为什么从来没有安排过队长和我一起的双人任务？”看着身后跟着自己跑过来的小娜，你不解的问道。

“怎么，某些人是对队长有什么其他想法吗？”她倚在门框上，嘴角的笑意很是明显。

不知道娜塔莎是否是在岔开话题，但你的确不想再追究了——你藏了几个月的小心思在此刻被无情戳破，加速的心跳强有力的带动了向上涌起的血液，充斥了轰鸣的脑腔——是的，你喜欢队长，但只是见色起意。

“队长他”罗马诺夫将视线转移到了地板上，“应该是没什么心思在约会上。”

“那个惦念儿女情长的史蒂夫罗杰斯已经被冰封在70年前的地下了。”她走过来，拍了拍你的肩膀，像是宽慰。

但是，你还是去做了。你去同他调情，不分场合的调情；暗示他约你出去，亲口约他出去；看他书架上有本花语大全，便不断的送那些满是暗恋意味的花束;抹上了连夜色都难掩的红唇，主动去吻他…可小娜还是劝你换一位，她说你太主动，说队长太死板；以过于危险为由替下了你和队长的双人任务，频繁的在你们要去约会的双休日增加例会…

可是，手机里的调情短信回复越来越多；一向守规矩的队长开始明目张胆的带着你缺席会议；复联大厦内，越来越多的无人角落里留下了你们的印迹；他对你的称呼从毕恭毕敬的“小姐”变成了带着宠溺意味的“小姑娘”。

让你见色起意的队长逐渐变成了让你心动不已的史蒂夫罗杰斯。

或许，你足够幸运，他也喜欢你。

又是周末的夜晚，他走进大厦直奔坐在休息室的你，刚才的任务很是危险，他们几次和死神擦肩而过——你们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接吻。

却没有想象中的哄笑与祝贺的掌声。

翌日清晨，小娜敲开了你房间的门，要邀你去吃早餐。一路上，她同你讲那家早餐店的松饼有多香软；讲她去加拿大出任务时偶然发现的好吃的可以配松饼枫糖浆；讲她在任务中和布鲁斯调情。直走到餐厅门口，才终于停止了她的侃侃而谈。

推开门，娜塔莎有些犹豫的转过头说道：“可是，他有一个白月光。”

你也走进室内，门在身后泄了力，像是说完了这句话的小娜。

你有理由怀疑，今早的一大段的话都是她提前组织好的。

“我知道。”落座后，你盯着手上的菜单，回答了她。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在神盾局便听闻过的卡特局长；史蒂夫手腕上从不肯做解释的天使手坠；和那串无论做什么之前都要谨慎收好的颈链。上面挂着的翻盖怀表，你几次触手可得，可你从未有勇气打开过它；旁边系着的红色玻璃瓶，你猜该是重生计划实验时用过的药剂。

他不说，你便不问。

你陷得太深了，在他的温柔乡里无止境的下跌。

“亲爱的，我希望你能真的快乐。”娜塔莎握住了你的手。

这家的松饼的确很不错。用完早餐，店铺对面的一家中古首饰店吸引了你的注意。

“小娜，我们去那里逛逛。”

店面正中央的展示柜内，一条精美的天使娃娃项链端整的躺在其中，鹅绒的底座掩住了不少它纯净的银质光亮。

“这款项链怎么卖？”

夜幕低垂，房间内，史蒂夫同你道了晚安。你拉过他的手，像是展示珍宝般拿出了一早买回来的项链。

“看，天使娃娃。”你把它高高的举起，“我这个会飞哦。”

他无奈地笑了，“好，你的厉害。”

“送给你。”

那一夜，你一直没能睡熟，总是期待着明早史蒂夫会换上你送的项链。

你是被夜里的紧急集合铃声吵醒的。所有人都在楼下整装待发，皮姆实验室的重要粒子失窃。

昆式战斗机上，队长一如既往的负责驾驶。你坐在他的斜后方，目光止不住的瞟向他的右手腕。

‘夜里起的急，他一定是原本打算明天早上换上的。’看着史蒂夫手腕上仍是残缺了一角的天使娃娃，你不断的给自己洗脑。

不知是不是飞行高度过高，你觉得机舱内气压很低，有些喘不上气。一个俯冲，酸胀的鼻腔不受控制，变成了在眼底打转的泪珠。

跳伞前，你终于是忍无可忍。

“史蒂夫，你明明可以拿到手就换上的。”借着打开机舱门的嘈杂，你冲着他大喊。护目镜挡着你的眼睛，没人能注意到你的泪水。

你趁着他能给出任何反应前跳了下去。

队员还未全部就位，西南角就开始走火。很明显，你们中了埋伏。

“拿好粒子。”你听到队长在耳边的通讯器上传达指令。

罗曼诺夫一马当先，拦下了刚开出去不远的运载货车。“粒子到手，准备接货。”一个方正的仓盒从一位特工传向另一位特工。剩下的队员也准备汇合。

你跟上了最后一位交接特工，他是要直接送去队长那。快到转弯处，史蒂夫正从另一面过来。

卒然，一辆重型货车向着交接特工冲了过来。满车的炸药即将直直冲向那装着粒子的仓盒和处在视觉盲区的罗杰斯。

你加速了身下的摩托，冲了过去。爆炸物四散开来，火光与尘烟霎时升起，你挡在了史蒂夫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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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呤呤呤…”电话声响起，史蒂夫拿起声筒接听。

“她醒了。”

时间尚早，他还躺在床上。“好的，我这就来。”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沉重。

清早的阳光肆意的洒射，透过了床边的窗帘，飘浮在空中的灰尘颗粒清晰可见。这是第317次循环了。

他放下了声筒，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和上一次爆炸时穿的一模一样。从床上起身，自衣柜里拿出了平日里的便服，匆匆洗漱，他便出门了。

317次，每一次循环的开始，都是被小娜打来的电话声吵醒。接着，被叫来医院，洗漱，出门，这一套流程，他做的仿佛已经机械化了。

事故的最开始，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目标任务，小队却在最后交接目标物件的时候失了手。他没能看见那直冲而来的载满了火药的重型卡车，刚刚瞥见火光的时候，你却冲了过来。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等震响结束，他睁开了眼，看到你挡在了他的身前。

你被紧急送往附近就医，又接着昏迷了三个月。看着你伤痕累累的身子就那样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史蒂夫以为那就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他日日守在床边，放任愧疚感袭蚀身心。你几乎已经快追求了史蒂夫整整一年，而他却一直无动于衷。不是说他不知好歹，或是对你毫不心动，只是，他觉得你们并不合适——你们在年龄上，思想上相差了太多，根本不是一个世纪的人。

罗曼诺夫说的很对，那个惦念儿女情长的史蒂夫罗杰斯早已经被冰封在70年前的地下了。

在这里，他无所适从。那几乎让人不老不死的超级血清，更让他觉得自己不配耽误哪个女孩的青春。他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又怕和你解释让你多想，就只得装作冷漠无情，想把你推远。

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他便每日带了些新鲜的花来，细心插好了，摆在你的床头旁，都是以前你送过给他的，史蒂夫以为净是些你自己喜欢的——粉白相间，味道却不是很好，所以在花店里销量并不高。

“这是昨天刚送到的玛格烈菊，怎么，是要买来送给喜欢的姑娘？”史蒂夫去买花的那天，花店老板颇有兴趣的问道。

“它的花语是暗恋。”接过递来的花束，他听到老板如是说。罗杰斯想，这多半只是老板为了做生意而瞎编捏造的胡话。

他的回忆被身后的人打断，转过头，是托尼等一伙人，他们便一同进了病房。

史蒂夫看着你生疏的唤小娜为“娜塔莎”；从人群中挤向前，握住你的手，你的举动竟像是第一次见到他。

又是机灵的斯塔克第一个意识到了你的不对劲，他叫了一声你的名字，想看看是不是你还未完全清醒。接着，医生把他们请出了病房，说出了初步的诊断，你失忆了，准确来说是失去了部分记忆，具体情况他也还无法断定。

但史蒂夫知道，他已经经历了317次——你的记忆是倒退回了两年前，你刚刚来到基地的时候。在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循环之前，他曾天真的认为此时你忘记了你们之间的所有总该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每一次循环，他都会主动上前，向你伸出手时止不住的期待——希望你能把他的手打向一旁，有些怨气地叫他史蒂夫。

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你在爆炸中为了他身负重伤，陷入昏迷，醒来后把他忘记，可他又无能为力…原来，这才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惩罚。

在第223次循环时，史蒂夫认清了这一点，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自杀。

但死亡之后，仍是无休止的循环。

他看着小娜阻止你，可你还是会做起和一年前一样的事：同他调情，约他出去，在夜色中借着月光约会，问他有没有对你心动。

他当然有，一直都有，无论是一年前，还是现在，还是… 史蒂夫已经有些理不清时间的概念了。他一直在尝试改变结局，根据托尼最新的理论，那或许是唯一一种突破循环的方法。

说起托尼，他问心有愧，因为每一次只要他说一句自己陷在了时间循环里，他便会立刻相信，无需任何解释。

托尼斯塔克，的确值得信任。“我只是觉得，对于一个常年游走在违禁科学边缘的人来说，我才是那个该被时间循环之类的烦心事所扰的人。”面对队长的夸赞，他总是以这样的说辞推脱。

他们尝试过提前搬运走皮姆粒子，或是提前销毁，亦或是改变任务队形，让你远离爆炸现场…可无论如何，在最后，史蒂夫的身边总会发生爆炸，而你，每一次都会及时出现，义无反顾的挡在他的身前。

“这个链子，什么时候来的？”趁着你还在医院休养的功夫，托尼正和他在实验室几乎日夜无休的研究时间循环。

看着斯塔克指着他右手腕的天使吊坠发问，他便回复道：“哦，那是第一次，或者说，是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循环的那一次，小姑娘送给我的。”

“第一次循环，你再讲一次听听。”托尼跨坐在了椅子上，望着他。

“哎，”史蒂夫抬眼看了看墙壁上的钟，准备第158次讲这个事，“那日清早我收到了小娜的电话，告诉我小姑娘醒了。我很惊喜，连忙赶去了医院。”

“不用这么细致，队长。”托尼出声打断，“主要讲讲那个手链的部分。”

“好的。”他耸了耸肩，准备继续说，“后来，我们发现她失忆了。经过我们的推断，确定了她失去了两年的记忆。医生建议不要过度刺激，不利于恢复，所以我们决定不去告知她关于失忆的事情。所有人默契的配合，小姑娘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可是…”

“让我猜猜，她还是喜欢上了你？”

“小娜，一直在试图阻止。可是，她还是和一年前一样，一样执着。”

“那你呢，还是一样的混蛋？”托尼在句末加重了语气。

“我只是不想伤害…”

“我知道，队长，”他没让史蒂夫把话说完，“你已经阐述过自己的观点立场了。”

“我的确是个混蛋。”他盯着眼前桌台上的咖啡杯，不再说话了，像是在等那凉透了的咖啡再次冒出热气一般。

“然后呢？”托尼捱不过他，张口问道。

“然后，我还是那么混蛋。”史蒂夫苦笑道，“想着把她推远，但我真的不擅长，不忍心，对她那么冷漠。”

他啜了一口咖啡，继续说：“所以，我从档案室里拿出了那块怀表，和重生计划档案归放在一起的那块。我把它戴在了身上，当着小娜的面拿了出来，让她看见里面的照片，让她以为我还念着卡特。”

“你真是…”斯塔克从椅子上猛的起身，情绪有些激动。

“很明显，小娜的信息传达的很到位。但预期效果并没有起到，小姑娘还是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在晚上给了我一条项链，该是想让我换下脖子上戴的那串怀表。那晚，就是第一次循环的晚上。”

“所以，你还是没有换上？”托尼注意到他的脖颈上还是挂着一串链子。

史蒂夫小心的将链子从领口抽出，上面系着一块翻盖怀表和一个迷你的玻璃瓶。他打开怀表的盖子，映入眼帘的却是你的照片。

“我推不走她了，”史蒂夫皱了皱眉头，“或许我从来就不该试图将她推走。”

“那是什么？”斯塔克伸手想要去够那玻璃瓶。

“别动，”他立刻出手阻拦，“那是我的血液。在第58次循环时，你认为或许是我自身出了某种问题才会被困在这时间循环里。”

“检验结果呢？”

“我的血液和皮姆粒子融合了，或许是通过那次爆炸时产生的伤口。现在，我的血液一经接触空气，立刻便会引起爆炸，重启循环。”史蒂夫注意到了时间，“该到你去给旺达换班了。”

“你不准备再去医院瞧瞧她？”

“不了，我在这继续和布鲁斯研究。”

托尼起身，让助理准备好出发去医院的车子，“那你手上这链子是哪次循环得来的？”

“是第一次的，那时的项链我没换上，还在衬衣的胸口口袋里。那一次的贴身物品，都被我带到了下次循坏。我从爆炸中醒来，左胸口一块尖利的金属碎片插进了战衣，那天使娃娃正好挡在了心脏处，救了我一命。”

话音刚落，布鲁斯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本打开的书，显得情绪很是激动。

“队长，…”班纳博士走向前，托尼见没他什么事情，便转身走开了。

无限次的循环与重复似乎让时间越走越慢，可过去一年的光景，他们在时间循环理论上还是没能有任何新的突破。

已经入夜了，实验室里只有操作台上的一定光亮。史蒂夫坐在台子旁，疲惫的闭上了上眼，脑海中不断闪过爆炸时的画面。大楼外的树枝被冷风吹打的弯了身，撞击着玻璃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今夜的风很大，他在屋内，却感受不到。

‘该去和小姑娘道晚安了。’走到你的房间，你如获珍宝般向他展示那个会飞的天使娃娃。

“好，你的厉害。”他笑的很无奈。

关上你的房门，他看着手心里的项链，忽然记起了什么——那是年初布鲁斯提出的理论：他们所有人其实都被困在了各自的时间循环里，比如你，是两年前，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的以同样的方式去追求他。而对于他，作为每次循环唯一一个一直记着的人，是显得那样的与众不同。

对此，博士有两种结论，一种是其余人都死了；另一种，是只有他死了。

史蒂夫看了一眼怀表中的时间，距离这一次赶往皮姆实验室现场应该还有四个小时。班纳博士的理论推论不停的在他脑中回响，他拿了一瓶啤酒，去一楼大门的门口石梯上坐下了。

没有了楼体玻璃的屏障，深夜的风毫不留情的吹响他的面庞。眼角的泪珠划落，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刮的。

史蒂夫坐在那，静静的，等着紧急集合的铃声响起，手心里紧紧攥着残缺了一角的天使娃娃，在心里默默祈祷能是博士的第二种结论。

他轻吻那娃娃残缺的翼，他要你活着。

伪现 背德

/2020本该yq 但剧情需要 暂定忽略yq

 

 

/

「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

2019年末，她宣布怀孕喜讯，但距离产子也只不过四五月之余。

 

喜讯，对沈腾而言算不上是个喜讯。

 

2020年初，春节前好不容易有空聚在一起，沈腾抽烟也避着马丽，喝了酒也避着马丽，席间从马丽身边的座位挪到了最远的位置，马丽看见了，什么都没说。大家都体谅马丽让她早点回去，马丽只说没事没事，我没那么特殊。沈腾知道她不想扫大家兴。

 

已经有点显怀的肚子，沈腾余光扫了很多次。

 

春晚的联彩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大家都体谅马丽的身体。

 

沈腾想起当时带着小品雏型找马丽，她依旧是二话不说地配合他。这么多年，一直如此，他想起欢乐喜剧人那年，叫她急匆匆去救他的场，他知道她心里也没底，可仍旧说：好，腾哥，我一定尽力。

就是这样，她一直如此，好像没什么真的变了，除了，除了她变样的身形。

又或许其它地方也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但沈腾不愿去想。

 

排练苦，压力大得头发按块掉，掉了就长不出来，像所有失去的都不会再回来。

她怀孕，年初月份就大的不得了，六七个月的肚子，身体已经笨重得好像勉强支持着这个孩子。

沈腾熬夜改本的时候不爱说话，几个主创闷在一个屋子里，夜越深就越没人聊闲话，哪怕是一个字眼都可能耗掉一支烟，没人抽烟，没人敢抽烟，大哥的烟盒还放在桌子上，新的。

打火机被沈腾拈在手里把ㅓㅏ玩，火光亮了又灭，来来回回不知道多久，看他实在撑不住，马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小声说，哥。意思不言而喻。

 

他于是站起来，拍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顺手拿起桌上的烟盒，背影对着大伙，讲，我出去抽根烟。

 

马丽是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沈腾不知道。她冷不丁一说话倒吓他一跳，正想吐烟，离她又远了几步。

他站在楼下背地角落，夜深人静，他吸最后一口掐灭，扔在地上，回头对她说，天冷，别在这站着。

 

马丽没说话，但仍站在那，步子没挪，沈腾自己走远了几步，就隔了几步。

 

沈腾只觉得自己眼皮又酸又疼，沉得好像揉进沙子，他下意识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眯了一下眼。他说，这都快后半夜了，他不找你啊。马丽没接话。沈腾讲，你这。他原本拿烟的那只手指指她肚子，话没讲完。不用讲完，他们之间很多话，不用讲完。

马丽说，这个点他应该睡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沈腾一直瞧不上小许的，彩演后台撞着马丽一个人在那差点摔跤，沈腾向下看一眼，鞋也不是平跟。

小许也就那么待着，站在一旁。

他或许也没犯什么错的，他只是很细微地无动于衷着，也没有哪条法律审判他必须要无微不至地扶着他快要摔跤的怀孕老婆。

沈腾觉得自己后槽牙咬ㅓㅏ合得发痛。

 

他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些糟心的情节，只要一天马丽和那人的关系没有变，情节就每天都要更新上演，他多回溯一次就是多跟自己过不去。

于是沈腾哦了一声———除了这个他也没法说什么，更没法像最好的朋友那样斥责，虽然即便，他确实是她「最好朋友」。

他说送她回去，她说不用，沈腾不知道哪来那么大气，就说，行，那别回去了。不说别的，也不等马丽说别的，自顾自回屋里，余光瞟着身子不便的她，确认她在后头走。

他上楼，门一打开带进去一股寒气，沈腾说，那句词儿就那么改，没异议今晚儿就散了吧。有人还想说什么，被旁边人拉住使个眼色，大家看见后面迟回的马丽，谁也不再说什么。

 

就这么散了。

 

都是一个酒店，各回各屋。大伙待这间，就是沈腾屋。马丽站门口看人往外走，跟她招呼一声，她也就笑着应回去，麻花氛围一直都不错。

 

好像后知后觉似的，人走光了马丽才想起来往外走。

 

她看着屋里的沈腾，站在门口说一句：腾哥，那我也先走了。用手指指走廊方向。

沈腾说，不是说了么，别回去了。他于是站起来，往她身边走。马丽还想说什么，沈腾讲，你都说他这会睡了。马丽还想张口，但终于无言。

她想说，这不是担不担心许文赫的问题。但她没这么说，她明白她即使没这么说，沈腾心里也清楚。

他清楚一切，和她一样。

 

护着她洗澡，沈腾怕马丽滑摔，挺大个男人拿条浴巾站门口等，隔一会就敲敲门问一句：丽，有没有事啊，有啥需要的吗。水流声大得很，他怕她听不见，隔着门话也说的很大声，马丽在淋浴间里听见了的，一开始还应一两句叫他别担心，后来干脆不理他，但其实也并不真的生气。

刚开始听着想笑，想着大男人怎么啰哩啰嗦，听到后来，心里竟也有点发苦。

 

出来第一句话没等说，浴巾就又裹一层，马丽脸被捂上一半，讲：沈腾你烦不烦人呐。沈腾连忙往下拽点儿，嘴还贫着：让我外甥着凉我可担待不起。哦，合着就怕你外甥着凉，马丽挣开他的手，讲。沈腾就追上去，好声道，主要是怕你，怕你。

 

跟着她坐到床边，给她腰上垫个枕头叫她靠床头，沈腾把马丽的腿往自己腿上放，手上放慢了rou。她的腿因为怀孕水肿，排练还要长时间奔波熬夜，她又是高龄孕妇，这两厢放在一起听上去就不适。

沈腾知道她累，从最开始走台敲定初版，他就尽可量让她能躺着就别坐着，能坐着就别站着，就连马丽走完台都说，好像从头到尾光动动嘴。

沈腾知道这是让他放宽心的意思。

其实从一走位开始，马丽就注意到了沈腾全程紧绷在她身上的神经。

 

眼下，马丽靠在床上，心里不会不明白沈腾又在想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让沈腾的思绪回溯到现实，马丽说，哥，我真没事，不用担心我，这搁以前，再年轻个几岁，这强度也不算啥。

可现在是这回事吗，沈腾在心里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他知道马丽的好意。

于是他勉强朝她笑了笑，还没等说话，马丽就讲，腾哥你这笑可比哭难看多了。

沈腾看着她，他看得到马丽脸上清晰的疲倦，他想他也是的，看着看着，心里就苦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很不识趣地来一句：你说你这回带他来干嘛来了。马丽知道沈腾说的是谁，说，他自己要来。沈腾听罢撇撇嘴，面上没显，心里在想，那他这个点还能睡着，真可以死去了。但当然，他不会这样讲。

就像当初艾伦和马丽上节目，被问起小许，艾伦都能笑里掺真地讲他一开始是不同意的。麻花里谁不护着一姐，都知道的，沈腾从头到尾的表现甚至都是明晃晃，将所有看不上都挂在脸上，第一回见小许的时候，他就想和马丽说「我怕他对你不好」。

他应该这样说，可是他没有。他是沈腾，他永远会用欠揍的嘴脸嘲讽，永远会在插科打诨的玩笑话里认真，但他不会这样说，永远。

 

月份大了，沈腾不忍心折腾她，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只手抱着她，还不敢离她太近，怕半夜睡着碰着她肚子，马丽整个人缩在他怀里，睡觉也不安稳，不知道是不是春晚压力大，沈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马丽睡觉好像变得更没有安全感。

 

那是别人的孩子，他把她搂在怀里。

 

其实很多个心照不宣的尴尬，有时候两个人独处，沈腾也摸摸她的肚子，眼睛低下来看，月份渐长之后会胎动，跟沈腾在一块正好赶上了，马丽下意识就叫他，一句哥脱口而出，下半句就卡住。久了之后沈腾也明白过来，他自己先打破这种尴尬。有时候把自己放的位置尽量像那么回事，外甥外甥的开始挂在嘴边，但心里是怎么让自己不介意的，沈腾不愿意回忆。

他也开始把手放到马丽肚子上摸一摸，然后笑笑，讲，哎哟我外甥真有劲儿嘿。然后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

 

可马丽知道很多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春晚定稿沈腾还是老样子，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在删删改改，改到最后马丽受不了，讲，哥你要不想我生台上，你就别改了。沈腾这才说，好，好，不改。其他几个人互相使个眼色：这么多年，也就姐能治哥。

 

每年审核都让人心里直打鼓，真的熬过去那天，知道消息，大家都高兴。

他和她的手在应该平常但仍巨大的欢喜里短暂地交握在一起，谁也没说旁的话。

 

他们说长久做事需要热情，可他和她之间，早就没办法再用「热情」这个词来衡量一切了，确到底是长长久久地过着这冗长的岁月，不知道永远是多远，丈量不出他们爱有多爱。

 

 

 

/

其实马丽自己官宣怀孕之前很久，沈腾就知道这回事了。这种早不是周围朋友的那种早。他知道这回事好长一阵里，也得逢人装傻充愣。

 

他的吻还是那样，温柔少，情绪重，她被他吻的喘不过气来，在一片呼吸乱七八糟的堆ㅓㅏ叠里，她好歹有空挤出一句，腾哥，我怀孕了。只轻飘飘一句，下一秒，那只在她上衣里的手停了下来。

他几乎是没敢信的，手撑在床上，整个人笼罩下来，沈腾问，丽，你说啥。她说，哥，是真的。

 

沉默，无言的沉默。

 

沈腾信了。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然后，下一刻，他几乎是颓然地从她身上让下来，和她肩并肩躺在床上。马丽侧头看了看他。沈腾知道她在看自己，他没看她，他没敢看她：什么时候的事。

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没多久，谁也没说，所以哥你还得保密一阵儿，马丽讲，语气很平和，起码比沈腾听上去要平和的多。

他半晌问，决定好要了？

马丽讲，嗯，都什么岁数了，再不生就生不了了。

沈腾还想再问的，他想问起小许，他想知道这个连自己都还养活不了的小丈夫，该怎么成为一个好父亲。

但他终究没有。他不应该这样问，他没资格这样问。

 

其实沈腾一直都知道马丽有多么想拥有一个温馨稳定的家庭，一个能给予她最大安全感的家庭，很久之前上节目，采访里他也毫不避讳地这样讲起马丽对家庭的向往。

 

这是事实，马丽喜欢家庭，喜欢孩子。

 

但她，晚婚，又晚育。

 

沈腾也听过旁人问马丽，问她在等什么呢，马丽就笑笑，说，也没在等什么，只不过这些年，感觉自己一直都离那些东西好远。

 

沈腾感受到马丽在整理自己的衣摆，他也知道最近他们还会见面，他说，前三个月不行，我知道，你放心。却不知道是在和谁保证。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丽翻身坐起来，说，哥，我帮你吧。

那天她的手很凉。

她的膝盖跪在白色床ㅓㅏ单上微微taㅓㅏ陷出褶｜皱。沈腾看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颤ㅓㅏ抖，像是在压抑着深重的情绪，马丽感受到了，但什么也没说。

 

那还是2019年秋。

 

 

 

/

2020年入春。

 

当时沈腾没在马丽住的城市，她在家里养胎，沈腾知道，春晚那一遭是马丽对他的仗义。他的戏拍了一半，每天都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难能停下来。

 

他想见她，很想很想。

 

他想打个电话给她，顿了顿，还是打开和她的微信界面：

 

「丽，我想见你。」

 

那边没有立刻回复。

 

也不知道沉寂了多久，那头回他：「哥，别闹了。」沈腾还没回复，那头又跟着发：「哦对，哥，你那腰伤自己一定得注意着点，最近拍戏有啥动作一定小心。」

其实这话她早就同他讲过，可还是愿意不厌其烦地一再叮嘱，她一连发了两个「一定」。沈腾拿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马丽的消息，心里计算的是她什么时候生产，生产的时候自己能不能腾出空去。

 

晚上到底和她打了电话，马丽那头好像在忙什么，沈腾心下猜着，面上的话总比心里要平和千万分，他讲，做饭呢。马丽就说，没有，就煮个汤。然后好半天没再说话。

 

沈腾把手机放在耳朵边，默声听着那端偶尔传过来的声响，好像这样就能融入她的生活。

 

窗外是无边的夜色，沈腾靠在窗边，心里想，不会再见着马丽，她都该穿入夏的长裙了吧。

 

电话那端一声刻意压低的尖叫将沈腾的思绪溯回现实。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丽，怎么了。

那头的人好像这才重新把电话举回耳边，自从怀孕做了母亲，马丽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柔和了，说话声很细很低：没事，没事，哥，就烫了一下。沈腾实在忍不了，把心里从听说她在煮汤的时候就憋着的话说出来，不是，你都几个月了，不好好躺着怎么还下地煮汤呢。

马丽听出沈腾有点生气，她说，真没事，哥，我这么大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啊。

沈腾不说话了，他忽然就不想要说话了，隔着手机，隔着远距离，他觉得再多说下去只会让他觉得加倍的无力。

 

 

沈腾给马丽发微信说自己在她家楼下的时候，马丽其实是吓了一跳的。她知道他片子戏份重，剧组那拖一天都开不了工，他却大晚上的开车跑过来。

 

她下来的时候，身上甚至还是睡衣，手里拎着家门钥匙，肚子看上去比春晚见面的时候还要再大上一圈儿，沈腾突然间就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混蛋呢，明明心疼她，却还让她大晚上挺个肚子自己跑出来，为他的任性幼稚买单。

 

他打开后车门，小心翼翼把她扶上去。

 

快生了？他问，其实该是个肯定句，日子沈腾心里算得最清楚。

 

马丽坐在车里，他从另一边上车。

 

他坐上来，一关上车门，马丽第一句就是对他数落：沈腾你多大了，三岁小孩吗，你说来了我就得见呐。一拳敲在他肩膀上，但并不痛。

沈腾知道马丽这是气话，她从来都最纵容他，就像他即使知道他今晚这样确实冒然又疯癫，可她还是会下来见他。

就是这样的一份底气，沈腾从来没真的拥有过马丽，却完完整整的拥有了这份底气。

 

沈腾挨了打也没说话，马丽问他，腾哥，你到底来干嘛来了。车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但她不用看也知道沈腾此刻那一脸的倦容，马丽想，他总是这样，从来不让她省心一刻，而她偏偏就愿意为他操这个心。

 

沈腾其实心里还是有气的，但他说不上来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气马丽不老实躺着煮汤烫了手吗，好像不是的，起码不完全是的，他想着，却想不明白。此刻身边就坐着他一直心心念念想见到的人，而那人还在柔声劝着，叫他别担心她。

 

沈腾觉得他听见这话火更大了：你一个孕妇，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他话说出来有点急，甚至带着指责的意味。可马丽知道并不是如此，他没一点想要问责自己的意思，他担心她，不可自抑地担心她。

只是，只是。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他的爱屋及乌，会超越她的所有想象。

 

她以为这个孩子是他们破裂的又一个缺口，一个不容忽视的缺口，她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包括沈腾得知她怀孕那一刻的沉默，然而，他遮住她眼前的缺口，只是告诉她：她怎么能不让他担心呢。

她以为，她以为。

 

那天见着大半夜跑过来的沈腾的时候，马丽忽然间就明白了，其实，不管缺口是什么，他关心的、在意的，是她好不好，尘埃得如此而已。

 

那天晚上，在车里，沈腾把马丽搂在怀里吻她，像以往每一次。沈腾想起很多个瞬间，他和她做一个公众人物，面对观众，数不尽的观众，他的爱意就成了那人声鼎沸中的沉默不言，又成了沉默不言下的山呼海啸。

 

 

沈腾后来明白，那天他气的，只是他自己。

他讨厌那份干着急，他讨厌那种旁观，他讨厌现在每一刻的无能为力。

 

他气的，只是他自己。

 

 

 

/

2020年春盛。已经提前有了入夏的兆头。

 

马丽生的那天，大家伙知道消息，是个男孩，护士推出来的时候说，妈妈受了不少苦。

 

麻花几个约着去医院看孩子，生产那天沈腾知道是哪家医院，但他还是没去的，不合适，很多事都不合适。麻花几个喊大哥一块的时候，沈腾答应了。

 

约好的人陆陆续续都到了，病房里顿时热闹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个小家伙身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小孩长得哪里像妈妈，哪里像爸爸。

哎，你看你看，他看我呢！面对着一个新生儿，所有人都兴奋得不得了。

 

不知道是谁提起来，有人问，腾哥呢。不知道啊，又有人接茬儿。

 

按理说不应该的，最不应该的，就是沈腾。

 

 

他早就到了。

 

沈腾坐在楼下，车子熄火好久，迟迟不下车，烟雾透过车窗缝隙缭绕到外头，他拿烟的手指在抖，他想起自己孩子出生时，他站在产房门口，心里打鼓也并未忐忑到如此。他也不知怎的，这明明不是他的孩子，明明不是。他有一刹那为自己这样的情绪而感到愧疚，而更多更汹涌的，是深深的，浓重的墨蓝色的担忧。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何笑眯眯地，像每一次，他看见别家小孩新生时那样，自然而然地想要攀在旁边看，再大些还要逗弄一番。

可是，可是。

 

 

事实不会更改。

 

 

他终于站在病房门口。

 

身上还有烟味，他不敢进屋子。屋里有眼尖的看见他来，就哎一声，很惊奇般，屋子里的人齐刷刷透过门窗往屋外看，终于还是被人推搡进来，他担心自己的烟味，站得很远。

 

沈腾想，自己不应该是如此局促的，他应该很坦然，很平和———起码表面坦然、平和地站在病房里。

他看见了马丽刚抱进怀里的小孩，一个新生的粉红的小孩。他看着马丽抱着他，一时半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于是只得笑，说些恭喜之类的客套话，那些已经刻进他骨髓的中年人的客套，他许久不曾搬出来用在马丽身上。

 

马丽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语气里的生硬，见他进来，便很寻常地说：腾哥，晚了点吧，不够意思了啊。

 

面上依旧是这样的，心底的风起云涌无人知晓究竟。

 

沈腾说，工作忙，刚结束就赶过来了，马老师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事实上，他为了今天能来，甚至早来，他推掉了一个通告，和前一天晚上的酒局。

可不会这么说的，他们谁都不会把心里话如此说出来。

 

马丽听了也不再纠结他错误，她似乎还很虚弱，嘴唇没什么血色，看得沈腾眉心皱起来。

她怀里的小孩是那样小，小到柔软到沈腾几乎不敢触碰。

 

马丽低下头对着小孩说：

 

小宝，你看看，你大舅来啦。

 

他于是也就松一口气，讲，是，大舅来晚了得赔罪，到时候满月，大舅一定包个大红包。

 

沈腾站在床边，很近，马丽坐在那，手里抱着小孩，她像是看出他的不安，捉起小孩的手往他手心里放，捉着小孩小手的那只手借机从侧面握了握他的手掌。

沈腾感受到了，他对上马丽的视线，去接小孩的小手，像是最不经意一样摸过她的指尖。

然后他看见她笑起来，像是在抚慰他，又像是并无它意。

她朝他眨眨眼，说：

 

那就先谢谢大舅了。

 

 

 

/

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文字着急潦草 包涵包涵

/是在影院看《你是我的春天》的时候想开始写这个的 写个头一直放着没写 后来跑独行月球那写星月 文字状态不好 又搁置 又回来写这个 属于来回跳（捂脸

/其实我不太想写ll怀孕这会 但谁让我们这伪纪实文学2020年就碰上这时候呢 所以这让我一度不想要写下去 那是个孩子 是个孩子 怎么还能强颜欢笑地写完呢

/我还活着。早晚被二老虐死。

/独行月球票房大卖

/祝二老幸福美满

⚠️“叮咚”，您的早上睡懵了随便亲lp的沈老师已经到货，请查收

*勿上升 随便起个床 懒度不代表演员本人

——

　　沈腾有个从认识到现在都改不掉的毛病。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

　　

　　马丽作为头号健康作息倡导人，自诩每天晚上都像春晚的催场导演似的，就为了催沈腾睡觉，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沈同志，能不能把你那手机放下，都十二点多了。”

　　“我这是公务，再回两条就关。”

　　“可给你一天到晚忙坏了，”马丽从他手机把手机提溜出来，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抓紧睡觉。”

　　“诶诶，我就差一点儿了。”

　　“你不是回消息呢吗。”马丽狐疑地看着他，又伸手够到手机解锁，定睛一看，屏幕里是个安琪拉。

　　被抓包的沈腾沉默两秒，露出一个标志性的俘获马老师专用笑容。

　　“打完，这局王者打完就睡觉。”

　　

　　为了保住沈腾老师的戏外名誉，避免他被队友挂在网上，马丽最终还是把手机还给了他。

　　五分钟后，对面的基地成功爆炸。

　　

　　“看我这技术，看这准星，当喜剧演员可惜了。”

　　“怎么的，火遍大江南北还委屈你了。”

　　“我要是打职业，咋也得是个一流选手。”

　　马丽被他逗乐了，“是是是，那我就当一流电竞选手背后的女人。”

　　“此言差矣。”

　　“此话怎讲。”

　　“马老师不只是我背后的女人，马老师是我背后的小福娃，”沈腾一本正经把手机上交，又在马丽侧脸亲了一口，“你看，你摸完手机我就赢了。”

　　“沈老师最近这么会哄人，跟谁学的。”

　　“多年积累，无师自通。”

　　

　　一顿贫嘴之后，这个觉还不能立刻就睡。

　　放下手机，关了小夜灯，沈腾还得摸索着把马丽揪到自己怀里，两条胳膊紧紧搂着自家老婆，又在人家鼻尖额头亲来亲去。

　　虽说老夫老妻，可马丽还是会被他这一通没章法的乱亲弄得害羞。

  

  好在夜色藏住了耳朵的颜色，马丽想着，不然沈腾这人，肯定免不了调侃自己。

　　没多久，一双柔软的唇忽然含住了马丽的耳尖。

　　“好热。”

　　“什么热。”

　　“马老师的耳朵。”

　　马丽被他侃得回不了嘴，伸手在他腰上捏。

　　沈腾在逗马丽这件事上乐得自在，笑眯眯地又去啄人家的唇，直到他亲够了，今天这个觉才能顺利入眠。

　　

　　如果说入睡已经有些困难，那更难的可谓还在后面。

　　起床。

　　

　　叫沈腾起床这件事，除了马丽，谁也不行。只要睁眼看见的不是马丽，沈腾肯定要大发一通起床气，皱着眉头冷着嗓子，直到把吵他睡觉的人冻成冰。

　　刚做好早饭的马丽在围裙上擦擦手，打算去衣帽间翻翻一会儿视频会议要穿的上衣，起码找个相对正式点的衬衫。

　　进了卧室，马丽一边往衣帽间走，一边顺嘴喊了一句床里的沈腾。

　　“起床了起床了，早饭在餐桌上呢。”

　　“嗯...”

　　听这声音就没打算起床。

　　马丽叹口气，跟哄小孩儿似的走到沈腾床边儿，坐在边上伸手捏他的脸。

　　“快点，听话，起床了。”

　　“再躺十分钟，躺完我自己起。”沈腾的声音呜噜着，还带点半梦半醒的低沉，马丽一听就知道这事儿没谱。

　　“你可拉倒吧，快起来，一会儿麻花开会呢。”

　　“知道了。”

　　被马丽喊了好几遍的沈腾终于慢腾腾地坐起了身，整个人自始至终都没睁开眼睛过，马丽叫他醒醒盹，就去给自己和沈腾找衣服。

　　

　　等马丽找完衣服再从衣帽间出来，果不其然，沈腾又一打滑，滑进了柔软的梦乡。

　　沈腾上辈子该不会是个熬鹰吧。

　　欠觉。

　　

　　“沈腾，起床。”

　　“嗯...”

　　空口叫是起不来了，马丽认命地把两人的衣服搭在一边的椅背上，走过去拽着胳膊打算把沈腾拽起来，结果反被床上的人一用力，扯进了沈腾的怀里。

　　“你亲我一口，我就起。”

　　低哑的气泡音迷迷糊糊还不忘占点便宜，马丽早就习惯了他这套流程，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好几口，直到把沈腾都亲的笑了，才又去拽沈腾的胳膊。

　　“这回能起了吧。”

　　“动力十足。”

　　

　　虽然麻花大家都对他俩的现状心照不宣，但有些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

  

  换好衣服的两人在家里找了两个采光好的地方，沈腾坐最左边，马丽坐最右边。

　　摆弄半天也没进去线上会议的沈腾有点烦躁，本就刚起床的他，脑子目前实在难转。他趿拉着拖鞋，抱着电脑迷迷瞪瞪就走到马丽那头，把电脑放在马丽面前。

　　又习惯性凑过去亲了一口自家媳妇的脸。

　　

　　被亲的马丽顿了顿，沉默了两秒。

　　“沈腾。”

　　沈腾这头显然还没睡醒，语不惊人死不休。

  

  “媳妇儿，帮我弄。”

　　“？”马丽刚想嘱咐他自己视频和麦都开着，还没开口，就被他一句话吓得眼睛都愣了，“沈腾你给我好好说话，帮你弄啥。”

　　沈腾不明所以，无辜地举起了手中的电脑。

　　

　　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马丽抬头看向镜头。

　　才伦他们在马丽抬头的一瞬间，立刻一众默契地低了头。

　　常远还不忘演一把。

　　“诶，我这电脑怎么回事儿，你说说，明明进去会议了，怎么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常远这人，能处。

  

这是一个🌸凭本事拿下⭐的故事~

6k+，一发完，he

1.

张哲华喜欢搂鑫仔的腰，非常好上手，鑫仔只是脸圆，其实并不胖，腰谈不上纤细，但是劲挺，他一搂着鑫仔的腰，上哪鑫仔都得跟他走，他有时候故意用手掐鑫仔肚子上的肉，鑫仔诶呦两声，也好脾气地包容了。

二赛段的时候，有天执行导演跟过来，说你俩采访的时候穿同款得了。俩人对视一眼，立马明白是咋回事，微博上什么风向，5G冲浪选手还能不清楚？张哲华挑衣服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鑫仔的腰，所以他选的衣服件件凸显腰身，很多还是有腰带的款。

鑫仔喜欢张哲华的肩，双开门的，明明自己一个糙汉形象，结果和他站在一起竟然小了一号，张哲华搂着他的时候，他清楚感觉自己整个人被罩住了，像是XXL码和XXXL码放在一起，你说XXL不大吗，大呀，可是放在一起就是小了一圈，没得办法。

鑫仔没写过同人文，但是读过，前网文选手必须杂食，不然你怎么知道读者喜欢什么东西。可是变成同人文的主角，鑫仔这辈子没想过，他写剧本之余认真思考了一下，如果是他来写，是谁左谁右？摒除杂念，客观分析，好像被写在右位也合情合理，张哲华探过头来问怎么皱这半天眉，思路卡住的话就先休息休息。

所以每次轮到鑫仔挑衣服，他就选显肩宽的，哲华这肩，不穿肩宽的衣服，可惜了了，最重要的是如果他自己也穿上肩宽的衣服，也能显得大只一点，两个人坐在一起，或许差距没那么大。

张哲华和鑫仔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就一起去食堂吃饭。吃饭其实就是社交，话多如教主，人来疯如阿奇，声音传得整个食堂都听得见。可是张哲华就怵破冰，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总祈祷不要有人坐在对面。鑫仔心思一样，正好这个人可以帮我把对面的位置占掉，两人同时想。

一赛段播出的时候，张哲华已经学会抢鑫仔碗里的红烧肉了，鑫仔回击的方式就是去夹他盘子里的带鱼，结果俩人吃了大半顿，吃的都不是自己碗里的东西。李逗逗凑过来，说你俩有cp名了，还有人写同人文呢，天放正好路过，说好羡慕啊怎么没人嗑我和滕，酷滕一脸嫌弃，赖唧唧地说就你那样谁稀罕和你组cp。

组cp这事大家开了两天玩笑，后来就不提了。所谓玩笑，就是没影的事拿来逗乐，一个事情一旦有了影子，就开不得玩笑了，这就是喜剧人的自觉。米未的排练厅像是一艘小船，外头海浪滔天，船上可不能进水。少爷和我的排练厅，摄影师跑得越来越频，每次都很礼貌地敲敲门，问现在可以营业一下吗？

鑫仔不太习惯营业这个词，线下喜剧人本来不需要线下营业，用京剧里的话来说，怎么突然就成角儿了。张哲华看上去全无所谓，还是经常搂着他的腰招摇过市。按说一个社恐生活在摄影机下，鑫仔应该觉得不自在，可是没有。他发现他只是不习惯单独出现在摄影机前，只要有张哲华在，一切就会变好，周围好像有了一个安全的结界，社恐+社恐=社牛。

有一次鑫仔连了张哲华的热点，张哲华去上厕所，鑫仔打着游戏突然断网，他赶紧跑到厕所门口，又有网了，然后俩人一起走回排练厅，鑫仔看手机，张哲华看路。

后来鑫仔就养成这习惯，一看到摄影机摇过来就到处找张哲华，看到那人，好比手机有网，状态来了，于是即兴演了个傻子，张哲华立马接上了。后来有网友在这段视频底下评论：“我没看过二喜，礼貌询问这个演员是真的有智力问题吗？”

于是逗逗问他有没有考虑过下赛段写个本叫《傻子和我》，张哲华热烈赞成，鑫仔摇头不干，凡事有个度，不能龙傲天装疯，刘波卖傻，俩人至少得有一个正常人，至少得有一个有网，至少得有一个看路。

鑫仔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看路的人。论年龄，哲华比他小不少，他一直把他当弟弟看。论身份，他是编剧，是哐哐往电脑上码字的那个人。路得看，但是，钱，也得赚，粉丝，也得要，他和哲华高低是俩演员，营业就营业，营业怎么了？

想明白这点，鑫仔觉得心里通透多了。起床对着镜子刮胡子，没有全刮干净，不是叫我胡渣甜妹吗，甜妹就甜妹，只要观众高兴。电话一响，原来是老妈，夸他演得好，家里亲戚全看到了。

鑫仔放下电话思索了一下，老妈应该不玩老福特和微博，现在就是祈祷老家那几个年轻的妹妹小姨也不玩，不然过年还怎么回家。到了米未就接受采访，采访的时候他还在想这个问题。对方问MBTI，他对着哲华张口就说你是E，意识到不对劲就赶紧打住，记者小姐姐笑得开心，这节目效果绝对有了。

2.

鑫仔刚才采访的时候紧张了，张哲华能看出来。鑫仔紧张的时候手喜欢扣在一起，上台表演的时候能克服，台下就格外明显。MBTI这事，他和鑫仔都铁定是I，俩大社恐，能不是I？张哲华演吸血鬼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那个橱子，要是平时社交的时候也能没事钻橱子里就好了。可是不行，社交的时候要笑，要交流，徐志胜说正常交流就可以没梗吗，所以还要有梗。

张哲华走回排练室，空无一人。鑫仔呢？突然听到鼾声，仔细一看懒人沙发伸出两条腿，原来这个考拉作息的人已经睡了。张哲华把灯关了，坐在黑暗中刷手机。门外响起脚步声，两个女生边走边聊，声音不熟，可能是搞文案或者后期的。

“他俩不会是真的吧，我有好几个闺蜜来问我了。”

“哎，RPS，十有九假，一般来说都是定期营业。”

“可是我上次特意观察过，他俩平时也形影不离的……”

声音渐渐远了，张哲华呆坐了一会，才发现手机屏幕已经灭了。把屏幕按开的那一瞬间，他心想，鑫仔怎么没动静了？

是不是醒了？

“鑫仔——”张哲华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叫了一声，没人应，应该还睡着。他于是把灯打开，走过去看，鑫仔还是闭着眼睛，均匀地呼吸着，胸膛一起一伏，脸压在沙发上，压得嘴有些歪。

可是鑫仔的两只手扣在一起，这是标准的鑫仔式紧张手势。鑫仔已经醒了，张哲华心想，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坐回自己的座位，等待会鑫仔“自然”醒来，然后俩人继续磨本子。

可是张哲华偏不，可能纯粹是出于好玩，反正他就抱着手臂站在那里，眼看着鑫仔睫毛一跳一跳的，然后右眼微微张开一条缝——又马上闭上了，可是已经装不下去了，鑫仔终于睁开了眼睛，眉头皱得厉害，手做成凉棚的形状挡住灯光，也挡住张哲华的视线。

“忒亮。”

“是说我的魅力光芒四射吗？”

“别贫了，拉我起来。”

鑫仔把手伸过去，张哲华一个巧劲把他拉起来，右手顺顺当当搂上他的腰，鑫仔披着外套睡的，所以身上只有一件T恤，张哲华立马感受到了鑫仔腰上的肉，温热柔软，往上摸的话可以摸到肋骨，往下摸的话可以摸到pg，张哲华选择往上摸，往下摸太奇怪了。

晚上俩人去吃烧烤，苍蝇馆子，老板和老板娘在厨房打麻将，即使没客人也开门到很晚。张哲华身材管理，到晚上不太吃重油重盐的东西，只点了一份花生毛豆拼盘。鑫仔点了三十多个烤串，两人戴着一次性手套捏毛豆吃。

张哲华问他怎么样，心情受不受影响，鑫仔知道这是问他和前女友分手的事情。分手当然心情不好，但也说不上太难过，主要是两人异地太久了，生活几乎没有交集，所以也算早有预兆的事情。他正要开口，突然想到这么讲是不是显得太没心没肺了，应该起码肃穆一点，于是他说当然影响心情，我努力克服呢。

张哲华问鑫仔，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鑫仔皱皱眉，说理想型这个东西不准的，可能会随着情况而变化，首先我喜欢善良的，张哲华点头，然后呢。然后，有想法有主见，最后，得支持我这个事业吧，毕竟咱们属于艺人。

那一般你谈恋爱，是人家追你，还是你追人家？张哲华继续问。

鑫仔皱起小团脸，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一看就是不止谈过一段恋爱，张哲华心想。果然这人掰着手指数了数，然后诚恳地说：“都是人家追我。”

“霍！”张哲华破宵戒，拿起肉串就往嘴里送，“挺受欢迎啊哥。”

“我比较迟钝，一般姑娘喜欢我一段时间了，我还当她是好朋友呢。”

“那人家和你表白了，你就直接答应？”

“对，一般先处处看，我觉得感情是处出来的。”鑫仔引了一句经典网络名言：“那些所谓一见钟情，不过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3.

谈恋爱见色起意，是不对的，但是选搭档这事，非得见色起意不可。海选的时候逗逗问过鑫仔，想要什么样的搭档，鑫仔说，要帅的。逗逗撇了撇嘴，也就是你，堂而皇之说出这话，要是换我说，就成了我觊觎帅哥的美色了。你找到搭档，可得给我看看，我还单着呢，搞不好能同时造福咱俩。

于是鑫仔要帅哥这事就浅浅地传开了一下，那几天，配对现场夸男演员的方式就是：“你这都够格做鑫仔搭档了。”有些自来熟的主动跑到鑫仔桌前，你就是要找帅哥的那个？鑫仔笑着跟人家握握手，没错我就是找帅哥的那个。

帅哥很多，落单的很少，谈恋爱如此，找搭档也是。这是一个喜剧也要看脸的时代。于是鑫仔就看到了张哲华，张哲华面无表情，抱着手臂在人群中走来走去，不像找搭档的，像监工头子。

鑫仔眯着眼细细打量，试着把眼前这张脸和想象中龙傲天的脸重合在一起。以前鑫仔写《少爷和我》的时候代的是李川的脸，现在李川消失了，鑫仔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这人穿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样子。

再一睁眼，张哲华已经开始刷手机了，高冷脸不见了，正咧着嘴笑，omg这看着也太傻了，鑫仔皱眉，这个人他好像没有那个脑干子啊。好在张哲华及时收了手机，又换上一幅厌世的样子。鑫仔深呼吸，挤过人群走到他面前：“您好，您这会儿不忙吧？”

鑫仔终于找到了搭档，李逗逗特意来看，帅是帅的，但不是自己那款，于是同时造福两人的计划打消：“鑫仔这搭档你自己留着吧。”张哲华正好进屋：“你俩是不是聊我呢？”“夸你长得帅呢。”李逗逗前脚刚出门，张哲华就问鑫仔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鑫仔这搭档来得不容易，当然要顺着，自己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脾气好，所以吃饭当然要陪。张哲华往剧本里加的梗，他也都允了。其实凭良心，加的也确实好，节奏有点往下掉的地方一下子就给抬上来了。

然后就是初排，鑫仔在家写本的时候就经常被自己亲手写的台词羞耻得满床打滚，张哲华说找个人少的地方排排试试，鑫仔跟在后头，居然有点忸怩和不好意思。张哲华大喊“我龙傲天要誓死守护刘波er”，没成想一个姑娘正好路过，听了这台词边笑边回头看，鑫仔蹲在地上双手捂脸，不知是笑还是羞。

然而张哲华看来，他才是被“捡来”的那个。遇见鑫仔之前，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找到搭档了。三个月啊，三个月真的不短，平凡的一天可以在三个月后被彻底忘却，痛苦的一天可能在三个月后被基本治愈，狂喜的时刻基本在三个月后被荡平激情，三个月让张哲华麻木了。

可是张哲华必须等，等待是一个不会写本的演员的宿命。张哲华看了一个又一个本儿，像是一张皮囊等着人家往里面灌灵魂，灌进去，试一试，摇一摇，倒出来，再灌下一个。张哲华认识鑫仔十天之后才向他坦白，遇见他之前，他已经等了整整三个月，以至于最初几天总是怕鑫仔突然变卦，不要他了。

鑫仔本来正准备和张哲华说那个“见色起意”的笑话，听了他的话，突然就讲不出口了。此时《少爷和我》的本儿和最初有了很大的区别，因为龙傲天的灵魂已经找到了一个皮囊。鑫仔本来是想单纯吐槽霸总文学的，纯飞扯，爽就完事，可是现在的龙傲天已经和刘波有了羁绊，他们有了所谓的外延，所谓的人物弧光，灯灭幕落，他们的故事还可以继续讲下去。

所以张哲华不止是一个皮囊。

张哲华做过一个梦，梦里他是观众，鑫仔和另一个人在台上演《少爷和我》，龙傲天说“刘波刘海留疤”，观众笑得惊天动地。那人是谁，张哲华不认识，反正也是180+的大个儿，脸挺白挺帅。周围的人都在鼓掌，张哲华只好也跟着鼓掌，落幕了，他拼尽全力想要挤到台前去，可是他被人潮推着越走越远。

和鑫仔一样，张哲华也谈过很多次恋爱，大概比鑫仔只多不少。张哲华也收到过女孩的告白，毕竟颜值摆着这里。但是很多时候，张哲华不确定她们喜欢的是什么，是他这个人，还是帅脸配长腿，就像现在，他也不懂为什么他能演龙傲天，是因为他这个人，还是因为帅脸配长腿。

如果李川没退赛，如果鑫仔先找了别人——也许在其他所有的平行时空里那才是真实的情况：没有鑫华怒放，没有华枝招詹，《少爷和我》还是红遍大江南北，张哲华也会捧着手机看这个节目。鑫仔是永恒的，张哲华是变量，上帝掷骰子，龙傲天的灵魂可以倒进张哲华的身体，也可以倒进别人的。

张哲华醒了之后打开手机，凌晨三点，考拉鑫仔还在线。张哲华拨通了鑫仔的电话，劈头就问我长得帅吗。鑫仔说帅啊，张哲华语调一变，说帅也不是我的错吧？鑫仔一听不对头，赶紧追问咋了，张哲华带着哭腔给他讲自己的梦。讲完之后，那头鑫仔半天没说话，张哲华自觉矫情，赶紧找补：“哥你看我都让这个喜剧地狱搞魔怔了。”话音没落，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见了鑫仔，本来不想哭的张哲华又哭了，哼哼唧唧地说想家，又累，做演员真的好难，说来说去都忘了最初说的是啥。鑫仔让他把脸埋在自己胸前，不会安慰人，只好一个劲儿呼啦张哲华头上的毛。张哲华说别薅了，秃了秃了，鑫仔推了他一把说你还秃？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张哲华泪还没收回去就笑，一边抽鼻子一边笑，眼睫毛又湿又长。鑫仔看着他睡下才走，临走前嘱咐：“以后有啥事就跟哥说，别老吭哧瘪肚的。”

张哲华半梦半醒中噗嗤一声笑了，鑫仔关了门，在走廊上回味，说到吭哧瘪肚就想起东北，他和哲华俩东北人，在东北没遇上，跑到北京才认识，就和《暗恋桃花源》里说的一样。

于是鑫仔就写了一个东北的本子，鑫仔本色出演刘波，张哲华本色出演德古拉傲天。这个本子是为他俩量身订造的，是鑫仔送给张哲华的一个礼物：以后你不会再觉得任何人都可以演傲天了吧？鑫仔没说出口，可是张哲华懂了，于是采访的时候他说，在所有的傲天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德古拉傲天，在所有的刘波里，他最喜欢的就是二哥。

收工依旧是很晚，大家一起走回去。鑫仔拿着咖啡边走边喝，他喝咖啡不失眠，真是奇怪的体质。三姐兴奋异常，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张哲华倒是安静，只是偶尔接话。把三姐们送回宾馆，鑫仔和张哲华往他们住的另一个宾馆走，张哲华真的话很少，鑫仔心想，这是怎么了？

对面就是宾馆了，街上没什么车，但是俩人还是停下来等信号灯。绿灯亮了，张哲华没有继续走。“咋不走啊？”鑫仔回头问，张哲华没看他，两只手揣在口袋里。

那个瞬间鑫仔突然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必须立刻说点什么，可是犹豫的那一刹那，“立刻”已经过了。“你觉得马姐怎么样？”张哲华问。

“她是个很好的演员。”鑫仔回答，他也不再看张哲华，这是一个舞台完全静下来的时刻，气氛到了，装疯卖傻没用了，没有人能救场。

“那你喜欢她吗？”

“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吗？”

鑫仔觉得自己在风中颤抖，是不是心跳得太厉害，撼动了他整个身体。他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法思考，就像一列轰隆隆的火车开过，他听不到别的声音。

“哥不是说，有人和你表白，你一般会先答应吗？”张哲华说，“那哥能不能也先答应我？”

4.

“总有人要看路的。”鑫仔说，转眼绿灯又亮了，他往前走，张哲华只好跟在后面。鑫仔看路，张哲华看鑫仔的背影，突然一辆摩托差点撞上鑫仔，骂了一句，又开走了，张哲华才知道鑫仔也不在看路。

一个怪人，一个直人，一个装傻，一个吐槽。龙傲天是那个怪人，刘波是那个直人。鑫仔可以演傻子，张哲华必须要配合。一定要有一个人看路，一定要有一个人有网，一定要有一个人脑筋不错不乱，在这个米未炼狱中保持清醒。如果一定要有那么一个人，鑫仔已经做出了选择，可是为什么非要有那么一个人？张哲华不觉得德古拉傲天是怪人，刘波是直人，这是一个双怪双直的本子。为什么非要有一个看路的人？

鑫仔走了一段，回过头来，发现张哲华走了一半没继续走，在马路中间站着。他看上去不知所措，像是一只找不到主人的狗。鑫仔突然想到，找搭档那天他也是这幅样子，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不是耍帅，而是迷茫。

“先回去，哲华，别在大马路上站着。”鑫仔把手搭在张哲华肩上，推着他往前走，张哲华顺手搂上了鑫仔的腰，就像往常习惯的那样。

两秒之后，张哲华的手没有往上走，而是顺着腰像下摸去。

鑫仔当场石化。

什么情况？这个场合，这个氛围，不是应该很严肃吗，怎么变得如此诡异？不是应该他的主场吗，怎么突然被吃了豆腐？荒谬啊！比半人马和土星还荒谬，比卧底十年完全变成混混还荒谬，真他妈的@#&！喜剧演员啊，只有他妈的喜剧演员才他妈的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然后，他感觉到，那只手顺势捏了两把。

张哲华心里其实很虚，如果鑫仔生气了，他一点办法没有。但是他镇定得如同匹配搭档的那天，三个月没人选还是摆出一幅我很高贵的样子。

鑫仔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那是一张妥妥的少爷的脸，眼睛亮晶晶的，没有生气，只有震愕赌气加一点不明就里的委曲。

张哲华心想，终于，我的搭档决定放弃清醒了。

以及，看来我是E没错。

【后记

“你这是第一次喜欢男的吗？”鑫仔问。两个人并肩坐在宾馆房间的沙发上，张哲华还是搂着他的肩膀，身份的转变让鑫仔突然腼腆了不少。

“嗯，哥你呢？”

“我也是。”鑫仔说，“那我们以后怎么发展呢？”

“还是像哥之前那样，先处处看吧。”张哲华决定让鑫仔一步步来，“其实我觉得，我们平时的状态挺舒服的。”

“我也是。”

“就按咱俩的节奏来吧，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用管应该怎么样。我一直都觉得，好像只要咱俩在一块，什么都是顺的。”

“好。”鑫仔说，他往哲华身上靠了靠，头就倚在他肩膀上，张哲华转过脸来，两人离得很近很近。然后他们交换了一个吻。

“哲华——”鑫仔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其实我对你不只有日久生情。”

还有见色起意。

End.

现实向，7k，他会一直守着她吧，说爱情太俗，友情又不止

——

托麻花一家亲的福，这一窝不省事的中老年人不约而同的挨着住，

沈老师和他最好的搭档不过几条马路的距离，

近在咫尺

过了五十奔六十，该有的成就都有了，沈腾一身的才华换了千亿的票房，

现在嘛，

串串门，一天天的也落得轻松自在。

01

“哎呀，你这都叨叨一晚上了，我都会背了”

沈腾酣畅的好睡被妻子吵醒，王琦这发言稿从得知活动的那一刻就开始磨，她对这种作秀场合似乎情有独钟，

虽然自己几乎是这场红毯的重磅人物，但沈腾对这毯那会的向来嗤之以鼻，有那功夫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剧本，

“你赶紧起来把衣服换上！”王琦习惯了沈腾嘴碎，白了一眼丢了衣裳给这位她稿子里的好好老公，

又是西装，沈腾最烦穿这玩意儿，里三层外三层，图个省事，他里面经常只穿个坎肩，瞌睡虫被烦躁赶走，沈腾抬眼一看，王琦这一身那叫一个珠光宝气，

她转着圈的展示这明码标价的行头，沈腾扫到包的时候，王琦心虚的笑咳了两声，忙不迭的说打折买的，才二十来万。

“害，喜欢就买呗”

这几年沈腾没少挣，王琦也没少花，但这白银花花往外霍，沈腾在经历上做到了模范老公，钱到位了，女主人也满意，

娱乐圈人人奉承沈太太真是嫁了个好老公，

王琦在大屋子里忙前忙后，唧唧喳没个停，全世界都在狂欢，没人注意到男主角早就逃之夭夭，

而沈老师只想去马丽家，顺便拿一下昨晚恰好落在她家的外套，

蹭上一顿马丽亲手熬的热粥，这一大早，给他饿的

住的近就是好。

02 

不过就是等了8个红灯，绕了一段油柏路，遇上个早高峰，

区区七公里，在沈腾这个懒男人嘴里成了一脚油门就到的地方，

站在门口就看见了女明星马丽老师，男主人这几年托马丽拿到不少资源，出差了，经常不在家，这几年，她又蓄了起长发，一身长裙十分温柔，清晨那种完全不刺眼的阳光打在她的一丝白发上，

她手上只有一个首饰，耳环选的是那种大方的款式，似乎是找不到什么东西，她一直扒拉几撮不听话的头发，习惯的嘟嘟嘴和自己置气，

可爱的正正好好，

沈腾心里钻进一只蝴蝶，只消轻轻煽动翅膀，就能吹走他所有的躁郁，她总能定得住他。

他闻到屋里熟悉的粥味儿，他曾经问过马丽怎么就这么凑巧，我来就有我的份儿，马丽笑他狗鼻子呗，

后来，那小子不在，他几乎每天都来“蹭”早饭，

马丽注意到沈腾来了，他们之间没客套招呼的习惯，她只丢了句，你自己盛一下，然后继续埋头找她那双万年不穿的倒霉高跟鞋，

心里念叨，大家都穿北京布鞋去红毯不好吗

鞋柜自然是被马大力翻得底朝天，这几年马丽没那么爱收拾了，凑合呗，成了她的家务口头禅，只有麻花她还是一如既往打扫的锃亮，

沈腾的喝粥大事儿也被门口的一堆鞋绊住了，

尤其是他的拖鞋正被两双上面极度丑陋的情侣拖鞋压着，都是波点一看就是许文赫的审美，拖，马丽专门给沈腾的拖鞋贴了贴画，

哼，但那还是客人拖鞋

沈腾脑子里嘟囔这句话，鼻息里难以察觉的哼了一身，马丽听见了，转头瞥见沈腾用皮鞋小鞋头踢那双情侣拖鞋的小动作，

“哥，再不喝粥就得冷了~” 

下一秒男人就坐在饭桌上一口口的送粥到自己嘴里，几乎马丽给台阶，他都下，

“好喝~！”

马丽笑着看沈腾嘴角挂着米饭的样子，这位大影帝啊，一会就要被百百千千个闪光灯照亮，却风尘仆仆连纽扣都错着位，马丽边摇头边习惯性的帮他整理，

“待会军艺校草衣冠不整上头条那我这碗粥罪过可背大了”

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虽然五十多了，一收拾，还是很有味道。

“不喝粥我昏倒在红毯罪过更大” 沈腾就喜欢夸张

“为这碗粥给你折腾的，你也不腻” 可算是打理完她的搭档了

“腻？怎么会腻呢！”

沈腾就着咸菜把粥一扫而空，举着空碗证明这份山珍海味。

马丽拍了拍被急着吃被呛到的她哥，眉眼弯弯的，觉得早起的半小时还是值得。

出门前，屋里衣服翻得凌乱不堪，但是沈腾外套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角落，一眼就能看见，

但沈腾今天还是忘了拿外套。

03

她仍然选择后座，无论是麻花一群人，还是四个人，还是只有他，马丽只选后座，她再也不坐在他的副驾驶，

这对于驾驶员沈腾是一个很危险的事情，因为他总是忍不住通过车正坐悬挂的镜子看看马丽，

今天，他看见马丽一直用力的紧紧捏住鼻翼，很不舒服的样子在揉太阳穴，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问：

“昨天没睡好么？”

真奇妙，只有沈腾会用这种几乎是下定论的疑问句，即使是马丽的枕边人开口也是摸不着头脑的问怎么了，

“老毛病了”

马丽本身就是个药罐子，要孩子算是晚的，女人一旦激素紊乱，到了五十岁那些更年期的病症就得找上来，失眠，多汗，虚空。

见她习惯性的从兜里抖出两个小药片，准备往嘴里塞，急的沈腾在路边忙停了车，

有更年期症状以来，许文赫体贴的给马丽买来不少药，一一摊开数来，这个是治情绪暴躁的，这个是治晚上不睡觉的，

马丽挺感动，但沈腾从来看不上他的作为，心里啐一句，治麻烦病吧，

马丽知道沈腾不喜欢自己吃药，好几次都任他一把抢过去，但今天一会都是记者，作为演员，这点营业操守得有

“别闹了，哥”

“姑娘，你那药不行，吃哥这个，大师修炼多年～别人我还不惜得给呢”

沈腾看她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哪还忍心和她对着呛，神神秘秘掏出颗小棕球，对着五十多的姑娘说的煞有其事

马丽将信将疑的含下那颗丸子，她一直很听沈腾的话，皱着眉没等来药腥味儿散开，反而一阵糖水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觉的回忆告诉马丽那是多年前在团综里她哄着他吃的那颗所谓“仙丹”，

沈腾随着马丽笑，也如释重负，心情大好

有些药，是没有配方的。

麻花小孩个个都是争气的，沈腾虽然不喜欢这种场合，但看着自己团队一个个不是提名就是得奖的，打心眼里骄傲，

“呀，哥哥，好久不久”常远最爱练嘴皮，一群老友在门口寒暄，他们确实有日子没见沈腾了，

“怎么会呢？你和腾哥不是住的最近吗？” 艾伦总是能一如既往的耿直，把事实抛在面上，

马丽藏不住事儿的咳嗽，大家笑而不语，麻花一哥只串一姐的门，再次被抓包，

现在名头大了，两人都得承担起领班的任务，沈腾还得领着老婆，这地方并不太大，沈腾却觉得跟迷宫似的，饶了他么几圈了还是没和马老师碰上，

不愧是高额公关稿拟出来的发言，王琦带着三分哭腔七分欣慰的笑意，很快就把问题从电影本身带到模范夫妻，沈腾伸手环住她，对于那些感言肺腑，他实在是无法感同身受，

他越无法共情，就越是觉得亏欠王琦的好老公感叹，他试图苦涩的揉一揉她的肩膀，别哭了。

真的无聊又窒息

好不容易轮到邀请沈马组合上台合照，签名板前马丽眼神示意他站过来啊，沈腾只是抱着手不动，

“现在马老师身边连个我落脚的地儿都没有了”

媒体哗然大笑，几个小孩也赶忙放开提裙子的手，挽着马丽的手，忙不迭的撤下，给沈腾让位置，

马丽嘴角一抽收到了他包袱里的阴阳怪气，落脚的地儿，不就是早上两双拖鞋吗，小心眼的男人，

她主动挽上小心眼的男人，用胳膊贴了贴他，又哄好了，可算留下一张镜头能看的照片，

媒体的问题一成不变，还是什么时候合作，什么时候再合体，

遗憾的是，两人一直说有机会一定，种种原因，独行月球后没有等来这个机会，

麻花哥几个交头接耳，约了溜之大吉，正好午饭，大家都往出口走去，

退场的时候，马丽听见沈腾那头好大的火气，顾不得形象，提着长裙往声音处跑去，

小导演实在是没明白沈老师怎么就挂相了，明明前一秒对着剧本还是和风细雨的好好先生，人家不过奉承感叹一句，早两年认识就好了，

早两年，精准的踩到了沈腾的绝对雷区。

“等....等会？？？拍了？？整半天这不是邀请我和马丽拍吗？凭什么！tmd！就非得早两年？”沈腾一急眼就结巴，但脑子不转，说出来的话几乎下意识

老天爷，你们是什么身份，一个十八线的导演，您能亲自看一眼剧本已是荣幸，哪敢想请百亿男神女神，

小导演直接傻眼，马丽赶紧拽了拽沈腾的衣角，这么多镜头呢，他是怎么了，只有常远瞥了一眼导演手机的剧本，

中老年艺术家的婚姻生活，呵，难怪。

瞬间明白了咋回事的常远赶紧给递台阶，

“害，你咋听不懂话呢？哥哥姐姐要演你这个剧本！还不赶紧签合同！”

“真的？！那我马上把那两个演员撤下来！！” 导演看不懂这出戏但下意识的欢呼雀跃

马丽来了，沈腾就会冷静很多，瞅见书面上演员的名字完全对不上号，大概率也就是自家工作室的孩子，像极了早年间的麻花，

资本换角，这一刻沈腾是资本，真是闹剧，他没再接茬，只是长叹口气，摆了摆手表示罢了罢了，寂寥的向门口走去，

“走，吃饭！哥请客”

这场活动喜剧是主题，门口堆放着经典的道具，逆着光沈腾看见那套经典的黄色条格校服，脑海里夏洛和冬梅瞬间在逆光里笑的青春洋溢，

千金散尽，终是买不来那个炙热的夏天。

04

沈腾私下话确实不多，静静听着大家絮叨，王琦坐在他的左手边，十多年了，他还是不习惯左手边不是她，

马丽感觉到沈腾有点不高兴，她顿感比较足没意会到剧本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儿一直大哥这大嫂那的cue沈腾，沈老师也只是抬眼安抚的对马丽一笑，

热闹完，不用他安排，马丽早就找到别人送她回去，当然，他也没有办法送马丽，王琦整个人喝醉扒拉在他的肩膀上，都是沉甸甸的责任…

安静的午后，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女主人的浅睡声，沈腾在一旁辗转反侧，这天太闷，眼皮子很重了，但就是睡不着。

啊，对了，我的外套还没拿

沈腾第一千次用这个借口踩着油门向马丽家奔驰而去，鞋子已经收拾利索了，沈腾从来不敲门，沿着嘀咕声寻到书房去，

那里摆着以夏洛名义每周都会送来的向日葵，花瓣透过光线印在马丽老师的脸上，两条岁月的皱褶让花朵形状印的有点变形，马丽抓头挠腮的和课本较劲儿，沈腾什么时候出现在这个家里，马丽都不意外，

“哥，现在学生的题怎么那么难”

她带点撒娇求助的声音，听的沈腾耳根子发软，憨笑几声，像个初尝情事的少年，

“哥，你看呀~这几何图要怎么画嘛”马丽中午还是喝了几杯的，现在脸颊的红晕还没散下去，她突然卸下贤妻良母的外衣，变成一个啥事儿先找大哥的小姑娘，蹦蹦跶跶，活泼可爱，

“你这数学，真是，哪能这么画呢，哥教你”沈腾宠着，他抓住马丽拿着圆规的手腕，手把手教着姑娘画，期间不忘用指腹在她关节上摩挲，有点痒

最后，一个圆都画的七扭八歪

“这还不如我呢哈哈哈哈”马丽笑的七倒八歪，而沈腾只是看着她不说话，马丽怼他，他甘之如饴，

直到空气里被沈腾的眼神塞的只深极致暧昧和拉扯，马丽低下漂亮的眼眸，沈腾也只能故意伸个懒觉，干巴巴的转移话题，

“你去睡会午觉吧，我这研究一下，等回来我教我大侄儿！” 

马丽其实始终不太愿意让沈腾和小宝接触，他待小宝太像爸爸了，这种感觉超出了一个中老年妇女的承受范围，每次她都婉拒。

“麻烦的，你步骤写那，回来我让他自己看呗”

沈叔叔800个心眼子倒是没绕到马丽的弯上，

“可拉倒吧，我写这儿，完了回来说你给算的呗？”

马丽投降的捂着肚子往卧室走，边走边笑个不停，年轻时，她说男人幽默最有魅力。

06

马丽现在睡眠少，眯了不到半小时就睁眼了，喊了两声腾哥没啥动静，

她以为沈腾走了，来到书房却看见沈腾拿着笔在课桌上打起了瞌睡，哼哼唧唧的打着呼噜，

像个小学生一样把头枕在手上，露出两颗小虎牙，在马丽心里实在是天字第一号可爱，马丽承认，沈腾始终是她心里最软弱的地方，无人替代，

或许都老了，一点动静就能醒，马丽正说拿个什么毛毯给他披披，沈腾就醒了，

但是状态不对，不是那种迷迷糊糊的瞌睡着，而是实实在在的委屈，

马丽转头就见沈腾巴巴的耷拉着个脑袋，眼窝子又浅好像全身的力气都在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整个人就像霜打了一样，空洞无助的看着马丽，

马丽受不了沈腾这样，她从来不曾如此心疼一个人，包括她自己，

可她不知道沈腾刚刚短短一会梦的太真实，活动上那个剧本几行文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沈腾恍恍惚惚睡着，然后那些场景接踵而来，马丽是他的老伴，叨叨他快来吃饭，两个人一遍又一遍的演合作的桥段，马丽和他拌嘴，他抱住在阳台晒衣服的妻子求和，清风里都是他衣服的味道，

可只需睁眼，这个家的每个角落都会提醒他，那是梦。

他在马丽的问候声里接住马丽下意识的环抱，整个人在马丽脖颈埋下，

“丽”

“怎么了，哥”

“丽” 他被马丽抚了一下背，继续喊她已经带着哭腔

“哥，我在，你咋了”

“丽”

马丽感觉到灵魂被他喊碎，明明他声音这么低，却震的马丽心里难受的要死掉，她转移话题，

“要喝水吗，哥”

摇头，继续喊她

“要毛毯吗？”

摇头，没喊她了，沉默可怜的被马丽抽走拥抱，

马丽长叹一口气，她结束这场熬人的凌迟， 

“那你要干嘛？”

年轻肆意的时候，沈导直白又猛烈，当然是要你，

后来安全感和占有欲作祟，沈腾獠牙妄为，要干你，

再后来只怕失去她，可怜兮兮的卖惨，要你留下，

每一个回答都曾抽走两人半条命，悲欢喜乐全部耗到极致，

现在，老了，沈腾只能跟着马丽叹气，答案只留给空白的空气，又或者不再有答案了，马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刚刚有一秒期待沈腾多说一句，

沈腾拖着沉重的躯壳，起身拿起他的外套，但出门前他还是转头对马丽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对了，我晚上来接你跳舞去”

明明都打算这样一直抱着遗憾到老了，

可心酸的是，留下你和放下你，我还是都做不到。

“腾哥” 马丽不忍心，顺着他笑了笑，气氛好像轻松一些，

“嗯？”

“今天外面真热”，她摊开手展示今晚她还是只会穿着这么一件短袖去。

07

这趟路来来回回三四遍，沈腾今天想以自己的名义给马丽带一束花，他在花店停下，挑了许久的向日葵，笨手笨脚的把它们包在了一起，

店员们窃窃私语，这位带墨镜的小老头还真浪漫。

那会星空下，他们曾经躺在草坪上，马丽说以后会去跳广场舞，问沈腾呢，他说我做点别的，节目结束，他磨磨唧唧跟马丽坦白，比如送你跳舞。

马丽恢复了她最舒服的状态，穿着宽松的裤子配一个白色的短袖，

她看见沈腾将鲜花藏于身后，窘迫的想要遮住它，即使破绽百出的明显，和年轻一样没有长进，但马丽还是受用，她没有戳穿那份心思，

马丽把皮筋褪下来给沈腾，看见他收到那个人物已经磨到看不清的皮包里，摩洛哥随意买下的小礼物，沈腾真就能用到现在，小心翼翼的拉着那个吃力的拉链，

马丽还是象征性的问沈腾去不去，果然他摆摆大手，

他一直以来都是看着她跳舞，其实马丽身材一直很好，协调性也好，舞池里她一点都不笨拙，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他就这么一直看她，他无法和她共舞，

自然也有过马丽问哥，一起去好不好，沈腾连连点头的经历，

但那一刻，他发现连搂住她的腰都做不到，只需触碰，一场场乌龙山的回忆如困兽一般被解放，他被回忆瓦解的呼吸都困难，

太美好了，他当然动心，他问心有愧，

他更会想起，他们的乌龙山之约，沈腾穿起改版的白衣，马丽艰难的套上红裙，两人正是身体不好却通告满天的时期，旧伤复发，竟完不成刻在骨子的舞步，

最后也没演出上，在一场排练里双双扭伤狼狈的落下帷幕，

今天也许是向日葵总带着鼓励的花语，沈腾心里复习着舞步，用手指在大腿上演习一遍又一遍，

他惴惴不安的计划着一会假装随意走进舞池，再试着和马丽跳一支舞，然后贴在她耳边说，今天学了一支舞，很美，我现在教你。

等沈腾好不容易准备完，抬眼的时候，许文赫早已经闯进舞池，不带犹豫的明目张胆的来到马丽身边，男主人出差总是会回家的，

“当当当当！我回来啦！”

马丽被突如其来的老公吓一跳，男人摸了摸了她的头发，扭起并不好看的舞步，马丽骨子里就是温柔的，她包容所有的笨拙和不着调，只要接近她，就会被融化，

沈腾在一旁眼红的看着这一切，他看见许文赫总是莽撞的踩到马丽，

呵，小屁孩，一点都不懂事儿

晚风慢慢袭来，伴随凉意，只穿了短袖的马丽打了个颤，等他们向沈腾走过来的时候，马丽身上已经披着另一个男人的衣服，

沈腾的外套今天是派不上用场了，老公絮叨妻子晚上明明就会冷，还只穿个短袖下来，一面笑嘻嘻的和沈腾打招呼，

“文赫，你咋这么不懂事呢！给我们麻花一姐踩坏了都！” 面对许文赫的问候，沈腾免不得怼他两句，

但沈腾每次都只是拳头打在棉花上，许文赫从来不和他正面起冲突，只是皱着眉头假傻假傻的笑，好像每次沈腾才是那个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独角恶霸，

三人并行到楼下，许文赫应和马丽邀请着沈腾上去坐一下，这幅男女主人请客的姿态，让沈腾鼻子一酸，喜剧演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随时开玩笑，

“有人来啦，我就先走了”

沈腾垂着花在楼下站了好一阵，直到看见马丽和那个小子的身影进了家门，花瓣细细碎碎的掉落，

他慢慢朝反方向离去，抬头一望今晚的星星可真是亮，

昨天晚上他还和马丽一起坐在沙发上，两人沏茶谈夜话，

沈腾指着窗外让马丽看那颗星星就是天秤座，马丽为了看星星探个脑袋来到窗台，小空间让她几乎半个人在沈腾怀抱里，沈腾一直抿嘴笑着坚持星星就在那呢，马丽半天找不到在哪，“哎呀，你这瞎目嗑呲儿的”  他吐槽她，被她拍了一拳。

今天亮，她指定能看见。

路人只看到，熙熙攘攘，黄色的灯光下，这位戴着墨镜的老先生挂着个外套好是沮丧，行为怪异的拿着向日葵抱怨星星再亮有何用。

托麻花一家亲的福，

本世纪最默契的搭档成了特别特别好的邻里关系，

这种关系，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四百粉福利点梗

如有ooc，请见谅

一刀一甜，诶嘿

娜塔莎

“我们该如何面对灭霸这个强大的敌人？”

“能有什么办法！地球上的一半人所有人都已经死了！”

你趴在不远处的窗边，身后是他们的争论声，拥有超强五感的你能轻松听见远处人们的声音，痛苦的悲鸣，伤心的泪水，逐渐停止的心跳，直直刺入脑海。

脸颊感受到一阵寒意，娜塔莎拿着酒杯贴过来，她的心思总是很细腻，明白联盟里每个人的小情绪，所以这更令你痛苦。

“怎么了女孩儿？想什么这么入迷。”

她火红的发丝被风吹动，就像太阳一样会灼烧你，给你无尽的希望和幻想，你无所谓似的喝了一口酒，“没什么娜塔，就是有点累。”

你不敢表达心中的爱慕之意，就这样吧，让你小心翼翼地爱着，怀揣着真诚又炽热的心毫无波澜地爱吧。

娜塔莎也被重重叠叠的烦恼压得略有疲惫，但她总是努力在你面前表露最好的一面，她不想她的女孩为她担心。就这样吧，让她以长辈的身份保护你，看着你在她的羽翼下成长，强到可以自己翱翔整个天际，为你骄傲。

你们一言不发，喝完一杯酒后互道晚安。

“娜塔莎，你和克林特去取宝石行吗，要不要再加一个？”

“不了，你和罗德星云一组。”看出你满满的忧愁，娜塔莎自信一笑，“还不相信我？一分钟后见。”

从未想过……

这一别就是永远，一分钟后的期限延长为永远。

克林特带回来的噩耗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愣在原地，望着他手中的宝石思绪游离之外。

为了这么一块石头，夺取了她的性命。

你没有陷入悲痛和疯狂，比想象中的要冷静地多，沉默不语，在之后的战场上厮杀。

“托尼？”

一场世纪战争，成功救回消失的一半人，代价是两名英雄的陨落，数人祭奠，数人哀悼，但回不来了，他们回不来。

战争后，你和克林特坐在海边，看着大海，他带上助听器犹豫不决地说，“我以为你会质问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你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抿起嘴唇，“说实话，如果是我跟你去的话，我会做出和娜塔一样的选择，克林特。你还有老婆孩子……”

“不。”克林特苦笑很难看，眼眶泛红，“这些从来都不是让另一个英雄死去的理由的，Y/N。”

“我知道，我……只是想让你好受点。你犹豫地问我更不如说是问你自己，可是克林特，我和娜塔不希望你这样……”

“我也一样。”克林特打断了你的话，你面无表情地持续盯着大海。

“我也不希望你因此受困。”

所以即使讨论这件事使他痛苦万分，他还是来找你。

他肯定地说：“你爱她。”

你的身体微微一顿，没有反驳，克林特知道你默认了，像是安慰像是怜悯拍了拍你的肩膀离开，“别逞强了，没人规定扛不住不能哭。”

“哈，才不会哭呢。”你喃喃自语谁也听不见了，你的耳边只有海浪扑向岩石的碰撞声。

你爱娜塔莎，爱她的坚强，爱她的勇敢，爱她的温柔。

或许这辈子都有一个名叫娜塔莎的名字刻在你的心底，她挥之不去又触不可及，你想 。

旺达

“旺达！！！你能不能管管皮特罗！他又把我的花弄倒了！”

他这个不省心的弟弟着实心累，皮特罗虚心地快速帮你收拾好后赶在旺达来前一溜烟跑走，“Y/N，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我呸，你之前也这么说！”你看见他帮你整理并顺带扔了垃圾，心情好了不少，旺达无奈地掐了掐你的脸蛋，将刚刚买的蛋糕放桌子上。

这是附近最新开的一家甜品店，你半个月前随口一说想吃，没想到旺达趁着这次出去的机会带了回来。

你一下子就扑进她的怀里，旺达比你高半个头，所以你能轻松依靠她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去过甜品店，身上有着甜蜜的气息，胸部的柔软令小姐你不禁脸红。

旺达不放过调戏你的宝贵机会，手臂死死揽住，凑近你的耳朵时感受到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这么热情啊，亲爱的。”

你：！！！大脑燃烧。

“快来吃蛋糕，刚做的，不然不好吃了。”她看起来跟没事人似的，拆开蛋糕，见你傻乎乎的样子，笑出了声。

舀了一勺蛋糕，底层是松软的蛋糕，表面是甜美的奶油，内里有着新鲜的草莓夹心，火红色的非常有食欲，吃下去一点也不腻，不是甜到爆表的甜品就是好甜品，旺达已经把你的喜好完全拿捏。

而你静静地等待旺达的投喂，一个喂得开心，一个吃得开心。

旺达就是上天赐予你最好的礼物了，你眼含笑意地望着她，她挑眉笑了笑，拇指擦去你嘴角的奶油吃掉了。

如果说上一秒大脑还有点清醒，这一刻你完全沉浸在温柔乡里无法自拔。

“Y/N，我买了蛋糕给你……”皮特罗拎着袋子从门口出现，看见旺达怀里的你，表情懵逼，“赔罪……”

“卧槽……”

旺达一个眼刀过去，皮特罗感觉大事不妙，撒腿就跑，不忘留下蛋糕，他似乎撞见了不得了的事情，不过仔细想想也挺好，姐姐怎么能跟臭男人在一起，嗯，他自己也是。

皮特罗为了自己的理论，把自己都包含在内。

双胞胎果然有心灵感应，买的蛋糕一模一样。

你吃不了只能存放冰箱里，和旺达排排坐阳台欣赏日落，可大部分时间是你盯着她看。

“怎么了？”旺达问。

“没什么。”你发自内心地感叹，“现在很幸福。”

旺达点头表示赞同，你们相互依靠享受放松时刻。

你似乎只能听见旺达强有力的心跳声，或许她也一样，你们把对方深刻心底，无人怀疑着诚挚的感情。

………………………………………………………

皮特罗：泻药，姐姐好几天没给我好脸色。

•2w+预警，一发完；ooc预警

•个人觉得很治愈

•在尝试写一种新东西。

•其实想叫《吉普岛最后的打靶归来》，一看就是很新的东西对吧。但是太长了就毙了。我还是想让它短暂地出现一下。

•我有点喜欢叫回来这种高级的喜剧技巧（doge），所以带《鞍山》玩啦，埋了一些小彩蛋

•注释：

*肉：黑话，指毒品

一．

  故事的主人公叫刘波。由此可得，故事发生在中国……40404公里外的吉普岛。

  别问，问就是涉及黄赌毒不让过。大环境嘛，大家都懂。

  再就是，建国以后不许成精。

  刘波往坟前摆了束小白花，端端正正行了个军礼。

  王利发在边儿上说：“你这都翘了，还有食指得碰太阳穴，味儿不对。”  

  刘波“唰”地把手严丝合缝地放到裤缝儿上，整个礼有始有终。板正不过三秒，整个身子泄了气，顿时矮了半截儿：“你懂？”

  王利发就悠悠燃了根烟，说我好歹做过一年警察。

  刘波抢过烟甩地上还踩两脚：“他不喜欢烟味儿。”

  “操。”王利发拿了第二根烟叼嘴里，含混不清地说：“他自个儿身上就一股子烟味儿，你闻不出来啊。”

  刘波王嘴夺烟：“那是人娘胎自带的，改不了。”

  “还有体香，优雅，真是优雅。”

  王利发在刘波的攻势下狼狈地保住了第二根烟，安全将其送回烟盒。他整了整衣服，开口道：“波儿啊，真不来跟着我干？”

  “咱这片儿的警察，做着卖白菜的事儿操着卖白粉儿的心。你看看你回来才多久，头发掉成什么样儿了。”

  “别碰。”刘波拍开王利发的手，“我今儿扑了发际线粉。”

  “讲究。”王利发嫌弃地双手拍了沾上的粉，又说：“你再看看我，我现在挣的能包下十个警局！你来，我直接给你整个空降。”

  刘波看看白花儿，再看看王利发脖子上的大金链子，点点头：“世昌啊，那你给我空降个警察署长当当。”

  “老子改名儿了！”王利发怒道，“说了之前那名字赚不了钱，你不愿意直说呗，断人财路啊还。”

  “咋这么叛逆。”

  刘波就勾了人的背，把人转正了对着墓碑：“您对着前警署署长的墓挖他墙角，不叛逆？”

  “波儿啊，我记得他是你师弟吧。升这么快？”

  “是。所以天妒英才，这不就给他弄走了吗。”

  王利发就势鞠了一躬。他在警察队伍里头呆过，后来实在是受不住脑袋别裤腰上的日子，辞了职下了海，摇身一变成了王老板；但总还有些警队的消息。比如现在躺底下这位，王利发如雷贯耳。

  龙傲天，吉普岛警署最年轻的署长。文能发表千字讲话自个儿写稿，武能单挑道上百号人马安然无恙。据说以前是底下扫黄大队的，前两年揪了毒蛇帮埋警署里多年的卧底，一战成名；再后头势如破竹端了毒蛇帮，威名更显。

  一个人，生生活成了道上的“阎王爷”，手底下人的东南亚版“美国队长”；兼盘靓条顺，顺带成了警校招生办活招牌，吉普岛警署附近十条街的春闺梦里人。

  “到底不是真阎王。”王利发叹口气，把一旁的酒洒了，说：“波儿他师弟啊，敬你。”

  刘波拿过墓前另外一杯酒，自己喝了。

  天上下了雨，头顶的发际粉花了，糊了半片脑门儿，顺着水流进刘波眼睛里。他伸手去揉，又痛又痒，就流了泪。

  王利发说：“波儿啊，我可不想有一天为你哭啊。”

  刘波说：“眼睛痛的事儿能叫哭吗。”

  “你跟我干，安全。”王利发锲而不舍。

  “我安全够啦。”刘波持之以恒。

  “这玩意儿谁嫌多。”王利发再度出招。

  “你听听他怎么死的。”刘波翻了王炸。

  王利发就闭了嘴，洗耳恭听。

  毒蛇帮树大根深余党未清，出其不意声东击西，伊斯兰教的自杀袭击风气跨过阿拉法特山、越过印度洋，污染了毒蛇帮一干帮众；数百号人直愣愣往警署冲，值班的龙傲天和刘波撞了正着。

  刘波卧底十年，没见过这么热血沸腾的毒蛇帮。西边儿来的东西就是他妈的歪风邪气，迷得一窝老鼠都能转头从猫身上撕肉。带头的阿坤在一堆人里头左躲右闪，拿了人当盾牌藏后头放冷枪。里头的俩人打一枪换地方地找掩体，无师自通地在P大个警署打起了游击。

  龙傲天问，师哥你描述的有事儿真跑咋还变成没事儿找事儿了。

  刘波回，一朝离帮，规矩茫茫。可能是扛把子变了加上这社会人人都想死导致的。

  龙傲天问，师哥你想死吗。  

  刘波回，老子好不容易活的，有事就跑履行了十年，你说呢。

  龙傲天就说，那就好。

  两个人从营业厅转战办公室。

  龙傲天问，师哥你归队之后有啥想法吗。

  刘波说，师弟人生哲学咱之后可以和你聊通宵，现下咱先狙人。

  龙傲天动作帅气地换了弹匣，藏在西边儿承重柱后头一阵比划。

  刘波走到东边的窗口，探了头开始唱打靶归来。

  龙傲天吼，你回来！

  刘波没听。

  龙傲天说，你不是不想死吗！

  刘波的曲儿短暂地停了一下，他说，当警察的嘛。

  龙傲天就扑过去摁着人脖颈把人掼着蹲下了。

  刘波说，我教的，我记得。

  龙傲天吼他，你记得啥！你连刚说过的话都不记！

  刘波说，我还记得你那手势呢。你年纪轻轻的，冲什么冲。

  外头警笛声“乌拉乌拉”地响。

  “来人了。”刘波说。

  “都不用死了。”龙傲天松了口气。

  “你惜点儿命吧。”刘波说。

  “师兄你说和我聊通宵……”龙傲天话说了一半。

  不知道诸位还记不记得那个带头的放冷枪的阿坤。他的冷枪射中了收发室的报纸、营业厅的电话、办公室的吊扇，终于射向了龙傲天；伴随着他要给老大报仇的泰普，正正好好。

  刘波身子下意识地躲脑子叫嚣着让他上，后者伴随被突然唤醒的警校中的肌肉记忆占了上风，千钧一发之际他扭了身子要调位置。

  龙傲天比他更快地迎了子弹。

  阿坤被同僚姗姗来迟的子弹击穿手掌，再握不住枪。他就躺在地上，束手就擒。

  龙傲天说，师兄，你惜点儿命吧。

  刘波揽着他，说傲天，你挺住。

  

  龙傲天说，我终于比你快啦。

  他气息见虚，还疑惑道，奇怪，我怎么说终于。

  刘波说摁着他伤口，说傲天，你挺住，咱还要聊通宵呢。

  龙傲天说，挺不住啦师兄，好想有下辈子，至少陪你个三十年的。

  刘波吼，我他妈要这辈子。

  龙傲天闭了眼，不知道听没听见。

 

  以上的波澜壮阔在刘波心里过了一遭，他说：“给我挡枪死的。”

  “那你更得好好活下去。”王利发再接再厉。

  “你说得对。我要活成他心里那个师兄。”

  “你就是你，手脚全乎无病无灾就是你。”

  “我是警察刘波。”

  “你是活成你心里想的他心里的你。你不是他，怎么知道他心里的你。”

  “你说得对。我想活成他心里那个师兄。”

  “你想的话，那没人能阻止啦。”王利发说，“再说我就是不识好歹，强人所难，生意人这样是赚不到钱的。”

  “你是个好商人。”刘波夸。

  王利发就递了烟过去。      

  刘波摆摆手说：“你抽吧。我不行的。”

  王利发不客气地自个儿点上了，问：“你师弟还管你抽烟？”

  刘波说：“他不管。但你知道，沾了毒再戒的人，一点碰不得烟叶子。”

  王利发就把烟灭了。鞋在地上碾过三圈，开不了口。

  刘波伸手接了捧雨水，糊弄在脸上，把乌漆嘛黑的发际线粉块儿擦了。

  “有点狼狈。”他说。

  “没事儿兄弟，我这金链子也掉色儿了。”王利发说。

  “你咋还弄假链子，还假得这么廉价。”

  “我是个好商人，又不是冤大头。假作真时真亦假，我有钱，我这玩意儿就是金的。”

  “可它就是假的。”

  “你之前不也没怀疑嘛。”

  “也是。”刘波点了点头，“那你下次换个不掉色儿的。”

  “对。”王利发附和，“换个单纯能浮的。毕竟我也不可能落水，这很难露馅儿。”

  雨还在下，两个人也没躲没闪，在墓碑前伫着。王利发站了半天，问：“波儿，我这辞了职的警察，能敬礼吗？”

  “下雨你那肩膀不是该痛了，能举吗？”刘波反问。

  王利发用行动做出了肯定的回答。动作牵动肌肉，他似乎感受到那一小块子弹残片的拉扯。

  

  “你这礼，标准。当年你们队长赶你走真是浪费。”刘波说。 

  “前线哪有端不动枪的警察。”王利发回 

  “挺好。”刘波伸手去摸墓碑上的字，“安全。” 

  “利发啊，你说我味儿不对，我知道。”

  

  “那不是他还没给我掰过来嘛。”

 

  刘波看了碑上的照片，龙傲天对他行了军礼。 

  他就直了身子，照着一点点做了。王利发拍拍他的肩膀，夸：“这次标准。” 

 

  “他还是给你教回来了。”

  

二．

 

  继墓园之后，王利发开着新买的大G把人民警察刘波同志送到了看守所。 

  “你先别走。”刘波说，“一会儿还得去领狗呢。” 

  “逮我一个人当司机是吧。”王利发忿忿道。

 

  狗是龙傲天养的德式杜宾，长得又帅又飒拽得二五八万。龙傲天两年前进出一趟局里的心理咨询室，回头就谨遵医嘱地养了狗。这狗旺主，养完龙傲天屡建奇功，狗窝跟着龙署长的办公室逐渐变大。 

  但流水的窝铁打的牌儿，龙傲天最开始亲手刻了“花衬衫”的木牌挂狗窝上，再没变过。

 

  “那你快点儿出来。和个死人有啥好墨迹的。”王利发把椅子放倒了，躺着说。 

  “遗愿是见我一面，你知道，咱警署很讲求人道主义，不见不行。”刘波下了车，往看守所里走。

   

  王利发叫住他：“他激你你可别动手。犯不着。” 

  刘波没回头：“我知道。我是警察嘛。”

 

  刘波做好了心理准备，打算完成上头任务见一面即刻就走，句话不聊。 

  他怕忍不住。  

 

  阿坤坐在见面室，手被拷住，掌心还缠着纱布。他说：“丧波，好久不见啊。”

  刘波转头对一边儿的协警说人看了我走了。 

  协警就关了门站边上，说哥你再做做样子，别敷衍得这么明显。

  阿坤说：“丧波，你不想我吗？我可想死你了。”

  “对，我他妈可想你死了。”刘波面对着被关上的门咬牙切齿。

  门边儿的协警背后一凉。

  阿坤就笑，很神经质地，几乎背过了气：“丧波儿啊，死的人是不是你小情儿啊。”

  “关你屁事。”

  

  “还矫情。”阿坤弯下腰，从鞋底儿开了条缝取了张照片，“谁把不相干的人的照片带身上。”

  “你会吗？！”阿坤转了脸冲协警喊。后者被突如其来的音量震得抖了三抖。

  

  刘波就站过去挡在两人中间：“哪儿来的？”

  “你自个儿掉的，可不怪我。”

  刘波想起来了。

  那时候毒蛇帮刚被剿，警署不可能有个吸毒的警察。他带了一身瘾和这张照片东躲西藏，防着毒蛇帮余党和龙傲天找上门来。

  死又不想死，活也不能活。人鬼不沾了大半年，毒瘾快发作就把自己捆起来硬熬过去，练就一身作茧自缚的好手法。弄坏十八张凳子、塌了四张床，磨破绳子若干，才堪堪戒了毒。

  然后他就原地不动，等了龙傲天找上门，领了那句“师哥”。

  他辗转过太多犄角旮旯，没在一个地方安稳呆过半个月的，属实不知道照片丢哪儿了。刚找不到那会儿刘波以为是自个儿毒瘾犯了把照片丢了，他那几个月第一次白天出门，看着人也不避，就顺着街一寸寸找过去。

  顶着晨雾出门，披着夜雨回屋。刘波回去把水龙头开了最大，头伸过去张开嘴，水压直冲嗓子眼儿，咳得撕心裂肺暂时压了钻心蚀骨的痒；又轻车熟路地要把自己绑起来。

  外头的简易机关动了。

  有人来。

  刘波就带了半身毒瘾从后窗跑了。

  这次再没能带上什么照片。

  “你小子老鼠似的可会藏，那次太高调啦。”阿坤笑吟吟地说。“照片在床头缝儿里翻到的。”

  “还我。”

  

  “嘿，兄弟们当时想找点儿肉来当个夜宵，他妈的就一张破照片。”阿坤拿了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啧啧啧，还是双人合照。”

  “还我！”

  “这背景是警校啊？丧波儿别说，你那时候真神气。”

  “你他妈还我！”

  “波儿啊，我告诉你个秘密。你过来我就给你。”

  刘波就走过去。

  阿坤撕了照片，天女散花似的一洒。落了两人一身。

  “关心则乱，不稳重。人都死了，在乎这干嘛呀。”阿坤摇了摇头。

  刘波捏了拳头，阿坤就问：“你要揍我？”

  “我说告诉你个秘密是真的。我死不了。”被绑在椅子上的人露了个奇奇怪怪的笑，低声道。

  刘波松了手，看傻子似的看对面儿的人。

  吸毒果然坏脑子。他想。

  “我不揍你，你自己往桌子上撞。”刘波说。

  “你他妈当我脑子坏了？”阿坤咬牙切齿。

  “我就是试试，万一成了呢。”刘波面带遗憾。

  “我没疯！”阿坤嚷道。他竹筒倒豆子般说老大以前经常见一女巫，可神了，能让他借尸还魂。

  “那你老大怎么没活？”刘波问。

  “你怎么知道他没活？”阿坤继续神神叨叨。

  “他活了能要你做老大？”

  “这活过来的人不能说自个儿活了啊，是禁忌。只能别人猜。”

  “严谨。”刘波点头表示知道了。

  旁边儿的协警忍俊不禁。

  刘波就看了过去：“你听到了什么？”

  “兄弟，这人是不是……”协警指了指脑袋，“有点毛病。”

  “他说了没有嘛。”刘波走过去拍了拍协警的肩：“你可别说要让上头给做精神鉴定的话。”

  “这么个人弄死咱好多兄弟，为了个死刑犯不值得多此一举，对吧。”

  协警愣愣地点点头。

  阿坤在后头大笑不止，甚至笑出了泪：“波儿啊，你还是丧波儿啊。”

  “你回不去啦！”

  刘波两步上前踹了凳子，让人止了笑。

  阿坤躺在地上，眼睛带了笑出的泪花花看他，扬了嘴角用唇语说：我死不掉的。

  刘波就俯身下去，问：“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你就是死到临头了，发现自己怕死，怕得要死。”

  “那借尸还魂可能存在，但你自个儿也不敢真信，是不是？”

  阿坤的嘴巴就闭上了，不动了。

  “你告诉我就为了给自己个底，对不对？”

  “就像吃了伟哥到处宣扬自己金枪不倒一样。”

  “实际上就是心里头虚。”

  阿坤颤了嘴唇，终开口道：“那女的真的，邪得很……”

  “药或许有用，但得分人啊。”刘波直了身，甚至还帮人把椅子扶起来弄正了。

  

  “你他妈就五秒，不能再多了。”

  阿坤瞪他。

  刘波走到门口，回身说：“你们整自杀式袭击不会是觉得自己死不了吧。”

  阿坤几乎被气红了眼。

  刘波想，果然还是贪生怕死。

  洋玩意儿传着传着就就变味儿了，洗脑式的自我牺牲变成反正死不了，南辕北辙，因地制宜。

  牛逼。

  到了门口，协警问：“哥，你真不揍他？”

  “开什么玩笑。”刘波说，“咱又不是毒蛇帮。”

  协警低头自我反省，或许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

  “你把人带出去吧。”刘波说。

  “哥你也得……”

  “我把这儿收拾一下。”刘波示意那堆照片残骸。

  协警就点了头，把人押出去了。

  刘波看着人走远，才又关了门，往地上的碎纸片走。他蹲下来，拢了大概的，又一寸寸找过去，终于完完整整聚齐了一堆。他脱了刚在车上换的干外套，有内兜那面朝上，在地上铺开了，又拿手一抔抔捧了碎片，平直地滑进兜里。

  最后以内兜为中心，把衣服叠成了个方正的包裹，抱在怀里往外头走。

  “咋这么慢。”王利发见人出来，熄烟开窗散气一条龙，“我这第四根了。”

  “你可少抽点儿吧。”刘波说，接着给他讲了和阿坤的对话。

  “疯了。”王老板盖棺定论。

  “你帮我找找这女巫呗。”刘波说。

  “你疯了。”王利发一针见血。

  “不是，我想着说这女的不经常和黑老大见面吗，万一有什么事还能挖出来。不是说我就信了阿坤说的，这么神神叨叨的我能信嘛，虽然他看上去是很清醒，但是……”

  “你话特别多，知道吗。”王利发说，“速度明显加快。”

  “诶你拒绝就拒绝呗，咋还说人撒谎。”刘波争辩，“我真这么想。”

  王利发定定看了他半晌，说，你最好是。

  刘波就点点头。

  王利发说，行，我帮你查。

  

三．

  有钱有权了总想着自己掌握命运，玄学在上层圈子总是流行的。王利发在身边儿的生意圈打听打听，还真给刘波找着了人。

  他任劳任怨地开车上门，准备送佛到西。

  刘波把他邀进屋子里，给他展示领回来的狗：“来，握个爪。”

  王利发伸了手，杜宾没接。

  刘波打圆场：“唉呀，可能不熟。这狗威风吧，傲天当军犬训的。”

  王利发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兜里了，说：“是，威风。”

  刘波就很骄傲地蹲下来，摸了摸狗头。

  “这可是烈犬。你这才养多久，养熟了？”王利发担心地问。

  “嘿，你说怪不怪，这狗跟我天生亲。”刘波头也不回地撸狗，“一点儿沟通成本没有。”

  “物似其主，不稀奇。”王利发吐槽。

  王老板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本不该这么提起故人。但刘波自个儿把狗弄回来放身边儿了，丁点儿不在乎睹物思人。王利发就琢磨着估计是以毒攻毒，也就顺坡下驴了。

  刘波果然很开怀地笑。

  狗原先还好端端坐着，昂首挺胸的；被摸了两下，喉咙里就发出舒服的咕噜声，头往刘波怀里窜，身子也慢慢往地上躺。

  “这狗叫什么？”王利发也凑过去准备上手。

  杜宾灵敏地往后头一躲，从刘波手底下退出来，跑远了。

  王利发觉着自己就多余把手拿出来。太多余了。

  

  “说来话长。”

  “？”王老板疑惑，王老板全表现在脸上。

  杜宾犬大名花衬衫，王利发看着刘波身上的花衬衫若有所思。

  因为过于拗口，所以还有个小名儿，随前主人，叫啸天。

  一个承担象征意义一个注重实用功能，虽然大小名毫无关系但是作用互补。

  “傲天取的，怎么样？”

  “大名独树一帜，小名旁征博引，不错。”王老板这辈子没撒过这么大的谎。

  毕竟他做生意也向来用真心。

  刘波又跑花衬衫边上说什么我去去就回，你乖啊，顺手摸了把狗头，才对王利发说：走吧。

  王利发事后郑重发誓，世界上一定有母性的光辉这种东西，并且在那一刻降临在了刘波这个糙汉身上。

  上了车刘波说，利发你别介意，啸天不喜欢烟味儿，你老烟民了。

  王利发没说话。

  因为他槽多无口。

  一时话太多了堵心上，闷得人躁。王利发一脚油门下去，心头松快了大半，打算一个个问。

  王利发：你咋知道它不喜欢烟味儿？

  刘波：心有灵犀懂吧。而且你都说了，物似其主。 

  好荒谬，但由于过于荒谬而根本无法使用逻辑反驳。

  王利发：狗不亲近人的理由千千万，怎么就因为我是烟民了？

  刘波：说了啊啸天不喜欢烟味儿，你身上味儿太重了。

  王利发拒绝这个循环论证，另寻突破。

  王利发：龙傲天身上也有。

  刘波：你俩不一样。

  绝杀，王利发无言以对。

  总结下来，刘波十分唯心完全不讲逻辑，但居然神奇地形成了逻辑自洽；王老板节节败退并认为再这样下去他俩必须疯一个。

  他抓住了最后一个槽点，只求一击毙命。

  王利发：为什么我一个大写的人要和只狗计较？我介意啥？

  刘波：不知道哇，我又不是你。

  刘波又说：我只是预判你的感受。

  预判，一个带入他人角色、估计该角色对当前情境可能做出的反应，从而针对该反应采取措施的策略性举动。

  刘波很明显代入得很失败。王利发想。反正我不会因为摸不到狗头就介意的。

  他这么想，但他不能说“对不起我没预判你错位的预判。”

  于是他说，哦。

  刘波就接话，我替他给你赔不是。

  王老板越发觉得他们讨论的不是一条狗，是刘波傍家儿一类的人物。

  这句道歉他接了啼笑皆非，不接刘波好像又很认真。

  王老板机智地选择了第三条路，靠边停了车说，到了。

  有本事的玄门中人可能多是大隐隐于市的。王利发把车停在了一个很热闹的市集口，带着刘波七拐八拐，到了个小门前。

  门外熙熙攘攘晴天朗日，门内静可闻针晨昏不辨；刘波的眼睛尚未看清什么，鼻子就嗅到股药味儿。

  看上去是那么回事儿，刘波想。

  下一秒，屋子里头就亮了灯，豪华水晶吊顶功率千瓦往上，每一片水晶都折射出不同凡响的光芒。

  刘波的眼睛又瞎了一次。

  “抱歉啊，这破地方采光不好。”正对二人的真皮沙发里陷了个打扮入时甚至有点超越时尚的高挑女人，大波浪红嘴唇，烟熏眼妆小吊裙儿；戴了黑绒丝的长手套，腕子以上是渔网的样式。

  “但没办法嘛，租金便宜。”

  王利发瞅着这吊灯眼熟，他想买没舍得，够盘下这整个屋的。他刚想开口说您谦虚了，刘波就大咧咧地寻了空位坐下：“挺好的，这不挺安静。”

  他是真觉得好，但凡他东躲西藏那大半年寻个这住处，说不准能呆满一个月。

  王老板没跟上节奏，这头两个人已经开门见山。

  刘波：怎么称呼啊？

  女人：我喜欢布鲁斯，江湖人称RnB，你可以叫我R老师。

  刘波：行，这个布小姐啊，我是阿坤介绍来的。

  女人：……我知道。

  刘波：知道啊，知道就好。这个，借尸还魂什么说法？

  

  女人就坐正了，不知道摁了哪儿，吊顶的光变得昏暗，堪堪罩住两个人。她的声音也变得缓慢而沙哑，像是600目的砂纸在磨贝壳上结满的藤壶疙瘩：

  

  “你是想让什么人活？”

  刘波掏出证件：我是警察。您这边涉及勾结黑恶势力，封建迷信，请配合调查。

  对面传来一阵大笑，刘波简直要怀疑顶上的水晶会被震下来。他不能像踹阿坤的椅子那样打断施法，只能说：

  “布小姐，请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没理他，兀自笑完了才从沙发垫下面抽出几页纸递过去。

  第一张，吉普岛巫术协会荣誉会员。

  第二张，宗教活动场所许可证。

  第三张，巫术营业执照。

  第四张，三好市民奖状复印件。

  女人说：我是合法经营。

  刘波想合理怀疑对方买假证，他再往后头翻。

  第五张，吉普岛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研究生毕业证复印件。

  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刘波随口闲聊：你一名牌大学研究生搞这个？

  女人就说：社科人文专业加现在就业形势，你懂的。

  刘波：哦，知道，没工作嘛。 

  女人问：您倒底想知道什么。

  

  第六张往后，客户登记信息。

  刘波去找阿坤的名字，在第七张的头上看到三个字：  

  

  龙傲天。

四．

  刘波翻页的手停了。他说：“世昌，要不你去外头等我？”

  “说了我叫……”王老板话说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波儿，你要干嘛？”

  他给屋主人赔了礼，把刘波拉到一边，悄声问：你不会真信了吧？

  刘波没说话。

  王利发就急了：你他妈接受的唯物教育都喂狗了？

  刘波说：这布小姐还是马克思学院毕业的呢。

  王利发说：我就说你怎么不吭声不喘气儿的，憋着大招发疯呢？

  刘波说：我没疯。

  王利发说：你和我说狗的事儿的时候我就觉着不对，你把狗当谁呢？

  刘波就很严肃地说：我有爱心，喜欢狗，当儿子养，咋了。

  王利发瞪了刘波半晌，问：好，退一万步，借尸还魂。你他妈借谁？龙傲天早被烧了就剩灰了！

  刘波说：我没想借尸还魂。

  王利发很怀疑地盯着他。

  刘波说：真的。我没想。我没疯。你放心吧。

  王利发不知道怎么办了。刘波看上去确实很正常，那些偶尔的怪异感他也抓住细细问了，但对方回答得很有条理，他说不上哪里不对。

  波儿是卧底了十年的人。王利发想，心智早比我坚毅多了。

  这么一番自我说服，他才终于说：行，我在外头等你。

  刘波重新落座。

  女人啧啧摇头：你那朋友做了两辈子老板，精明了两辈子，就被你们这真心拴住了。

  刘波：两辈子？

  女人就住了嘴，说天机不可泄露。

  刘波说：你都和阎王抢人了，还怕天机？

  女人说：人有钱有权了就不想放，想长寿很正常嘛。只是容易想疯咯。

  刘波问：你骗人？

  女人说：这话可不能说。我是诚信经营。

  说完，她又从垫子里拿出一只录音笔，选了个文件开始放。

  刘波听出来，这是毒蛇帮老大和女人的对话：

老大：

R老师啊，您说这真有起死回生的术法？

女声：

不可知啊。

老大：

这什么意思？

女声：

您没见过身边有这样的吧。

老大：

是啊，不然问你干嘛。

女声：

您听过“黑天鹅”的故事吗。

老大：

我小学没毕业。

女声：

哦，是这样，人凭借经验认识万物，但无法认知全貌。这是马克思哲学里面最原初的“不可知论”基本观点。

老大：

再说明白点儿，我咋听着想睡觉。

女声：

实践出真知。您得自己死一回才知道。

老大：

我明白了。

女声：

明白就好。

老大：

你他妈这是忽悠老子呢。来人！

女声：

不不不，您莫激动。我的意思是，您身边没有，并不代表这个事情一定不存在。

事实上，科学也是解释事物的一种体系罢了，它的证伪只能存在于自身运作体系内。简单来说，科学何尝不是一种迷信。

老大：

哦，你的意思就是是真的了。

女声：

我的意思是它不能被证明是假的。

老大：

好！太好了！咋这么好呢！

  录音到这里就断了。

  女人说：你看，我没骗他。

  刘波觉得眼前这个女巫很神棍。但是他没有像毒蛇帮老大那样被洗脑，他脑子里只有第七页纸上龙飞凤舞的签名。

  他一看就知道，是龙傲天自己写的。

  刘波指着纸问：他来过？他做了什么？

  女人就说这是客户隐私，不方便透露。

  刘波脑子乱得想掏枪。

  

  女人突然闭了眼睛。再睁开之后她说：你叫刘波。

  刘波说是，我是他师哥。

  女人就笑了，说：行，给你破例这一次，你问吧。

  刘波就问：傲天什么时候来的？

  女人说了个数。

  刘波算了算，那是他卧底第七年，打入毒蛇帮内部第六年。

  也是和龙傲天不告而别第七年。

  刘波又问：他怎么来找你？

  女人说：我在我们这行很牛的，首选人才，不稀奇。

  

  刘波：他为什么来找你？

  女人说：他来找我问了个问题。

  刘波：什么问题？

  女人说：他问我，他师哥在什么地方。

  刘波就说：不可能，他根本不信这些。

  女人就笑：你不也不信吗。

  女人又说：他说他实在找不到了。

  刘波的肩就塌了。

  女人：还有问题吗？

  刘波：你怎么说的？

  女人：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刘波红了眼睛哑了嗓子：你他妈也不会别的了吧。

  女人说：你怎么不问问他还问了什么。

  刘波就说：他还问了什么？

  女人说：好多呢。什么师哥之前说一直想当警察，怎么说退学就退学了，还问什么为什么师哥不联系自己，还有什么师哥如今过得怎么样啊，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之类的。

  

  女人说：太琐碎了。

  刘波使劲儿睁了眼，他怕一松劲儿就掉眼泪。这次再没什么“眼睛痛”的借口了。

  

  龙傲天没给他说过这些。什么找人，什么等待，什么绝望到把这种虚无缥缈的玄学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只是笑得很灿烂、很阳光、很快活地说：师兄，欢迎归队。

  

  刘波就真的以为，只是他一个人挣扎了十年。

  这些问题龙傲天是憋了七年，无人可诉，才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了个畅快。

  刘波知道，他是在问自己。

  虽然渺茫，但刘波还是抱了希望。或许这个人能回答一二，无论真假，都足以给踽踽独行了太久的师弟一个慰藉。

  不需要十足真实。人是很智能的生物，也很擅长欺骗；只要给他一个想要的答案，他能合理化所有过程。人能凭空建造海市蜃楼，也能重构理想乌托邦；现实是黄沙漫漫还是废墟残桓，都不重要。

  只要他想要。

  于是刘波问：你怎么说的？

  你快说，说你师哥没有不联系你，说他过得很快活。说呀！刘波想。

  女人回道：我说天机不可泄露。

  刘波就低了头握紧了拳头，说：艹。

  他抬头想露个笑，但没笑出来，就显得很狰狞：你这是假证吧。

  女人说：24k纯。

  刘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说：我没有不知道。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刘波就很嗤之以鼻地哼笑一声。

  女人说：我至少还是答了他一个问题的。

  刘波忙问：什么问题？

  女人就靠在真皮沙发上，翘了腿，说：他最后问我——

  “我师兄还活着吗？”

  活着。女人说，这是我当时的答案。

  刘波说：谢谢。

  女人说：我可不是蒙他。我说了，我都知道。

  刘波说：是。我刚才冒犯了。

  女人就说没关系，人之常情。

  刘波：他还做了什么吗？

  女人：没有。他说了声“谢谢”，就走了。

  刘波点点头。

  他接着问：那您能告诉我——

  “我师弟还活着吗？”

  女人就笑了。她说：你不是刚去送花了吗。

  刘波又说：他还活着吗。

  

  女人便回，说你那朋友刚不是让你别信这些吗。

  刘波就说：他活着，我就信。

  女人摇摇头：你魔怔了。

  刘波笑：我不在乎。

  女人叹了口气，道：我不能骗人的呀，我是诚信经营的。

  刘波就问：那都说借尸还魂，人死了有魂魄的吧！那你让我见见他的魂成吗？

  刘波说：当我求你了。

五．

  女人一边念叨着自己心软，一边画了个阵。刘波在对面眼珠不错地盯着。

  屋里凭空起了一道风，头上的水晶片儿相撞，发出叮呤咣啷的响。女人在响声中收了手。

  她说：奇怪，没有。

  刘波忙问：什么意思？

  女人说：字面意思。下头没有他的魂。

  刘波喜道：就是说他没死？

  女人撇了他一眼，说：人都火化了，你说呢。

  刘波就蔫儿下去：那是什么意思？

  女人说：反正下头没有他的魂，别的就天机不可泄露了。

  刘波若有所思。

  女人说：你莫要想太多。死者不可追，你师弟若在，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刘波就想起那句“师哥你惜点儿命吧。”

  他说：我知道。

  女人又说：你们这缘分，早开始啦，长着呢。

  刘波说：我知道。我和他警校的时候认识，到现在十几年了。

  女人就笑：我说的不在这儿。

  刘波就问：那在哪儿。

  女人说：天机不可泄露。

  刘波就也笑了，说：谢谢。

  王利发在外头等得昏昏欲睡，刘波才从里面出来。他甫一上车，王利发就起了身盯着他：“你没干嘛吧？”

  “我能干嘛。”刘波笑。

  “我哪里知道。”王利发嘟囔着。

  刘波就说，你要实在担心不过，这样，今晚陪我喝一场，咱就当这事儿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刘波不太愿意这时候回去。他想着家里的啸天，觉得这可能是近乡情怯。

  他得把自己迷得晕晕乎乎，才敢回去。

  刚把啸天接回来的时候他就莫名觉得亲切，结合着看守所里阿坤的那一通神神叨叨，他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你看。刘波对自己说。哪有狗不吃狗粮，不睡窝，他说渴就叼瓶水过来的呢。

  他根本没怎么挣扎，就陷入这种令人目眩的猜想里。

  他的理智拉扯着告诉他说：这是假的、巧合，不要陷进去，不要疯。

  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下头没有傲天的魂。

  魂有归处。

  傲天那么好的人，总不可能人间不容，地府不收吧。

  这猜想像瓶馥郁的酒，刘波只想喝下去，才不管是不是穿肠毒药。

  他举了杯，理智最后一次负隅顽抗：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刘波说：总有理由的。比如这种事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比如有什么禁忌不能说、比如……

  一条狗能活多长时间，他不想让我再伤心。

  所以诸位看官，你看，我说过，人总是很擅长给想要的真相找借口。

  然后轻而易举地接受它。

  王利发接了邀请，和刘波到了一个宾馆对面的大排档。

  他说：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你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今天记忆不过夜。

  刘波就说：好。

  他就真的说起来。

  刘波是在卧底第八年遇到龙傲天的。他的师弟当时还不是警署的明日之星，没有揪出警署卧底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相反还被分到了扫黄组。

  刘波后来问龙傲天在警校的时候成绩优异，怎么毕业这么多年没步步高升。

  龙傲天就说他惜命，没立下什么功。

  刘波就诧异：你还惜命啊。

  龙傲天就又挂上那副很活泼、很亲和的笑：是啊。没见着师兄，我不想死啊。 

  轻轻巧巧一句话，像个巨大的磨盘，从天而降地把刘波的心砸了个七零八落。

  他就说，傲天，我回来了，你也得惜命。

  龙傲天又说，那是。没看够呢。

  回到第一次久别重逢。实在不是什么诗意盎然的场景。

  那是个晚上，天上下大雨，雷声震天响。

  刘波指着大排档对面的宾馆：看见了吗，就是那里头。就前两年，我们在那儿见了面。

  王利发就点点头。

  刘波继续说下去。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地方。房间里的墙纸边上都生了霉斑，灯泡是那种廉价的白炽灯，用久了就黯了，照不清楚。灯罩上头还蒙了灰，边边角角挂了几条蛛丝。

  是个标间，两张床上两对男女。地上散落着衣物和泛了黄的被罩。

  刘波是被叫过来送套子的。宾馆的套被之前的住客用了，还没补上。他本想顺着门缝把套子塞进去，走进前了才看到宾馆的门根本就没关。

  里头的人叫：“丧波儿，你进来吧。”

  刘波就拿着塑料袋推门进去，他特意拿了个黑色不透明的袋子。

  里头的人脱了光溜的，一个男的转过头说：“丧波儿，要不你一起？”

  刘波摇摇头。

  那男的就转过去冲着身下的女人笑：“嘿你看他，还害羞。”

  女人也发出咯咯的笑声。

  刘波说：“我先走了。”

  男的就说，别走。又让旁边床的人停了动作，他说：“这样。”

  “这么多年了，没见过丧波儿开过荤。你们俩今天谁能让他破了戒，老子价格翻倍给。”

  刘波就笑，说哥啊，我哪有什么戒。

  你这，不是让我白嫖嘛。你们一人一个正好，我不就不掺和了。

  

  那男的就稀奇道：“让你白嫖还不肯啊。”

  接着他又从床边的衣服里掏出钱，拍到女伴的胸脯上：“还不快去。”

  两具赤条条的身体就从床上站起来，捡了地上的东西胡乱地披着，迎了上来。

  刘波看着白花花的肉随了扭动的腰身在抖，他走也走不得，钉在原地，抬头望了灯。

  那几条蛛丝在荡。

  一女的娇声娇气地靠过来，叫好哥哥，一手拿了刘波的手往自己胸脯上贴。

  刘波触了电般往回缩。

  那女的被这力量一带，就往刘波怀里扑去。刘波忙侧了身，用肩膀顶住。那具滑腻的白肉就顺势缠上他的胳膊。

  另一个女的就跪下去，手解了腰间的绳结。

  妈的。刘波就想起上头让他做卧底。

  前辈告诉他卧底没有清白。

  没说连这清白都他妈保不住啊。刘波想。

  要不说我不行吧。

  宾馆门被突然踹开。一堆人涌了进来，大吼：“警察！”

  “不要动，蹲下！”

  床上的两个人慌慌张张钻到被单里，又被推搡着下了床穿了条裤子，举了手蹲在墙角。两个女的也急忙窜到床边遮了身子，捡了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刘波一个人穿得整整齐齐，听着入门的声音腿一软，反射性地抱头蹲下了。他后边儿的警察踢了踢他的脚，让他往边上走点儿：

  “挡道了。”

  “咔嚓”。腕上套了个冰冷的铐。

  刘波听见一个声音说：搜一下有没有违禁物。

  更低、更沉，但还是熟悉。

  刘波被惊得抬头，又赶忙佝偻了下去。他用胳膊挡了脸，悄悄转了头，斜了眼睛往后看。

  他的师弟穿了一身板板正正的警服，站在人群中央。

  屋里的白炽灯不亮眼。但刘波看着看着就被光线刺了眼睛，眨出点湿润来。

  他想拿个面具口罩什么都好，罩在脸上。

  但是各位，那还不是疫情时代，口罩这种东西着实不是随身携带的。

  刘波就只能使劲低了脖子，拿两只胳膊尽量夹拢了，遮住脸。

  警察把人往警车上带，还拍拍刘波的肩说：放松。

  刘波瓮声瓮气地说：我长得丑，怕吓到你们。

  警察就笑一声：那有什么。等会儿不也是要拍照的。

  刘波生无可恋。只能寄希望于负责登记的警察不是龙傲天。

  他该怎么解释，消失八年后，曾经说要当警察为民服务的人出现在扫黄现场，身上缠了两具赤条的身体，边上还有个装了套子的塑料袋。

  

  他穿着衣服，但他觉得浑身赤裸。

  老天爷满足了刘波的愿望但没有完全满足。

  登记完了之后，警察押着其他几个人离开。龙傲天推门进来，把刘波抱头的胳膊从脑袋上放过去挪到身前，手搭上人的背，说：走吧。

  刘波就低了头跟着往外走。

  龙傲天的手放在身前人的肩上，导着方向。他一路把人送到卫生隔间，锁上门，说：师哥。

  刘波低着头没应。

  

  龙傲天就说：师哥，别以为留了胡子我就认不出你了。

  刘波就抬了脸，挂上个笑：这位警官说什么呢。

  龙傲天说：师哥！

  刘波继续笑：诶你叫我师哥，那咱俩有缘。不如把我放了？

  他抬抬自己的手，示意胳膊上的手铐。

  金属反了光，刺眼得很。

  龙傲天的眉眼就耷拉下来：您不认我。

  他又说：没关系，你还活着就好。

  师哥。龙傲天又叫，你还活着。

  刘波其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选做了卧底。他心肠软，本来不适合的。

  他现在看着年轻人垂下去的头，防线塌了半截。再没忍住应了那声师哥，用带了镣铐的手牵了龙傲天的手放在心口，那里的心扑腾得厉害。

  

  是。刘波说，你听，师哥活得好好的。

六．

  王利发又叫了箱啤酒：“波儿，你现在挺能喝啊。”

  “练出来的嘛这不是。”刘波就开了一瓶，灌了一大口。

  “道上还讲求这个？”王利发问。

  “什么生意不是先礼后兵？”刘波就笑。

  王利发就沉默地也开了一瓶，兀自和刘波的一碰，说你继续。

  刘波从兜里拿了张照片递过去：“你看。”

  王利发接过来，是张合影。上头划拉着横七竖八的条儿，密密麻麻得像破碎的网。

  他摸着不对劲儿，照片有些厚，背面像是糊了一层胶。

  “我给重新弄好了。”刘波说，“但还是比不得以前。”

  王利发就说，手挺巧，看不出来。

  刘波就拿过来，用手指着给他认：这是咱警校以前那操场，还记得吧。

  王利发说：记得。是不是你俩刚演习完那天。

  刘波就说是。

  王利发说：我那天没来。听说现场出情况了，炸弹提前爆了？

  刘波就说：问题不大。我俩不还拍照嘛。

  警校演练，安排在一栋烂尾楼里。玩角色扮演，学生分成劫匪与救援。

  刘波和龙傲天是一队，烂尾楼六层，其他队友在前五层选择自我祭天，换他俩冲到最后。两人时间卡得正正好，要把人救出来。

  结果炸弹提前炸了。威力不大但奈何前期安全措施不够，引了场小火灾。

  刘波让龙傲天带着人先走，自个儿断后。

  龙傲天说不，我走了你怎么办。

  刘波说这时候就不用电视剧那一套了，你快走我还能抢救一下。

  龙傲天说，你以后也这样吗。

  刘波说，当警察的，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

  烟飘过来，龙傲天被熏得眼睛发酸。他没再说话，转头就走。

  很利落。

  刘波最后一个拉着绳子往楼下降，落地时绳子刚好被烧断。

  那次演练虽然过程有些惊险，但是他们还是达成了无一伤亡并且成功爆破一栋烂尾楼的完美结局。

  刘波后来回想起来，那只是场小火，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场面。甚至根本不需要这么悲壮的你死我活。

  但在那时的刘波和龙傲天看来，是他们第一次直面不确定、伤亡和命悬一线。

  这对于安全保底的阁楼里的大学生来说，属实是一次大考验了。

  刘波说：可惜啦。和傲天就这一张翻得出来的合照。都没来得及拍呢。

  王利发说：这挺好看，挺好的。

  好多年了。刘波又把照片放回去，说。

  照片最初不在刘波这儿。他当了卧底，身无长物，没什么东西能暴露他过去是个什么人。

  他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个最常见的小混混，见条子就跑，看女人就撩，衣服从来不好好穿着，嘴里永远是烟酒不离，脏话齐飚。

  刘波偷偷回过几次家，正屋墙上还挂着他在警校门口报道的照片，脸光生儿的，不像他。

  刘波也悄悄去过龙傲天的毕业典礼，没进得去，就在外头隔着栏杆看。

  毕业典礼是室内。他看不见。只看见了空荡的操场。

  他就支了耳朵去听场馆里的话筒声，隐隐听到请优秀学生代表龙傲天上台致辞。

  刘波就在外头鼓起了掌。

  再后头警校的围栏上头安了铁刺，栏杆缝隙被移栽的树挡住，再看不见了。

  他再想起来在这里上过学，不觉得恍若隔世，只觉得荒唐：那是纯然的陌生。

  你是刘波。他告诉自己。

  但他想不起来刘波什么样了。

  久别重逢后龙傲天在厕所隔间里拿了照片，很骄傲地给他看：我带身上的呢师哥。

  是求夸的语气。

  照片上的刘波脸光生儿的，咧着唇，笑得很清楚。  

  原来这是刘波啊。他想。

  

  他就问龙傲天要了照片。龙傲天起初还不给。

  刘波知道他师弟是个很敏锐的人，也很聪明，话不明说。但龙傲天问他：师哥你方便吗？

  理论上是不方便的。丧波就该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但刘波有点怕这样下去，他就变不回刘波了，于是他说：方便。

  

  龙傲天就把照片给他，又说：师哥，你得拿个东西跟我换。

  龙傲天倒也不是在乎白嫖，就是这照片早成了他的念想，撑了他好多年。

  刘波说：我这也没东西啊。

  龙傲天就上下打量他，给他开了锁。

  然后扒了他的花衬衫。

  “你这师弟也挺变态。”王利发评论到。

  “外套。”刘波说，“老子里头还有件背心儿呢。”

  王利发就撇嘴点头，不评价了。

  刘波又说：他甚至没问，直接认准了我是卧底。

  刘波说：他怎么这么信我。

  王利发没回。他也不知道。

  这样的情谊他羡慕，但他不懂怎么会有。

  王老板选的大排档很有档次，塑料椅子都是带靠背带扶手的。刘波躺了进去，望着天，说：“其实我当时没想着再回去了。”

  王利发就疑惑问为什么。

  刘波说：我以为我回不去了。

  刘波是卧底第七年头儿的时候和上线断了联系的。他换了个接头的人，一次没碰上，帮内就开始清洗内鬼。

  出问题了。刘波想。有人玩儿无间道呢。

  龙傲天见了刘波之后申请了调队，一次前线任务中端了毒蛇帮的一分堂口，但后援的警队没来，他就落了人手。

  龙傲天就明白过来，他们原计划都是送的。没成想真的捣了一个窝点。

  也值。他想。他们一个小队拉一个分堂口垫背，不亏。

  然后他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哟呵，哥几个都在啊。

  他睁开眼看过去，师哥逆了光站在门口，一边手上提了几瓶酒，另一边儿抱了几桶方便面。

  刘波说，兄弟们出去买点儿下酒菜，这小子翻不出什么水花，我看着就行。

  其他人就说丧波儿真他妈贴心，然后四五个人吆五喝六地都走了。

  龙傲天说，师哥，不对劲。

  刘波泡了碗面走到龙傲天面前，蹲下了，用叉子给他绞了一卷喂到嘴边：别叫师哥。

  龙傲天用嘴去接，还抬了眉很疑惑地看他。

  刘波说：你先吃点东西。人还没走远，等会儿的。

  卧底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谨慎早刻进了骨子里。

  龙傲天说，今天本来该有后援的。还有，我查了你的档案。我没找到。

  刘波就骂了声操，说，我早猜到了。署里头有老鼠吧。

  龙傲天就点头，说我觉得应该是，还不低。

  刘波就说，行，你一会儿赶紧走。回去之后悄没声儿的，别张扬。装傻，知道吗？

  龙傲天就急了，问：那你怎么回去！

  刘波说：我早没想着回去了。

  龙傲天面也不吃了，很犟地盯着他。

  刘波说，真的。这不有你在吗。你们到时候端堂口的时候，龙警官下手轻点儿，留我个活口就行。

  龙傲天说，你说什么？

  刘波就笑：实在不行，傲天你努努力，给我弄个什么污点证人，什么线人身份也成。

  龙傲天说：不可能。

  刘波就又舀了面递过去：我就知道有点困难。

  龙傲天没接，说：师哥，你想回来吗。

  刘波没说话，把那叉子面自己吃了。

  龙傲天就说：我知道了。

  刘波没问他知道什么，只是给他解了绳子，把自己的枪给了他，让他快走。

  他又寻思这么个从小阳光到大的人可能接受不了这种冲击，于是刘波说：

  “傲天，你别怀疑自己，也别怀疑警校学的东西。错的不是这些，是人。”

  龙傲天就说：师哥，我看着你，我就没什么怀疑的。

  刘波只觉得受之有愧。他拿了枪往自己腿上来了一子弹，说：

  “你走吧。”

  龙傲天回头看他：

  “师哥，我一定把你带回来。”

  鲜血有点灼眼，龙傲天没敢多看，走了。

  看上去还是很利落。

  王利发抓了个最无足轻重的问：“你档案呢？”

  刘波说：“我最开始的上线是因公殉职，估计也是察觉了什么。提早把档案给毁了。”

  王利发说：“那他不是害你嘛。”

  刘波又仰头灌酒，一瓶见了底他才说：“哪里是害我，他人都没了。”

  “档案不毁，卧底直接指名道姓，哪还能在清洗里头浑水摸鱼。”

  王利发就点头，说是没办法。

  这些东西太重了，他没办法再提。只能起了别的话头：“你师弟那花衬衫是那段时间养的吧？”

  刘波说是。

  他笑着说龙傲天嘴上说不怀疑，估计心里头也难受，整夜整夜睡不着。后头进了趟心理咨询室，医生让他养狗调节心理状态，别这么绷着。

  什么睡不着，什么心理咨询，什么养狗都是龙傲天亲口说的，他也不是什么都瞒着刘波。偶尔也会泄露一两句，轻飘飘地卖个惨，让刘波自个儿掂量着惜命。

  王利发就掰着指头算了算，说龙署长不就是那段时间屡建奇功，揪出卧底，一飞冲天的嘛。

  刘波说是。

  王利发就咂舌：“他说要把你带回来，还真就……”

  话渐渐消音，王利发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不能再说啦。这不是给人心上撒盐嘛。

  刘波说：“咱回吧，花衬衫还在家里呢。”

  “谁跟你舍命陪君子，你一个人没牵没挂的，我家还有人等呢。”

  真把狗当人养啊。王利发腹诽一句。他低头去摸车钥匙，手突然顿住了。

  “怎么了？”刘波问。

  

  “你等着我叫个代驾。”王利发说。

七．

  刘波手里攥了个酒瓶子，里头还剩半瓶酒。

  他刚在家门口前判断了一下，目前属于一个能走直线但脑子不知道走没走直线的状态。

  然后他就掏钥匙开了门，一次成功。

  “还不够醉。”刘波想。于是仰头就把剩下半瓶酒喝了，瓶子咣当一声落地上，裂成几块。

  花衬衫从客厅里飞窜过来，眼瞅着就要往刘波身上扑。

  “站住！”刘波喊。

  花衬衫果然就站住了。

  “有玻璃渣呢。”刘波就关了门，脱了鞋跨过地上的碎片，扑到客厅的沙发上。

  花衬衫一路小踱步地跟着。刘波安全在沙发上着陆，它就在一边趴下了。

  沙发腿矮，刘波的手耷拉下去，刚好可以顺到杜宾光滑油亮的毛。手底下的皮肉微微起伏，带了点儿温度。刘波摸上去，这才感觉到手冷。

  屋里没拉窗帘儿，外头是个朗夜。刘波家在一楼，月光很潇洒地攀过客厅的落地窗漫进来，投了层叠的树影。

  还有一张沙发，一条狗。

  “天儿，你去开个灯。”刘波喃喃道。

  手底下没动静。

  刘波就睁了眼，说：“天儿，开灯。”

  杜宾就站起来，走到墙边，立了身子，用爪子够了开关。

  “啪”的一声，屋子里亮堂起来了。

  太亮了。刘波扯了沙发上的靠枕，捂在脸上。

  他觉得右腿隐隐的痛。

  矫情，他想。之前没人注意你怎么不痛呢。

  是王利发回来的时候在车上问了。他们在车上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刘波说龙傲天不知道做了什么，自个儿的档案又回去了。

  刘波说：我是光明正大回警署的。他甚至还想给我申个三等功。

  王老板想：真就带滤镜呗。你那师弟两年成署长，你他妈十年卧底啥功没立还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心里没点儿数吗。

  你俩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你占个负二百五知道吗。

  他转头看刘波：人已经有点儿醉了，俩双眼皮撑着迷迷糊糊看挡风玻璃。

  王利发只觉得那大双褶皱里满是天真的单纯；那眼睛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能怎么回去？原始文件都被销了，伪造呗。

  想法刚涌上脑子，就被不多的清明拉扯回来。一是这是他王利发的妄自揣测，二则是……

  把明明该存在的东西创造出来，算什么伪造。

  龙傲天只是把欠刘波的东西，给他原封不动地讨回来了。

  应该的。

  代驾小哥支了耳朵听八卦，越听越怕，越怕越爽，越爽越热血沸腾。激情上脑到差点儿红灯路口一脚油门轰过去。

  王利发就阴恻恻地说：好好开车，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

  小哥儿听了一段无间道，对此深信不疑。浑身热血化了冷汗，之后的车程鼻观眼眼观心，闭耳塞听噤若寒蝉，连车速都降到了最低限速。

  本来能降到二十迈往下，王利发说车速不够拍了照被扣分用命填。  

  小哥儿看着仪表盘，仿佛看到自己的命上蹿下跳，随时都有丧失的风险。

  他上一次在车上这么胆战心惊，还是在考手动挡科二陡坡起步的时候。

  王利发从来不在刘波卧底这段日子的事儿上多口舌。不问，但说了他就听，听了就忘。

  不知道王老板纠结了多久，到了小区门口他才开口问了一句：“波儿，你那腿还痛吗？”

  刘波说：没你那肩膀痛。

  王利发就笑：难兄难弟。

  刘波说的是真话。他这腿自个儿下的手，精准、治疗及时，没什么后遗症。

  龙傲天走了，他躺地上，等出去的人回来他就哎哟哎哟地哀嚎，说那警察有两下子，抢了他的枪，还打了他。

  他在毒蛇帮贪生怕死没本事的形象塑造得极其成功，刘波可以骄傲地说，他卧底十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这些人就信了，顶多骂他两句废物。

  刘波接了话谄媚地说，这种事儿果然还得各位兄弟们来，他就跑跑腿。

  

  领头的人说：这人身上有伤，还没跑远，咱去追。

  刘波就哭丧了脸说，各位兄弟，他早跑了。追不上了估计。

  领头的人问：那你为什么不追。

  刘波指指还在渗血的腿：我这……心有余力不足啊。

  这事儿就往上参了一本。

  后头帮内到处找内鬼，本来没盯着他这个不成气的小混混。奈何这件事被翻出来，上头顶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把人叫到了堂口。

  刘波提前得了消息，在屋里头对着包白粉坐了一夜。

  第二天疯疯癫癫上了堂口，面色青白眼下带黑，嚷嚷着说有什么屁话快放，别耽误老子飞叶子。

  分堂口的老大说丧波有人告密你是卧底，私自放走了人质啊。

  刘波就说哪个傻逼，叫他当面出来和老子对峙。

  老大又说，没听人说过你也飞叶子啊。

  刘波就说，这又不是什么挣面儿的事。

  他突然头上就流了汗，抽搐着倒在地上。嘴里把在场所有人的家里人，上到老大下到门口看门儿的问了个遍，后头据在场的嫌犯说第一次发现丧波贯口说得不错。

  但能做老大的人气度就是不一样，被人问候了家人还气定神闲地坐在上头，看着刘波在下面打滚。

  刘波开始随便抱着周边站着人的腿开口，说求求了，给他。他满脸的汗泪混作一团，被碰的人嫌弃地躲了，刘波就换个人继续求。到第五个人，被纠缠的人甩不开，一脚踢了过去，堂上的老大说：够了。

  又说：给他吧。

  东西就丢到刘波面前，他捡起来，从口袋里哆嗦着取了张纸，娴熟地卷了圈儿，对着粉吸了。

  艹。刘波想。这浓度。

  还好昨晚真的吸了。不然直接嗨死。

  他瘫软在地上。别人看他像团陷在泥地里的烂肉。

  他在想：刚刚那段儿骂得真他妈爽。

  他翻过身，支棱了身体，然后说：谢谢老大。

  老大就说：你回去吧。之后买粉儿跟帮里兄弟说一声就是了，给你内部折扣价。

  刘波就臊着脸问：免费给不成吗。

  老大就看了他半晌，哈哈大笑：放心。只要是咱帮内人，就没有没肉的一天。

  刘波就顺了势地表忠心。

  结尾你好我好大家好，就他妈差个包饺子。

  回忆到表忠心那段儿，可能酒劲儿翻上来了，刘波觉得想吐。他起了身往厕所走。杜宾把自个儿垫子叼来坐沙发边上，本来睡下了，又被刘波没轻没重的一脚踩醒。

  它就跟着人去了厕所。

  刘波吐了个昏天地暗，洗了把脸靠着马桶蹲下，浑身上下软成一滩，再不想动。

  

  厕所的灯是刘波喜欢的暖光，昏黄的、雾蒙蒙的。刘波一贯不太爱那种刺眼的亮堂。

  太锋利了。

  杜宾就在厕所门口站着，看着他。

  刘波低了头，抬手摸摸心口处的照片。又抬了头，看厕所门口的狗。

  诸位，前面说刘波早就有了荒唐的猜测，龙傲天的魂借了狗的身体守着他。

  您各位敞开了心地想，若有至亲至爱离世，这般猜想那就是琼浆玉液，诱着人一口下肚。

  刘波不是什么看得清楚高歌红颜枯骨的圣人。

  他理智再拉扯不住，抬头痛痛快快干了那杯早就想喝的馥郁美酒。

  刘波说：傲天，过来。

  杜宾被刘波盯得眼神胡乱飘，然后低了头升了前肢，是个臣服的姿势。

  刘波说：过来。

  它就跨进浴室，一步到了刘波身边。

  刘波就搂了它的脖子，落了泪：傲天，你回来啦。

  

  “你别担心，陪不了我三十年，十年也赚啊。”

八．

 

  过了些时日，王利发秉承了“兄弟遇了丧事得多陪陪”的原则再去刘波家里，特意带了一大袋进口的狗粮。买的时候店员问他要什么牌子，王老板大手一挥：最贵的。

  他上门的时候刘波还在值班，就给了他钥匙说要是不怕天儿就自己先去。

  王利发问：怎么叫上天儿了。

  刘波说：昵称。

  这话说的。王老板能怕吗。他当即就又回宠物店扫了通货，什么点心肉干磨齿棒通通安排上，势必要用物质把这条给他冷脸的狗砸得晕头转向。

  于是刘波回家的时候就看到王利发拿碗盛了狗粮，企图用糖衣炮弹腐化人民警察的狗。

  刘波心头一悸，吼：你给他吃什么？

  王利发很无辜地端了碗给他看：Primal。1500泰铢（大概300元）400克的狗粮，我吃了都心疼。

  

  刘波无语凝噎。他叫：天儿，过来。

  花衬衫就叼了根肉干溜达过来。刘波拿了肉干叫它松嘴，到手一看，已经没了一半。

  王利发就很骄傲：店员说什么狗都抵抗不了这玩意儿，刚开始它还不愿吃呢，你师弟训狗训得是真好。陌生人的东西它真不要。

  刘波想叫祖宗。

  他师弟不是训狗训得好，这他妈就是他师弟。

  他拍拍杜宾的头说：你真给面儿，委屈了啊。

  王利发那头先委屈上了：它有什么好委屈的。

  刘波就抬了眼沧桑地看他：你不懂。

  王利发的确不懂他不懂什么。但他看得懂字儿，而且因为沉疴旧疾对医院的各种单子极为熟悉。

  他蹲下身逗狗，视线堪堪和茶几下面镂空的板平行，里头堆了杂物，边上一张纸折着，折痕对着外面，王利发就扫到了内容。

  他放下碗，拿过了纸来看。

  是张注射记录。

  他问刘波：“这是什么？”

  刘波就拿过去叠了，漫不经心地放在身后桌子上：“就例行检查，打了次针。”

  王利发沉了声音问：“营养剂呢？你哄鬼呢？”

  刘波说：“真没事儿。”

  王利发就掏出了手机自个儿查。他搜了针剂名，又找这是治什么的。查到最后他撂了手机问：“刘波，你他妈对狗过敏啊？！”

  刘波就应了。

  王利发：你之前不这样啊？咱在警校的时候你不还养警犬吗？

  刘波：飞叶子把身体弄垮了，免疫力下降了。

  王利发就说：操。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杜宾：这狗你不能养了。

  刘波：我真没事儿，这药按时打，后头脱敏了就好了。

  王利发：你当时是门门课第一，但老子也不差，脑子是有的。你忽悠谁呢？

  刘波就说：真的。我再打几次就好了。

  王利发：这可能会复发，我看到了。

  刘波：可能嘛。又不是一定。

  王利发就吼：严重过敏会引发休克！

  刘波说：没这么严重，真的。

  刘波又说：你再上网查查，我可以直接抬走入土了。

  王利发攥了单子喘粗气：我看你就是奔着入土去的。

  刘波一语点破：我没想着殉情，这太不现实了吧。

  王利发说：你俩都疯，没现实过。自己还不觉得。

  屋子里就沉默了。

  王利发起身坐到沙发上，刘波也坐了。花衬衫就又把垫子叼来，自己趴下了。

  王利发看着狗说：波儿，说来你可能不信。

  “我和你师弟不怎么熟，但我梦到过他。”

  刘波就问：你梦到什么了。

  王利发说：我问他是不是要走了，他说是。让我看顾着你。

  梦醒来后王利发只觉得什么都迷糊了，只记得自己答了句好。他嗤之以鼻地想这我兄弟，还用你打招呼？

  但他还是记了那句好，记了人特意来给他托个梦。

  他觉得玄乎，于是把这个归结于刘波天天三句话不离师弟给他造成的ptsd。

  刘波听完就笑了：你唬我呢。用我师弟压我？

  王利发说你爱信不信。反正这狗你不能养，不然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这声兄弟。

  刘波说你带走他才算不上兄弟。

  王利发就摇头：这狗必须走。

  刘波说：他不能走。这事儿你别管。

  王利发笑：这事儿我他妈管定了。

  两人声音越来越高，空气里都仿佛起了火星子。趴一旁的杜宾就站起来，跑到刘波身边，冲王利发吼。

  刘波听了声音就红了眼，挺直的背塌了、高昂的声音落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变得低而悲伤。

  王利发没见过这样的刘波。他只见过哭非得扯个理由说眼睛痛的刘波、轻描淡写说“天妒英才”的刘波、最多不过一句“有点狼狈”的刘波。

  他这个同窗卧底了十年，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装疯卖傻技能点了个十成十，苦水都往肚子里咽，还能拿出来当个笑话讲给你听。

  他听见这么个人说：

  “我太苦了。你把他留下吧。”

  王利发差点丢盔弃甲，不战而败。

  刘波就听他拿了手机打了电话，问对狗过敏有法子治吗，又问了那个针剂。这药名字很长，王利发展开医药单对着一个字一个字念了，对面不知道答了什么，王利发回好。

  最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吸过毒的人怎么个说法？

  对面可能在问具体的情况，王利发就说人以前对狗不过敏。

  对面又说了什么，王利发就挂了电话。

  他转过头来，刘波很期盼地看着他。

  

  王利发说：“你放心，我肯定给咱啸天找个好下家。”

  “你先把身体养好了，之后咱也能去看看。”

  “我给你找个知根知底儿的。贼好的那种。我都不配养它。”

  刘波说：你不懂。

  王利发就急：我有什么不懂的？你倒是说啊。

  刘波就说：我说了你也不信。

  “我就怕你不说。”王利发叫苦不迭。

  “他是傲天。”刘波一鸣惊人。

  王利发心里头纠着两个声音，一个“竟然这样”一个“果然如此”。

  先前所有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刘波疯了。

  他都说不上来，刘波是具体什么时候疯的。

  他想到自己说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只觉得满眼荒唐景，难解其中味。

  一时戏言，一语成谶。

  但王利发不能直说“你疯了”，他就问：你为什么这么想。

  刘波回：你信了？

  王利发就扯了个笑，说：我将信将疑，你给我说道说道。我来辩你。

  刘波就说：行。

九．

  刘波说，他刚领了狗那些天就在想啦，因为看守所听的东西。

  王利发就在心里对阿坤进行了人身攻击，面上笑眯眯地问：怎么说。

  刘波说：天儿刚来就和我亲啊。一点儿不带生的。

  王利发想了想，问：会不会是它太熟悉你的声音了。

  刘波说：我都没见过他几次啊之前。

  王利发就给刘波讲了个他不知道的事儿。

  刘波刚入校时做了优秀学生代表上台演讲。

  龙傲天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渠道，找了完整的影像还他妈刻成了盘。

  刘波悄无声息那七年，除了那张照片就是那张盘把人撑着。王利发因为和刘波的关系也和龙傲天见过几次面，只要是去人家里，十次有九次那都是背景音。

  王利发都能全文大声并带有感情地背诵了，甚至可以挑战一下倒背如流。

  “所以我说你俩都疯。”王利发盖棺定论。“五分钟不到的视频能看七年。”

  “牛逼。”

  刘波又说：哪有狗不吃狗粮的。

  王利发就问：那你怎么知道它不吃狗粮。话一出口莫名熟悉，他突然想起自己问过“你怎么知道它不喜欢烟味儿。”

  刘波当时怎么答的？哦，他好像说心有灵犀。

  原来疯这么早，王利发想。

  他抢了话说：你可别说心有灵犀。

  刘波：因为他没吃过啊。

  王利发指了指剩一半的肉干。

  “那是你他妈逼着他吃。”刘波说。

  “你给它吃过吗？”

  “他不能吃我怎么能给他吃？”

  又来了。王利发想。循环论证。

  因为预设这狗是龙傲天，刘波觉得龙傲天不能吃狗粮，于是他不给狗吃狗粮。

  他还赖狗头上，说人家不吃狗粮，所以这是龙傲天，不是狗。

  没有逻辑全是感情，蒙了眼地硬要逻辑自洽，自说自话。

  都说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但他今天必须把刘波叫醒了。

  王利发就把装了狗粮的碗端过来，放到花衬衫边上：你喂它。

  刘波说：我不能。

  王利发就说：刘波你他妈当年考逻辑考审讯差点满分的，你比我懂。

  

  “你扪心自问，你那东西有逻辑吗？”

  刘波抓了一把狗粮在手上，握得都润了，他松了手，说：我不能。

  狗粮一下子撒了满地。

  花衬衫拱了鼻子去嗅，但还是很有规矩地没张口。

  龙傲天你他妈把狗训得太好了。王利发恨恨地想。

  刘波闭了眼，说：还有别的。

  王利发：比如？

  刘波就说：我说渴他给我拿水。

  王利发说哦这个我知道，龙傲天训练的，可神了。诶你俩都喜欢把矿泉水箱子摆电视柜哈。

  刘波：他能开灯。

  王利发：这个没有拿水神。

  

  刘波就想起那个晚上。他说“去开个灯呗”，花衬衫没动静。

  他说了第二遍“开灯”，那是个命令的语气。

  他说“过来”，也是命令词。

  刘波说：我叫它傲天，它来的。

  王利发说：你不是叫天儿吗。

  “我有时候也叫傲天的。”

  王利发就拿过手机搜了给他看：“波儿，你不是养过警犬吗？”

  刘波接过来，上头是一行字：

  “狗是通过发音的时长强弱来区分自己的名字的。”

  王利发又说：“你还记得你警校那只狗不？”

  “大名刘小丫，你们丫丫，丫妹儿一通乱叫，它不也能认出来。”

  “啸天、傲天。”王利发翻来覆去倒腾着念了几遍。

  “真像啊。”

  刘波瘫在沙发上，望了天花板。上头的吊灯像吐了白焰的眼睛逼视着下方的他，他不堪其扰，就躲了视线。

  他突然想起来，他在浴室里看着门口的狗。狗就低了头——“和狗眼神对视不能躲闪，否则无法立威。”

  训狗的一本野路子的书上这么说。

  他在警校时看过很多训狗的书。

  他当时想的什么？哦，他想，傲天不看我。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说傲天不想被他知道自己穿成了条狗。

  情真意切，还很贴人设。

  他当时还安慰：能陪十年就赚啦。

  安慰的到底是谁。

  诸位，你看，人真的就是很会自圆其说的生物。

  选择性看见，选择性视而不见。

  刘波觉得头顶的眼睛太亮了，他就起身去关了开关。

  王利发站在沙发前看着他，等着辩他。

  刘波说：我再说一句。那个女巫，你找的那个。

  “她说下头没有傲天的魂。”

  王利发说：龙傲天是个好人对不对？

  刘波重重点头。

  王利发就说：这样的人早该投胎去了，不受苦。大好事儿啊。

  刘波站在开关前，他又觉得屋里太暗了。就开了灯。

  吊灯五个灯罩，最左边儿的一个闪了闪，灭了。

  火焰就灭了。

  刘波说：假作真时真亦假，该我说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的啊。

  王利发很冷酷地回：假的真不了。

  刘波就说：你再带我去趟那市集吧。

  王利发开着用了几个月的大G带着失了魂的人民警察刘波到了市集门口。

  他靠边停了车，再领了人七拐八拐地绕进去。

  还是那个隔音贼好采光贼差的小屋。

  刘波敲了门，没人应。

  “不赶巧了。”王利发说。

  刘波轻轻推了门，开了。

  “巧了。”王利发补充说。

  按照正常套路来说，这个时候屋子正中坐了那个时髦的高挑女人，她应该手夹一支烟，不过肺地吐了，在云山雾罩中缓缓地说：  

  “我等你们很久了。”  

  顶上的水晶吊灯彰显她的低调奢华，靠着的真皮沙发体现她的内涵优雅，黑发红唇弥漫着神秘性感，垫子下头的五张证书执照说明她的知法守法。

  但是诸位，这是篇主角疯了一半的文，是一股清流，是不走寻常路的。

  所以刘波推门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室空荡。头顶上的吊灯也换了，换成了刘波在宾馆里见到的那种方形封闭的白色灯罩。

  旁边还荡着几条蛛丝。

  刘波就进去翻。没有什么写着“假作真时真亦假”、“你该醒了”、“龙傲天转世了”之类显得了若指掌的条子，没什么神棍的把戏。

  当真是一场空。

  无只言片语，却道谁痴儿。

  “跑路了？”王利发问。

  

  刘波想起这个R老师说他们的缘分很长，长到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又想着傲天是个好人，转世了，是好事。

  他还想着王利发说龙傲天给他托梦要他看顾好自己。

  他就蹲下来，遮了脸：“我疯我的，你叫醒我做什么呢。”

  呜呜咽咽的声儿传来。

  王利发想，是穿堂风过吧。

十.

  狗最终还是被送走了。合着王老板买的一堆精品用具。

  前脚刚送走，后脚王利发就和刘波到医院做了次全身体检。

  你最好没事。王利发说。

  我能送走你。刘波回。

  王利发就笑了，说，操。你他妈有本事别说话不算话。

  过了仨月，刘波让王利发告诉他谁养了花衬衫。

  王利发就开着新买的路虎带他到了个草坪前。

  草坪后头是别墅群。

  万恶的有钱人。刘波说。

  我赞成。王利发回。

  方向盘上的车标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刘波就下车去，他一眼就看到草坪上的花衬衫。又帅又飒拽得二五八万的花衬衫身边站了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

  刘波走过去：“您好，您这狗好威风。”

  女孩儿嘴角弯得很灿烂：“是吗！谢谢！”

  刘波伸了手去摸花衬衫的头，对方就扑过来，很高兴地要舔他的手。

  

  女孩儿惊奇道：“Steven平时很不亲人的！陌生人根本就是不能近身，你很不一样诶！”

  

  刘波说：一样。没有不一样。

  女孩儿就笑说您说话怎么绕来绕去的。

  刘波说：“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波，是天……”

  “是Steven的前主人。”

  “前主人！”女孩儿眼睛里蹦出一阵“看到活人了”的奇怪光芒，“您好，我叫李小豆。”

  怎么有点熟悉，刘波想。

  他没来得及再回应什么，女孩儿就夸开了：“我一直在想Steven的前主人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呢！”

  “您太会训狗了，Steven甚至会拿水给你喝！”

  刘波就笑笑，说你太夸张啦。

  女孩儿很热情地说，我家在后头，您要不要来看看Steven现在的生活环境呀。

  刘波说好。

  他们就一起走了十几米，停到一栋别墅前。

  别墅有个前院儿，里头摆了一座很气派的狗屋，是木头的，原色没刷漆。

  李小豆很骄傲地指：“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刘波就说，好看。

  他仔仔细细看过去，木屋子上头挂了个牌儿，用漂亮的花体字写了“Steven”。还上了金属的镶边儿，太阳一照亮眼得很。

  狗屋旁边有一个碗，边上放了一个袋子，刘波定睛看去，是一袋子狗粮。

  刘波问：“天……Steven吃狗粮吗？”

  李小豆很疑惑地反问：“啊它……不吃吗？”

  刘波就没说话。

  李小豆像是反应过来，说：“您是不是之前都给它吃自己做的东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不好意思啊我第一次养狗，实在是不懂。”

  “我不知道它不吃狗粮，就一直给它喂……”

  “没事。”刘波打断了李小豆的自责。

  

  “它吃的。”

   

  “只是时不时可以加个餐，喂点儿肉。” 

  

  刘波就把自己在警校的时候给刘小丫的加餐食谱大致说了说，李小豆听到中途开了手机备忘录开始记。

  说到后头有些口干舌燥，李小豆说“渴。”

  Steven就窜进屋，飞快地叼了一瓶水出来。

  刘波接过来喝了。

  李小豆拿出盒烟，掸出一根送到刘波跟前儿，刘波摇摇头拒绝了。李小豆就自己拿出来，问：“您介意……”

  刘波说不介意。

  李小豆就点了烟。

  Steven一直在两人脚边打转，李小豆把烟叼嘴里，蹲下来用刚夹了烟的手去摸它的脖颈。Steven就很舒服地趴下来，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真好，刘波想。他就起身告了辞，回了王利发的车上。

  外头阳光正正好好。暖得很。

  刘波想着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这句假假真真的词儿也被阳光照了个没影儿，飘飘忽忽地散了。

  刘波突然想起什么，问王利发：你那金链子呢。不是说换个做工精致的假货吗？

  王利发就说，不带了。

  刘波就问，怎么不带了？

  王利发就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假的真不了。 

  “真的也假不了。”王利发接着说。

  

  “比如我真的很有钱。”

  “比如你真的很欠揍。”刘波说。

  “想必我上辈子也是个有钱人。”

  “那我呢？也是个警察？”

  “你这辈子这样，上辈子肯定是个少爷命。”

  “这样是哪样？”

  “你自己知道。”

  车里就静下来。

  良久，刘波说：我不苦。

  他想想，又补充道：至少甜了几年。

  王利发就点头：甜了好几年。

  刘波又问：那……傲天上辈子呢？

  王利发说我哪儿知道。

  刘波就说，你说错了。肯定傲天才是个少爷，我顶多能当个管家。

  王利发说，你说得有道理。

  刘波接着问：你说傲天转世了……他做个什么才好。

  

  刘波就在一边点：不能再像这辈子这样命悬一线英年早逝了，要活得长长久久，无病无灾，没人伤得了他才好。也不能像这辈子这样亲缘浅薄，最好有能陪他的家人；还要有个好出身，想做什么都能随心意。

  

  王利发就吐槽：吸血鬼伯爵怎么样。出身好死不了，财富自由还有堡。

  刘波说：到了。

  “我很忙的。”王利发说，“实在不行我给你配个司机。”

  刘波说您破费。

  王利发就把车停到墓园边上，说我就不进去啦，你俩好好唠唠。

  刘波说，谢谢。

十一．

地点：龙傲天墓前

时间：王老板屈就当司机的某一天

天气：晴转太阳雨

人物：扑了发际线粉的人民警察刘波

道具：小白花、白酒若干

场景描述：

  刘波坐下来，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墓前，一杯自己拿了。他说：“傲天，我现在敬礼很标准啦。”

  “听着警笛也不会跑了。”

  “看着手铐也不会伸手了。”

  “不再说条子改口叫兄弟了。”

  “枪也用得很对，前几天有个兄弟说我打枪帅气，我说你教的。他说难怪。”

  “前阵子余党攻击警署，咱两人顶住了。上头给你追了个二等奖。”刘波掏出盒子，把奖章打开对着墓碑，“这玩意儿烧不了，我回头就和你那光碟放一起。”

  刘波又掏出个盒子：“你看，这是给我的三等功徽章。”

  “你说要给我的，我都有啦。”

  刘波顿了顿，说：

  

  “还差一件，就都有啦。”

  天空又洒了雨。刘波的发际线粉还是照样狼狈地晕开了。

  刘波趁着酒还算干净，一口喝了。然后亮了嗓子唱打靶归来。

  没谁来阻他，他就唱完了最后一句。

全文完

2022.11.24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