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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少年 15
克里特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海薇尔。
他曾以为海薇尔身上带刺，拒绝任何人接近，排斥所有温情的东西，常年木着一张脸，连眼神都带着警觉和疏离。
但其实，海薇尔或许比任何人都要宽容。
宽容不同的爱，或者，众人称之为另类的爱。
“如果真心相爱，为什么不可以？”
“上帝造人让男女繁衍生息，但并未规定性别相同不能相爱。”
“人可以爱世间所有，阿猫阿狗都能爱，一棵树一朵花，为什么性别相同就不可以。”
海薇尔语气并不友善，甚至带着刺，但克里特却莫名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看得见世上不公平之处并为此发声，克里特也是其中一员，但他承认自己无...
克里特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海薇尔。
他曾以为海薇尔身上带刺，拒绝任何人接近，排斥所有温情的东西，常年木着一张脸，连眼神都带着警觉和疏离。
但其实，海薇尔或许比任何人都要宽容。
宽容不同的爱，或者，众人称之为另类的爱。
“如果真心相爱，为什么不可以？”
“上帝造人让男女繁衍生息，但并未规定性别相同不能相爱。”
“人可以爱世间所有，阿猫阿狗都能爱，一棵树一朵花，为什么性别相同就不可以。”
海薇尔语气并不友善，甚至带着刺，但克里特却莫名觉得这样的她很可爱。
能勇敢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看得见世上不公平之处并为此发声，克里特也是其中一员，但他承认自己无法做到像海薇尔这般坦然。
就在前几分钟，他还在怀疑他和普提蓬的未来。
“如果你觉得这一切污秽，那我告诉你，爱情永远美好，肮脏的是人心。”海薇尔突然收起了她的锋芒，对克里特语气柔和道。
克里特有些摸不透海薇尔的用意，但这句话确实让他记了很久，久到他老去，久到有些事他都记不清，但这句话依旧完完整整刻在他的心里。
学校对蒙拉善的处罚通知来得很快，实施结果是退学。
本来只是小情侣幽会，不至于闹得这么大，但坏就坏在他是男生，他幽会的对象也是男生，而这件事被闹得人尽皆知。
校方说只要蒙拉善坦白对方是谁，他就可以继续留在学校，但他毫不犹豫拒绝了，在退学申请上写下的名字和他这个人一样清秀。
虽然时代一直在发展进步，但不代表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能一朝改变。
即使解所有的前因，也预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克里特仍觉得好不公平。
蒙拉善的眼神是那么忧伤，而另一个主人公从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事情被闹到了这个地步，那个传说中的幽会对象却一点声息都没有。
如果不是很爱，很在乎，蒙拉善的眼神不会只是忧伤，应该还会有愤怒和不平，怨恨或者其他更多。
可从事发当天，到他办完退学手续离开学校，克里特所看见的蒙拉善，除了刻骨的忧伤，就再无其他了。
“那个人救不来送送他吗？”很多话在克里特心里转了一圈，最后只说得出这么一句。
“来不了，也不能来。”普提蓬站在克里特的身后，他也在看蒙拉善。
“为什么？偷偷看一眼都不行吗？”克里特有些生气。
“不行，”普提蓬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那是桑雅的兄长。”
“什么？”克里特惊呼。
怕引来其他人注意，普提蓬立马捂住了克里特的嘴，当下的场合让他无法说更多，只能点点头以示肯定。
克里特回到宿舍后仍处于震惊之中。
这也解释了蒙拉善宁愿被退学也要保守秘密的原因，齐纳卡家族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出现，在这场闹剧中，蒙拉善只能成为牺牲品。
他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悲剧结尾。
后来克里特问普提蓬，如果当时被捡到铭牌的是他，站出来的人也是他，普提蓬会怎么做？
普提蓬毫不犹豫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不会让克里特一个人承担，如果要接受惩罚，那个人只会是他普提蓬自己。
“我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看着你陷入绝境。”
克里特听了，紧紧抱住普提蓬，在心里告诉自己，普提蓬不是桑雅的兄长，而自己也不会是蒙拉善。
月下幽会的闹剧在蒙拉善走后并未终止。
蒙拉善离开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克里特听说桑雅的兄长被人不小心泼了一身热汤，而动手的那个人是海薇尔。
起初克里特以为只是单纯的意外，直到校园周报上刊登了一则抨击封建卫道者、讽刺爱情懦夫骗子的文章，克里特才知道原来海薇尔是来真的。
那篇文章克里特看了很多遍，虽然通篇没出现过关于爱情骗子的任何可追寻的真实信息，但也足以让看过的人都觉得这个人懦弱又卑鄙。
不仅如此，她还在周报上发表了好几篇论“不同”和“平等”的文章，引用从古至今，国内外各种真实悲剧，从不同的角度立题，篇篇泣血，字字珠玑。
一时间，海薇尔名声大振。
让克里特更震惊的是，他发现校园里的风向开始转变，对于“不同”有了更多的声音，甚至有感性又勇敢的人会在公开场合反驳诋毁蒙拉善的人。
这或许是个好兆头，克里特想。
然而，所有关于美好的假想很快就破碎了，有人以海薇尔扰乱学校秩序，宣传不良思想为由举报了她。
学校针对海薇尔的处罚比蒙拉善的来得还要快，差不多半天的时间就出了通知，是和蒙拉善一样的结果——
退学。
人都说昙花美，但也只开那一瞬。
海薇尔走的那天，克里特在朋友的掩护下去她的寝室看她。
见他来，海薇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从容的对他招了招手，然后转头和她身边的两个女生说了些什么，女生们就离开了。
人走了以后克里特才进去。
“还好吗？”克里特问。
海薇尔耸肩：“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后不后悔？”克里特佩服她的勇气，但也好奇她的选择。
海薇尔难得笑了：“我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我只为看见黑暗却容忍继续黑暗而后悔。”
“我尊敬你。”克里特由衷道，她做了他不敢做的事。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正当克里特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海薇尔敲了敲桌子，笑道：“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克里特有些惊喜，他没想过海薇尔会为他准备礼物。
“一些书，这里买不到的，但我想你应该会喜欢。”海薇尔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密封好的袋子。
克里特小心翼翼接过，说了句谢谢。
海薇尔笑，没再说什么，低头收拾行李。
“待会我送你出去，你的箱子太重了。”克里特替她盖上行李箱，正准备提起来就被海薇尔拦下。
克里特不解。
“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当不认识。”
“这是为你好。”
闲言碎语，指指点点。
海薇尔所经过之处，不绝于耳。
克里特站在二楼看着她，几次想叫她但都忍住了。
当海薇尔快要走到大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转身面向所有在背后议论她的人，面向这个她待了一个学期不到的小型社会。
在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情况下，她大声喊道：“We are all in the gutter，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
然后不等众人反应，她就大步走出了校门，也将身后的一切都隔绝在这个时刻。
克里特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眶红了。
海薇尔被退学后就没人见过她，克里特也联系不上她。
一个星期后，克里特和普提蓬在食堂打饭，突然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抓住了另一个人手，她们都是克里特的同班同学。
克里特听见一个人说，她说——
“海薇尔死了，她是在和未婚夫逛街的时候，被冲上来的一个疯子捅死的。”
那一刻，克里特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他听见普提蓬大声叫他的名字，但他什么都来不及反应，眼前就一片漆黑了。
原来她还有未婚夫的。
克里特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这样想。
狄琪从来都没有在奥利弗的梦里出现过。
但后来他把自己活成了狄琪。
克里特在食堂晕倒的事情被达拉知道了，不等他醒来，查翁先生就亲自来学校把他接回了家。
克里特醒来时发现他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床边坐着帕纳莎太太和查翁先生，达拉站在床尾。
“我的孩子，你终于醒了，”帕纳莎太太的眼睛有点红，“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
“我很好妈妈。”克里特笑了笑，安抚道。
“家里休养几天吧，我已经和学校请过假了，”查翁先生叹气，“年轻人再注意形象也要好好吃饭啊。”
克里特不语，这估计是普提蓬替他想的说辞。
第二天克里特已经感觉好多了，他下楼和父母他们一起用餐，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不知不觉就说到了这段时间他学校里发生的事情。
起初他们说到蒙拉善的时候，克里特还能压抑自己的情绪，但当他们提到海薇尔的时候，尤其是说了一些他没听过的海薇尔出事的细节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吼道：“够了！”
餐桌上瞬间没人出声了。
克里特吼完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失态，缓和了语气解释道：“吃饭吧妈妈，我好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好好，不说了。”帕纳莎太太以为克里特又头晕了，赶忙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并催促查翁先生吃快点。
克里特是真的很累，这两天他闭上眼睛就会梦到蒙拉善和普提蓬，醒来的时候又会想起海薇尔。
“人人都是平等的，爱也是平等的。” 他说的很小声，还带着颤音。
坐在他旁边的达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最近学校里谈论起蒙拉善和海薇尔的声音越来越少了。
有时候克里特站在公告栏面前，听见路过的人讨论今天食堂出了什么新菜，隔壁学院又发现了怎样的男神女神，他甚至会怀疑那场闹剧是否真实存在过。
一个人被毁了，毁掉这个人的千千万万人，依然过着庸常的日子。
时间记得很多东西，也会扔掉很多东西。
临近期末考，大家都忙着复习。
克里特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他的室友正准备出门。
室友见他书包鼓鼓的，没忍住道：“我发现你最近很喜欢往图书馆跑。”
“最近不是要期末考了嘛。”克里特笑了笑。
“也是，那就不打扰你看书了，小学霸。”室友兴奋地提了提衣领，“之前和你说的那个音乐系的妹妹约我一起散步，我得为难得的约会准备一下。”
“喔，晚上要不要给你留门啊？”
“你哥哥我不是那种人！”
“行行行，快去吧，别让人女孩久等了。”克里特催促。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寝室里重新恢复安静，克里特看着紧闭的门渐渐收起了笑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书包里拿出一堆书。
放在最上面的两本，一本是在图书馆好不容易找到的《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还有一本被暗色的胶皮包裹得严严实实，只在右下角用红色的笔写了一串英文——“SAL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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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译文：“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王尔德）
[2] 狄刻（英语：Dike，或译狄琪，意指“正义”），公正女神，希腊神话中的时序女神之一，是道德正义的女神，她统治着人类的正义。（搜狗百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