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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波

【雍怡鸳鸳双囍·星回】溯游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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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果二王赶到湖边,打远便望见病中气力衰驰的皇帝由内侍们密不透风地围着,在岸上缓缓踱步。晌午将过,正是一日里最温暖亮堂的时候,天色又极净朗,日光白茫茫照下来,近水远山通体透明,无所不彻。只是秋意也深,园子里繁花秀木皆尽凋朽了,更显出几处因数日间地动而颓圮的屋舍来,连缀起整个夏秋的惊心动魄,萧瑟之情不忍卒读。他二人只觉胤禛比前几日行走愈加艰难了,发辫较三个月前更是斑白了大半,彼此对视一眼,未及忧虑,先觉惨然。


等进了舟室,皇帝倚到榻上,却摆摆手不让他们先说话。歇了一息方开口:“有正事就说,虚宽心的话,就都不必说了。有那个时辰,下去多理理事,还更体...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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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果二王赶到湖边,打远便望见病中气力衰驰的皇帝由内侍们密不透风地围着,在岸上缓缓踱步。晌午将过,正是一日里最温暖亮堂的时候,天色又极净朗,日光白茫茫照下来,近水远山通体透明,无所不彻。只是秋意也深,园子里繁花秀木皆尽凋朽了,更显出几处因数日间地动而颓圮的屋舍来,连缀起整个夏秋的惊心动魄,萧瑟之情不忍卒读。他二人只觉胤禛比前几日行走愈加艰难了,发辫较三个月前更是斑白了大半,彼此对视一眼,未及忧虑,先觉惨然。


等进了舟室,皇帝倚到榻上,却摆摆手不让他们先说话。歇了一息方开口:“有正事就说,虚宽心的话,就都不必说了。有那个时辰,下去多理理事,还更体谅我些。”他并不看两位弟弟,眼神儿只木然地盯着虚空中的某处。纷至沓来的灾祸已经让他连疼痛和愤怒也耗竭了:六月日食,七月洪水,八月京城地动,皆是几十年不一遇的劫数,更不用说五月……在六月胤禛便几乎死去,遗诏都已拟好,然而呕血数日,竟还于人世飘摇寄旅,当中煎熬更有甚于死,直如受到时间的诅咒一般。二王近来多受皇后与群臣托付,每一冀图稍解皇帝心疾,只叹什么话不是早已说尽。果王拽了拽庄王的袖子,二人便只捡上午议事略过的一些勘灾赈济中的小事讲了讲。“这么看来,城北的灾情似乎重些。”皇帝忽道,“可知道地动最厉害是何处吗?” 


“皇上睿见,据臣所知,京北房屋坍塌确实较南面为多。各处具体的损毁情况还在统计中。”


胤禛点点头,二人随即告退。他一时觉得病症又发,周身冷热交替,混沌着昏睡过去。下晌起来,听说弘历兄弟已候在外头。皇帝怔怔望着走进来请安的年轻面容,恍惚不已。不似他自己这百日里竟衰老了十岁,他们崭新得几乎残忍,哀戚不过如苇草拨动水面,眨眼无痕。起身的时候弘昼有些没站稳,往后退了小半步,恰好碰到了端水盆来的小太监。那孩子倒很机敏,稳稳兜住了跃起的一簇银亮的水花。然而这小小的枝节令皇帝忡然变色,电光石火中,无限的疑窦暗涌。他曾目睹过如此熟稔的一幕。刹那里帷幔倾覆,光阴溯洄,一切坠落到他生命的长河最后一次分出支流的时刻。


他认出这是西峰秀色的床榻,隔着眼前的重峦叠嶂,望见一个岳峙渊渟的侧影。


“无事,放下罢。”那人对惴惴不安的小太监道。而后微笑着看向他的小儿子:“天申也该学学你四哥的稳重才是。”


“是,谨记叔王教诲。”弘昼笑眯眯地,顺嘴就来。


“行了,你们安也请完了,该干嘛干嘛去。”他听见自己声音里久违的松快,“对了小五,今晚到处有戏,可别叫朕明儿一大早又听见你去哪家班子里串场了?”一殿的人都跟着抿嘴儿,连四阿哥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待到他们都退了出去,胤禛拨开山水帘幔。允祥知他要用帕子润面,却也不喊人进来,极自然地挽起暗青的袖口,而后往下褪指根那枚他曾亲手给他戴上的掐金丝珐琅珊瑚戒。


“别褪。”胤禛忽然说。


允祥微垂了下眼,便不再褪那戒指,取过帕子,行云流水地浸湿、绞沥,呈托在修美的掌心递来,任由金光宝色随素手自清流沉浮。水珠闪烁在他润泽的指尖,水波的光晕投射他的面容,一切都是那样晶莹明澈。这种坦然的亲密使得胤禛觉得他犹如玻璃人儿,万种玲珑与温柔一展无遗。胤禛看得不由微笑起来。良久忽道:“我想过几日就把弘历打发到部里去,你多带带他。”


允祥心底一颤,几乎有些失礼地抬眼盯住皇帝。弘历为储,是二人早就议过的事,只是诸多考虑之下,以胤禛的脾性,并不想让皇子们过早在政务上插手,此时这番话说出来,他只觉有不祥之感。想到兄长春秋鼎盛,心气正劲,况脉案他也是常看的,近来除了又有些火气,并无什么大不了的病痛,略一转圜,便道:“听说四哥上午召了钦天监的人来,难道是他们有什么不好的话吗?”


“瞧瞧,都叫我们道长算着了。”胤禛笑道,又渐渐郑重起来:“是有些运祚逆改之兆。我近来起卦数次,皆不大好,因叫了他们来,一议竟是如此征象。具体颇为晦暗难明,只知明年不容小觑。咱们该预备就预备着,但你宽心,我已有些计较,着他们斟酌去了,这几日拿出策对你我再看。凶有凶招,险有险顺,四年的时候那么难,咱们还不是迈过那个坎儿了?”


允祥张了张口,想说雍正四年其实还颇有些风调雨顺、政通人和的气象,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病得重些罢了,但觉这话要大大惹兄长生气,也太不珍重他待自己的情分,遂默然不语。又不禁想起那时胤禛怎样的五内如焚,情急之间怎样用尽了天底下的荒唐法子给他“改命”的,虽然已历三载,仍不由从耳朵尖开始泛红。很难说到底是奢侈的医药、离奇的秘法还是胤禛本人把他拉回了人间,但是他们都对这个联手欺天的解决永怀感激。一场隐秘的、掩饰于亲王册封礼的婚礼让允祥得以正式在胤禛财星的运轨上苏醒过来,被纳入天子的荫蔽。这个走向至少真正解决了他们的另一个问题,重大而旷日持久:渴望与对方以所有维度联结的爱。


但造化之数仍是所有人都难以把控的力量,以一应万则总能开辟另一条路途。允祥向来实干,想到如今最要紧事就在西北,用兵上头自己原就殚精竭虑,往后加倍慎重就是了;既然天象不好,陵寝地也可以勘选起来,荟萃形胜,以延万万年之福祉。额外要做的并不多,能预见的便去防范,恪尽人事;过于担忧也是徒劳,天下事岂可全然逆睹,不过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二人筹划一番,未知的命运就这样在每个行动的细节被拆解成可观想的坚实之物,悬于头顶的利刃被一寸寸消解掉玄远的辉光,胤禛简直每每沉迷于允祥的这种精密切割的才能;但他同时不被解牛之术困囿,编织的天赋使他触物良深。直到云霞映彩,星河初上,胤禛才看见外面搭的戏台子,灯火辉煌美轮美奂,只是等不到自己旨意,还是静悄悄的。今日原是数十年一遇的闰七夕。


“咱们出去吧,别辜负了这般良辰美景。”胤禛笑与允祥携手而出,一边不忘吩咐: “苏培盛,把你怡亲王送来的这四个双荔枝盆景分别搬到朕常去的屋子里去。小心着,碰了一点儿,朕不依。”



然而立刻便是“啪”地一声脆响,盆景葡萄色的玻璃底碎了满地,四周竟震动起来。


“又地动了!地动了!”远远地有人在喊。地真的在动,胤禛只觉眼前摇晃的灯火变成了摇晃的映着灯火的水面。他又回到了那条不接天不连地的漂泊的舟中。


“皇上!”苏培盛扶起他来,转身去拾地上的碎片,“皇上不必忧心,不过是较小的余震,摔掉几个杯子罢了。在船上是不妨的,岸上的屋舍都没见动。”


“盆景呢?”


“皇上,什么、什么盆景?”


“噢,没什么。你去传旨,给怡亲王……怡贤亲王……还有太庙里的列祖列宗们,换成金属的供器。”奇异的是,念出那几个字,胤禛居然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剧烈情感,直如一头猛兽撞进胸膛,一时撞得他晕头转向。他已经没有过任何感受很久了,久到他花了好一会儿的工夫才辨认出那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回来!”胤禛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去找张衡臣、老十六、老十七……问他们到底查到震中在哪没有!还有把钦天监的给我叫过来!”


苏培盛却踌躇着不再往外走,终于慢慢跪了下来。“皇上……”多年的宫廷供职,他连流泪也是无声的:“早就、早就知道了,震中就在城西北的西山……就在,就在怡王府别苑那一片……”


胤禛什么都明白了。


今年本当是雍朝的最后一年。他们当然预料到过地动,只是都没想到会发生在京城。八年伊始,当一件件灾异接踵而至,他越来越肯定不是人君身殉,天道怕是不允。他曾将胤祥的死视作受自己牵连,肝胆俱裂之下,更隐隐疑心为伏四年不伦之诛。过载的悲痛使他志灰神散,朝朝暮暮溯游于昨日,但觉自己不久就将与之重逢。却不知这一切是胤祥主动的选择、精妙的筹算。那片冰心的玲珑光彩,才是他始终无法窥尽的天机。他不知道胤祥是怎样达成的,曾有数日自己简直与活死人无异,侍疾者的哭声已然响起,而竟终究被推回生门;他甚至没看出胤祥病重时,钦天监的人面对他的雷霆震怒哪句是真,哪句又在和胤祥打配合。但这是胤祥留给他的道路——他便当迎风执炬。


【完】


ps:从造办处来看,7年的七夕真的有“一瞬欢期万劫缘”那味儿了,欢期达到顶点。8年地震的震中也真的在西山。互相续命什么的都是正主本人提供的脑洞😂虽然乍一看特别言情风且离谱,但之前经由考据+玄学太太们分析之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

【鸳鸳双囍·龙潜】梦中欢

有车,有刀,ooc致歉










是夜。




皇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满身的疲惫催促着他早入梦乡,余下堆积如山的公文使他不得安心入眠,斜靠在床榻边几案上,却又透过那张几案,想起了无数过往。






那是他们的第     一      次,却早已是他登基后的第二年。先前的胤祥被君父圈禁,偷偷见着了,也不过是说说知心话。再早些, 为人臣子,二人都不敢越那“兄友弟恭”的雷池。胤禛初登大宝,便恨不能将所有的宠爱都集在他身上。慢慢养得...

有车,有刀,ooc致歉










是夜。




皇帝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满身的疲惫催促着他早入梦乡,余下堆积如山的公文使他不得安心入眠,斜靠在床榻边几案上,却又透过那张几案,想起了无数过往。






那是他们的第     一      次,却早已是他登基后的第二年。先前的胤祥被君父圈禁,偷偷见着了,也不过是说说知心话。再早些, 为人臣子,二人都不敢越那“兄友弟恭”的雷池。胤禛初登大宝,便恨不能将所有的宠爱都集在他身上。慢慢养得那人恃宠而骄,早年君父带给他的怯懦连带着疾病逐渐消逝,在情      事上竞也变得颇为主动。




全文:vb:雍怡悄悄话/afd:栎笙



梦中第一欢,鸳鸯绣被翻红浪。


屋内的蜡烛燃尽了,皇帝只觉得累极,没有力气再去管公务如何,昏昏沉沉的入了梦乡。




那年的万寿节,允祥信守承诺,召集最好的工匠打了一张稍大些的龙床送给他做贺礼,又忙前忙后的给他过了一个最舒心的生日。胤禛被堆积如山的公文扰的几日来愁眉不展,爱弟的精心筹备却令他展了笑颜。白日里和允祥腻乎着庆祝了一天的生日仍嫌不够,晚上又将人叫来灯下共读。




胤禛深知他的身子,操劳了一天定是疲惫不堪。遂只是将他搂过,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与君世世为兄弟”,说得允祥难掩泪意方才罢休。允祥拭去泪花,柔声道:“大喜的日子,四哥总说这些惹人伤心的做甚,倒不如试试臣弟给你打的新床。”




梦中第二欢,同床共枕眠。


床塌不似龙床那般宽敞,皇帝睡不安稳,手腕磕在几案上,留下一道红  痕。




允祥生性畏寒,腿疾严重后,更是吹不得冷气。胤禛唯恐冷气伤了他的身,在怡王府中添了一个又一个地龙,恨不得比养心殿还暖上三分。


宫外似是出了大事,允祥风风火火的进来禀报,一时着急,竟连外袍都忘了穿。胤禛连忙取过貂皮大氅为人披上,大了几号的衣服将他裹得像个粽子,胤禛不住发笑,笑过后又略带责备道:“你真真儿是要把朕急死的。”




梦中笫三欢,为尔风露立中宵。




皇帝今晚似乎格外思念爱弟。半梦半醒中,瞧见那张宽敞的龙床,和手腕上凹下的红印,无数旧事涌上心头,悲从中来。威严庄重的天子泫然欲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湿润了顶好的绸缎。




“四哥,怎么哭得这样厉害?”


“臣弟不是在这儿呢么”


怡王拿起手绢,无比轻柔地想为人擦去泪水,谁知那泪水无论如何都擦不掉,浸湿了那幅皱的不成样子的鸳鸯戏水图。皇帝似乎看见,那画旁有两行字迹很轻的小字“既指山海为岁年,复言日月同团圆。”




梦中第四欢,与君同游。






-全文完

進撃の宅人
【鸳鸳双囍·荷月】并蒂莲 夏天...

【鸳鸳双囍·荷月】并蒂莲

夏天这么热 在园子里不用穿那么多撒[doge][doge]咳咳

  

就 这样了

  

祝七夕快乐!hhh

  

滚走


【鸳鸳双囍·荷月】并蒂莲

夏天这么热 在园子里不用穿那么多撒[doge][doge]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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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马大孔雀

【鸳鸳双囍·莺时】教师paro:过去与未来

啊啊啊感觉距离上一次写教师paro确实有一万年了(伤悲)

一万年太久,只争七夕!


和惠视角

  甘珠尔这个人很难做到低调,我劝了他多少次低调也是枉然。我不明白嗑一个cp究竟有什么必要三天两头在正主面前刷存在感,比如现在——

  “你这又是什么东西?”祥哥拎着一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册子,看封面似乎是甘珠尔趁着根本也没有在学习的自习课搞的文集。他最近给自己的座位取名明善堂,据他自己的解释是发现爱情、火眼金睛曰明,歌颂爱情、成人之美曰善,身居之位、此心安处曰堂。

  他写完这玩意之后自我欣赏了好几天,心情格外畅快,...

啊啊啊感觉距离上一次写教师paro确实有一万年了(伤悲)

一万年太久,只争七夕!

 

和惠视角

  甘珠尔这个人很难做到低调,我劝了他多少次低调也是枉然。我不明白嗑一个cp究竟有什么必要三天两头在正主面前刷存在感,比如现在——

  “你这又是什么东西?”祥哥拎着一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册子,看封面似乎是甘珠尔趁着根本也没有在学习的自习课搞的文集。他最近给自己的座位取名明善堂,据他自己的解释是发现爱情、火眼金睛曰明,歌颂爱情、成人之美曰善,身居之位、此心安处曰堂。

  他写完这玩意之后自我欣赏了好几天,心情格外畅快,大吃了好几天麻辣烫。末尾往所谓的明善堂一坐,问宏昌要健胃消食片:“好哥哥,我实在吃撑了。”

  宏昌黑着脸从桌洞里搜出一板,拍到甘珠尔倒霉的书桌上。

  甘珠尔估计揣度着祥哥的表情倒是不像真生气了,或者换句话说,祥哥估计自己也想看。于是他决定发挥摆烂卖乖绝学,脱口而出:“祥哥,有的时候我觉得您特别像我的爸爸。”

  全班哄堂大笑,我也不自觉感叹甘珠尔随地认爹的丝滑,他生物学意义的亲爹若真是知道了,真的会被孝到。祥哥也愣了,不知道自己还不到三十哪来的十六七岁的儿子,估计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是怎么从生物学上有产出孩子的合理性的。

  但是无论是不是gay,估计男人都无法抗拒这种当爹的欲望,因为他也没说什么别的,拿着没收的文集就回到讲台上了,估计还沉浸在内心的狂喜之中。

  “你到底都在写啥?”我晚上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好奇,和天申一起问了甘珠尔。

  “什么都有,”甘珠尔自豪地说,“小说、诗、还有歌词——你知道那些圈子里的同人曲吧?我们也可以自己搞一个——”

  “好主意!我甚至可以给你搞伴奏,我也可以为你唱点歌,”天申说,“当然啦,我唱歌的水平并没有我弹琵琶的水平好,如果你时间方便的话……”

  “……我求你别……”

  天申似乎有点不高兴,但是很快也过去了,缠着甘珠尔让他回忆到底写了什么诗。

  “我最得意的一首,听好了,这可不是谁都能听的……”

  “也不是谁都愿意听你讲的……”

  “有一个年老的道士托梦给我的,所以这其实不是我写的,是他写的,名字叫《七夕遇雨》。有一句我最喜欢,叫‘微风细雨因何至,似为双星写别愁’。”

  其实我特别想嘲讽他那么大了还搞什么托梦,但是这诗似乎有点意思,难道甘珠尔也是什么香菱,苦心孤诣以至于梦中得了绝句,也未曾可知。苦心感动上苍这种事情几十年也该在他身上出现一回。

  天申就没有我这种高级趣味,因为他品了两秒钟就开始笑,“什么双星哈哈哈甘珠尔你玩好大哈哈哈哈……”

  “你满脑子都是什么啊啊!牛郎织女啊!!文科生脑子都是这些吗!!!不要玷污道士啊!人家的思想纯真的很捏啊啊啊!”

  “那不一定。”天申说,“就有一些什么古人,自诩为和尚道士,一僧一道啦,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都不一定了;比如说背地里一起看金瓶梅啦,写小黄诗啦,你爱我我爱你、你想我我想你啦,正经书也不读啦,都有可能。怪道是什么道书禅机最能移性,果然就是移到这些上面。”

  他说得有没有道理我也无从考证,我又不认识这种奇怪的人。

  不过我可能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高三已经到了,甚至现在就是高三上的冬天。甘珠尔可以守着他爸爸妈妈的资产睡大觉,但是无论是我,还是天申都不完全具备这一种条件。而换句话来讲,天申甘珠尔都可以不上不下自得其乐,但是我即使理论上不愁吃穿,也觉得接受教育、认真学习是一件好事。当我能够知道,我在理科重点班也能名列前茅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席卷了我。即使在搞cp之余我实质上将每分钟都贡献给了密密麻麻的电磁、跑来跑去的小车与各种分子结构,我依然觉得时间并不够用。

  说实话让我想象所谓嫁给某个人就能过衣食无忧的生活,这对我来说没有构成任何吸引力。我知道这种所谓的捷径可能是危险的,而我有选择,我不会选择这样。

  祥哥估计也知道我不管如何还是大部分时间在学习,对我的活动并没有多加管束,他俩的文章都不知道被两位正主没收多少了。我怀疑他俩自己都在追更,或者他们在生活中也会创造更多的故事。

 

天申视角

  “你们想好了报考哪里吗?”和惠问我们。

  坦白来说,我不知道。弘历似乎非常知道,他这个人就像猎豹看猎物一样,看到什么一定会拼命追逐,白胖子似乎也对他颇为赏识——有的时候人也会有一些不掺杂个人好恶成分,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单纯的赏识。弘历当然有一堆毛病,但是对我来说他是很好的朋友,因为说白了,对他来说我的成绩无论如何也夺不走他的霸主地位;对我来说,只要能玩到一起去,我也不需要把这个人的每一个方面扒干净,直到我确信我100%喜欢为止,况且弘历这人也有一板一眼而可爱的地方在。在男性的友谊中,对对方的洁癖一般不是那么高的。

  但是弘历不知道我平时在干什么,我也不想告诉他,他也从来不问。我们没有一个人觉得必须无话不谈。

  根据我的成绩来说,我觉得家人应该会想办法把我送到国外去。国外哪里呢,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能够构想出弘历在他选定的学校里,进军学生会啦竞选班委啦当卷王啦,而由于时差估计他会给我发一长串乱七八糟的话,我懒洋洋地从我异国他乡的小宿舍床上爬起来回两句。对于和惠啦甘珠尔啦,我估摸着在国内的特殊节日,比如七夕,三个人还是会激情团建。他们聚在一起吃东西,我给他们打电话,自己泡点茶什么的。

  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我也不觉得应该有什么两样,因为我知道我的能力就是这样。

  白胖子有的时候说我看起来糊涂,其实比谁都明白;虽然不着调,但是天生知道怎么和所有人和谐相处。

  “人人都有长处,而这是你的长处。”

  甘珠尔很显然也没有比我更知道,他一边吃饭一边说,“无论如何在北京就好了。”

  “为什么?”

  “哦,因为我家在那里给我买了房子,我不用住宿舍……嗯就在东城区朝阳门那里……”

  “哦。”我说。

  “哦。”和惠说。

  和惠说她想报他们本科的学校,瞻仰一下他们的爱情痕迹,重走当年他们的路。他们本科的学校校门被众多文科教授嘴过一轮,曾经上过最丑建筑的榜首;学校的建筑也不怎么好看。难得的是植被茂密,如同置身于亚热带常绿的花园。

  顺便一提那些植物被我们的同人文已经活用过很多次了……

  “你有没有想过,”和惠问,“他们为什么到头来会来我们高中当老师?以他们的能力来说,他们完全可以做更加光鲜的工作。”

  白胖子的确曾经给过理由,但是显然是为了课堂气氛胡扯的,我当时听了个乐就过去了。我就把他当时的原话转述给了她,她显然不是很满足。

  “这个问题,”我们后面有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我们可以解答。”

  我吓到心脏骤停,和惠也差不多,而甘珠尔拥有一种无论事情多么炸裂也可以端坐在那里狂吃的能力。也许白胖子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

  然后我们翘掉了接下来的一节自习课。祥哥把无所事事的教音乐的路老师提溜来了——顺便一提我们只在高一上过几节音乐课——白胖子把果老师叫来看自习了。于是我们愉快地在楼顶听故事,看星星,岂不美哉。

  这可能就是写同人文的福报吧!

  我认认真真听完了他们两个的阐述,搞得我都想跟和惠考一个学校朝圣了。

  长话短说,祥哥的家庭生活可以说幸福也可以说不幸福。他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同时也溺爱,只要他能够交出他父亲想要的成绩,完成他父亲的期待,他本身合理范围的任性甚至是被无意中助长的。他也听话,没有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直到18岁的时候用现在的话说,命运的齿轮被转动了。

  那是他第一次去学校报道,他坐了很长很长时间车,昏头涨脑下车,所以不确信接下来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随机抓住一个同学问路(据说看该同学面善),结果两个人在湖边聊了一晚上。他的头一直晕晕的,颠三倒四说了没有边际的很多话。

  他做事一向严谨而有条理,家教也不允许他随便交往三教九流的朋友。他熟悉的圈子里,那些人都让他感到不适,表面上又必须应付。他平生第一次感觉他自己选择了朋友,而不是他需要说服自己接受一些朋友。

  那个时候他知道了,真正的朋友是自然流淌出来的情谊,不在于认识时间的长短,不在于当时能够带来什么即时的利益。伴随着清风朗月,他的心情前所未有地平静。

  这是他慢慢偏离父亲设计的轨道的第一步。他的父亲在他回来的时候很不高兴,因为一下午一晚上事情都是他父亲张罗的,他也感觉自己的行为没有谱,后来也道过歉,帮父亲安排住宿吃饭不提。

  但是他和那位同学的友谊越来越深,而即使他们在不一样的专业,也成功通过置换住到了一起。两个人即使不在一起上课,也会在下面发信息,祥哥说他真的可以一边看黑板一边看消息,两边大不了都兼顾好。

  我和甘珠尔听到这个的时候面面相觑,因为一般两个直男的友谊绝对做不到这种地步,果然这两个人生而搞//基……

  然后寒假回家,祥哥在厨房帮忙,他父亲无意间看到亮起来的手机屏幕,是白胖子发的密密麻麻的信息。只能说他父亲的gay达甚至比他们俩都响亮,在他们还在窗户纸阶段的时候,他父亲已经开始审问他了。

  他一脸懵,但是也说不出任何话否认。

  他父亲说:“你可以交别的、更正常的朋友。”

  他说:“我不能。”  

他甚至没有说所谓鼓起勇气,因为这话是脱口而出并且绝对确信的,他有的时候很刚,而他父亲也是如此。

  他父亲自然不能接受,把他的手机没收,关在家里关了一个月,用各种难听的话说他。

  “我爸爸是这样的。倒不是说他这人很坏,只是他上头了就什么都说。”

  他当时年轻气盛,也没有少和父亲顶嘴,迟来的青春期叛逆都在大学释放了个干净。到头来,他和父亲一段时间谁也不理谁,甚至生活费也不伸手要。他那个时候帮了很多人编程什么的,也去做家教,挣得的钱甚至有余量。

  那个时候他同时学会了几件事情。第一件就是他懂得了自己管自己的钱,如何合理地花钱,如何每个月甚至能攒些钱来;第二件是他那个时候认识到自己可以教书——甚至说是很喜欢教书的。虽然只是教初中生数学题,他也会抽空备课,自己做一遍。

  他也犹豫,因为这不是所谓名校学生最好的归宿,这种去向不会登上任何官微、不会登上任何板报、更不会作为正面案例去宣传。就业这方面,学校宁愿把这种抹掉。
  那个时候白胖子在湖边——同一个湖边——发现了他。白胖子跟他说,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早已和父亲关系闹僵,父亲对他的期待他确实可以抛到脑后。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成年后的选择一直是偏离初始的轨道的。而他却足够大胆、也足够知足、足够坚定,每一次都最终走向了他的心指示他做的事情。

  比如和白胖子相爱,比如两个人最后保研到了一起,比如最终的职业选择。

  “长话短说,就是至少现在我们觉得不建功立业也可以,因为我们见过很多人做过——这不是我们现在想做的事情。”

  白胖子在祥哥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也偷偷告诉我们祥哥其实还是在意他父亲的认可的,他希望至少在父亲真正衰老以前和父亲谋求和解,只是绝不是以牺牲自己目前拥有的一切的方式去讨好父亲。

  “而我?”白胖子笑着说,“我做出的决定是,这一生我只做我喜欢的事情,随我去嬉笑怒骂,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和惠似乎已经把那个湖作为打卡名单top1了,而且决定开学第一天去那里蹲命中注定的缘分,我……祝她好运吧!

 

和惠视角

  冬天让位给了春天,而春天让位给了至少目前人生中最重要的夏天。我如愿可以南下看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绿色植被,甘珠尔将要住在大house摆烂,天申在准备签证之类的东西。又到了八月末,毕业酒会的时间正好和七夕是同一天。

  祥哥要了一大箱啤酒,我已经不记得我到底喝了多少。在我拼命往前跑的时候,我并没有留意到过去的日子如何闪光,光又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熄灭的。过去的那些日子充满生生灭灭的绝望和希望,而世界经常也很黑暗。当我要扔掉那些做烂的套题的时候,我并没有快意的感觉。我仔仔细细捆扎好,等待着预约上门取废品的时间。这些东西不再填充我的时间和空间,我感觉空虚又自由,好像是——我收拾自己,又要从头发现我喜欢的事情了。

  我和祥哥报了一个专业,成为了数学系为数不多的女生之一。这让我觉得有所挑战,又隐约有些兴奋。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到,如果我在某个朝代,无法接受这些教育,无法拥有这些机会,又会怎么样?恐怕我的命运就不会是我所能控制的了吧。好一点的,我会戴上父亲亲手要求底下人做的华贵珠宝风风光光出嫁,然后呢?

  我突然想到今年我18岁,明年我19岁,我还会有很长的,起伏不定的,随我如何漂流的自由的人生。即使未来有那么多艰难险阻和不可预知,我也知道我拥有未来。

  这感觉真好,这一定是祥哥做出选择的那一刻的感觉。

  “他们要搞事了。”天申偷偷和我说,“你看,祥哥脚边躺着一个红酒瓶,没有开封。”

  我的酒醒了一半,果然八卦让人兴奋。

  在人差不多走完的时候,我们三个被白胖子叫走了。他说,让我们看我们想看到的东西。

  我们只知道顶楼有房间,却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白胖子的遥控器对准天花板,顿时一点星光倾泻下来。我们和天空离得如此近,就像那天晚上的顶楼一样。祥哥在白胖子的对面不明所以,直到白胖子将一个红酒杯交给祥哥。

  祥哥接过酒杯,两个人相对而笑。

  白胖子将酒杯放到桌子上,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戒指——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纹样。是白玉的质地,雕刻极为精巧。

  “好像是荔枝。”甘珠尔小声说。

  “他俩就那么喜欢荔枝吗……”天申小声吐槽。

  “我们同人文好像没有怎么展开荔枝哈。”我说。

  祥哥看着手上的戒指笑了,而且笑的声音还蛮响亮。“我们果然会想到一起去。”

  我看到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戒指,同样是白玉的戒指,特意为了白胖子的手指设计得宽大一些。他在白胖子的对面相对而跪,将戒指缓慢地套在他手上。

  “哦,糟糕,下雨了。” 祥哥看着飘下来的雨丝说。

  “那又何妨,” 白胖子说,“雨必将落下,但我们必将不分离。”

       

    

后记:

虽然整篇文章无可争议是临时草就的,但是其中的某些片段一直在我脑海里面闪回,可能闪了有几个来回(捂脸),包括毕业酒会,包括孩子们心理的七七八八,包括对于毕业的一些看法。对我来说,我实实在在念了18年书(如果按照开学短暂出现的读博想法可能更多——但是没有!我还是决定硕士秋招了),今年就是我学生时代的尾声。

抛出过剩的自我意识,说胖胖和祥哥。现代au很多都是把他们按照古代身份直接去代换到现在,金融行业精英啦搞事业的总裁啦,我笔下的他们可能是最躺最摆心态也最好的version了。工作简单稳定、面对着一群单纯(而喜欢惹事)的学生、假期出去逛逛街谈谈恋爱,在繁华的闹市中反而是一种取静的做法,这对我来说也暗合了他们曾经设想过的“另一条路”,也是众多au可能性中的一种可能性。

大家看个快乐就好,生活中快乐最重要!

祝大家七夕快乐!


鹫畔横江

【鸳鸳双囍·柳月】紫藤花

*七夕贺文 9.5k 编了一些剧情 无伤大雅 祝君食用愉快

*至于为什么我一个史盲在这啃手指头编故事 当然要赖某人的好哥哥了

 

 

 

(一)

 

雍正十二年 九月二十八日

 

“我素来欠你情。”

 

 

 

皇帝再不复当年的心性了。

 

他没有办法再像早几年那样通宵达旦,战败后的怨气他承了,一些人的亏空他也放了,只是坐在养心殿写下朱批之时,他时常会有幻觉,会看到一个人枯瘦的手指。回过神来之后,什么便也都写不下去了...

*七夕贺文 9.5k 编了一些剧情 无伤大雅 祝君食用愉快

*至于为什么我一个史盲在这啃手指头编故事 当然要赖某人的好哥哥了

 

 

 

(一)

 

雍正十二年 九月二十八日

 

“我素来欠你情。”

 

 

 

皇帝再不复当年的心性了。

 

他没有办法再像早几年那样通宵达旦,战败后的怨气他承了,一些人的亏空他也放了,只是坐在养心殿写下朱批之时,他时常会有幻觉,会看到一个人枯瘦的手指。回过神来之后,什么便也都写不下去了。

 

四年时,他以为那是天赐的良缘,桩桩件件都与他的心意相合,可到了现在才知,那都是注定的谶言。马武几月后即逝,马齐仍活得硬朗,恰与他二人如出一辙。那时他看着马齐伤感,自己心中却并无什么波澜,他一向不是顾念人情的人。能够望着怡王精瘦却意气风发的脸,他只剩自负的侥幸和昏乱的贪慕。

 

皇帝时时怨自己,怨自己自诩通晓命理,却看不清何为命运的外应。一颗一颗咽下那些丹药,肌肤发烫的时候,思绪支离破碎,再组不起那些怨怼,他的自伤才能稍微轻一点。

 

遣了人守在外面,皇帝渐渐觉得灵台飘飘然,握紧了手里的鼻烟壶,他自喃喃道:“甘珠尔来求朕,叫朕不要放那么多东西给你。弟妹是个好的,你走之前说的话,她都听进心里去了,只是朕不会准。那些话是你与她说的,我又没听见,自然也不算违了你的遗命。”

 

皇帝总觉得对于胤祥,他尚有一些无从知悉的事情,可却从未想过开口去问谁。借着丹药的劲儿,他忽觉自己接上了一点神识,可也仅仅是站在南天门外,看着神仙在天宫之中自在优游。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关于他亲弟的,便如同一座自鸣钟,废弃在这天宫的某个角落,犹然走着字,而在那颤动的表针之外,万古如长夜。

 

“到底要如何对你,我已想不清了,人老昏聩,但凭心意做事吧。”

 

皇帝未曾察觉自己的眼角已经湿润:“我素来欠你情。”

 

 

(二)

 

雍正七年 十月十七日

 

“吾弟,为天下至公之贤王。”

 

 

 

十三弟,你一世清白,倒肯亲自来做一回奸宄,替皇上四哥背了这诛兄屠弟的大恶。

 

阿其那彼时如此说。

 

怡王手段高明,雁过尚且留痕,他怡王人瘦,即便踏雪而来,雪中也是无印。

 

年羹尧彼时如此说。

 

直隶和江南的百姓虽不知道他二人说了些什么,却似乎都不大同意他们的说辞,地方官的折子里往往不吝对怡王的溢美之词,出自于他们自己,抑或出自于百姓。皇帝见到那些奏报自然高兴,可有一点不大高兴的是,四年时给怡王写的好词太多,目下想不出什么新词来,皇帝甚为头痛。

 

更令他头痛的是,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药味,还是怡王身上的,皇帝已然分不清了,他没有怡王那样精的鼻子,闻不出鼻烟配方之间的细微差别,自然也无从知道那苦人的药气是谁的身上散出的。

 

怡王请命的双手抬起来,那股药气更甚,苦得皇帝一阵阵地心悸,再想起那八个字,忠敬诚直,勤慎廉明,亦觉得全无当年书下时的心满意足,反而只有难言的闷闷。

 

他说九凤朝阳山仍有不美之处,要再去京畿亲自考察,他不说自己病得痛苦万分,也不说两个孩子走了,他难过得夙夜难寐。

 

这八个字似乎将他余生锁上了,皇帝琢磨着那八个字,进退维谷:“十三弟,你有时对朕太过上心了。”

 

怡王自然知道皇帝的软肋在何处,恳切道:“若不是阿哥当年肯给弟一道办差的机会,弟怕是想为阿哥做些事情也不得法门,眼下有此机会,阿哥便就当作是补我从前的缺憾吧。”

 

见皇帝似是忆起了往事,怡王又道:“吉壤一日不定,臣心一日难安。”

 

可谁曾想,皇帝的脾气几年下来,不但全然没了身为雍王时的淡泊,那块戒急用忍的牌子更是如同白写了一般,这一句话便让他瞬间大为光火:“那你便难安着,是朝中无人还是尽皆废物?哪轮得到你怡王一步步瘸着过去。”

 

“皇上!”怡王慢慢地跪下了,“臣……臣是想保全……”

 

“你想保全什么?”

 

“皇上莫要再问了……”

 

皇帝冷哼一声:“朕知道你想保全什么。”却又终是叹道:“你想保全你和朕的生前身后名,可头先七年的种种都做下了,何必再多添这一笔呢?”

 

“皇上,臣不敢,臣只是担心,若臣生出半分懈怠之心,恐会遭天谴。”怡王抬头去看他。

 

“真有天谴……”皇帝怒极反笑,“真有天谴的话,你我也用不着拿命来填这社稷了。”

 

“皇上既也有以身填社稷之心,便能懂臣。”怡王目光如炬,抬头望着皇帝一字一句道,“舍此世,以图万世。臣心如铁,甚于姜维。”

 

皇帝被他盯得一怔,即便是这样强力的时候,怡王却还是那么淡淡的,他曾经并非如此,皇帝陡然明白了。

 

“因为皇考?我也是皇帝,你便将我也当供桌上的牌位一样供着了吗?”皇帝半跪着去捉住怡王瘦弱的双肩,“四十七年的刀就那么利?疼得你到现在也缓不过来?可知你若还是放不下,你便会也成了一把刀,我与你是亲兄弟,你的血连着我的血,你若还是经年累月的疼,那把刀砍的人、伤的人也有我啊!”

 

怡王仍冷静得出奇:“皇考如天之德,臣如何会有怨怼?至于皇上方才说的,臣会伤您,更是折煞臣的事,臣没有那个能耐,亦绝不会做。”

 

皇帝颓然,他望着弟弟坚定的脸,渐渐地生出一股无力感,本以为四年时用尽心思的弥补,能将他旧日的悲恨消了。可谁曾想,悲恨是消了,但那经年累月的磨折和他的心头肉缠在一起、长在一起,将那发黑的悲恨挖走的时候,也挖走了怡王的心。

 

手尖上开始不断地冒出凉气,皇帝几乎就要承受不住,他突然觉得迷茫,再回到七年前他会怎么做,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还是会一样的不明智,不明智到全然忘了宿命会将每个人的时间都安排得不同。

 

“朕的医术和刘声芳一样,虚名在外,却难治一人。”

 

皇帝恍惚跌坐回于榻上,他望着怡王垂下的眼,心痛至极之时,却突然觉得心泉迸出,冰凉灵气掠过胸口,他想,这是上天交由他的一个美梦。太祖爱读三国,他们自然也烂熟于心,昔日刘关张立誓同死,却无一人有人送终。他与怡王若能同日而死,此世、万世便都成了史诗。

 

无端地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夜晚,想起皇十三子落寞却锐利的脸。

 

“你去吧。和高其倬一道去,务必把这份差事办得天上有地下无。若那份难安能叫你活着,朕愿你此生不再展颜。”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吾弟,为天下至公之贤王。”

 

 

 

(三)

 

康熙五十三年 冬月二十三日

 

“皇父早说过的。”

 

 

 

抢了胤祥的差事,圆滑如胤禩,自然是要特意寻个机会好好赔罪的。汤山地气暖,胤禩觉得此地甚好,想是与胤祥那条病腿也有益处,他长久地住在宫里,平日怕是也无甚机会得此好泉疗养,故而特意备下薄礼,又遣了近侍邀他前来。

 

胤禩听胤禛提起过几次,说胤祥的病势不好,眼见着他来了,却看不出他的右腿与常人有何异处,这些年不过是眼见着他越发清减,精神上还是照旧的足,胤禩不禁心有戚戚,担心着自己这份礼送得不尽人意。

 

“让八哥久等了。”

 

胤禩起身相迎:“十三弟来得正巧,饭食刚好备下了,你我一边吃饭一边叙话。”

 

“这……”胤祥见那桌上的菜品个个珍贵,脚步迟滞了些,“八哥不会是为了前一阵子差事上的事,要来给弟赔罪吧。若是如此的话,便是折煞弟了,可不敢久留。”

 

“兄弟之间也要讲些规矩嘛,”胤禩揽过胤祥的肩膀,语气隐秘而讨好,“十三弟,你我原是一样的人,每日所图,不过为了活得安然些,何苦要做那生分形容。”

 

他自然是在暗指他二人在皇帝面前的境遇,胤祥却不由莞尔:“八哥说笑了,你我自然是不一样的人,我比八哥还要不如。”

 

还未及入座,胤禩的笑便干涸在脸上,他不知道为何胤祥突然在言语上如此夹枪带棒,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腾于肚腹之间,他突然想到自己一日前送出的那两只海东青。

 

胤禩皱眉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胤祥心中暗道胤禩还是聪明,却只摇摇头:“弟什么都没做。”

 

近来一两月的事项一一浮现在胤禩眼前,奉天战船朽不堪用,奏请拆造,此事所需木料交由浙江巡抚去办,胤禛这些年出京游历得勤,与浙江巡抚亦熟悉些,皇帝自然而然地把事情交给了他。他又欲给胤祥个在皇父跟前得脸的机会,便与胤祥说了,不日就要启程。工部的差事油水大,胤禩虽也想派了亲信前去,只是皇父发了话,他也无甚好说的。

 

不出半月,奉天果然来了密信给胤禩,言明十三爷与其部下几要查明他与胤禟在此处的生意,求他派人来救,又知良妃的忌辰快到,胤禩又纯孝,皇帝临行之日已定,想他不定随侍,便顺道提及了献鹰之事。

 

虽说胤祥素来淡泊,又不受皇父重视,即便查出些污糟事也不会怎样,可胤禩自是不会真让事情全然败露。胤祥何等敏慧,见人来了便知是有难言之隐,干脆上书称病,回京做了甩手掌柜。冬月十五之时,阿灵阿的门人献了五只海东青来,胤禩挑了品相最佳的两只,当作不能随驾的赔礼。

 

一股无力感渐渐使他的四肢酸软,他似乎命中注定要落入这个圈套,而胤祥几乎站在一个必赢的高地,因他笃定了他是偏护之人,绝不会开罪于他人,断其党羽的财路,也笃定毙鹰之事沾了他与胤禟的阴私,他开不了口重查。欲报无门,进退两难,胤禩登时万念俱灰,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这绝境是他自己一步步心甘情愿走过来的。

 

如胤祥一般的人,怎会不知深浅,勾连出与他相关的事呢?查下去他失尽人心,不想让人查下去,便只能被人所引。胤禩望一望那始作俑者的双手,瘦骨嶙峋,洁净之极。

 

眼见着他的脸色愈发灰白,胤祥适时轻轻道:“那两只海东青,是由阿灵阿的门人进献,八哥你亲自挑选的,务要放宽心。”

 

“你……”胤禩一向和善的面庞蓦地变得阴骘,“自二阿哥被废后,皇父早已不信我,十三弟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对我这个废人下手呢?”

 

胤祥仍是一派低眉顺眼:“弟方才已说了,此事与弟毫无干系,阿哥若是非要这么想,那便随阿哥的吧。”说罢便施了礼要走。

 

胤禩一把拉住他的臂膊:“你为何来此见我?”

 

胤祥微微使力,除掉胤禩的手,淡淡道:“日后不便登门拜访,弟当然要来与八哥叙叙旧。”

 

“老十三!”胤禩忍不住暴怒,“你和老四沆瀣一气,一个假作清高,一个机关算尽,试探皇父心思,事成则杀我圈我,未雨绸缪,心毒至此!”

 

胤禩不知道的是,他将来却并不会惨死在皇父刀下,胤祥早已措定了事情的结局,他将杀鹰的毒药下在奉天,与身在京师的天潢贵胄自然无关。更何况,若真彻查下去,只会牵扯出一年前得麟旧案的相关之人,他与旧太子党仍走着关系。故而真要究起来,二阿哥的疯病怕是时隔多年,又要大犯了。

 

可即便没有铁证,皇父眼明心亮,保不齐要将他问罪,胤祥全不在意,他仅仅是在赌。往赌坊暗巷里走一走,身无分文却豪掷千金者多的是,他也一样。

 

皇父想是不会再有那种将二阿哥挫骨扬灰的心力了,即便悍勇如他,也受不住反复刺心的伤痛。但他也终会发现此事与四十七年的光景别无二致,年老之人的慈心会让胤禩得到一丝喘息,使他的野心残破却不死,而这份残破的野心,因着他的骄傲,永不会尽数献给他余生唯一的出路——胤禵。

 

“八哥不必带上四哥,他实不知此事详情。至于我,”胤祥站定在门口,侧回身冲着胤禩笑了笑,“皇父早说过的。”

 

“什么?”

 

胤祥扬长而去:“不得不防。”

 

 

 

康熙五十三年 十月十五日

 

“终有一天……”

 

 

 

“下月二十日是良妃母的忌日,赶得不巧,想必八哥是不会随驾皇父了。”

 

胤禛手中的念珠不停,一句经文念完,腾出空来答胤祥的话:“皇父日理万机,哪里会全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老八若不赔礼,便是他不孝了。”

 

“阿哥说的在理,依八哥的性子,该是要送些最好的东西给阿玛。”

 

“老八向来在意这个,必不会让别人因为出身看扁了他。”胤禛哂笑,“再不济,还有老九这个财主呢,几万两银子下去,除了金銮宝座,什么好东西买不了。”

 

胤祥闻言淡笑:“出身不好并非什么难处,皇父便是因我出身不好,不沾八旗事故,才选了我为二哥的副手。八哥却不懂这一点,他靠这些人起家,自然也要因这些人败落。”

 

胤禛仍口中念念有词,闭眼与胤祥道:“他败不了,却也成不了。皇父不曾真的将他放在心上,故而他虽左右逢源,皇父也不会罚他。若是二哥与他相同行事,只怕天都要翻几个来回,哪会如他眼下一般滋润?”

 

拇指停了捻念珠的力,胤禛睁眼叹气:“十三弟,你一向聪明,该不会不知道我说的这些。你既知道老八成不了事,便不要怕牵扯到老十四,我与你的情分,岂是他能比的。”

 

胤祥却笑了:“阿哥,一母同胞兄弟,到底不一样,胤祥心里还是有数的。”

 

又在说这些酸话,胤禛拿他没辙,不想骂他也不想安慰他,复又拨起念珠来道:“额涅生我却不亲我,你说的这话不是正论。”

 

“额涅走得早,幼时在德妃母处待的那段时日,我也已不大记得清了,弟不懂个中滋味,信口胡说的,阿哥不要放在心上。”

 

胤祥仍是云淡风轻,可胤禛听了实实心疼,他恰恰又不是那会做温软之态的人,思来想去,这一段经文到底是念不完了,胤禛撂了念珠在腿上道:“你是不懂,你也不该懂,你我比一母同胞的兄弟还要亲,何必要去懂那不如你我的情意?”

 

他果然这般毒舌,胤祥惯爱听他的尖言冷语,不惺惺作态,也不讲些天理伦常的陈词滥调,没得叫人浑身松泛。

 

胤禛不惮于说出他的笃爱,世上亦没有将他人情深抛弃之理,胤祥便也欣然承下,更何况,他二人到底有血缘在,谈起这些事来,反倒多了份天赐的惬意。

 

想到这里,胤祥不免松了神志,弯起嘴角缓声道:“阿哥,八哥要倒大霉了。”

 

胤禛微微瞪了眼睛望着他。

 

“我欲使些手段,只有天知道,八哥和十四弟,注定是没有这样的福分。”

 

“……”胤禛的语气阴冷起来,“你要在皇父巡幸塞外之时动手?为什么不跟我说?”

 

胤祥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道:“阿哥莫要问了,弟不过是推了八哥一把,如闹市中着白衣走过,出来时,怎知身上脏污是谁所为?”

 

形容得倒轻巧,胤禛努力抑着自己的怒火,怕自己又太激动口不择言,顺了几口气下去,他方才冷冷开口道:“马尔汉这辈子过得憋屈,一把年纪才得一个儿子,七个女儿倒个顶个的好,老幺却又嫁给了你这个不要命的。哪怕皇父查不出实证,只要他老人家心里存了个疑影,你一大家子要怎么过?”

 

此言尖刻,可胤祥却不觉得他真的欠谁什么,皇子、内臣的头衔一层层加在身上,他却似乎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一般,皇父封了谁、赏了谁,都与他无关,左右也不会是他。谁被御史参了,谁的家眷在闹,都不会是他。除了与胤禛说两句话,能让他还记得,在这世上,他还有一个骨肉兄弟,一个肯说实话赞他两句,肯把他放在眼里心里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包括他自己。

 

故而他觉得能做的,似乎只有给,不计一切地给。

 

胤祥面露出一丝疲惫的微笑,软声道:“我本就是平头阿哥,虽说领着贝子的俸,可德不配位就是不配,两手空无一物,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什么配不配的?"胤禛向来最不爱听胤祥自怨自艾之言,"我和你是至亲兄弟,你和我有何不同?眼下我领着亲王俸禄,你不配,我岂不是更不配!"

 

见他实在生气,胤祥便又和他讲几句道理:“八哥的事,届时去查,也都会是他自己做下的,即便查到我头上也怨不得我,因缘际会罢了,无非再挨皇父几顿训斥,总归这些年我也没有听过一句好话。”想到此处,胤祥眼色如锋刃,“四十七年的纰漏,已使我此生剧变,我又如何会再犯一样的错?阿哥,你只需静待佳音。”言罢便要走出房门。

 

“站了!”胤禛厉声叫住他。

 

胤祥驻脚,转身看着胤禛大步冲他走来,神色却未有他想象的那般愤怒,胤祥蓦然一怔,只听得胤禛字字清晰道:“放手去做,十年之后,无人会知你今日所为。”

 

这该是他第一次说得这样坦荡。胤祥觉得,他听到了人生的机窍被拨动的“咔嗒”声,胤禛的双手握住他的双肩,握得他经脉微微阻塞,气血反冲,手掌弯起的须臾,天命已然降临在他的指尖。

 

“终有一天……”胤祥垂眼淡笑,“终有一天,我也会变得贤良……”

 

在我成为阿哥你的亲王之后。

 

他没有说出口。

 

 

 

(四)

 

康熙四十九年 七月初七日

 

“我有。”

 

 

 

“我目下不过闲人一个,阿哥只当多了个长随就好。”胤祥快退两步,拦住了他兄长的去路。

 

胤禛一张冷脸:“十三弟说的哪里话,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子,去岁生变后,我听说你的右腿便不大爽利。”

 

“不碍事,难为阿哥还记得。”胤祥知他不愿意,索性呛了胤禛一句,“毕竟阿哥此行是要去拿人,恶徒不长眼,阿哥的身手我又清楚,自然放心不下。”

 

胤祥知道胤禛不全然信他,可自己的哥子就是这么个性子,先软磨硬泡就是了。

 

力不如人,胤禛无奈:“愿来便来吧。”

 

胤祥见他松口,狡黠双眼不免沾了不少笑意,跟在胤禛半步后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他道:“四哥向来深受皇父信任,皇父也多次指名要四哥你挑大梁,只是四哥此去或许有所不知,要拿的人不少,可这里面有些人暗中是二哥的人,拿与不拿,如何去拿,四哥要清楚才好。不能得罪了他,却也不能让他知道你清楚他的暗桩是谁。”

 

胤禛微讶,低声道:“十三弟……为何要与我说出这些秘辛。”他自是没想到胤祥会特意来提醒他。

 

胤祥并未答他,只自顾自道:“阿哥下面要去拿的,便就是二哥的人。我恐阿哥此行涉险,特来做个护法。”

 

“这……”胤禛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合常理之处,“皇父素来宽仁,也实无处决之意,不过是打算揪出几个元凶首恶,这些人再借着太子爷的势,怕是也不至于狂妄至此。”

 

胤祥默默地叹了口气:“阿哥……二哥已不是从前那个二哥了,他的心性变了。”

 

胤禛不敢置喙,只望着胤祥,盼他继续说下去,胤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继续道:“弟过去有良策,可二哥往往不愿听,说了反倒叫他生气,故而我也不说了。可谁曾想……”

 

聪明如胤禛,自然一下便知他所指:“你是说,彼时正蓝旗下嚼舌头的几个人,是另有隐情了。”

 

要拿之人的府门已在眼前,胤祥未置可否,却道:“阿哥进门后要当心。”

 

大门未锁,房门紧闭,端的是一派吊诡,胤禛一行人进了院中,同行侍卫高声叫人,仍是一片死寂。察觉不对,二人正欲退出,胤祥耳中忽有微声,大呼:“阿哥小心!”

 

一口重刀破空斩来,胤祥猛推了胤禛在地,回身抽刀便挡。重刀蛮却力大,饶是胤祥刀法再好,也不得不连退数步至园中假山,身有着力,胤祥一记寸劲,引得那重刀偏向失势。电光火石之间,那自寻死路的狂徒已经伏诛,胤禛撑地起身,只见胤祥面上似有苦色,再见他身歪一侧,显然是右腿吃痛,受不上力。

 

胤禛忙上前扶住他,急道:“十三弟!”

 

胤祥白着一张脸摆手道:“无妨,我平日练得多,挡这一下不碍事的。”

 

“你!疼成这样还叫无碍!”胤禛几乎要喊起来。

 

胤祥望着自己的阿哥又急又怒的脸色,忽然淡淡地笑了:“阿玛一月前说我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叫诸位兄弟不得不防我。”

 

“说这些干什么?先回宫里找太医瞧了再说!”胤禛一把架住他的臂膊,行了两步又略温下声来道:“阿玛一向言辞犀利,咱们兄弟之中,哪个是没被他老人家骂过的。你四哥我头几年就没少挨骂,可说过了便也过了,阿玛还是记挂着咱们的。”

 

胤祥苦笑,他又何尝不知,皇父的仁慈,仅是一道保命符。可他才不过二十五岁,若真要他将此生志趣从纵横江山换为苟且偷生,命运未免太险毒了些。

 

他道:“胤祥自认还有点用处,虽受皇父申斥,可总还是不甘心,还想把自己这点血气,托给可付之人。”

 

胤禛闻言,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他素来知道胤祥志高,故而从未想过他能说出这样的话。

 

心念微动,胤禛沉声道:“见十三弟精干如此,惜乎从前明珠暗投。”

 

直白至此,饶是胤祥也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他不免感喟:“有四哥这句话,弟这下半辈子便被点活了。”

 

“阿哥,”胤祥拍拍胤禛的手,“不用搀我了,我已好了。”

 

望着胤祥的腿似是真的轻快起来了,胤禛这才微微放开他。往前快走了几步,胤祥再不觉得腿上疼痛,回身望着胤禛倒着步子与他道:“人活一世,无非造梦又醒梦,若能一生不醒,不能不说是上天恩赐。阿哥向来少言,今日之语,胤祥会听进心里。”

 

造梦又醒梦……胤禛想,他大抵是在说自己续了他的梦,若是这样的话……胤禛陡然生出几分信心道:“少言之人,却未必无心,不说,只是觉得时机未到。十三弟从前不缺我这溢美之词,故而我便留着,到了现在再说,才应了这些话的福气所在。”胤禛开始话多起来,“我诸兄弟中,贤者不少,可总有个先后,其中最贤者,便是十三弟与八弟,只是万事皆有度,他贤得过了头,反倒配不上这个贤字,要我说,真真配得上此字的,唯十三弟尔。”

 

胤祥听他一番宏论,倒觉得有几分稀奇,且不说胤禩贤名在外,更何况他二人即便幼时亲厚,可他从不觉得四哥是个话多的人,不免心生疑窦:“我如今门可罗雀,阿哥该不是看我颓废,故意来激励我的吧。”说罢他又觉得不妥,即便是骨肉兄弟,可生在这帝王家,若是全无用处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人来与你说一句好话。

 

他已守够了冷门槛,吃够了闭门羹,自己混沌着跟着四哥来办差,为的不就是目下这席话吗?更何况,四哥说的要比自己想的热烈光彩得多,何以真的听到了,却在此处退缩……

 

胤禛见他眼神飘忽不定,一把拍上他的肩,回他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四哥虽然嘴毒,却从不扯谎。”

 

胤禛没再听到别的,只从自己的手上觉出胤祥的肩膀软了,又听见他低低地道了声:“多谢……”。那声音不似他平日里听到的胤祥的声音,多了几分老成,几分了然,有什么东西住在胤祥身体中了,恰通过他的口风透出些暗示,胤禛觉得,那是一种孱弱的希望。

 

二人回程,走在街边,越发觉得人多起来,胤祥望见二三十步开外有一棵系满了红布条的老树,恍然明白:“今日原是乞巧啊。”

 

商户们燃起了自家的灯笼,一条街上,灯火点点,人语绰绰。似如仙游人间胜景,胤禛忽觉自己不属于此,却陡生欢喜。稍微偏一偏视线,胤祥的肩头就在离他的肩头一寸远处,仿佛能察觉到自他的身上散出的温热,胤禛心尖上泛起一阵异样情思,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胤祥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侧头问道:“阿哥可有愿望吗?”

 

胤禛微笑着摇头,胤祥不知道他是嫌弃许愿太过幼稚,还是不愿让自己看出他最真的愿望所在。

 

但胤祥也不愿去想,他不在乎那些日后全能明白的东西,一切都已明了,他只道一声:“我有。”而后自顾自地走到树下合起了双手。

 

要做贤王,可却不是另一人的贤王。若上天佑我阿哥继承大统,佑我能尽辅佐之能,胤祥愿以余寿相抵。

 

要将话说得如此决绝吗,毕竟才不过是个开端,他略睁开眼,有一瞬的迟疑。可他回忆起自己立誓时的轻快,有些事情,原是无需过多思辨的,他方才已然明白了,想得太多,反倒错失了良机,上天指了明路,只消欢欢喜喜地去走就好了。

 

沉吟片刻,他又觉得该与神仙做个约定,叫他好知道神仙听到了他的愿望没有。便重新闭上双眼,继续在心中默道,如上苍应我,请允我得见……他想了想,不能是太常见的东西,也不能太过少见。

 

他将手掌合得更紧了些,心道,如上苍应我,请允我得见紫藤花。

 

锣鼓声牵着一阵惊雷似的叫好激开了胤祥的双眼,天色已墨蓝,当是七夕的晚戏,胤禛从他身后走近问道:“演的什么,阵势这样猛。”

 

人声嘈杂,听不清唱词,两人走近了些看,胤祥了然道:“《神亭岭》,戏班子惯爱用它开场的,阿哥你瞧,”胤祥伸手指了指台上酣战的二人,“这是孙策正大战太史慈呢。”

 

胤禛望一望台上的两个武生,又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我瞧台上这孙策的身手,不过是武行惯用的花拳绣腿,比起十三弟你方才,差了可不止一星半点。”

 

胤祥也不羞赧:“你我兄弟都是阿玛的儿子,阿玛一向神勇,咱们自然也差不了。阿哥虽不爱拳脚,真要格杀起来,他们可正正的不及咱们。”

 

话毕,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早已把皇父的宠爱当作习惯,即使变故如此。一股失落不免从他的口中卷起,越过喉头咽下去,直往他的腹中,只是这份失落还未来得及流到他的心头,便听得边上人不满道:“这戏班子也忒能糊弄,《长生殿》的景用的紫藤花,竟塞到这小霸王的身后充数了,你瞧,假树后头挂的可不就是……”

 

胤祥闻言心头一惊,顺着视线望去,戏台子两端挂着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悠,一下一下正照在那突兀的紫藤上,忽明忽暗,倒像是那藤自己会动,附了鬼,遇了神,得了道一般,隔着虚空钻了胤祥的血肉,沿着脉络刺破他的心包,发疯似地长在他脏腑里。

 

又喜又惊又惧,胤祥几乎觉得自己的手脚马上就要化掉。他扯出一丝淡笑,回身一把将胤禛抱住了。

 

正望着台上喧闹,猛地惊了一跳,胤禛讶然:“做什么!可有这么多人!”

 

胤祥稍微放开他些,笑得一派自然天真:“没什么,忽觉上天顾我。”

 

甚少见这个弟弟神情这样傻,胤禛蓦地心念一动,视线落在胤祥弯起的嘴角上,低声问他道:“你方才许的是什么愿?”

 

胤祥的笑意更甚,却只摇摇头,一声未作。

 

“为何不说呀。”

 

肩头又被重量压住,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愿望,是一句说出口便永不会成真的咒文。”

 

 

 

-fin.

 

 

一瞬欢期万劫缘 我好喜欢这一句

祝两位七夕快乐

 

 

 

進撃の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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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属瞎掰 不用较真

  

反正就素这样鸟


滚走

  

(lft的小图orz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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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菲珥屯图的地方

  详细信息以微博发布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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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hh好玩!今天心血来潮终于get了如何制作最简单的水墨转场hhh[doge]

  

赶脚人间不值得的前奏就hin适合水墨转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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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发视频 能成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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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旧友

苏州(包括怡贤亲王祠(敕建报恩禅寺))游记

  这两天在苏州,今天返程,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写游记。这次与我好友同去,而我抱拜谒祠堂之心,实在大大麻烦于她。幸在她理解,才圆我三年夙愿。

  怡贤亲王祠在山塘街,我来苏州时误以为就在街口,贸然做下攻略,定下第一站就前往拜谒。谁料人到山塘街景区,四处都是会馆,惟不见我心心所念。一问当地人,才知道这地方在山塘街749号,接近虎丘,不愧是七里山塘呐!

  于是耐下性子向前走,一路走去,会馆不断,民居稍旧,但粉墙黛瓦,正统枕河人家。我同朋友都是江南人,我又思怡心切,倒也不曾细看。前往路上风景很好,却是石板路,有些难走。要过两个桥洞(去的时............

  这两天在苏州,今天返程,终于有时间静下来写游记。这次与我好友同去,而我抱拜谒祠堂之心,实在大大麻烦于她。幸在她理解,才圆我三年夙愿。

  怡贤亲王祠在山塘街,我来苏州时误以为就在街口,贸然做下攻略,定下第一站就前往拜谒。谁料人到山塘街景区,四处都是会馆,惟不见我心心所念。一问当地人,才知道这地方在山塘街749号,接近虎丘,不愧是七里山塘呐!

  于是耐下性子向前走,一路走去,会馆不断,民居稍旧,但粉墙黛瓦,正统枕河人家。我同朋友都是江南人,我又思怡心切,倒也不曾细看。前往路上风景很好,却是石板路,有些难走。要过两个桥洞(去的时候靠左会好一点,电瓶车很多),要去的朋友们注意一下,岔路口向左走,我没看清,绕了半圈。






这是祠堂现状,感觉修缮过了,但是进不去。我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在众目睽睽(有条船,也可能没看到我)之下,大声朗诵了和硕怡贤亲王诔和祭文(视频放不了,我发在山海园和抖音b站了hhh,没人能让我社死!)

   我念完我们就回去了,本来想带壶酒过去的,高铁带不了,走过去的时候又忘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却又补全了一部分遗憾,我朋友点了荔枝酒!

  我巨激动,一直和她讲我们雍怡的事儿hhh,她也很耐心的听啦。

  晚上我们在山塘街逛,山塘街夜景绝美,我本想的是要再去一趟的,听说祠堂晚上会有灯。但是晚上人更多,已经很难挤过去,我们只好打道回府。

  晚上在酒店里还是难掩兴奋,写了好多雍怡的诗句,不过有点儿没对齐,老毛病啦。

  第二天我们去平江路,原以为寻不到和雍怡有关的东西了,不曾想走了几步就发现了一家丝绸店😂,它是会取名的,禛丝祥,用丝连接禛祥?

  之后我们去买汉服,和化妆师聊起来,我问她这里有没有他清官服啥的(因为有民族服饰),她说没有,但是这应该是商机欸!还问我为什么要官服,我同她讲了点雍怡,她误以为我是学霸,还夸我一顿hhh


  从拙政园走过去,有个苏州民俗博物馆,在诸园林里难免黯淡,我也抱着四处看看之心进去,却意外发现了官方代餐和合二仙!

  这个真的让我惊喜,群里的太太说台州有,本来已经打算去台州,不料这里就有,也算省去功夫(台州就放到明年了)。

  园林路左转有个苏州博物馆图书馆,里头有很多古籍,仔细找找大概也能找到怡的资料,不过我时间不够,仅仅看了几页二十四史补编和一本清史研究(好像是毛立平教授的)

  后来去狮子林,那儿都是假山。忽然想起过去读过一本书,说圆明园里头的假山草木就有苏州园林的特色,交辉园是一并建造的,大概也会有类似景致?于是蹲在石头上脑补,觉得小怡要是也在这石头上爬来爬去真挺有趣的(那里很难爬,而且绕不出,我和朋友穿的汉服,爬一下踩一脚!),但他应该爬不动罢😭

  狮子林景观(人是我(高马尾)和我的大美人朋友(穿唐制的),懒得p了,反正化妆了)


最后又回禛丝祥给外婆妈妈买礼物,又在另一家店问起来山塘街的祠堂,他们都说不熟,苏州人也不知道之类的,只有叫它“敕建报恩禅寺”才会有人“喔”的想起来,有一个苏州老奶奶努力用普通话给我讲景点,知道我是特意来祭祀拜谒的时候一直夸我有历史底蕴(但是她不太熟胤祥),又被人当学霸。

  最后小街留念,还有老奶奶夸我男装很帅哈哈哈(小短毛被说帅超开心!)在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来想再去祠堂那里一次,想再看一眼。但是当时稍有点晚了(四点左右),山塘街晚上很挤(要去的注意),祠堂那边又格外冷清,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我给外公的礼物还没买(诸位注意了一定一定要认真做攻略呀!),于是最终打消此念,还是去了平江路商业街。

  回酒店后又写了明信片!在〖山塘街〗那张上写了好多雍怡的诗词,不过现在拍不了,高铁上不大方便。

  “三十六陂春水,白头想见江南”,拜谒过祠堂,去过狮子林,苏州之行也算圆满啦!了我三年夙愿!却还是在江南见了怡贤亲王一面,如果有可能,我们涞水再会!

  苏州的雍怡浓度真的很高啊,推荐雍怡人来!不过要做好攻略喔!

  

六六大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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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怡413|雍正王朝】▷ 千百年后谁又记得谁 || 既然离别难免 今生何必相会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纪念十三爷 

剪完才发现有人用过这个BGM,所以只好又做了一个视频 

十三被抬进殿这幕幻视卫青爬台阶,还都是同一个导演的作品 

推荐大家对比着看《汉武大帝》55集开头,按照那段mv的思路剪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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