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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白凝

【新春联文】风雪夜归人

01

00:00。

子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因为和嗑cp的同好唠得十分上头,原计划今天剪好的同人视频最后只完成了90%。

子夜点击保存,关了电脑。

剩下结尾的一小段明天再改吧!

实在是太困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子夜走到床边往后一倒,准备坠入梦境。

然而,就在子夜的身体完全与床相触的一瞬间——

子夜消失了。

床上空无一人。

 

02

01:01。

酒九窝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某视频软件新出的综艺实在太好看了,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1点了。

眼皮开始打架,酒九仍是撑着脑袋看完了结尾的弹幕,才依依不舍地将手机放下。

还差两集就追平了……

但明天还得上班呢,再......

01

00:00。

子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因为和嗑cp的同好唠得十分上头,原计划今天剪好的同人视频最后只完成了90%。

子夜点击保存,关了电脑。

剩下结尾的一小段明天再改吧!

实在是太困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子夜走到床边往后一倒,准备坠入梦境。

然而,就在子夜的身体完全与床相触的一瞬间——

子夜消失了。

床上空无一人。

 

02

01:01。

酒九窝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某视频软件新出的综艺实在太好看了,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1点了。

眼皮开始打架,酒九仍是撑着脑袋看完了结尾的弹幕,才依依不舍地将手机放下。

还差两集就追平了……

但明天还得上班呢,再不睡真起不来了。

浓重的睡意袭来,酒九拉好被子,脑袋一歪。

但就在脑袋与枕头相接触的那一刻——

酒九消失了。

床上空无一人。

 

03

01:06。

狮心坐在书桌前,灯光将他伏案写作的轮廓投射在背后的白墙上。

手头还有几个剧本大纲的伏线没有梳理完,但写作一整天已经让人十分疲惫。

狮心看了看手中的几张草稿纸,叹了口气。

冥思苦想了好几版,总觉得还不够完美……

看来得和总编说一声,延迟两天再交了。

时间不早了,不如先休息,说不定梦里会有更好的想法。

狮心疲惫地合上眼睛,草稿纸从垂落的手中滑落。

但就在纸张与地板接触的那一刻——

狮心消失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

 

04

02:02。

林朵刚煮好宵夜。

热气腾腾的饺子在高汤中翻滚,林朵忙不迭地将它们捞进碗筷,准备大快朵颐。

还有什么比深夜食堂更治愈人心呢。

手机上跳出一条提醒消息,是之前标注的待办事项:

“距离截稿日期还有:1天”。

林朵只瞥了一眼就摁灭了手机屏幕。

明天要交的稿子关今天什么事儿?反正不会来不及的。

猪肉白菜馅饺子的鲜香味儿在舌尖上翻滚,林朵满意地咂嘴。

写作哪有吃东西快乐。

但就在最后一个饺子被她送入口中的那一刻——

林朵消失了。

厨房里空无一人。

 

05

02:07。

哈斯卡刚通关完了steam上新买的游戏,正盘算着写一点过关攻略,好教给行星。

余光扫到日历上画起来的一个红圈,明天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哈斯卡翻了一下手机的备忘录,但发现自己根本没写明天要干什么。

到底忘了什么呢?

哈斯卡皱着眉思索片刻,作罢。

想不起来,明天直接问行星好了。

反正她早就是他的备忘录了。

哈斯卡起身去洗漱。

但就在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刻——

哈斯卡消失了。

电脑前空无一人。

 

06

03:03

禽秦放下面前的课本。

期末周的熬夜复习让人神志不清,但明天的考场上必须保持优雅。

夜色已深,尽管白天紧赶慢赶地整理了所有笔记,但还有好几页的重点来不及背诵。

禽秦揉了揉眉心。

我命由我不由天,是时候使用一些渗透复习法了——只要把课本垫在枕头底下,知识就会自动从浓度高的地方渗透进浓度低的地方。

合情合理。

这么想着,禽秦把笔记往枕头底下一塞。

反正10点才考试,剩下的重点睡醒再看也来得及。

禽秦满意地闭上眼睛。

但就在眼皮完全合上的那一刻——

禽秦消失了。

床上空无一人。

 

07

03:10

白凝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

噩梦过于真实的质感让她足足缓了好一会儿——梦里她成了通缉犯,被一位自称是赏金猎人的黑衣人疯狂追杀,从公寓的地下室一路狂奔到九层天台,最后退无可退,翻身从天台栏杆一跃而下……

呼……还好醒了。

黑夜仍在继续,白凝辗转反侧后仍是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刷各种APP。

下拉,下拉,下拉。

上滑,上滑,上滑。

白凝越刷越精神。

至于睡觉嘛……

这也不是她想拖延入睡,确实是睡不着,而且要怪也只能怪手机太好玩了。

白凝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了新的短视频。

屏幕突然暗了下去,白凝疑惑地戳了戳界面。

手机死机了?

但,就在屏幕重新亮起来的那一刻——

白凝消失了。

床上空无一人。

 

08

04:09。

“下次有空,再聚!”

能能倚在门边,笑嘻嘻送走了最后一位参加party的朋友。

凌晨四点的客厅里,酒瓶、蛋糕、气球、彩带和各种小零食散落一地,看起来十分杂乱。

能能抓狂地挠了挠头。

和朋友一起在家里搞新年派对是很嗨,但现在她有点嗨不动了。

酒精上头令人昏昏欲睡,能能撑着眼皮,划拉着手机相册。

今天拍的照片够发好几条朋友圈了,明儿她一定要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P图技术,顺便随机吓死几个i人朋友……

这么想着,余光扫到满地的狼藉。

好烦,不想收拾。

今朝有酒今朝醉,至于整理什么的,明天再说吧。 

踢开脚边的气球,能能随手抓了一件毯子,身子一歪瘫在了沙发上。

然而,就在她瘫下去的那一刻——

能能消失了。

沙发上空无一人。

 

09

05:07。

德德熬夜追完了小说的最后一章,但整个人毫无睡意。

她最爱的那对cp,居然被作者写成了be!

说时迟那时快,德德火速打开了word文档。

既然原作者不给糖,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文思泉涌,德德的手指在键盘上疯狂舞蹈。

等德德心满意足地敲完最后一个字,才发现居然已经九点了。

给她四个小时,换来万字奇迹。

德德揉了揉酸痛的颈椎,饥饿感袭来。

她起身去厨房搜罗昨天吃剩的面包,打算随意对付掉早餐。

没办法,实在是写得太投入了,一不小心就拖延了吃饭的时间……

然而,就在德德咬下面包的那一刻——

德德消失了。

厨房里空无一人。

 

10

06:12。

行星被楼下电瓶车的报警声吵醒。

迷迷糊糊摸到床头的手机,行星摁亮屏幕,扫了一眼时间。

现在才六点多,天色还是暗的。

到底是谁不小心碰到了报警器,大清早滋儿哇啦地叫个不停。

行星一边想着,一边翻出床头柜里的耳塞戴好。

——本来打算从今天开始做14天晨间瑜伽打卡计划的,但鉴于今天没睡好……

行星缩回被窝。

——瑜伽这件事,还是等明天睡饱了再开始吧。

然而,就在行星掖好被子的那一刻——

行星消失了。

被窝里空无一人。

 

11

07:07。

追木按掉闹钟,特意起了个大早。

距离六级考试还有一个月,吸取了上次差一分过线的血泪教训,追木决定这次从基础开始稳扎稳打——比如早起背单词。

追木翻开了单词书的第一页,打算今天背完前30个单词。

“abandon。

aboard。

absolute……”

“诶,我听说食堂二楼的早餐专区根据同学们的建议推出了新品!”

“要不咱去尝尝?”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abandon。

aboard。

absolute……”

“我记得是奥利奥味小蛋糕的得票最高吧?”

“那更不能错过了!我想吃很久了!”

“abandon……”

追木脑子里只剩下了abandon。

拜托,那可是奥利奥味的小蛋糕诶!

有谁能抗拒小蛋糕的诱惑呢?

追木当机立断——背书暂停,向小蛋糕进发!

然而,就在追木丢下单词书的那一刻——

追木消失了。

走廊上空无一人。

 

12

09:12。

灰小悟敲开领导办公室的门,元气满满。

“结案报告我提前写完了,您过目一下?”

“嗯。”领导扫了一眼便将文档放在一边,“正好,这里还有一叠新项目的资料,既然你暂时没事,不如替我整理一下?能者多劳嘛!”

领导笑容灿烂。

灰小悟风中凌乱。

十分钟后,他抱着一叠文件夹走出领导办公室,怨气满满。

原以为提前完成任务能够休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更多的工作。

经此一役,灰小悟大彻大悟:ddl的价值,在于充分摸鱼到最后一刻。

不如等会先悄咪咪读一下哈斯卡安利的那本小说。

这么想着,他起身去泡咖啡。

摸鱼虽不能光明正大,但至少要看起来合情合理。

然而,就在他哼着小曲走进茶水间的那一刻——

灰小悟消失了。

茶水间里空无一人。

 

13

“咳……咳咳……”

浓重的雾气散去,刺鼻气味呛醒了在场的十二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皆是一脸懵逼。

眼前场景实在太过离奇——

被瞬移来的十二人正襟危坐在一张圆桌面前,脊背挺得笔直。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开什么高端会议。

诡异的是,大部分人的着装千奇百怪,其中睡衣高居排行榜第一。

更诡异的是,所有人除了面部肌肉还能灵活使用,躯干四肢皆动弹不得。

酒九一眼捕捉到对面哈斯卡和行星那仿佛便秘一般的表情——她猜,他们正试图挣脱那股钳制身体的神秘力量。

然而努力了半天并没有什么卵用。

酒九心中默念: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一般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好在最后她忍住了。

视线转移,酒九纵观全场,发现每个人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但“惊异”是他们共同的底色。

除了邻座的狮心——狮心淡定得仿佛无事发生。

“?”

酒九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狮心轻抬下巴,示意她看门口。

原来离门最近的地方,还有一个无人落座的空位。

那个位置的装饰看起来特别华丽,像是王座。

酒九心中立刻有了猜测:也许幕后大boss要从这儿闪亮登场。

果不其然,半分钟后,有个全副武装的黑衣人闪身而入,姿势诡异。

他扶墙站定,随后坐上了那个特殊的位置。

“欢迎各位来到审判现场——”

声音是经过变调的,外形是经过伪装的,脸是看不清的,话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

“你们,都是犯了拖延罪的罪人。”

黑衣人阴恻恻笑了起来。

“拖延写文、拖延吃饭、拖延学习、拖延工作……”

黑衣人细数着每个人的罪状。

“你们在现实世界里犯下的恶行,都将在正义的老福特世界受到惩罚。任何邪恶终将被绳之以法!”

黑衣人义正言辞。

“好在古希腊掌管ddl的神大发慈悲,给了你们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

黑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计时器,鲜红的数字“12:00:00”不断闪烁。

“你们有12个小时,找到回家的路。如果能够在倒计时结束前回到老福特公寓,古希腊掌管ddl的神就会免去对你们的惩罚。”

酒九在心中发问:那若是没有及时回家呢?

“若是没有,午夜12点,铺天盖地的暴风雪将会降临,神会让所有拖延的罪人,永生永世被困于无尽的风雪之中……”

黑衣人大手一挥,酒九感觉压制自己的那股力量瞬间消失了。

“回家的线索,就在隐藏在这个房间之中。”

黑衣人按下计时器的启动键。

“现在,倒计时开始。”


14

数字开始跳动,黑衣人再次消失在门后。

解除禁制后,众声喧哗。

“急什么,咱们有12个小时呢。”

追木看起来格外乐观。

“我看你像是23:59才会开始找线索的那种人。”

禽秦翻了个白眼。

“这把啊,这把生死局。”

灰小悟幽幽叹气。

“说起来我还没看过暴风雪诶,如果没逃出去,岂不是能够直接实现看暴风雪的心愿?怎么算,我都死而无憾。”

子夜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

“所以这是个密室逃脱的推理游戏?他黑衣人竟敢算计到我头上,真是——惹对人了。”

哈斯卡兴奋地摩拳擦掌,全然不顾一旁行星担忧的目光。

“诸位。”

喧闹中,狮心站了起来。

也许是身上那股领袖气质过于突出,狮心一开口,众人居然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我想我们应该先分享一下各自观察到的信息。”

酒九侧目望向他。

“我粗略看了一下,这个房间明面上的出口只有两个,黑衣人出现的门,和追木背后的那扇隐形窗。”

酒九沿着狮心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追木的座位后面有一块凸起的木板。

她不禁好奇——刚才大家都被禁锢在座位上,狮心为何笃定木板背后藏着一扇窗户?

仿佛听到了酒九的心声,狮心马上补充道:

“大家刚醒的时候,雾气就是从那里散掉的。如果不是窗,至少也会是个通风管道。”

追木闻言,转身推开木板。

果然如狮心所说,木板背后确实有一扇小窗。

然而窗外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雾气,看不清任何的建筑和风景。

追木用力拉了拉窗沿。

“打不开。”

“也许需要借助什么工具?”

禽秦试探性提问。

“万一这根本不是出口,只是个障眼法呢?”

哈斯卡提出质疑。

“那就去找更多的线索。”

狮心并没有被哈斯卡的质疑动摇,反而顺势引导着大家的思路。

很快,在狮心的建议下,众人开始分头行动。


15

倒计时数字跳动到10:55:30的时候,狮心再次召集大家集中推理。

林朵从圆桌下的抽屉中翻出纸笔进行会议记录,德德自告奋勇充当起计时员的角色。

第一个发言的,是哈斯卡和行星。

“我们发现的线索是通缉令。”

哈斯卡把一沓通缉令拍在桌子上。

“整整12张,在座各位,见者有份。”

行星把通缉令一张一张平铺开来。

“根据上面的印章,这应该是公寓办统一印制的通缉令。只不过每个人的通缉理由都十分奇葩,悬赏金额更是毫无规律可循。”

哈斯卡继续补充:

“但是灰小悟那张有明显的折痕,像是有人刻意做的标记。”

————————

第二个发言的,是禽秦。

“据我观察,黑衣人消失的那扇门上有两道锁——一个指纹,一个密码。指纹解锁的位置有残留的痕迹,密码解锁的数字面板上却很干净,没有一丝划痕。”

“我和追木讨论了一下,最有可能是:输入指纹或输入密码,都能开门。并且黑衣人习惯用指纹解锁,否则他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迅速地消失。”

“但现在看来,我们没有做黑衣人指模的条件——也许寻找数字密码会是突破口。”

“那么数字密码是几位的呢?”

德德追问。

“9位数,面板上有提示。”

“9位数?”

行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抽出灰小悟的通缉令。

“147258369……正好9位数。”

禽秦起身走到门边,输入那串数字。

片刻后响起冰冷的机械电子音:

“密码错误,请重试。”

————————

“还有其他线索吗?”

狮心转头看向众人。

“我这里找到一面镜子。”

白凝站起来,把手中的圆形小镜子展示给大家看——镜子正面是镜面,背面则是一个奇怪的标志。

“乍一看,这个标志和老福特公寓的“L”型logo很像,但仔细观察会发现,圆圈中间并不是“L”,而是一个反“L”字样。”

镜子和镜面对称的图标形成互相映射的隐喻。

白凝话音刚落,酒九突然把一个手电筒模样的东西拍在圆桌上。

“我的线索好像能和你对上。”

“是在墙壁的暗格里找到的。以为是个手电筒,但打开发现是个投影灯。”

酒九按下投影灯的开关。

桌面上赫然出现了和镜子背面一模一样的图案——那个反L型标志。

众人面面相觑,但依然不明所以。

哈斯卡突然拍案而起:真是反了你们的!

行星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

下一个发言的,是子夜。

“我这里有一本相册。”

子夜把相册倒置,直接翻开封底。

“其他照片都平平无奇,唯独最后一页的合照十分特别。”

众人凑近那张红底合照——是一张九人的合影,但都没有五官。

“这不是大家三年前的合照吗?这是追木,这是禽秦,这是卡卡和行星……”

林朵仔细辨认着每个人的轮廓。

显然,照片里缺失了灰小悟、酒九和德德的剪影。

“但我这里找到的集体线索是十人的诶。”

能能甩出一副扑克牌,抹开。

牌面多了灰小悟的,但酒九和德德依然被排除在外。

“……我好像知道了。”

子夜突然抬头,看向三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三个都不是老福特公寓一期的住户吧。不过灰小悟入住得早,还带来了一只猫……”

“而且灰小悟入住那天,正好是老福特公寓二期正式动工的剪彩仪式。”

“我也想起来了——那天,灰小悟是以剪彩特派专员的身份来的。”

白凝和子夜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

“难道灰小悟才是关键?”

————————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灰小悟。

“看我干嘛,总不能是我指挥黑衣人把你们抓到这里来的吧。”

灰小悟摊手。

“再说了,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比你们还想回家呢!”

灰小悟心说还得早点回去给猫添粮,可不能把七喵饿坏了。

“你说得对。”

狮心突然站了起来。

“灰小悟刚刚点醒了我,一直以来,大家都忽视了一个关键问题。”

“光顾着找回家的线索,却对自己从何处出发一无所知。”

如果说老福特公寓的家是任务的终点,那目前大家共处的这个房间,这个神秘的“起点”又在哪里?

有始,有终,才能确定路线如何规划。

“但目前没有关于这个房间位置的信息。”

哈斯卡说。

“哦?你确定没有?”

狮心挑眉,话语里多了一丝针锋相对的意味。

“不知道各位还记不得,当年公寓二期动工时,住户群内部流传过一个都市传说。”

“LOFT公寓存在一个镜像世界——TFOL公寓。”


16

TFOL公寓。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酒九心下一凛,虽然只是个古早的都市传闻,但她依稀记得几个细节:

据说,TFOL公寓是一栋从云端向地面生长的公寓,在这里生活的居民可以像宇航员一样自由漂浮。

并且,公寓的内部构造都与LOFT公寓正好相反——门牌号编码规则相反,住户ID颠倒……

雾气,反向的标志,黑衣人奇怪的姿势,子夜手中倒翻的相册……

电光石火间,线索如同走马灯般在脑中一帧帧闪过。

一切,好像都说得通了。

“门锁的密码是963852741?!”

酒九和追木异口同声喊出这串数字。

与此同时,禽秦也已经冲到了门边。

众人注视着禽秦按下数字。

9、6、3、8、5、2、7、4、1。

“嘀嘀——密码正确。”

门开了。


17

众人抬头向门外望去——

走廊。

一条长长的走廊。

类似酒店的布局,走廊两侧的房间呈对称排列。

但走廊的尽头却被一团灰色的迷雾所笼罩,看不真切。

酒九注意到左侧最近的那扇门上,隐隐透出一丝白光。

“某个自称酷盖的人,要自告奋勇吗?”

禽秦抱臂倚在门边,眼神意有所指。

追木正打算推辞,却不知道被哪个幕后黑手一推,直接一个趔趄跌出了门外。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追木的身体居然悬浮了起来,在推力的作用下堪堪飘出几米。

“失重环境……”

酒九听见狮心的喃喃自语。

十有八九是TFOL公寓了。

众人鱼贯飘入。

“你们快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这里的门牌号是标在门底下的!”

此时此刻,追木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那扇门。

众人小心翼翼地凑近,终于看清了那个数字:1010。

“是酒九家的镜像门牌。”白凝转向酒九,“也许里面藏着线索呢?”

酒九来到门边,试着转动门把手——居然是可以打开的。

白光铺天盖地涌出,淹没了酒九的身影。


18

“阿九。”

1010房内,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

但室内无人,只有一面全身镜。

酒九走近,发现镜子里站着一个同她容貌相似的女孩。

对方笑意盈盈。

“你是……?”

“我是九酒呀。”女孩说,“我是镜像世界里的你。”

“这个世界,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啦。”

酒九问道:

“那你知道回老福特公寓的路吗?”

“嘻嘻,先别急呀。坐下来听我讲个故事吧。”

酒九搬来小板凳,镜中的九酒也跟着坐了下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她叫九九。”

“九九的内心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小九九——比如,她一直固执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能够以一己之力挽救人类于水火之中的超级大英雄。”

“九九把自己想象中的这个人物命名为狮辛,因为她觉得,他会像狮子王里的主角辛巴一样,勇敢又坚强……”

九酒的故事很精彩,不知不觉,酒九竟听得入了迷。

“然后呢?”

“来,给你一瓶青梅酒。青梅煮酒论英雄。”

九酒从镜中伸出手,递给酒九一瓶新酿的青梅酒。

酒九浅尝一口,甘甜的味道混合着清冽的香气,几乎要让她沉醉其中。

九酒带着酒九在小九九的童话世界里游历,见证着主角狮辛从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一路打怪升级,变成了比DC超人还要全能的超级大英雄。

微醺的酒九倚靠在镜子上,唇边泛起幸福的笑容。

这么棒的故事,真希望能一直一直听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突兀而急促的敲门声在耳畔响起。

“酒九!酒九!”

是谁在叫她?

酒九有些恍惚,起身去寻声音的源头。

“别走呀。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镜中的酒九试图挽留。

酒九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自己原本来这里,是要干嘛来着?

酒九有点想不起来了。

笑意盈盈的九酒继续说着故事,但那急促的敲门声却如同扰人清梦的装修噪音般持续不断。

酒九有些烦了。

她再一次站起身来,走向来时的那道门。

门外传来模模糊糊的人声:

“酒九?你没事吧?”

“酒九?你还好吗?”

手心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冰凉的触感突然让酒九清醒过来。

自己是来找线索的,不是来听故事的。

酒九打算同身后的九酒告别,这才发现她已经从镜中走了出来。

“故事与酒我都喜欢,可是抱歉我要走啦,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为什么要走?”

闻言,九酒神色突变。

“为什么这都留不住你?”

“我明明是最了解你的人!你的时间是我的!是我的!”

九酒的身躯开始虚化,霎时间变得狰狞可怖。

酒九吓得连连后退。

“只要你在这里待的越久,我就能活得越久!你是我的!我的!”

九酒用尽全力向酒九扑了过来。

电光石火间,酒九撞开了门——

“啪!”

酒九奋力关上了门,而九酒片刻化为一团青烟,消散在1010的房门背后。


19

酒九心有余悸。

林朵飘过来,轻拍酒九的背。

“还好吗?你在里面待了快两个小时。”

德德指了指倒计时,上面的数字已经跳动到07:55:01了。

“我们进不去,又害怕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儿,只能拼了命地敲门。”

时间流逝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快。

“你手上的东西,是线索吗?”

行星眼尖,酒九这才意识到手中还握着那瓶青梅酒。

“也许是吧……我也不知道。”

酒九顾不上描述自己的遭遇,因为她环视一周并没有发现狮心的身影。

倒是6010房间门口站着禽秦、追木、哈斯卡和灰小悟。

“狮心也进了他的镜像房间?他可能也有危险。”

酒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飘了过去。

“说起来,狮心也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德德再次看了一眼倒计时。

“房间里面有很危险的东西吗?”

白凝追问,酒九点头。

“不知道其他镜像房间是怎样的,但我房间里那个ID倒错的九酒真的很了解我的弱点。”

如果不是喜欢故事和酒,当年酒九也不会给自己取这样的名字。

“还好大家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才把我拉了回来。”

酒九有点不敢想象,倘若自己就那样一直听下去……会是怎样的结局。

众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

“我们要试着叫一下狮心吗?”

禽秦话音未落,6010房间的门却开了。

狮心走了出来,手中捏着一只钢笔,神采奕奕。

仿佛刚刚拿下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心狮那家伙……哈哈哈哈哈。”

一向沉稳的狮心竟然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最了解我”,最后还不是没有在逻辑上辩赢我。”


20

十二个人重新聚集在走廊里,狮心和酒九向大家简要阐述了各自的遭遇。

“也就是说,我们会在各自的镜像房间里面,经历那个最了解自己的镜像人的考验?”

林朵总结。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但每个人具体会经历什么,我也无从知晓。我猜,他们的核心目的就是拖延时间。”

狮心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钢笔。

“不过,只要通过,你们应该都会拿到一个关键物品。”

众人点点头。

“为了避免酒九那种情况再次出现,我建议每个人进镜像房间的时候,最好留一个小伙伴守在门边。”

狮心持续逻辑输出。

“但时间有些紧张了。”

德德习惯性扫了一眼倒计时。

现在数字已经跳动到07:00:26了。

“保守估计,每个人至少会房间里待1个小时。还有十个人没有进去,所以大家最好兵分两路——两两结对,一轮五人,剩下我和酒九机动。如果哪组遇到了问题,我们也许可以帮忙。”

众人觉得有理,皆点头表示认可。

“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

哈斯卡突然举手。

“按照TFOL公寓的门牌规则,子夜的镜像房间应该还是0000。但刚刚从大会议室里出来时,起始的房间号已经是1010。也就是说,按照规则,我们无法推理出子夜镜像房间的位置。”

狮心点点头。

“你说得对,子夜镜像房间的位置,需要更多的信息——比如,去走廊的尽头看看。”

狮心的眼神遥遥落在那个雾气缭绕的地方。

“那我陪子夜去吧。”

酒九主动提议。

子夜和酒九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声交错,酒九依稀听到了一声很轻的“谢谢”。


21

在狮心的部署下,众人再次行动。

林朵&白凝,哈斯卡&行星,禽秦&追木,能能&德德,灰小悟&狮心,子夜&酒九。

六组人向着各自的目标房间前进。

酒九拉着子夜,目送林朵和哈斯卡分别飘进2020和7702号房间。

白凝和行星依照约定守在门外,白凝眉头紧蹙,行星满是忧虑。

再往前飘,禽秦和能能也已经到达3030和9040号房间门口。两人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的同时,熟悉的白光蚕茧般将她们完全包裹。

酒九听见追木对禽秦喊了一句“加油”。

眼前的走廊还在不断延伸,雾气缭绕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酒九和子夜最后告别的,是同行最久的灰小悟和狮心。

灰小悟进入镜像房间后,狮心停驻在原地,给两人递来一个鼓励的目光。

继续前进吧。

“现在,我们只有彼此了。”

子夜声线颤抖,紧紧抓着酒九的手。

有冷汗自子夜的额角落下。

距离那团雾气越近,对未知的恐惧就越发令人坐立难安。

“别怕,我在。”

酒九攥紧子夜的手,两人同时停在了那团不断翻滚的灰色雾气前。

子夜深吸一口气,心中默念着自己的门牌号。

0000。


22

0000。

子夜独自穿进迷雾之中。

迷雾背后果然是一个特别的房间。

与狮心的推测不同,子夜并没有在这里看到自己的镜像人夜子,而是看到了最初发布任务的神秘黑衣人。

黑衣人依然是那副全副武装的模样,但这次他悬浮在高高的王座上,手中托着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恍若掌管命运的神明。

“你好,子夜。”

黑衣人幽幽开口。

“这是哪里?”

“这是TFOL公寓的有求必应屋。”

TFOL公寓居然还有这种隐藏设定?

子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你很幸运,在进来前默念了0000——有求必应屋的门牌咒语。因此,按照古希腊掌管ddl的神定下的规则,第一个成功进入有求必应屋的住户,我可以满足ta的一个愿望。”

“你能让我们十二个人都顺利回家吗?”

“这是十二个愿望,不是一个。”

黑衣人淡漠地回绝了。

“那你能告诉我们正确的回家路线吗?”

“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线索。”

黑衣人从王座上飘下来,将水晶球递给子夜。

手指触碰到水晶球的瞬间,球中雾气散去,子夜看见十二人围坐在一张圆桌前。

暖色灯光下,新鲜食材在火锅中肆意翻滚,十二人举杯畅饮,有说有笑。

而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

子夜看不清众人的面容,但依稀辨认出那是和朋友们欢聚一堂的场景。

“预言家子夜,记住这道神谕——十二圣物合璧,众神归位之日,便是你们顺利回家之时。”


23

“子夜!”

酒九的声音在背后倏忽响起。

眼前景象如潮水般迅速退去,黑衣人和有求必应屋一同消失,子夜手中只剩下了悬浮的水晶球。

“十二圣物……”

子夜若有所思。

“这个东西是你的线索吗?”

酒九指着子夜手中的水晶球,但子夜恍若未闻。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酒九正疑惑,子夜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我们回去找大家,快。”

于是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再次路过各个不同的镜像房间。

灰小悟的考验还没有结束,狮心尽管看起来气定神闲,身体却止不住地在灰小悟的房间外来回飘荡。

“快两个小时了,这家伙该不会真的被困住了吧。”

子夜和酒九继续倒退,此时禽秦、能能、德德的历练已经结束,她们聚集在7070房间前紧张地等待追木的结果。

“你们的线索是什么?”

子夜和酒九异口同声。

禽秦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

“说来荒谬,秦禽的考验居然是比谁更会骂人。”

“一开始我俩谁也不说话,后来她开始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儿,我听厌了。”

“于是我说,爬。”

“她就破防倒地了。我从她手里抢过了摇晃的红酒杯。我说你骂人功力不够,一点也不优雅。”

能能则是摆弄了一下手中的骰子。

“我房间里的能能,也是个赌狗来着。我们决定一较高下。她说就从最简单的炸金花开始吧,要是我能连赢五局,赌神的骰子就归我。拜托诶,这种小游戏根本不是我的舒适区,而是我的统治区。轻轻松松拿下了。”

德德则是举着一个飞船模型。

“我那里的德德性格还怪好的——我跟她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她说你的宇宙速递不开了吗?也许你可以把自己打包成一个包裹寄回去。我们甚至聊得很开心,然后她看在和我十分投缘的份上,把珍藏多年的飞船模型送给我了。”

随后,行星、哈斯卡、林朵和白凝也赶了上来。

行星抱着一本诗集,封面上是她最喜欢的各种星云和星球。

林朵颠了颠大漏勺,说从朵林那里又学到了好几个新菜谱。

哈斯卡则是捧着游戏机,大骂卡斯哈的烂梗一点新意都没有,送到北极去都没法结冰。

白凝晃了晃手中的小试剂瓶,凝白给她的新香水瓶子不光造型好看,味儿闻起来也相当不错,她很喜欢。

现在只剩下追木和灰小悟了。

“吱嘎——”

追木的房间门开了。

只见追木踩着滑板飘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块啃到一半的奥利奥味小蛋糕。

“你们猜猜我是怎么让木追破防的?”

话是问众人的,眼神却是望向禽秦的。

“怎么着?”

“我一见面就喊他,奶盖!!怎么样,我够机智吧!”

禽秦翻了个白眼。

现在,只剩下灰小悟了。

已经两个半小时过去了——狮心在门口喊了好几次灰小悟的名字,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喊七喵吧,可能还有点儿用。”

酒九提议。

果然,众人喊出第一声“七喵”的时候,门开了。

灰小悟提着一柄剑,满头大汗地出来了。

据他描述,他在镜像房间里跟那个名叫悟小灰的家伙比试了足足2个小时的武功,才终于把他手中的剑夺了下来。

“敢利用七喵威胁我,是可忍孰不可忍!”

灰小悟依然忿忿不平。


24

至此,十二人都拿到了各自的线索。

子夜的水晶球。

酒九的青梅酒。

狮心的钢笔。

林朵的漏勺。

哈斯卡的游戏机。

禽秦的红酒杯。

白凝的香水瓶。

能能的骰子。

德德的飞船模型。

行星的诗集。

追木的滑板。

灰小悟的剑。

此时,距离倒计时结束,还剩03:02:10。


25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丝亮光。

子夜将神谕复述给众人:“十二圣物合璧,众神归位之日,便是你们顺利回家之时。”

现在,十二圣物集齐了,那“众神归位之日”又是什么意思?

“还是先去走廊尽头看看吧。”行星挠了挠头,“总感觉黑衣人有什么隐藏身份呢。”

果不其然,亮光所在之处,一个日晷模样的大型双层石雕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

日晷上层本应标注着子丑寅卯刻度的位置,雕刻的却是众人名字的缩写。

“子 酒 狮 林 卡 秦 白 能 德 星 追 灰”,顺时针排列。

子夜走近,发现日晷的下层是一个更大的石制齿轮,一个锯齿对应着一个名字的刻度。

时间的隐喻,在此刻呼之欲出。

而锯齿下方刻意留白的空间,隐隐勾勒出十二圣物的轮廓。

子夜顿悟,随即指挥众人按顺序摆放物品。

灰小悟最后一个收剑入鞘后,咔嚓咔嚓的摩擦声自齿轮内部生出,似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开始推动日晷转动——这,便是众神归位之日的真正含义。

眼前景象令人啧啧称奇。

待齿轮停止转动,走廊的背景墙上浮现出一道新的暗门。

门板向左右两侧滑开,犹如舞台缓缓拉开的幕布。

这一次,又会有什么新挑战在等待着他们呢?

众人循声望去——

德德下意识瞥了一眼倒计时。

02:19:51。

数字不再跳动了。

 

26

“欢迎回来。”

公寓管理员阿獾毕恭毕敬地站在门边,笑容满面。

“难得今年你们提前到家了呢。”

暖色灯光打在地板上,酒九认出门后就是老福特公寓那间金碧辉煌的图书馆。

“大家预订的火锅和下酒菜都备好啦,马上要迎来新的一年了。今年还是照例要给各位赠送一点伴手礼——”

獾转身拿出了十二个糖罐。

“除夕夜快乐!”

众人兴高采烈地接过礼物,节日氛围一下子变得浓厚起来。

行星拧开罐子,转头喂给哈斯卡一颗糖。

酒九、白酒、德德和能能凑在一起,研究起不同颜色糖果的口味。

林朵拎着糖罐陷入了沉思,似乎已经有了开发新甜品的想法。

追木把自己罐子里的糖果倒出大半,愣是要塞给禽秦。禽秦嘴上嫌弃,但还是照单全收了。

灰小悟和狮心靠在一旁闲聊,灰小悟念叨着应该让七喵也来尝尝。

热络的气氛中,子夜忽然想到她在水晶球里看到的那个未来。

原来,相聚才是回家的意义。

子夜望向窗外。

漆黑的冬夜,地上已经覆盖一层薄薄的银白。

下雪了。


END

迷人帅气kaco酱
今天的恶作剧是我其实想跟你滚床...

今天的恶作剧是我其实想跟你滚床单^_^

不接受就当恶作剧

接受就…一刻值千金 不要浪费!

  

今天的恶作剧是我其实想跟你滚床单^_^

不接受就当恶作剧

接受就…一刻值千金 不要浪费!

  

一只飞鸟

【寒七】养父 1

傲寒有个养父,这不是什么秘密。


“你这次回你爸家吗“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将耳机从头上拽下来,他的发质又细又软只能毫无力气的叠在一起成小巧的西瓜头。反差感极强的是,一堆堆烟灰成小山头似摆在电脑桌,嫣红的嘴唇上吐出浓雾。


傲寒美名其曰和他是宿舍友,其实也就是烟酒相投的游戏朋友。最近有一款游戏公司邀请巅峰前十的人参加青训活动选拔,本来就已经在家里混久了的他开始打起精神当“学生”


“回去,不回去我这饭费房子钱从哪里来?”尖锐的棱角从来未曾磨平,那双丹凤眼反射出屏幕光,他挑眉看对面伽罗烂透的招数,伞间随着手指跳跃让敌人眼花。“菜”傲寒深吸一口气,然后立马退出界面不管旁边哀嚎......


傲寒有个养父,这不是什么秘密。



“你这次回你爸家吗“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将耳机从头上拽下来,他的发质又细又软只能毫无力气的叠在一起成小巧的西瓜头。反差感极强的是,一堆堆烟灰成小山头似摆在电脑桌,嫣红的嘴唇上吐出浓雾。


傲寒美名其曰和他是宿舍友,其实也就是烟酒相投的游戏朋友。最近有一款游戏公司邀请巅峰前十的人参加青训活动选拔,本来就已经在家里混久了的他开始打起精神当“学生”



“回去,不回去我这饭费房子钱从哪里来?”尖锐的棱角从来未曾磨平,那双丹凤眼反射出屏幕光,他挑眉看对面伽罗烂透的招数,伞间随着手指跳跃让敌人眼花。“菜”傲寒深吸一口气,然后立马退出界面不管旁边哀嚎的叫喊。



这招以假乱真,不仅把伽罗一击必杀,就连旁边的橘右京都不能幸免。


“你退出来干什么,我这把再打就把澜的表现分打满了。”男生气的想把那人抓起来打一顿,可又想到对方一米九的大个以及看一眼就害怕的眼神,声音又慢慢弱了下来。



空白的聊天背景是一张侧脸,那是攀越山峰后气喘吁吁红润的唇色,高挺的鼻梁和长密的睫毛印在一望无际的夕阳上,这是傲寒拍他的唯一一张照片,他依稀记得,那天的光打在傲寒身上时,男人投向自己目光。



【今天能不能来接我】



【我这边刚结束比赛,还有一场直播…】



“妈的”傲寒的手指很纤细,青筋暴起的时候更是格外亮眼,他不耐烦的踢着桌脚发出抗议,到底一天天哪来的破事把那人占的连给分点他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你叫几个玩的花的,今天我请你们喝酒。”


男孩这边刚结束一局,脑袋似乎还没从紧张的状态中脱离,迷迷糊糊的嗯了几声,把一些重要的事忘了—傲寒就没去过几次酒局,那些狐朋狗友都是傲寒所瞧不起的。后背靠着的棒球服被压的皱巴巴,他只好堆笑问傲寒有没有备用的外套。



“给你”


傲寒顺手把今天某人刚给他买的品牌扔过去。



“…你看起来”一身黑夹克外套在傲寒身上刚刚好,冷气十足的空调都没有常年冰块脸的傲寒冷,可松松垮垮的长度披在他身上略显滑稽。



“反正寒哥的衣服就是贵气”


……


傲寒也没说什么,内衬的黑色单衣将单薄的身材一览无余呈现出来,他从抽屉里取出几条首饰,银黑色的项链挂在胸前,十字架的小挂坠凉飕飕的躺在锁骨上。


昏暗嘈杂的环境一直是傲寒最烦的地方,尽管这里到了晚上就热闹的不行,纸醉金迷灯红酒绿,傲寒花很长时间才消化了这里。不到一会,男孩一反常态的扭捏作态起来,从隔壁领座带来一个男人,同样的俊秀面貌就是多了几分野性。他毫不怯场,露出微笑。“我叫小义,你也可以叫我汪小义”



“小义..昆山sc前队长,我听过你的名字”


“我也见过你,当时你只有这么高”小义把手比到肩膀这里,他打趣说没见过14岁就185的小孩。“你现在可不止这么高了,你小子会很招女人喜欢的,像无畏一样。”



傲寒没有吭声,小巧的脸庞带着的嘴角明显向下撇,他对这种话感觉很不舒服。傲寒那个养父无畏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方式,早就把根正苗红的他给带坏了,明明都是天天熬红了眼去玩游戏,最后近视的居然只有他。



无畏本名叫杨涛,是福建出生的农村人,因为没有什么学习天赋,但早年用手机用的早,就开始对王者这款游戏产生浓厚兴趣,再后来父母的百般催促就业中在修锁和打电竞选了后者。


按理来说一没钱二年轻,无畏再怎么傻也不会选择在这个阶段要个孩子,何况是还不是亲生的。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在无畏电竞事业稍有起色时,在偶然的一次俱乐部宣传教育活动有关孤儿院儿童的生活。



就坐在那张破板凳上,他一手操控着澜,优美的弧线在屏幕上划了个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靠近无畏。那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面貌在那时并不足以引起野王的注意,直到他稚嫩的声音说了句绕后,那双更精致好看的眉眼从屏幕移开,停下操作的无畏被逗笑了,连忙问他叫什么。


男孩没理他,等后来无畏答应给他买皮肤的时候才勉强蹦出几个字。


“陈俊辉,院长爷爷起的。”可能是对条件不满意,他又不好意思的扯住无畏的裤腿,拉不下脸面不去看他的说;“不喜欢澜,那个射炮弹很远的小矮子很酷,我想换一个。”



一来二去,皮肤买的差不多了,人就开始贪的更多了……



精致的丹凤眼盯着空洞的地方,花花绿绿的灯光打在音响设备上,他隐约瞟到熟悉的身影最后瞳孔慢慢放大。


“人都到齐了,寒哥你怎么都不玩啊”招呼完小义的男孩坐回了他旁边,说着就和傲寒碰了个杯,仰着含了一大口。




“你帮我打个电话,号码我发你了”



“然..然后呢?”



可能是酒店音乐声太过嘈杂,男孩也没太听清,暧昧的影子在闪光灯下夹杂。无畏来的时候只看见傲寒懒散的躺在沙发上,一旁穿着今天刚给自家“儿子”买的夹克衫的陌生男人。


他们低头默默私语,无畏一下子火气上来开始揪着傲寒的领子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无畏质问他的恼火样子,傲寒似乎有些受虐倾向,笑着问无畏怎么不去直播了。反正等回头成年了也不需要再领养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这一套话说出口把在场的男孩和无畏都一时之间没了声,最后还是一个巴掌拍在脸上把人请回了家。



反正这种事情他宿友是第一次见,吓得他有几周都没敢去让傲寒去外边鬼混了……不过傲寒家里是有点资产在的,就是教育方面令人堪忧。




这种担忧也算父爱吧



傲寒心里就这么安慰自己,他进门前特地把无畏好久没回来导致落灰的拖鞋拿了出来穿,那双小兔子的棉拖也就正正好在无畏脚上。




“你是不是讨厌我,自从你说你讨厌我带人回家我就没带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上大学非要玩游戏鬼混……傲寒,我真的”黏糊的口音让人心里直发麻,还没散发完的酒味在傲寒身上停留,一瞬间灯光骤暗,无畏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拉扯来,直到听清杂乱无章的打鼓心跳声。





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是不是吃醋了



“不是讨厌你,我都是跟你学的,你听明白没,跟你学的”傲寒俯身一直念叨着,他不喜欢低下头,但他只能低下头。



无畏那一刻不再挣扎了,因为他发现鼓声其实来源于自己。



半舟绿

【桃酷】南京,南京。(久酷视角)

-久酷视角第一人称伪纪实向
-全文5000+ ,记得看后面几章
-南京系列1



南京的冬天其实挺冷的,我一直觉得这里能算成北方,有时候进了三月还会下雪,冷得人心慌。
虽然上个月过了科三把证拿了,但我还是坐高铁来的,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不早,天色昏沉,因为飘着小雨所以倒也看不见夕阳。


曾经无数次我坐在天台上看南京的落日与梧桐,只觉得恢宏盛大,但后来回衡阳那天我又看了最后一眼,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一样。


又或许那时恢宏盛大的并非落日。


往栖霞去要转好几次地铁,我没带伞,只是裹紧了羽绒服往地铁口小步跑。

上次经过这个地铁口就是离开的那一天,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

-久酷视角第一人称伪纪实向
-全文5000+ ,记得看后面几章
-南京系列1



南京的冬天其实挺冷的,我一直觉得这里能算成北方,有时候进了三月还会下雪,冷得人心慌。
虽然上个月过了科三把证拿了,但我还是坐高铁来的,到达南京的时候已经不早,天色昏沉,因为飘着小雨所以倒也看不见夕阳。


曾经无数次我坐在天台上看南京的落日与梧桐,只觉得恢宏盛大,但后来回衡阳那天我又看了最后一眼,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一样。


又或许那时恢宏盛大的并非落日。


往栖霞去要转好几次地铁,我没带伞,只是裹紧了羽绒服往地铁口小步跑。

上次经过这个地铁口就是离开的那一天,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不喜欢感叹物是人非,因为时间本不会为任何事物停留。



那次离开,大件小件的行李是提前办的托运,但我一个大活人还得朋友们一程一程送,下了大巴转地铁,下了地铁上高铁,送到最后都红着眼睛散了,还剩一个,不愿走。
他拽着我的耳机线不放,我笑他像个小孩似的。
他问我还会不会回来,我说等你有出息了我就回来看你。
他说这话听着像老子骗儿子一样。
我难得占个便宜,又不太好意思笑出声,只是说快赶不上车了你放手吧。

其实能看出他有多难过,他很少这样小孩儿似的耍混撒娇,又或者换个说法,从我们认识以来他就是那个又锋利又水火不侵的形象了,可能小时候也和其他孩子一样会闹会哭哭笑笑,但现在他的情绪,大多不是为了自己。
我硬了硬心肠把东西收好,说好聚好散,我走了你别一个人躲着哭。
他点点头,沉默着转身要走。 
我发现他背影特别单薄,心口突然钝痛了一下,又叫他一声,队长。
我以前从没这么叫过他,没人这么叫过他,大概都觉得抹不开面儿吧,虽然他这个队长当得还蛮不错,我们私下都是叫些不着四六的称呼。

但他现在不是我的队长啦,是很多人的主教练。
我说你加油,我不是骗你,会回来的。
他站了一会儿,那副骨架子突然有了点活气,眉眼生动起来,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他都要改变主意硬留我了,最后也只笑着招招手,走吧,车要发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但好像我又经常见他,在广告里,在屏幕上。
还是那副锋利漂亮的眉眼,被灯光照得棱角分明,笑容一如既往,他生来便为享受这热闹与簇拥,而我已湮没于人海。


我贴着地铁站的墙走,这个点刚到晚高峰,人来人往挺拥挤。

有年轻女孩停在两侧的液晶广告屏前合影,我停下来看了一会儿,指尖搭上电子屏的表面,触感很凉。
他的皮肤碰上去当然是温热的,但这只是个电子屏。
本来想合照,但看看他西装革履光彩照人,又看看我自己奔波数十小时后一塌糊涂的发型,还是作罢,安慰说手机里和真人的合照也有千百张。


我觉得挺有趣的,曾经我们同吃同住同行,如今却一个站在地铁通道汹涌的人群中,一个被印在液晶广告屏里。

我隔着人山人海看他,可谁知道我们也曾穿过人海只为拥抱对方。

 


南京以前叫过金陵,名字很美,既繁华又有种奇异的衰朽感。

以前还上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山海经》,我觉得里面那些珍奇异兽在暮年垂老之际应该就会选择这种地方定居,连夜间晚风都像极了伏卧巨兽沉睡时轻微的喟叹。

 

栖霞大概是它最边缘的一片鳞,偏得我打车绕了三圈才找到酒店——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酒店本来就偏。

我订的房间在顶楼,从落地窗看出去,高楼市井极其遥远,霓虹灯带像海市蜃楼般不真切。

我在衡阳的住处是邻近商业街的,两三年来也习惯了夜里的喧嚣,只是今晚我必须找个清静地儿来理一理脑子里纠成一团的乱麻,关于我为什么走,又为什么回来。


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想起,拎着手机一顿乱戳又发现不能告诉任何人,干脆关了灯把头埋进枕头里,标准香型,没有薄荷味儿。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在南京待到三十岁,在这里买房,结婚、生子,老去,像所有人那样,盼着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情却只等来无疾而终,找个宜室宜家的温婉姑娘过上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的好日子。


我向往过荣耀,但这渴求没能贯穿我的一生。

我是个很平淡的人,年轻过,朋友们总说我没棱角,好像也没有想抓住些什么的迫切。
所以当我意识到我不远千里下故乡的一切来到南京只为见一个人的时候,当我意识到我曾经的愿景都如海堤般坍圮而憺妄无声降临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爱的人不算宜室宜家,他适合热闹和盛大,和他沾边的事儿全都光彩熠熠又轰轰烈烈,他注定披挂一身荣光。


他不是星星落落的人间烟火,是划过天幕便永不再回来的刹那璀璨。

 


晚上也不知道几点钟睡过去的,我醒来是早上八点,从行李箱里找了件很像样的衣服备着,就先去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发现电话在响,陌生号码我没有印象,接起来那头也没有声音,我试探着叫了几声,对方却直接挂了,可能是广告推销,莫名其妙。

但这个电话让我看到刚刚有新消息发过来,点开看了一眼,我差点扯掉大衣的扣子。
尘夏发的。
消息内容一共加标点四个字,却让我一路狂奔。
“没成功。”



因为路上有点堵,我到医院是十点半,大家都忙,所以谁也没碰上。


1103号空荡荡的,只有穿着病号服的人坐在窗边往外看,安静得像尊古希腊大理石像。
我很轻地敲门,咳了几声,那人应声回头。
他瘦了很多,薄薄的皮肉裹着骨骼,显得有些清冷。因为很久不晒太阳,唇色发白,气色也恹恹的,但那双眼睛还是很好看,睫毛历历可数,漆如墨色,线条很凌厉很干净,一如既往。
不过我知道,他这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
他刚刚坐在窗边,但眼里没有飞鸟没有山峦,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高楼林立,只有空旷的黑暗,和孤独。
我想破口大骂那群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忍心把他一个人留下,却出于了解,猜到这是他自己的要求。


我没出声,他看不见来人,于是又把头转回去。
我颤抖着维持微笑,叫他,阿黑。
他转了一半的头停在原处,又缓缓转回来,那双无神的眼睛盛不住一点情绪,痛苦与不可置信像要砸在地上一样沉重。


我等你好久啊。他说。

 


医生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明白,大致是过劳引起的视神经损伤,尘夏三天前打电话给我讲过,那时光顾着担心了。
我再三询问这次失明是不是永久性的,医生只是怜悯地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说不一定,要看二期手术的结果。

我想起早上那条消息,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没成功呢?
那就没办法了,医生说,视神经损伤本身不可逆,手术即使成功也很难恢复初始视力,最多让他能感知光线和色彩而已。
聊这个话题是避开病人的,我们站在1103门外,把声音压得很低。


透过房门上的一小块玻璃能看到他在里面安静地出神。

他不肯睡觉,觉得睡着和清醒都是一片黑,没什么区别,被我训了几句只得暂时闭着眼帘避光。
虽然没说,但他应该猜到自己的病情,我怕他觉得孤单所以不敢离开太远,以便于他一叫我就能听到回应。


聊完病情后我推门进去,他笑着转过来。
怎么突然回南京了?他问。


他伸出手想牵我的衣角,我顺势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他拉着。

他的皮肤现在摸上去是冷冷的了,有点像玉石,骨头硌人。

我发觉他也没有那么无坚不摧,也会缺乏安全感,也会觉得痛。


我说你买的保险给我打电话了,我回来看看这个让我一夜暴富的好心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儿了。
他一愣,说这也不算人身意外险吧?
给我气笑了,训他,你还真保了,我诓你呢尘夏没去做保险联络员,再说你保险受益人填我干嘛,失业了不靠钱过日子啊?
提了不该提的,他笑意淡了一点,我心里一慌。
呸,什么失业,等你眼睛好了还得回去带那批小孩儿呢。
好不了。他叹口气,碰碰自己的眼睛感叹,以前5.0呢。


我说能好就能好,我没骗过你。
壮了壮胆子,我迅速低头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眼睛,点水似的。
这个行为看上去很像要流氓,好在他没有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给我一耳光,只是突然捂着眼睛笑,心情挺好的样子,问我刚刚在干什么。
掉了根头发,帮你拨开。我义正严辞。
他叫我大名,王滔我是瞎了不是傻了!你就是在亲我!


好的,他急了,他活了,他闹了,他注意力转移了。


我笑得想哭,见目的已经达成,对他说是啊我亲了,你有本事亲回来!
手里牵着的人想了一会儿,还是笑着,说先欠着等他好了再讨回来。


楼下传来几个小姑娘惊喜的嬉闹声,我抬头望向窗外,告诉他又下雪了。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

 


我们有三年半没见,其实也不像借口说得那么忙,只是南京在我心里的形象太过模糊,我不愿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在此停留。
这里有我们并肩走过的长街巷陌,有我们亲手种下的紫金花树,有我们生活过的痕迹。

我并非那些只在旅行计划里列上夫子庙和玄武湖的旅人,我曾在这里浪掷最好的少年时光。
我问过自己南京到底有什么好的让我念念不忘,以至于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重新适应湖南的热情市侩而明明那才是我生活了十八年的故乡。
后来有人告诉我说,可能是因为南京这个名字和我的名字曾嵌在一串好多年,它已经长在了我的骨血中,成了第二故乡。


傍晚临夜的时候尘夏又提着束花抽空来了一趟,我正给无畏削苹果,看到门口蹑手蹑脚的人,笑着把苹果塞到他手里让他吃完,然后找个借口出去。
尘夏那脸圆得活像牛奶盒子上的旺仔,把我上下打量了几遍,下了个简明扼要的评价:没变。

他说明天要带队开拨去北京比赛,让我盯着二期手术。
我实在没忍住问他这个赛季任务有多重,能把主教练累瞎了,我收到了他看白痴一样的眼刀子。

他说无畏是个拼起来不要命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脑子想拿个冠军当你三十岁的礼物。


无畏和尘夏说他不知道什么叫有出息,但多拿几个冠军我应该会回来吧。

 


我一时失语,只对上尘夏无奈的目光。
他说无畏连一期手术都不肯做,还是他用我作幌子把人诓进手术室的,一想成功率才25%,怕他真失败了又见不到我不肯做二期,尘夏才给我打了电活,回来陪着二期手术。

 


走的那年大家讲好不打扰你了,无畏他…眼睛坏了两天才告诉我,没太崩溃,先让一笙从二队上来带一队,自己悄悄来医院查的。

那些小孩被李自威唬得闷头训练,还以为他们杨教练度假去了。
尘夏说着说着苦笑起来。


我记得当年成绩很差,我们一个两个垂头丧气问尘夏为什么不走,连最没脑子的猎人都知道要打一枪换个地方。

现在才发现大家都没脑子,一个两个在南京不肯走。

尘夏问我要不要回队里看看,我摇头。

一是抽身太久,不知以何身份站在新人面前,二是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走。


我这两年多在湘潭过得不错,盘了一家挺正式的网咖当股东,没什么负担,平时和小侄子一起挨我妈他姥姥的数落,去些没意思的地方认识有意思的人。

 


尘夏耸肩,没表示什么强硬的邀请。
走廊里人来人住,天渐渐黑下去,我在窗玻璃的倒影里看自己,也看灯光。

我和尘夏说等下要去买鲑鱼饭,让他先去和无畏讲会儿活,虽然嘴上没提,但他肯定记挂队里的几个小孩。
尘夏点头,进去把花放在桌上,坐下和他闲扯,很快热络起来。


我看了一会儿,给那家星级酒店打电话把房间退了,让他们把行李送到这医院边上的小旅馆,挂了电话又转身下楼,准备去花园透口气。
因为讲了一天活,现在嗓子有点刺挠地疼,我盘算去买晚饭顺便带金草珊瑚,不然明后天估计撑不下来。


从一楼花园往上能看到1103亮着灯,尘夏贴着窗站,挡住了里面的人。


我真想不出来无畏怎么敢两天后才告诉别人自己看不清,虽说打职业最金贵的是手,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眼睛的问题都不该忽视。

他大概是抱着侥幸心理吧,觉得很快能好,没料到…来不及了。
不撞南墙不回头,确实是他。

 


买完晚饭回来尘夏已经走了,灯没关,无畏偏着头像睡着了,呼吸匀净平缓。

我很喜欢看他睡着的样子,会因为安静而显得很乖,但他现在已近而立之年,再用乖来形容会很奇怪,更适合用“柔和”。


我没有叫他起来吃饭,先把餐盒放进微波炉保温。
住院不一定会累到人的机体,但对于精神的消磨很严重,特别他心里还装着事儿,我这几天只敢讲讲在衡阳的乐子,避开零碎的琐事。

 


可能气氛太合适了,我不知过了多久发现自己枕在他床沿上睡着了,手里牵着他左手小指。

一抬头,他像感知到了什么似的笑了一下。
我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口饭。
他说,现在晚上了吧,我们出去走走,回来再吃。


那是晚上九点四十,南京夜市正热闹着,虽然知道他看不见不方便,我还是不忍心说个“不”字拂了他的兴致。
我叮嘱他牵好我别走不见了,他顺势反扣我的右手,十指交错。
动作如行云流水,万般自然。

他嫌盲道路脚,我笑他肉嫩得和童话书上的公主似的,但还是牵着他混进人堆里。

天气挺冷的,积雪在路边堆了薄薄一层,我怕他摔,他却昂着头大步流星,让旁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鉴于KPL近年火得很,我把他的围巾往上拉了一点,不希望明天新闻上又出现某战队主教练赛前约会这种阴阳文章。

毕竟当年我的离开,少不了这些文章推波助澜。

都过去了,我们说好不再提。


围巾是手织的,浅灰色,我用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这是他姐姐给他织的,雨露均沾,队伍里人手一条,我的是暖橙色,当年很喜欢,但长沙冬天不太冷,所以很久没有戴过。
他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随包裹附了张纸条,让我们好好照顾他家七七,别让他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想和她说声对不起。
我们非但没有把无畏照顾好,还瞒下了这两次手术。

 


阿黑。

我叫他一声,他稍稍低下头听我说话。
我问他手术后要不要回去一趟,看看家里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牵着我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下又放开,轻声回答说,好。



手术定在我回南京的第四天,气温开始回升。


等待进手术室的时候我比他还紧张,牵着他叭叭叭说个没完。

说我在衡阳的店英文牌子就叫Hero,说现在的小孩都不认识我的ID了,说刚回老家时挺难熬的,说很多天南地北无关紧要。
无畏有一点优点挺好的,我说什么烂话他都接。
我问他以后的打算,他说这个年纪养老太早了一点,要不去卖保险吧。

语气轻快,在逗我开心。
我一边对着走过来的医生打招呼一边掐了他胳膊一下,最后在他耳边悄悄说我们去旅行吧,你以后会有空点了喔。
他说好,顿了顿,虽然看不见但还是朝着我的方向,他问我,你不会马上就消失吧,他想视力恢复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我。

 


我笑着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这次不走了。





术后蒙了两天纱布,要拆的那天我站在他面前等。
很像电影里的画面,一束束丁达尔光从百叶窗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穿白大褂的医生一层层揭掉纱布,露出那双我很熟悉的漂亮眼睛,反射着淡玫瑰色的晨曦。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眨眼。


没有任何属于被光线刺激到的人的反应。


我的心脏有一刻停跳,难以言说的酸楚涌上四肢。
直到他笑着为我擦去还没成形的泪滴,说三十岁的人了还学小孩哭鼻子,你是长不大吗?
那双眼睛里倒映着我,笑意盈盈。

 



第二次离开时我又望了一眼南京,夕照磅礴,给我漫长的岁月添上金色的一笔。
一只手准确无误地避开人群伸过来牵着我,眼底倒映夕阳。
他说走吧,车要开了。
我小步跟上,把夕阳、山岗、夫子庙、栖霞山统统抛却在身后。我想南京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让我难以舍下的人正与我并肩一起离开这里去往他的故乡。


于是南京成了留在记忆中的煊赫,那些或大成小的光都收拢成一个点,成为我人生一章的注脚。


毕竟,南京只是一座城,而已。



拥挤着看月亮

义无反顾|First love

设定参考《坛城沙》,4k完,标题来自宇多田光《First love》


0、

杨涛十八岁许愿:万事如意。


打席位赛前他跟汪启俊吵了一架,不被察觉地落泪。汪启俊来敲他房门,他没有理,最后脚步声逐渐远去。离梦想好像已经很近,胸口的紧张和滞涩却前所未有。杨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模糊中坠入昏沉的梦境。


1、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旧报纸。没看完的杂志。被煎坏的荷包蛋。杨涛只是胡乱把东西塞进书包,再把亲手做的早饭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在校服夹层里藏好了手机,下楼骑车上学。


汪启俊在楼下等他,手里提着鸡蛋饼油条和豆浆,比杨涛高半个头,松松垮垮撑在车上叫他:“—...

设定参考《坛城沙》,4k完,标题来自宇多田光《First love》



0、

杨涛十八岁许愿:万事如意。



打席位赛前他跟汪启俊吵了一架,不被察觉地落泪。汪启俊来敲他房门,他没有理,最后脚步声逐渐远去。离梦想好像已经很近,胸口的紧张和滞涩却前所未有。杨涛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模糊中坠入昏沉的梦境。




1、

语文。数学。英语。物理。旧报纸。没看完的杂志。被煎坏的荷包蛋。杨涛只是胡乱把东西塞进书包,再把亲手做的早饭塞进嘴里,小心翼翼在校服夹层里藏好了手机,下楼骑车上学。



汪启俊在楼下等他,手里提着鸡蛋饼油条和豆浆,比杨涛高半个头,松松垮垮撑在车上叫他:“——阿七。”



早知道就不费工夫煎那个破蛋了。杨涛心想。



作为每天不学好,上课睡觉晚自习打游戏的叛逆高中生,杨涛和汪启俊是狼狈为奸的游戏搭子。事情的起因要追溯到杨涛某天无聊,数学课上打开了“附近的人”,很快飞过来一个排位邀请,id义7,“距离你<50米”。杨涛一看乐了,这不就隔壁几个班里的么?他接受邀请很快秒开,他们几乎同步预选公孙离。



数学老师看到后排顶着一头杂毛的杨涛对着地板傻笑,敲敲黑板:“杨涛,你来说解是几?”



杨涛刚一个回伞落地就听见自己的名字,乒乒乓乓站起来,黑板上却只有歪扭混乱的函数曲线,他第一次对老师露出了天真的微笑:“老师,我觉得方程无解。”



虽然同样逃课睡觉不学习,杨涛的成绩相比汪启俊还是太差了。每次逃晚自习去吃拉面的时候,汪启俊一手往面里倒醋,一手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杨涛,眼睛还盯着杨涛离谱的数学题。吃完他们就躲到面店最靠里的墙角一桌,杨涛拉着卫衣帽子打游戏,汪启俊趴在桌子上一边嚼口香糖,一边给杨涛胡乱写作业,心想这小子到底怎么考上的高中。



下午放学的时候,汪启俊一般都会带着伪造好的假条来找杨涛,说晚上想吃啥。杨涛说,火锅,烧烤,冰淇淋也还可以,但是一般晚饭就不吃冰淇淋了吧?我不太爱吃鱼,更不吃鱼皮,但你如果想吃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吃。或者我看你上次喜欢吃牛排,破费吃下西餐也okok。说罢笑着露出他的小虎牙。汪启俊就会看他出神,最后忘记杨涛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什么,拍板决定,那就火锅了!



在杨涛依恋着汪启俊生活的日子里,他混乱度过每一场考试,通过不了期末的测验,面对父母的责问沉默不语,只有他的游戏段位蒸蒸日上,跟着汪启俊四处跑把学校周围吃了个遍。他没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不想学就不学,大不了开锁赚钱,尽管在手机屏幕里那种虚拟的对决有时也并不能让他感到真实。只有汪启俊是真实的,当他跨着车在楼下等他,递给他热气腾腾的早饭,拍拍他的头说敢不敢再多做对一道题,靠着便利店的货架吃关东煮。



汪启俊会永远都是他的,永远都是真实的吗?



于是在高一即将结束的某个夜晚,他和汪启俊在网吧分享同一碗泡面的时候,他悄悄握住了汪启俊的手。汪启俊的手骨节分明,握起来烫烫的,很有力。那一刻杨涛的心情应该是平静,因为他并不期待任何的回应,牵手只是表达,他并不奢求拥有。汪启俊愣了一下,杨涛轻轻把手抽出来。他那时候已经在抽烟,和他清秀幼稚的脸庞不符的,是眼睛里一点小小的、小小的疼痛。



烟雾缓慢地上升遮住杨涛的眼睛,汪启俊听见他问:“小汪,我想试试看去打职业。”




2、

杨涛出海前,听说这艘船的船长是个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人。



他离开家前姐姐问他,这么多地方你都不想去,杨涛你到底想干嘛?杨涛低着头想了两秒,我喜欢大海,姐姐,我想当船长。于是连夜收拾衣服就走了。



他皮肤白,长得乖,和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的海员们截然不同,背着包轻轻松松上甲板的时候,汪启俊一眼就看到了他。杨涛走过来跟大家打招呼,不知道是因为普通话还是音色,他说话听起来黏黏糊糊,说两句又害羞地笑了,缩着脖子低头。



海员们笑着起哄,说这么文弱的小孩子怎么出海?



杨涛侧着头微微后退,不小心撞到了在身侧的汪启俊。他踩到了他的鞋尖,一个趔趄,汪启俊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杨涛回头就看到了他。他们的眼神在交汇的那一刻,杨涛想到一个词语,叫命运,因为他在汪启俊的眼睛里看到了大海,而他是喜欢大海的。后来他同汪启俊说起这件事,汪启俊仰着头想了想,自己在杨涛眼睛里看到的则是天空,因为他的双眼明亮而澄澈,蓝天白云完整地掉进里面。



我叫汪启俊。他记得自己这么说。



杨涛眨了眨眼睛,温柔地笑了。



大海是一种起伏不定与广阔的意向。在海面航行会撞满怀的风,望见全部的天空坠落在波澜的水中。因为大海从不困住任何追求自由的灵魂,因此没有人仇恨大海。



杨涛的年纪最小,很多事情不熟悉,大家都包容他。但他很聪明,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只是人有些内向害羞,说的话不多,遇人也不会过分热情。他只跟汪启俊特别要好。一开始俩人不在一个住舱,日子长了大家明显发现新来的小朋友天天粘着汪启俊不撒手,就主动把他们安排到了一起。杨涛跟汪启俊话多,絮絮叨叨一大堆,有几次汪启俊工作太忙直接听睡着了。第二天杨涛犹犹豫豫地问他,是不是我太烦了小汪?对不起哦,我不太会说话,在这里也没什么人能说的。



汪启俊嗯嗯啊啊觉得好笑,撸了一把他的头发,没有阿七,只是我太累了。

杨涛喜欢唱歌,但唱的并不好听。在风声喧嚣的大海之上,他歪扭的音调可能类似于被毒哑的海妖,每次汪启俊听了都觉得后背发凉。第一次遇到大风浪的那天,海浪冲击船尾撞坏了尾轴,尾壳进水,整个船颠簸不已。汪启俊下去跟经验丰富的海员一起帮忙修复,杨涛想跟下去,但被汪启俊摁住了。他在上面焦虑地等待,想起泰坦尼克号,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忍不住还是跑下去,汪启俊提着水桶刚往回走,杨涛耷拉两步去抓汪启俊的袖子,沉默不语,只是眼睛一直低着。



汪启俊在那一刻想到小美人鱼的故事。



晚上两人并排靠着吹风。杨涛喝着苏打水,汪启俊在唱歌。杨涛说,没发现你唱歌这么好听啊。



汪启俊说,你也不赖的,小美人鱼。



杨涛被逗笑了,小美人鱼要是唱歌跟我一样,王子恐怕很难爱上她。她是哑了,又不是跑调!他转念又说,我要是小美人鱼,才不会为了王子离开大海,大海才是我的故乡。



汪启俊问,可是你不是也离开了故乡来到了海上吗?



杨涛说,我跟小美人鱼不一样啊,我在海上遇到了你啊。



不用失去歌喉,不用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流着血跳舞,我就遇到了你啊。



在海风渐渐把眼睛吹酸之后,杨涛感到汪启俊向他靠近。在刚刚修好的大船上,翻涌着并不平静的浪花,月光像灰尘一样一粒一粒地掉在海上。汪启俊轻轻地吻他。



杨涛说,小汪,以后我想当个船长。



汪启俊说好呀。




3、

2022年11月30日。



输完WB之后,无畏一晚上都没有睡好。因为接下来只剩一场生死局,也因为这场生死局是跟小义打。明明和他不再是队友已经好几年,每次看到他坐在对面,还是会觉得恍惚。无畏很想控制自己不去回想2019年的夜晚,不去回想忘不掉的遗憾,但总是艰难。他叹了口气,很没礼貌地在大半夜给汪启俊打电话。



铃声响了半分钟才接,应该是睡着了。小义带着困意,“水水?”



无畏什么也没说。只是呼吸。寂静无声的夜晚,只有呼吸通过听筒传递过去。这也是杨涛唯一想说的。



普通朋友或许会继续追问或者忍不住骂人,但对面是小义。小义熟悉他,了解他,曾经拥有过他。他很快明白无畏的意思,默默把手机放下,枕着被子缓缓眨眼,聆听对面传来的带着紧绷和痛苦的呼吸。



离开昆山之后,来到南京和深圳之后,有许许多多个夜晚,他们像安静而凶狠的小兽,只是枕着对方的呼吸存活。没有一句话,因为什么意象、什么语言都不够。



他们经历一瞬的荣光,却走过广阔的痛苦。像大海那样广阔的痛苦。疼得身体蜷缩,时间静止,骨骼发冷。2020年的冬天,无畏问小义,你恨我吗?小义忍着眼泪为他祝福,你拿冠军我怎么会恨你呢?可他知道无畏问的明明不是这个。



他翻到2020年11月的那条朋友圈,想到今年定妆照上的无畏,在黑暗中失神。无畏是一颗种子,最早自己是土壤,他从自己的身体上开始生长。所以他们是双子星,无畏的一部分是小义。而现在他的轮廓变得柔和,双眼更加疲惫。紫色,黑色,金色,黑色。



小义尝试着说话,”明天加油。“



无畏有回应,”好,你也是,”他顿了顿,“小汪,你……”



你恨我吗?



恨我说过那些话,恨我在离开你之后似乎也没有变得更好,恨明天要打败你才能晋级?



然而小义只是疲惫地眨了眨眼。2019年的日子,他们从前都是在说爱的日子,怎么到现在问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他于是说:“不,阿七。我爱你。”



2022年11月30日,相见的时候,却已经和凌晨想象的一切都不同了。南京队已经没有了晋级的压力,深圳队也已经没有了晋级的希望。他们平淡地坐在两侧,彼此只是谈笑风生,不露马脚。赛后拥抱,无畏没有贪心,只是多抱了一会儿会儿。每次赛后抱过分开,都告诉自己不要回头,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无畏这次说的是,你要加油。没有别的多余。




0、

杨涛醒过来,发现汪启俊坐在床头。



自己好像做了很多梦,在那些梦境里他成为不同的人,去了不同的地方,但相同点都是和汪启俊在一起。他感到恐慌,因为前几个梦境虽然戛然而止,却和现实相差甚远。只有最后一个梦,他和汪启俊坐在比赛场的两边,什么南京,什么深圳。只是没有昆山。



汪启俊见杨涛醒了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他试探着问:“起来吧?很快就比赛了。”



杨涛的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



那个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仿佛《你一生的故事》中,主人公习得外星人的语言后,获得窥见未来的能力。



他说,“汪启俊,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在一起吗?”



汪启俊莫名其妙:“说什么傻话,我们不是马上要去比赛吗?”



“我做了很多梦,梦里我们有时候在一起,可是最后没有在一起。我们在不同的队伍里,在同一个舞台上打比赛。”



杨涛的眼泪无论如何止不住。



汪启俊也慌了,凑过来擦眼泪,“那梦都是反的对不对?梦里没在一起现实中这不好好的么……”



杨涛十八岁许愿:万事如意。



汪启俊接着说:“哎我昨天不该跟你吵,只是个梦而已,只是个梦…“



梦里他和汪启俊读同一所高中,一起打游戏,一起逃课吃饭。梦里他和汪启俊在同一艘船上,在大海之上颠簸旅行。梦里他和汪启俊分开成两个队伍,赛后忍着眼泪笑着拥抱。梦里他们没有一起淋过金色雨,只记得汪启俊对他说过一句,我爱你。



杨涛抹了抹眼泪,梦与现实一定是相反的。试试看吧,努力看看吧,他要跳上这列末班车,往未来的终点走。




END





21岁的杨涛回想起18岁的梦,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习得了外星人的语言,早梦过了结局。







拥挤着看月亮

【义无反顾情人节12h/4:00】春雨何方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

有时候只愿意听你唱完一首歌。” 


大家情人节快乐,感谢观看。



“而我不再觉得失去是舍不得,

有时候只愿意听你唱完一首歌。” 


大家情人节快乐,感谢观看。

茄比小桃

【义寒七】月蚀

月亮神》后续

我是一片海,涨落都由你 

月亮神》后续

我是一片海,涨落都由你 

茄比小桃

【义寒七】月亮神

爱与恨,不过就是这么浅薄的东西罢了 

爱与恨,不过就是这么浅薄的东西罢了 

小薛不吃鱼

《同舟》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一)


  明月朗朗,不照孤怀。


  汪启俊看着圆滚滚的大月亮,心里十分舒坦。他这几日为了还清自己的账,找了个极其难做的营生——替酒坊老板兜售酒筹,近千张木条比往日多换来了好几两银子,而他,从中获得了一吊钱的好处。


  要是再多几文钱就好了,他想,那样就可以在还债之余烫一壶热热的烈酒来。买醉的大多数是不遇之人,他暂时没有那样浓烈的欢喜与忧愁,只是希望对着这样好的月亮痛痛快快喝一场。


  “怎么样?要来点吗?”神游之际,汪启俊旁边突然坐下了一个少年,他说话很快,似乎再慢一点,眼下的好风景就会即刻消失。...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一)


  明月朗朗,不照孤怀。


  汪启俊看着圆滚滚的大月亮,心里十分舒坦。他这几日为了还清自己的账,找了个极其难做的营生——替酒坊老板兜售酒筹,近千张木条比往日多换来了好几两银子,而他,从中获得了一吊钱的好处。


  要是再多几文钱就好了,他想,那样就可以在还债之余烫一壶热热的烈酒来。买醉的大多数是不遇之人,他暂时没有那样浓烈的欢喜与忧愁,只是希望对着这样好的月亮痛痛快快喝一场。


  “怎么样?要来点吗?”神游之际,汪启俊旁边突然坐下了一个少年,他说话很快,似乎再慢一点,眼下的好风景就会即刻消失。


  汪启俊还没有明白那少年的来意,多年习武的经验就已经迫使他做出了回应——电光石火之间,他的右手已经把佩刀拔了半截。那人似是早有预料,先一步摁住了他的手腕。


  “别动刀,”他说,“自己人。”


  这时候汪启俊才看向他的脸,月夜之下,俊眉星目的少年更显丰姿,他几乎可以看到他白净的面庞上细细的绒毛。


  “原来是小老板,白日里见过的。只是方才你突然出现,我啊,平日里打杀惯了,这是本能反应,没有要伤你的意思。”汪启俊认出他就是客栈老板的儿子,开始解释。


  “喝酒?”一个尾字上挑的疑问句。


  见少年的话说得干脆,字字截铁,汪启俊也不再忸怩:“喝!必须喝!”


  他接过那一小坛酒,刚启封就闻见了绵长的芳香。他近日在酒坊长了见识,知道这样好的酒合该对酌的,直接抱着坛子喝未免有损风雅。这样看来,做个风雅之人真的很痛苦!幸好,他目前还没有这么伟大的想法。


  一坛酒咕咕咚咚喝去一多半,汪启俊抹抹嘴,突然想到:“完了!我如今身无分文,这样好的酒我是喝不起的,你看,这一坛还剩这些。”言语卑微,仿若良家子遇上了强卖强买的奸商。


  “无妨,我这酒是给知己喝的。”


  汪启俊一拍脑门:“这不更完了吗?咱们今日才认识,自然不是什么知啊己啊的,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酒给喝了。本来尝几口就行,可是我尝着酒好,一口气灌了那么多……”


  “你,话真的很多。喝就喝了,我还会借机讹诈你一顿不成?”


  “你真要讹我?”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听不清楚话可以扣扣耳朵。”


  “多谢指点!”


  男子却把头一撇,问他:“你白日里还给客栈的银子来路干净吗?不会是烧杀抢掠得来的吧。”


  “真没意思!你居然疑我,刚刚还说什么知己来着!”


  似乎有两声轻笑传了过来,紧接着就是一句:“原来你知道知己是什么意思。”


落雨不吃刀

【钎九】我的alpha不可能这么可爱 01

warnings:ABO/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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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鑫蓁从医院回到基地的时候,周诣涛刚开了一把排位。正值盛夏,训练室的门被怒气冲冲地推开,一股带着闷味的热流扑面而来。他头也没抬,只是简单地例行问候了一下:“身体没事了吧。化验结果呢?”


这是寻常一问,得到的反应却并不寻常。许鑫蓁没回答他的问题,把门往身后一掩,皱着眉头问:“芥蒂呢。”


周诣涛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地说:“应该在宿舍吧,你要找他,怎么不直接问他。”


许鑫蓁和董翰文的关系在俱乐部里并不算秘密。董翰文比正常人稍晚大半年才分化出第二性别,预料之中的omega...

warnings:ABO/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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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鑫蓁从医院回到基地的时候,周诣涛刚开了一把排位。正值盛夏,训练室的门被怒气冲冲地推开,一股带着闷味的热流扑面而来。他头也没抬,只是简单地例行问候了一下:“身体没事了吧。化验结果呢?”

 

这是寻常一问,得到的反应却并不寻常。许鑫蓁没回答他的问题,把门往身后一掩,皱着眉头问:“芥蒂呢。”

 

周诣涛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平地说:“应该在宿舍吧,你要找他,怎么不直接问他。”

 

许鑫蓁和董翰文的关系在俱乐部里并不算秘密。董翰文比正常人稍晚大半年才分化出第二性别,预料之中的omega,他往日在队内就好像是那个脾气最好、性格最柔和的人,就连周诣涛这种不太擅长交际的人,都能被董翰文上下打点妥帖。和他往来最亲密的就是许鑫蓁,小孩从最开始就好像毫无分寸般地接近,到最后更不加掩饰地宣示着自己的所属权——尤其是在周诣涛和高星宇依次分化为alpha后。许鑫蓁笃定自己也会是alpha,并且其他人也同样这么认为,于是大家默契地不会提起关于董翰文的性别以及信息素的稳定方式:反正有九尾在,等到九尾分化后再说。而现在八卦的两位主角之一漫无目的地在周诣涛身后踱步,倒映在周诣涛屏幕里的发旋都透着含苞待放的焦虑。

 

“……钎城,问你个事。”最后许鑫蓁像实在受不了了,咬着牙说,“两个omega能那个吗?”

 

周诣涛手一抖,刚转出大的马可被一套连招控制直接蒸发,他微微回过头去,凝重地说:“你分化成omega了?”

 

过了两秒钟,训练室内响起了一声响亮的“我草泥马,不多嘴你会死吗”。又过了二十分钟,臭着脸的许鑫蓁被教练拎着衣领按在椅子上,其他队员木着脸坐在另外一边,被迫接受了xq队内又多了一位omega的事实。

 

2019年的夏天,将满十七岁的许鑫蓁分化出了他的第二性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位行事激进、言辞锋利、举止强势的未成年刺头小孩,分化成了一个omega。正逢上草台班子决心在转会期好好整顿俱乐部的性别管理事宜,当下xq俱乐部首发加上替补的所有资料都被白纸黑字地从打印机里吐出来,许鑫蓁的名字配上一张定妆照的拽脸,后面诡异地落了个omega的判决。那之后的几天他心情都很差,或者说当他拿到自己的体检报告的一瞬间,潮水就落下去,露出了水岸边光秃秃的礁石。

 

他从来没认真听过哪怕一节生理健康课,肚子里装不下那些性别平权的鸡汤。他从小就知道omega是弱者,从父母的口中他知道职场上对omega的偏见与歧视,媒体消息更没少见对omega促狭意味的无限放大。他本以为自己一定会是alpha,就凭他足够让人钦羡的天赋和张扬跋扈的性格,去体检之前他甚至对自己的男朋友董翰文大放厥词,说性别分化了就算是成年了,到时候我就要彻底标记你。但现在这一切都荒废在半途了,他不仅没法履行诺言,甚至还要为下赛季的首发而发愁。他难以面对董翰文,打算把自己缩起来的时候却被后者主动找来谈心。

 

董翰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轻声细语地讲话,这时候也不例外,体贴得出乎许鑫蓁的意料:“我担心你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不就是一个第二性别吗,这有什么的。”

 

许鑫蓁嘴硬:“对啊,就一个第二性别,omega又怎么了,我照样吊打那些alpha。”话至末尾,他抬起眼睛看了看董翰文,“你也不介意么?”

 

董翰文开始并没有说话,只是像平常一样,安静地望着许鑫蓁,直到这凝视因为无限延长而掺杂了悲伤的意味,他才慢慢地说:“之前我分化的时候,其实信息素有紊乱过很多次,都是注射了抑制剂来调节。刚才经理和我说,如果想要继续正常打比赛的话,可能需要通过标记来稳定状态。”

 

话里话外意思不要太明显,许鑫蓁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你状态哪里不稳定了,我觉得挺好的。”

 

“小九尾,我不是你。”董翰文说,声音还是很低,像倒满一杯温水,“我的职业生涯可能快到头了,所以……”

 

“别说了。”许鑫蓁把拳头攥出青筋,忍了忍,哑着嗓子出言打断了。从最开始憋着的那股气又在胸腔发酵,他觉得自己就像一直被灌着气的气球,即将到达爆炸的临界点。但属于他的那股骄傲支撑着他抬起下颔来,居高临下地质问着,“所以你是什么意思,你要去随便找个alpha给你标记了,再继续打比赛吗?”

 

“不是随便,肯定是找队友……”

 

“算了。”许鑫蓁再没法听完了,他的表情慢慢地冷下来,像一只刚刚成年的小动物,谨慎却冷酷地划分着属于自己的领地。他重复着刚才的话,是说给董翰文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算了,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就这样吧,咱俩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不用在意,我也不想着。之后你怎么打算我不干涉。反正职业生涯为主喽。”

 

董翰文被这一连串的话噎得面色苍白,他定定地看着许鑫蓁,但又知道此刻、现在,他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来反驳或者否认。他想着总会有办法,标记的事他还可以继续拖一拖,许鑫蓁在气头上,等到之后他想到好办法再去哄哄小孩,就一定没问题的。

 

——但是他们谁都没能等到之后。

 

2019年的夏末,xq跟着联盟的脚步大刀阔斧地开始改革。社交网络上林林总总的言论摘出来,首当其冲被更换的就是那个辅助。俱乐部买了新的打野和辅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许鑫蓁刚好开了一把新的排位。他沉默地把鬼谷子送上第一个ban位,迟迟听见了一声响亮的蝉鸣。

 

而周诣涛就坐在许鑫蓁的旁边,发梢温顺地垂着,一如少年的眉眼。

 

那是一个故事的结束和另一个故事的开端。

 

火车驶向云外

我的西西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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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水族箱看去,走廊会呈现一种灰蒙蒙的蓝绿色。


杨涛从咖啡机上取下纸杯,抬头对门内的林谨笑了笑,说“马上就好”。路过的小队员拍了拍他的肩,惊讶地说原来教练你也要心理疏导啊。


废话。他暗骂了一句,教练当然也是开赛前夕会焦虑的正常人类啊。但他清清嗓子嘴硬地回答,关键是人家按90分钟收费,你们半小时就咨询完了,不去白不去吧。


他踏进房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洁白的墙壁。这间小会议室已经空寂了很久。自从俱乐部将一个比这儿大许多倍的房间进行翻修后,这里就基本没有人再来。


他一边词不达意地描述着当前颇为困扰的失眠,一边却总是垂眼看着面前纸杯中的咖啡。腾腾的热气在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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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水族箱看去,走廊会呈现一种灰蒙蒙的蓝绿色。


杨涛从咖啡机上取下纸杯,抬头对门内的林谨笑了笑,说“马上就好”。路过的小队员拍了拍他的肩,惊讶地说原来教练你也要心理疏导啊。


废话。他暗骂了一句,教练当然也是开赛前夕会焦虑的正常人类啊。但他清清嗓子嘴硬地回答,关键是人家按90分钟收费,你们半小时就咨询完了,不去白不去吧。


他踏进房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洁白的墙壁。这间小会议室已经空寂了很久。自从俱乐部将一个比这儿大许多倍的房间进行翻修后,这里就基本没有人再来。


他一边词不达意地描述着当前颇为困扰的失眠,一边却总是垂眼看着面前纸杯中的咖啡。腾腾的热气在他眼前变成一串串柔软的碎片。


“......时间的话,应该前几天才开始的。”


“你觉得是因为秋季赛而焦虑才导致的失眠,对吗?”


“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可我不这样认为哦,”林谨温和地对他说,“你刚才是不是在想其他事?”


杨涛在此时不合时宜地想起水族箱中的金鱼。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供人观赏的金鱼,轻而易举地被看透了。他讪笑两声,说没什么,在想队员上午训练赛的数据。


他曾听说过一些坊间传闻,典型的如无畏教练的心硬如铁冷如冰,没有真心朋友。这其中只有一件事说对了,那就是他很少向别人倾诉,更不用谈什么心理咨询。所以现在身处这个狭窄的房间,面对如此棘手的拷问,他竟有一种置身牢笼的感觉。


他开始思考如何才能礼貌地结束这次咨询时,手机响了。他抓住救命稻草般对林谨说不好意思,今天就到这儿吧,麻烦您了,然后快步走出会议室,几乎是落荒而逃。


接起来,是领队问心理咨询的效果如何,他嘴上说挺好的,心里想下次别找这么厉害的行吗。


挂了电话,顺手点进微信,置顶的聊天框那个维持了几天的红色未读提示让他每次看到时,身体上某个无法追溯的部位总是会闪过一瞬紧缩的疼痛。


【杨涛水,这么正式地叫你不会不习惯吧,我有一个消息想提前告诉......】


其实他第一时间便意识到汪启俊应该给他写了一段很长的话,长到不点开都读不完,但好像又不会特别长,短到只要点开就能知道汪启俊说了什么。


他当时心想小义这开头在矫情什么呢,却直到今天都选择做把头埋进沙里的鸵鸟,似乎只要一直回避,这条消息中所说的任何事就都不会发生。


说起矫情这码事,当年杨涛进到kssc的时候,所有人都叫他阿七,只有汪启俊叫他水水。


见过没事做就喝水的人吗,杨涛就是。他进俱乐部第一天就喝了七瓶农夫山泉,教练和队友们调侃难怪叫阿七,汪启俊摘下耳机用不高的声调说,以后就把阿七叫成水水好了。


“这也太像女孩儿名了。”教练啧了一声,“不过阿七和你们比倒确实很秀气。”他紧接着又补充道。


那一刻杨涛觉得自己有点恨汪启俊了。


后来他对汪启俊说这称呼太肉麻了你别叫了,汪启俊的回答是水水这么好听的名字,我可太会起了。


那是七月,或者八月,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他看着在阳光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的汪启俊,觉得正如他会说出我玩孙尚香必赢这样的话,是个自信到闪光的人。17岁的杨涛眼前蓦地浮现出一片波纹荡开的水面,这些光芒照射下来,让他看向汪启俊的眼中变得波光粼粼。


杨涛在职业生涯中做过数不清的各类纪录片和专访,每当谈到他个人时,都一定会谈到kssc这段不长不短的时光。事实上,他和汪启俊都很难绕开kssc而去谈其他经历。


他们赢了第一场城市巡回赛之后,汪启俊问他以后的梦想是什么,他说还没想过,可能是拿kpl的冠军吧。汪启俊说我也是,咱们一起加油,然后用力拍了杨涛的肩。


那天下午闷热得一如既往,他们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见了一个月的景物在这一天也变得鲜艳起来。他们心照不宣地相信,就如同游戏中需要推倒对方的每个防御塔才能到达水晶,他们赢下一场比赛,就距离kpl更近一点。


杨涛想,如果能让他再看一眼2018年的天空,他一定能看到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每个人脸上,属于少年的壮志凌云具象成了他们本身。他们就像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高歌着向远方进军,一切显得那样流光溢彩。


这场相聚在夏天,分别在冬天的遇见,非要说的话,甚至带有一种很传统很宿命的诗意。


送林谨离开后回到休息间,杨涛对着手机屏幕胡乱地上下划动,朋友圈里有人发看不清人脸的派对照片,有人携家带口外出旅游,有人抱怨今天又体会到宿醉后头痛,数个形色各异的世界浓缩于这块小小的屏幕,五分钟就能看完他们生命轨迹中的某一段。


心不在焉地又刷新一次,往下划的手指却顿了顿,他看到汪启俊此时此刻正好分享了一首《不再犹豫》。


他曾经在一段时间里不太愿意听到这首歌,过去听过数百次的歌词和旋律总是会与他们离开昆山那天晚上的记忆重合,这个画面在此后无数个日日夜夜成为他梦中的幻象。


那次他隔着一堵墙听汪启俊单曲循环地播放,窗外惨白的路灯灯光落在被风吹得四面倒伏的树叶上,把树丛弄得像是正在被翻来覆去地雕琢。


转头碰上正收拾完行李出来的汪启俊,他们对视一眼,前几天争吵后的余波尚在,他略尴尬地挠头,想说你结束了?那我去。


但汪启俊先他一步开口,“刚才我们聊天你都没参与,还在生气吗?”


“我生什么气,”杨涛的眼神满屋子乱飘,“只是不想说而已。”


汪启俊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露出笑。


“其实如果我们真的能去KPL,我还是希望我们两个是队友。”


他听到汪启俊低声说。


杨涛记得十分清楚,这是他们在离开之前最后一次两个人单独的对话,他无数次想要回忆起当时汪启俊这个笑容,却总是想起一种模糊的,复杂的,悲伤的感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回忆,最后将这种感受弄得非常烟雨朦胧。


热血,梦想,年少壮志,以及粲然夺目的青春,这些美丽到残酷的词伴随时间的演进逐渐让杨涛形成了一种错位的怀旧心理。


他后来才明白恋旧与怀旧的不同,恋旧的说法美化了那些精神上的伤痛和丧失,而怀旧却能表现出一种形而上的悲剧。比如说再见到相同的人,再听到相同的歌,却再也追不回当时的遗憾,才是真正的怀旧。


汪启俊听这首歌的时候又会在想什么。他心想,明明是汪启俊分享的歌,却也能窥见他人生的片段。


几秒钟之后,杨涛终于决定点开那个仿佛会刺痛他的聊天框。俗话说见字如面果然没错,他看到这些文字的一秒,好像真的见到汪启俊在他面前,又带给他一个会让他在潜意识中也难过很多年的笑。

[杨涛水,这么正式地叫你不会不习惯吧,我有一个消息想提前告诉你,就是秋季赛结束后,我准备卸任教练了。一想到我们从次级一直打到kpl再一起退役成为教练,亲自对你说我要失约了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人与人的际遇会如此相似,所以每次我看到你,就好像在看自己的另一面。


《月亮与六便士》中说,世界上只有少数人能够最终达到自己的理想。我们很幸运,因为我们都是这少数人。


我向来是个英雄主义者,生活之所以美妙,便是因为前方既面对未知的危险,也面对着无限的可能。但你还记得我在那场比赛前写过的话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在这场盛宴待了太久,现在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最后,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自由,并因自由而无畏。]


他想说汪启俊当了教练之后说话越来越文绉绉,还和我讲起《月亮与六便士》了;他想说汪启俊现在才几岁,怎么一副红尘看破的老年人样;他还想说怎么偏偏在我生日让我看到这个消息,不让我好好过生日是吧,居心叵测啊汪启俊。


他那一秒脑海中闪过很多很多话,但尚未来得及细数汪启俊到底犯了哪几宗罪,生理上却先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多了解汪启俊,没看之前就知道不是好事,甚至自我防卫式地开始信奉起唯心主义。


从2018年至今,他和汪启俊认识快十年。他见过他单刀赴会,见过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现在却要见他说失陪,然后只留下离开的背影。


在这种迟来的愤怒支配下,他一度想用语音回一句,汪启俊,你不觉得自己有一点残忍吗?


但话到嘴边他突然又平静下来。尽管他们这十年如此默契,尽管他们的轨迹如此重合,尽管如此,他依然没有理由去责怪汪启俊的决定,去绑架汪启俊的未来。


他应该是小义,更应该是汪启俊,那是汪启俊的人生。


所以他只能回复他,好,我也祝你前途似锦。



-2-

汪启俊从小就爱玩游戏,硬要找出个原因的话,就是他生在第二个千禧年。


进入21世纪,信息技术在中国快速普及,他出生那一年CS正式版在中国上市,到他上小学,又正处于CF全面开放内测的年代。


汪启俊历来都是最让班主任头疼的那种学生,每当他带着同学去犄角旮旯的网吧,第二天总会莫名其妙就传到老师耳中。


“汪启俊,自己不学无术,还喜欢呼朋唤友去打游戏,游戏打得好有什么用?”老师故意抬高声调,引得办公室内外的人频频侧目,让汪母的脸色很难看。


就这句式的话,他来来回回听过不下八百次。


汪母在学校给老师和其他家长赔完不是,出了校门黑着脸一言不发,回到家,汪父抽的烟把整个屋子搞得乌烟瘴气。


汪母扶着额头,问汪启俊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戒掉游戏好好读书。他脑袋一热,说我觉得我打游戏有天赋。


汪父闻言难得正襟危坐地问,你说你打游戏有天赋,以后能赚钱吗,能找到工作吗?


汪启俊也倔,梗着脖子说当然能,我以后想去当职业选手,国家早就把电子竞技列为正式体育竞赛项了。


这是巴西世界杯那一年,汪父正为需要熬夜看小组赛而每天在家里抱怨时差问题,此时听到汪启俊的一番关于职业选手的豪言壮语,除了觉得是痴心妄想,更主要还觉得这是他死不悔改的借口。


所以当他后来和家里说要去俱乐部做王者荣耀的职业选手,他们第一反应是别被骗了,见情势不对就赶快回家。


比起汪启俊几乎是顺风顺水顺理成章地通过朋友介绍就进了kssc,杨涛在这条路上走得显然坎坷得多。


从小到大,父母忙生意,很少与他交流,他大部分时候也懒得去说自己内心的想法。他在高中选择休学打游戏,他说那段时间总是感到不安。在深圳做代练时,他不安地等待着,后来又去长春,仍在不安地等待着,直到最后到了昆山,真正打赢了一场比赛,高悬的心才终于落地。


这是什么心理,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我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他羞赧地笑笑,成为大家眼中一个不善言辞的小孩。


汪启俊其实很想对他说,不是的,你之所以会觉得不安,是因为对自己现状有不满,也对未来抱有期望。


汪启俊发现,杨涛从那时候起就喜欢用平淡的言语压抑自己的情绪,后来更甚。中国人说谦逊是好事,讲究胜不骄败不馁,但有时候他的若无其事更像是在逼自己,这反而会成为他被伤害的软肋。


他和杨涛认识在18年6月1号,一个想不记住都难的日期。彼时他正在kssc的基地,看了一眼窗外空空如也的道路,随口问了一句第一次见面的领队。


“K哥,还有人要来吗?”


“还有几个,再等等。”


领队名字叫葛庆刚,大家都叫他K哥,汪启俊也跟着这么叫。领队比他们大好几岁,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看起来是个脾气很好的人。


汪启俊估摸着他们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就抽空去外面抽了支烟。站在体育中心门外抬头看,初夏的天空如一谭巨大的湖水,蓝得非常清澈,云层化为水面的波纹,飘渺地从远处扩散过来。


手机屏幕盯得久了,看天空也能看出神,他在放空中还有心思想,如果待会儿遇到其他人,应该能先认识他们。


“请问…这里有个电竞俱乐部吗?”


汪启俊晃过神来,看到一个提着行李箱,满头大汗的男孩子。汪启俊说你是kssc招的选手吗,他说对,你可以叫我阿七。


汪启俊说我叫小义,我们以后可能是队友。阳光从叶片的缝隙间漏下来,他的脸上露出一种纯粹的惊喜。


他说还有朋友要来,想等一等。汪启俊说那我陪你等吧。汪启俊熄了烟,带火星的灰烬落在地上,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风吹走了。


“你会抽烟吗?”


“会一点,不是很会。”


“我看你还没成年,不会抽烟也挺好。”说完汪启俊才意识到这话听起来也太说教,便又说,“等你成年了,我可以教你。”


他傻呵呵地笑,说好。


那时候汪启俊还不知道,在很多年后,眼前这个人会在黑暗中凑近他,哑着声音对他说,汪启俊,用你的烟借个火。


汪启俊的记忆中,他和杨涛的初遇就是这么的普通和俗套,没有什么可供八卦的情节或者毕生难忘的场景。但正因为如此自然地发生,才让他将它看做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那一年汪启俊成为kssc小义,杨涛成为kssc阿七,穿上印有名字的T恤的队员们,个个都正处于生命中最能被称之为“年轻人”的时候。


汪启俊想向过去说他不务正业的人证明他真的能成为一名职业选手,杨涛想告诉家里人,他一直在以一种不被人理解的方式努力活出自己的样子。


汪启俊想,从这个维度看,在电子竞技虽然已经被洲际大赛接受为体育项目,但依旧不被主流社会认可的今天,所有选择成为电竞职业选手的人都有点殊途同归的味道。


他们的人生好像在被游戏毁掉之后,又在不断被它拯救。而与此相反的是他们短暂到几乎没有容错率的职业生涯,其实是一边盛放着,一边枯萎着。


kssc创立后,他们用了一年时间,从城市赛到省赛到全国赛,然后是四大次级联赛,到了2019年9月的时候,他们开始准备预选赛。


杨涛的生日正好在九月的十一号。


他生日前三天K哥让每个人都准备礼物,一方面是因为他属于团队中的弟弟,更重要的原因是这是他的十八岁生日。K哥原话是人家成年生日为了训练都只能和你们这群大男人在一起过,用心准备个礼物很难吗,不难吧。


有人问汪启俊生日该送什么,他说我这辈子目前为止只在初恋生日送过一条不贵的项链,面对杨涛我只说得出口“我用我最强的英雄带你上分怎么样”。


想来想去汪启俊只好动员陈培皇去旁敲侧击问杨涛想要什么礼物。陈培皇黏了杨涛两天,最后问出来他现在最想干的事是去纹身。


汪启俊差点被可乐呛到,他说没看出来,阿七的内心这么狂野。


“千真万确。”陈培皇向他保证,“他说他早就想去了,但又觉得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个人突兀地去纹身有点二。”


“嘶…那我带他去纹身了,你的礼物你自己再想办法吧。”


“诶汪启俊你……”


他找到杨涛时,杨涛正在打巅峰赛,15.0的评分让杨涛难得地放下手机看他一眼,问你是要找我双排吗。


“陪我出门买个东西。”


杨涛看他的眼神很古怪,“什么东西还要我陪,你没睡醒吧。”


他拉起杨涛就往外走,“让你陪你就陪,哪来这么多废话。”


坐在车上的杨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一路的风景飞逝如幻觉。他们停在一家纹身店前,杨涛哑然失笑,汪启俊说我想纹身,你陪我吧。


实在是很拙劣的掩饰。


杨涛却了然地说,我一直想纹这个。他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看到一个周身环绕着火焰的巨大鸟类。


“不死鸟。”杨涛说,“你知道吧,不死鸟象征涅槃和永生。”


“像不像游戏里的每个英雄,在对局中死掉后,过个几十秒又在泉水复活,每次只要有人还活着,无论如何就还有获胜的希望。”


杨涛说得很认真,汪启俊想了想,点点头。


最后汪启俊纹了那些华丽图案中唯一的文字样式。


Dionysus。纹身师告诉他这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代表感性,灵感,以及狂热。


打雾机将排针刺进皮肤时,伴随尖锐的疼痛,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身旁眉头紧锁的杨涛。


他想起中学语文老师喜欢在课上讲的那些学生听不懂的哲学观点。当时他听得昏昏欲睡,现在却灵光乍现地回忆起来。


老师说尼采口中的酒神精神,是即使明知人生是一场终将曲终人散的悲剧,却依然选择高唱。


汪启俊很多年后再回忆这天,觉得好像一种冥冥之中的预言。


杨涛就像神话中的不死鸟,一次次焚烧自己,一次次迎来重生。比起过去万能、将来万能、永远万能的神,向死而生的不死鸟似乎更有一种熊熊燃烧的悲壮之感。


后来他才明白,这就是所谓酒神精神。



-3-

杨涛出生那天,两架波音飞机撞向纽约世贸中心,造成将近3000人死亡。自此之后,911成为这起骇人听闻的恐怖事件的代号。


因此长久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生日带有某种不幸的暗示,以至于二十多年后,他会在生日当天看到汪启俊准备卸任的消息。


准确来说,汪启俊并不是想在他生日的时候发给他,而是提前祝他生日快乐,只是他选择在这一天看到,这样才能把一切归结于911这三个没有好运的数字。


所以汪启俊好像早就预知到杨涛不会当即就看,他会无视几天,会逃避几天,会苦恼几天。


杨涛讨厌汪启俊在他面前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虽然汪启俊和他基本能算得上是同龄人,但汪启俊能下决定能拿主意的性格很能震得住场面。杨涛从来没说过,当年急躁而没有安全感的他,其实正需要这样一个人来让他单方面地依赖。


可汪启俊有时候性格又太周全,熟练地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该深沉的时候会闭嘴,该表现的时候会活络。杨涛觉得他这样活得很累。


正值青春期的他抗拒做被社会称为“会做人”的那种人,却又忍不住会被这样的人吸引。毕竟即使在KTV里,汪启俊也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小义,再唱一首!”


KTV里场子正热,都说演员演戏需要信念感,杨涛觉得当着熟人的面唱歌更需要信念感。汪启俊在他们这群对自己唱歌怎么样心里很有数的人之中显得信念感很足,一曲终了,赢得满堂喝彩。


杨涛缩在角落,其他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只有他认真地听汪启俊唱《富士山下》。


汪启俊唱到“谁能凭爱意将富士山私有”时停下来坐到他身边,问要不要我教你。变幻迷离的灯光下,他一时间恍如身在梦中,只是比梦里真实得多。


杨涛想,汪启俊总是这样,他不会抽烟时他说我教你,他不会操作英雄时他说我教你,现在他看他孤身坐在这里,说的还是我教你。


杨涛喝得不多,脑子却晕晕乎乎,他明明心里在想你在我面前演救世主上瘾了是吧,说出来却变成了“行啊”。


汪启俊没放下话筒,这两句简单的对话以扩大数十倍的音量塞满整个包间。周围的人嘻嘻哈哈地起哄,小义,该不会阿七以后谈恋爱也要你教吧?


汪启俊倒是笑得很大声,他说如果真有我教他谈恋爱一天,那才是出事了。


其实在那天的最后,杨涛只记住一句“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那时的他不懂这个道理,正如他不懂汪启俊为什么要教他唱这首歌。


杨涛十几岁的时候,kssc在他心中相当于半个乌托邦,剩下的半个在kpl,而他一度以为近在咫尺,几乎是触手可及。


他所梦想的一切在他和汪启俊十二月的争执之后急转直下。他自然不会把后来失利的原因全部归结于这次不大不小的冲突,但这件事却成为他生命中的阿喀琉斯之踵。


“如果不给我玩,我就打不好。”


从说完这句话开始,一直看着战术表劝他的汪启俊终于舍得抬头看看他。


杨涛之后数次在想,如果他当时能说得不这么不给自己留退路,如果他当时能不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硬,那结果会更好些也不一定。


他没料到的只是汪启俊,面对一个说话句句带刺的杨涛,还能在第一时间给他一个接一个的台阶下。汪启俊说你现在打得很好,说你不要有包袱,最后说如果打进kpl,你想练就练。


他像在说服杨涛,像在许诺杨涛一个薛定谔的未来,也像换了一种方式对杨涛说“别闹了”。


“打进kpl我就不会待在这个队了,我说白了。”


那一秒钟,杨涛能感受到大家的眼神都汇聚在他身上,空气在这一刻凝结成冰块,连带着时间都停滞了。


他想我说得可真硬气,可如果真有这么硬气,又为什么不敢看着汪启俊的眼睛。


杨涛当即便意识到,他是怕看到汪启俊眼里那种惊讶的失望。他不喜欢看到汪启俊失望,甚至这种失望完全和他有关。他问心有愧。


此时的他很想让汪启俊和他针锋相对地大吵一架,或者拍桌子走人,让他知道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告别宣言其实汪启俊比他更生气,或者哪怕真的对他说“阿七别闹了”,来表示他刚才没给汪启俊留面子的话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可汪启俊在短暂的沉默后只是平静地对他说,那我也直说了,现在就这样练吧,心态放好一点。


杨涛觉得很难过。他其实足够敏锐,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汪启俊的沮丧,但他又足够迟钝,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汪启俊冷静得好像比他更快接受了他们在kpl会各奔东西这件事。


杨涛十分承认他那番话说得太过冲动太过尖锐太过伤人,可也只有他知道,汪启俊对他的回应就像冷岩浆,在他以为还来得及挽回时,就已经把一切都吞没了。


为了缓和他们的心情,教练当晚组织他们看《大话西游》。他告诉大家这是一部无厘头喜剧,但杨涛看完却觉得是个悲剧。他甚至感到困惑,大家怎么会觉得这是个喜剧故事呢?


2017年孙悟空推出至尊宝皮肤,他在游戏中听过一万次的语音,终于在原版电影中看到。至尊宝在紫霞仙子的剑下说出“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时,杨涛虽然笑着,却感到难以名状的悲伤。


他看向正好坐在对面汪启俊,发现汪启俊也正在向他的方向看,他们极短地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看回屏幕。电视上的色彩映入杨涛的视网膜,他忽然有一种诡异的错觉,正在追悔莫及的不是至尊宝,而是上午不管不顾说出那句话的他本人。


所以后来汪启俊对他说,如果我们真的能去KPL,我还是希望我们两个是队友的时候,他很想握起拳头轻轻捶他的肩膀,笑着说你这不是废话么,兄弟当时说的只是气话,我不和你一起进kpl那还进什么kpl。


但他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出现的其他人打断了。他想在汪启俊的视角,只能看到自己不近人情的长久沉默,这使得汪启俊虽然在说着挽留的话,却好像在和他告别。


如果有人问杨涛,如果能回到过去你会做什么,如果发生奇迹你会做什么,如果重启一年你会做什么,如果有人问诸如此类的问题,直到今天,他的回答都会是打好那场席位赛。


这样的问题本身没什么意义,但他执着于同一个答案的次数多了,竟连他自己都觉得其中最大的意义是他在向自己赎罪。


那天每个人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哭得很难看,这是杨涛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落败。


他抬眼看去,漫天飞舞的金色塑料纸片反射着他生平见过最耀眼的光芒,把他的眼睛刺得又酸又涩。这些闪光的碎片从天而降,就像星系发生碰撞,产生大量的光和热,诞生数不清的新恒星,所有的所有璀璨又浪漫,却不会因为他们而停留。


凌晨三点,睡不着的他跑上宿舍楼的天台,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汪启俊也在那里。汪启俊抽着烟的背影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自我治疗着永远治愈不了的伤口。


他问杨涛在开赛前K哥发的那张白纸上写了什么,杨涛说我什么都没写,他笑了笑,说挺好的,挺好的。


“我写的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对杨涛说。


他说我后来想了很久,你那天说的话话糙理不糙,我们独立地出生,独立地死亡,生命中的每个人说到底都只能陪我们走一段路。


杨涛觉得整件事变得很可笑。看起来像是他递给了汪启俊一把钥匙,但事实上他却先把自己锁住了。


“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他们看着遥不可及的月亮,朦胧的月光为它蒙上一层面纱,汪启俊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对未来的迷茫和困惑。杨涛意识到,原来汪启俊并没有看上去这么自信。


他说,当然,你可是小义。


杨涛离开昆山那天,天空飘飘然地下了一阵细雨,雨水落在车窗上,倒映出无数个渺小又落寞的他。车辆行驶到前进西路,他收到汪启俊的短信,他说“阿七,江湖再见,后会有期。”


杨涛使劲回想着五分钟前汪启俊拥抱他时的感受,汪启俊的手用力地覆盖在他的背上,温热的体温像是能透过厚重的衣物灼伤他的皮肤。他那时毫不激动,也并不想哭,现在却难过得很。他坐在后座悄悄用衣袖擦拭眼角的泪水,心里觉得很丢人。


汪启俊虽然没有教他谈恋爱,却教会了他什么是比失恋更深刻的分道扬镳。


网络上流传一个纪录片,名叫《第十六号末班车》,记录了kssc俱乐部追寻kpl第十六个席位却在最后一赛失败而功亏一篑的故事。


当时K哥向他们介绍只是一个学生的摄影师,说帮他完成作业,让他们配合一下,也算为以后留个纪念。却没想到将他们这段悲情收场的青葱岁月以数字的方式永远地固定在了世界上,供千人万人一遍遍地观赏,一遍遍地重温,一遍遍地感叹唏嘘,一遍遍地替他们遗憾一次、再遗憾一次。


911事件中,记者Richard Drew偶然拍到一个男人从世贸大厦107楼跳下的样子,记录了他毅然赴死的那一刹。这张照片名叫“Falling Man”,后来被称为911事件中最震撼人心的照片。


正如这个纪录片的作者,他或许只是想找个俱乐部完成自己的毕业设计,却凑巧记录了属于小义,无畏,筱辉,天真,ly的kssc在离天堂一步之遥的地方坠落的过程。


当杨涛回看这部长达两个半小时的纪录片时,他很希望这些只是按照剧本演出来的虚构情节,因为这代表世界上少了一个支离破碎得再也拼凑不起来的梦想,因为即使只作为局外人观看,这也确实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故事。



-4-

联盟官方曾在2020年末到2021年初的一段时间里特别爱同时提起汪启俊和杨涛。不过那个时候杨涛早已不叫阿七,他从gog回到hero久竞后正式从no fear更名为无畏。


他自此以“无畏”这个名字为大家所熟知。


非常巧的是,小义在2020年8月31号回归DYG,无畏在第二天加入hero。


晚上汪启俊在游戏看到杨涛在线,把他拉进房间双排,汪启俊说兜兜转转我们也算是一起进了kpl,杨涛笑了笑,说只是以后应该要作为对手相见了。


正和对面打得火热的汪启俊懵了一秒钟,莫名其妙地送出了First blood,杨涛的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听起来像某种干净的碎片,他说心乱了呀,义少。


汪启俊说对,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与其说是从没想过,不如说是难以去想。他很难想象这样的场面,曾经相拥同行的他们,曾经共同庆祝共同伤心的他们,以后比赛结束的每一次拥抱一定代表着一方胜利一方失败。


后来网上有人说,kssc对hope的那场席位赛在当时没有多少人关注,结果却直接影响到了2020年下半年和2021年上半年整个kpl的局势。


汪启俊猜测联盟比所有人更早地嗅到这一点,在他和杨涛代表各自的俱乐部第一次交锋后,就乐此不疲地宣传起双子星之类的噱头。


在所有竞技体育中,双子星都是最经久不衰的话题点。万有引力十分接近的两颗星体,既遥遥相望又相互吸引,正符合人们想看宿敌在赛场的针锋相对,想看各自坐拥领地的王不见王,而他和杨涛曾是队友的过往,更为此增加了一种戏剧性和宿命感。


因为这场秋季常规赛,汪启俊第一次在hero的南京主场见到杨涛时,他们实际上已经没有见过面。


这次比赛K哥也来了,赛后他让汪启俊和杨涛去和青训的选手们合个影,汪启俊和K哥在hero的合照环节结束之后对杨涛招手,他隔着人群匆忙地对我们说,我马上就来。


他们在后台又聊了几分钟,汪启俊才终于出现。汪启俊直到这时才有机会正视杨涛。


虽然见到熟人时他笑起来还是腼腆得一如既往,可整个人和在gog时已经大不相同。他穿着紫黄相间的队服,头发柔顺服帖,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闪闪发光。他变得比以前更明朗亮眼,甚至称得上漂亮。


汪启俊很少因为什么事而心酸,但见到杨涛却让他忽然眼眶发热。他无法去形容这种奇异的失落感,就像一粒曾种在他身边的花籽,在他无法见证的时候逐渐长成了玫瑰。


可他不能将这种因后知后觉的失去而伤感的情绪表露出来,他觉得这种不合时宜的煽情一定会让自己看起来很蠢。所以他只是对杨涛说,阿七,一起加油,未来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汪启俊一时间只能想到这种烂大街的词来表达他的祝福,他的愿望,以及他说不出口的想念。


杨涛如过去一样对他笑着,说好,期待下一次和义少做对手。


这一刻他好像回到在kssc的时候,他们从炙热的阳光中回到房间,空调呼呼地吹下冷风,杨涛说昨天掉大分了,他说不如来排位,我带你躺。杨涛笑着对所有人说大家听到了吧,现在开始期待小义把把乱杀,有一次不是mvp就让他请我们吃宵夜。


在汪启俊生日那天,他收到了杨涛给他录的祝福视频,私下里杨涛又发了很长一段文字,絮絮叨叨地回忆去年他过生日的事。


杨涛说当时他们刚吵完架没多久汪启俊就过生日了,他本来还不好意思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地祝汪启俊生日快乐,但看到汪启俊闭着眼睛等他抹奶油的时候,他在心里由衷地希望汪启俊心之所愿,无所不成。


“今年我也祝你能实现生日许下的愿望。”他在最后这么写到。


虽然汪启俊认为作为一个成年人,认真地许生日愿望是一件很幼稚的事,但他一直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一年生日他许下的愿望是希望汪启俊和杨涛水都能获得kpl的冠军。


杨涛在汪启俊生日的四天后开始直播,那天汪启俊去他的直播间送了礼物,并听到他说谢谢小义,总决赛加油,到时候就看你的了。


汪启俊很高兴杨涛在镜头前已经不会像从前一样拘谨害羞,他也很高兴他和杨涛能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保持这样细水长流的情谊。而这天唯一遗憾的是,只要看到杨涛便会被动陷入往事的他,第一次看到杨涛和现在的队友在直播中有说有笑,他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何谓昨日之日不可留。


很多事无论他再如何深挚地怀念,其实都是无能为力的,有些执念很有必要,也很没有必要。


那年12月19号,汪启俊拿到冠军,拿到fmvp,他梦到过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在此刻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眼前。在捧起银龙杯的时候,他承认自己有一刹那在想,如果和他一起捧杯的人是无畏,他会不会更欣喜若狂一点。他当时尚未意识到,杨涛在他心中成为了这样的存在。


可令汪启俊感到奇怪的是,那时的他既陶醉在一种狂喜的情绪里,又感到些许恐惧。


晚上他和杨涛通电话,他告诉杨涛,他小时候跟着他妈妈看过一部名叫《白色巨塔》的日剧,里面的庆子在财前最风光的时候和他分手,她说现在是巅峰的话,意味着以后都会往下走,我不想看到你狼狈的样子。


汪启俊当时喝庆功酒喝得头晕脑胀,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讲这段情节。


包间里的人吵得要命,在门外都闹得人头疼,他听到杨涛在电话那头说,别怕,这还不是你的巅峰,我也永远会站在你这边。


在一片嘈杂中,汪启俊突然平静下来。



在汪启俊看来,kssc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次级俱乐部之所以会在后来不断地被提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从kssc出来的他和杨涛在当时很符合联盟热衷于推崇的“绝代双骄”这个名头。而杨涛所在南京hero久竞取得冬冠的胜利后,更加把这个称号落到了实处。


dyg和hero在冬冠总决赛的第一次相遇,也是他和杨涛在总决赛的第一次相遇。联盟为了让这次总决赛更具有故事性,认为他和杨涛的前尘往事不用白不用,特意让他在微博艾特杨涛,而杨涛也通过视频做出了回应。


站在总决赛的舞台上,汪启俊感到嗓子十分干涩。一年前的他也和杨涛共同来到过决赛,那时他们是并肩的队友,现在他们身处各自的队伍中,如同站在鸿沟的两侧,远远地看向彼此。


汪启俊觉得,如果说冬冠输给hero并不遗憾,这当然是假话,但当他在比赛结束后和杨涛拥抱,杨涛几乎是撞进他怀里时,他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在杨涛耳边说祝贺你,杨涛说没事没事。


汪启俊站在台下,看着杨涛无比喜悦地捧起冰凤凰杯,这一幕似乎象征着他们这一代选手正在迎来全盛时代,然而在这样的繁盛下,他却莫名地感到孤独。他有了一种又奇怪又合理的预感,就是在强者辈出的kpl,他和杨涛相遇在总决赛的画面,在他们的一生中,好像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这个感觉奇怪于在如此热闹的景象下冒出这样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很没趣,而合理于尽管他并不希望如此,但世界上大多数事情就是不尽如人意,世界上也没有谁能永远在巅峰。


那年冬天,杨涛和汪启俊说,如果他的生活是一本小说,他希望在春季赛结尾。他觉得从世冠开始的每一次上台,好像在拼命奔赴一场明知赢不了的仗。


这天他罕见地在汪启俊面前流了泪,汪启俊不忍心看他如此难过,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陪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说比起席位赛时被从云端重重拍下的失败,残酷的十一连败就像在见证一个自己凌迟自己的过程。


“人为什么要经历两次从高峰落下的感觉?”


他问汪启俊,汪启俊无法作答。汪启俊想,他自己的生活都一片狼藉,又怎么能做杨涛的救世主。


到新年的时候,汪启俊给杨涛单独发了新年祝语。他告诉他,他在图书馆做义工时,读者留言册上摘抄的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现在想要将这句话送给新的一年的他们俩。


“加里尼亚神甫曾对德•埃皮纳夫人说过,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带着病痛活下去。”


汪启俊用这句话劝杨涛,同时也在劝自己。



-5-

汪启俊正式卸任的消息以弹窗的方式出现在杨涛的电脑屏幕时,他正在一团糟的办公桌上翻找下午训练赛要用到的书面材料。


他点开这条微博,滑动鼠标逐字逐句地阅读,试图从中找出汪启俊一丝留恋和不舍,但无论他如何理解,都只能读出汪启俊用官方又体面的词句在向大家告别,非常洒脱,非常拿得起放得下。


他退出网页后才发现微信的新消息提示在桌面右下角的通知栏闪了半天,有超过五个人私聊他,问他事先知不知道汪启俊会如此突然地宣布卸任。他想起汪启俊三个月前说秋季赛结束他会卸任,原来汪启俊当时说的准备,是给他三个月时间准备接受今天的平地惊雷。


K哥最夸张,他直接给杨涛打了电话,期间又叹气又语无伦次,最后问杨涛,小义之前有没有和你讨论这件事。


杨涛说我这段时间忙赛训忙得四脚朝天,他要找应该也不会找我吧。


他这倒是实话。他想,更何况汪启俊马上快三十岁的人,已经过了有什么重要决定会找朋友帮忙出出主意的年纪,真找了自己那才叫不正常,特意提前三个月告知他已经算是很给他面子。


挂了电话看到汪启俊在他们几个的小群里说话,他说下周在南京某酒店请大家吃饭,一定要都来啊,然后发了个定位。


群里有人抱怨他这么重要的事不和兄弟们打个招呼,有人祝他开启新的生活一切都好,有人问他之后有什么计划没,每一条他都有条不紊地回复,还能顺便插科打诨几句。


最后有人提到了杨涛。


“阿七去吗,怎么没说话?”


“义少都把告别宴开到南京了,阿七还能不去?”


“别瞎说啊,小义家就住南京。”


“我这不是开玩笑吗,阿七肯定来啊。”


杨涛说我怎么可能不去,把兄弟想成什么人了。


过了一会儿,汪启俊说谢谢大家。


直到这简单的四个字,杨涛才感受到他文字中暗含的离愁别绪。K哥在此时发出一张他们五个穿着队服的合照,这张图一直是K哥的微博背景,一群人又开始忆往昔。


现代的数字技术能让图片永远保持鲜艳高清,可今天再看这张照片,杨涛却觉得很像在看一张褪了色的油画。


窗外灰白的天空下,柳树细长的枝桠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杨涛不明白,在他的人生中,冬季为什么总是伴随着这样重大的离别。


杨涛在酒店见到汪启俊时,他正西装革履地和曾经的队友教练交谈。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为卸任而组织的饭局,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他整个人看起来倒像是婚礼上春风得意的新郎。


汪启俊看到杨涛来相当高兴,走过来和他拥抱,说阿七,好久不见。汪启俊说话时的气息扑洒在杨涛的颈部,让他感到一阵毛茸茸的痒意,他的内心忽然出现一种隐秘的酸楚。


杨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他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别和我客气,但俱乐部选手的训练数据除外。


汪启俊笑着说,那就谢谢啦,阿七。


当天众人极度热衷于对汪启俊进行劝酒,倒满的白酒啤酒一杯接一杯递到他面前,理由从你这卸任差点没把我吓死说到当年在dyg你还欠我一顿宵夜,从“小义教练我俩还没认识多久你就卸任,来,喝一杯”到“小义咱俩认识这么久,必须喝一杯”。


杨涛在他得空的时候对他小声说喝不了别喝了,他笑笑说没事,其实还行。


这群人后来不满足于只让汪启俊一个人喝醉,于是开始用那些花哨离奇的理由劝其他人。杨涛喝得大脑都隐隐作痛,只好用手指关节轻轻地揉太阳穴,旁边的人又向他递过一杯时,汪启俊拦下说不是应该敬我么,我替他喝。


头痛感让杨涛留住残存的理智,他抬头看汪启俊举杯仰头,一饮而下,他心想,汪启俊又在我面前扮演救世主。


这天的最后,是杨涛把自己和汪启俊一起塞进出租车里,向司机说了汪启俊家的地址后,便迷迷糊糊地盯着身边的汪启俊。


在杨涛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阿七,你元旦有假期吗,我们去北京旅游吧。


车辆的快速行驶,让南京的夜景在杨涛的眼前变得一片模糊。他头脑空白地回答,应该会有两三天,元旦也没什么非得我在的事。


汪启俊说,好。


其实杨涛自己也记不清,当下的他究竟是为了应付汪启俊的随口一问而随口一答,还是把汪启俊这个酒醒后就不一定能记起的旅行当了真。


他还在自顾自地纠结着,第二天汪启俊就给他发信息,说元旦假期打听得怎么样了。


“原来你没忘啊。”


“我说我没醉,怎么你就不信呢。”


“因为喝醉的人一般都说自己没醉。”


“…你说得也有道理。”


“你为什么想去北京。”


“我在南京长大,你又在南京工作这么多年,去北京不是正合适么。”


“?”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杨涛提了个18寸的行李箱在俱乐部外的街边等汪启俊,几个年轻选手冲他打招呼,七嘴八舌地和他聊天。


“教练出去旅游吗?”


“元旦假期,放松几天。”


“哎,教练不穿正装的时候比你看着年轻。”


“你快滚行吧。”


“话说教练在等谁……诶那不是小义教练么?”


杨涛闻言回过头,汪启俊在车里挥了挥手。杨涛和这群小孩说了再见,转身后听到他们说真没意思还以为是女朋友之类的话。


“北京的冬天比南京冷,你穿得够吗?”


下车时,汪启俊打量着杨涛,艰难地开口。


“这你不早说?”杨涛惊诧地看着他,“我只带了一个这么小的行李箱。”


“那你只能穿我的衣服了。”


“别把我冻死就行。”


坐在候机室时,汪启俊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们可以在北京找个热闹的地方跨年,杨涛很没出息地想起小学或中学去春游的心情。


五分钟后,广播通知他们的航班遇上流量管制,起飞时间待定。而当他们真正到达北京时,距离新的一年只有不到三十分钟了。


他们看着首都机场上方阔大的穹顶,灯火通明的室内令外界漆黑如尚处于混沌之中,汪启俊说我们多半要在高架上跨年了,杨涛说这一点也不浪漫。


“如果不浪漫到了极致,也是一种浪漫。”


“歪理。”


杨涛忍不住笑,汪启俊也跟着笑了起来。坐在出租车上时,汪启俊一直低头看手机,杨涛百无聊赖地听着车内的电台,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女主播先是播放了一首他听不懂的摇滚,然后开始进行新年倒数。


“……五、四、三、二、一,祝大家新年快乐!”


汪启俊在时钟数字跳到0点这一秒将手机举到杨涛面前,屏幕上烟花四起,绚烂地升空后,又闪着光下落,他对杨涛说,这是我去年拍的烟花,阿七,新年快乐。


杨涛说留着这招以后去对你喜欢的人用,一定会被你感动的。


汪启俊很不以为然,他说那得掐准时间,又要出门旅游又要是跨年夜又要被困在高架上,哪儿还有这么凑巧的时刻。



杨涛和汪启俊一直生活南方的前二十几年人生里,很难有机会去见冰层厚到能溜冰的河面,所以当他们从南锣鼓巷穿行到什刹海时,汪启俊说什么也要下去体验一下。


那天他们俩都摔得很惨,他们扶着彼此的手借力前进,还没走多久,又踉踉跄跄地停下。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变为一片薄薄的白雾,杨涛在这种脆弱的朦胧中看着汪启俊,他在冬天冷冰冰的阳光下露出一种非常纯粹的笑,这个画面如同被调为了慢镜头,在杨涛的眼前熠熠生辉起来。


正是在这样金光灿灿的场景中,杨涛想起很多年前汪启俊教他唱的《富士山下》。他在这一刻才忽然明白了什么是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什么是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他和汪启俊就是冰层的两面,一面对着深水,一面对着太阳,他们既拥有最近的距离,却也永远无法进入到对方那一隅的世界,他们是不同世界的同一种人。


杨涛为自己在这个氛围中只有他和汪启俊,这个最应该感到快乐的日子认识到这个事实而感到难过。


那天晚上他们又喝了酒,汪启俊说后海酒吧这么多,必须不枉此行。他们谈在kpl的过去,谈那些精彩绝伦的比赛,谈这个不理智的世界,也无可避免地谈及了那场席位赛。


汪启俊说,快十年了,放下吧。


杨涛喝酒喝得眼眶发红,他说,我放不下。


这是喉咙中那根柔软的细刺,不是带给你疼痛,而是提醒你应该疼痛。杨涛无法原谅当年那场失败,本质上是无法原谅未能靠自己打进kpl的自己,是无法原谅经此一别后再也未能和小义成为队友的自己。


杨涛费力地把汪启俊扔到酒店的床上,自己也不小心被带倒了。他累得够呛,闭着眼睛烦躁地说,汪启俊,今晚我俩就这么睡吧。


没有听到汪启俊的回应,他又转过头睁开眼,正好看到汪启俊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眼。


汪启俊究竟有没有喝醉杨涛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太近,近到他的心脏传来某种虚无空泛的微痛。他突然感到委屈,他在心里冲汪启俊大吼,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汪启俊看着眼里泛起水光的杨涛,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记起了那次颁奖典礼的表演赛,那是他和杨涛最后一次站在彼此身边迎接一场金色的雨。他能感受到杨涛热切又小心翼翼看向他的眼神,却无法做出回应。


此刻他想,气氛到这儿了,再不吻下去就显得自己特别地不男人。


还是把眼睛闭上吧,他对杨涛说,不然亲起来很奇怪。


四点钟的时候,汪启俊从梦中醒来,他起身前看了一眼熟睡的杨涛。他坐在床边背对杨涛抽烟,放眼望去,月明星稀,正如多年前在天台那个夜晚看到的景象。


杨涛不知何时醒了,他咬着一根烟来到汪启俊身边,低哑地对他说,汪启俊,用你的烟借个火。


汪启俊用手指触碰杨涛手臂上的不死鸟,他说,你听过西西弗斯的故事吗,你很像西西弗斯。


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因为受到诸神的惩罚,需要每天将一块巨大的岩石由山底推上山顶,然而在推动巨石的过程中,石头总是会在瞬间滚到山下,他只得回到山底重新将巨石推上山巅。


“你被困在那场席位赛,就如同西西弗斯被巨石困在这座山中,无论你获得怎样的成绩,醒来后都会再次想起那次落败。”


香烟的星火在黑暗中明灭可见,杨涛的眼神聚焦在远方的某点。


“有哲学家说,攀登山顶的拼搏本身足以充实一颗人心,应当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可我希望你能放自己一马。”


汪启俊又吻了那只于火焰中展翅的不死鸟,他想,这就是他最后的告白。


杨涛在第三天上午离开,他说俱乐部找他有事,但也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一定要他赶在假期中回去。汪启俊看着他的身影在走廊上越来越远,到转角的地方时,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见了。


汪启俊想,发乎情,止乎礼,深挚的情感犹如伟大的作品,也许这就是他和杨涛之间这些深刻,执拗,热烈,模糊不清,闪闪发光的情感的最佳注解。


一周后,在冬冠的赛后采访中,主持人问无畏如何看待小义卸任教练之职。


杨涛笑着说,小义是我在kpl最尊敬的选手和教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那边。


彼时,汪启俊正在办理出国签证,K哥在微信上问他,你和阿七元旦去北京了吗?


他说对,元旦假期一起玩儿了两天。


“老实说,你对阿七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K哥难得地以如此开门见山的方式发问,汪启俊看着屏幕上这行字,如果之前问他这个问题,他多半会选择沉默,但现在的他心里有了答案。


“他是我的西西弗斯。”


千万人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当做苦难的图腾,而我不同,我希望我的西西弗斯永远自由。




end.







注:

1.阿七的纹身图案全网只能搜到两张看不出是什么的糊图,就自己发挥了。

2.小义的年龄众说纷纭,我选了喜欢的年上。

3.最后写北京是因为我比较熟悉北京。

4.努力贴合时间线了,如果有哪里不对,大家就当成平行时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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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给春风,送给绿洲(一)

cp水蓝,翔松

单性转

真•离婚文学

勿上升

  

  

  1

  

  王柳羿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与她生活这么多年喻文波早见识过她对每一个特殊日子的慎重与迷信,不过即使如此,喻文波也怎么都想不到她选择在今天办离婚手续的原因是黄历上写着宜乔迁。

  

  一辆黑色的Jeep已经停在楼下,喻文波替王柳羿拎起两个行李箱一路无声地走在她身后。王柳羿头也没回只生硬地说了句谢谢,画面滑稽得让喻文波差点崩不住在这个理应肃穆的时刻笑出声来。

  

  王柳羿的表哥打开后备箱等候了许久,安顿好王柳羿的行李后他与喻文波对视一眼。其实这个场面他们都不陌生,在他和王柳羿的婚姻岌岌可危的最后...

cp水蓝,翔松

单性转

真•离婚文学

勿上升

  

  

  1

  

  王柳羿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与她生活这么多年喻文波早见识过她对每一个特殊日子的慎重与迷信,不过即使如此,喻文波也怎么都想不到她选择在今天办离婚手续的原因是黄历上写着宜乔迁。

  

  一辆黑色的Jeep已经停在楼下,喻文波替王柳羿拎起两个行李箱一路无声地走在她身后。王柳羿头也没回只生硬地说了句谢谢,画面滑稽得让喻文波差点崩不住在这个理应肃穆的时刻笑出声来。

  

  王柳羿的表哥打开后备箱等候了许久,安顿好王柳羿的行李后他与喻文波对视一眼。其实这个场面他们都不陌生,在他和王柳羿的婚姻岌岌可危的最后一段时间,几乎是每一次争吵过后王柳羿都会自己走得远远的,王柳羿从不开口让他滚蛋,但是心知肚明她先摔门走人喻文波也一定会紧跟其后把自己扫地出门,宁愿自己不舒服也要让他难受就是王柳羿的胜利法则。

  

  那时候喻文波总是在半夜迎接前来陪他俩走完吵架流程的王柳羿表哥,说起话来比放鞭炮还响的东北男人会在临走前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膀,调笑般说一句哥们儿你受累了。

  

  真到了喻文波和王柳羿彻底一拍两散的这一天这样的玩笑也就显得不合时宜,两个男人互相凝视让空气沉重得像是他俩在闹离婚。直到已经在副驾驶位置上系好安全带的王柳羿皱了皱眉回过头来说了一句:“高振宁,可以走了。”

  

  寒风中对峙的两个人这才醒悟过来,高振宁这一次没有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和他开玩笑,只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走了,然后就转身拉开车门,带着王柳羿扬长而去。

  

  王柳羿没带走多少东西,她那两个行李箱里装的都是明明白白只属于她的,任何标有两个人的印记没法彻底分割的部分她都不要了,包括这栋房子。

  

  喻文波原本打算把房子留给她,离婚是他提的,他愿意干干净净潇潇洒洒地走出去。可王柳羿偏不成全他最后的虚伪善意。

  

  喻文波也不想要。谈财产分割那天他们俩互相甩脸色为的不是多争取点什么,而是把东西都推出去。律师也搞不太懂这两位到底是旧情难忘互相成全还是真的相看两厌到不愿意再和对方扯上一丁点关系。

  

  最后还是喻文波提了一句,不想要就捐了,你不是爱种树吗,离婚这么值得庆祝的事不种个沙漠变绿洲不合适吧?

  

  律师觉得这个提议着实有些荒谬,但是没想到王柳羿居然同意了。于是两个人在财产分配上初步达成了共识,用他们失败的婚姻教训为祖国的环保事业添砖加瓦,怎么听这个婚都离得又该又值。

  

  喻文波是在第二天搬出去的,他本来没打算搬这么急,找好的房子也还在装修,但是王柳羿翻着黄历按照良辰吉日乔迁了,他一个人留在原来的家里就怎么待都别扭。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洪浩轩,决定先在他的狗窝里凑合半个多月。

  

  说起洪浩轩也是一个人物,喻文波和王柳羿谈恋爱的时候他和他的纸片女友相亲相爱,如今喻文波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了他和纸片女友的爱情依旧坚不可摧,搞得有点看破红尘的喻文波都开始怀疑活人和活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地久天长这回事了。

  

  洪浩轩倒是挺欢迎喻文波的到来,先是陪他昏天暗地打了几天游戏,然后热情地帮他攒了局,邀请各位狐朋狗友前来参加喻文波的重获新生之夜。

  

  王柳羿以前就和喻文波的大部分朋友都玩不到一起去,她对外虽然足够温柔周到,但是和喻文波这么多年你上吊来我跳楼互相折磨的名声却也传播甚远,所以想当事后诸葛数落喻文波的人也不在少数。

  

  “其实还在大学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哥们儿搭住喻文波的肩膀,“王柳羿不是不好,她就是不适合你。”

  

  喻文波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翻涌起来,早干嘛去了,和着各位活蹦乱跳的健全人之前看我就跟看六合彩一样是吧,都在下注我什么时候甩人或者被甩,终于等到结局了大家的心情可能愉快得不亚于中了五百万。

  

  他越想心气越不顺,也许他们说的是对的,他和王柳羿从来就没有适合过,两个人偏要勉强地绑在一起,最后也还是不得不信命,可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听别人隔岸观火一般细数他们俩的失败。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头一偏却看到身边的林炜翔窝在沙发里眯着眼睛快要睡死过去。客厅的墙上洪浩轩斥巨资买来的印着扁平老婆的粉色的钟已经指向了两点,喻文波看着摊成一团的林炜翔脸上的不解和活见鬼差不多,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很真诚地想问一句,哥们儿你也离了吗?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贴心的祝福也不是谁都想听到,于是他把林炜翔摇醒,趁他还迷迷瞪瞪的时候委婉道:“今天怎么没人催你回家,刘青松终于发现你不值得托付了?”

  

  “不值得托付的不是你吗?”林炜翔白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个身,“刘青松今天去宝蓝那里了,你们这前两口子可真行,离婚这种大喜事选在同一天庆祝。”

  

  庆祝NMLGB。

  

  喻文波骂了句脏话,也不再搭理他。

  

  说起来挺奇怪,虽然他和王柳羿,林炜翔和刘青松都是属于挺折腾的那一类夫妻,但是在别人眼里,林炜翔那两口子看上去总是更容易破裂一点,可能是刘青松的神经质比较外露导致大家有了这样错误的认知。而王柳羿的病症藏得更深一些,清楚他们之间的问题在哪里的只有喻文波。

  

  2

  

  如果要让喻文波用一个词来形容他的前妻的话,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词汇肯定是奇怪。

  

  王柳羿是个很奇怪的人,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喻文波就这样觉得。

  

  喻文波刚踏进大学校门的时候就知道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宿舍的林炜翔是学院的风云人物,而让他一举成名的就是他那个漂亮且火爆的女朋友。

  

  他们所在的学院是个标准工科学院,就读的专业更是荷尔蒙无处安放的和尚庙,军训的时候几十个小伙子齐刷刷聚集在一起,抓住一点机会就冲着有女孩子的阵列唱军中绿花,这种氛围之下,林炜翔以一种非常招人怨恨的方式成为了大家的活靶子。

  

  某次休息的时候喻文波正和林炜翔坐在树荫下闲聊,突然间听到身边的同学都非常统一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顺着大家放光的眼神望过去,一个染着嚣张金色头发,满脸不耐烦的漂亮姑娘就站在队列前四处张望,当她的目光扫过这片被茂盛的树木遮盖的阴影处时脸上的不耐烦又转化成了另一种更加具象化的情绪,紧接着她就扬声骂了一句:“林炜翔你他妈快给你爹滚过来。”

  

  于是大家目光中的赞叹就从“好靓一女的”切换成了“好辣一女的”。喻文波看得明明白白林炜翔在窃喜,但是下一秒这个畜生就装模作样地冷着一张脸回应道:“能麻烦爹您自己走过来吗,外边有点晒。”

  

  辣妹被气得不轻,两三步走了过来,然后把斜挎包一摘就要往林炜翔头上砸。林炜翔眼疾手快抓住了带子躲开了这记攻击,嘴上还一点不服软地念道:“刘青松你他妈不是来找我和好的吗,你这个狗脾气能不能改一改?”

  

  女孩子的情绪真是毫无道理,原本凶狠得要命的刘青松听了这句话一下子就笑开了,一开口还是嫌弃的语调,但是却笑得像春风吹化了冰雪一样的可爱:“你才是狗,傻狗。”

  

  又辣又甜的一句骂将在场的诸位唬得一愣一愣。林炜翔凑到她面前,很是不要脸地“汪”了一声,明摆着告诉大家当条狗就是这么快乐。

  

  喻文波当时只顾着感叹这位浓眉大眼的室友果然不是个凡人,没想到未来自己的命运也和这对没羞没臊的小情侣绑在了一起。

  

  林炜翔和刘青松隔三差五就得吵上一次,林炜翔就算翻出家里十八代沾亲带故的亲戚都不够在刘青松那里火化。

  

  “水子哥,睡了吗?”林炜翔狠狠踹了一脚上铺,“醒着的话在床板上扣个1。”

  

  “我他妈在你的狗头上扣个洞。”喻文波从上铺探出头来,满脸都是杀意,“有事快说,趁我还愿意听你狗叫。”

  

  林炜翔清了清嗓子,说道:“刘青松病了,我给她买了点药,你能不能替我跑一趟把药送过去。”

  

  喻文波没好气地回道:“你自己没长腿吗,就这点事也要麻烦你爹?”

  

  “那不是我和她刚吵架了吗,她现在看到我肯定心烦。”林炜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想想她本来只是小病,一看到我火噌就上去了,没准就把脑子给烧坏了呢。”

  

  喻文波心想她能看上你脑子就已经不太正常了。说是这样说喻文波还是从床上一跃而下,非常够意思地替林炜翔跑腿。

  

  夏夜的傍晚,喻文波站在女生宿舍楼下,满脸无奈地混迹在许多等待女友下楼的哥们儿中,大概四十分钟左右,在喻文波的耐心即将消耗完的时候,一个披着宽大的蓝色长外套的女生才从宿舍大门处一路小跑出来,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将目光停留在喻文波身上时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些许懊恼的神色,有些不情愿地走了过来。

  

  “你是林炜翔的室友吗?”她对着喻文波解释道:“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松松以为来的是林炜翔,所以......”

  

  “刘青松以为是林炜翔所以才晾了我这么久还让你下来拿是吧?”听到这里喻文波就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咱俩都是工具人。”

  

  “你把东西给我吧。”女生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这个盒子装的一次吃一片,一天吃三次,这个瓶子装的一次吃三粒,一天吃两次,这个袋装的......”喻文波脑子里回忆着出门前林炜翔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奈何记忆力实在跟不上林炜翔对女友的细致周到,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剩下的几种花花绿绿的药到底是怎么个用法,“算了,别的你就让刘青松看着吃吧,我觉得应该也吃不死人。”

  

  “你这人怎么这样。”面前的女孩子被他逗得笑了起来,也不再指望他,干脆自己看起了药盒子后面的说明。

  

  喻文波玩笑着回答道:“你要是让我少等一会儿我说不定还能多记得几句,等这么久可不是早就忘光了吗。”

  

  这个女孩子看上去安静又乖巧,与刘青松截然不同,说起话来也轻声细语,很容易让人生出想要逗一逗她的心思。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因为喻文波的这句玩笑话而又觉得尴尬和抱歉,只笑道:“只等四十分钟不算太久了,林炜翔要是告诉松松过来的是你的话你可能要等得更久一些。”

  

  “为什么?”

  

  这下子轮到喻文波不解了。

  

  “因为松松肯定是懒得下来的,如果知道等在下面的人是你,我会再花二十分钟给自己换身衣服化个妆。”

  

  她说得坦坦荡荡理所当然,倒让喻文波觉得自己被将了一军,想要捉弄人反而被人家给捉弄了。喻文波这才惊觉这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温和无害。

  

  自入校以来也不是没有人对喻文波表露过好感,可他就像一潭死水一样扔多大的石块进去都不起波澜。

  

  事后回想起来喻文波也觉得不可思议,王柳羿其实并不是他会喜欢的类型,在上大学前他曾经有过一段青涩得像过家家但是也可以反映出他一贯口味的恋爱经历。他那时候的女朋友开朗又热情,跟他身边的朋友打成一片,和他也处得像是能随时随地五魁首六六六一样轻松。

  

  王柳羿明显不是这样的性格,比起热力四射的小太阳她更像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月亮,挂得高高的,只给你一点又白又冷的光。可是莫名的他听见了一潭死水被石子扑通一声溅起了些许水花的声音,于是他问道:“那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我没带手机。”王柳羿抬眼望向他,又笑起来,“除非你真的愿意再等我二十分钟。”

  

  “十分钟就可以了吧。”喻文波撇了撇嘴,“你可以只拿手机不化妆的。”

  

  那是喻文波第一次见到王柳羿,却不是王柳羿第一次见到喻文波。他无从得知王柳羿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也不知道王柳羿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在多年以后他再回过头来看这一天,未来岁月里的所有苦难在这个傍晚都有迹可循。

  

  而这一切的起点就是他居然真的像个傻逼一样又等了她二十分钟。

  

  tbc

半舟绿

【桃酷】山荷叶

·尘夏第一视角

·6000+一发完

·深夜产物,有点OOC

·山荷叶:草本植物,花瓣遇水会变透明


01


我叫尘夏。

尘埃的尘,盛夏的夏。


我曾是KPL的选手,效力于一支叫南京hero的队伍,很多年。

至少对于这个朝花夕逝的行业而言,很多年。


当这一切都结束后,我拎着行李离开南京,为故事画上句号。

很多人以为电竞圈人来人往,相遇离别极其苦涩,但对于身处其中的我们而言,每一段离别都是为了不灭的信仰或更好的人生,所以赤忱期待大过悲伤。这样的离别我...

·尘夏第一视角

·6000+一发完

·深夜产物,有点OOC

·山荷叶:草本植物,花瓣遇水会变透明

 

 

01

 

我叫尘夏。

尘埃的尘,盛夏的夏。

 

我曾是KPL的选手,效力于一支叫南京hero的队伍,很多年。

至少对于这个朝花夕逝的行业而言,很多年。

 

当这一切都结束后,我拎着行李离开南京,为故事画上句号。

很多人以为电竞圈人来人往,相遇离别极其苦涩,但对于身处其中的我们而言,每一段离别都是为了不灭的信仰或更好的人生,所以赤忱期待大过悲伤。这样的离别我见过太多,昔日队友散落四海,所以轮到自己的时候,也还能笑着面对。

虽然这段人生灿烂而又华彩斐然,回顾漫长的六年职业生涯,留在我脑海里的人和物其实并不多,记忆深刻的就更少。

 

王滔算一个。

 

 

02

 

走的那天下了雨,天空阴沉沉的。

 

我挑了他们训练的时间离开,所以出来送的只有王滔。

他已经退役做了助教,主教练换成了那个拿过很多冠军的打野,无畏。

 

经历那么多转会期,起起伏伏,波澜壮阔,谁也没想到最后留下来的会是他们。

但好像,只有他们留下,最合理。

 

我其实还挺感谢他们两个留下,让我的教练生涯结束得很体面。

只是付出的代价是,他们自己的人生不那么体面。

 

王滔的ID是久酷,用他自己的说法是希望酷得久一点,但站在我面前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一点也不酷。

他没穿新队服,身上临时搭着一件大号的灰色风衣,头发很久没剪,细软的发丝贴在鬓边,因为想哭所以眼睛红红的,还强撑着笑意。

这么多年过去他好像分毫未变,柔和明朗,没有棱角。

 

还是叫他久酷吧。

这可能是我这一生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我的同伴们。

 

久酷撑着一把黑伞,执意把我送出基地。

语气温柔,不容拒绝。

 

他说,阿夏,这是我最后一次看你的背影了,从今往后,我就不剩什么了。

 

从今往后,他青春时代所有的人里,就只剩下无畏了。

 

上车前,我问他后悔吗。

没问后悔什么,他心里清楚。

 

久酷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师傅催着发车,才仰起头隔着玻璃和我对视,眼神迷茫。

 

他说,我也不知道。

 

03

 

真要说起来这是一段太长的故事。

 

他青春有几年?无畏占四年。

 

从秋到冬,从冬到春,从春到夏,从夏到秋。

一年四季的轮回光是想想都会觉得心酸。

 

是在二一年那个黑暗且漫长的冬天,他们走到了一起。

 

 

我偶然撞见过他们在灯火通明的天台相拥,夜风那么凉,吹得人骨头都痛。

久酷埋头在无畏颈侧,披着那件风衣,看不清表情。

 

南京在下第一场雪,他们在接吻。

 

我没有打扰,一个人下了楼,隔着玻璃看新一批青训生朝气蓬勃的脸庞。

 

突然觉得疲倦。

 

 

刚刚过去的秋季赛十一连败,大家都累了,比赛就是有输有赢这不可否认,每次无畏安慰似的拍拍久酷的肩膀走向败方采访席时,被他落在身后的久酷脸上都会出现低落的神情。

 

愧疚、自责、怀疑……随你怎么形容。

总之每一个露出这种神情的选手,都没能再走很久。

 

我不知道他们的爱情是水到渠成还是——绝境中的浮木。

 

04

 

那时候,久酷又挂牌了。

 

这次俱乐部没有留他。

 

一千万,新队伍出手阔绰,但细想来全是疑点。

久酷二十二岁了,距离上一个冠军过去整整两年,近期的比赛失误频发。

说句戳心的,哪一点拿出来他都不值这个价,巅峰时期,也不值这个价。

 

他不会不明白。

他就是想走。

 

我问为什么。

久酷说,他不能待在hero了。

是不能,不是不想。

 

几年前他第一次上赛场的时候,和我说他想永远留在南京,想看hero的华彩辉煌。

现在他和我说,他不能留下了。

 

无畏没拦着他走,甚至试训的时候就在门外等着他结束。

 

他总是这样,骨子里就傲,傲得不露一点端倪,心里再难过,脸上也是云淡风轻。

 

 

作为队友我尚且能抱着看戏的态度见证他们一点点向对方靠近,似真似假地交换着秘密,开始一段少年人坦荡而甜蜜的恋情,但当上教练,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他们而叹息。

 

我毕竟是教练。

他们是我的选手,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同伴,也是我的孩子。

 

久酷要签合同那天我在他的直播间坐着,无畏推门进来帮他收拾东西,看到我愣了一会儿,脸上的阴郁还没卸下来。

 

我问他,你知道久酷为什么走吗?

 

他沉默,继而苦笑,久酷他是输怕了想换个环境吗。

 

我摇了摇头,叫他的大名。

杨涛,你这是在自欺欺人,你清楚自己的合约这个月底就到期了对吧,hero这个状态,没什么能留住你的,除了久酷。久酷是怕把你栓在这里,才选择自己先离开。

 

无畏说那也好,有新队伍还要他。

我说,他们要的是久酷吗?

 

无畏抬头,那张漂亮面容出现裂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

 

对方要的是一千万买一送一,听了流言蜚语赌一把无畏会跟去。

Hero俱乐部这些年出于某些原因并没有专门培养打野位,他一旦走了,这支队伍就垮了。

一把好算盘。

他们孤注一掷地陷进泥潭,挣扎着拥抱,却成为对方的锁链。

 

 

对方队伍有自己的首发选手,射手位的新人刚刚在杯赛上崭露头角,他们会换人吗,换一个状态下滑的大龄选手?无畏你在做什么梦。

 

这不是那个你们共同淋一场金色雨的春天了。

 

 

他说,尘夏,我就留在这里了,他得走啊。

久酷不能烂在这个承载了所有回忆的南京,不能看着他梦开始的地方没落。

 

 

那又如何?

他走了,在替补位上待到退役,寂寂无名,或者被压榨最后一丝价值天南地北接商务,消费粉丝,再也不上赛场,或者像个烫手山芋一样被转来转去,拿着越来越低的转会费,一点点磨灭对KPL的赤忱?

你忍心吗?

 

还是说你觉得在久酷心里一千万比他的热爱更重要?

 

我叹了口气,无畏,你可以把这算作是我的私心,Hero不能这么结束,你们留下来吧,你和久酷,我们赌最后一次。

 

 

05

 

我那时不知道无畏会用什么方法挽留久酷。

直到他们打的那一架。

 

 

职业选手禁止私下斗殴。

这条禁令应该被整个联盟记在心里。

 

要不是无畏和久酷都在同一个队伍,事情发生时又是休赛期,我不知道疯狂的媒体和舆论会不会直接毁了他们。

 

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打起来的,只听到茶水间玻璃杯碎了一地,叮叮当当。

久酷咬着牙冲出来喊医生。

无畏手臂上全是血,伤口再深一点,他基本可以告别KPL赛场了。

 

趁着久酷问医生问题,他面无表情地对着前来准备喊久酷去签约的经理,说,你去签,签完我就告诉全世界我和久酷选手私下斗殴,一毁毁两个。

 

他是这样锋利的一个人,一直是联盟的名刀,把别人逼得寸步难进,也把自己逼得鲜血淋漓。

 

经理绿着脸走了。

 

无畏受伤,久酷有把柄,没有一个会离开,也没有人敢要。对方拿了违约金,到底是没把这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算盘公开给联盟,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违约金是无畏付的,他这些年没怎么自己存钱,这一出几乎让他倾家荡产。

缝伤口的时候无畏坐着,久酷站在旁边。他牵着久酷的手,把头靠在他身上,闭着眼叹气。

他说,酷酷,我只有你了。

 

久酷红着眼睛,给他一个拥抱,说,应该是你还有我

 

06

 

现在想来我们处理这事的方式都不合适。

 

我后来去拜访久哲教练,他也这么评论。

 

他说这两人看着一个理性果断一个八面玲珑,事实上都是疯子,心里不能装事儿,不然陷进去就出不来。

对胜利是这样,对感情更是如此。

 

这件事做的太绝了,他这么说,在资本里沉浮多年,久哲毕竟比我更沉稳些。

 

我问他那该怎么办。

 

久哲教练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合照和照片上的金色雨。

他说,尘夏,他们当局者迷,没办法。

 

 

07

 

那年我们终究还是拿了冠军。

 

捧杯的时候无畏和久酷对视,像当年第一次迎来冠军时那样,笑意盈盈。

这个冠军他们等了太久了。

 

新人们都热血沸腾,听着耳畔的山呼海啸,我却像兜头被浇了一桶冰水。

 

就到这儿了。

我一边笑着合影,一边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给俱乐部递了离职申请。

久酷违约那事儿说到底是我漏了口风,罚了不少,不管有没有这个冠军都是要走的。

 

久酷震惊,跑来问我为什么。

 

真奇怪,我们好像一直在问为什么。

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有原因,不是所有问题都会得到答案。

 

我在KPL六年,打了无数场比赛,不说是个元老也算个老人,受过褒扬也挨过骂,见过太多人太多事,可还是放不下。

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是不是提前预知了风暴所以疲于奔命。

 

 

08

 

离开当天没有送别仪式,但在之前,我提出离开的那天,无畏提议我们聚一次。

 

我们,Hero待过的人们,和我曾经是队友的那批人。

 

聚不齐的,风起四海,都散了。

 

有人结婚生子,有人还奋斗在赛场上,有人回老家买了房子,有人成了别的俱乐部高层,有人成立了自己的队伍,有人一直输到失去信心,有人仍然发光发热。

 

来的人不多。

 

清融现在如日中天,在训练期百忙之中抽空来了,第一件事是问我无畏和久酷什么情况。得知结果后也没有那么震惊,只是觉得这么些年车底人做得很值得。

 

他说,以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没想到进度推得挺慢。

我说我也没想到,他们早就该在一起。

 

粉丝很喜欢说一句话,桃酷永远热恋。

 

可他们真正开始恋爱的时候已经晚了,曲线过了顶点开始降温,所以走得磕磕绊绊。

最好的那几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久酷问我们鬼鬼祟祟是不是在背后说他和无畏坏话,无畏按着他的头喂进去一小块蛋糕,嘴角沾了奶油,我看着这个有洁癖的年轻人自然而然用指腹为他擦去。

 

在这一刻,我衷心希望时间停止。

希望他们的人生停在这一刻,不要再下行了。

 

09

 

再然后,我离开了。

 

尘夏这个名字留在了Hero的历史上——其实也并没有很多人记得。

我一直像个透明人,在役的时候不出彩,当了教练也没什么可圈可点。

 

和久酷无畏他们的联系只剩下朋友圈点赞,还有逢年过节群里的红包。

我偶尔看看微博,得知他们拿了几个冠军输了几场比赛。

 

我不再去现场,甚至不看直播,找了份稳妥的工作,活得平平凡凡。

这好像不该是一个电竞选手的余生,但是是我的余生。

 

我结婚那天又见到他们,一起来的,一黑一白,挺养眼。

 

久酷瘦了,眼睛没变,还是清澈温柔。

无畏挽着他进门,过了两年那层冰覆得更厚,把所有棱角都藏起来,不再是那个为了挽留爱人会对自己下狠手的年轻人,沉稳内敛。

我试图从他的目光里找出一点情绪,却只是在他望向久酷的瞬间捕捉到一丝深情。

 

我想那个问题的答案,久酷应该知道了。

 

 

久酷上下打量几眼说我胖了,扭头笑嘻嘻对着我的妻子喊嫂子,软磨硬泡要当孩子干爹,甚至要不是无畏拦着就硬塞了个大红包。

他说他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以后就玩阿夏的。

无畏翻了个白眼。

 

我也翻了个白眼。

 

难道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变得越来越像吗?

我现在都分不清他们俩了。

 

10

 

Hero又起来了。

 

这个说法很怪,毕竟在一些人眼里Hero从来就没没落过,水底下的暗涌不会暴露在公众面前,人们看见的Hero最多算得上是起起伏伏。

 

两连冠,教练是无畏。

助教不是久酷。

 

久酷离职了。

 

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距离那个冠军已经有一段日子,以至于我不知道接到久酷的电话该如何寒暄,手忙脚乱。

让久凡他们听说了又要笑我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我只是不太敢看他们现在走到了哪一步,我挺怕我那一次的冲动把他们推进了更深的渊薮。

 

他们明明不久之前还好好的,商量着当我孩子的干爹。

现在我的孩子即将降生,他们却各奔东西。

 

 

电话里实在是说不清,我约久酷见一面。

 

在等他到我这儿的时候,我打开微博了解了下事情的始末,其实这是个错误的选择,语文桃酷超话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我一圈看下来心乱如麻。

 

他俩谈崩了。

 

无畏不可能让这件事的细枝末节闹到人前,不单单为了他自己和久酷,也为了俱乐部的名声,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测,沸反盈天,无数细节被翻出来反复咀嚼戳刺。

 

两个人怎么谈崩的,具体缘由不清楚,只知道久酷离职那天突然又开始直播,粉丝还没来得及奔走相告,他唱了首《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最后一句歌词落下之后果断下播。

 

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里,我是谁?

 

他最后的画面憔悴痛苦,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

 

久酷粉丝说无畏是负心汉,是消费久酷的冷血渣男;无畏粉丝说久酷是茶里茶气故意引战。

总之吵成一片,我看得头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可能是我太久不参与这种大规模的讨论,一时间无话可说。

 

 

他瘦了。

每次见面好像我都会有这种感觉。

 

那个曾经被粉丝担心发福的肿肿现在终于可以让他们放心了,瘦得棱角分明。

 

他和无畏真是越来越像。

 

 

久酷端着热摩卡坐在咖啡店窗前出神,看门外地面上啄食面包屑的鸽子,我叫了几声也没能把人叫回来。

 

良久,他笑着抿了口热咖啡,阿夏,我以为你会找个大排档。

 

我也笑,松了口气说那也太掉面儿了,毕竟这么久没见。

 

你和无畏……怎么回事儿啊?

 

这话题就不该碰,因为久酷脸上的笑又冻住了。

 

他说你别听网上的,我是自己走的。我再不走,无畏就把他自己毁了。

 

 

久酷说他第一次见无畏的时候就一意孤行地觉得无畏孤单。别人都说无畏高冷,久酷愣说他是害羞,缠着人闹。想来无畏那时候应该挺烦他,成天叽叽喳喳。

 

我倒觉得没有,无畏确实是孤单。

只是孤单的不仅仅他一个人而已。

 

久酷说他很喜欢一首歌,里面有句词是这样的:

 

即使一粒尘土 我也要漫天飞舞

从我的角度审视你的世界的孤独

 

他是唱出来的,久酷唱歌一直很好听,在hero众人里鹤立鸡群的好听。

 

他说一开始以为孤单的是无畏,后来才发现孤单的是自己。

 

他说了很多,都是这样模棱两可若即若离的屁话,绕了半天才绕回正题。

 

无畏当了两年教练,他当教练的成绩比当选手还要夺目,一路青云直上,那是非常可怖的锐气,像回到他并不久远的轻狂少年时。

 

他为了久酷的去留已经和俱乐部剑拔弩张,吵了好多次,几乎就要当场拎包走人。

经理冷冷地抛下一句话,你要是希望你们俩的退役理由变成私下斗殴,就尽管闹。

 

一句话钉死两个人。

 

昔日埋下的荆棘忽而生长,刺破行人脚心。

 

久酷是主动离职的,在和无畏吵过一架无果之后。

 

他和无畏说自己累了,不想再做其他人的影子,他想自己生活。

这屁话我都不信。

 

 

久酷说,他以为自己是在陪伴,其实只有黑暗时光里才讲究陪伴,当一切云开月明,无畏一个人就是最势不可挡最璀璨的存在。

 

 

11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世界上有一种很有趣的植物叫山荷叶,花色洁白,花瓣很薄,遇到雨水就会变透明,晶莹剔透像是顶级钻石。

但它毕竟是花,没有钻石那么无坚不摧熠熠生辉,雨过天晴就会回到普普通通的白色。

 

无畏是钻石,越磨砺越耀眼,久酷就是这样一朵山荷叶,温柔地充当着外壳的缓冲层,但经历了风霜雨雪终于见到阳光的时候,却无奈蒙尘。

 

久酷看似阳光开朗,万事不入眼,实则心细如发,什么都往心里放。

以前我们拍过一个长采访,名字叫《风筝》,他能细数每个队员进入hero的一点一滴,不漏一个细节。

 

无畏和我说过他像条找不着家的小狗,昂着头看人来人往,偶尔跑上去蹭几下,他以为自己是在安慰那些面目模糊的人们,事实上只是想有个人蹲下来带他回家。

 

无畏留下久酷不是因为自己只剩下久酷,是因为久酷只剩下他。

 

他自卑又小心翼翼的少年,太孤独了。

 

12

 

我说无畏确实不需要你的陪伴。

 

久酷黯然失魂。

 

我问他,你走的时候无畏说什么了吗?

 

他说,无畏还是一言不发,帮他收拾好东西,送他上车。

就像这些年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他还是在那天转会走了一样。

 

阿夏,我当年是不是不该留下?

 

他这么问。

 

我难得露出麻木冷漠的神色。

我说我不知道你该不该留下,反正我确定无畏一定希望你留下——你自己也希望留下。

我说过了这么久你还在想这个狗屁问题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王滔。

 

他困在那天了。

困在一切的转折点。

 

有很多职业选手越来越差不是因为没有实力,是因为输了太多次而失去了赢的信心。

久酷是自我怀疑太多次,不敢爱了。

 

我说你是不是希望无畏当时和你一起走。

他否认。

我说那你就别放这没味的屁,他把你留下来的,后悔也该他悔,你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有病看病,没病就给我抛下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

 

久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走了,无畏可能也不会有现在的成绩。

他是为了你,为了你们共同所爱,才坚持住了一轮又一轮磨砺。

你们从来不是谁保护谁、谁陪着谁的问题,你们就是你们,独一无二,天作之合。

 

 

久酷喝完了咖啡,站起来。

 

他可能压根就没听我在说什么。

 

毕竟窗外站着的人站了快有五分钟。

眉目疏朗,神情温和。

 

久酷说,阿夏,我回去了,你保重。

 

14

 

我不知做何评论。

 

消息是我发的,人是自己来的。

 

我看着久酷和无畏中间隔了十万八千里,一前一后离开。无畏走得很慢,眼神一直落在久酷背影上,欲言又止。

 

成长的代价就是沉默。

 

很多话我们不能再说出口,那些未诉的衷情错过了时机就再也没有意义。他该怎么说自己的深思熟虑一腔孤勇,怎么说自己的深切爱意和至死不渝的决心。

 

15

 

他们的结局怎样我最后也没有知道。

或许潦草收场,或许皆大欢喜。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态记录下这不为人知的一切,可能只是不忍心这两个年轻人平凡又刻骨的恋情就此隐没在人海里。

 

我是个局外人,从头到尾都是。

只是在每一个雨天,会抱着女儿看看以前的照片。

看看曾经我亲身经历的那些事那些人,看看那些遗憾、沉沦、心甘情愿。


烧酒er

【钎九】无声

*非典型破镜重圆和非典型追夫火葬场,主要是想写抑郁症钎

*灵感来源是来自微博@考拉爱睡觉o,修改了前面的部分情节,有逻辑不合理的地方请担待55

*其实就是想写抑郁症钎和努力安抚弥补的尾子,以及五人组(或许还有凯凯)的友情之类的,he可放心食用


周诣涛拿着手机,听见手机里主持人的欢呼声,手机屏幕里昔日的队友沐浴在金色雨下,即使受疫情影响决赛仍在线下各自的基地,但是金色雨的仪式感总是不会少。他听见解说在慷慨激昂地赞叹TTG一路走来的艰辛,为他们献上只属于冠军的赞美与祝贺,他躺在沙发上,只觉得头痛欲裂,解说和评论席的滔滔不绝也好,冠军纪录片也好,周诣涛只是把手机放在一边,把那些嘈杂...

*非典型破镜重圆和非典型追夫火葬场,主要是想写抑郁症钎

*灵感来源是来自微博@考拉爱睡觉o,修改了前面的部分情节,有逻辑不合理的地方请担待55

*其实就是想写抑郁症钎和努力安抚弥补的尾子,以及五人组(或许还有凯凯)的友情之类的,he可放心食用




周诣涛拿着手机,听见手机里主持人的欢呼声,手机屏幕里昔日的队友沐浴在金色雨下,即使受疫情影响决赛仍在线下各自的基地,但是金色雨的仪式感总是不会少。他听见解说在慷慨激昂地赞叹TTG一路走来的艰辛,为他们献上只属于冠军的赞美与祝贺,他躺在沙发上,只觉得头痛欲裂,解说和评论席的滔滔不绝也好,冠军纪录片也好,周诣涛只是把手机放在一边,把那些嘈杂的声音当耳旁风。他有一瞬间想给许鑫蓁发出一句祝贺,但又不知道要以什么身份发,前队友?前男友?想了一会后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早就被拉黑了,应该是发不出去的。


少年的梦想有时候真是不堪一击,周诣涛想。

他撑起身子,看见挂在沙发靠背上的那件曾经被他送给许鑫蓁的队服外套,上面有一大块咖啡渍,他洗了好几次都洗不干净,干脆就不再洗,反正也不会再有人穿。那件队服就从周诣涛生病之后一直挂在那里,跟他一起在昏暗的小房子里积灰。



曾经的广州TTG在某年春季赛前突然爆出丑闻,起因是有姑娘找王者代打被代打语言骚扰,那个代打在被拒绝和要求退单后拿着姑娘的号分解完了铭文还演了十几把。原本只是以为碰到了黑心代练,但偏偏有人通过那个姑娘的账号查到了代练登录时的ip地址,地址一被爆出,立刻有人跳出来说这是广州TTG的宿舍,而根据代练局的表现来看,每一把都是射手大c,技术不像普通人。于是一件普通的小事迅速掀起轩然大波——或担心或幸灾乐祸的声音迅速席卷了当时TTG仅有的两位射手,钎城和一位刚来不久的替补。


当天的钎城甚至连手机都还没看。他早上起床出去买了两杯冰美式,健身房因为器材维修没有开,九尾早早出门有拍摄任务,于是他把冰美式放在老地方,决定回去睡个回笼觉。然后睡到一半就被叫醒,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心急火燎地带他出门,甚至还叮嘱了把手机留在房间里别带出去。


代练的事情是真的,确实是TTG的射手。新来的射手是个天才,虽然还真是替补,但所有训练赛的表现都展现出来难以忽视的天赋和实力。新射手和九尾一行人都做过专门的磨合练习,结果当然是默契不足,但技术有余,看了战局回放的钎城终于体会到了那种被溢出屏幕的天赋所洗礼的感觉,钎城的第一想法就是:

或许钎城的时代快结束了,但TTG的新时代正在到来。


电子竞技实力第一,新射手和队员的配合不足在正常不过,但这个射手有着望尘莫及的天赋,甚至因为配合不足产生的失误都能一定程度上被技术弥补,钎城确实有点羡慕,羡慕他出道没多久就能打出自己好几个深夜苦练才能掌握的技巧,但钎城只是笑着赞叹了一下,半夜继续窝在训练室继续练习。或许有朝一日钎城会成为替补,会成为在战场下面为他们捏一把汗的人,但这是可以接受的结果。如果有更优秀的选手,那我还可以在台下为你们摇旗呐喊,或许也算我们一起拿了冠军。


而那天钎城面对着面前西装革履的人只觉得手心发凉。


新射手就是那个代练。

钎城根本不可能做这种事,毋容置疑。但新射手是一个不能被推出去的人,他是新的天才,是TTG的新的希望——甚至是俱乐部某个股东的儿子。穿西装的人语重心长地讲话,钎城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什么TTG太需要一个冠军,什么五人组本就不长久了,什么谁才是最好的人选,什么年轻人也应该懂些人情世故,你只是之后不能上场,但老板不会让你吃亏——

钎城知道自己的处境。一个有着有权有势的爹的天才射手和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射手,既然射手代练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必须推一个人出去,那当然是选择放弃后者。钎城几年来扎入电竞的一腔热血在TTG一年三亚的时候没有变凉过,在季后赛一轮游的时候没有变凉过,哪怕是队伍最低谷的时候,他的心依然是滚烫的,唯独这一刻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冰水浇了个透湿。

他打电竞这么多年来,终于有人凭借着权势和利益,冲出来把他的梦想和尊严踩在脚下,哪怕他敢喊出抗议的喊声也会被资本一瞬之间消音,更何况对方还把TTG其他几个人的前途也捆在自己身上——甚至是他和许鑫蓁隐瞒许久的恋情。他除了热爱和经验一无所有,而所有的爱都成为了把柄,只要他行差踏错,许鑫蓁甚至其他队友的前途也会被轻易断送。


钎城也明白了为什么不让他带手机出门,这场单方面交易不能走漏一点风声,甚至越过了TTG所有选手和教练,除了高层以外的人几乎一无所知,而钎城走出那个房间的那一刻,针对TTG钎城不良行为的官方通告就已经发出,钎城拿到手机时手机烫的要爆炸,全是信息和短信,先不论微博有多疯狂,光是许鑫蓁打来的电话就有几十个,而他没有解释的权力。钎城是沉默的替罪羊,上位者的刀横在他头上,他连开口的权力都没有。

他甚至都不敢回想自己是怎么走进TTG基地,迎着所有人的眼光和质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许鑫蓁冲过揪紧他的领子,他看见小狐狸红通通的眼睛。但他一言不发,最后挣脱了许鑫蓁说,对不起。



对不起。



于是所有的嘈杂和质问声都停下,全世界都诡异的安静。许鑫蓁死死盯着他,盯着周诣涛拖着东西走出基地的门,然后许鑫蓁突然跟着冲了出去,一把脱下身上还穿着的那件写着钎城的外套,连带着早上那杯冰美式狠狠砸了过去,那杯美式大半杯都泼了出来,大片大片地洒在那件外套上和钎城身上。

周诣涛盯着外套发了会呆,头也不回地走了。



周诣涛没回家,在广州租了个房。他说不出为什么留在广州,或许是舍不得在这里付出的一切,又或许是不想这么狼狈地回家,期间他除了罗思源以外没再联系过别人,也没有别人愿意再跟他联系。某次比赛的主场在广州,周诣涛一直觉得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时常气短头痛,罗思源比赛完直接杀进周诣涛的出租屋把他拉去了医院,医生检查大半天倒是一点异常都没有,反而让他转去精神科,于是又是大半天的检查,最后晚上罗思源跟周诣涛并排走着,罗思源拿着病例发呆,病例上写着中度抑郁和一连串他看不懂的指标。


“钎城,要不......”

“别告诉许鑫蓁。”周诣涛打断了他的话。


罗思源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不通周诣涛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周诣涛温良恭谨但并不是软弱的人,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就是他不能辩解,有什么东西逼他封口。


“但是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没事的,反正也没事干,可以好好治病。”周诣涛挤出一个笑,“你快回去吧,比赛加油。”




周诣涛回想起了罗思源带着他看病的那天,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回他信息了。从那以后过了很久,罗思源忙着比赛训练不可能在他身上分多少心,周诣涛则从那以后除了药吃完了去开药以外再也没有复查过,药物的副作用折磨得他几乎没有心力再去想过去的事,又过了几个月他甚至药不再按时吃按时开,断断续续的药物服用和抗抑郁药的戒断反应让他几乎食不下咽。 手机上的直播现在不知道进行到哪个环节了,他在想自己的抑郁症不知道好了没有——

好吧,看来是一点都没有,因为此刻他的手在发抖,就像每次四下无人时抑郁症突然发作一样,他的眼睛没看屏幕,而是死死盯着桌上的水果刀。



赛后采访的许鑫蓁神采飞扬,TTG的射手笑的满脸纯良贴在许鑫蓁身边,采访者夸他们是TTG的宝贝双c,许鑫蓁得意地扬扬眉毛。周诣涛没再听下去,退出了直播间。他说不清现在是什么事情,好像有点开心,他的小狐狸拿冠军了;好像又很嫉妒,这么快就有了新的宝贝双c啊?又有点伤心,我没能陪你淋金色雨。

但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堆燃尽的死灰,被屏幕里的许鑫蓁一下吹散了。



广州ttg终于战胜了estar,为自己的夏天画上了完美的句点。罗思源在基地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周诣涛打电话,周诣涛接的比平时都快,大概也是正好在拿手机看比赛。



“夺冠啦。”周诣涛说。


“是你的老家夺冠了,我可是被揍了。”罗思源通过周诣涛的语气猜测他的心情还不错,但觉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正常的虚弱,“你看比赛了?我以为你这尊大佛告别互联网了。”


周诣涛答非所问:“没事,下次加油。嘶......”


不对劲。罗思源突然顿住,他莫名感到害怕,语调突然上扬:“你在干嘛呢?”


听筒里传来轻微的喘气声,周诣涛声音有点发抖:“没事......冠军被拿走了,你也要继续加油啦。”


“周诣涛?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你他吗说什么呢?”罗思源心中警铃大作,周诣涛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呼吸频率也很不正常,接着他听到一声像是有东西砸到地上的闷响,电话直接挂断了。




对TTG来说,拿冠军是大喜的日子,上野射三个小孩手拉手出去买大蛋糕,张凯特批:买,随便买,买大大的!许鑫蓁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张凯把bp本卷起来狠狠给了他一闷棍:“拿了冠军怎么还这么忧郁呢尾少?我跟小龙陪你喝酒都没手机有吸引力?”许鑫蓁立刻暴起想还他一棍子,两个人莫名其妙开始拉扯。


这b绝对在想周诣涛。玫瑰男人李小龙冷静地喝了一口牛奶,他看透了一切,但他不想说。如果要问他是怎么看周诣涛的,他只能说,有诈。

整个TTG没人会相信钎城会干这种事,但是官方的发文太过雷厉风行,甚至当天就能办完退役手续,一切看起来都太理所当然,而这才是最不理所当然的。许鑫蓁是全世界最希望这件事是假的的人,只要周诣涛为自己辩护一句话都会有人站在他身边,但周诣涛除了一句对不起什么也没说,而对不起几乎就是默认了所有罪名。于是其他所有人的信任都显得那么无力。



许鑫蓁跟张凯像两个小脑发育不健全的人一样扭打到一半,突然有人给他打了个微信电话。少爷百忙之中探头瞥了一眼,来电人竟然是花海。


“我草,不会输了比赛打电话来骂哥们吧。”许鑫蓁有点惊讶,没记错的话他八百年没跟罗思源私下联系过了,也许是estar一起打来的。张凯在一边嚷,快开免提,听听他们怎么骂我们的!许鑫蓁骂了他一句病子,接通了电话。


“看我给你发的地址!你快去找钎城!”罗思源的声音火急火燎地冲出来,震的许鑫蓁脑袋痛,他推出通话界面看见对方确实发了一串地址来。所以为什么你知道钎城的地址?不对,钎城为什么还在广州?也不对,总之我他妈为什么要去找他?许鑫蓁很懵,突然有一股无名的火气:“找他干嘛?来了个病的。”


谁知道罗思源那边火气更大:“你他妈的快去!周诣涛才是病的,他他妈的可能要自/杀!”


这一句话喊出来,,三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整个空间莫名地沉默了两秒,然后许鑫蓁一脚把张凯往外踹大喊道:“快他妈叫车!”又补了一句:“罗思源,要是钎狗好好的坐家里打游戏,哥把你俩一起揍死。”



很普通的居民楼,许鑫蓁没想到周诣涛一直以来就住在这里,他几乎是看着地址全程跑上楼,李小龙和张凯两个人险些追不上他。许鑫蓁站在门口想都没想就一拳捶上去喊周诣涛的名字,又捶又喊老半天都没有一点回应,听得李小龙都绷不住直接拧了一把把手,结果竟然真直接拧开了,这门压根没锁。三个人走进房间才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对——

这根本不像一个人常居住的地方,鞋柜上落了很重一层灰,整个屋子有一股微弱的潮湿气息和食物腐烂的味道,客厅没开灯,只有卫生间那边透出幽幽的光。可这又确实是周诣涛住的地方,因为许鑫蓁抬手把客厅的灯打开后,看见了那件印着钎城两个字的队服,被洗的有点泛白,但还是有很大片的咖啡渍,现在像一块破布一样挂在沙发靠背上。



李小龙先走了进去,他想去看看刚进来时唯一开灯了的卫生间,许鑫蓁还没转头就听见了一声大喊:


“我草!他妈的......快叫救护车!”



许鑫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跑了过去,然后时隔这么久他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周诣涛——


那个人靠着卫生间的墙瘫坐在地上,左手浸泡在一大盆水里——一大盆血水,甚至周诣涛的衣服上都染了一片鲜红色,手机和水果刀就落在他右手边。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比那件外套更像一块破布。



许鑫蓁站在原地,他能听见张凯跟救护车通电话的声音,但他好像一瞬间忘记了怎么呼吸,大脑里一片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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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慢慢写...微博原梗的顶罪环节其实是九尾为了白月光拜托钎城顶罪,但是这样的尾子太混球了,所以修改了一些前置情节,故事大概是因为代练和骚扰事件ttg射手必须二选一放弃一个,所以俱乐部为了保住有背景又天才的新射手,给钎城一笔钱同时进行一系列道德绑架和以他跟许鑫蓁的恋情作为把柄,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

大概想细致刻画一些少爷陪小周养病以及钎城沉冤得雪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