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S】【凛泉】Easy as a kiss will find an answer
预警:伊丽莎白paro
cp:Der Tod!凛月×人类!泉
Easy as a kiss will find an answer
当壁炉内的火腾起的时候,一片黑暗翩然而至。
泉将自己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又将手套取下来。雪渐渐融化,渗进地毯里。他把长靴放在门口,走到炉火前面去。然而已经有人坐在那张温暖舒适的扶手椅上了。
朔间凛月盘腿而坐,靠在椅背上,对他露出一个慵懒又甜蜜的笑容。
“晚上好呀,小濑。”
濑名泉走过去,踢了踢他的椅子脚。这位年轻的空军少校在家里原来穿着一双毛绒拖鞋。然而朔间凛月不为所动,反而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我有点儿冷,给我拿个毯子来吧。”...
预警:伊丽莎白paro
cp:Der Tod!凛月×人类!泉
Easy as a kiss will find an answer
当壁炉内的火腾起的时候,一片黑暗翩然而至。
泉将自己的大衣挂在衣帽架上,又将手套取下来。雪渐渐融化,渗进地毯里。他把长靴放在门口,走到炉火前面去。然而已经有人坐在那张温暖舒适的扶手椅上了。
朔间凛月盘腿而坐,靠在椅背上,对他露出一个慵懒又甜蜜的笑容。
“晚上好呀,小濑。”
濑名泉走过去,踢了踢他的椅子脚。这位年轻的空军少校在家里原来穿着一双毛绒拖鞋。然而朔间凛月不为所动,反而把自己缩得更紧了。
“我有点儿冷,给我拿个毯子来吧。”
“你这种东西居然也会觉得冷吗?”
“别这么冷酷嘛,你就不能假装我是个人类吗?我特意扮了个很好看的样子,最近还有小姑娘送我卖不完的玫瑰花呢。”凛月软绵绵地拉长了声音,“给我拿个毯子来嘛,小~濑。我在外面走了好久,身上还没有你那件毛呢大衣。”
泉四下望了一番,从角落里揪出一个灰扑扑的靠垫,扔到朔间凛月身上。“没有毯子给你。这东西你拿去吧。”
凛月把靠垫从自己脸上拿下来,举在空中端详了一阵,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个猫靠垫啊,小濑。”
“那不是很适合你吗。”濑名泉凉凉地说,“毕竟你觉得自己才是它生命的主人。”
他和名为朔间凛月的生物相遇在一个月前。他家养了一只黑猫,今年已经十五岁,在某个下午打开泉忘记锁好的窗户溜出了家。他沿着落雪的长街寻了一路,然后发现一个陌生的黑发少年站在家门前,黑猫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
他意图简单地道谢后就将猫抱回来,天寒地冻,它经不起再多折磨。然而少年置若罔闻,将它举至面前,轻轻碰了碰猫的鼻尖;然后黑猫便安静下来,再也不动了。
人说黑猫会给家宅招来厄运,那是他头一次有些相信这种说法。濑名泉向来是个自视甚高的无神论者,然而常常出现在他的战场和同僚葬礼上、对他微笑而他人浑然不觉的黑发少年让他感到动摇。他在黑夜潜入他家中,像一阵风溜过紧闭的门窗,攫取他的食物、热量和精力,令他疲于应付,精疲力竭。他的眼睛像是地狱的火光,对他微笑时,泉总是忍不住去想那红色是由多少生命的鲜血浇灌而成,然而他又过于懒惰而无害,有时甚至令泉错觉是他的猫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世间,回来折磨他:通过不间断的低语、微笑和一个个难以拒绝的请求。
凛月继续窝在泉最喜欢的扶手椅里,紧紧抱着靠垫,就像那是他的所有物。就像他对待这屋里的一切一样,理所当然得好似他是尊贵的王子,一切都是他的所有物。泉转过身去进了厨房,给自己冲热可可。他将双手撑在料理台上,盯着铺满雪雾的窗户。旁边机器扑扑运作着,热气一股一股地冲到窗子上,吹起泉的额发。
他感到疲惫,也感到亢奋。他们正取得接连不断的胜利,他们会继续战无不胜下去。锋利而尖锐的战意涌动在他身体里,刺破他的内脏。连日作战的疲劳积蓄在他的肌肉里,在他回到安全区域后缓慢地爆发出来,在温暖的室内,像逐渐漫上热水一样淹过他的神经。他低下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但他不能显露出来,尤其是在此刻,在另一个……人面前。
“你要喝的吗,熊君。”他拎起杯子看了一眼,“只有热可可。”
“不用了。”从客厅里传来凛月的回答,朦胧得好似快要睡着,“我对人类的食物没有兴趣。”
“那刚刚要我假装他是个人类的家伙是谁啊?”
他端着自己的马克杯,走到客厅里。椅子被占据了,但泉在闲暇时一直勤于打扫卫生,更重要的是他感到疲惫。于是他用脚扫开堆着的报纸,直接在壁炉前坐了下来。
“只在必要的时刻如此。”凛月坐在他对面,从怀中的靠垫上方看着他,“而且小濑看起来很喜欢热可可啊。能让小濑很喜欢的东西可不多,我觉得看你喝更有意思。”
他看泉的眼神就像猎豹在看自己的猎物,这让他突然不那么想喝热可可了。作为应答,泉一口气喝了几大口。
“这世界上简直没有人比你更没资格说这句话。”
“我偶尔也会想装一下好人。”朔间凛月说,突然魔术般从身后拉出一个棋盘,摆在地上,“我记得小濑也喜欢这个——要来一局吗?能赢的话,我就把这张椅子让给你。”
泉叹了口气。然而跳动的火光映在死神的瞳孔里,他天真无邪的笑容看起来非常柔软,比他心爱的扶手椅更柔软。窗外仍在落雪,窸窸窣窣。这会是个非常、非常漫长的夜晚。
他将马克杯放在棋盘边。“那本来就是我的椅子啊。你能多保持一下设定好的性格吗?”
“只在必要的时候如此。”凛月说,抱着靠垫,慢悠悠地指挥着泉,下出了白棋的第一步。
“这几天的战况想必很激烈。”在他们行棋的间隙,凛月说,木柴燃烧时的毕剥声静静地响,“我已经见过不少军队里的成员,有几个还穿着跟你一样的制服。”
“是。”泉简短地说,“马走一。”
“我好像还曾在报纸上见过你和他们一同拍摄的照片。”
“很久以前。”泉挪动车,吃掉了凛月的马。
他自己的局面已经不容乐观,然而朔间凛月撑着头,看着他,没有看棋盘:“我有点儿好奇,你们还剩下多少人?你最初认识的朋友们,有多少还活着?后进来的那些年轻士兵,知不知道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你用什么激励他们坚持下去?”
泉帮他挪动了一格棋,抬起头来看他。
“你在干什么,细数你自己的胜利吗,把我们的死亡当成你的军功章?他们加入军队是为了获取胜利并活下去,这不需要我来激励。我的任务只是带领他们。”
“别这样说啊。你太抗拒死亡了,小濑,跟你的同伴们一点都不一样。我今天接走他们时,有几人还会对我露出感激的笑容。他们已经厌倦了战斗,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每天都提心吊胆地在死亡的边缘徘徊,而脱离这一切只需要一个吻。太过简单,太过轻易,是一切痛苦最终的止痛药。”朔间凛月说,“而且,就算坚持到最后,又有什么意义呢?所有人都要死的,甚至可能在这场战争结束前就死去,而你还要挣扎着继续活着。这样努力,这样痛苦,这样孤独。”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向我重复这种废话,还要我浪费时间来一遍遍回答你。”泉厌倦地说,“因为比起那一切我更讨厌你。我憎恨放弃,憎恨逃避,憎恨作为止痛药的死亡。跟痛苦比起来放弃太过卑劣,只有最懦弱的逃兵会做那种事情。”
他将后棋往前挪动,棋子叩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将军。”他说,站起来,胜利地俯视着凛月,“快点起来,把椅子给我。”
然而朔间凛月没有动。他只是猫一般蜷在椅子里,仰望着他,露出一个奇妙的微笑。
“啊,我明白了。你又赢了啊,小濑。”
泉莫名其妙,又踢了踢椅子脚,这次用上了点劲。然而朔间凛月没有任何反应。他固执地要随心所欲时总是很难处理。“我明白了,你今天是不是又胜利了?你一定是又打赢了一场战斗,甚至是许多场战斗,即使有同伴死亡,但最终是你赢了。不,或者说,哪怕所有人都死去,哪怕你自己也葬身在战斗里——只要战斗到最后一刻,这便是你的胜利了。”
“你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哪怕你觉得厌倦,觉得痛苦,觉得孤独,也会继续走下去,因为不妥协便是你的一切,是你对抗这虚无的方式。你的人生便是不断地战斗。”他忽地抓住泉的衬衫下摆,将他往自己一拉,泉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地撑住椅子两段,才堪堪没有倒在他身上。然而这个距离也已经很近了,凛月环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亲昵地揽上他的脖子,将脸埋进泉敞开两颗扣子的领口。冰冷的吐息喷在他皮肤上,却令艳红一路烧到他脸颊。他从来不知道连死神都需要呼吸。
那他们是否也知道“活着”?
“这太了不起了,小濑。了不起到虽然你一直在拒绝我,但我还是想称赞你……了不起到我忍不住想看看你会有怎么样的终局。你不会为了爱而死,也不会用死来寻求解脱。那当你想要我的那天,究竟会是为了什么而恳求我呢?”
“我绝不会想要你,也绝不会恳求你。我会按自己的意志活下去,按自己的方式战斗,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除非我再也没有办法思考。你永远不会是我的愿望,朔间凛月。”泉左手撑在椅背上,右手用力地抓住凛月的头发将他从自己怀里拉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就算我要死,我也会在死亡之前挑战你。会由我来给你那个吻,而不是反过来。我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朔间凛月还抱着他,望着他。然后,他慢慢地、慢慢地笑起来。很随意,很慵懒,像一只猎豹注视自己的猎物。
“直到死亡让你我重聚。”他说,对泉“你闭嘴别说肉麻话”的抗议置若罔闻,“小濑说起情话来真好听。”
他突然又将他拉下来,在泉抗议之前,吻了吻他的脸颊,又吻了吻他的眼角。
“只有真正的亲吻会带走人的生命。”他在泉发怒之前说,“其它都没事的,不信我们可以多试试。”
他的嘴唇柔软又冰凉,像落在泉额角上的一片簇新的雪花。
泉嗅到他发间有火药和泥土的粗粝气味。令他惊讶的是,没有血腥气,干净得像荒凉的冻土。
“我听得见你的心跳。”他靠在泉的胸口,悄声说,像个观看音乐盒的孩子般入迷般笑起来,“这太神奇了。我想吻你,但也想让你活着。”
End
【凜泉】moonlight ghost
*暱稱是日文
今天的瀨名泉又是到了天空都拉上了暗夜的幕才準備動身回,一來是因為冬天的太陽落得早,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就是這天色了,再來也是為了準備就職,白天在校的時間被壓縮只好趁放學多自習追點進度。不過理由說來說去,其實就是一個捨不得跟放不下便能道盡。
鎖好練習室的門沒走幾步,就見走廊的遠處有團黑影縮成一圈。只有微弱月色照映的狀況下出現不明物體是很嚇人,但自從夏天以來頻繁有過這樣的遭遇,那就也見怪不怪了。
「くまくん……怎麼又睡在這種地方。」
也猜不準是不是那個人,但想著是他就壯了不少膽,泉一邊嘆氣一邊走向前,一看果然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
*暱稱是日文
今天的瀨名泉又是到了天空都拉上了暗夜的幕才準備動身回,一來是因為冬天的太陽落得早,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就是這天色了,再來也是為了準備就職,白天在校的時間被壓縮只好趁放學多自習追點進度。不過理由說來說去,其實就是一個捨不得跟放不下便能道盡。
鎖好練習室的門沒走幾步,就見走廊的遠處有團黑影縮成一圈。只有微弱月色照映的狀況下出現不明物體是很嚇人,但自從夏天以來頻繁有過這樣的遭遇,那就也見怪不怪了。
「くまくん……怎麼又睡在這種地方。」
也猜不準是不是那個人,但想著是他就壯了不少膽,泉一邊嘆氣一邊走向前,一看果然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是你啊くまくん,醒醒!不都晚上了嗎。」
地上的影子呻吟幾聲才爬坐起來伸了大大的懶腰,從睡眼惺忪的樣子看來是真的睡得很沉很沉。
「還想說是誰這麼吵,原來是小瀨。這種時間還在這幹嘛啊?」
「這是我的台詞吧?」泉雙手環胸不滿地道。「你不是吸血鬼嗎,晚上應該要更有精神吧?」
「唔……所以之前不是也說了嗎,即使是吸血鬼晚上偶爾也還是會想睡啊。」
「好啦,快站起來吧。」
泉伸出手要拉對方起身,因為熟知他不喜歡被主動觸碰的習慣所以只是停在半空中等著,等到對方也伸手碰上自己時嚇了一跳。
「喂……怎麼搞得你的手也太冰了。」泉用力將對方慵懶的身軀拉起。「所以就叫你別睡在地上了,冬天還這樣真的哪天凍死了都不知道。」
「吸血鬼的體溫本來就比較低啦。」拍了拍屁股完,伸手又勾上泉的手臂。「小瀨很暖欸,真好真好。」
泉搖搖頭忽視旁邊的人像老頭一樣的發言,一邊還是對於這完全不像活著的生物該有的體溫微妙地在意。
「普通人都是這個溫度啦。」
「哦……」
見對方無所謂地聳肩,泉嘆氣,繼續往前走直到鞋櫃前。
「說起來小瀨怎麼最近都留到這個時間啊。」
「你怎麼會知道啊?既然也都待到這麼晚的話就來練習啊,都要升上三年級了再努力一點吧。」
「我白天的時候已經很努力了欸。」
泉將鞋子從鞋櫃中拿出來,聽出對方語氣奇怪又回頭望,見他尖著嘴盯著地面。
「小瀨,我還不夠努力嗎?」
「……你最近是還蠻努力的,要稱讚一下你也不是不行啦,不過在這之前先去把鞋子換上吧?再待在這真的會感冒。」
嗯?為什麼我非得哄他不可啊?泉說完自己疑惑了一下。這傢伙平常會這樣向自己示弱的嗎?
在只有遠處亮著的昏暗燈光之下泉看不清楚凜月的表情,但因此對方紅色的眼珠顯得比平常還要奪人目光,像童話中的柴郡貓一樣,在黑暗中那清澈的雙眼狡詐地對著自己眨了幾下。
「我忘了拿書包。」
「啊?」
「我回去拿,小瀨先走吧,bye。」
說完就不見蹤影。
「……啊?」
搞什麼鬼,這傢伙平常就蠻怪了,但今天又更加的反常。
泉一邊思考著凜月突然的撒嬌是怎麼了,一邊留在原地想等對方回來,但幾分鐘過後也不見走廊的另一頭有半點聲響,於是便直接離開了學校,誰知道那傢伙是不是又跑去哪閒晃了。
隔天到了練習室又見凜月躺在暖爐中懶洋洋地滾來滾去。
「くまくん……你真的是一直睡欸。」
「暖爐放在這不就是這樣用的嗎,該動的時候我會動的。」
凜月說完,又往被爐裡埋得更深了點。
「放學後要是沒事就來練習啊。」
「嗯?小瀨都留到很晚嗎?」
「最近幾乎每天都會吧。」
「哦——小心點,夜路走多了會碰到鬼的。」
凜月瞇起眼嘻嘻地笑,泉見狀翻了個白眼。
「少嚇唬人,夏天都過去這麼久了好嗎?」
「什麼啊小瀨,不是夏天也會有怪談的,吸血鬼都能在大太陽底下行走了。」
「哦是喔。」
凜月翻了個身沒要繼續對話,泉也就打住閒聊拿起樂譜在心中暗唱等待其他人的來臨。
*
結果,今晚的練習室直到瀨名泉離開,朔間凜月都沒有出現。
影子被月光牽得長長的,泉走在長廊上用手機確認明天的行程,耳邊傳來了若有似無的旋律,讓泉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是鋼琴。泉腦海第一個浮現的想法,是學校那個聞聲卻不見人影的七大不可思議之一;再來想到的是今早朔間凜月半開玩笑的忠告──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
泉吞了吞口水,他才不信那些非科學的東西,如同他不信神也不求神,他才不信!
重新踏出步伐,泉小心警惕自己不去想那些怪力亂神,在一面打量著是否要繞路不經過音樂教室時,才注意到這旋律甚是耳熟,然後他才想起了朔間凜月。
這首曲子再二年級時常能聽凜月彈奏,雖然這樣的世界名曲也不是只有那傢伙能彈,但泉內心揣著沒由來的確信,直直地走向音樂教室。
「貝多芬的第十四號奏鳴曲。」
抵達教室果然不出所望,是凜月。教室像冰窖一樣透著絲微涼氣,而對方像是早就預料到自己會到來一樣,沒有停下演奏,哀愁的旋律在複沓的低音中細聲地訴說什麼,凜月頭也不抬地緩緩開口。
「小瀨。失聰、失明、失聲,選擇一樣能成為天才的話,小瀨,該選哪個好呢?」
撲通。
「你說話能別和天祥院一個樣嗎?」
「有這麼像嗎?」凜月嘻嘻地笑。「那我換一個問題再問一次吧。」
撲通。鋼琴聲停了下來,好像唯一給這空間注入暖流的機器也停止,泉覺得空氣又冷了些,然後對上了凜月紅得發亮的眼,不曉得是不是錯覺,尖銳的虎牙比平時還要更顯眼,那雙唇又開口。
「白晝與黑夜,小瀨會選哪個好?」
隨著溫度下降空氣甚至也感覺變得稀薄,泉抓緊了手邊的書包,重新調整呼吸。
「不懂你在問什麼。」
凜月臉上的笑容消失,面無表情地又開口。
「為了不解風情的小瀨,我就再換個問題問吧,這次的問題你一定會的。」
撲通。泉本能性地退後了幾步,他從來都沒有把吸血鬼的設定這麼放在心上過,但此時此刻眼前的朔間凜月明顯不是「人類」,那泉能想到的──非人類的、朔間凜月的──存在,那大概就是吸血鬼了。
「該怎麼做才好呢?要怎麼樣你才肯為我笑呢?告訴我吧,セナ。」
瀨名泉感覺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唰地集中於心臟,它鼓譟不已快得讓他喘不過氣來,血液加速流動卻感覺到手指變得冰冷僵硬,琴聲早已停止,卻感覺到那旋律就像月光一樣從薄薄的雲縫中透出來一樣,在腦海裡反覆埋怨著什麼。
即使是那個人回來這麼久了,每到深夜他都會想起這句話,泉的眼前變得模糊,胸口的鼓躁吵得他無法思考,甚至開始無法辨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也許這根本是自己的夢境,否則眼前的人不該是──如果是自己的夢境,下一句……
「成為我的王吧,我會成為你的王座。」
「為什麼……」
為什麼問?為什麼要問?為什麼是你?泉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說什麼,只是艱難地從顫抖的齒縫中擠出字。眼前的人張開了手臂,氣勢如同是統治這片黑暗的王。
「和我一起在沒有擾人太陽的世界裡跳舞哇,小瀨。」
最後,瀨名泉不記得自己怎麼離開那裡的,只知道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在機車上不停加速狂飆。
他逃跑了。而且這不是一場夢。
*
第二天,瀨名泉掛著黑眼圈坐在教室裡打呵欠。
「怎麼了瀨名,氣色不太好欸!熬夜看劇了嗎!」
每天精神都多到溢出來的同學守澤千秋在泉的眼前晃呀晃,原本在一旁打著手機訊息的羽風薰見狀也八卦地湊了過來。
「怎麼啦,一副被甩了的臉。」
「我又不是你們……」泉用力的嘆了口氣,躊躇了一會,開門見山地直接問起,「你們在學校有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學校不可思議的事情還不多嗎?」薰無奈地回答。
「我是說……例如原本認識的人變得好像不是那個人……之類的。」
「啊,這個我有經驗。」天祥院英智從後方走了過來。「去年有一陣子遇到涉的時候他就像學齡前的小孩,嚇了我一跳呢。」
「這樣的話這個經驗我也有,有時候朔間睡迷糊了也會突然兇得不得了,我被嚇過好幾次欸。」
「不不不,奇人的事情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吧。」泉揉了揉眉間,看起來真的是沒有睡好。「算了,我大概真的是太累做了惡夢吧。」
這時,原先一直沉默地千秋突然臉色發青地搭上泉的肩膀。
「我……我、我我有過這樣的經驗!瀨名!」
「啊?」
「不久之前的晚上,我在學校廚房遇到了あんず!」
「咦──晚上嗎?跟あんずちゃん獨處真好欸,好狡猾喔──!」
「かおくん稍微閉嘴一下。」
「但那個あんず好像也不是あんず……」千秋有些畏畏縮縮的,彷彿又再度回到了漆黑的廚房,「也許我也是在作夢……但佐賀美老師也在,所以好像也不是在作夢……」
「有點在意,你可以說得更清楚一點嗎?」泉耐住性子催促,雖然千秋怕鬼的事情也算眾所皆知的秘密了,看對方的臉色也能猜得到接下來可能的發展。
「我在晚上的廚房見到あんず,還跟他聊了幾句,他應該就是あんず,可是佐賀美老師一來,我轉過頭,あんず就不見了……不過也可能只是突然想到有事情回家了也說不定……對吧!」千秋哈哈哈地乾笑了幾聲。
「再怎麼說那個時間點突然出現跟消失都很不正常吧。」薰也感受到有點不對勁,收起嘻笑的態度。
「那……那果然,那是あんず的幽靈嗎!」千秋抱著頭,嘴裡唸著怎麼會有這種事,世界上應該沒有幽靈。
英智沉吟了一會,「不,幽靈是亡者的記憶,也就是必須是死去的人才對,那應該不是あんずちゃん的幽靈。」
「怎麼這麼認真的討論起這個話題……」薰汗顏,「去問問看あんずちゃん有沒有到過晚上的廚房不就好了嗎?」
「我怎麼敢開口,要是沒有的話怎麼辦啊!」千秋臉色蒼白,用力的甩了甩腦袋後又突然恢復血色,笑嘻嘻地又拍了拍泉的肩膀。「啊,不過既然不是あんず的幽靈的話,那天在那裡的果然是あんず本人了吧!太好了!沒有什麼不可思議的呢,抱歉啦瀨名!」
「這倒也不一定。」蓮巳敬人從旁一個插話打破結論。「雖然不是幽靈,也可能是其他的東西。」
「例如?」泉瞇起眼看向不知道何時站在一旁的敬人,有預感自己要的答案就近在咫尺。
「『鬼』有各種型態,一個是你們剛剛說的那種亡者的幽靈……」
「剛剛一直被避開不說的詞被直接講出來了呢,敬人。」
「……咳咳,或者,也可以是惡意、哀傷等負面情緒的集合體,這種狀況也蠻常在故事裡聽聞的吧?」
「那,為什麼會變成所熟知的人的樣子呢?」泉追問。
「這種超自然的東西也說不準,但既然本身沒有固定的型態,變成任何一種樣子都是有可能的吧?如聊齋中也常提到被利慾薰心的人會見到帶著錢財的美人,夜晚過去後發現只是身邊的只是白骨跟糞土。」敬人推了推眼鏡。「既然是負面情緒的集合體,那他就會是一面鏡子,會變成你認為他應該的樣子,甚至映照出你內心的負面情感或慾望。
「這種東西,你不去意識到他,他不會主動找上門的,會遇到那肯定是內心的訴求被聽見了……普遍是這樣想的。」
「……」泉沉默,想理清所有線索但思緒卻難以整理清楚。
「所以……もりっち會遇到あんずちゃん是因為希望あんずちゃん出現在那裡嗎?」薰替旁邊明顯腦袋超載的千秋提問。
「這也不好說就是了……只能說也許是吧。」
薰聽完搖頭擺手,說到底都是些無憑據的討論,冬天聊這種東西也只會變得更冷而已毫無幫助,然後就見泉猛地站了起來。
「我去一下練習室。」
「哦哦……慢走。」
沒錯,實際上只要去問本人問題就簡單許多,現在也接近練習時間,團員們應該都會在那,泉快步的在走廊上移動,然後又突然驚覺,要是那晚的人真是朔間凜月,那該怎麼辦?接著又才意識到,他其實心裡就是不覺得那是朔間凜月的,他是想去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為什麼?
泉的行動就這樣被一個疑惑給打住,朱櫻司提著一盒蛋糕睜大著眼睛看著他。
「怎麼了嗎,瀨名學長?」
「かさくん……」泉把意識找了回來,立刻就注意到司手中的蛋糕。「……不是說好了要戒掉甜食的嗎!」
「這是誤會,瀨名學長!」司氣得臉鼓鼓。「你不可以只因雙眼所見就當作真實!這是以貌取人!」
以貌取人不是用在這種地方,泉心裡吐槽,但也懶得說出來了。
「這個是要給凜月學長的謝禮。」
「謝禮?」
「沒錯,昨天凜月學長放學後指導我課業問題,因為拖到了晚餐時間我們還去了家庭餐廳。」司看起來很興奮,眼睛閃閃發亮。「第一次到家庭餐廳覺得實在是太驚人了,裡面的餐點項目好多,還能坐很久!」
「……你們待到很晚嗎?」
「是。啊,請不要誤會,我們是去學習的,我並沒有因此吃很多。」司欲蓋彌彰,又繼續做解釋。「雖然凜月學長看起來很閒,但畢竟占用凜月學長很長的時間,所以覺得這點心意是必要的,朱櫻家的孩子是很懂禮數的。」
「你們最後是在家庭餐廳解散的嗎?」
「不,因為外頭很冷又很晚了,最後是朱櫻家的司機順路載了學長回去的,讓凜月學長在那個天氣自己回去朱櫻司我也是不放心的。」
「這樣啊……」
看來至少昨晚的「朔間凜月」不是朔間凜月,泉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同時也感到有些不甘心。如果真照蓮巳所說的,那個「鬼」是反映內心的一面鏡子,那昨晚的自己簡直遜斃了。
「瀨名學長?……請不要吃醋,我是因為瀨名學長最近看起來很忙所以才沒有找學長的。」
泉先是疑惑,然後才懂司誤會了他的舉動,揮了揮手讓他快點送蛋糕去自己晚點到,司就抱著蛋糕離開了。
*
一天過去,夜晚又再度降臨。
如果說怪異現象是被他人所求而現,那自己現在就像擺設祭壇渴求著惡魔的愚昧之徒,泉是清楚知道這點的,又或者每個被怪異纏身萬劫不復者在過去都如他一般清醒又傲慢過,但他無論如何都無法不去在意,不曉得是否被那東西給迷惑了,但他堅信自己必須再見他一面。
於是他刻意在教室留到這個時間,手上的工作告了一段落,他想著:「也許『朔間凜月』會在外頭。」便往窗外一探,就見一個黑影站在花圃中。月亮恰好被雲霧遮住,但他知道那是「朔間凜月」,因為他就是這樣認知的。
當他一到花園,月光漸亮,彷彿一切都是為了引他上門到這步的安排。那人臉色蠟白,卻很襯月光很好看,一旁的積雪也被月色映得發亮。
「小瀨,已經下定決心要和我在黑夜中共舞了嗎?」
那人瞇著眼笑,眼尾拉得長長的笑。
「關於這個問題,我早就給過你答案了吧,真是不長記性。」泉感受到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但他故作鎮定。「在夜裡跳舞也沒人能看見的。」
「小瀨才是,半年下來一點浪漫的素養都沒長。」對方神情落寞,不滿似地尖起嘴蹲了下來,在腳邊捏了一顆雪球往泉丟,落在泉地腳邊。「夜裡一個人很寂寞地,嚐過白晝地滋味後更是難受得令人發狂,小瀨也知道的吧?」
「……為什麼我會知道?」泉回應,才發現自己又落入對方提問的圈套中。果不其然,對方露出了尖牙,笑得與昨晚相似。
「小瀨去年的春天就孤獨得不得了哇!」他笑嘻嘻地扶著臉龐。「接下來畢業了,也終究是要一個人面對一切,很辛苦的吧……我能懂的。」
「……」
「跟ゆうくん和國王不同,我是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くまくん的話的確不會。」泉打斷對方。「你的話我就不知道了。」
對方聽見泉搶話,也沒有慌,反而興致盎然地等著泉要說什麼。
「我們人都是要滿佈著泥巴生存下去的,雖然不跟任何人扯上關係就能不受到傷害,但那不是活著,那傢伙是這麼說的。」泉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這一次心臟的加速跟前一次的意義不一樣。「只有兩個人窩在安全的世界裡終是會寂寞的,我認識的くまくん是更努力也更堅強的傢伙,不會膽小懦弱地滿足於此的。」
「你兩年前也是這樣呢……」對方蹲在地上,眼睛眨了眨,又抓起地上的土與雪用力往泉的方向扔。「沒長進的小氣鬼。」
「欸、等……」泉這次被砸了一臉,措手不及而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等他把臉上的東西都拍掉,那人已經不在原地了,但後方傳來了腳步聲,以及熟悉的聲音。
「真是熱烈的告白呢,小瀨。」
泉聽見聲音,驚訝地回頭,又是朔間凜月。
「くまくん?是真的くまくん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我才想問小瀨為什麼翹掉練習在這裡呆坐,不是你自己問我參加課後練習的嗎?」
「啊啊……是有這麼一回事沒錯。」
凜月看見泉一臉懵,覺得對方就像是剛才在這裡做了一場惡夢,對著還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泉伸出手,泉被施力拉了起來。
保持著手握著的姿勢,凜月輕柔地問道:「是くまくん對吧?」
「……好冰。」泉反而更加疑惑,不滿地皺起眉頭。
「吸血鬼的體溫都比較低啦。」凜月見泉一臉不信服的表情,放開了手,認真的看著對方。
「眼見為憑。小瀨,我會相信眼睛所看到的東西,如果被欺詐或蒙蔽,那就只是看得還不夠清楚。」凜月停頓,又平穩地開口。「仔細看著我。」
泉看著眼前的凜月,起初還有些難以分辨,但注意到了這次的凜月鼻子跟臉頰都被寒風凍得透紅,唇邊也和自己一樣隨著呼吸起伏吐出白霧,才終於排除掉心中的疑惑。
同時凜月也瞇著眼認真的觀察著泉,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覺得自己在這樣慌亂又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好像真的什麼都會被看透,擺了擺手尷尬的往前走。
「雖然不知道小瀨到底剛才在跟誰爭執,不過有個忠告要和小瀨說。」
凜月輕快地跑跳到前方地涼亭內,撫過有些結霜的石桌,在涼亭內坐了下來。
「不知道軟弱而執意往前走的人只是有勇無謀的傻瓜;小瀨一直以來都深知他人的傷痛,很溫柔、也不傻,但偶爾真的蠻笨的,所以覺得趁這樣的夜晚還是要跟掛著黑眼圈看起來累透了的小瀨提一下。」
「有什麼話就快說。」
這傢伙到底從哪裡開始聽起的?泉感到臉頰都因羞恥而有些發燙,深吸了幾口冰涼的空氣來降溫,才又跟上凜月的步伐走到涼亭內。
「每個人的衣櫥裡都藏著一隻鬼。」凜月緩緩開口,仰著頭注視著月亮。
「再堅強的人都是。你也是。」
「什麼啊……」
「要你別這麼逞強不服輸的意思啦。」凜月咯咯地笑了出來,泉被感染到表情也緩和了不少。
凜月的眼睫毛從這個角度看起來特別的長,眨呀眨的看起來閃閃發光,時間彷彿都跟冰透了的空氣一樣凝結在這個夜中,泉看著這畫面悄悄地想。
「堅毅的鋼鐵雖要高溫才足以熔化,但是小瀨……」
「嗯?」
凜月一把拉起泉的手站了起來。
「感到疲累或心慌時,只是聽你說說話的話我還是辦得到的喔?」
泉被凜月牽著,疲勞的大腦讓他覺得自己似睡似夢,他們在皎白的雪地上留下凌亂的腳印,像是跳了一首華爾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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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衣櫥裡都藏著一隻鬼,是轉用於英文的諺語「"Everyone has a skeleton in his closet. " 人人都有不可告人之事。」
因為凜月節分時提過的鬼是惡意跟悲哀的負面情感,所以想想覺得也能說成每個人都有軟弱醜陋之處,他會被藏在衣櫥裡面有時候藏著就自己也會忘記,那些可憎可怕的其實都是自己的。
希望故事沒有看起來很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