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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的时间
志晟在宿舍养猫了，是只花猫，那只猫很神奇，它会跟志晟用人类语言交流，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用手机打字，志晟问他它是不是外星生物，它站起来用两只爪子比了个叉。
志晟给猫借了个旧手机，还买了个蓝牙键盘，猫就在志晟的宿舍住下了，它有名有姓，说自己叫钟辰乐，志晟把它介绍给哥哥们的时候，哥哥们全都对这只会在键盘上打字的猫目瞪口呆，它把字打在一个单独的备忘录里，甚至还给备忘录取了名字：辰乐时间。
辰乐：志晟，你不用介绍他们是谁，我都认得，还有你，nct dream嘛。
猫爪在键盘上一...
志晟在宿舍养猫了，是只花猫，那只猫很神奇，它会跟志晟用人类语言交流，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用手机打字，志晟问他它是不是外星生物，它站起来用两只爪子比了个叉。
志晟给猫借了个旧手机，还买了个蓝牙键盘，猫就在志晟的宿舍住下了，它有名有姓，说自己叫钟辰乐，志晟把它介绍给哥哥们的时候，哥哥们全都对这只会在键盘上打字的猫目瞪口呆，它把字打在一个单独的备忘录里，甚至还给备忘录取了名字：辰乐时间。
辰乐：志晟，你不用介绍他们是谁，我都认得，还有你，nct dream嘛。
猫爪在键盘上一直打字：我是西珍妮猫来着，你们的歌我都会唱。
打完这行字以后辰乐抬头看了志晟一眼，试图比心，没比成。
马克看着“西珍妮猫”这几个字笑的打嗝，楷灿问了一句：“那你最喜欢哪首歌。”
辰乐的猫爪不算小，起码比键盘的按键要大些，为了不打错字，它只能小心翼翼地按着键盘，断断续续的四声以后，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字母：boss。
马克继续打嗝，楷灿马上举起辰乐：“送到泰容哥宿舍吧。”
辰乐在楷灿怀里喵喵叫，它的眼睛看着志晟，想让志晟抱它，志晟马上把猫夺了回来，他说：“我养的猫，哪都不许去。”
哥哥们都以为他三分钟热度，没几天肯定会扔给经纪人哥养着，却没想到志晟真的当起了称职爸爸，跟jeno讨教养猫经验之后，猫粮猫砂猫爬架猫玩具，能买的都买了，而且买的都是最贵的。
但是辰乐不太喜欢，敲键盘的声音不绝于耳，它把手机推给志晟看，上面写着：我不想吃猫粮，想吃拉面。
志晟晃晃手指说：“不可以。”
辰乐：那五花肉。
志晟以为是猫粮口味单调，辰乐想吃肉了，于是让经纪人哥给买了鱼，回宿舍的路上他还在dream的群聊里给辰乐发了消息。
王大头2号：辰乐，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西珍妮猫辰乐：怎么办我好害怕，现在离家出走还来得及吗？
王大头3号：辰乐为什么吓成这样？
nojam：辰乐平时不怎么爱动，志晟买的东西它根本不玩，志晟觉得这样的猫不健康，所以每天逼辰乐玩十分钟的球，十分钟的逗猫棒，然后再爬二十分钟猫爬架。
fullsun：kkkk但是今天的惊喜辰乐应该会喜欢哦。
西珍妮猫辰乐：如果是新的猫爬架我真的会疯哦。
半小时后，辰乐端庄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猫食盆，突然一爪子把里面的鱼捞起来狠狠地甩在地上。
志晟开始在nct大群聊组发求助信息：哥哥们，一只猫，不爱动不爱玩不吃猫粮不吃鱼，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金道英：仔细看看志晟啊，也许是条狗。
最近dream在准备回归专辑，每次正式开工之前孩子们都有一整天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的假期，志晟总觉得这样的一天绝对不能被睡觉浪费，所以他在短暂假期时总是起的比有行程还早。
可这一次志晟却不是醒的最早的，他在boss的音乐声里睁开了眼睛，坐起来以后发现他的小猫正对着手机上的mv放肆舞蹈。
辰乐欣赏mv，志晟欣赏辰乐，有趣之余志晟再一次觉得这只猫真的很奇怪，他把辰乐抱了起来，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吃醋，辰乐来到宿舍半个月，每两天就要看一次boss的mv，尤其对泰容哥的part情有独钟，他一手夹猫一手开始用自己的手机搜索nct dream，点开一个mv就把辰乐按在床上坐着看。
辰乐挠挠志晟的手，然后冲着放在枕头边的键盘喵喵叫表示有话要说，志晟把键盘递给他，辰乐又打开了“辰乐时间”备忘录：我是团粉，真的。
志晟毫不相信：“你只喜欢泰容哥。”
辰乐：我最喜欢nct dream！
志晟哦了一声，接着问：“dream里最喜欢谁？”
又是四个字母：mark。
志晟沉默了一会儿，辰乐跳到他的手边顺着胳膊往上爬，一下蹲到了志晟的肩膀上，不算轻，但也不重，不过是一只猫的重量，辰乐蹭了蹭志晟的脸，手机里放着他们的出道曲chewing gum。
辰乐对着那时候的志晟细细碎碎地叫唤，志晟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喜欢那个发型的，但是渽民哥也在，就放这个给你看吧。”
辰乐出奇的聚精会神，接着一点声音都不出了，他又从志晟的肩膀上跳下来，看完以后放了下一首，最后把dream的所有mv都看完了，志晟也跟着他看了一遍，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不过是两年前，可想着那时候，记忆竟然已经模糊起来。
他问辰乐：“看完了，什么想法？”
辰乐用爪子轻轻打字：我最喜欢nct dream。
志晟觉得敷衍，因为辰乐看起来并不太高兴，在看boss时还高涨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跟一只猫别扭这些，回神又听见了辰乐敲键盘的声音，辰乐用爪子拍了拍志晟手机上的dream六人广告代言照，又拍了拍“辰乐时间”，上面写着：志晟，你觉不觉得哪里不太对？
志晟郑重其事地看了那张照片好一会儿，点头，但他只是同样觉得，却找不到不对的地方在哪儿，所以只说：“那天马克哥穿了增高鞋垫，看起来比我还高了。”
辰乐嗯了一下，很像是人在叹气，门外开始有了声音，几分钟以后jeno敲门问志晟吃不吃拉面，还不等志晟回答辰乐就冲到了门前，他想开门，一下一下地往上蹦着去拍门把，志晟跳下床帮它开了门，眼见着辰乐灵巧地蹿到jeno身上张牙舞爪地叫唤。
jeno站在原地不敢动，还抱着几包拉面，辰乐用爪子拍了拍其中一包，志晟在身后给它做翻译：“辰乐说要吃那个。”但是又说，“我也想吃那个，哥，还有吗？”
jeno摇头说没了。
话音刚落辰乐就从jeno怀里叼起那包拉面就跑，他灵活地上了猫爬架，坐在最高的地方跟志晟耀武扬威，志晟马上跳上沙发大喊一声“钟辰乐！”然后为了一包拉面跟一只猫开始厮杀。
可是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回头看了jeno一眼，他问：“哥，以前也有人这样跟我抢拉面吃吗？”
jeno拉开了客厅的窗帘，这天是晴天，那瞬间志晟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好像忽然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却什么都没抓住，再就是jeno的回答：“没有吧，渽民不跟你抢，仁俊不爱吃。”
“哦。”志晟说，他回头看了一眼辰乐，“那可能辰乐上辈子就是我的猫吧，抢拉面也不像是第一次，一起看电视也不像是第一次，我昨天洗澡的时候它竟然大大方方地进浴室用猫砂盆，我总觉得谁有这个习惯来着，我一洗澡他就进来上厕所。”
“咦。”jeno摇头，“不可能吧，你队内实权，我们要真这么干了估计你得把我们打出来。”
辰乐还是叼着那包泡面，它瞪着圆眼睛看看辰乐，又看看jeno，突然之间松了口，拉面掉在猫爬架上，辰乐下来用尖牙扯着志晟的睡裤裤腿往卧室里去，它又坐到键盘前打字，它说：志晟你能不能带我去一下兽医院？
“什么，辰乐？你哪里不舒服？”
辰乐往后一仰倒在床上，爪子拍拍心口，喵了一声。
录新歌的时候总感觉很奇怪，楷灿和仁俊意外地觉得自己的part很多，楷灿录完音的时间是凌晨，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快哑了，出来的时候看见志晟窝在沙发上玩手机，鞋都脱了，脚上还盖着一张小毯子，兴致不太高，应该是累了，马克在旁边改歌词，楷灿后面的顺序应该是他，他把自己的水递给楷灿，然后进了录音室。
“我怎么不记得我以前唱了这么多？”楷灿又看了看part分配，然后看向志晟：“你不是录完了吗，刚才怎么不跟那几个一起回去？”
志晟说：“上次拿着demo回宿舍练习的时候辰乐说好听来着。”
楷灿一拍手：“不愧是我们dream的猫，竟然还懂音乐。”
志晟又问：“哥等马克哥录完吗？”
楷灿往里看了一眼，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马克戴着耳机专注录音的脸。
“哦他才开始录，我等他吧，一会儿找127那边的经纪人哥来接我们就行了，下午还有行程呢，dream的哥估计在楼下等你，你先回去吧。”
志晟点了头，他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已经三点多了，真的是时候回去了，可往外走了几步却又忽然退了回来，他把胳膊伸给楷灿看，问：“哥你认识我的手表吗？”
楷灿“啊？”了一声：“怎么样？你也给手表起了个什么名字需要我认识认识吗？”
志晟摇头，他把手机也从裤兜里掏了出来，翻到背面给楷灿看手机壳：“还有这个，我不记得我买过这个手机壳，这块手表好像是我买的，但是我本来好像没有戴表的习惯吧。”
楷灿也跟着他往前回想：“嘶，哥怎么也记不得了，感觉你用它们有一阵子了吧，手机壳是不是哪个哥送的，或者是父母送的，手表或许是想送给哪个哥的生日礼物？”
志晟摇摇头：“问过了，没人送我手机壳，而且这日子附近也没有哪个哥要过生日，这半个月来我总感觉很奇怪，刚才坐在这儿就在想，之前为什么无论手表还是手机壳都用的这么理所当然而且什么都不觉得。”
“因为，啊，因为志晟不是这两年总是有很多思考吗，辰乐来的时候你不还觉得他是外星生物吗？”
说到辰乐志晟又突然兴奋起来，他看了一眼旁边认真工作的录音师，然后挤着鼻子小声说话：“哥不觉得很神奇吗，那可是只会韩语的猫诶。”
楷灿见怪不怪：“我上次还看见他用手机看中文网页呢。”
“那或许是中国的猫？我是不是应该问问仁俊哥，是不是他们中国的猫都这么厉害？”
楷灿哧了一声，刚喝了一瓶水嗓子又开始发干，他也对一件事感觉纳闷：“公司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咱们dream四个rapper，就我和仁俊两个人唱歌？怎么听都有点单调的感觉，我还听了听以前的歌，有的地方我甚至都不太记得自己录过。”
志晟拍手赞同：“是这样吧哥！”
他有话要说，又返回来坐下了：“哥你最近有没有那种感觉，就是觉得现在脑子里的记忆是两层的，一层是我们的现有记忆，另一层却好像被忘掉了，在发生什么事的瞬间会突然觉得，这件事是不是以前和谁做过，然后就突然会有一个画面从眼前闪过去，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就是感觉特别熟悉，那可能就是被忘掉的那层记忆里的画面，就像我的手表和手机壳，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我觉得关于那些的记忆肯定是掉到了另一层被我忘掉了。”
楷灿抱着胳膊听着，然后一咧嘴，说：“志晟啊，你困了，回宿舍睡觉吧。”
楷灿觉得志晟想多了，推着志晟把他撵回宿舍睡觉，他们的车在后门，经纪人哥却不知道去哪了，志晟想先买点东西吃，往便利店走的时候辰乐给他发来了消息。
辰乐：怎么还没回来？
志晟：去买点东西就回去了。
辰乐：公司附近的24小时便利店？
志晟：你怎么知道？
志晟已经走进了便利店，他直接从门边的货架上拿了两袋小熊软糖，手机提示音又响了起来，志晟盯着屏幕上的字看了半天。
辰乐发给他的是：志晟的一切我都知道。
他又买了两个面包，结账的时候想起来半个月前他就是在这里跟辰乐见面的。
从以前开始就是，经常在公司练习到很晚，在回宿舍之前他总会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东西吃，最喜欢买的零食是小熊软糖，可是他其实不爱吃糖，好像只是习惯，每次都会买两包。
那天也是买了糖和面包，也是这样天还灰暗着的凌晨两三点，便利店里的灯亮着，他站在门口，忽然看见对面坐着一只花猫，那只猫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志晟看着它，它也看着志晟，不像是流浪猫，因为很干净，可是志晟走向保姆车的时候，那只花猫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起走，志晟以为它饿了，蹲下打开了一个面包喂它吃，花猫很爱吃，但是吃饱了以后它还是跟着志晟，喵喵叫着咬他的鞋带。
那天练习他是第一个结束的，公司大楼不少练习室的灯还亮着，里面有些人影，估计其他人还要等一会儿才能下来，志晟蹲在地上始终没起身，他轻声问花猫：“怎么了，还要做什么？”
花猫抬脸看着他。
它喵喵的声音很像是在说话，可是志晟什么都听不懂，总之这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猫忽然就赖上了他，上车的时候也跟着他一起跳上了车，等到其他人下来的时候花猫已经钻进了志晟的怀里。
志晟就这么带着一只猫回家了。
志晟还像那天一样蹲在地上等着经纪人，然后用手机拍了软糖和面包的照片发给辰乐。
志晟：买了这个，好像都不是我喜欢的口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买了。
他想，究竟为什么买了呢。他怀疑有关软糖和面包的记忆也像手机壳和手表一样掉到被忘掉的那一层去了。
辰乐：软糖和面包给我带回来哦。
志晟回了一个“好”，突然开始跟猫聊起心事，他想起自己似乎根本就没问过辰乐从哪来，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志晟：辰乐不是流浪猫吧？
发完这句话的时候经纪人哥从楼上下来了，志晟上了车，车子发动的时候辰乐才回复了消息。
它说了很奇怪的话：本来不是的，可我被扔到另一个世界了。
志晟不太明白：这不还是外星人吗？外星猫？
辰乐：差不多吧，反正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志晟：那怎么办？要回去吗？
辰乐半天没有再回复，倒是dream的小群聊有人出现了。
nana：我都睡醒一觉了志晟怎么还没回来？
王大头2号：我快到了渽民哥。
东北大哥仁俊：王大头3号录完了吗？
王大头2号：没有，我走的时候才刚录，楷灿哥在陪他。
nana：我突然有了一个问题，志晟是王大头2号，马克哥是3号，那王大头1号是谁？
志晟：……
这时候志晟已经到了宿舍底下，群聊里发了好几排省略号，就是没人能答上来这个问题，进了电梯经纪人哥才看见志晟手里拿了东西，问他：“志晟啊你以前也总爱买两个面包来着？你不是不太喜欢吃这种东西？”
志晟正抬头看着电梯楼层数字逐渐增加，随口答了一句：“是啊，不爱吃，但是我以前不是和……”
“和？”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好像又看见了什么画面在眼前飞快展开，又迅速消失，和什么呢，他低着头，经纪人哥已经开了宿舍的门，那一瞬间辰乐从门里飞扑进他的怀里。
然后抢走了一袋小熊软糖和一个面包。
志晟手里也剩下了一份，可这么看着却不知为何舒心了许多，他跟着辰乐回了房间，辰乐已经用牙撕开了包装袋开始吃糖，志晟倒在床上跟它说话：“辰乐，最近我总觉得，好多记忆都像谎言一样，有些事我不知道它究竟是为什么发生了的，而有些事，明明记忆告诉我是那样发生的，我却觉得是自己被骗了，就像活下来的人生是一张试卷，我往前看答过的地方，却看见了好多空白和错误答案，可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填进去的正确答案是什么。”
辰乐的牙好像不太适合吃软糖，含不住也不太会嚼，糖总是从嘴里漏出来，它再捡回去吃，自己玩的不亦乐乎，可听志晟说话的时候它却安静下来了，它坐在志晟身边打开“辰乐时间”，现在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打字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它叫了一声，告诉志晟自己打完了。
志晟摸起手机来看，上面有两行字。
辰乐问他：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是真的存在的吗？就是那种连想都不敢想的神奇的事。
志晟跟辰乐好像有些共感，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很认真也很笃定：“我相信，我经常在想很多奇奇怪怪的事，听起来好像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过了不久我发现这样的事其实是真的存在的。
辰乐：比如说呢。
志晟说：“我能成为nct 本身就是个奇迹了。”
辰乐：那不是，不是你成为nct，nct只是大家的名字，所以是nct成为了大家……但是你知道吗志晟，我以前总会想，我既然在某处存在了，就一定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可我有一天突然发现，哪怕我从那里消失好像也是没关系的，那个地方不会因为失去了我而受到任何影响。就像，就像从一栋盖好的房子里抽出一块砖来，那种无所谓的感觉。
志晟总觉得这是错的，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他想了一会儿才继续：“可是那栋房子虽然没倒，但它的的确确是少了一块砖的，如果……”志晟可能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有点幼稚，所以先自己笑了出来，他说：“如果这个房子像人一样有感知，他就会说，啊好难过啊，我的那块砖怎么不见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无所谓的事呢。”
卧室里没有开灯，亮着的只有手机屏幕和辰乐的眼睛，辰乐抬头看了志晟一会儿，屏幕熄灭了它又重新点开来。
它有很多话想说，却只能通过这一块冷白盈亮又毫无温度的屏幕无力地跟志晟交流。
“本来那个世界很好的，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被抛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了，一切都和原来很相似，可就是没人认得我，就像是一个没有我的平行世界一样。”
志晟不太理解，只问：“回去不就好了？”
辰乐看着志晟，没有打字，志晟知道那是它在说，没办法回去。
志晟又帮它想退一步的办法：“如果回不去的话，在那个新世界里重新生活可以吗？”
键盘声又再次响起，不是很连贯，辰乐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可最后它还是告诉了志晟。
“不是新世界，是原本那个世界里的所有人，他们忘了我。”
志晟把辰乐带去了公司，一是因为要在公司练舞，回宿舍的时间比较少，没人照顾辰乐，再就是志晟给辰乐预约了宠物医生，准备下午把它带过去，本来是想直接抱着的，但是辰乐实在是有点掉毛，志晟干脆就买了个背带把辰乐挂在胸前。
昨夜聊到最后，就在辰乐猫爪抽筋之前，他跟志晟坦白说：志晟，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本来是个人，但是忽然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猫了。
让辰乐没想到的是，志晟毫不惊讶，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合理且理所当然一样，只不过他好像还是那个想法，认为辰乐无论是猫还是人，都是外星生物。
他问辰乐：“你们那里的人是什么样子的？辰乐在变成猫之前又是什么样子的人？”他拉起辰乐的后腿看，“变成猫以后是公猫，所以……”
辰乐喵了一声，觉得不太好意思，踹开志晟的手跳到键盘边上坐着，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坐姿，不让自己露出重点部位，他说：“我男的，比你大一岁，按照你们韩国的叫哥习俗，我还是你哥，你拿我当外星人也行，没什么差别，反正我也实在是想不到这个世界上除了外星球以外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回不去。”
志晟哦了一声表示理解，但是理解偏了，他问辰乐：“是跟星球失联了对吧？因为所有人都把你忘掉了，所以就没有人联系你把你带回去，然后你就来了我们地球，有可能因为你是外星人，无法以原面貌出现在地球上，于是一种神秘的力量就把你变成了一只猫。”
辰乐的猫脸上因为志晟的解释而露出人类类似无奈的表情，志晟却为自己的想法沾沾自喜，他越想越兴奋：“你来的时候有没有飞船？是不是找到回去的飞船就可以了？”
辰乐：……志晟啊。
志晟握了握辰乐的爪子擅自跟他达成单方面美好协议：“我们可以这样，毕竟现在你是一只猫，做什么都不太方便，必须得想一想有没有变成人的办法，同时呢，我和哥哥们会帮你找一找返回辰乐星球的飞船。”
辰乐：……志晟啊。
辰乐本来想说些什么，可志晟认真又热情的样子竟然说服了他，志晟的想法很神奇，像是天方夜谭，可辰乐认真想了想，却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他顺着志晟说：……也可以找一找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认识我的人吧，如果有的话，可能就能带我回去了。
“Let’s get it！”志晟满怀信心地从地上站起来，他刚要做点什么，编舞老师和其他人就进来了。
这次新专的编舞辰乐很喜欢，在看完编舞老师的视频以后，所有人都听见了辰乐啪啪啪敲键盘的声音，志晟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满屏幕的感叹号，最顶端是两个字：好帅。
辰乐蹲在歌词本旁边，眼睛对照着编舞，一直跟着节奏喵喵地叫，然后又蹦又跳，就这么毫不停歇地跟着dream忙了一下午，马克笑地跳不下去，跟志晟说：“志晟啊你能不能让辰乐歇会儿，好吵，一会儿嗓子都哑了。”两秒钟以后他又添了一句，“但是我怎么觉得以前我们练习的时候就是这么吵呢，过去没养过猫吧？”
好像又有瞬间的画面突然展开又飞快并拢，在亮起什么光芒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志晟盘腿坐在地上拍地板，他跟马克说：“我就说吧！上次我跟楷灿哥说他还不信，我真的很确信，我们每个人的脑海里都存在一层被忘掉的记忆。”
这个说法好像终于得到了认同，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辰乐也安静下来，地上有一张前几天dream为新专拍的海报，刚才经纪人哥带进来给大家看看的，上面有六个人，马克，仁俊，jeno，渽民，志晟，然后是楷灿。
辰乐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轻轻地趴在了那张海报上，趴在了楷灿和志晟的中间。
志晟给辰乐买了一辆小玩具车，其实也不算小，敞篷，仿真，能开，能遥控，高价。驾驶座能坐下一只猫，副驾驶放的下手机，后座放的了小蓝牙键盘。
虽然大家都不太懂这种玩具车发明出来到底是给谁开的，但辰乐用来驾驶刚刚好，志晟买这台车是因为辰乐无法随意拖动手机和键盘，每次都要咬着志晟的裤腿把他拉到放手机的地方去看，而现在整个公司都知道nct dream养了一只会开车的猫。
小车是从宠物医院回来的路上买的，志晟跟经纪人说的是要给辰乐做个体检，体检的结果很正常，每一项都表明辰乐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大花猫，但是临走之前志晟还是鼓起勇气艰难地开口问了：“医生，我问一下，就是那个，人……有没有可能突然有一天变成猫？”
经纪人看着辰乐沉默，宠物医生先笑了起来，只是不是什么善良的笑，是有点嘲笑或是真的觉得志晟傻的意思。
然后辰乐就扑上去挠了那个宠物医生，现在笑的人变成了志晟和经纪人，虽然他和经纪人一直在跟医生道歉，但是志晟还是有点坏心地觉得辰乐挠的好。
于是他给辰乐买了车，志晟戴着帽子和口罩，背带里是辰乐，在商场里买了车之后本来是准备走的，但是到了一楼路过冷饮厅的时候志晟停了下来，里面人不多，志晟却觉得有些熟悉，他在窗外打量每一个人，没有一张是认识的脸，然后回了头，他问经纪人哥：“哥，我记得有一次我偷偷从宿舍跑出来玩，你最后是在这里抓住的我吧？”
经纪人点头：“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一个人？”志晟也不懂，“我一个人来？我有这么孤僻吗？”
说话的时候志晟已经走了进去，他四处看了看，然后坐了下来，眼前忽然出现了幻影一般的画面，像是阳光聚起的人影，一瞬间出现之后却像灰尘一样散开，服务生过来点单，志晟忽然侧头问了一句：“辰乐你吃什么？”
旁边的位置上没有人，经纪人还在一边站着，辰乐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志晟忽然觉得头疼，他抬头莫名其妙地问了经纪人哥一句：“哥，我有什么朋友吗？”
经纪人哥想了想：“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志晟从小就在公司练习，几乎没去过学校，原来还是公司的忙内，所以可能……应该……是没什么同龄朋友。或许志晟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朋友？”
志晟摇头：“我没有，但是我刚才突然在想，哥，虽然到现在为止我活的是很短的人生，甚至还不到二十年，可如果我一直都是这样，就连从宿舍跑出来玩都是一个人，一直过着这样没有朋友的日子，我是怎么在那样的孤独里长大的呢？”
经纪人哥干笑起来，他拍拍志晟的肩膀：“不是那个，我们志晟不是还有那么多哥哥疼爱着嘛。”
志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点想哭，他戳戳自己的胸口：“可是哥，这里很不好受，这个月开始以来就很不好受，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孤独过，又觉得很空，好像是真的忘记了什么，我最近总是往前回忆很多事，我甚至觉得想起来的自己都不是完整的。”
他焦躁地做着手势，两手交叉又猛地分开：“是有点……破烂，模糊，还有点……奇怪和不真实。”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发愣，辰乐轻轻舔了舔他。
志晟准备抱着猫去女性工作人员的办公室。
辰乐已经在公司出了名，虽然带宠物上班不太得体，但或许是因为辰乐过分可爱，至今还没有人禁止辰乐在公司出没。
在进办公室之前志晟跟辰乐说：“这也是没什么办法，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青蛙王子了，亲一下辰乐也许就能变回人了，我跟哥哥们已经挨个亲过了，都不行，所以我想……或许异性会有效果？”
辰乐坐在走廊的窗台上愤愤敲打键盘：1，你们不是亲，是咬。2，我觉得谁亲都不行，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相信童话故事呢。
“外星猫都在我面前坐着打字了，我怎么就不能相信童话故事了？”
辰乐又开始噼里啪啦：主要是，那个，你们亲亲就算了，大家都是熟人，虽然很别扭，但是没那么害羞，但是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吧志晟啊，我在变成猫之前可是一个比你还大一岁的男人，随随便便让姐姐亲我，会不会不太好？
志晟动摇了。
辰乐又说：而且，就是，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在变成猫以前，有一个……喜欢的人。
志晟看了他一眼：“喜欢的人？泰容哥？”
辰乐嗷了一声表示抗议，又探头鬼鬼祟祟地看了看走廊左右，然后才跟志晟说：那个人跟你差不多大吧，我们之前在一起工作，工作也是唱唱跳跳来着，我是暗恋，不敢跟他说，因为……
志晟看着屏幕上的字一直在增加，直到他看见了一行：……他不是女孩，是个男的。
辰乐喵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他背对着志晟缩到了窗户边上，能看到天上，也能看见楼下，他看见有人在玩平衡车，好像是个孩子，在路边转来转去。
他又小心翼翼地回来继续跟志晟说话：我也会玩平衡车的，一开始玩的不好，是那个人教我的，还有我的韩语，他也教了很多。
然后他问志晟：你觉得我很奇怪吗？喜欢男生这件事你会觉得很怪吗？
平衡车，教韩语，顺着辰乐的话，志晟又构想出一些画面来，像一幅很抽象很奇特的画，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却又看不懂在画什么。
遗失的感觉很重，看到“喜欢”这个单词的时候尤其重。
“不奇怪。”他笑着跟辰乐说，“有什么奇怪的。”
他又开始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来回地抚摸，他觉得自己是对“喜欢”这件事感到熟悉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始翻手机上自己和马克的私聊记录，那是大概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十二点多，马克给他发来消息问他：今天下午在练习室的时候你悄悄告诉我的话是真的？你真的喜欢上了？
他回复：是。
马克：那你告诉他了吗？
志晟：还没有，但是我选好了一个日子。
是谁呢。志晟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荒谬的事情，简直比一只叫辰乐的外星猫坐在他面前打字还荒谬，他努力回想，明明有着这段记忆，在房间里躺在床上跟马克发信息时的情景逐渐变的清晰起来，他还记得那天自己没拉窗帘，天上挂着月亮，那时候还是夏天，很热，可他没有打开空调，只开着窗。
这些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清晰地像是定格了的电影画面，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渽民找了志晟半天，最后才在走廊上看见了他，说是要搞个回归前的突然直播，喊他回练习室，他回去以后问了经纪人哥：“可以跟辰乐一起直播吗？”
经纪人哥点了头，辰乐不是第一次曝光，他以“志晟的猫”的身份出现在官推上一次，还有志晟抱着他的自拍，配字是：这只猫，名字叫辰乐，是捡来的流浪猫，有人认得辰乐这个名字吗？
下面的评论基本都是：kkkk志晟取的名字西珍妮怎么会认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直播的时候志晟也一直抱着辰乐，他面对看着直播的所有人说：“这是辰乐哦，有人知道辰乐吗？”
所有人都说：辰乐不是猫吗，是志晟的小猫。
“是哦，是我养的小猫。”志晟说，“可是他是捡来的，是有家的，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让他回家呢？”
他省略了很多话，他想说，辰乐跟他生活的星球失联了，没有人记得他了，需要有一个认得他的人带他回家才行。
他也想要问一问辰乐，只是想到自己没有朋友就觉得寂寞，那像辰乐这样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该有多孤独呢。
所以志晟一直在直播上重复着奇怪的话：“有人记得辰乐吗？”
跟马克聊过了，马克对夏夜两人的话谈仍有印象，只是也像志晟一样不记得他们谈论的对象究竟是谁，这是很奇怪的事，被遗忘的记忆就像深渊一样，在空白之处下坠，继续跌入更深的空白。
离回归还有几天的时候，志晟突然做起梦来，他梦见了很多过去的事，从出道前开始，一直到后来，他的身边，他和哥哥们的身边，总有一个飘忽的影子，他们每天都和那个影子生活在一起，那个影子填满了他记忆里的空白，似乎所有回忆的缺口都可以塞上那个影子，在宿舍的时候，是影子跟他一起抢泡面，手机壳也是那个影子送给他的，练习完之后是和那个影子一起去便利店买软糖，偷溜出宿舍去那么远吃冰淇凌，也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和那个影子一起。
就像是本来就存在在生命中的人消失了，又重新回来了，可这是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他想，这个影子应该只是他臆想出来用来解释空缺记忆的虚幻而已。
回归初期很累，打歌，练习，上综艺，经常晚上还要直播，而辰乐也成了dream直播里的固定嘉宾。
志晟炫耀：“辰乐是西珍妮猫来着，如果放nct的歌，他会跟着一起喵喵叫，还会晃来晃去地跳舞，现在就放一下我们新歌让辰乐给大家展示一下个人技。”
nct志晟养了一只会唱歌跳舞的猫，这件事还上了热搜热议，标题说的是：nct dream的第七个成员：辰乐！
辰乐对着标题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小车上，他在dream的待机室里，回归已经一周了，dream拿了一位候补，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拿下这个回归后初一位，孩子们都有些紧张，其中最焦虑不安的人是志晟，他跟马克说：“哥，我今天总觉得很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但是想不起来，总觉得是真的很重要的事情。”
他在待机室里转来转去，换完衣服又去走廊来回地走，秋天到了，秋天是真的到了，走过走廊的时候觉得很凉，打歌服却是短袖，瑟瑟发抖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滋滋划着轮子的声音，无论是心跳还是发抖或是小车的前进频率，竟然好像都是相同的，小猫辰乐帅气地停了车，他让志晟看看后座上的手机。
志晟拿起手机看见辰乐时间里手写着很丑的字，还是应援色的，那上面写着：我真的很喜欢nct dream。
心脏好痛。
为什么会痛呢，无论是遗忘还是被遗忘，都很难过吧，就像记得某一天很悲伤却想不起那时为什么流眼泪，也像记得有一天很快乐却不知道当时快乐的理由一样，从小到大一个朋友都没有，甚至还忘记了自己喜欢的人，明明记得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可做，却像苍蝇一样只知道嗡嗡地发懵，人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地去生活呢。
看见“喜欢”两个字也想哭，看见“我真的很喜欢nct dream”也想留下眼泪，这一切都找不到理由，只是感觉心脏很痛，像秋天一样发凉，也像落叶一样孤独。
“志晟啊！该回来了，一会儿就准备了！”马克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志晟把辰乐的手机放回小车里，手指不小心关掉了备忘录，划到了辰乐之前在看的网页上：nct dream的第七个成员辰乐。
“还有这样的标题吗？”他又重新拿起手机来看，还一边感叹，“会跟着歌曲一起唱歌跳舞的辰乐已经这么出名了啊，辰乐要不要考虑真的加入我们dream？”
辰乐没有回应他，也无法回应他，志晟一直低头关注着手机新闻，手指点到搜索框的时候屏幕上还跳出了辰乐的搜索记录。
背后又传来了马克的声音：“志晟啊！上台了！”
他这才重新把手机放回小车里：“你自己开车回待机室吧，西珍妮猫要给nct加油，这样我们才能得到一位。”
辰乐喵了一声，目送志晟跑开了。
nct dream得了一位。
安可舞台的时候又哭又笑，志晟的心却像打鼓一样，那件想要做却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一直盘旋在心里，其实有点恍惚，好像是哭了，只觉得眼眶很热，抬起手想要捂住眼睛的时候，手表突然从手腕上落了下来，刚才换衣服的时候cody姐姐本来让他摘掉的，摘了一半又说戴着吧，可能是表扣没有扣紧，幸好刚才在舞台上的时候没有脱落。
志晟弯腰把手表捡了起来，明明在洗澡的时候摘掉也没注意到的，现在他却像复明一样看见了表盘的背面有刻字的痕迹。
左边是park右边是zhong，中间用一颗心连了起来。
那一瞬间所有的回忆都像涨潮时的海水一样铺天盖地地涌到志晟的眼前，他想起了太多太多，这些记忆正正好好填进了他至今止人生试卷的空白处。
不是西珍妮猫辰乐，而是nct dream钟辰乐，不是外星人钟辰乐，他的确跟那个原本的星球失联了，可他并没有离开那个星球，是所有人都忘了他，是这个世界怎么就那么地残忍，把他存在过的痕迹一一抹去了。
“哥，我好像……喜欢上辰乐了，你知道吧，不是普通的喜欢，是那种……”
志晟想起在夏天的练习室自己偷偷跟马克说过这样的话，在夜里聊天的时候，他孩子气地想着：“回归如果得了一位的话，就跟辰乐告白吧，那个时候他一定很开心，就算生气也不会打我的。”
他也想起了辰乐说：“我也会玩平衡车的，一开始玩的不好，是那个人教我的，还有我的韩语，他也教了很多。”
还有他在上台之前看到的辰乐手机上的搜索记录：“人变成猫了怎么办？”“人为什么会被忘掉？”然后是“钟辰乐”“辰乐”“nct dream 辰乐”
“我最喜欢nct dream了。”
志晟捂着脸在台上哗哗滴流着眼泪，可无论是nct dream，还是他喜欢也喜欢他的朴志晟，都把他给忘了。
该有多孤独呢，到底该有多孤独呢。
把猫带回宿舍的那天，志晟第一次知道辰乐会用手机打字，辰乐用他的手机打下的第一句话是：你记得钟辰乐吗？
那时候他回答的是。
“钟辰乐是谁。”
辰乐坐在他的小车里，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是志晟扑过来抱起了他，志晟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辰乐用爪子轻轻给他擦擦眼泪。
猫的身体很软，他什么话都没说，只知道哭，最后竟然哭的昏昏欲睡。
“志晟？志晟！你哭什么？”志晟突然听见了辰乐的声音。
志晟重新睁开了眼睛，是在车上，去音乐放送的路上，他怀里抱着一只花猫抱枕，睡了很长的一觉。
辰乐坐在旁边盯着他看，经纪人平稳地开着车，后两排一共坐着nct dream的七个人，志晟数了三遍，然后他举起辰乐的手问马克：“哥，这是谁？”
马克抬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辰乐啊。”
“渽民哥！我们宿舍没养猫吧？”
渽民也看了他一眼：“养你就够累了。”
仁俊也问：“志晟你怎么了，在车上也能做梦？哭的哗啦哗啦的，今天如果真的得一位你再哭也不迟。”
座椅上放着nct dream的新专，志晟飞快捡起来翻了翻，七个人，一个也不少。
他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辰乐给旁边的真辰乐看：“nct dream没有辰乐是不行的。”
然后说：“如果今天得了一位，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得一位你肯定特别开心，所以如果我说的话让你生气，你一定不可以打我。”
“……不用了，你做梦的时候都告诉我了。”辰乐用下巴点了点驾驶座上的经纪人，然后dream的七个人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手机。
王大头2号：我说什么了？
nana：你说你喜欢上辰乐了。
王大头3号：你还哭着说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
nojam：哭的好可怜，叫都叫不醒。
东北大哥仁俊：是不是梦见跟辰乐告白但是被辰乐打了？
fullsun：辰乐你别装傻，咱们群里也没有经纪人哥，你上次不是跟我说……
辰乐回头猛拍了楷灿一巴掌。
王大头2号：楷灿哥！辰乐说什么了！
王大头1号：那个志晟啊，晚上回宿舍以后我再跟你说，这么多哥哥看着呢。
此话一出五个哥哥不约而同地把眼睛挪向了窗外。
「星球图鉴 Vol.2」
第二批新成员来报道，带你去看浩瀚苍穹，雨林飞瀑，雪山沙漠，魔幻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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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图鉴 Vol.2」
第二批新成员来报道，带你去看浩瀚苍穹，雨林飞瀑，雪山沙漠，魔幻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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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小弟环游记 @Mar1guana @何小胖·LoFoTo· ᴘʟᴀɴᴇᴛʀᴏᴠᴇʀ @Mark的视界 @房祖羅 @Koka @Jeff Photography · ᴘʟᴀɴᴇᴛʀᴏᴠᴇʀ @Kaín菜菜·ᴘʟᴀɴᴇᴛʀᴏᴠᴇʀ @Journey619 @ChuM · ᴘʟᴀɴᴇᴛʀᴏᴠᴇʀ
南柯番外篇·春夏
01
起初，这个国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也有很多厨师，也算烟火升平。但自从那个人踏入皇宫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人做了一道菜，皇帝仅尝一口便疯地狂迷恋上了。自此不顾朝野，整日待在他的寝宫——咸宮。
得宠后，那人负责皇帝的膳食，每日只料理一道菜。皇帝食而成瘾，越发痴迷。
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三十日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见了。
如同水倒入水中。
他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张食谱，记载了最初那道菜的配方。皇帝将食谱交给御厨们过目，说十日内做不出来，提头见。
十日后，十二大御厨双双自缢，因为没有人能做出这道菜。
此菜唤作“人间烟火”，见过配方的人全都缄默不言。终有一日，一名小厨师问了退却...
01
起初，这个国家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也有很多厨师，也算烟火升平。但自从那个人踏入皇宫之后，一切都变了。
那人做了一道菜，皇帝仅尝一口便疯地狂迷恋上了。自此不顾朝野，整日待在他的寝宫——咸宮。
得宠后，那人负责皇帝的膳食，每日只料理一道菜。皇帝食而成瘾，越发痴迷。
然而变故还是发生了，三十日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消失不见了。
如同水倒入水中。
他唯一留下的只有一张食谱，记载了最初那道菜的配方。皇帝将食谱交给御厨们过目，说十日内做不出来，提头见。
十日后，十二大御厨双双自缢，因为没有人能做出这道菜。
此菜唤作“人间烟火”，见过配方的人全都缄默不言。终有一日，一名小厨师问了退却一线的老御厨，师傅师傅，那是个啥？
老厨头摇摇头，只吐露一点，那道菜的汤底，配料是————月光。
御厨们的自缢让皇帝恼羞成怒，他开始征集世间最好的厨师，让他们入咸宫做菜。而入召者大多没有再出来。听少数几个逃出来的说，里面站着无数的厨师，已化为琉璃人柱。
那之后，咸宮的每一寸土地都长出了结晶，凡人一旦踏入便会脚掌生根，化作琉璃。
夕阳下，人柱们晶莹透亮。
宫外的人进不去，皇帝也没有再出来。于是，万千朝臣每日每夜在咸宮外跪拜，哭泣，他们希望皇帝能自己走出来。
多日后无果，群臣便选出代皇帝，应对国事。
而咸宮内，皇帝的胃口越来越大。每日三顿化为十二顿，一个时辰一顿，每顿皆是五十人的饭量。
当侍者将饭菜放于宫外，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到了夜间，又会听到里面传来“饿，我饿啊”的呼喊。
声音凄厉，如恶鬼鸣泣。
代皇帝下令，征集天下能人异士来替皇帝去病。
陈国是这天底下厨道最为出众的国家。他们的老御厨亲自披挂上阵，在咸宫外大摆筵席，做了三天三日的肴馔。据说当日，曼妙的香味扩散到了宫外数里。
但皇帝打了一个喷嚏，便狂风骤降，如落惊雷。
老御厨立于原地，直到围观者靠近，才发现已肝胆俱裂而死。
那之后，一切如旧。
不变的只有每晚那一声声的“饿，好饿。我好饿啊！”
不知是谁传开的第一口，这个国家原来的名号已不再被记起，邻国的商贩和旅人都开始叫它————饿国。
02
“所以饿国每隔几年征集厨子，就是为了让懒皇帝走出寝宫？”
一个女孩两眼发光，凑近逼问。
说书的却往后退。
这也可以理解，谁都不喜欢丑小孩，特别眼前的这位还满脸脓包。
“师傅你坐好，听说书先生讲下去。”
搭话的小男孩更丑，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脸上正露出抱歉的笑。
“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就到这儿吧。”说书先生说。
“我还想再听一点，那奇人到底长啥样子嘛？”
“长啥样子我哪知道，走走走，今天就到这里了。”
“哪有说故事说一半的！”
“算啦师傅，不要麻烦人家啦。”
“春净，你的骨头是布做的么！这么软！一点骨气都没有！”
喧嚣的那个女孩叫殷夏，温和的男孩叫春净。两人在蜿耳村同一天出生，同一刻落地。
“还骨气？你们这俩丑小孩，每天都来我摊位前占着茅坑不拉屎，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嚷嚷什么！”
殷夏啐了一口，跑开了。
春净想了想，递给书生一小块荷叶包着的东西。
“我师父这样，也是因为先生的说书太好了。白白听了您这么久的故事，无以为报，就只有这个。”
“走开走开。”
待两人走后，他剥开荷叶，发现是一小块烧肉。
说书先生一口吞下，细细嚼着，却发现有丝腥味。一看，是嚼到自己的手指了。
多久没有吃到肉味了。
“春净，你把那块肉给臭说书的了？”
“我们听了上百遍，一次都没给过钱。”
“他刚才说我们丑！”
“我们本来就长得不好看。”
“是你丑，我才不丑！”
殷夏的精力似是用不完，步子越迈越大。
“师傅，慢点......你去哪儿？”
“赵家举炊房！肉没了，我得赢点什么回来！”
几年前，蜿耳村还算富庶。食令颁布之后，成捆成捆的肉往外运，到后来，进来的木车干脆把米也带走了。
村子一半的收成运往了饿国。村民若是捞一把掉在地上的米，还要被施以杖刑。
吃饱饭成了乡人们唯一的期盼。
唯有成为名厨，才能享有荣华富贵。
“我的厨艺要名扬天下的，到时候，你做我的小跟班，保证顿顿有肉吃，碗碗有汤喝。”
殷夏的母亲饿死后，她对春净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句了。
赵家的举炊房后门吵吵嚷嚷的，聚着十几个少年。待殷夏、春净来了之后，吵嚷声一下子消失了。
所有人看到她俩都是嫌弃的表情。
“今天谁来挑战？”殷夏问。
“我！”
一个肚皮鼓鼓的圆小孩走出来，脖子上还挂了个烧饼。
“烧饺，你又来挑战我殷夏么！”
周围的孩童都围过来，在他二人面前各丢上几个铜板。
一旁躺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
“这道菜，我练习了一百遍。”
“你做什么？”
“桂花蒸熊掌。”
“好，我做的是东坡肉。”
两人站定，闭上眼，双手在空气中比划着。
端锅，架火，他们在对着空气烹食。
“先将净熊掌放之盆内，加入鸡汤，没过掌面。用加了桂花酿的蜂蜜涂抹在熊掌......”烧饺道。
“取砂锅一只，放入姜块，将猪肉皮面朝下排在上面，加入白糖、醇酒。”殷夏紧随。
蜿耳村除了赵家外，大多乡人并没什么食物，烹食只能在脑中完成。
烧饺也是赵厨的弟子，那道桂花蒸熊掌做的颇为精道。看手势，已到了煨汤的阶段。
而殷夏这边却突然卡住了。
她有点着急。
这一切都被春净砍在眼里，他低声喊道：“密封”。
“对！用旺火烧开后密封边缘，焖烧，至肉到八成熟......”
随着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大，周围人的鼻孔都扩张着，空气中似是飘着香气。
烹食结束，两人将自己的‘菜’端到乞丐面前。
那乞丐闻了闻烧饺手中的蒸熊掌，口齿生津，大口嚼起来。
待到殷夏捧着东坡肉呈给他时，那乞丐双眼通红，额上冒汗。竟回春般坐起身子，抓起一只空碗，吧嗒吧嗒吃起来。
扒完饭，打了一个满意的饱嗝后，乞丐咽气了。
“输赢，很明显吧。”
“哼......”
这盲烧的比试是殷夏发明的，蜿耳村饿死的人太多了。他们没食材，便对着空气做菜。
让饿死的人临走前吃一顿‘饱饭’。
殷夏收过战利品，沉浸在喜悦中。一旁，春净看着咽气的乞丐，双手合十，用树叶遮了他的脸。
最后时刻，他感受到了某种安详。
03
“看来赵家也没多少肉了，那群家伙偷出来的东西一天不如一天。”
春净看去，是一团老面。
春净道：“这东西能做的菜可多啦。”
“就先放你怀里吧。好在你教我了东坡肉，不然可赢不了他们。”
“临终之人，更想吃的是家常菜，烧饺的蒸熊掌太过华美，多数人都没吃过，不会有共情。”
“是那村口老疯子说的？”
“对啊，听说他以前是名厨。”
“老疯子对谁都这么说！就你一个信他。”
“疯伯会做上千道菜，可厉害呢！”
“那疯子把树皮砍下来，在上面写菜肴的做法，然后再丢进开水里，煮熟下肚。就当‘吃’下了那美味......这不叫疯子叫啥。”
“他......”
“我知道春净，我知道。你对他印象挺好的，不过啊，全村唯一能和他说上话的就是你了。”
春净苦笑了下，那张丑脸似乎更丑了。
“最近几个月，倒是没有见到疯伯。”殷夏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他在躲着什么人......”
“不知道是不是和临镇来了食官有关系。”
“食官？！”
“饿国选拔厨师的官僚。讲不定几月之后，就会到我们这儿来儿。嘿嘿。”
“真的啊！殷夏，你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是啊，等得快发霉了。春净，我殷夏这次要扬名天下了！”
比殷夏预期的更早，三日后，一队人浩浩荡荡进了蜿耳村。
领头人戴一顶高帽，骑在白马上。微胖，面如凝脂，仿佛没有经历过这世上一丁点的苦难。
进村后，这食官说明了来意，是来考核赵家子嗣的。
食官是掌管考核的官僚，亦有等级划分，骑白马者最高。他们深入边郊，吸纳有潜力的年轻厨师，送他们去往陈国精进，最后前往咸宫，参破皇帝的魔障。
这是多年前，代皇帝定下的国策。
第二日，白马食官没有考核，而是探查村子的角角落落。
殷夏一直观察着这个食官，她觉得此人面无表情，且一直在马背上，根本没有下来过。
一直到第七日，副官在郊外找到了一些残破的树皮。白马食官的脸色有了变化。如枯木一夜间成为参天巨树。
他在村里架起一口大锅，炒出一盆巨大的炒饭。
“村口曾有个煮树皮的人，谁能说出一二，便可从中舀一勺。”
殷夏咕噜噜地转着眼球。
也有人传言，那老头就是给皇帝做菜之人，食官的真正目的是来寻人的。
开始还有人顾忌，慢慢的有动静了。
第一个上前的是个盲眼老婆婆。她口齿不清地说，那老头是个杀人犯，长着一百多颗牙，有一颗鹰鼻子。
白马食官看出她是从小目盲，知道是编的。
他还是挥挥手，许她舀饭。
之后，说的人就多了。疯老头一会儿是英雄，一会儿是恶魔。说的人越多，老头的形象越迷离。
春净看到殷夏蠢蠢欲动。
另一方面，关于考核，赵家二十六名子嗣全部失败，因为他们的父亲，老师，师傅——赵央自己也报名了。
赵府，白马食官和赵央面对面坐着。
“你知道自己在屠杀徒弟们的前途么？”
“我等了这么多年，本以为老了，对厨道，功名都放下了，但是今天看到家里那口大锅时，还是不甘心，还是想去趟陈国。”
“即便，抹杀掉你所有的徒弟也在所不惜？”
白马食官看看外面落败的少年，面无表情。
“我......下辈子再偿还。”
一个家族，一生只会选拔一次，五十岁的赵央出头了，其余的少年们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好，选拔没有年纪限制，是要最好的。”
理所当然，赵央赢了他所有的子嗣，拿到了名额。
关于老疯子的消息，依旧没有有价值的，当队伍要离开时，殷夏终于忍不住了。
她拦住了队伍。
“能否再加一个人，我做菜也很厉害的。”
白马食官看到这个一脸恶疮的女孩，皱了皱眉，本能地厌恶。
“不行，每处只能择其一，这是代皇帝定下的规矩。”
“我......”
“未审批通报，是没有考核资格的，你是哪个家族的？”
“我没有家族......”
白马食官没有再说话，队伍一个一个走过殷夏。
“我......我很厉害的，我知道写这树皮的人！”
此话一出，马蹄停下了。
“那人是什么面容？”
殷夏转头看向春净。
春净结巴道：“是个很普通的人。”
白马食官想到，皇帝最初也是这般口径，那是一个没什么特色的人，很普通，好像一离开，就会忘掉他。
“那么你......”
“让我也去陈国。”
“不行，规矩是只能带一个。”
“那就让我和赵师傅比比。”
白马食官思考了许久，点点头。
“这不坏规矩，一道菜定胜负。”
一股麦浪从村头吹向村尾。村里最长的石桌被四个汉子搬了出来，一老一小站在两边。
赵央已经起手了，他做的是梅汁排骨，赵家几百年传承下来的一道菜名菜。
殷夏面对一桌子的食材，竟看呆了，她只有在书本和春净的嘴里‘学习’过，菜要如何来做。她不懂。
“怎么不动手呢？”白马食官问。
“我......我觉得这种小比试，让我徒弟来就好了。”
殷夏将春净推到了台面。
春净面对食物，同样一头雾水。他只会脑袋‘做菜’。
“我......若没有记错，考核者只能用自家的食料。”
白马食官点头。
春净从怀里掏出一团老面，随后又去赵家后院找一些边角料。
副官想去阻止，却被白马食官拦住。
“挺有意思的。”
赵央已经到了煮肉的阶段，春净却还在浇水，揉面团。
殷夏不敢再看下去，紧闭着眼。
比试结束，白马食官端坐在马上，由人亲自喂到嘴巴里。
“嗯，这道梅汁排骨，本身没有加入梅子，而是利用糖，醋，盐的比例调和，来产生梅子的清香。完全还原了《影梅庵忆语》中描写的那种，酸甜透心的清澈感。”
他吃了三块肉，眉间舒展了开来。
春净那边，他的掌心里有一只馒头，还冒着热气。
“这是梨花馒头？”白马食官问。
下一秒，那馒头的表皮如玫瑰般绽放，一层一层地往外膨胀，最后竟变成了一朵花。
白马食官撕下一瓣，塞进嘴里。
嚼完，他放下马鞭，拍拍自己的裤靴，下了马。
这是殷夏这么多天，第一次见他下马。
他走到赵央面前，拍拍他的背，耳语什么。
老人听后，抓起梨花馒头咬了一口。慢慢的，他眼眶渐湿，竟坐在地上哭起来。
白马食官走向殷夏。
“我叫黄狮姬，是国家最高级别的食官，有帝赐白马为证。”他看看两人“徒儿能有这般境界，想必师傅更是深不可测。”
“嗯......”
“不必自谦，走吧，去陈国的路很长，我们慢慢谈。”
04
从春净记事起，他的每一个重要瞬间，都有殷夏。
第一次跌入水中，她在笑；第一次被欺负，她打跑了那些男生；第一次过年，他喝了她家的鱼汤；第一次偷食材，她揪着他跑。
第一次让自己叫她师傅，替她进行所有的比赛。
他长得难看，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没人愿意同他说话，只有殷夏。殷夏也难看，但并非从小如此。小时候的殷夏清新秀丽，母亲离世那天，女孩儿一夜间长满了脓包。
他明白殷夏唯一的信念就是名扬天下。在这个时代，成为名厨，让皇帝出寝宫，就能名扬天下。
所以他们一起自学厨道。只是春净发现，殷夏口头说学厨道，却下不了苦功夫。自己的做菜技术越来越好。
她总是骗所有人，让我徒弟和你比。
一人撒谎，就要有一人圆谎。
她想帮她圆。
“我们去陈国学习最好的厨艺，扬名天下，这样，就可以带好多好多的肉回来，村子再没人会饿死。”
“好。”
他知道，不论殷夏说什么，他都只会说这个字。
如果可以，他要帮她圆一辈子谎。
队伍一直朝西走，却被一座山挡住了。
“应该是这边没错的。”
副官拿着地图，疑惑不安。
队伍被迫停下，黄狮姬下马靠近山，突然想到了什么。山脚下，殷夏看到聚着七八个年轻人。
“你们在干嘛？”
“推山。”
“推山？！”
“每到黄昏，这座山会移到旁边，到了清晨，它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
“所以你们就推？”
“只要推出一个一人通过的缝隙就好了。”
“你们推了几天了？”
“从出生起就开始了，我爷爷的爷爷也是。”
队伍中的人，大为惊骇。
“根本没用啊。”
“只要是推了，就是有用，哪怕是移动了一厘。”
黄狮姬看过《百物志》，确实记载过一座山，是活山，山的两边有两座村子，虽然离得很近，却只能隔山相望。
翻山大约要走几个月的时间。
所以两村通婚，就意味着一方再也不回自己家了。
“这座山，名字就叫活山。”
“竟然还真的有这个东西。”
“殷小姐怎么看。”
出村后，黄狮姬对殷夏态度很尊敬。遇事，他都会请教殷夏。
“黄大人是不是走错路了。”
黄狮姬也怀疑走错了，他去过陈国数次，印象中并没有一座山挡着。
这座山延绵数几百里，俯瞰如同巨人的背脊。翻山越岭又要多出几个月。但这都是小事，听闻活山会自己走动，若是人马行径多日，在山间瞌睡，醒来若发现不知身在何处。这才是最危险的。
黄狮姬说：“先别忙着上山，停几日。”
夜里，燃起篝火，几十号人围坐一团，说着各自的故事。故事讲完了，篝火也烧得差不多了。
殷夏和春净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巨大的声响。像是一个巨人在打哈欠。
第二日醒来，那山竟然离众人远了一百来米。
黄狮姬的眉头皱得紧。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什么味道？”
副官道：“酸味......但是好香。”
黄狮姬将队伍中最快的马给了副官。
“你连夜上山，寻一高处，寻寻这酸味是从哪里发出的。”
七日后，副官回来，通报说是山下一个村妇正在煮炖菜。
黄狮姬终于想到了，《百物志》中关于活山，还有一句：喜闻酸食。
他开放食材，让队伍中有天赋的年轻厨师大展拳脚，全体烹饪酸式菜。
二十多号人拿出看家本事，一夜之间，山谷间飘荡着一股浓浓的酸味。
第二日，山回来了一点。
第三日清晨，山又前进了一百米。
像是一场拔河，绳的一段是食官队伍，另一端是山野村妇手上。
黄狮姬时常询问殷夏有什么方法。让她烦躁不安。
“有什么方法，有什么方法，难道我还能把山劈开不成！”
春净看在眼里，默然不语。
第七日，天还未亮，山谷中透着一股子酸味。那酸不像是气体，反倒像是液体，要将你整个人浸湿，弄透。
酣畅伶俐。
众人看到一座山就矗立在自己的面前，副官起身，甚至撞到了山脚下的树。
春净煮了一碗粥，酸味就是从粥里散发出来的。
“山过来了！”
队伍气势大震。
殷夏看到春净端着一碗紫粥，慢慢往后退。
黄狮姬跑过去，春净在唇前竖了个一，所有人都止步了。
殷夏看着山，一点一点地靠近丑男孩儿。
山对面的酸味不见了，这山野烂漫处尽是春净的酸味。仿佛这儿百年前就有这样的味道。
“殷......不，师，师傅，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来吃一口，这是酸粥。你那天教我的。”
“对对对。我教你的。”
黄狮姬看向殷夏，起了敬意。
山道间慢慢出现一丝缝隙，可这远远不够。
殷夏见春净越走越远，有点慌了：“那，那我徒弟怎么办？！”
黄狮姬递给她一团线头。
“用这团红线，定能找到我们！”
绳头一直在滚，却不见少。殷夏看着继续前行的队伍，感到踌躇。
她自然想陪着春净，可绳线一旦断裂，自己可能就再也找不到队伍了。
陈国离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
她低头，站在原地竟不知该干什么，就在这个时候，手腕上的红绳剧烈地颤动，树林间来了一股肃杀的气息。
有东西要袭来。
她转身回跑，路上刚好看到端粥的春净。
“师，殷夏，你怎么来了。”
“别端着碗了，快跑！”
两人一块跑，一路急行，却一脚踏进了泥澡中。
殷夏感觉脚下黏黏的，她身处一团巨大的黑影里，抬头，正是一只巨大的生物。
它跃起后，遮蔽了太阳。
“离开那！”
那东西压下来的同时，春净把殷夏推开。
“春净你！”
天翻地覆。
一张丑脸从泥澡中冒出来，呛得很。
泥澡的土质越发绵密，两人越陷越深。
危急时刻，远处出现了一个大蚌，蚌里站着一人。蚌中人吹了一记口哨，便漂进来几片树叶，如湖中小舟。
两人爬坐上去。随疾驰的水流，冲向远处。
05
殷夏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间素房内。从窗外望去，白云流转，云层中跃出巨大的鲸来。
这是哪儿？
往下看，才发现这是一处建在云层中的楼阁，不远处都是这样的塔楼，缥缈似幻。
“殷夏你醒了。”
“春净，春净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我没受伤。”他脸一红。
“我们在哪儿，这里，不是陈国吧。”
“这里是味阁，天下厨道回溯之地。”
在殷夏很小的时候，母亲和她说过这世间的传奇。说这世间奇诡妖异众多，但唯有三人无出其右，被称为世间三奇：一是筑梦南家，二是味阁阁主，三是须弥芥子山中人。
殷夏走出房间，观赏着这人间仙境，此处就是味阁了。
一切都如梦如幻，她看到一个小童戴上皮套之后，撕下一片白云，放在竹楼里。
殷夏想到最初给皇帝做菜的人，配料是月光，难不成那人来自这里？
两人一路前行，殷夏看到的是远超时代的技艺，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被那座山给困住了啊。难怪。那山喜闻酸味，酸越香醇，越活跃。馋得要命。”
前来的侍者笑道。
“困了我们许多天，都怪那山野间炖菜的老妇。”
“炖菜......姑娘说的是姜氏吧。记得她来过几个时辰，还偷看过我们的做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一个村妇进味阁看了几个时辰，做的东西就已经超过了世间多数的大厨。
她突然想到了黄狮姬，此刻他带领的队伍到哪儿了呢？是不是已经到了陈国。
“你们也是来学习烹调之理的么？”
“是......是的。我们专程而来的。”
殷夏看着春净，示意他不要多嘴。
“学习自然可以，但有一个条件，时间未到，不得出阁。”
“好。”
如果说厨师是给人做菜，那么味阁就是给朝代做菜。
这天底下食物，味道，气味，温度，色泽，最初都是由味阁分配的。兴盛朝代重色香，纷乱一代味清寡。味阁一共一万四千层，阁主掌管着世间的均衡和调配。
“既然如此，那为何我们村年年饥荒，人都吃不饱饭，饿死者不计其数。”
“那定是命中注定有此命数，也是没有办法。”
侍者安排两人面见一位匠人师傅，说是要通过考核才可决定是否留下。考核的内容并无其他，只是让两人站定。匠人摸了摸两人的双手，从臂膀到小臂，再从小臂到指尖。经他摸过的地方，仿佛筋脉打开，两人的指尖都流出了淤泥一般的黑物。
他对春净点点头，对殷夏道，你回去吧。天分不够。
殷夏气急败坏，却无处反驳，最后竟‘哇’的一声哭出来。
匠人师傅掏出一个小瓶子，装下了殷夏的眼泪。
“用来煮猪肺汤最好不过。”
殷夏哭得更厉害了。
“我最受不了女人哭。那你留着吧，跟不跟着学随你，反正你也学不会。”
“我......我才是师傅。”
殷夏咬紧了牙，轻声说。
之后的日子里，殷夏和春净就留在味阁学习。
有四个匠人分别掌管着火候，刀工，香味和食材。
殷夏是在第三天的清晨，逐渐跟不上其他人的。
匠人拿来一只鸡，伸手进去，只听见‘咔咔咔’的几声，骨头就像是铜钱一般，掉在地上。
春净四次就完成了拆解，其他人也都在一个下午时间内完成，但是殷夏却怎么都做不到。
之后是疱牛，匠人用刀在里面划了一下，肉和骨就分离了。
春净花了三天做到，殷夏却连一根骨头都砍不下来。
春净闻上千种香料，能一下报出，丝毫不差。殷夏记得住的不过数种。
她越来越觉得名扬天下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后来，那些课她也不去了，她一个人走出味阁，味阁的外面是一圈盐滩，湖水极清，天地如同镜面。
她在不远处又看到了一只蚌，一只野鹤正往里面拼命啄，殷夏用石子打跑了野鹤，跑去看，发现里面蜷缩着一个人。
居然是之前救了自己的人。
“前辈，上次救我的人是你么？”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必还”他摆摆手。
“上次那片泥澡为何突然出现，那袭击我们的又是什么？”
“是食灵，五味食灵中最浮躁的一位。擅长腐蚀一切。它逃了好几年，味阁之人一直都捉不到。”
殷夏挠头，她不太理解，倒也不想去深究。
“前辈为何站在蚌中？”
“年少时和人打了一个赌，输了。”
“看你衣服破旧，难道已经几天了？”
“二十多年了。”
殷夏说不出话来，她盯着那人的脚，已和蚌肉融在一起。
“这......”
“没啥的，除了偶尔会有些野鹤回来啄我外，其他都挺好的。”
他看着殷夏：“你脸上的疮和脓是十岁那年得的吧。”
“你怎么知道......”
“你体内有些毒素，之后每日的黄昏过来取一颗，会有效的。”
他递上一颗珍珠。
那之后，殷夏便每日来拿一颗，回去后磨成粉服下。
脸上的脓与疮竟一点一点好起来了。
一日晚上，她睡不着，出阁去盐湖，看到蚌中人竟然双手在捞着什么，她凑近了看，湖面上有一弯淡黄的月。他双手捧了一勺，竟然有汤汁一般淡金色的汁液在掌心滚动。
是月光！
“殷夏？”
“前辈，能否教我做菜。”
那之后，殷夏便开始有另一个‘老师’。
蚌中人教她的并不是做菜，而是看清事物。
“万事万物有其外在，也有其本质的形态，比如这月光，你要看到轻和重两种，随后感受它的气息。”
“它也有气息？”
“万物皆有气息，当你感受到之后，便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同一水平，那时候你再伸出手试试。”
殷夏对什么都没有天赋，也体会不到气息和呼吸。最开始她只是用手捧泥沙，随后是捧着清水，不能滴下一滴。
“不行，你现在沉不下气。”
“脑袋里尽是杂念怎么行。”
“不行不行不行，差得远。”
“要平静。”
被训斥的多了，殷夏也就慢慢的脸皮厚了，她逐渐不再嫉妒春净的天赋。
之后，她发现自己看待事物的眼光变了，即便是看一棵树，她也能看到树干中津液在循环流淌。
终于，在某一天，她弯下腰，看到水中倒影着一轮明月，她双手浸润在水中，捧起后，‘月亮’仍旧在自己手中。
“师,前辈。我做到了。”
“咳咳咳，很好。”
那也是殷夏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她脸上的疮与脓都消失了，如同削骨换面。
“春净啊，你有没有觉得我有点不一样。”
“嗯？”
从开始，他们都是这样的对话，但是当今晚，殷夏站在春净面前时，他看呆了，手中的书掉在地上。
“师傅，不，殷夏，你......好美。”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看书去了。”春净跑开了。
殷夏觉得很开心，厨技比不过，至少长相上要比丑徒弟美多了。
另一方面，她开始怀疑蚌中人是那为皇帝做菜的人。那个问题忍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
“你说的可是饿国？”
“是啊，前辈。”
“这件事和我有关，但他不是我，是我的错。当年，我和味阁阁主打赌，想要创造一道有生命的菜。想看它会给世间带来什么。我赋予其善良，阁主赋予其恶意。我们将它放之饿国，但它想要取代国王，见到此景，第三十天阁主立刻欲将其收回。但后来还是化为人形逃了。”
殷夏想到了吃树皮的疯老头，如果那道菜会幻化人形，那是不是就是那个老头呢。
“为什么挑选饿国。”
“在味阁的最高层，有一神物叫做天机，分配，调整，寓言着世间的变化。饿国在未来的几十年将会陷入大灾，我们把它放到饿国，若它行善，则会改变这天命，若是使坏，也不会再坏了。可我们都想得太简单了，那之后周边的村落，城镇，都将自己的食物上交，周边产生大饥荒.......”
殷夏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温和，神秘，强大都不再高高在上，更多是一种恐惧。
“你们大人物一夕的念头，便改变着万千人的命运。”
“所以殷夏，你还想名扬天下么”。
当殷夏和春净到味阁最上层的时候，他还是试图劝说殷夏。
“真的要如此么？”
“那东西掌管着地域丰硕饥荒的参数，我们只要找到蜿耳村，调整一下，那未来几十年，我们村就再也不会有人饿死了。”
“可这是严令禁止的。”
“你胆子永远这么小！啥都不敢！那你看着。”
“万一被阁主发现呢？”
“那我们就溜啊。”
春净低着头。
“我看你是根本不想走了！”
“不是的！师傅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调整一点点又有什么关系！你是希望看到更多的人死去，看到她们把剩下的一点肉给子女吃，饿到受不了就抓自己的皮肤。一夜过去了，第二天人死了，嘴里还有蜡烛。饿到活活吞蜡！”
“殷夏，你母亲......”
殷夏推门进入，果然在中央处发现一个球形的机械，一张巨大的地图以球体呈现在两人面前，有立体的山川和河流。
那是这个世界全部的样貌，有万城之城——皇城，有半人半鬼的生城，有淮安，船之国，有山川，有河流。
但就是找不到蜿耳村。
“我们的故乡太小了。”
“可恶！我一定要找到！”
殷夏疯狂地摆弄着天机，由于动作太大，他弄倒了四个小瓶罐，四道五彩的光在房间里乱窜。
春净满脸惊恐：“五味食灵罐洒了！”
“我......”
不等她说完，他一下用身体抱住殷夏。房间里的四道光如同针剑一般，刺穿了几乎所有的地方，唯独春净待着的地方，无一处破坏。
“没事吧，殷夏。”
“没，没事，还好你把我推开了。倒是你春净，身上没少点什么吧！”
“我没事，食灵们好像要逃了。”
光芒从四面八方逃去，只剩下最后一道。相对其他的，它跳动得温和一点，殷夏拿着罐头扑上去，像是捕跳蚤一样跟着它一起跳。
看准后，殷夏用力扑上去，却被它逃走了。那光刚停下来，便被春净用一口大锅罩住了，它在里面跳动，春净干脆压在上面。
最后它没力气了，被殷夏一把抓住，塞进了瓶子里。
光亮慢慢在旁边幻化为一个人形。
月光下，殷夏和春净看到一个天空中漂浮着一个贵公子。
白衣长衫，温润如玉。
“谁是殷夏？”
开口，便如十里桃花开。
“好美的女孩儿。”那温润公子浅笑着，“在下苏棠，甘愿为殿下赴汤蹈火。”
殷夏慢慢走上前，小心地触碰他。刚一接触，他便牵起殷夏的手，亲吻手背。
“是甜味食灵，现在还是在人形，小心点殷夏。”
“他......似乎没有攻击性。”
“我确实没有攻击性，但是你们两个触摸了其他食灵罐，之后走到哪儿都会被追杀。食灵会记住你们的味道。”
就在这时，味阁外人影攒动，这里的动静已经惊扰下面人了。
“天机阁出事了，大家快去！”
春净拉上殷夏的手就逃。
“春净！”
“逃，释放五味食灵是极大的过错，你担不起的。夏，我不要你受苦，逃！”
春净抓上五味食灵罐，除了甜，其他瓶罐都空荡荡的。
他们逃到下面盐湖，被众人逼得走投无路。终于还是见到了蚌中人，就像他原本就等在那边的一样。
“前，前......”
“叫我师傅！”
“师傅！”殷夏犯了大错，几乎要哭出来。
“无需多言，逃，阁主会将你们追至天涯。保护好自己......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两人坐上了一片树叶，随汹涌的浪卷走了。
怎么来的，便怎么走了。
06
之后的很多年，殷夏才明白，师傅是味阁前任阁主。因为赋予了食物人性，却被后者逃走，受到惩罚，每日被困于蚌中，要受到野鹤钻心之苦。
当然，这一切，她现在不会知道。
空气又沉重了，风里有颗粒感，殷夏和春净在一片树叶上漂浮了数十天。每日就躺着，夜幕时彻夜漫聊。
又过了几日，殷夏见了人烟，闻了肉味，口齿生津。她对食物还是充满了最初的好奇。
“到哪里了？”
“闻味儿，应该是在一个大国。”
两人到了饿国地界。
城门口，各色服装，各种人都涌入其中。
两人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黄狮姬，他正带着一批名厨浩浩荡荡来到饿国，看样式，应该是陈国学成归来的厨师。
殷夏和他对视时，四下安静了。
殷夏怎么都没想到，短短半年没见，他的两鬓都斑白了。
“你......你们！”黄狮姬的惊讶不比两人小。
“半年不见，黄大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殷夏再望去旁边，是最初和自己同行的几个年轻厨师，大多都已是盛年。
“你们！”
“这消失的十年，你们去哪儿了！”
殷夏和春净几乎说不出话来。
两人把自己的奇遇说给了他听，黄狮姬。
“原来......原来书上说的都是真的，真有那种神仙待的地方。早知道，那个时候我一起回头就好了。”
殷夏将当时捆住春净手腕的红绳递给黄狮姬。
“不用了，殷小姐留着吧。”
出乎意料的是，殷夏真的名扬天下了，当初一碗粥让山移动被传了开来，且越传越大。这几年长大的孩子，都听过厨神殷夏和她的徒弟的故事。
殷夏扶他下马。
“我就是个骗子......”
刚想说，殷夏看到了角落里一个和自己很相似的人，大排长龙地走出来，民众叫着‘厨神殷夏’的名字。
很明显，她不在的这十年，有无数骗子在模仿她。
“黄大人，他们这是......”
“请，皇帝出宫。”
十年前，皇帝每日十二顿，每顿皆是五十人的胃口。
但这只是开始，后来他的食量越来越大，一百人，两百人，五百人......
成捆成捆的肉，小麦，大米，酒被运往饿国。但这些却根本没办法满足皇帝的胃口。
最后，代皇帝劳民伤财，动用十万士兵在咸宫外挖出一条护城河，每日夜晚，往里面投入滚烫的石头，再讲牛羊肉成车成车地往里面投食。
所以当殷夏和春净看到肉湖之后，当真是难以踏出一步。
“咸宫不是走去的，要坐船。”
能坚持走到这里的厨师，百人中不足三四，湖中有股子腐烂温热的气味，直冲鼻头。
“春，你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五味食灵是一定要找回来的，不然天各一方，每个都是大灾大难。但现在近在眼前的问题不处理，也会后患无穷。”
“这些话居然会从你这胆小鬼口中说出......”
“我只是不希望他们靠近我们的家乡。”
春净脸一红，先踏上了船。
小船在肉湖上飘摇，周围还有一百多艘船。
“要让皇帝出宫，是不是只能还原最初的那道菜。”
天空逐渐灰暗起来，翻滚的浪打湿了空气。周围，士兵已经将牛羊，甚至是狮虎一些猛禽投入其中，投火石让湖面变得滚烫，此刻，如果掉下去，只怕是要融为骨头。
周围有一些厨师已经开始做菜。
腥臭味道里逐渐飘出了一些香味。远处传来整天的叫喊声，如天崩地裂。
有两三艘船被海底的什么东西给打翻了，殷夏看清了，居然是长舌，长几百米，如同海蛇一般的舌头。
船上有灶具，但被袭击的多半是已经开始做的厨师。
殷夏低头，发现湖中有一头牛在拼死游着，但不消片刻，却融成了肉末。
与其说湖，不如说是海，咸宫成了海中的孤岛。
所以当殷夏与春净踏上孤岛时，看到满目皆是厨师的尸体。
一起登船时一共百来人，现在只剩下几十人。
所有人都拿出了看家的本领，殷夏能感觉到咸宫在震动，里面有东西在往外张望。
黄狮姬给了她配料，她记得人间烟火这道菜，最后的配料是月光，此时，乌云蔽日，她伸出双手，从天空中摘菜。
不消一会儿，手上满是淡金黄的津液。
另一端，春净正还原人间烟火。
一轮巨舌从咸宫的大门里伸出来，卷走了许多的厨师，到殷夏头顶的时候，停住了，它舔着殷夏的身体，并没有伤害她。
根据方子，两人很快就做出来了。他们端着【人间烟火】进去后，才发现，一切如自己所想的。
那皇帝已经和咸宫合成了一体。
咸宫本身变成了一张巨嘴。吸引着走进去的厨师。
宫殿下面长满结晶，无数的先辈便成人柱，立在其中。皇帝瘦的只剩人皮，坐在皇位上。
“厨神殷夏，传闻你的徒弟就能搬山移海，后来又消失了十年。旁边这个丑陋的男人是......”
“在下便是师傅的小徒弟。”
春净看了看殷夏。
“我从味阁来的，放了老皇帝吧。”
声音消失了，化为一条巨舌席卷而来。却被一位白衣公子伸手挡住了。
“你居然把食灵给偷出来了。你这怪物！”
春净道：“你身上有疯伯的味道。”
“嘿嘿嘿。”
“其实疯老头和咸宫里的你是两个，他是善的一面，剩下的就是恶的了。”
瘦弱的皇帝只剩驱壳，他从帝座上站起来，身后有一道黑影。在宫殿里随意乱窜。
“把我创造出来，将我抛到世间，带我到一个人人皆可食我的世间。我也想活。想开始我不懂，只会逃，后来我明白了，天地间，从出生起就是一场屠宰场，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我不想被吃，我想活。”
甜正游走在两人之间，保护殷夏和春净。
“黎明苍生，便是天地的口粮，出生贫苦卑贱者，发出的味道便招它喜欢，味阁也只是满足天地那张嘴所建构的。哪有善恶，有的欲望和混沌。”
整个咸宫化为一张巨嘴，地皮开裂，殷夏在地缝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胃，在跳动，湖中的牛羊，死人通过地下湖，流入其中。
殷夏明白，这么多年，蜿耳村乃至千千万万个类似的村落，食物都进了这个胃里。
“我要做自己的天地，我要吃别人，不想被吃。”
“原来‘人间烟火’确实是一道菜，就是你本身。”
“我，要，成，人！”
殷夏觉得有一股吸力从地底下传来。自己抱住了墙柱，才勉强不被吸进去。
“殷夏，这样不是办法，我去把那个胃给堵上，你吸引他注意力。”
“我有办法春净，看我，听我的！它的配料是月光，我要把它收回来。”
殷夏一只手抓着宫柱，一手做牵引，黑影中有淡金色的光汇聚到殷夏的手掌。
“春，我说了听我的，你别去！”
“我碰到它的胃了，在更改食物的调配比例，让其从内部奔溃。”
“你回来！”
“我们比比高低吧。你从未赢过我地。”
当殷夏探头去张望时，发现春净的脚被胃慢慢的包裹了。
大概是春净的手法起作用了，巨胃发出疼痛声。
“你在味阁学习过，你才是厨神殷夏！我要吃了你！”
“快滚，你这张大嘴，老子才是殷夏！春净，快出来。”
殷夏发现，春净和胃壁越黏越紧。
“我没事的......甜，保护好殷夏。”
“臭小子，叫我师傅！我才是师傅！去你的，把我徒弟还回来。我才是师傅！我的厨艺才高啊！”
甜阻挡着黑影的所有攻击，如同一张具有韧性的壁垒。
她拼命地想要把春净挖出来，没用。
“春，你想干嘛。”
春净从口中服下一包毒药，地下那只巨大的胃，时大时小，似乎很痛苦。
“你快出来啊。”
“师傅，不，殷，殷夏，你变，变漂亮了，好漂亮啊。我还是那么难看。”
“你疯了啊，别吃那个，快吃来。对啊，我漂亮了，你出来啊，出来我就嫁给你好不好，我喜欢你啊，你再难看我也喜欢你啊。”
殷夏疯狂刨着，却发现春净越陷越深。
“我也喜欢你，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一直说，我运气好，不是，咳咳，大难不死的时候，是因为能遇到你。”
“对对对，你每次都运气好，大难不死。快点从这个肉块里爬出来啊。不然就真的太丑了，我不要你了！”
“别哭，难得又变漂亮了，别哭了。师傅......你以后要自己做菜了。”
男孩不觉得悲伤，他只是觉得很寂寥，也有点遗憾，以后没办法再圆谎了。
殷夏看到那只巨胃不停收缩，最后在地底炸成了肉块。
从里面喷出水柱要直通天际。
咸宫内外，水漫金山寺。
07
殷夏在黄狮姬的带领下，见到了代皇帝。
“你说的这些哪怕是真的，也不能传出去。只能在我三人之间知晓，皇帝没有被妖物附体，也没有巨大的胃。老皇帝是因为患了奇难杂症，最后吃下了厨神殷夏烹调的食物被毒死的。厨神殷夏是刺杀皇帝的凶手。”
殷夏点点头，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好听。
“从今日起，国家名义上会通缉你，追捕你，诋毁你。激进的民众可能会追杀你。但你不能说出真相，一旦民众明白这么多年食量是用于这般离奇之事，定会揭竿而起，这个国家将陷入彻底的动荡......将仇恨放在你的身上，就会好些。”
黄狮姬挠挠白头，看向殷夏，他觉得自己在看一尊空荡荡的杯子。
“好在，谁也不知道真正的厨神殷夏长什么样子。你只需隐姓埋名就好”
“嗯。”
“希望你能理解，万事以国家为重。”
“嗯。”
“需要什么么？”
“不必了。”
虽然好听，也已经听够了。
走出皇宫，殷夏看到万民的屋外拉起了白旗，所经之处，无不哭声震天。这是一个皇权至上的国度，皇帝就是父亲，就是母亲。
年轻一点的人手举旗帜，说着要猎杀厨神殷夏的话。老一些的人，只剩下咒骂的气力。
她走在人群中，被撞得摇摇晃晃。
她觉得疲惫，又感到轻松。以后，这个国家再也不会运走那么多的粮食了，蜿耳村的孩子们能吃到肉了。
想到这里，她觉得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这时候，一堆奔跑的孩子撞上了殷夏。带头的是一个顽劣的少女。在那大喊。
“我一定要抓住厨神殷夏，这样就可以扬名天下啦！”
殷夏笑笑，发现有东西掉了。被撞掉的是五个瓶瓶罐罐。
盯了很久，她缓缓地弯下腰，将它们一个一个捡起，系在腰间。她束起头发。
还有事情没做完。
五个瓶罐还有四个是空的。
出城门时，一名侍卫拦住了她。
“现在国之大哀，进出城门都要登记在案，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么......”
“对，上报上来。”
“春天的春，夏天的夏，春夏。”
【星辰】普通超级英雄
你们不会知道为了排查mingan词我都经历了什么（。
预警：
啪鸡桑沟通障碍。
都是我编的勿上升真人。
有镯。
就是现在。朴志晟看到钟辰乐从第二教学楼前的阶梯上欢快的走下来。
他好白啊，在日光充足的城市里显得尤其珍贵。他穿了上周二穿过的那件薄荷绿的毛绒线衫，白色牛仔裤和洗的发灰的干净帆布鞋。他身边的同伴是读研的中国哥哥，朴志晟叫不好他的名字。印象里是个常年端着保温杯，穿着不合时宜的厚衣服，然而却莫名很受欢迎的校草。如果忽略校草哥哥里三层外三层的养生系着装风格，和钟辰乐高分贝的撒娇式打闹，两个好看的人在初秋的...
你们不会知道为了排查mingan词我都经历了什么（。
预警：
啪鸡桑沟通障碍。
都是我编的勿上升真人。
有镯。
就是现在。朴志晟看到钟辰乐从第二教学楼前的阶梯上欢快的走下来。
他好白啊，在日光充足的城市里显得尤其珍贵。他穿了上周二穿过的那件薄荷绿的毛绒线衫，白色牛仔裤和洗的发灰的干净帆布鞋。他身边的同伴是读研的中国哥哥，朴志晟叫不好他的名字。印象里是个常年端着保温杯，穿着不合时宜的厚衣服，然而却莫名很受欢迎的校草。如果忽略校草哥哥里三层外三层的养生系着装风格，和钟辰乐高分贝的撒娇式打闹，两个好看的人在初秋的校园里并排走着，也是很养眼又和谐的画面。
事实上朴志晟给钟辰乐买了条浅灰色的羊绒围巾，很暖又很好看。他自己的那条是深灰色，到了冬天可以缩进半张脸。他总觉得钟辰乐穿的很少，首尔的冬天那么冷，钟辰乐也要穿那种绷得紧紧的破洞牛仔裤。他好像是知道自己的腿型很好看，夏天穿短裤的样子像是施舍给朴志晟的一个春［那个］梦。
如果能围上我买的围巾就好了，朴志晟心想。毛茸茸的脑袋像是生气勃勃的蒲公英，啊，发质不好的辰乐今天也依旧炸毛呢！
不是，那个，等等……
“哥！哥！辰乐染头发了！他，他换发色了！不行了我好紧张不行今天绝对不行！”
罗渽民勉强按住了被恐慌袭击的表弟，心里感慨难道又是无功而返的一天。
第三十次了，朴志晟没能说出口的表白。昨天是辰乐穿了新帽衫，前天是辰乐看起来心情不好有些尖锐，上周是辰乐打了个初秋的第一个喷嚏。总之一切微小而偶然的变化都能成功推倒朴志晟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又能怎么办呢。罗渽民把已经比自己还高的表弟揽到怀里，摸着他的后颈等待他慢慢平静。
朴志晟有一个小小的缺点。
他不喜欢别人把它叫做什么综合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患有所谓的什么综合症。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带他去了身心科。他不记得会诊的过程，只记得有很多不同的温柔面孔。
为什么我要去医院呢。他不太懂。实际上他不懂的事情有很多。他不懂他的老师，不懂他的同学，有的时候也不是很懂自己的父母。
想说的话，不说出来，我怎么会懂呢。他避开医生友善而探究的眼神。我好像很难交到朋友，有时候感觉有点孤独。没有朋友的小孩就要来看医生吗？
后来他又明白了很多。原来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可以读懂别人的感受，也不会因为同学间普通的问候就紧张的不知所措。
好厉害啊，那些人。他和他的母亲说。对我来说，是像超能力一样呢，能够理解其他人的情绪，能够畅快的表达自己。
那星星就做一个普通人就好了。他的母亲珍惜的握紧他的手。爱你的人会告诉你他的爱，你爱别人就要更加用力的传递自己的感情。
这是一种先天的认知障碍。他给其他人解释说。就像有人不能自如的使用左手，有人就不会眨眼睛动耳朵。大多数人天生就会的东西，极少数人需要通过学习才能获得。我只是猜不到别人的心思，并不代表我就不会去思考。正相反，我会想的很多很多，也非常非常敏感，可能还有一些害羞。虽然都不算什么值得夸赞的特点，但这些组成了我这个人，平凡的朴志晟没什么超能力，但也不想把自己定位成一个病人。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他比小时候进步了很多很多。他做了训练，参加了治疗，虽然依然不是很会共情，也会时常陷入焦虑和紧张，但他接纳了自己的先天缺陷，并且努力的适应着社会法则，甚至有了几个非常亲近的朋友，他觉得异常的满足和自豪。
大概是三个月前的某一天，朴志晟羞涩的告诉罗渽民自己正在陷入一场甜蜜的暗恋，对象是音乐学院多巴胺精灵一样活泼的中国男生辰乐。
“脸上手上肉肉的，特别可爱！”朴志晟讲到心仪的对象显得更腼腆了，整个人有点畏手畏脚的缩进宽大的连帽衫。罗渽民想起了小时候小鸡仔一样容易受到惊吓的小表弟，小小的眼睛睁得很大，总是小心翼翼的努力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辰乐很聪明的，明明刚来韩国连打招呼都做不到，现在已经能很熟练的说韩语了！”
“辰乐打篮球真的很……啊这个是不是不该直接说出来。不过他足球踢的很好，跑动速度很快！”
“今天辰乐居然染了头绿色的头发，好显眼呢，很多人在看他。校草哥哥真的笑了他很久，在食堂的时候还故意点了包菜。但我觉得他那样很可爱，像个小青蛙。”
朴志晟每天都在饭桌上和哥哥分享他的观察报告。因为晚熟的缘故，20岁之前的朴志晟从未有过恋爱的对象以及对恋情的遐想。虽然他喜欢听罗渽民说起他如何追求医学院的学长，但他对亲密关系没什么关心，也看不到周围向他投来的暧昧目光。
像是个全新的世界一样，独自陷入爱情的朴志晟正在经历着迟来的成长。
“不告诉他也可以吗？”罗渽民温柔的问道。
“……想告诉他的。”朴志晟有些暗淡的垂下了眼睛。“最近很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但是我怕，我很怕……”
“我们志晟也该谈恋爱了。”罗渽民伸手去揪朴志晟弹性非凡的薄脸皮，一边为表弟终于发展出对亲密关系的向往而感到欣慰，一边又怕他因为先天的障碍在追求爱情的道路上收到伤害。“别怕志晟，喜欢就告诉他吧，小鸡仔也要勇敢的表达爱。”
哪有那么容易呢。对朴志晟来说。
作为一个暗恋者，他活得已经足够快乐。像是海浪一般，新鲜而陌生的汹涌爱意劈头盖脸的砸向他的心。他在大课上找到合适的座位，前排钟辰乐毛茸茸的后脑勺甚至比游戏更让人上瘾。他去看钟辰乐班级的篮球比赛，音乐学院的男生打球好烂，校篮球队首发第三人的朴志晟看得心惊胆战，可是钟辰乐穿队服跑来跑去的样子真的好帅。他偷偷关注了钟辰乐的社交账号（顺带一提，ID真的非常迷幻，叫 “最酷的雷”），看他如何肆意享受刚刚到来的崭新的20代。
他不觉得单方面输出爱意有多苦涩，钟辰乐是他的白日梦，是他埋在心里的一粒种子。咋咋唬唬的小狮子要自由自在的跑，要威风凛凛的展示自己油亮的鬓毛（好吧，他发质并不好）。
但爱这种东西，总是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幻想。如果能牵他的手，和他走过校园秋天的银杏大道；如果能光明正大的去看他的汇报演出，在他谢幕的时候送他牛皮纸包着的鲜花和一个有些匆忙的拥抱；如果能在他赢了足球赛正满场疯跑的时候，对着他汗津津的脸，大声的夸奖他做的很好。更进一步呢，更私［那个］密一些呢。朴志晟是个心智成熟的20岁青年，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小小烦恼，但也不是不懂成年人的爱情总是伴随着欲［那个］望，他有他自己难言的青涩幻想。
钟辰乐用来唱歌的好嗓子，总叫他又羞怯又懊恼。
罗渽民用指尖顺了顺朴志晟垂在额头上的刘海，认真的扳正了弟弟缩起来的肩膀。他是个爱意泛滥的撒娇精，还是个永远追不到爱情的幼稚鬼。没什么戾气的罗渽民并不经常拿出哥哥的姿态，偶尔郑重其事的样子反而显得格外可靠。
“听着，志晟。你准备好了，就是今天，就是现在。你要去拦住那个黄毛小鬼（朴志晟：才不是黄毛小鬼——），你会告诉他你有多喜欢他，告诉他你想和他约会，告诉他你是个绅士不会在第一次约会就和他亲嘴——好吧，这条不说也行。”
像是要把力量传递过去一样，罗渽民用力的拍了拍弟弟已经宽阔结实的双臂。
“去吧志晟，不要怕，你今天也非常非常帅。”
朴志晟终于在宿舍楼前堵住钟辰乐的时候，他的大脑几乎被超负荷的紧张感压迫的嗡嗡作响。钟辰乐友善而困惑的笑脸就在眼前，他却只能像个缺氧的哮喘病人一样站在原地努力调整呼吸。
冷静，朴志晟，你做得很好，屋里嗨苏一缩，屋里怀挺嘿呀怼。
“请问有什么事吗？”钟辰乐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朴志晟利用自己多年的学习经验谨慎的判断。
“嗯……事实上，那个……我，我想问你那个……”朴志晟深吸一口气，紧张到恨不得现在就把钟辰乐打晕直接逃跑。可是对方亮晶晶的眼睛专注的盯着自己的脸，并没有因为眼前这个人奇怪的举动和迟疑的态度显露出任何厌恶的情绪。“辰，辰乐，我，我喜欢……我喜欢你！我想和你约会……切，切拜。”
哦，勇气，朴志晟的勇气，比医学生罗渽民的头发消失的都快。
朴志晟几乎是垂头丧气的盯着钟辰乐白色的帆布鞋。他感觉并不好，熟悉的挫败感和焦虑正在缓慢而冰冷的从脚底板浸入他的心。不要被看出自己有那样的障碍，不要让辰乐觉得我是不一样的人，朴志晟这样想。像是在人群密集的广场走丢的孩子，他无措的揪住了衣摆。积极的心理暗示，咨询师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响。没关系的朴志晟，不要害怕。被拒绝也好，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也好，没关系的没关系。
“哦。”钟辰乐的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白色帆布鞋在地面划来划去。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快速的接受了来自陌生人的狂热迷恋。
对了，辰乐很受欢迎呢，毕竟他又帅又可爱。朴志晟更加低迷的耷拉着眼皮，希望来自审判者雷的最终审判不要过于尖锐，毕竟他木之本星的小心脏要比其他人更脆弱一些。
“哦。”钟辰乐又重复了一遍。“嗯——所以你不打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位即将和我约会的先生？”
“哥，他是天使。”朴志晟激动的在家里转圈圈。
“行了，知道了，你不需要在半小时内告诉我六十遍。”罗渽民好脾气的从厨房端出一盘菜。“你先给我坐下来好好吃饭。”
朴志晟非常没必要的提前到了30分钟。
以他对钟辰乐的了解（观察），这人不迟到几乎是不可能事件。上大课总是在打铃了之后偷偷窜进校草哥哥提前给留好的靠门的座位，手里还拎着食堂打包的肉桂卷。学校组织的休学旅行也是在最后一秒才冲进了大巴车车门，汗津津的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润，几乎是快要断气一样摊在车里向老师道歉。
体力不好，嗯。朴志晟在心里把这个小特点记入“钟辰乐超绝可爱激萌瞬间”。
朴志晟独自回味着沾着露水的苹果脸，借着购物中心的玻璃大门打量自己的状态够不够完美。头发染了，修了鬓角和刘海，ok过关。T恤和毛衣外套是新买的，显得他肩膀很宽，ok过关。香水也喷了，朴志晟低头嗅嗅自己的手腕，闻着不强烈但是凑近了又很有男人味，ok过关。指甲修了，还被美容院的姐姐强行抛光做了护理，虽然不知道o不ok但先过关。哦对，鞋子……
“啊！你来的好早！”钟辰乐的问候伴随着他标志性的脚步声几乎是一瞬间出现在了朴志晟眼前。他大概是跑了几步，一对耳朵红的有点可爱。
钟辰乐今天好像有比平时更加努力的打扮。他穿了很清爽的浅蓝色条纹衬衫，领口扣的很乖，袖子又很长，只露出一点点指尖。染成浅金色的脑袋好像没有平时那么毛躁了，厚厚的刘海乖乖的搭在额头上，显得很嫩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
“啊……我上午，没，没什么事，所以就，嗯，来得早了一点。”朴志晟紧张的搓搓手，被钟辰乐今天格外精致的形象以及自己正在和他约会的事实冲击得神志不清，甚至不太敢看着那张圆圆软软的脸。
“你染头发了？”钟辰乐凑近了看他的脑袋，突然拉近的距离使得朴志晟僵硬的像个即将过期的老南瓜。“哇，你染这种橘子色好好看！”
“谢，谢谢。”朴志晟鼓起勇气看向钟辰乐笑的细细长长的可爱双眼。“你今天，你今天也很好看。你穿浅色很好看。”
钟辰乐用手捂了捂嘴，本来不太明显的酒窝也偷偷出现。“可以先去买点饮料吗？电影院里卖的汽水我不太喜欢。”
电影看得很顺利，朴志晟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虽然他有被突然出现的迷之生物吓到吐奶（茶），并且不幸的被夜视力优越的钟辰乐看到无声大笑三分半，以及在钟辰乐递给他纸巾的过程中碰到了对方又软又白的手指，导致他在后续的三十分钟持续断片。但总体来说他做得还好，非常值得自豪。
母胎单身的罗老师一直教育弟弟约会是双方了解彼此的第一步，要给约会对象留下良好的用户体验。朴志晟一面心不在焉的浏览着菜单，一面偷偷打量正在因为复杂的韩语而陷入苦恼的中国人。
“我其实知道你的。”钟辰乐突然开口，吓得朴志晟慌张的收回粘着的目光。“在你和我……和我表白之前。”
“啊？怎，怎么会……那个，对，对不起。”
“干嘛道歉啊。” 钟辰乐笑嘻嘻的看着独自堂皇的韩国人。“你好明显啊，那么高的个子，也不懂掩饰。我在台上唱歌，舞台上的强光那么厉害，我都快瞎了。可你就那么直挺挺的坐在第一排，我还是看到了。”
“还有还有啊，我打篮球你也来了对吧？我们班的女孩高兴的简直快要升天。真是的，明明班级里有最酷的雷，不懂得珍惜的臭丫头们。”
“嗯……什么？”朴志晟努力的尝试着理解对方的意思，但是你知道的，对他来说有一些困难。
“呀，你不知道自己很帅很受欢迎吗？”钟辰乐的脸红了，连带着耳朵脖子都跟着变色。两个人的目光在美式汉堡店活泼的暖黄色灯光下交汇，气氛变得有些暧昧，朴志晟原本慌乱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你真的很帅。是我，嗯，是我喜欢的类型。”
朴志晟不住校，和他哥罗渽民在外面一起租了公寓。毕竟在罗渽民没有追求到“非常暴躁”的学长之前，朴志晟还是哥哥最宠爱的崽。罗渽民把无处宣泄的关怀和保护欲都强行塞给了小鸡仔弟弟，每天都像个苦情的老母亲一样做好饭菜等着他回来。
于是朴志晟在饭后提出想要陪钟辰乐走回宿舍，他说的很小心，不想要让钟辰乐感到负担。
“或许……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吗？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你自己没办法保护自己，事实上我出奇的弱呢，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我，我想再和你再多待一会儿，可以吗？”
钟辰乐看着他缓慢的舒展开一个笑颜。像是日本纯爱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从眼底闪烁的碎光到嘴角翘起的弧度，朴志晟仔细的收藏好这样的小小细节。
“我喜欢你这样。”钟辰乐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帆布鞋，俏皮的踩着朴志晟的影子围着他转圈。“你很……我韩语不太好，说不明白。大概是……我感到你很尊重我。谢谢你。”
两个人并排走在初秋的夜里，像是俗套爱情电影的标准剧情。钟辰乐走路也是很活泼的，叽叽喳喳的和朴志晟讲自己过度保护的哥哥和对他死缠烂打的学弟，电竞养生的校草董昀昀（朴志晟这次记住了）不刮胡子就出去买炸鸡。
“他好邋遢，还穿着件超丑的t恤。你猜怎么样？就这样还有个日本大帅比……啊，不是，那个，不认识的日本大帅哥请他吃冰淇淋！”
朴志晟心情很好，脸上挂着腼腆的微笑。钟辰乐似乎也很高兴，藏在袖子里的手臂不老实，左摇右晃的无意中碰到朴志晟因为害羞而有些僵硬的身体。
该不该牵他的手呢？朴志晟陷入头脑风暴。我好想牵他的手。
话很多的钟辰乐也难得的安静下来。在便利店旁的路灯下站到了朴志晟的面前。他的脸又是红扑扑的很可爱，看向朴志晟的眼睛也害羞的躲避视线。
不可以更贪心了，朴志晟。他试着劝说自己。你见过夜晚灯光下的钟辰乐，和他一起走过秋天的校园。还有什么遗憾的呢，你得到的已经很多很多，恐怕是这辈子最幸福最值得纪念的一天。
“志晟想牵我的手也是可以的。”钟辰乐有些扭捏的冲朴志晟伸出了手。
虽然前一天刚牵了手见了面，交换了通讯账号也聊天聊到很晚，但朴志晟今天还是从早晨就想要看到钟辰乐可爱的脸。
不知道这位最可爱的雷今天早上的大课会不会迟到。朴志晟在衣柜里翻翻找找，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更有魅力一点，啊，谁能想到本来对时尚毫无关心自己也有今天。
要是在学校碰到了，或许还是打扮一下比较好。朴志晟想起钟辰乐对校草哥哥的嫌弃，决定把旧T恤换成罗渽民给买的连帽衫。
虽然不知道钟辰乐会不会欣赏他的用心良苦，至少罗渽民感动的热泪盈眶抱着他不肯放他去上学。
“我的崽崽终于肯穿哥哥给买的衣服了！！！”
朴志晟没想到钟辰乐会在今天主动约他。
也没有想到早晨的大课他居然并没有迟到，很规矩的顶着杂草一样乱翘的头发坐到了朴志晟身旁。
“早上好，志晟。”钟辰乐一本正经的向他问好。
“早，早上好，辰乐。”朴志晟想到了昨天手里软绵绵热的触感和钟辰乐红扑扑的脸，后知后觉的害羞成一颗橘子色的小番茄。
钟辰乐看到他耳朵变红的样子心情显得很好，从书包里掏出了那本让人头痛的指定参考书，又把用来记笔记的本子摊开放好。朴志晟其实有点想笑，毕竟这人从来不会听大课，不是偷偷拿手机玩游戏，就是盖着校草哥哥的大外套趴在桌子上睡觉。下课时皱着脸带着压出来的睡痕，迷迷糊糊的拎起书包就往外跑。
“咳，那个。”钟辰乐坐的很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两眼目视前方。“昨天，不是你那个，请我吃饭了吗。”
“哦。”朴志晟接他的话茬。
“所以，今天，那个……”
“咳，咳，咳。哎呀今天天气真好，空气里充满了恋爱的味道。”突然在教室里出现的校草哥哥做作的扫视一圈，像是十八线偶像剧演员一样瞪大了双眼。“哎哟呵！这不是我们小可爱钟咯咯吗？咦？今天为什么不和你昀昀哥哥坐在一起了呢？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哥哥这就离开，这就轻轻的走，从此你的生命里不再有我……”
钟辰乐尖叫一声跳到董昀昀的后背上要勒他的脖子，两个细胳膊细腿的人扭打在一起场面也是非常搞笑。朴志晟不知道这种场合该不该过去帮忙，只能慌张的隔着一段安全距离随时准备接住也许会被甩飞的钟辰乐（或者校草哥哥）。
“你走你走！”钟辰乐用中文把笑得不怀好意的董昀昀赶到教室的另一头，朴志晟偷偷学过中文，被钟辰乐没大没小的语气可爱到无声爆笑。
“咳。那个，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把哥哥打跑的钟辰乐缓了口气，不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鬓角。“今晚我能请你吃饭吗？就……那个，学校附近开了新的拉面店……啊不喜欢吃拉面去其他地方也可以，我不挑食我都没问题！”
“我喜欢拉面。”朴志晟觉得今天这件新帽衫穿的很值，罗老师的品味真的非常了不起。
“所以说，你哥其实也没有很讨厌那个……牛皮糖学弟？”朴志晟隔着热气腾腾的汤面听钟辰乐给他说自己哥哥别扭的恋爱观念。
“他明明就喜欢人家！我都知道！天天和我说什么哎呀他又给我做便当啦哎呀他居然情人节送我花啊哎呀他又那样恶心吧啦的盯着我啦。”钟辰乐冲他皱皱脸。“我都听腻了，也不知道他这么拖着四年为了什么。喜欢人家就要马上告白牵手拥抱接吻上……啊不是，那个，不是，我没有那个，没有暗示你的意思。”
“哦。”朴志晟脸上发烫，赶紧低头大口吃面喝汤。他好心虚，钟辰乐说的他都经常会想象。不过幸好对方也因为自己的大胆发言害羞的要命，恨不得把脸埋进滚烫的面汤，也看不到自己期待又羞愧的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其实我想问你来着。”钟辰乐还是不肯看他，抱着比他脑袋还大的面碗对着一瓶酱油讲话。“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喜欢我……来着。”
朴志晟想过很多次该怎样回答，该怎样把翻滚在胸膛的爱意好好的传达给他。书里写过很多情话，他仔细看过，认真学习过，还是忐忑不安没什么把握。但是现在，像是骑着白马的甘道夫举起了手中的法杖，钟辰乐昨晚在路灯下闪烁的眼睛给了他勇气和幻想。
我永远不会是最会表达自己的人。朴志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无论我如何努力，像是麻雀飞不过老鹰，蝙蝠侠打不过超人，没有超能力的朴志晟就是无法像其他人那样细致的描绘爱情的模样。
那么就用眼睛，用手，用一颗跳动的心，去帮我赢得心上人的眷顾吧。
“那时你韩语不好，上课都听不太懂老师说话。”朴志晟想到每天过得稀里糊涂的钟辰乐，一脸茫然的抱着书包随着上课的人群走进教室的模样。“老师叫你回答问题，你就堂堂正正的道歉，说你现在还听不懂。”
“哇，我当时觉得，能够勇敢的承认自己的不足，能够尽情的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样的辰乐很有魅力很酷。”
“如果能和你亲近起来就好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
“可是我太害羞了，只能偷偷观察你，一点一点试着了解你。等发觉自己其实已经非常喜欢你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你真的非常好非常善良，撇开好看的外貌，也是一个值得被尊重值得被喜欢的人。”
“非常对不起，有些事情对我很难，哪怕现在我都紧张的想要发抖。肯定有比我更适合的恋爱对象，比我更容易走进辰乐的心。虽然现在已经很幸福了，能够每天远远的看到你。但是我也想要每天都和你说喜欢你，也想有一天也能让你看到我的心。”
“我喜欢你，辰乐，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哥！真的大发！就是……我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我当时真的好紧张，以为会搞砸呢，结果，哇，朴志晟你做得很好，你做的非常棒。”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这么多话我好不适应。”罗渽民听了半小时激情rap身心疲惫，只想离家出走把弟弟留给广袤的大自然。“所以我们志晟现在是，嗯？有男朋友了？”
朴志晟又像个小鸡仔一样缩进了沙发角落里，半天才傻笑着点了点头。“……辰乐答应了，说会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的。”
自己的男朋友是个黏糊糊的人。朴志晟最近才意识到。
像这样没骨头似的挂在他的身上，已经不会再让朴志晟紧张到手脚发僵。出去约会也好，一起去上课的路上也好，甚至像现在这样缩在钟辰乐的床上一起看电影也好，自己的小男朋友总是腻腻歪歪的靠过来，再手脚并用的把自己的胳膊抱在怀里。还要在他的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像个兴奋过度的小鸟。
“我说。”刚拿钥匙开了门的董思成开口了。“钟咯你怎么……我就回来拿个钱包你还要玷污我的视网膜……噫，受不了受不了，我们温州人受不了这种委屈。”
钟辰乐并没有打算理睬自己的室友哥哥，简单粗暴的亲了一口朴志晟的耳朵，终于把赖在宿舍里的宅男校草赶出去发散美貌。
“那个……”朴志晟脸红了。“昀昀哥哥和你说什么了，怎么突然跑了。”
“关爱空巢老人。”钟辰乐又哼哼唧唧的缩进了朴志晟的怀里。
钟辰乐和董思成是室友关系。刚获得男友身份的朴志晟被这样告知。
“昀昀哥是研究生嘛，可以住双人宿舍，我刚来的时候韩语不好，我哥就拜托学校能不能让我和他朋友住在一起，啊，我哥和董昀昀很熟的，然后就……我就和这个宅男有了这段室友姻缘。”钟辰乐一本正经的和他解释。“他很懒的，恋爱什么的都懒得谈，说不定我们俩多在他面前显摆显摆，他受了刺激就能放弃电竞寻找真爱了。”
受了刺激是真的，放弃电竞是不可能的。被赶出家门的董思成面无愧色的给网卡充钱。说不定在网吧还能找到真爱呢，毕竟我这么帅。
事实上关于上海小老弟的跨国恋情，董思成并没有做好什么心里准备。虽然他自诩是个时髦的温州人，是个开明的家长，但突然碰到了正在教室里打情骂俏的小鸡仔情侣，他也不由自主的挺直了瘦弱的腰板，拿出了过年在家打麻将的恢弘气场。
“朋友，这是什么？”董思成严肃脸。
“……哥你说什么傻话呢？”钟辰乐歪着脑袋看他。“这是手呗。”
“……我他妈……不是，我当然知道这是手！但手和手摞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这他妈……哎西不是，这叫牵手，牵手知道吗！”
明白了。董思成默默的掏出手机，准备向东北猛男黄仁俊通风报信。别怪当哥的狠心，你才20岁，怎么就学会早恋了呢。
“哥哥哥！温州霸王花南韩直男杀！董老师放小弟一条生路啊啊啊啊啊！”钟辰乐卖惨不成只能推出了旁边一脸迷茫的朴志晟。“哥你看看我们叽桑真诚的双眼，你忍心拆散我们吗你还是不是人！”
“钟咯，我也不是说反对你谈恋爱。”晚上回到宿舍头对头吸溜泡面的董思成用一次性筷子指指钟辰乐。“主要是你还这么小，你那个小男朋友啪叽桑比你还小，我就是有点担心你们俩。”
钟辰乐皱着脸看着莫名慈祥的董思成，苦涩的灌了一口可乐。“哥，我看你不是需要谈恋爱，你这是需要生个崽。”
“我和你认真说话呢！”董思成愤怒的把空泡面盒甩到一边。“我辛辛苦苦把你带大，你说你要是找了个小王八蛋，我这当奶妈的能不闹心吗！而且你要是受了委屈，那黄仁俊能不扒我的皮吗！”
“志晟好的很！才不是小王八蛋！”钟辰乐像个护短的老母鸡，撅着嘴和他哥怄气。
“哎，咯咯，我也没说他是王八蛋，你和我闹啥玩意呢？我就是担心，毕竟……那个，就，那个啪叽桑，他吧，我没有说他不好的意思！就是他有一点……不一样，和其他人比起来。”
董思成不愿意主动提起这个话题。钟辰乐最近很开心，像个弹来弹去的跳跳糖，他当然知道这和那个安静腼腆的韩国小鬼脱不开干系。但是也许有一天，董思成不情愿看到的画面，与其被其他人更加尖锐的说出恋人的缺陷，作为辰乐的半个哥哥，由他来戳破这个肥皂泡一样脆弱的梦，是不是会更好一点。
“我知道他……他和别人不一样。”钟辰乐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很多事情好像对他来说要更难，因此他也会比起其他人更敏感。”
“辰乐，我也只是偶然听说的。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谢谢你哦昀昀哥。”钟辰乐又笑嘻嘻的拉住哥哥的手。“我喜欢他，喜欢的就是这个不一样的他。就像我喜欢昀昀哥你，就算你衣品超差人又傻，一只耳朵还异形，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上海人真肉麻。”没听出被骂的傻瓜董思成伸手去揪钟辰乐的脸。
钟辰乐有点香，朴志晟电影都看不进去。
不是女孩子身上那种会飘的很远的香水。是要凑的很近才能闻到，像是从他皮肤上散发出来的暖暖的香味。
电影放到了暧昧的情节，钟辰乐有些害羞，本来平放在他肚子上的手缩成了一个小小的拳头。这种小动物一样的防御本能总让朴志晟觉得尤其可爱，咋咋唬唬的钟辰乐像是有什么恋爱开关，像对外戒备的小猫崽一样只在他面前露出些许的柔软姿态。
可以亲的吧。朴志晟心想。男朋友今天特别可爱这个理由，听起来可以当作接吻的借口。
事实上钟辰乐出乎意料的害羞。虽然在人前可以亲亲热热的牵手拥抱，但每当只有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这个人又会扭捏得莫名其妙。
“那个……辰，辰乐。”
“干嘛。”
朴志晟深吸了一口气。“我，我能不能，我那个……我，我想亲你，可，可以吗？”
钟辰乐脸红了，本来枕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别别扭扭的往他颈后钻，贴着自己皮肤的耳朵有些烫人。朴志晟很少主动的寻求肢体［那个］接触，或者提出亲近的要求。他总不敢奢望过多，一直以来只是配合着钟辰乐的节奏，在这段亲密关系里做一个稳定而木讷的接受者。
他喜欢你，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朴志晟这样想着，轻轻的摸上了钟辰乐红扑扑的脸。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像是无声的告白，钟辰乐握住了朴志晟的指尖。
可以更贪心一点。朴志晟慢慢的凑近，贴上了钟辰乐柔软饱满的嘴唇。更多的奢求都告诉他吧，对恋人的渴望并不丢脸。
“完犊子了。”黄仁俊严肃的坐在了罗渽民对面。“我弟好像早恋。”
罗渽民背着黄仁俊翻了一个绵长的白眼，企图和恋弟晚期的东北人讲讲道理。“你弟弟不是20岁了吗？谈个恋爱不是挺……”
黄仁俊对他呲牙，但他不够凶而罗渽民脸皮又很厚，于是嗲里嗲气的韩国人毫无惧色的冲脾气很大的中国人撒娇比心抛媚眼。“仁俊也谈谈恋爱嘛，看我看我！我今天也很爱仁俊你也爱爱我！”
黄仁俊原地起跳拎起手边的医学字典就要发起医学院每天一次的暴力事件。“罗渽民你臭不要脸！”
事实上死皮赖脸倒不是罗渽民的特长。他不是特别有安全感的类型，需要很多爱很多关注才能够安心。他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感情黑洞，无论获得了多少视线和爱慕都觉得不够。
喜欢黄仁俊有多辛苦，这个人有多别扭，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追着黄仁俊跑了四年，也想过就这样放弃好像更好，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下过决心。
到此为止。罗渽民，他不会爱你，不会爱任何人，到此为止吧。
但他总是无法忘记黄仁俊清澈的眼睛，蓄起泪的样子像是要他掏出自己跳动的心。那时候他也只是刚成年，入学的迎新派对设在了离学校不远的酒吧一条街。霓虹灯光廉价，酒精是劣等品。舞池中间的黄仁俊面相清纯，眼尾的弧度显得楚楚可怜。无意中碰到他的胳膊想要道歉的罗渽民被这样的一双眼睛蒙骗，被拉到角落里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的扶住了喝的有些醉的陌生人。
学长清纯又漂亮，眼角和嘴唇都浮着一层淡淡的粉色。他又很疯狂，对着刚刚成年的学弟露出惹人怜爱的顺从模样。
“吻我。”他要求，几乎是贴着罗渽民的耳朵。“成年快乐。”
罗渽民没有看起来风流，解开的领口和长长的耳环都只是宣告解放的伪装。20年来见识过的风［那个］情和诱［那个］惑在陌生学长泪光闪烁的双眼面前显得拙劣而低俗。他怎么能抵抗呢，于是顺从的低下头献出了一个莫名深情的吻。
这是矛盾而混乱的普通夜晚。黄仁俊失去了青梅竹马的恋人，罗渽民陷入了长达四年的苦恋。这是黄仁俊的结束，也是罗渽民的开始。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钟辰乐和朴志晟说。“他高中就来韩国了，和帝努哥在一起四年，分手之后变了很多。他其实没那么暴躁，相反是个很柔软很敏感的人。”
钟辰乐有些紧张。“所以能和我去见见他吗？他有点担心我，所以说想认识我的男朋友……而已。为难的话也没关系，我会和哥哥说的，我不想逼你。”
钟辰乐很少堂皇，汇报演出对着几千人独唱也游刃有余，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能大声回答听不懂对不起。朴志晟把不安的人按进怀里，摸着毛躁的后脑勺去亲他嘴角。
“我想见他。我想认识你在韩国唯一的亲人。”
黄仁俊比想象中更加……朴志晟找不到合适的词。
原以为是个虎背熊腰的东北大汉，结果本人却意外的……嗯，娇小。朴志晟冲比他矮了一个头的黄仁俊规矩的点头哈腰。
“仁，仁俊哥，您好。我是辰乐的男，男朋友。我叫朴志晟。”
很紧张，比他自己预想的要更加令人不安。黄仁俊个子不高身量也小，朴志晟却像被捏住了喉咙一样呼吸困难。
积极的心理暗示，积极的心理暗示，不要被压迫感打倒，不要被焦虑控制。朴志晟训练有素的大脑拉响警报，紧急调动所有力量奋力抵抗。没关系，你做得很好。没什么可怕的，你可以的你能行。
黄仁俊体贴的提出自己去给客人泡茶，钟辰乐趁机拉着朴志晟躲到房间里说悄悄话。“对不起志晟，我不该让你为难的，对不起。”属于钟辰乐的气息和来自他本人的拥抱让朴志晟像是用力过猛的弹簧一样挂在对方身上。他有些脱力似的把钟辰乐紧紧压在怀里，又一次为自己先天的缺陷而感到困扰。
“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该说对不起。”
钟辰乐被抱的很紧，艰难的侧过脸去亲他的下颚。“紧张也没关系，害怕也没关系，被哥哥看出来也没关系。志晟啊，我喜欢你，我不要你受委屈。”
朴志晟强迫自己不能流泪，至少不要在第一次拜访钟辰乐家人的时候，至少不要在钟辰乐堆满美国队长周边的房间里面。
他都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他爱的是我，是抛却了二十年的学习和治疗的包裹下，脆弱敏感的那个朴志晟。
“辰乐。”他知道自己看起来有些糟糕，大概眼睛和鼻子都憋出一层可笑的红色。“谢谢你。我现在，现在很想亲亲你。”
钟辰乐笑起来很甜，脸上有可爱的小小纹路和藏的很好的浅浅酒窝。他带着这样的笑脸凑近的时候，一直吝啬眼泪的朴志晟终于向汹涌的感情投降。钟辰乐也在交缠的唇［那个］舌中尝到了作为不一样的朴志晟在成长中经历的苦涩。
“好苦。”钟辰乐轻声说。“志晟的眼泪好苦，以后不会再受苦了，眼泪也要变甜一点。”
黄仁俊对于凉掉的茶和朴志晟明显哭过的双眼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依旧按部就班的询问些礼节性的问题，也向他介绍了作为哥哥的自己和在远在中国的家庭。
“是重组家庭。我和辰乐没有血缘关系。”他这样说。“但我把辰乐当作亲生弟弟，我很在乎他，我希望他能够一直像孩子一样开心。”
朴志晟听出黄仁俊言语间的柔软情绪，想起钟辰乐和他提过的，关于黄仁俊的经历和他的苦情。
是哥哥啊。朴志晟终于露出进门以来最放松的亲切神情。瘦弱而敏感的，却异常强大的，一直关注着弟弟的温柔哥哥。罗渽民的无原则宠溺也好，黄仁俊的过度保护也好，明明自己也是困惑不安的年龄，明明自己的肩膀上承担着更多的困境，但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支撑着弟弟们的情绪，像是超级英雄一样的哥哥们啊，谢谢你们。
“仁俊哥，其实我，我想和你坦白一件事。”朴志晟偷偷去牵钟辰乐的手，他有些发抖，又觉得说出来才是对彼此的尊重。
“我已经猜到了。”黄仁俊点了点头。“沟通障碍，重复性动作，以及过度紧张。如果我不学医，我可能只觉得你有些腼腆。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也不知道具体要怎样界定你的……你的问题。”黄仁俊看着他的眼神柔软起来。“应该吃了很多苦吧，不被理解不被接纳的感觉。”
朴志晟被留下来吃饭，打电话给他哥报备晚上不用等他回家。
最近经常被冷落的空巢老人罗渽民今天也失去了归家妖精，寂寞的有志青年捧着弟弟小鸡仔时期的照片以泪洗面。
娜娜不哭娜娜永不服输！娜娜也想要可爱的男朋友也想要夜不归宿！24岁的现役处男罗渽民听到kakao消息提醒的叮咚声泪眼婆娑的滑开了屏幕。
“内个，大酱汤里都放啥。”——来自：亲了我还不负责任的渣男。
黄仁俊哪会做饭，他和钟辰乐在家不是吸溜泡面就是打电话给中国餐馆，每天的维生素来源都靠早上那一粒咀嚼片和罗渽民中午的爱心便当。钟辰乐听到黄仁俊要下厨的消息也很震惊，当着朴志晟的面又不好笑他哥丢人现眼。只得拉着感动的男朋友躲进自己的房间。
厨房炸了就炸了，咱家有钱！就别出去帮忙了，估计有生命危险。
罗渽民哪能放过这种表现自己的绝好机会，一个电话砸给黄仁俊就要带着食材上门料理。韩餐主厨罗渽民，肤白貌美厨艺精湛，附赠海量肉麻情话下饭，还是only黄仁俊限量版。
反正黄仁俊走投无路只能让他过来，又向他保证可以留宿绝不会让年轻貌美的他独自走夜路。可以可以，罗渽民觉得这波不亏血赚。
等两个哥哥一顿忙活终于敲门喊开饭，朴志晟拉着被亲得手脚无力的钟辰乐从房间里出来的场面突然变得有些滑稽。
“渽民哥你怎么在这？”朴志晟露出小鸡仔疑惑脸。
“辰乐你脖子怎么回事？”黄仁俊举起了手里的菜刀。
“志晟你不是去男朋友家吃饭……啊！”罗渽民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顺手把黄仁俊手里的菜刀小心的藏好。
“啊？”钟辰乐依旧满脸通红的状况外。
“我就知道仁俊也爱我！”饭后罗渽民把弟弟和弟弟男朋友赶走，赖在黄仁俊家里抱着人哭嚎。
“谁特么说过爱……那啥你了。”黄仁俊烦躁。“莫挨老子，放尊重点行不行！”
“志晟都告诉我了，辰乐说你喜欢学校里的嗲精学弟！”罗渽民自信满满的拍拍自己。“你说除了我，还有谁满足嗲精和学弟这两个条件，你说啊你说！”
黄仁俊此时想起了厨房里的菜刀，但他不知道罗渽民朴志晟钟辰乐从哪一个砍起比较好。只能由着金刚芭比举着他满屋子疯跑。
“你喜欢我的嘛，那你亲亲我！”罗渽民跑累了冲他撅嘴撒娇，挺大一男的扭成麻花样对他动手动脚。
我们东北人受不了这种委屈！黄仁俊鲤鱼打挺原地爆炸，把罗渽民按在沙发上就是一顿毒打。
“啊，原来仁俊喜欢这种……这种激烈的吗！幸好我每天都有去健身，来吧仁俊，我可以的我能行！”
妈的智障！黄仁俊骑在罗渽民身上就是一套军体拳。
小彩蛋：
1. 妹想到吧
“朴志晟我太小看你了。”第一次经历事［那个］后火葬场的辰不乐腰酸背痛腿抽筋。“第一次亲嘴你紧张的差点晕过去，我还以为那啥啥的时候你怕不是要当场断气。”
“……那可能还是我有天赋吧。”终于脱处的朴志晟表示自己还不累还可以还能星。
2. （未）成年人［那个］性［那个］教育feat娜个民
“既然你和辰乐已经稳定了，你也长大了，有些事情当哥的必须要告诉你。”罗渽民说着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盒保［那个］险［那个］套。“保护［那个］措施要做好，不会用的话哥给你写了个使用说明……”
“啊，这种有点……有点不舒服。”朴志晟写作业抽空看了他哥一眼。“哥你用这种？”
“……”
你哥害妹有机会用呢。罗渽民猛［那个］男落泪。
3. （未）成年人［那个］性［那个］教育feat东北仁
“不准亲嘴，亲嘴会怀［那个］孕。”黄仁俊发出无视医学常识的声音。
【九港】愉快犯
* 囚犯和狱警的故事
* 中间part走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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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监狱里有个叫金廷祐的犯人。
犯了诈骗罪，刑期两年。
不过在其他一起服刑的人眼中，他像个异类。
因为他看起来过于享受监狱的生活了。
金廷祐永远干净体面，即使穿着囚服也掩不住优秀挺拔的皮囊。他的头发洁净整齐，衣服带着洗衣粉的清香，他会在房间里锻炼腹肌，每天的集体放风时间会跑步运动，偶尔打打篮球。有时候有人能听到他在唱歌，声音也清亮的过分。他从不对每天的菜单挑三拣四，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让他读书写字。
比起诈骗犯人的身份，他看起来更像一匹鬃毛凛凛的贵族白马。但其实其他犯人都清楚，他绝不是什么善茬。
金...
* 囚犯和狱警的故事
* 中间part走wb🔗
#
城南监狱里有个叫金廷祐的犯人。
犯了诈骗罪，刑期两年。
不过在其他一起服刑的人眼中，他像个异类。
因为他看起来过于享受监狱的生活了。
金廷祐永远干净体面，即使穿着囚服也掩不住优秀挺拔的皮囊。他的头发洁净整齐，衣服带着洗衣粉的清香，他会在房间里锻炼腹肌，每天的集体放风时间会跑步运动，偶尔打打篮球。有时候有人能听到他在唱歌，声音也清亮的过分。他从不对每天的菜单挑三拣四，唯一的要求就是能让他读书写字。
比起诈骗犯人的身份，他看起来更像一匹鬃毛凛凛的贵族白马。但其实其他犯人都清楚，他绝不是什么善茬。
金廷祐刚进来的时候被所谓的犯人头领挑衅，打翻了餐盘。炖菜的汁水洒在了裤子和鞋上，馒头滚了几圈停在水泥地上。其他的犯人们看热闹似的在周围窃笑，金廷祐盯着自己被倒扣在地上的午餐，眼神的温度越来越低。
当那个站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的狗熊一样身材的男人被金廷祐一个肩摔扔在地上的时候，其他犯人们全都吓得停了嘴。金廷祐死死压住他试图挣扎踢动的腿，一手狠狠地钳住了他的脖子，一手抓起那个沾了灰的馒头塞进男人的嘴里，力度之大仿佛快要塞进喉管。金廷祐手里的叉子停在男人眼球上方三毫米的位置，快窒息的男人惊恐地呜咽着，身边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帮他。金廷祐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却更让人背脊发寒。
“不能浪费粮食啊，知道吗？”
男人的脸已经憋得紫红，再多一秒大概就会翻着白眼去见上帝，金廷祐把叉子扎在馒头上，拍拍衣服站了起来。他看着溅上污秽的衣服皱了下眉头，穿着脏衣服吃完一顿饭让有洁癖的他感到不适，但最后还是在填饱肚子和洗衣服之间选择了前者。他端起狗熊放在一边的食物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盘子，看着趴在地上不停干呕的蛆虫，留下了一句多谢款待。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招惹他。
谁愿意去招惹一个疯子呢。
#
金廷祐每天都复刻一般的生活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才注入了新鲜的氧气。
或者说其实是孩童又有了新的玩具。
监狱里新来了个实习狱警，叫黄旭熙。之前上岁数的老狱长因为心脏病住院了，黄旭熙只能提前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但很显然，他的心理还没有调整好状态。
新鲜的年轻健硕的肉体难以幸免的被犯人们觊觎。每日的巡逻时间反而成了黄旭熙的公开处刑。最开始的几天，每当他腰间挂着警棍、踏着皮靴缓步走过牢房间的通道都会被吹口哨，警服下面包裹的紧致的臀部不知道被多少人意淫过，多少人肖想着操进去的快感，按着笔直修长的两条腿，看他绝望又可怜的在男人身下喊痛。
每次黄旭熙来巡逻的时候，金廷祐都仿佛不在意的继续自己手里的事情，其实大概只有他注意到了黄旭熙绷紧的脸皮后红透的耳朵。看来他还没学会怎么面对这些直白的性骚扰。金廷祐似笑非笑，把手里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后来黄旭熙发现口哨声和色眯眯的眼神越来越少了，他以为自己终于树立了威严，走过每一间牢房时的安静都是用自己一脸冷漠的表情换来的，警棍和水泥地上冰冷的脚步声是至高无上的命令。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其实是金廷祐的功劳。每一个妄想对黄旭熙动手动脚的人都在私下里得到了金廷祐的“教育”。
不想被疯子折磨就离黄旭熙远点吧。一时间监狱里人心惶惶。
而此时狐假虎威的年轻狱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别人新的目标猎物。
#
监狱里每天一成不变的工作和压抑闭锁的环境让黄旭熙抑郁了一阵，警校里一帮哥们兄弟都不在身边，不能喝酒出去耍就算了，连个能陪他聊天的人都没有。
可黄旭熙觉得最近的日子好过了一点，因为他好像和一个叫金廷祐的犯人成为了朋友。应该算朋友吧？起码黄旭熙是这么想的。
那天黄旭熙像往常一样带犯人出操放风，解散以后他爬上高高的监视椅支着头百无聊赖，忽然一个篮球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用手接住了。低头一看，金廷祐站在下面，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闪，黄旭熙听见金廷祐向他喊道：“帅哥！别发呆了，下来打球吧！”大概是被金廷祐的外表蒙蔽了，犯人和狱警之间悬殊的身份差距意识就那样被他丢到了脑后，黄旭熙马上从监视椅上跳了下来。其他犯人们自觉地空出了一块场地，像有结界一样离他们两个远远的。
黄旭熙很久没这么痛快过了。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他和金廷祐还在阳光下面奔跑。直到金廷祐又进了一个三分，两个人才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汗水都淌下去落在尘土上。
“金......”黄旭熙看着金廷祐因为汗水闪闪发光的脸，搜索着脑海中的名单。他对他是有印象的。
“金廷祐。”金廷祐大方地提醒他。
“对，金廷祐，”黄旭熙甩了甩头发，“你篮球打得真不错。”
“还行吧，原来在校队待过。”金廷祐一个挺身站起来，把手朝黄旭熙伸过去，“还有时间，去冲个澡吗？”黄旭熙回握了他的手，被拉了起来。
以黄旭熙的标准来看，金廷祐长得帅气又阳光，跟其他犯人相比简直鹤立鸡群。他们年龄相仿，最近经常一起吃饭、聊天、打篮球。金廷祐见多识广又非常健谈，黄旭熙很喜欢听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黄旭熙一开始不是没有忌惮过金廷祐资料上诈骗犯的身份，但出于好奇他还是向金廷祐询问了。金廷祐放下筷子，脸色黯淡下来，说自己是交友不慎，被朋友骗进了一个诈骗组织，等到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自己非常后悔，也觉得很对不起被他伤害过的人。但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好好生活，等待服刑期满就认真继续以后的人生。金廷祐痛苦又低落的表情和真挚的讲述让黄旭熙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被朋友利用和背叛真的很遗憾，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找他就好。不疑有他，他完全相信了金廷祐讲的故事。
金廷祐终于恢复了笑容，朝黄旭熙眨了眨眼睛，“我现在就需要帮助。”
“什么？”
“我想吃你的肉丸子，”金廷祐指了指黄旭熙的餐盘，“行吗？”
黄旭熙被金廷祐逗笑了，把盘子整个推过去，“你想吃什么随便夹。”
金廷祐嚼着丸子，满足的表情像只飨足的猫，黄旭熙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金廷祐却在心里笑了。
我可是个骗子呢，黄旭熙。
#
金廷祐跟黄旭熙的关系日渐亲密起来，他们经常一起洗澡，同进同出，黄旭熙甚至共享了自己的衣柜和床铺给他，狱长的房间有单独的空调，可以让金廷祐在酷暑季节的夜晚获得与其他犯人不同的一夜安睡。
可是其他囚犯面对金廷祐仅次于狱长的特权生活和黄旭熙的私权滥用一个屁都不敢放。只会在私下里偷偷聚在一起骂金廷祐是个卖屁股的小白脸。
金廷祐在乎吗？当然不。他连“教育”都懒得再亲自动手，因为没人会知道真实的情况。
没人知道金廷祐和黄旭熙之间的火是怎么点燃的。
如果被骂能有空调吹，被骂能有好饭吃，被骂能有屁股操，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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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经停了，只有房檐上的积水还在嘀嗒落下。金廷祐套上牛仔裤来到阳台上，雨后的冷风让他头脑也清醒起来。囚犯宿舍那边早已没有了灯光，连绵的黑暗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希望。
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里黄旭熙熟睡的背影，金廷祐从裤袋里掏出一根烟卷点燃，弥散的烟雾在湿润的空气里很快没了形状。
金廷祐也不清楚由他开始的这场游戏什么时候才走向结局。
他爱黄旭熙吗？他不知道。这一切荒唐开始的初衷不过是一如从前，金廷祐只是对观察人类的反应感兴趣罢了。
黄旭熙爱他吗？他也不知道。狱警和囚犯，听起来多么极端，像赤道和南极永远不可能染上对方的温度那么遥远。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困在灰色的高墙里，靠着本能和欲望汲取着一点生活的基本乐趣。如果没有他，那么黄旭熙总有一天也会找到他的替代品。
或许他们的关系就像那罐凤梨糖水罐头，总会有过期的一天。
保质期？大概就是我出狱的那天吧。
金廷祐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又点起了一根烟卷。
YAME
1.
第一次见旋在风暴眼上的那个人，罗渽民正在和助理开玩笑。
黄仁俊裹着外套从车里钻出来，抱着电脑，帽子下露出一点红头发。他太瘦了，蓬松的外套在风里也翻动，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白晃晃惹人注目。黄仁俊一边温柔的和周围打招呼一边往导演那儿走，消瘦的背影从风里脱出，干爽利落，没有半点被网络恶评席卷的迹象。
罗渽民一向不怎么关注周围，可就连他也不由得匀点神去看，打探的目光在日下曝晒，发散出点意义不明的味道。
骨肉没多少，罗渽民在心里把他拎起来称了称。他眼神落在黄仁俊的黑框眼镜上，厚薄适中的树脂镜片下一双眼睛抬起来，视线就撞上了。
2.
“恶俗作者 撕逼营销” “下场带节奏”“骗粉”
黄仁俊把电脑合上，无意识摸着贴着的...
1.
第一次见旋在风暴眼上的那个人，罗渽民正在和助理开玩笑。
黄仁俊裹着外套从车里钻出来，抱着电脑，帽子下露出一点红头发。他太瘦了，蓬松的外套在风里也翻动，一截修长纤细的脖颈白晃晃惹人注目。黄仁俊一边温柔的和周围打招呼一边往导演那儿走，消瘦的背影从风里脱出，干爽利落，没有半点被网络恶评席卷的迹象。
罗渽民一向不怎么关注周围，可就连他也不由得匀点神去看，打探的目光在日下曝晒，发散出点意义不明的味道。
骨肉没多少，罗渽民在心里把他拎起来称了称。他眼神落在黄仁俊的黑框眼镜上，厚薄适中的树脂镜片下一双眼睛抬起来，视线就撞上了。
2.
“恶俗作者 撕逼营销” “下场带节奏”“骗粉”
黄仁俊把电脑合上，无意识摸着贴着的几个贴纸，他读者给他画的小头像，小小的狐狸耳朵，顶在绒绒头发上。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至少对黄仁俊来说是如此。就是他以前保证绝对不会真人化的一本自己的小说，还是被黄仁俊卖掉了。可谁知道制作方不仁，对内容改动的篇幅超出约定的范围，黄仁俊就和制作方在微博上吵架，一吵吵到热搜第二。本来书就有名，制作方买了热搜，再出钱让营销号发那些颠倒是非的言论，于是剧未拍先火，而与制作方沟通的短信里被截出来的黄仁俊的言论，倒显得他有些不知好歹忘记初心，这下不仅读者，连所谓的正义路人，都从网络的各个角落里冲出来揪着他骂。
至于黄仁俊此人，对外大家都以为他是网文作者转编剧，于是写起本子来便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之前他的几个剧本交了要不没下文，要不就被导演死命的改。黄仁俊曾经是在网站上大火的，转行了之后却不得志的寥落，再加上之前没摸清网络营销的水，跳槽之前被网络民众狠狠撕了一遭，灰头土脸，难免会有些不甘。
他把桌上的烟放到一边，从包里摸出一袋红茶。烟是曾副编给的，但黄仁俊不抽，这次这一组都是熟人，上个剧组制作班底转来的，晓得他习惯，都想逗他。
床头柜上的水壶咕隆隆冒着泡，雾气从壶口漫出来。黄仁俊把茶往杯里倒了，拿水壶斟水，叶子被滚水冲散，上上下下漂浮翻腾，他晃了晃，溅一点茶汤出来。
有人敲门，黄仁俊去开。同组的女演员站在那儿，助理跟在后头，抱着几盒菜。
“黄老师，”女演员想是才洗了澡，头发还湿着，“给您带了点儿宵夜。”
女生是一个大公司的新人，全公司上上下下齐心协力捧着，长相倒也配得上“红”这个字。上头其实打了招呼要给她加戏，黄仁俊心里有数，况且他也不敢不答应，拿笔杆子吃饭的人，花销来去都在墨水上，多写一点就有，少写一点便无，也不是他势利，生活复杂，总得拎清一样才过的下去。
“谢谢。”他接过来，又和女生寒暄几句才关门。
饭盒放在桌子上，黄仁俊打开盖子，锅包肉奶黄包，比组里盒饭要好一些。他把茶端过来，又推开窗户，拿了筷子夹起来要吃进口了，突然隔着热气眯起眼睛。
外面仍旧热火朝天灯亮如昼，罗渽民还没下戏，靠着树有一搭没一搭和助理讲话，手里捧着热水袋。
这是从头到脚都舒展生长的人，骨相清柔。但黄仁俊还记得那天和罗渽民对视，男生窄秀的内双，睁大了只剩条干净利落的弧线，挑明一种不为人知的矜傲。
收视率前几的男演员，搭档影后，十余项代言，科班出身，背靠大公司，年轻。有的人生来就是众星捧月。倒不是他有意为之，可你就是都知道，你从他那里争也争不到什么尊严，求也求不来一丝妥协。
夜风里罗渽民把热水袋让给助理，转头朝这边看一眼。
黄仁俊觉出些熟悉的味道，他对他笑了笑，继续低头吃自己的菜。黄仁俊又想到那个女演员，再想到自己，又想到罗渽民，算了，人的确是有分别。
3.
中午下戏，打开饭盒盖子是新蒸的嫩豆腐，另一个装了鸽子汤。助理小杨给罗渽民端过来，说是金道英家里厨子做的。
金道英是罗渽民公司的上司，是罗渽民的伯乐。罗渽民看小杨那样子，眼里浮了一层笑，他对身边人一贯这样，温柔的纵容。小杨把筷子递给他，他接过，想到那个寒夜里房间窗前的黄仁俊，一个一个往嘴里塞奶黄包。
这个时候他在干嘛呢。罗渽民目光朝场内晃了一圈，拎出个瘦削的影子。
黄仁俊正拿着个锅盔，一下一下放嘴里嚼，另一只手把桌上的剧本翻得哗哗响，给身边的演员找剧情。那个演员罗渽民认识，金道英格外注意的，朴志晟，尽管这次演男三，年纪也小，但金道英总说指不定哪天就蹦哒起来了。
朴志晟长手长脚在黄仁俊旁边蜷成一团，但罗渽民没去注意，只盯着黄仁俊那双手。骨肉均匀，在风里冻得发白，讲完了，抹一把嘴，油亮亮泛光，自己后知后觉发现，都被惊到了。
罗渽民噗一声笑出来，小杨看他像看神经病似的。
“你笑谁呢。”小杨说。
“这不在那。”罗渽民抬了下巴讲，小杨看过去，脸上嫌恶得很。
“你少跟他混啊。”
罗渽民埋头吃饭，“怎么了。”
小杨给他添菜，“这人剧本不仅写得烂，还爱缠男演员。”她作惊悚状，“超可怕，你看朴志晟不就给他缠上了么。”
罗渽民收了笑，不大赞同道，“你也少乱说。剧组里这种话一传十十传白，万一是假的，你让人怎么工作。”
“他又不是明星，怕什么，还要立人设呀。”小杨跟他撒娇，“还是曾副编给我讲的，他们共组好几回了，怎么可能有假。”
罗渽民便不说话，眉毛却拧起来，看碗里那两根竹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晚上去问问戏吧。”他说，拿过外套罩脸上，小杨会心给他在车里开了加湿器。突然有人砰砰敲车窗，小杨摇下来，脸上没什么好脸色。
罗渽民掀了衣服看过去，一个红色小脑袋露在窗口，男生清秀眉目在日光里愈渐清晰，两颗虎牙惹人注意。
“罗老师，”黄仁俊晃了晃剧本，“打扰了。”
4.
黄仁俊的手软软的。
对于今天讲戏的部分，什么什么情绪，什么什么改动，罗渽民全都忘了，晚上躺在床上，只记得那一双手，把剧本捏在手里裹了又裹，放开，朝自己伸过来。
我有什么好怕的么。罗渽民心里想。
然后他握住了，松松的，触到细腻肌肤，心里竟然发悸。
也就那么半秒吧，黄仁俊的模样从喧闹的片场里抽离出来，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像花也像树，芬芳纠缠又葱茏生长，缠着罗渽民的手，要跟他争个分明的心动。
罗渽民就那么一晃神，把人给捏痛了。
“啊。”黄仁俊蹙了蹙眉毛，像真空袋子里装的小年糕一样皱巴巴，罗渽民心里又是一颤。
以至于后头时候小杨看罗渽民的眼神都有那么些恨铁不成钢，晚上回酒店路上都没跟他讲一句话。
罗渽民哄她，小杨给他翻白眼。
“你老毛病又犯了啊罗渽民。”小杨说，“我让你少点怜悯心，跟着那种人有什么好讲的，你看你眼神。”
还是一贯的老母亲语气，罗渽民知道人哄回来了，靠在车窗吸着奶茶，有一搭没一搭又开玩笑。
但脑子里还是想着那双手，挂着这样的念想，迷迷糊糊回了房间，冲了澡，一起演戏的朋友约他打牌也不去，躺回床上，想那个片段，反反复复。
他很少这样，点开剧组的群，找到黄仁俊的微信名片，一次又一次查看头像，踌躇了很久，想要加好友的同时，发现自己多了新消息。
黄仁俊的头像显示在联系人一栏，是好友请求。罗渽民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头像，白白胖胖，是个没嘴河马。
他同意了，黄仁俊的消息就发过来，标标准准三个字。
“罗老师好。”
像上学问好的小学生，罗渽民也标标准准回。
“黄老师好。”
黄仁俊发了个PP猪不好意思的表情，“罗老师，对不起，剧本又改了。”
罗渽民气笑了，对家公司这牛逼的，三天一小改五天一大改，真拿自己是一番了。
那边黄仁俊看他不回了，显示正在输入，输入了很久，罗渽民接杯水的功夫，回来看到黄仁俊发了一大段。
“不过不是砍你的词，是想给你加词，可杨助理没见给我说，你的公司也没找到我，制作方也没说，是彭老师找我说的，我问问你知不知道。”
罗渽民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彭老师是搭戏的老演员彭然，实实在在的老戏骨。也是星华娱乐的大股东，表面上是一派正气的正剧主演，私下里倒不是那个面孔，他喜欢玩儿小男生。彭然有钱，又拿过影帝，有人脉，有地位，搞谁不是手到擒来。这会儿子却碍于罗渽民公司背景硬，居然像追小男孩儿一样找些迂回的法子。
罗渽民把手机锁屏，丢进被子里。站起来又进了浴室，打开喷头冲水。这一次罗渽民洗得很久，把脖颈都搓红了，擦头发的时候指节用力的发白，似乎想把头发全部揪下来。
有人砰砰敲门，罗渽民掀开浴巾看了眼，然后套上衣服裤子，没理。
那人又敲，咚咚咚咚的，“罗老师？”
罗渽民从镜子前撤了身，打开门。
黄仁俊站在门口，拎着一杯奶茶，模样有些不安。他的眼睛湿湿的，像是被夜雾润了。黄仁俊的房间在另外一栋楼，看到罗渽民没回消息了，他就这么一路跑过来。罗渽民看他，身上带着露水味道，像无尽隧道里的一颗光球，被晦涩阴暗浸泡，也发亮发热。
“终于认出来了？”罗渽民挑挑眉，眼睛却垂下来，有些不敢直视黄仁俊似的，平日里张扬漂亮的轮廓软化，软的一塌糊涂，没有支棱，自卑和怯懦藏在紧抿下颌里，隔着皮相无情翻腾。
黄仁俊点点头，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最后只把奶茶递过去。
温热的，加了很多椰果和烧仙草，甜度不低，他拿给罗渽民，像在安慰，但又因为不够亲近而动作拘谨。
“喝吧。”他说，手也在抖。
6.
严格来讲，黄仁俊不是小说作者转编剧，他从高中开始就被选进戏剧学院编剧班学习了，大学时候做编剧助理，后来摸爬滚打做了副编，只不过中途被迫下岗。
那时候拍黄仁俊做副编的第一部戏，都市情感大剧，号称斥资几个亿，演员班底过硬，不过这些和黄仁俊都没有关系，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就呆剧组里老老实实啃盒饭，跟各位演员的助理一起勾剧本，五颜六色的马克笔，一道道划那些恶俗到不能再恶俗的台词。
当时主编剧的另一个剧本也要开拍，经常飞回H市开研讨会，于是大多数时候是黄仁俊管这边的情况，但也没人理黄仁俊，初出茅庐的男生，眉眼间都是生涩莽撞的气息，他看起来很有想法，所以大家都不找他谈剧本，但爱找他玩儿。
黄仁俊这个地位呢不会和大咖相熟，充其量就和一帮十八线小配角勾肩搭背，那时候他东北大哥的性格张张狂狂的，经常跟着别人去喝酒唱K，一来二去，听了很多八卦。
剧组最不缺的就是八卦，什么这个和那个搞一起了，这个和那个不对头了，这个带资进组了，到后面就演变成一帮小年轻基于自己低人一等状况的人身攻击，什么这个演技差，那个骚货肯定是潜规则上位的，还有一次，和男五号在走廊狭路相逢，黄仁俊哥们儿拉着黄仁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烂泥扶不上墙。
男五号没生气，规规矩矩打了招呼，字正腔圆的黄老师。
黄仁俊头一次被这么叫，以往别人都叫他小黄小黄，这一刻他被叫出一种职业尊严，脸都红了。
你好，他说。
后来黄仁俊不怎么跟那帮狐朋狗友泡吧了，一是大家本来戏份就不多，该杀的早杀青，二是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是那位男五号，他经常碰到的。
男五号很好看，瘦的像根花茎，但纤长有力，有时候路过他身边，风快把他吹得欲飞，招展漂亮。
黄老师，他总这么叫。
黄仁俊和男五号不怎么说话，也就停止于打个招呼的关系。黄仁俊知道男五号的助理总不来管他，男生打饭下戏都一个人，休息时候穿着校服靠在树干上打手机游戏，偶尔抬头看一眼周围，睫毛像欲振蝶翼。
男五号最后一场戏演被老师猥亵未遂的场景，这是女主角后半生阴影的源泉。当时导演喊action，男五号站在天台上，看着步步趋近的老师，发着抖问老师你干嘛。
演老师的演员也是老戏骨了，黄仁俊看得起鸡皮疙瘩，对方蜡黄色脸上眉眼猥琐挤弄在一起，把男五号逼在杂货堆旁就扑上去，一瞬间凄厉的叫声响彻片场。
导演没喊卡，黄仁俊看到那个老师的手伸进男五号的衣服里，另一只手卡着男五号的脖子。
导演没喊卡，黄仁俊看见老师的嘴唇颤抖的凑近男五号的嘴唇。
演过了，黄仁俊发着抖，不该这么拍的，说好不会拉近景，用不着这么拍的，演过了。
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终于有人提前一点喊停。老演员停了手，还帮男五号理了理衣服，非常抱歉似的。男五号脸色苍白，但还是微笑着，说没关系。
晚上剧组放饭，黄仁俊抱着盒饭躲在树下啃，也不管有蚊子。他不想坐进棚里，老演员正和一帮后辈讲自己的经验之谈，他的脸上是殷殷教导之情，但黄仁俊就觉得那些褶子里不知道埋了多少令人作呕的东西，有必要那么演吗，有必要吗。
有人拍他，黄仁俊转过头，是男五号，穿了白色卫衣，锁骨突兀露在外面，但他好高，这样看起来真的很高。
黄老师，他说，我杀青了。
好啊，黄仁俊答，恭喜你。
然后就没说话了，这是他们头一次字数超过了名字的对话。男五号被别人叫走。黄仁俊回头望了会儿他的背影，像被削一截的竹竿，无端生出种脆弱的尖锐，这样的竹竿抵近黄仁俊的心口，他也不一定能及时逃开。
男五号或许就这样成为黄编剧职业生涯里无数个男五号之一，而在他之上还有无数的男一男二男三等等，多年之后相遇或许根本不记得彼此，可能甚至明年再遇到的时候他已经记不起来了，黄仁俊这样想。
直到半夜，他去上厕所。
女主戏真的烂，一条拍多少遍都过不了，黄仁俊水都喝了几瓶，憋得很，跑到拍摄大楼去上厕所，路过白天拍戏的会议室，听见让自己如坠冰窟的声音。
“干嘛呢你们。”他推开门，举起手机对着白天演老师的混账，“老子录像了啊。”
男五号立刻踹了一脚对方跑到另一边站着，刘海遮住表情，白体恤被扯了个口，黄仁俊看了看，还好裤子完好无损。而那个老演员脸上几道血印子，受惊的眼神里还有没卸下的欲望。
“小罗，”黄仁俊在一瞬间想起来这个男生的姓，“你到我这儿来。”
他侧了侧身，在背后留出一块宽阔安全的地带。
7.
黄仁俊有好几天都没再和罗渽民碰到。
当初收到彭然公司的提议的时候，对方用了“保证对手戏的完整度”这样的理由，黄仁俊心想自己写的还不够完整么，这种忘年之交再发展下去是要干嘛。
于是他就问了罗渽民。
罗渽民没回他，黄仁俊怕他又想到以前的事，鬼使神差多此一举那天晚上送了奶茶过去，罗渽民接了，黄仁俊不知道说什么，只有乖乖把门关了，退出去回自己房间。
说实话，一开始他没有认出罗渽民。黄仁俊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红演员他认识的也就那么几个，以前写小说的时候又很少刷娱乐新闻，再出来之后主要在做抗战剧，何况他真的不关心，谁演自己的本子，他也决定不了。
所以第一眼见罗渽民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像雾气，好看的皮相朦朦胧胧，但倏忽就散去了，他想不起来，只是觉得熟悉。
后来看他演过几场戏，隔得近了，黄仁俊脑子里终于冒出来那个影子，回头去搜他的履历表，辉煌得让人不能直视，百度百科上那一张照片，好看得连头发丝儿都透露出慵懒的倨傲。
但他又是温柔的，有时候在片场碰到了，依然柔柔和和叫一声黄老师。
黄仁俊觉得罗渽民变化太大，是一株鸢尾冲长成树，细瘦纤长的花瓣不见了，向上望无尽头，自己给自己长出一片巨大树荫。
终究还是公司换的好，后些时候罗渽民公司出面说不要加戏，彭然脸上有些难看，像给驴献殷勤还被蹶了一蹄子，气得连着几天在片场不给人好脸色，后辈也不敢找他去问戏了。但谁赖黄仁俊霉，枪口要找着他撞。
“黄老师，”中午的时候他正啃盒饭和朴志晟讲剧情，彭然一剧本就给他拍桌上了，“你怎么删我的词呢？”
男人表情不太好，眉毛紧皱的模样叫人害怕。黄仁俊一脸莫名，“我们不是商量过吗？那句有点多余。”
“商量过？”彭然冷笑两下，“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黄仁俊还是耐心跟他解释，这种事儿他见多了，几年前他就因为帮了罗渽民而被迫下岗，什么样的演员没遇到过。
他越冷静，彭然越急，朴志晟都看不下去了，中年男人骂得唾沫星子横飞，黄仁俊无奈，正想接着那句“你就是针对我！”反驳，话又被人接下了。
“黄老师，”黄仁俊转头，罗渽民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披着件外套，“剧本有问题要问你。”
彭老师一对着罗渽民就像霜打的茄子，收了气焰，朝黄仁俊哼了几声，起身理理衣摆，一副是我宽宏大量不想和你计较的模样。黄仁俊没理，起身朝罗渽民走过去。
春日里起絮，一缕一缕的随着风飘，罗渽民皱着鼻子，对这些东西好像很招架不来一样，伸手拨开。
他等到黄仁俊，带着人上了车。罗渽民的车大，上去的时候黄仁俊心里嘀咕，有钱是挺不一样的。
罗渽民把椅子调好，跟黄仁俊对着坐，车窗升上了。他一个人哗啦啦翻着剧本，翻到一半，又啪的合上。
“黄......”罗渽民刚要开口，黄仁俊说，“等一下。”他伸手，拨了拨罗渽民刘海。
“你看，”他把手递到罗渽民眼前。
是刚才飘的柳絮，罗渽民看着那个绒绒的小东西，白白的落在黄仁俊掌心，他呼吸凑得近了，绒团被吹得顺着掌纹一路滚出去，飞进空气里。
罗渽民不知为什么突然心情大好，伸手去抓，抓住了又放进黄仁俊掌心里，周而复始的吹。
“啊，”吹了有几次，黄仁俊有些局促，这个游戏对于两个不怎么交谈的人来说挺尴尬的，“罗老师你别吹了。”
“好，”罗渽民把那团绒球捻起来，他伸手去掏钱包，修长手指拨到空的一格，把绒球夹进去。
黄仁俊就笑，他看着高高的男生安置小物事的模样，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还讨厌得很诶。然后他看见罗渽民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小时候，带着学校的帽子，肉嘟嘟的。
“挺可爱的。”黄仁俊指了指。
罗渽民，“要不要送你。”
“不了，”黄仁俊有种被噎住的感觉，“我哪好意思。”
罗渽民没说话，他又把两个椅子放低，“要不要休息一下。”
黄仁俊想要拒绝，罗渽民说，“不要说不好意思，我当初都害你被辞退了。”
就像一块被蒙尘的布被撕开，裂口的声音大且刺耳，扬起许多灰尘，但也是对方的伤口。黄仁俊低头看着已经躺下去的罗渽民，想起那些残酷的场景，“都过去了。”
罗渽民也看着他，黄仁俊的身影笼罩在他上方，以一种温和且柔软的姿态，是一叶巨大的芭蕉，有青葱纯净的绿，也孤勇着想为他人遮风挡雨。
他生出一种妄想，想要把这叶芭蕉折下来，好好栽在自己的土壤里，他要给他温室，不让他再去消耗自己的宽容勇敢。
“嗯。”罗渽民覆上黄仁俊的手，“是的。”
8.
“是的。”
罗渽民牵着他的手说，突然凑上来，蜻蜓点水。
“不！”黄仁俊尖叫，一阵胡乱推拒，然后从梦里惊醒。
方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黄仁俊揉了揉头发，将脸埋进被子里，“干嘛啊……”
他问着洗衣液的味道，是自己家的被子，他抱过来，大老远的。黄仁俊突然想起今天是最后一天，要杀青了。
但是应该没他什么事，今天好像也可以不去喔。
挣扎几番黄仁俊还是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套上毛衣就跑出去，穿着拖鞋踢踢跶跶，到了片场，正在拍男一女一的戏份，罗渽民抱着女主坐在沙发上，讲那些千帆过尽的感慨。
中途喊卡的时候罗渽民抬眼望了圈周围，黄仁俊躲进棚子后面，一个人倒水喝。他怕得很，不知怎么最近就总梦到罗渽民，不得安宁。
导演又喊action，黄仁俊伸了头去看，罗渽民的眼看人时候很深情，于是念那些承诺时就很真。女主也被他带得很入戏，两个人讲到情动处落了泪，黄仁俊眼眶也湿了。
罗渽民真是天生的演员，他想。
晚上杀了青大家约了海底捞，黄仁俊跟曾副编坐在桌子另一边，曾副编碎嘴，又讨厌黄仁俊年纪轻轻比自己位置高，大家讲两句八卦就要把话题引上去，黄仁俊笑着招架，有时候作势要打人，但也是点到即止的，气氛一直都很好。
完了之后大家去唱K，曾副编见黄仁俊刀枪不入的，没有之前活跃了，自己点首凉凉在边上唱，黄仁俊坐在包间一角低头玩手机，打完消消乐又去刷微博。
他发现自己前几天被顶上的热搜被撤下了，不过也不一定是被撤下的，他本来就不火，被骂得快，被忘记得也快。
黄仁俊又去扣手机壳子上的贴纸，也是读者给他做的。
从编剧再到小说作者再到编剧，这几年他蹉跎了多少光阴难以计数，人生很难一帆风顺，更何况有时候就是有这样一个坎，他认识了还未成名的罗渽民，他破格不知天高地厚的去伸手了，为了自己的胜负欲，然后一朝被打回原型。
黄仁俊管这叫胜负欲。
是他想和天斗，想要和那些乱七八糟没有道理的规则斗，想要胜利，想要讲自己的是对的。
不过黄仁俊有一点好，输了他也赖皮，他觉得自己就是对的。
但是对着他的读者，他又很父亲一样的，语重心长一般的，想要他们不要把一些形式看得很重，想告诉他们，将所有关系最简化，这是收获幸福的方法。
“罗渽民怎么还没来？”包间里突然有人问。
听到这个名字黄仁俊精神一凛，那么自己对罗渽民又是怎样的呢。
过了会儿包间门打开，罗渽民走进来，他走到黄仁俊旁边，示意他挪一挪。
黄仁俊挪了，这时候曾副编又开始唱新的歌，老掉牙的偶像歌曲，黄仁俊觉得挺耳熟的，他问什么歌，周围有人笑着说诶呀，罗渽民之前演过的那个电视剧的主题曲呢。
罗渽民大火之后以前参演的电视剧都又重获热度，黄仁俊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再看过一遍。
罗渽民转过来看着他，唇角弧度好看，他做了个口型，“看什么？”
曾副编正唱到高潮，视频配片段的正是女主回忆起男五号的去世，黄仁俊一个箭步冲上去掐断，随机播放到了一首甜蜜蜜，他拿着话筒，迎着曾副编委屈愤恨的质问，“谁掐我歌了？”
黄仁俊尴尬的指了指自己，拿起话筒开始唱，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他尴尬的唱，尴尬的埋头又抬头，尴尬的露出虎牙。
老旧视频变换着画面透露出一种滑稽，黄仁俊好不容易撑到结束，低着头蹿回座位上。
他的手突然被攥住，温热的掌心，柔软干燥。
“罗老师不唱歌吗？”有人问。
罗渽民摇摇头，“你们唱。”他说。
黄仁俊被拽得紧，他看着包间变幻莫测的灯光，再转头去看罗渽民的侧脸，想起第一次见他，那个过道里，他叫自己黄老师。
有时候当时不明白的东西过很久再回放反而能发现许多信息。虽说由他人赋予自己意义是一件很愚蠢的事，但罗渽民那句“黄老师”，的的确确让黄仁俊感觉被正视。他滋生出一种使命感，源于一位男五号的尊重，而从那以后罗渽民在他心里留下一个影子，这个影子随着每次相见都会喊出的“黄老师”而越来越丰满，他有好看的背影，喜欢一个人靠着树，年纪轻轻演技已经十分纯熟，而且他很温柔，于是黄仁俊慢慢发现了一个近乎完整的罗渽民，在他自己不知不觉的注视下。
刚才他在想，自己对罗渽民有什么不一样。大家处于一种不熟却又相熟的状态，当年只是平常打招呼，黄仁俊就敢豁出去帮他，如今平常话不多谈，却连手都牵，而他自己还没有挣脱。
“黄老师，”罗渽民突然靠过来，他刚刚在海底捞那边喝酒了，呼吸间一股酒味，“困了。”
黄仁俊不自在，但也没躲开，“要不回去吧。”
罗渽民笑了，“嗯。”
罗渽民给经纪人打电话，黄仁俊送他下楼，上车的时候罗渽民拉他一把，“一起回去。”
黄仁俊本身就不太想再上去，本来想打个的走的，见状答应了，罗渽民让他坐自己旁边，经济人升好隔断。罗渽民又把头靠上黄仁俊的肩。
车子开上跨江大桥，一轮巨大的月亮悬挂在江面上。黄仁俊转到窗边看，伸手在车窗上描绘轮廓。
罗渽民牵着他的手，轻轻的拢。
“这几年找不到你，也说不了谢谢。”罗渽民开口。
“哎呀没什么谢的，我自愿的。”黄仁俊笑了下。
两个人又一时无话，车子下了桥，月亮就要被高楼大厦遮住了，黄仁俊的手紧了紧。
“黄仁俊，”罗渽民喊他名字，头一次。
“诶。”黄仁俊回答。
他们之间还是有距离，两个人讲不出更亲近的话。然后罗渽民牵他的手，在无名指上端，轻轻吻了下。
月亮完全隐入城市轮廓后面了，剩下一片漆黑。而就在这片漆黑里，罗渽民看到一点光，是黄仁俊发亮的眼睛，他想到了那天晚上情绪有些失控时候黄仁俊带来的奶茶，想到黄仁俊说的都过去了，想到刚刚黄仁俊去掐断的歌，再追根溯源一些，想到那个夜晚，他和一个恶心的混账厮打，黄仁俊打开了门，瘦小的肩膀为自己留出一块安全地。
他们在一个不好的交界点相遇，分道扬镳，再次遇见。
虽然彼此有了更坚固的盔甲，也不会再轻易被伤害，但黄仁俊，仍然像一颗光球，在黑暗里奔跑，朝着他，撞进自己的怀里，带来温度和暖意。
罗渽民想到一个很老套的说法，无关谁更强势，也无关谁更柔弱。
他是他的英雄。
“yuta哥强抢民女啦！！！”
正在茶馆喝茶吃甜点的董仙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地头蛇(不是！)给扛走了(⁎⁍̴̛ᴗ⁍̴̛⁎)
这次回归没有昀昀真的是意难平啊！sm没有心啊！！
话说yuta打了脐钉真的惊到我了，我觉得我要去搞一下颜色了，最近查的严，等风头过去大家有缘见！
“yuta哥强抢民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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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铁】遇鬼 第六章 黑白无常
从刘扬扬到他家的路，黄冠亨少说也走了千百遍。从没料到过自己会出岔子。
自打跟肖德俊拍拖后，刘扬扬的作息时间变得越发黑白颠倒。虽然当代年轻人都睡得很晚，可他现在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连带效应导致黄冠亨也总是晚上去他家玩。
公路上黑黢黢的，只有一排路灯在路下的一个个似是而非的圆，照亮了前方一小块道路。
黄冠亨打着哈欠，一心赶回家睡觉，前方突然窜出一个身影。
“吱——”
黄冠亨狂踩刹车，吓出一手冷汗。
饶是黄冠亨脾气好，都忍不住怒道：“哪个不要命的！扑街！”
兰博基尼的大灯明晃晃地照在那个不要命的扑街身上，扑街仔忍不住拿手挡了一下刺眼的白光。他扶着引擎盖，转过身，脸上洋溢着若无其事的笑容。...
从刘扬扬到他家的路，黄冠亨少说也走了千百遍。从没料到过自己会出岔子。
自打跟肖德俊拍拖后，刘扬扬的作息时间变得越发黑白颠倒。虽然当代年轻人都睡得很晚，可他现在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连带效应导致黄冠亨也总是晚上去他家玩。
公路上黑黢黢的，只有一排路灯在路下的一个个似是而非的圆，照亮了前方一小块道路。
黄冠亨打着哈欠，一心赶回家睡觉，前方突然窜出一个身影。
“吱——”
黄冠亨狂踩刹车，吓出一手冷汗。
饶是黄冠亨脾气好，都忍不住怒道：“哪个不要命的！扑街！”
兰博基尼的大灯明晃晃地照在那个不要命的扑街身上，扑街仔忍不住拿手挡了一下刺眼的白光。他扶着引擎盖，转过身，脸上洋溢着若无其事的笑容。他里面穿着一件无袖背心，衬衫垮到胳膊肘上，露出古铜色的漂亮的肌肉。脖子上挂着一粗一细两条项链。
还真是扑街仔。
黄冠亨认出来，这是那天他们在糖水铺子遇到的那个人。
黄冠亨秉着打不过的心态，哆哆嗦嗦地降下窗户，“你没事吧？”
黄旭熙看到车简直眼前一亮，靠在窗上，“兄弟，搭个顺风车。”
黄冠亨当场大脑死机。
黄旭熙跳上副驾驶，“掉头，边开边说。”
刘扬扬的车莫名其妙就被他打过骂过扑街的男人征用了。黄冠亨调转车头，加速，“我们去哪里？”
黄旭熙打开窗户，把身子探出去，两根手指往前一点。一整条路上，卷起玫瑰色的晶莹粉尘，绵延不绝，照亮了前方的路。“鬼差巡逻，必留下彼岸花花粉，跟着花粉走。”
黄冠亨：“你到底是人是鬼！”
黄旭熙：“鬼啦，放心啦，我不会伤害你的！”
岂有此理，一个天师居然被鬼安抚“我不会伤害你”。但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黄旭熙的真身，可见黄旭熙的法力完全在他之上。黄冠亨只得忍气吞声，顺着亮晶晶的花粉指路方向驱车前往……最后到了刘扬扬的家。怎么又开回来了。这个地方他熟，不用指路他也找得到！
黄旭熙道：“我有个朋友被鬼差发小红花了，我拿了一点带我朋友气味的东西想把他们引开。结果现在鬼差也越来越精明，完全没有被骗到！”
发小红花是鬼界的行话。鬼差专职缉拿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但毕竟鬼差人数有限，法外有情，若是逗留在人间的时日不多，鬼差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若是长期逗留，口头警告三次不听劝告者，鬼差会留下一块绘有彼岸花的木牌。被发花牌的鬼将会遭到所有鬼差的追捕，一旦抓到，堕入畜生道三个轮回以示惩戒。
小鬼们都管发花牌叫发小红花。
黄冠亨心头一紧，他刚好也认识一只被发了花牌的鬼，就是肖德俊。
两人正准备下车，看到一辆奥迪A8从刘扬扬家院子冲出来，扬长而去。背后跟着一串亮晶晶的花粉。
随之冲出来的是刘扬扬。
黄冠亨按喇叭，“上车！”
刘扬扬跑上车，“靠，怎么这个扑街也在！”
黄冠亨安抚道，“他是个大佬，来帮忙的！”
刘扬扬呼吸急促，像是刚经历一场恶斗，“快追前面那辆车，他们把肖德俊和小橘子抓走了！”
“重复一遍，我们的出勤口号是——”
“小李小李，文明讲理。”
“小钟小钟，绿色送终。”
车上前排的二人兴奋地击掌，这个月的业务数据终于达标了。
一辆奥迪A8在夜色中疾驰，车速已经超过时速200公里。如果被警察抓到，免不了吊销驾照。奇怪的是，一路开来，既没有警察查车，一路的摄像头今天像是罢工了一样，纷纷熄灯闭眼。
钟辰乐穿一身雪白的水手服，白色水手帽，戴白手套开车。他本身皮肤就白，此时更是白到反光，活像一只被画在童话书封面的大白猫，因为只有在童话书的封面，才会出现大白猫开奥迪这样童趣又违和感浓厚的画面。
“回鬼界我们搓馆子去！这个月过得太苦了。”
他兴奋完，又愁眉苦脸道：“完了，刘扬扬刚才肯定看到我的车了。我就说别开我的车，戴奥特曼面具有什么用，还是被认出来了。我还怎么在G市混啊。”
副驾驶上，一个巧克力肤色的男孩翻看着手上的卷宗，他穿着黑色和钟辰乐样式相同的水手服和短裤，两只腿悠闲地跷在仪表台上，露出结实黝黑的大腿。“先把这个月业绩保住再说吧。抓个水鬼，已经让他跑过一回了。再没抓回去，我们黑白无常的面子往哪儿搁。是吧——德——俊？”
黑皮肤男孩的尾音拖得老长，有刻意撒娇卖萌的嫌疑。
坐在后排戴着手铐的肖德俊低着头，一言不发。小橘子被铐得不舒服，动来动去，亮出尖牙啃他的手铐。这手铐的材料是敢当石，专门给鬼用的。小橘子牙都快啃缺了一个牙印子都没留下。
奥迪A8在郊区盘旋的公路上打了一个大弯，钟辰乐单手握着方向盘，暴躁道：“说多少遍了，李东赫，脚放下来。我的车被你踩脏了。”
“凹——骚——瑞——”叫李东赫的男孩显然没有把脚放下来的意思。他看完肖德俊的卷宗，发现他被发小红花都已经三个月了，居然还没逮捕归案。上次他跟钟辰乐一路追杀肖德俊到北云山上，已经把他逼到死角，人却神奇地人间蒸发了。
那时候方圆十里都弥漫着彼岸花粉，按照李东赫打游戏的话说这叫“插眼”，花粉吹散之处都是鬼差的视角。虽然时效有限，但对追踪凶鬼来说很有用处了。可即使这样，他们却找不到肖德俊的踪迹。
这让李东赫耿耿于怀，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时代在进步，连小鬼躲避鬼差的法子都日新月异。业绩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李东赫扬起头，黑色眼球慢慢滑下去，整只眼睛被眼白覆盖。他开启视角，看见身后的兰博基尼正向他们闪电般地飞驰而来。李东赫想骂人了，妈的，跑车跟轿车赛跑。
为了安全，G市通向鬼界的梯子建在了钟辰乐家。所以哪怕十万火急，他们也得到了钟辰乐家才能押肖德俊回去报到。
他有些急躁：“你再开快点，后面的人要追来了。这个月业绩再不达标，不仅要写检查，还要扣钱。”
“知道了。”
钟辰乐一轰油门，全力加速中。
钟辰乐撅着嘴，他最烦李东赫张口业绩闭口业绩。但是哪个社畜不为五斗米折腰，钟少也不例外。鬼差发的工资是冥界的货币，和人间界并不通用。钟少正在为自己心仪的灵器攒钱，攒了几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想想在人间界挥金如土的钟少何时受过这个苦。
只听见引擎声如野兽般的咆哮，在一个弯道，闪亮骚气的兰博基尼内道超车，然后一个刚猛无比的掉头，车子差点没刹住，离钟辰乐的车0.1111毫米的地方停住。
刚拿驾照的黄冠亨开出了他驾驶历史上的巅峰水平，他的驾校师傅看了都想哭的程度。黄旭熙一掌拍到他肩上：“猛啊兄弟。”
黄冠亨欲哭无泪，他的分是不是一夜之间就扣完了。
刘扬扬迫不及待地跳下车，“肖德俊！”
寒夜阴森，月明星稀。彼岸花香，鬼差出巡。
两车对峙，扎眼的灯光照着薄薄的雾气。
只见对面的车也熄了火，从车上走下来一黑一白两个人。
一身黑衣的扛着黑色的哭丧棒，一身白衣的抡着白色的哭丧棒。上面系的铃铛随风作响。
那一身黑的清清嗓子，用一种鬼魅高亢的嗓音哭丧一般，喊道：“鬼差办公，闲杂人等，绕道出行。”
刘扬扬认识钟辰乐，他们在一起吃过饭，泡过吧，打过游戏。他自认对朋友都很热情大方，没想到钟辰乐就是这么回报他。这让他有点生气。
刘扬扬说：“我不是闲杂人等，你们抓了我男朋友和我儿子。”
肖德俊被关在车里，听不到刘扬扬说什么。透过车窗，看到刘扬扬一个人傻乎乎地冲到前面，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跟鬼差交涉。他有点焦急。
钟辰乐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住刘扬扬，眼神示意李东赫让他来。他上前一步，低声对刘扬扬道：“扬扬，你回去吧，我们不想伤害你。人鬼殊途，我们只是送肖德俊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刘扬扬：“可是你们办事就是这么武断的吗，他……他还没活够啊，他还有夙愿未了。”
钟辰乐有点无语，抡着棒子来回踱步：“我们已经够宽容了，给了他一百年，还没把心愿完成。他想干什么，想上月球啊。”
“他……他……”刘扬扬语无伦次，说不出什么可靠的理由，他张开双臂拦住去路，“反正今天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
李东赫嗤笑道：“就你，凭什么？”
站在刘扬扬身后的黄冠亨本来很有自信，他们有大佬在，怕啥？回头一看，大佬呢？他的目光四下找寻，发现黄旭熙躲在车上，猫着腰。
黄冠亨敲车窗：“大佬，帮忙救人呐！”
黄旭熙拼命地“嘘”他，示意他噤声。黄冠亨打开车门要把他拖下来，黄旭熙求饶道：“不行，我虽然也很想救小肖，可是我也有心愿没完成，我不能现在被鬼差发现。”
黄冠亨懵了，“原来你不是来帮忙的啊。”
黄旭熙急了，“我是来帮忙的，我只是不能现身。你是道家子弟吧，你附耳过来，我教你。”
黄冠亨听完黄旭熙的一通教学，有些腿软：“这么高阶的神咒，我还没用过。”
黄旭熙举起拳头：“加油，你可以做到的！”
突然钟辰乐一声惊呼，黄冠亨抬头，看到刘扬扬正举着一根高压电棒冲着钟辰乐。
钟辰乐委屈：“我拿你当朋友，你不至于这么对我吧？”
刘扬扬：“滚蛋，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挥舞着电棒又往钟辰乐胳膊打了一下。“滋啦滋啦”地电流声伴随着钟辰乐地惨叫，刘扬扬以为钟辰乐要昏去过。
只见钟辰乐突然翻了个白眼，瞬间完成面部表情管理。他嘿嘿笑着，把脖子按得“咔咔”响，“这点电伏对我来说算什么，想要对付我，人类的手段可不行。”
钟辰乐运用手臂肌肉，高速震动着哭丧棒，残影乍现，“扬扬，那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用肉食动物对待食物的态度，慢条斯理地，一步步向刘扬扬逼近。
“棒下留情——”
黄冠亨掏出背包中的桃木剑，一个箭步冲上去。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鬼！妖！丧！胆！”
顷刻间，乌云聚集，雷鸣震耳。
一道闪电划如矫健的白龙，撕破天空，咆哮而下，直指钟辰乐。
钟辰乐急忙往后一跳三丈远，高举哭丧棒，和那卷起暴风利刃的白龙抗衡。棒上的碎布条们被风刮得猎猎作响。那些布条是用上古神器招魂幡的边角料裁的，可招亡魂。逐渐有光晕从碎布条们上散发出来，逐渐形成大大小小的鬼影，鬼影们伸出双手用力托住那白龙雷霆万钧之势的怒气。
万鬼齐哭。
黄冠亨从未使用过这种高阶神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做的。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桃木剑，又从天引下一道闪电，劈向钟辰乐。温热的液体从黄冠亨嘴角喷出，他擦了擦嘴角，是血。这样的操作明显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钟辰乐也已经是穷弩之末。他手扛哭丧棒，扎马步，双脚在地上下陷三寸。
刘扬扬趁机钻到奥迪的侧面，打开车门。肖德俊眼前一亮：“扬扬！”
刘扬扬一把抓住肖德俊的手。然而，只是一刹那的触碰，李东赫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掀出车外，掀翻在地。刘扬扬的新衣服新鞋子全脏了。他不以为意地从地上挣扎爬起来，冲向李东赫。“把肖德俊还给我！”
李东赫喃喃自语道：“我出个勤值个班，怎么还演上反派角色了。”
李东赫运掌施法，准备打昏刘扬扬，免得他捣蛋。
这时，刘扬扬背后鬼魅一般出现五架无人机，明明是普通的大疆民用无人机，机翼下方竟悬挂着枪管。枪管齐刷刷瞄准李东赫，开枪！
“啪啪啪”，一阵枪林弹雨。李东赫侧空翻躲开。
子弹是灌了灵力的，李东赫被一颗子弹擦到，竟然见血了。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摸了一下流血的伤口，这世上竟然有可以使他受伤的子弹。
刘扬扬也觉得很神奇，他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他在无人机的掩护下再次打开车门，“快下车！”
他牵着肖德俊抱着小橘子，拖家带口向兰博基尼奔去。走到车前，发现黄旭熙还躲在他车上。刘扬扬飞起就一脚，“滚开，我车坐不下了。”
黄旭熙开心道：“小肖！”
肖德俊直接跳过寒暄环节：“快帮我想个法子，把手铐取下来！”
刘扬扬左看看右看看，怒不可遏：“你们认识？”
肖德俊咳嗽两声，拉拉刘扬扬的衣角，“你听我回去解释。”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起。天空时暗时明，细细的闪电把乌云撕得四分五裂。
黄冠亨和钟辰乐同时倒地，两个人都受了不小的伤。
“阿亨！”
刘扬扬冲过去，扶起黄冠亨。
那边，李东赫也终于摆脱无人机，和钟辰乐并肩站在一起。
黄冠亨气连忙摆手：“不打了，我们不打了。”
钟辰乐说：“不打可以，把肖德俊和那个小的还来。”
黄冠亨叹了口气：“大家火气不要这么重，听我说。凡事好商量的嘛！”
他打开乾坤袋，一根白色的蜡烛飞出来，浮在他掌心。
李东赫眯起眼睛：“嚯，往生烛。”
钟辰乐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会用八方威神咒，你是黄山天师门下的，黄仁俊是你什么人？”
黄冠亨有点不好意思：“他是我师傅。”
其实他师傅还没教过他这么高阶的神咒，如果师傅知道他做了这么鲁莽的事，免不了一顿责罚。
李东赫颔首道：“传说往生烛是九光玄女对鬼界众生心怀慈悲，落泪而成。中元节点往生烛，即使是大凶之鬼都可以投胎福地往生，避免轮回审判之苦。但如今制作配方唯独你黄山天师一门掌握。”
黄冠亨恭恭敬敬鞠了个躬，“黑无常大人见多识广。往生烛百年只出一支，是九光玄女的慈悲，即使黄山天师也不能决定它如何使用。每根蜡烛，都是自己在找自己的有缘人。”
黄冠亨望了望肖德俊，又看看身边的刘扬扬，硬着头皮道：“其实我已经和肖德俊定下中元节之约，如果他到今年中元节还不能完成心愿，就点往生烛投胎去。两位鬼差大人不妨再宽限些时日，也算成就玄女娘娘的一番慈悲。”
刘扬扬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对肖德俊投以疑问的眼神。肖德俊别过头，假装没听到没看见。
“话倒是说得漂亮。”李东赫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罢了，卖黄仁俊个面子。若是中元节还没见到肖德俊来地府报道，休怪我们不客气。”
钟辰乐解下肖德俊和小橘子的手铐，嘴里嘟哝着：“黄仁俊少说欠我们有十顿麻辣烫了，还有什么面子。”
奥迪A8扬长而去。两位鬼差大人今夜又要为业绩失眠了。
乌云低垂，拢聚到一定程度，突然降下雨来。筛豆子似的往下直掉。
刘扬扬望着自己两人座的跑车：“坐不下……”
黄旭熙赶紧摆摆手：“不用管我，各位，我先走了。”
随即他转身消失在雨夜中。
肖德俊举手：“呃……我也可以先消失。”
刘扬扬：“不行。”
归根结底就是赶走了一个黄旭熙。刘扬扬开车，伤号黄冠亨坐副驾驶，肖德俊和小橘子挤在座椅的中间靠后的储物空间里。肖德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刘扬扬的头发，他能感到刘扬扬的焦躁。
夜雨敲窗。
刘扬扬：“中元节之约，是什么？谁先说？”
黄冠亨和肖德俊进入小学生抢答环节，两个人同时举手。
刘扬扬：“德俊说。”
“我那时候——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之后，我苦恼于被你看到了我丑陋的鬼态，羞愧到已经不想再出现在你面前。就在这时候，我被发了花牌，我很害怕。我不怕堕入畜生道，我怕我的心愿完不成。”肖德俊的声音很低，仿佛生怕声音一大就会惊扰到一个梦境，“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自知时日无多，然而执念深种，如果不完成心愿，这百年流浪又算什么呢？于是他再次来到刘扬扬面前。
“所以你的心愿跟我有关，你真的想要我的一滴眼泪？”
“对。”以前编的谎话终于派上用场，肖德俊很顺畅地说出来，“前世你抢我未婚妻，杀我父母，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气急攻心，从此一病不起。”
刘扬扬无语：“那你现在跟我你侬我侬，麻烦下次编谎话前打草稿。”
“因为你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却是天底下最大的大好人。”肖德俊拔高声音，“所以我下定决心感化你。只要你滴下一滴眼泪，露出悔过之意，我就原谅你。”
雨水顺着车窗滑下来，雨刮器机械地刮着玻璃，发出“滋啦滋啦”的噪音。刘扬扬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好的，我知道了，这一趴过。继续讲。”
接下来……接下来，他每天都在担惊受怕里度过。他不知道刘扬扬什么时候才会被感化（刘扬扬听了就冷笑），鬼差随时可能会找到他。
当黄冠亨修行归来。肖德俊跟在刘扬扬身边，黄冠亨看见了他。他的眼神是一个天师洞穿命运的眼神，安静，怜悯，“我师傅说，让我把这根蜡烛送给我下山遇到的第一只鬼。”
肖德俊才不相信这什么命运，鬼差也好，天师也罢，威逼利诱的目的都是催他早日投胎。
“然后你就答应了？”
肖德俊懊恼道：“我没有。”
糖水铺子里，刘扬扬脱口而出肖德俊的名字，那根蜡烛不容分说自行刻下肖德俊的名字，名字下面还有一行极小的数字，是送肖德俊前往鬼界的日子。肖德俊吐口水上去，拿指甲扣都扣不掉。
被往生烛选中的都是有福气的鬼，下辈子穿金戴银，一生无忧。可肖德俊不稀罕。
他不能走，他还没有准备好。
黄冠亨用心灵传音问他：“其实你的内心不相信羊仔，对吗？”
肖德俊恼羞成怒：“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黄冠亨：“你觉得他不爱你，他不会为你掉眼泪。你认识他两辈子，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吗？如果是这样，你再多陪他一世，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圜。”
刘扬扬趁黄冠亨一动不动和肖德俊心灵传音的时候，把勺子伸到黄冠亨的碗里，专挑芒果吃。他以为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露出得意的微笑。肖德俊快疯了，黄冠亨一个呆呆傻傻的半吊子天师，怎么能有这般诛心之词。
不知不觉车已经开到黄冠亨家门口，黄冠亨下车。小橘子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觉得沉闷无聊，不知不觉打起瞌睡。
雨势稍减，飘飘扬扬漫天的细雨，夹杂着夏日树木和泥土的气息，沁人心脾。
肖德俊望着窗外，没再往下说。他没对刘扬扬讲出口的是——
那天黄天师跟他心灵传音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教他难以忘怀：“把一切交给命运吧。中元节的时候，我给你做一盏荷花灯。说不定，你乘着荷花灯顺流而去，就会看到羊仔在岸边哭唧唧地叫你不要走。”
肖德俊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竟然有些期待。他坐在荷花灯上，往生烛淡淡地闪烁着，刘扬扬望着他，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将是他最幸福的时刻。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送走黄冠亨，肖德俊和刘扬扬坐在车里。太安静了，唯有雨声和刘扬扬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晚，以最轻柔和缓的方式交相呼应。
刘扬扬盯着着车顶挂的出入平安的坠子，坠子微微摇晃着。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不乐：“所以你追我，都是在骗我，你从一开始就不是来跟我长厢厮守的。你只是想骗我一滴眼泪，然后赶着去投胎。你说的那些鬼理由，我一个字都不信，至于真的，我也不想听了。反正欠你的，我都会还给你。祝你下辈子高考中状元，年纪轻轻当科长，娶个贤惠妻，生寸男尺女，一半儿像你，一半儿像你老婆。这辈子未得圆满，下辈子千万补上，写个花好月圆的喜剧人生。”
肖德俊只觉得水银灌在嗓子眼儿，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嘴巴张开，又合上。他眼眶一热，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滴到他的手背上。如果可以，谁不想长厢厮守呢。
“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肖德俊低着头，学着刘扬扬没心没肺的语态，笑中带泪，“虽然你这么漂亮，我也挺愿意你跟着我的，可是你已经死啦。”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肖德俊说的话，在刘扬扬的记忆里，已经模糊到只剩这个事实。这句话咀嚼不出任何味道，不掺杂任何情绪，不存在任何意义。结果在肖德俊那里，他已经在初见时，从刘扬扬嘴里听到死刑的宣告，并默诵为圣经。刘扬扬的心头像有千斤重的锤子，一锤一锤，把他砸个半死。
刘扬扬无力地辩解道：“我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才是最清醒的。”肖德俊伸手托住刘扬扬的脸颊，眯着眼，轻轻一笑，像极了春日里层层叠叠的桃花，“扬扬，我好想做个缠人精，跟你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可是我已经死啦。而你这一生，是崭新的一生。”
刘扬扬看着他明亮深沉的眸子，他想起初见，皎皎月光下，美目盼兮，呼吸如迷。
他只道是鬼瓮里溜出来的狐狸，戏耍人间。原来哪有这般孟浪逍遥的初见，是累世的恨，累世的债，潮水一般把他推到他的面前。
刘扬扬抱住肖德俊，把头搁在他削瘦的肩膀上，手指摸过他蝴蝶一般凸起的肩胛骨。肖德俊不可抑制地颤抖着，爱哭鬼，泪涟涟。
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可以供人肝肠寸断。刘扬扬透过肖德俊的肩膀，看到窗外连绵不绝滴不尽的夜雨。刘扬扬感觉自己被雨水淹没了。他的整个世界都在下雨。
肖德俊讨好似的，把嘴贴到刘扬扬的嘴上，轻轻咬磨着，渴望进去。只见他长睫低垂，湿湿的，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每一下细微的颤动，都是一个不可言说的雨夜。
刘扬扬抚住他后脑勺，加深这个亲吻。
这个亲吻仿佛都是湿的，带着某种温润炽热的气息。
肖德俊心里还惦记着黄冠亨刺他的话，惦记到只要一想起，胃里翻涌出酸楚来。是的，他从不敢试探刘扬扬的爱意深浅，因为没有那种自信。但是肖德俊想，他是被爱过的。如果猛烈窒息的亲吻不能证明，那颤抖的指尖可以作证，那淅淅沥沥将停未停的雨可以作证，那块儿刘扬扬允他系在车上的出入平安的牌子可以作证。
飘飘渺渺，百年俗尘，即使一刹那得到过余温，便是生生世世了。
爬墙快乐(下) 星辰
#站姐蕾x糊豆星
#排雷：性转 私联 包养 糊作非为 废话很多
#一句话马东
#HE 结尾有论坛体彩蛋出没
7
钟辰蕾本来以为自己会ptsd，会不愿意去想朴志晟，不愿意去看MAERD的舞台。可是现实却恰恰相反，她一遍一遍地把每一次签售会自录的音频，还有自己和朴志晟互动视频翻出来反复看。
她确信自己得了朴志晟饥渴症，每天上课下课脑子里都是朴志晟的低音炮和他那些可爱的小动作，于是陪小姐妹逛街逛到男装会想到这个大衣朴志晟穿起来应该好看，这个帽子会是他喜欢的风格，登陆steam的时候会想这个游戏他玩过吗，吃到好吃的餐厅也想和他一起来，还...
#站姐蕾x糊豆星
#排雷：性转 私联 包养 糊作非为 废话很多
#一句话马东
#HE 结尾有论坛体彩蛋出没
7
钟辰蕾本来以为自己会ptsd，会不愿意去想朴志晟，不愿意去看MAERD的舞台。可是现实却恰恰相反，她一遍一遍地把每一次签售会自录的音频，还有自己和朴志晟互动视频翻出来反复看。
她确信自己得了朴志晟饥渴症，每天上课下课脑子里都是朴志晟的低音炮和他那些可爱的小动作，于是陪小姐妹逛街逛到男装会想到这个大衣朴志晟穿起来应该好看，这个帽子会是他喜欢的风格，登陆steam的时候会想这个游戏他玩过吗，吃到好吃的餐厅也想和他一起来，还把点什么菜都设想好了。
真是魔怔了魔怔了，钟辰蕾的闺蜜李东淑啧啧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守活寡，一个单身美女天天买男装逛男性化妆品专柜，快从实招来，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脱团了？！不是说好一起做单身狗潇潇洒洒吗？
钟辰蕾被说的哑口无言。可是对于粉丝来说，爱豆不回归没行程的抠脚空白期不就是守活寡吗？
李泰绒海外巡演行程结束后，回国又开始频繁地跑行程上综艺。大公司总是知道怎么推明星，如何保持适当的曝光量，如何稳固人气，如何通过每一次的回归提高知名度。
不像MAERD组合那个三无小破公司，说回归期过了就真的一个资源都没有，说查无此人就真的像全公司放假了一样，成员个人SNS也限制着不给开通，更切断了他们自我曝光，美其名曰平衡人气，其实就是图省事懒得给他们做日常公关。
不过钟辰蕾追了李泰绒没几次就开始期末复习季了。她们专业平时看起来有多清闲，期末忙起来就有多拼命。钟辰蕾身边有太多追星追到休学或者辞职的例子，而她一边当站姐一边还要保持不错的GPA，也是某种上的过人之处了。
后来钟辰蕾终于从每天灰头土脸24小时住在studio搞作品集的死亡日子中逃脱出来，活成了一个正常人之后没几天，就刷到了MAERD组合的官推更新。
官推上说，MAERD有回归计划，但是公司没钱出专辑，想要众筹回归资金，以后火了会回报给粉丝之类云云。
最后一句当然是屁话。但是这种众筹式回归确实在nh各类小作坊娱乐公司也不少见。
钟辰蕾咬着新做的磨砂美甲，从她的LV钱包里翻出银行卡想了又想。
朴志晟最近两个月的行程表都是空白。 他时常会质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道过，甚至还回归了两次。可为什么出道之后的日子和练习生时期没有一点差别，曾经幻想过的走红，幻想过的从此改变的光鲜亮丽的人生，全都被现实狠狠摁在地上摩擦。吃饭依旧是泡面泡菜紫菜包饭，走在路上不戴口罩也没什么人认识自己，银行账户上仍旧不会收到清算工资，买衣服只能买得起弘大1w一件的T恤。他好像又重新回到了等待出道时那段暗无天光的日子，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前方露出一点曙光的黑黢黢洞穴中毫无目标地拼命奔跑。
理想和现实差距很大，他们实力明明都很好却火不起来，对于改变现状也无能为力，队友哥哥们有的接受不了现实很泄气，压力大还经常发脾气，有的干脆放弃练习每天去夜店花天酒地。
可朴志晟还是抱着一点渺小的希望在努力着。他每天都揣着钟辰蕾送他的小音箱，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地下练习室待到凌晨，像练习生时期那样，听着塑胶鞋底摩擦在地板上呲啦的刺耳响声听到耳朵起茧，汗水湿透了刘海与短袖。
他在手机备忘录上偷偷写，人如果不努力的话就是尸体，无条件要努力才行。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成功，所以我要一直努力，上天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努力的吧，大家也会看到的吧，总有一天会把美好的东西带给我的吧。
我还有很支持我的粉丝呢！虽然可能不多，但我不能让她们失望！我也不能让咯咯失望。咯咯曾经说过她最喜欢我的舞蹈了，她说我跳舞的时候最好看了。
是了，在空白期的日子里，朴志晟比想象中的更经常想起钟辰蕾。他会想起她夸赞鼓励他时肯定的眼神和温柔的言语，他也会想起她漂亮的瞳仁，软糯细腻的小手，只有她能hold住的二次元炫酷紫发，还有穿裙子勾勒出的纤细腰身。
他逐渐对钟辰蕾怀抱了一种超出了明星和粉丝之间该产生的单纯感情，他练舞练到筋疲力尽的时候，练习rap练到嘴瓢喉咙发痛的时候，总是会频繁地想象着，钟辰蕾在他新MV出来的时候兴高采烈夸奖他的模样，钟辰蕾拿着他的新专辑在他面前翻到自己的内页时花痴的模样。他靠着这样的幻想来支撑自己坚持下去不倒下。
钟辰蕾似乎成为了他人生航海中的一座灯塔，他想快点做出成绩给粉丝看，但首先要给钟辰蕾看；他想得到更多粉丝，但首先要让钟辰蕾永远只做他一个人的粉丝。
成员哥哥调笑他，男人嘛，遇上这样漂亮有钱又心甘情愿喜欢自己的女粉丝，肯定把持不住的啦。朴志晟听闻，还为此消沉了一阵子。原来这是不该出现的错误感情吗？因为粉丝的感情没有高低贵贱，每一颗心都是赤诚的，每一份爱意都是沉甸甸的不可被辜负的。
可是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呢？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钟辰蕾还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再也不追他不喜欢他了也是有可能的。
水瓶座还中二病的朴志晟无时无刻不在思考人生，最后思考出了这个结论：
就算钟辰蕾再也不来见自己了，还是会很喜欢她。
是喜欢上她了。
终于有一天，消失了很久的经纪人把他们召集到一起，说可以开始准备回归了，公司开了众筹专辑的资金链接，有很多粉丝投了钱在等着你们的回归呢！好像其中还有特别大方的赞助商。
朴志晟私底下问了成员哥哥那个赞助商是要我们露出什么品牌呢？成员哥哥说这个就很神奇了，据说匿名了，不知道什么公司，好像只是给钱让我们出专辑的。
朴志晟便没有多想，收到不知道哪里买来的歌曲demo和编舞之后没日没夜地练习，扒舞纠细节甚至比舞蹈老师还严格，被哥哥们吐槽强迫症也还坚持要求。
尽管成员们对待这次来之不易的回归都很用心，但是他们心里却挺没有底的，说实话歌蛮普通，公司给制作的concept也平平无奇，打歌舞台上一抓一大把的暗黑男团风。但是没办法，公司只有这个水平，他们只有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把舞跳到最齐，高音唱到最稳，把歌曲诠释到极致，并且希望加成一些能火的机遇。
回归舞台上，朴志晟一眼就看到了台下顶着一头耀眼绿发的钟辰蕾。他有些恍惚，站上舞台的脚步变得更紧张了。他曾经消极的胡思乱想并不是事实，钟辰蕾果然还是来看他了。他打起精神，尽全力表现得更好，想让钟辰蕾为他开心地尖叫。
不光回归舞台，这次回归期的所有活动钟辰蕾一个不落地都跟全了，每次签售都带来漂漂亮亮的小头饰给他戴，给他拍帅气的照片，依然情意绵绵你侬我侬地十指相扣聊着天，但是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到几个月前的那次小争执。朴志晟胆小得很，他什么都不敢跟钟辰蕾说，不敢说自己空白期训练有多辛苦，不敢说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也不敢说你也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因为他心里很没底。他们之间的纽带只有舞台，而主动权全部掌握在钟辰蕾手里。只要钟辰蕾还追他的行程，他们就可以见到面。
但如果突然有一天开始，钟辰蕾永远都不来了呢？
或者，自己永远都不能再在舞台上跳舞了呢？
8
其实MAERD这次回归搞得很烂。
钟辰蕾抛开粉丝滤镜地想。追惯了大公司精良制作的爱豆，早就被养刁了的胃口一下子掉下云端。明明是粉丝众筹给出的专辑，公司怎么能这么辜负粉丝的心意，像赶豆腐渣工程一样这么粗制滥造放出来了呢？都是一群二十来岁青春靓丽的小男生，为什么要走暗黑颓废风呢？这也就算了，看看给孩子穿的什么破烂衣服，戴的什么廉价首饰，眼妆画得都要上天了，发胶反倒不要钱。
那还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爱豆，跪着也要狗下去。
钟辰蕾还是太喜欢朴志晟了，觉得见不到他就会死。于是便整理好心情，带上以前经常想起朴志晟而买的各种礼物，兢兢业业地追每一个行程，兢兢业业地拍图经营站子。
可是连露天路演都搞了好几场，MAERD组合的成绩仍然没有凭借这一次回归有太大的起色，粉丝还是那点粉丝，搬砖数量也是不上不下的水平，而且粉圈中还流传着有个一骑绝尘的富婆粉丝凭一己之力撑起组合一半销量的传言，真假不得而知，但也算是在MAERD组合解散前留下了一段传奇。
是的，MAERD要解散了，这还是朴志晟听队长哥哥说的。这次回归后，经纪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们宿舍和练习室了，他们也很久没有见到所属社社长和理事了。朴志晟还以为是回归期过了没行程，又放他们自由练习了。可是队长真挚又悲伤的神情，令他不敢质疑，却同样不敢相信。
“其实众筹的钱不少的，不至于买不到一首好歌给我们回归，但是老板私下抽走了资金的大头，现在人还跑了，根本联系不上。公司压根没几个钱给我们做宣发。回归搞得很烂，组合成绩也没起色，其他高层便怪罪在我们身上，说是我们能力不行运气也不好，全是些白吞钱的西八崽子败家玩意...唉，其实他们骂的很难听来着，算了，也没必要跟你说......”，队长哥哥揉了一把脸，苦笑道：
“其实这样的事还挺多的吧，我以前还以为不会被我碰上呢。可这下几年青春时光真荒废在这儿了......哎忙内你别哭啊，谁不难受谁不心疼呢，我也是，我也很迷茫，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走这条路了。可这公司现在就是个空壳了，宿舍的保证金都被吃得差不多，房东估计也快来赶人。大哥说他要去服兵役了，忙内你可能也得开始想想，得先给自己找个地方住吧，再看看以后有什么打算......首尔有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家，还是回家，哎你家是不是地方的，远不远啊......”
回家吗？
朴志晟想起了家里做着辛苦工作的爸妈，和下面几个上学甚至还嗷嗷待哺的弟弟。
他回忆起自己当年孤身一人，没带多少行李，只背了一个双肩包，在父母殷切又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去首尔的大巴的画面。
其实那时候父母没有很同意，他们觉得当明星很虚幻，也不脚踏实地。他就任性地说服父母，说他热爱舞蹈，去首尔就会有更多的机会，当上大明星可以挣很多钱啊，到时候就把父母和弟弟们都接到首尔去生活，可以供弟弟们上首尔很好的高中和大学，爸妈也不用每天辛勤挣血汗钱了，就住在江南区的大平层公寓里享福就好了。
他那时候还小，小孩子漫无目的地吹牛，就这样给家里人夸下海口。他曾经有这么伟大的理想志向。
但是现在，他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爸爸当时把他送上去首尔的大巴后私下给他传简讯，说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你去了首尔就放开了去闯，去追逐你的梦想，家里也不需要你来负担，我和妈妈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可朴志晟还是不好意思回家，觉得自己灰溜溜的，没混成功还被人骗了，父母是肯定不会说什么，但是自尊心还是不允许他再回去。
然而他私下里真的除了练舞什么都不关心，交友圈子也很小，除了组合里的哥哥们，公司的staff，再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了。组合解散，哥哥们都找了自己的出路，他不可能再以忙内的身份去麻烦他们了。
难道就这样流落街头吗？
他甚至连日常生活都保障不了自己了。朴志晟想着想着又哭了起来。他的梦想就真的像往大海里投了一根针，没有荡起一丝水花地，也听不到一点回响地，无言寂寥地落幕了。
他红着眼睛打开推特，开始在搜索框里不停地输入自己的名字，疯狂地一遍一遍搜索着，他拼了命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找寻一些自己曾经狠狠刻下的痕迹，他想找些证明，自己也曾经是个爱豆过，自己不是那么孤苦伶仃孤立无援，自己也曾经被一些人喜爱过，自己也曾经在舞台上发光发热过。
翻着翻着，他翻到了自己开了小号偷偷关注过的钟辰蕾的StarStarStar站子。
StarStarStar的版头简介仍旧明晃晃写着“Forever for Jisung Park”，可上一次update新饭拍却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钟辰蕾行程跟得那么全，肯定一次都不会落下。这就意味着，他已经一个月都没有曝光了。可却也没有一个人想起来，他没有行程，没有曝光，他们组合甚至都解散了，应该也没有人关心吧。
他回忆起来，MAERD最后一次的路演，啊，那时候朴志晟还不知道这就是最后一次了，钟辰蕾顶着一头在阳光下几乎要发光的包菜绿长卷发，站在粉丝区的第一排，乖巧又笑盈盈地看他跳舞。她双手举着镜头，相机机身上还坐着一个小小软软的可爱仓鼠挂件。那是钟辰蕾特意用胶粘上去的，说怕朴志晟找不到自己，跑去看队友站姐的镜头。可是朴志晟怎么会看不到她呢？先不说来拍MAERD的人本来就没有很多，他那么喜欢钟辰蕾，怎么可能找不到她呢？
想起了钟辰蕾，朴志晟又委屈地揉揉眼眶。自己都这么没名气了，还有这么真心的死忠粉，钟辰蕾追他的时候，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吧，也不能骄傲地大方地跟别人说起喜欢的爱豆的大名，因为会被无视，甚至被嘲笑，干嘛喜欢这么糊的爱豆，搞起来有什么成就感呢？
自己真的好失败。
朴志晟想着，虽然MAERD解散得无声无息，连通稿都不会出，但是无论如何，还是要告诉他的咯咯一下吧。她作为自己的站姐，应该有权利知道他无法再当爱豆的事情了吧。追的明星息影了退圈了，粉丝起码也要有知情权吧。而且钟辰蕾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就算自己不能再在舞台上报答她了，是不是，也要告别一下。
他用推特小号戳开了StarStarStar的私信框。
9
钟辰蕾打开DM的时候吓了一跳。她的账号平时转赞评私信很多，都关掉了提醒来着，而MAERD已经没有行程了很久，她许久没登上这个号，看到这条DM已经是两天以后了。饭圈里奇奇怪怪的陷阱太多，她警惕性很高，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是不是冒充骗钱，是不是钓鱼执法，甚至是不是绑架勒索。不过也不会有人好笑到绑架了爱豆还来找粉丝要钱吧？
那边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绍，说好久不见，自己是朴志晟，不知道Star nim能不能看到这条私信，如果看到就太好了，希望我们咯咯过得很好... ...
语气还是朴志晟絮絮叨叨的语气没错，但是说的话钟辰蕾怎么就有点看不懂了呢？组合解散？自己失业？公司跑路？nh小偶像经历都这么魔幻的吗？
钟辰蕾急急地回复过去，想要问个明白，但是那边却久久没有回复。也是，她隔了一天才发现，那边也不会经常看消息提醒吧？说不定以朴志晟那个小心翼翼的性格，以为自己就直接DM已读无视关站跑路下一个更乖了呢。
钟辰蕾一着急脑子一热，就把自己电话号发过去了。
朴志晟到达钟辰蕾住的豪华小区门口时还很恍惚。和钟辰蕾的电话接通的一瞬间，朴志晟还没来得及说话，钟辰蕾的问题就噼里啪啦地砸了过来，朴志晟勉强解释清楚后，钟辰蕾还是要跟他见一面，问公司会不会限制他。朴志晟弱弱地说，我现在没公司了... ...
钟辰蕾被噎了一下，于是转移话题说外面见面很不方便，问朴志晟现在住在哪里，朴志晟很不好意思，逼不得已才说自己现在算是无家可归。就这样，朴志晟带了不多的一些行李，暂时住进了钟辰蕾家。
钟辰蕾家是个不大的单人公寓，只有她一个人住，是她爸爸为了念书不用费心租房子顺便买给她的。朴志晟坐在沙发上，手脚尴尬得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钟辰蕾点了奶茶和LadyM的小蛋糕外卖到了下楼去取，朴志晟就看着家里贴满的李泰绒和自己的海报，手幅挂毯抱枕，人形立牌代言周边，衣帽间堆满甚至都流出来的几大箱TCN和自己组合的专辑，还有好几个穿着漂亮小裙子的娃乖乖坐在沙发背上。他知道这些东西对于追星女孩来说多么珍贵，不敢随便摸随便碰，就把手放在膝盖上挺直腰板坐着，像个可可爱爱等待上课的一年级小学生。
钟辰蕾回来，热情地招呼他吃东西，他紧张的心情才稍微消散了一点。他觉得自己和钟辰蕾的关系算是挺近的，对彼此的喜好兴趣了解的很多，手也摸过，情话也说到免疫，甚至有一次饭撒活动钟辰蕾还抽中过一次free hug。但那些心动都只是舞台限定。现在他们脱离了粉丝与爱豆的衔接纽带，真正以朋友的关系独处一室，心情还是有点无处安放。
钟辰蕾开着玩笑说，别人追星都是房子塌了，我干脆是没家了呀，甚至连碎砖头都没了清理掉了耶。
朴志晟听闻，眼角down下来，撅起嘴，委委屈屈地，一副欲哭的小模样。钟辰蕾忽然慌了，她明明就是看气氛尴尬开个玩笑而已嘛！却戳到了朴志晟的痛处。她赶紧解释道，你都不当爱豆了我怎么当站姐，我追你追了一年多，现在不光你失业了，我也突然失业了，我也很惨诶！
结果钟辰蕾越解释越坏，朴志晟终于没忍住，低着头，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他边哭边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咯咯喜欢我一定很辛苦吧，是我做的不够好，是我没有成为咯咯的骄傲，咯咯以后也再也不会是我的粉丝了。
钟辰蕾没想到真的把小帅哥弄哭了，她赶忙去安慰，朴志晟真是个小哭包，她安慰了好久，安慰到最后自己也哭了起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哭鼻子，哭完又抽抽嗒嗒地吃了晚饭，因为朴志晟刚成年没多久，他们甚至还开了一瓶酒，聊了很久的天，手机放在旁边倒是一晚上都没碰一下。
钟辰蕾属于酒品很好的类型，喝醉了就会犯困，她晕晕乎乎给朴志晟在沙发上铺了被子摆了枕头之后，回到自己房间没多久就睡着了。
朴志晟却很清醒，他盯着客厅里自己海报盯了一整夜，脑子里一直在思考人生宇宙与钟咯咯，直到天快亮了才渐渐有睡意。
第二天早上，钟辰蕾是被一阵尖叫声吵醒的。 她以为家里进了什么贼，脑子还没醒过来，身体就先冲了出去。结果就看见玄关门口捂着耳朵尖叫鸡一样的李东淑和沙发上一团毯子里顶着鸟窝头的朴志晟。
本来朴志晟听见门从外面输密码的时候还在睡梦中，没来得及坐起身门却突然被打开，他睡眼惺忪，没看到来人，却听见了一个泼辣的大嗓门：“呀！钟辰蕾！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家里了！怎么电话不接kkt也不回！”
紧接着，他和开门的人目光相遇，对视了一秒，对面就开始大声尖叫。
钟辰蕾从屋里冲出来，连没穿上的拖鞋也跟着一起滚出来，李东淑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大喊：“啊啊啊啊啊钟辰蕾你家居然还有男人！！什么时候搞上的！！怪不得你一晚上都不回我消息！原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去了！啊啊啊啊啊啊你果然背着我偷偷搞帅— —”
李东淑后面的话被钟辰蕾捂住嘴堵了回去。钟辰蕾一边掐她脖子一边把她拖进屋里。李东淑听完钟辰蕾的解释，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恨铁不成钢地说：“喂...就这么个大帅哥，你还让他睡沙发？？” 她伸出辣妹标配的欧美大水钻长指甲怼了一下钟辰蕾的脑瓜：“你是不是傻，这么帅还不上你在搞什么啊！”
“我们是纯洁的偶像与粉丝关系......” 钟辰蕾在外面伶牙俐齿，却每每会在闺蜜李东淑这里失了气势。
“放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装纯，先睡啊，睡了再说！”
李东淑不追星，但她是个YOLO主义者，最近因为迷上了夜店里一个一边打碟一边说rap的dj，几乎天天去报到，千方百计想跟那个叫什么马克的人约炮，所以她觉得钟辰蕾此刻的矜持非常难以理喻。“而且你不是说他不当爱豆了吗？那你还在磨蹭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买的那些可劲几把贵的东西是不是给他买的？”
“是倒是......”
“那不就结案了，我的贵妇小公主，你就是喜欢他。没跑儿。大胆的去吧。”
随后钟辰蕾跟李东淑一起出了门。她跟朴志晟说自己出去买点食材回来给他做饭，可乐鸡翅小鸡炖蘑菇葱油拌面地报了一圈儿菜名，说自己厨艺还不错，让他可以期待一下。
后来李东淑陪钟辰蕾逛了超市，结账之前还在货架上挑了一盒安全t扔到她小推车里。
钟辰蕾瞪了一眼李东淑，李东淑性感地回了个wink：“不用太感谢我，我的蕾。”
10
钟辰蕾的中国菜料理吃得朴志晟竖着大拇指连连称赞。酒足饭饱，他们组队玩了一会儿吃鸡，钟辰蕾还给他展示了自己珍藏的李泰绒性感画报和256p大Photobook。
睡觉之前，钟辰蕾洗完澡出来，对在客厅铺被子的朴志晟说，客厅是不是没有空调，你晚上热不热。
朴志晟点点头，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钟辰蕾说：“那你要不要来屋里睡？”
朴志晟就听话地去洗澡了，钟辰蕾穿着小睡裙，躺在床的一侧，把被子拉到头顶，捂着脑袋，躲在里面紧张地咽口水。
朴志晟吹干头发出来，钟辰蕾把被子稍稍拉下来，只露出两个眼睛。她看到朴志晟直挺挺地躺在自己身边，乖得不玩手机也不说话。可是明明他们盖着两床被子，身体挨都没挨到一起呢，钟辰蕾整个人却开始从头到脚地红了起来。
“喂，你们爱豆，都不做皮肤管理的吗？擦个水乳什么的。” 钟辰蕾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盯着朴志晟的背影没话找话，气息不经意地浅浅喷洒在朴志晟的脖子上，痒得他无声地抖了抖。
你来我往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朴志晟突然翻了个身转过来。钟辰蕾的小手缩在被子里，偷偷捏紧了被角。
他们两个开始对着脸聊天。聊着聊着，未免就会擦枪走火。后来他们谁都没说话，无言地盯着对方。时间在那一刻变得很缓慢很安静，安静得仿佛能看到他眼底一片深情的湖。
钟辰蕾轻轻闭上眼睛，身子悄悄往前凑了过去，还没等贴近朴志晟的领域，嘴唇上柔软的触感就迎了上来。朴志晟的唇有点冰凉，啄了她几下，她张开嘴巴，舌尖就触电般地相遇了。
钟辰蕾紧张死了，被子都快被她从里面抓烂了，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向后靠，面前人的气息渐渐铺天盖地地压了上来。
朴志晟的吻技很青涩但很温柔，钟辰蕾被吻得渐入佳境，手松开被角从被子里伸出来，搂上朴志晟的脖子和耳朵。
男生的耳朵都敏感得很，朴志晟被碰到了耳朵，一下子恍若梦中惊醒。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做了非常越线的事情。他慌乱地起身，拿起枕头挡着下面就要往客厅回。钟辰蕾生气他居然撩到一半就想跑，一把抓住他。明明想瞪他，但眸中朦胧似春水。
她说，你怎么能亲到一半就走呢。
朴志晟以为自己犯了大错，可钟辰蕾却耐心地哄他，“没关系，你可以草分，我允许了。”
朴志晟瞪着眼睛，他太喜欢钟辰蕾了，可胆子又小得很，他说，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不敢妄想咯咯能喜欢我，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咯咯，我想让咯咯做我女朋友，但是我没办法对咯咯说出口，因为我真的很不足，我做爱豆做得也不好，但是除了跳舞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我这么失败，还想得到咯咯的喜欢，是不是太痴心妄想了。
钟辰蕾满脸通红，却气得直冒烟，明明都箭在弦上了，这人怎么还这么絮絮叨叨？
“别说废话！你还做不做？”
朴志晟光是吻了钟辰蕾，下面就已经石更了，支起了小帐篷。但是他不敢说话，就扔下枕头盯着钟辰蕾看，像一头狩猎的小幼狼。
钟辰蕾说，你再重新问我一遍。
朴志晟深呼吸了一口气：“咯咯，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钟辰蕾牵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上，闭了眼睛笑着说好。
11 彩蛋
两年后。
要是你在街上随便抓一个网瘾少年少女问，最近韩网Balibali最火的网红是谁，他们十有八九会告诉你，是一个叫朴星星星的舞蹈翻跳小哥。
他不是一般的舞蹈up主，每次更新的翻跳视频，舞姿超绝就不说了，特效都做得特别炫酷，剪辑转场还有场景也是精心设计过的，有种极致美学的氛围，拍得像mv一样，超级neo超级精致，完全大片水准。
不光如此，那小哥长得帅身材好，每个视频能换10套衣服，像是走秀。关键衣服还都贼贵，大部分都是各大时装周上前一天刚走完第二天就直接拿来跳舞穿了。所以他在时尚区也特别有姓名，每次发视频都几百万的点击量，女友粉成千上万，随便打开一个视频，开头的弹幕简直是鸡笼警告。
听说他还应粉丝强烈要求开了自己的个人频道，开始录vlog，也接接推广什么的。令广大女友粉意想不到的是，朴星星星脸蛋帅得惨绝人寰也就算了，居然还自带笑星buff，人幽默可爱，每次的推广梗都想得贼巧妙，一点都不会让人反感，反而还要心甘情愿花钱的程度，所以他刚进驻生活区就占据了顶端流量。
后来他的粉丝不光都是女友粉了，妈粉事业粉也一大堆，还天天互相掰头。粉丝们说，怎么会有这么完美什么都做得好的人呢？本来很少有人能把舞蹈视频做到出圈，甚至在生活区和时尚区占有一席之地，而且他在现实生活中也有自己的事业，开了连锁舞蹈学校。
这一切的背景是，他才22岁！22岁啊！简直是人生赢家！粉丝们纷纷表示，要粉就粉顶流，搞糊咖都没什么成就感的。
哦你问他有黑料吗？啊，黑料倒也不算啦，就是以前大家扒他背景时，曾经引起过一次比较大的争议吧。
那时候他刚火没多久，起因是有一个粉丝说去他的舞蹈学校报名时很幸运地看到了本人。那位粉丝非常开心地想要和朴网红合照，照的时候粉丝的动作有点得寸进尺，被站在一旁的女朋友看见了，女朋友倒是没说什么，粉丝却被朴网红“甩了脸色”。粉丝当时就有点生气，说自己也不是想怎么样，他怎么反应这么大，装什么纯。回家还跟闺蜜说起了这件事。
闺蜜是个追星的，接过照片一看说有点眼熟，就问这人是不是以前爱豆出过道啊？自己好像还追过，好像那时候舞就跳得挺好的了。
粉丝和闺蜜联手从头开始扒他背景，扒出了他以前的组合，以前的视频，甚至还有以前的站子，巧的是，那站子名字就叫StarStarStar星星星，版头写着Forever for MY Jisung Park。
闺蜜联想到了什么，也亏她记性好，她看了朴星星星vlog里偶然露脸的女朋友截图，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是当时她们MAERD不大的粉圈里非常著名又非常传奇的富婆站姐三星，那头发颜色，真是扎眼到没人不认识她。
她们感觉自己知道了内幕，立刻把各种线索整理成帖子，在instiz，theqoo和pann，反正有流量的大型论坛全都发了一遍，标题就直接写着：爱豆可不可以和富婆站姐私联包养？
这则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吃瓜塌房子贴一下子就靠标题赚足了眼球，点击量立刻飙升。
帖子里从最近舞蹈up主朴星星星有多火开始说起，拍了多少视频，点击量多少，有多少则出圈，最高冲上过周榜第几。但是他火了没多久就开始接软广，就有人质疑他做翻跳从一开始就目的不纯，本来嘛，翻跳视频都是要靠原唱带热度，主要目标观众就是追星族，蹭热度想火的心简直不要太明显，就差写在脸上了呢。
之后帖子开始深扒他的背景，说他以前是十八线糊团成员，歌难听造型还惨不忍睹，不过实力确实可以，所有也是有粉丝追的，甚至讲了一则他们粉圈轶事：朴星星星的一个疑似非常有钱的大站姐。为了证明真实性，帖子里还插了一小段视频，把饭拍视频里偶然拍到这位大站姐的背影和另一位自称前MAERD站姐的匿名采访混在一起。
视频主要讲这个大站姐每次去签售都打扮得像个爱豆一样，仗着自己长得好看，紫色绿色橙色的头发换着染，还故意送很贵的礼物，结果成员们都只看她的镜头；其他粉丝当然嫉妒得要死，可这个姐人又傲慢，平时都不理人的，圈内风评就很不好，但她不care，每次活动都贼能挤，还用镜头打人，不知道哪里练出来的本事，不站在第一排就不罢休；
后来组合解散，几个月之后朴星星星开始做网红，确实比他当爱豆的时候成功得多，但据说他本身家境一般，父母都在地方小县城，到底翻跳视频里那些看上去贼贵的特效和布景是花多少钱做的？穿的那些时装周独立设计师和奢侈品牌子衣服都是哪里来的？
帖子最后话锋一转，放上了一张朴星星星vlog里偶然露脸的女朋友截图，说这位就是当年朴星星星做爱豆时追他的那位著名站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位姐开的站子名字就叫StarStarStar啊！这还不够锤吗？而且现在运营朴星星星的文化传播公司法人甚至都不是他本人，到底是谁，大家心里应该有点数了吧？这还不算私联包养算什么？
这则帖子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几乎所有追星圈内甚至圈外都开始讨论这个话题。
有男爱豆铁血女友粉说这简直是偶像失格！绝对是私联！把其他粉丝的心意当成什么了？就只看长得漂亮的有钱站姐？
就是就是，要是被我知道我担这样我一定提刀去暗鲨。
果然是糊作非为啊，仗着糊没人扒吗。
有资深站姐出来开麦：散了吧，这楼里是不是都是小学生饭和屏幕饭啊，多去几次现场就知道了，这就是现实，长得漂亮爱豆就是能多看你几眼，而且去的多了，连圈内站姐都互相记得脸了，爱豆没可能不记得你啊。
有吃瓜群众说，是啊，这是人之常情吧，谁不喜欢看漂亮美女啊，我要是小爱豆，我肯定也会对漂亮站姐多看几眼吧
下面的人就反驳，楼上这位是不是没有房子啊，要是你担你能笑得出来？
甚至还有个女权圈xfxy体质的博主来转发：嘴女人的果然都是女人吧。女人们你们清醒一点，别在父权社会里把自己也当成男性凝视的主体了。这个楼明明是讨论朴星星星的楼，为什么评论全在讨论站姐可不可以太漂亮太有钱？
顺着又引来一大堆小腿毛，对啊对啊，是不是有点性别刻板印象了？怎么不见有人在网上狙去女爱豆签售会的猪蹄油腻男不打扮啊？
没错没错，站姐长得漂亮还不行了？打扮得漂亮还不行了？我看就是嫉妒！柠檬精转世吧？
没人家好看没人家有钱就乖乖闭麦努力去吧，这个世界上是有天才存在的。
讨论洋洋洒洒，评论五花八门，往哪个方向偏的都有，一时间竟分不出个高低。
还有朴星星星粉丝出来站队：
-我哥现在早就不是爱豆了，什么时候听说网红也有恋爱禁令了？
-而且星星宝本来就没有在卖男友人设啊。现在还涛他私生活的人是有什么疾病吗？
-他第二支vlog就做了Q&A，里面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有女朋友，感情稳定。
-我帮上面补充，星哥说他只会跳舞，别的什么都不会，技术方面的都是女朋友在做。这么厉害的嫂子我真的respect。
-听说嫂子是SKY的哦，好像就是学艺术的，难怪审美这么好，给星星搭配得都太好看了！
-而且本人还超级漂亮！看上面的截图，这么糊还是看上去好漂亮啊...
-星星女朋友好白，求推荐美白针TT
-楼上说什么呢，嫂子天生丽质！真的本来就这么白的！
-还有钱
-我真的慕强
-遇到这样的神仙嫂子就嫁了吧...！
-还没有人看过我哥最新一期vlog吗，我哥偷偷瞒着嫂子，做了交往400天event，好甜啊！！我真的cp粉了！！
-女朋友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啊！
-摸着小手看以前的视频好肉麻啊！我们小星居然这么会撩！孩子长大了
-看星疯狂夸她视频特效做得好的骄傲脸，真的是很喜欢很喜欢女方了
-爱情是藏不住的！
-不过现在才400天的话，倒推回去，交往的时候早就不做爱豆了吧？那这帖子也没什么好涛的了吧？
结果上传帖子的博主还特意回复了这层楼，把朴志晟当年官咖故意换有站子三颗星星logo的头像，和各种在舞台上认证这个姐送的奢侈品礼物截图照片一并贴了上去，说：朴星粉丝不要混淆视听，我说的是做爱豆当时他们应该就有在眉来眼去了哦！
结果下面评论的风向却非常令人意想不到：
-哇哇哇哇，星哥和嫂子真的好甜啊！我🍋了！小爱豆和站姐遮遮掩掩暗戳戳的爱情故事 ，我疯狂产出两万八千字cp文学！
-虽然确实有点虾仁猪心...但是kdl！kdl！
-楼上的楼上递笔！我可太想看了
-是我拥有不了的神仙爱情......
-哈哈哈星哥当年那么糊，追他也是辛苦嫂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ls瞎说什么大实话！
-什么呀，我们星这么帅！实力又好，难道脸还不是理由吗？
-我去考古了星星当年的饭拍，他真的好单纯啊，也不会媚粉，这种无意散发出的魅力实在太可爱了
-他那时候真的太小了，连卖男友人设都不会
-反正我觉得没啥问题，爱情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降临，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遇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啊，在人生的什么阶段又有什么关系呢？缘分来临的时候硬生生错过才是最难过的吧。
-前面说的有理，又不是滥交约炮，他们交往了这么久现在依旧很稳定，还一起打拼，多么楷模夫妇啊！
-星哥还说嫂子在他低落期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安慰他还帮他出主意，跟他一起重启事业
-想问问那些跳脚的黑粉，要是让你投资一个一无所有当时也看不到未来的无业游民你们干吗？
-神仙爱情我已经说累了
-没错！只要星哥和嫂子现在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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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以后，这则帖子又被顶到了论坛首页。
因为朴星星星上电视了。
-网红居然还能上地上波综艺，太牛逼了吧
-还是李泰绒主持的TY TRACK脱口秀，专访各个领域的牛人！
-啊啊啊什么！居然要上李泰绒的节目！咖位这么大啊
-TY TRACK这季度的收视率不用我科普了吧？不混圈的都知道有多厉害！简直撑起了一整个电视台
-真的！连我妈我爸我奶奶都每周守着看！！
-求科普，这位是谁？
-小哥看起来挺帅，我感兴趣了~
-把这楼看完了你就知道他有多传奇了。
-各位还记得开这楼的人是黑粉吗？
-可真行，能把黑贴变成安利贴的也是没谁了。
-问就是朴星牛逼！啊啊啊啊啊
-上面的，朴星星星Balibali主页在这里 🔗链接 不谢
-看看神仙跳舞 神仙布景 神仙特效 神仙穿搭吧
-🐥崽崽实🔥！给我冲啊！！！各位转评赞轮起来！
-我们星星宝贝 唔啾啾妈妈的小鸡仔宝贝
-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朴星妈粉还是这么能打
-有没有cp粉来一起做梦，星哥会提到嫂子吗？
-楼上断网了，预告就剪进去了，问艺名为什么叫朴星星星，好像还有女朋友首次露脸。
-惹！好xfxy！
-话说最开始扒出来嫂子的StarStarStar站子和朴星星星的艺名是我们这楼吧？
-居然要提到我们这个帖子了吗？
-什么什么？火钳刘明！
-这楼本来就够火了嘎嘎嘎
-后排合影 ！
-后排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朋友从不在朴星视频里露脸却跑这里出镜，是不是太想火了？
-？楼上是黑粉吗
-@ 空瓶大队干活了！快来卡人
-顺手举报了，踢出楼吧。
-我晕！看节目正片了吗，果然提到我们这个帖子了。
-星星说当时这帖子火了他还吓一跳！赶紧去问女朋友怎么办，自己会不会又从此息影退圈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朝被蛇咬
-嫂子不愧是嫂子，一看就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贼淡定，说没关系，放着他们去吧，黑贴红贴都会变成你的流量
-星星胆小简直出名哈哈哈
-嫂子心态也太好了，还看得这么通透。
-不觉得很有一种大将风范吗？好帅气啊呜呜呜
-我宣布嫂子是我的人生楷模！
-！！！cp粉速来集合！
-李泰绒问朴星网名有什么含义吗，朴星说因为本名里的성自己平时昵称就叫朴星星；而女朋友名字里面有一个辰字，也是星星的意思，合起来就叫朴星星星。
-这这这也太好磕了！！！kswl
-本cp粉要上天了 真情侣真的分分钟闪瞎我
-晕，所以也没提StarStarStar站子嘛...
-估计也是不让提吧，提了问题就多了
-所以嫂子到底叫什么，从始至终也没公开姓名耶
-上面怕不是假cp粉，星哥之前在vlog里喊过好几次啦，叫咯咯
-所以是辰咯？咯辰？
-啊 各位帮我回忆一下 上次扒出来朴星宣发公司的法人名字是什么来着？
-哇我懂了
-看破不说破
-真·包养爱情
-所以才不公开啊...
-低调低调
-嫂子说啦，想做男友幕后最牛逼的内助哈哈哈
-最后女朋友终于露脸了
-啊啊啊啊嫂子果然真人超级大美女啊
-好白好白好白，是小灯泡吗？
-楼上软广？
-等一下，大家不觉得嫂子全程都对朴星星星没什么reaction吗？
-我也发现了，自从上台之后一直狂盯李泰绒啊！为啥
-眼睛要黏在MC泰绒身上了
-都把我们绒绒姐姐看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这样？莫非嫂子...
-互动小游戏的时候朴星星星主动去牵她手她也没反应
-......结果她要去牵李泰绒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角虐恋？
-自MAERD组合这么糊但专辑销量都是哪儿来的之后 新的未解之谜
-嫂子不爱星哥但是爱漂亮姐姐
-这三个人坐在一起好养眼啊
-我酸了
-今夜大家都是柠檬精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