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努力变强鼠鼠子 努力变强鼠鼠子 的推荐 skyrrel.lofter.com
凝固春天

一些闲话(关于近锋,银灰和yyx)


独冷

    上周新买的40期通行证到了。午休时我在桌边慢慢拆盲盒,挺巧,打开第一个就是精二乌尔比安。

    想想当初我还不怎么喜欢乌尔比安呢,觉得立绘有点怪。

    不过也是很久前的事了。

    湖蓝亚克力板在光里很好看。我把它单独挑出来,和五周年的银灰不融冰徽章摆在一起。

    阳光下两个亮晶晶的白蓝色影子。我的老朋友。

    ...


独冷

    上周新买的40期通行证到了。午休时我在桌边慢慢拆盲盒,挺巧,打开第一个就是精二乌尔比安。

    想想当初我还不怎么喜欢乌尔比安呢,觉得立绘有点怪。

    不过也是很久前的事了。

    湖蓝亚克力板在光里很好看。我把它单独挑出来,和五周年的银灰不融冰徽章摆在一起。

    阳光下两个亮晶晶的白蓝色影子。我的老朋友。

    过几天可以再买一对赫德雷回来。

 

    大概不到两个月前的某天,我呆在伊颜轩直播间学习怎么打紧急冰川期。他在那里想轴,弹幕就自顾自聊起些漫无边际的事。聊着聊着慢慢又回到萨卡兹肉鸽的近锋构筑问题。

    还是老生常谈的银玛辩经。我有时觉得这个话题实在很奇妙,在这么多年过去,输出反隐攻击范围等等几乎所有优势区间都被割裂后,银灰依然能在一个人手里活起来,反向优化掉所有后来者,再次说出那句“你为何来到这里”。

    冰川期对银灰初始队没什么难度。伊颜轩轻轻松松打了个无漏通关,说:“这不随便打吗?”

    “不是,是谁说银灰看不懂冰川期的啊?”

    声音还挺大。

    【不知道】弹幕马上接话,【我没说过】

    【玩玛恩纳的说的】

    【前两天还有人近锋玛开死这关了,小玛说话!】

    【别说话了,老玛厨子打过来又得辩经】一位有故事的观众说,【上午看见玛厨激情开麦辱骂我看傻了】

    “什么什么开麦辱骂?”伊颜轩总能在一堆弹幕里精准捕捉到最有讨论度的那一条,不得不说实在专业,“谁谁谁谁,哪个玛厨?什么东西?”

    一想到能跟人辩近锋就心花怒放。 

    【嗯……刷到一个视频,评论区里】

    弹幕可怜巴巴的。想回答又不敢扩大战场。

    “骂什么……等一下,别告诉我是骂银厨啊我靠,别告诉我是银玛大战。不要不要——”

    笑得还挺开心。

    【就是银玛大战啊】

    后来到底没问出那个视频究竟是什么。大家聊啊聊,有人说,他要是不玩银灰的话估计大家就都玩玛。

    “他?”伊颜轩又看见了这句,但没明白,“他是谁?”    

    【是你】

    “我?哦,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玩银灰的话,萨卡兹肉鸽的银灰大概就像萨米一样没人在意,默认不讨论。”

    【嗯】

    他笑了:“我觉得……很有可能啊。”

    是很有可能的吧。

    很多人都知道,在一个二次元塔防游戏里,有一个很有名的角色叫银灰。

    他是这个游戏里最早的反隐,最早的大范围地面歼灭,最早的“肩宽”,近卫王朝第一位持剑人。

    雪豹踏尽冰雨长风,登顶强度的王座。

 

    “暴雪呼啸,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这!就!是!真男人的肩宽!”

    “只要银灰开出技能,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站在强度至上的第一排”

    是我见过的话。

    ——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只是时光走啊走。

    他被慢慢搁浅在遥远的冰原,目送更新的,更好的后辈从眼前疾驰而过。玛恩纳,伊内丝,曾经的优势区间被一刀刀如此安静地瓜分。

    不再有声音为他讲话了。爱与恨的尽头都是遗忘。    

    雪豹守着冬夜寒灯,做一个孤寂的长梦。

    时光一直走啊走。

 

    “银灰厨子闹麻了天天碰瓷小玛”

    “小玛都快被益达压死了还惦记银灰呢,看伊颜轩看多了”

    “除了伊颜轩谁用银灰?伊颜轩自己都被打脸了。仙术杯除了他几个人抓银灰”

    都是我见过的话。

    “银孝子又在吹他爹。看看仙术杯老马抓率清醒下”

    人们的爱恨实在丰富。我根本谈不上什么厨子,对银灰的好感完全来自不融冰以及从伊颜轩那里学到的银乌银灰双重剑。

    我只是喜欢伤春悲秋而已。

 

    银老板在第五年等到了一个很好的模组。加了白值,加了输出,加了整个游戏里最珍贵的减再部署。

    他坐上黑石的高座,苍鹰栖在肩头。

    还想再上一次战场吗?

    但是大家再不回头看他,只说:要不抓伊内丝吧,补足一下玛恩纳。

    —— 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故事仿佛只能这样,迟暮的英雄带着还算体面的最后一眼,茕茕走向遗忘。

    银灰呀。

 

 

    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

    甲第纷纷厌梁肉,广文先生饭不足。

 


 

同襟

    【主播是银灰的开发者】

    后来,在那个银玛大战话题结束的时候,有弹幕这样说伊颜轩。

    是的,但不完全如此。

    他们互相拯救彼此于水火之中。

 

    前段时间游戏社区里有些讨论数值焦虑的二创蹿红,我偶然刷到,看了眼评论区。

    有人哀叹自己是银灰厨,可惜随着强度更迭,现在肉鸽近卫券溢出了也不想再抓。

    触景生情,实在痛苦。

    有回复告诉他萨卡兹近锋里银灰很强,完全可以带队。

    人海茫茫,那条评论已经找不到了,但有句话我记得很清楚。

    “可能这么说很惊讶,虽然是银灰厨,但我玩肉鸽近锋的时候抓的其实是玛恩纳和乌尔比安。”

    唔。

 

    没什么惊讶不惊讶。或许这才是多数人真实的样子。谈爱不能以爱平山川,言恨又不敢因恨迎万难。

    我们都这样,永远在不够纯粹的爱与恨里,把故人亲手埋入尘埃。

    然后说,我很遗憾。

 

    银灰从来不特殊。

 

    唯一特殊的是,在2024年七月,来了个伊颜轩。

    那是同样茕茕孑立的伊颜轩,把银灰从尘埃里找出来。

    他说,银灰是近锋版本答案。

    看客们对此嗤之以鼻。说不过是故人过气后哗众取宠的妄想。

    他不信邪,很多相信他的人也不信邪。于是伊颜轩带着本该被遗忘的银灰和被说赔钱货的佩佩,一场一场亲手打完银佩百战。

    胜率好像有95%?准确数字我不太记得。

    但是没用,都没用。看客说凭什么烧水局不算在百战范围内,凭什么必须二构开,说强度菜就是菜,你百战打完又怎样,里面有多少假账,我不用翻录播就知道。

    于是后来(dlc2之前)伊颜轩不再强求二构。开局拿到什么算什么。

    不明所以的观众问他不用烧水吗。他说,最好烧吧,但我不被允许。

 

    从萨卡兹肉鸽开始到dlc1,从博卓卡斯替到奎隆,从佩佩到乌尔比安,后来在无尽质疑声中诞生的四结局战车解。

    伊颜轩还在用,还在用银灰。

    像一个人从泥淖里亲手捧起一颗星星,大声说,我要把它挂到最高的山顶上去。

    在那之前,他绝不离开。

 

    雪豹遇见知音,再度踏上战场。

    在强敌压阵时,冰蓝雪霭中,它成百上千次,回头向他望。

    “有什么想法。”

    “决定了?”

    “我接受。”

    声音轻如鸿羽,词眼重若千金。

 

    我知道很多人对你很不好。但不要害怕,不要动摇。

    因为星星记得你。它会和你一起向前去。

 

    伊颜轩在2024年的一个冬夜参加了仙术杯粽队海选赛,要打从来没有练过的近锋死仇。

    他很焦虑,焦虑到反复说近锋死仇很菜,说没有国王套没有金杯输出肯定不够。

    要调整构筑吗?近卫里强力输出手倒确实很多。

    但到了比赛那一天,他还是毫不犹豫选了近锋死仇银灰开。

    雪豹静静看着他,不说话。

    【决定了?】

    伊颜轩点下夺路而跳。

    —— 我们并肩走过这么长的路。

    —— 再打一场吧,我的老朋友,无论结果如何。

    【我接受。】

 

    那场海选赛的结果大家都知道。

    “我靠……真给我杀了。”

    我还记得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那么惊喜。

    以及粽子那句:“低估佩神。”

    伊颜轩是个特别不信邪的人。所以哪怕太多人嗤之以鼻,也要带着本该被遗忘的银灰和被说赔钱货的佩佩,一场一场亲手打完银佩百战。

    但人心里的成见是高山,看客们并不因他的努力而改变轻蔑。

    好吧,没关系。

    因为在2024年11月25日,那个决定命运的冬夜,他们来找他了。

 

    “在那些不见天日的往昔,谢谢你和我们站在一起。”

    “你要赢吗?我来帮你。”

 

    我曾见灵猫与雪豹并肩而立,漫天黄沙里一记一记将阿那萨之主锤杀。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银佩百战,没有一场是白打的。

 

 

    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鬓如丝。

    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襟期。

 


 

不复疑

    “如果没有我的话,萨卡兹肉鸽大概不会有近锋银灰开这个流派。”

    在我已记不太清的某一天,伊颜轩曾这样说。

 

    他带银灰测试百战。

    他带银灰赢了近锋死仇。

    他带着银灰,在仙术杯打出美愿3500+。

    很多人说他是“古典近锋派”。

    这个称呼实在微妙,我能品出其中蕴含的调侃味道。

    “2024年了,还在用这么老的干员啊,伊颜轩。”

    不过看看银灰绝活哥也不错,厨力嘛,大家都懂。

    ……其实伊颜轩强调过无数次,他不是谁的厨子更不是谁的黑,在近锋这里,他只看强度。

    伊颜轩从来都是强度党。他只是比包括许多厨子在内的许多人,更相信银灰一点点。

 

    我究竟要如何才能解释,银灰是真的很好用。

 

    “伊颜轩是真拿自己当银乌代言人了。他就非得玩那套,较什么真”

    “反正没初动银乌我是绝对不抓”

    “总伤回转幽默完了。出了伊颜轩直播间谁说银灰大于玛恩纳”

    人们似乎偏不承认银灰,也偏不承认他。

    哪怕他们曾在赛场打出美愿3500+。

    命运呐。

 

    一月初萨卡兹肉鸽开了dlc2。

    我说过伊颜轩那天在直播时把几个负面藏的数据调出来,和观众一起一个一个看,看到最后只剩下叹息。

    “-20。还有个三千甲。”

    “这近锋……”

    他近乎绝望地说。

    “-20的话,那银灰废了呀。”

    这是伊颜轩对银灰说过最重的一句话。

    【老大我们近锋是不是完蛋了】

    【放弃银灰吧,该投奔玛恩纳了】

    全世界最喜欢回弹幕的主播没说话。

    他只埋头默默推图,当晚用银乌近锋首通了五结局魔王兔。

    说来惭愧。那个时候我确实以为,这就是银灰的最后一舞。

    我不觉得会有第二个人像伊颜轩一样在意银乌。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连他都放弃的地步,银灰这颗从尘埃里站起的星星,大概再不会有高悬天顶的时候了。

    可是谁都没办法。命运好像总是不太善待他。

    近锋,银灰,伊颜轩。

    命运呐。命运多可恶。

    你要认命呀。

 

    ……不可能。

 

    从那以后伊颜轩开始没日没夜地苦练。大家说银乌最怕-20,他就趁着种子系统专打-20摸轴。大家说近锋看见戈渎就要重开,那时候boss转阶段不削甲的bug没修,他就只练三千甲245道中抓位和运营。Dlc2初期霸迩萨狂言代码出错,拿到以后我方全员无敌,有人跟伊颜轩提起这个刷角标很好用,他说哦那先躲着这个东西走。

    “无敌有什么用,耽误我训练时间。”

 

    都是苦练,只有苦练。在观众面前,在自己面前。在旁人看见看不见的许多许多天。

    从“和戈渎呓语不共戴天”到“三千甲也就比魔王残片强点吧”,谁都不知道伊颜轩究竟见过多少穷局死过多少次。

    大家只看见他在直播时,轻飘飘的那句:“非轩神打的近锋看见-20三千甲要退,那没有问题。”

    “近锋现在对我来说是轮椅,实在简单。”

    “如果你不服,来找我打。”

 

    那是突击战术分队最骄傲的执旗者。

    他有最不怕三千甲的近锋,和最不怕-20的银乌。

    他从未像人建议的那样放弃银灰。

    在所有人都大喊近锋没救了的时候,说,让他来找我打。

 

    伊颜轩好像经常这样,茕茕一身,走在证道的长路上。

    证银佩的道,证战车的道,要用四连胜接六连胜再接六连胜告诉所有作壁上观的看客,近锋永不消亡。

    一定要这样吗。

 

    【重辅有限定,术特有烛煌,老大救救近锋吧】

    【狙医术特重辅齐聚兄弟杯,猜猜是哪个分队没有被邀请?】

    【主播,外面还在说近锋看见三千甲-20就要重开】

    【主播主播,近锋都要变最弱职业队了】

    你看,何苦。

    【为什么不顺从他呢】

    【行行行近锋就是最弱职业队好吧,都让让我们】

 

    你知道人心里的成见就像高山。他们太难因谁的努力而放下轻蔑。

    在银灰踢掉伊内丝抓位,打赢职业队死仇,砍下仙术杯3500+后,世界改变了什么?

    人们只会笑着道一句古典近锋银灰绝活哥,心说厨力嘛大家都懂。

 

    —— 伊颜轩曾强调过无数次,他并不是谁的厨子更不是谁的黑,在近锋这里,他只看强度。

    伊颜轩从来都是强度党。他只是比包括许多厨子在内的许多人,更相信银灰一点点。

 

    何必自苦。

    看客会像认可银灰一样认可近锋。

 

    但伊颜轩是个不信邪的人。

    除了近锋和自己,他谁也不信。

    小粽杯要来了。

 

 

    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

    忘形到尔汝,痛饮真吾师。

 


 

 

 

沉沉

    在伊颜轩练过的无数场近锋里,小粽杯初赛决赛算是比较典型的两类。

    前者是比较下限的穷局,后者是还算可以的小胡局。

    不过两把加在一起,也就一个树洞而已。

 

    那两场比赛我现在还会偶尔回看复盘。之前从没想过能有穷到战车都出不起要抓刻刀斩奎隆的局。比赛前明明练了那么多245连打,明明早就合了巴别塔一路带在身上,却偏偏是奇观大特堵门不得不去145保通关。

    打过一结局上到六层后,伊颜轩看着地图上唯一的紧急作战,说:“得拿金杯投币,不能贪紧急了。”

    刷新,作战变成了不期而遇。幸而还剩着一构和死魂灵。

    他笑了一下,声音好像叹息。

    刷新,得偿所愿。

    谁都知道,这把已经过了。

    但谁都知道他不甘心。

 

    伊颜轩永远欲壑难填地追求胜利。

    在这一点上,他始终如一。

 

    初赛结束后伊颜轩排在总榜第四位。前五四个点刺里一个近锋实在格格不入。

    粽子发弹幕给他:“近锋王朝准备决赛吧”。

    他说,没问题。

    而后在决赛前打了一堆逆天毒种。

    其中有件事我印象很深。小粽杯那时刚好危机合约开放,有人说全世界都是合约,只有这个直播间还在集。

    【主播不打合约吗?】

    “不打。”他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不可能在打合约的同时有效训练肉鸽。”

    “而且合约这玩意,狗都不打。”

 

    伊颜轩还在苦练近锋霸迩萨狂言。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说,我还是不够强。

    【什么时候算练成呢?】

    “等我打出十连胜的时候吧,或许。”

    【不觉得很枯燥吗】

    “还好。”

 

    你知道欲壑难填地追求胜利意味着,你不能懈怠,不能分心,要不停地练习,不停地练习,直到可以时时刻刻对一切保持警惕,将平稳前行与刀尖舔血同时把控在掌心。

    你要像狮子搏兔,亦出全力。

    这样好像太极端,太枯燥,也太痛苦了。

    但他说,还好。

 

    我想这样一个人,配得上此后决赛里所有珍贵的幸运。

    三层歌利亚前空降天灾,抢商店二面长生者王命,四层假想对冲后接年代断层,五层姗姗来迟的树洞,鏖战四十分钟成功做到仅仅-1的三级蛋魔王兔。

    每一战都当成最后一战来打,每一分都当成救命的一分来拼。他盯着那个“2107”,讲,我不知道能不能超过啊,2100分。

    我不信,许多弹幕也不信。

    不要存那些无谓的幻想,你的对手是蓝图死仇。

    【没事没事,打得很帅】

    【没机会】

    【没事,我们近锋已经王朝了】

    随别人去说近锋完蛋救救近锋吧,你已用行动证明,近锋依然鲜活。

 

    “多少?”他没注意那些安慰,一个劲儿问,“多少多少?”

 

    【好像比yyy高一点点】

    我看到这么一句话。

    ……什么?

    【赢了!】

    ……谁?

 

    【3100!我们是冠军!!!】

 

    “反超了吗?反超了?”

    “三千一吗?最高分?”

    我听见伊颜轩的笑声。


    那样的笑声啊。听着几乎要让人落下泪来。

    冠军。

    近锋,银灰,伊颜轩。

    我们是冠军。

 

    —— 随别人去说近锋完蛋救救近锋吧,你已用行动证明,近锋依然鲜活。

 

    “凭什么。”

 

    银灰,晓歌,赫德雷,耀骑士。

    谜图,刻刀,寻澜,乌尔比安。

    他们在结算页面长久地停留,神色倨傲,平静无波。

 

    “有谁配来救我?”

 

    伊颜轩打完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刚好元宵时候。我躺在床上睡不着,推门走到院子里,又不懂自己要干什么。

    春夜清冷。

    西府海棠枝头挑着灯笼,被灯一照就泛起金色的光。

    彻底没有遗憾了,关于那些我自己都嫌荒诞的梦想。

 

    哪怕是机缘巧合又怎样,哪怕从此再没有第二次又怎样。哪怕必定有人说,强的只是伊颜轩,那又能怎么样。

    在萨卡兹肉鸽里,在生命的某一刻,他们登顶万神殿最高的石阶,证明近锋可以比蓝图更强。

    踩着尸山血海,命数无常。在小粽杯赛场上,一样是萨卡兹肉鸽dlc2,一样是18难245连打通关。

    这次,我们近锋,比蓝图死仇更强。

 

 

    清夜沉沉动春酌。

 


 

    好像从小粽杯那场胜利之后,大家开始转变对他们的态度。

    近锋,银灰。

    我说不清究竟是不是错觉。

    伊颜轩那句“近锋是ban维第一职业队”好像终于被人听到了。我渐渐在越来越多的地方——NGA,贴吧,其它up主的弹幕评论区——看到属于近锋的声音。

    他们说银乌并不会吃了-20三千甲就废掉。

    说银灰反隐减再部署真的很厉害。

    说伊颜轩的熟练度就该得冠军。

    有人说,近锋是真王朝了。

    “现在近锋不已经是ban维第一职业队了吗?”

    有人说,有人说。

 

    近锋,银灰,伊颜轩。

    在于暗处孤身经历无数死亡,为后来者证得一条可行的道路后,这个世界开始爱你。

 

    “近锋也配跟术特比,打个三千甲看看实力”

    “你近锋从银灰42强到萨米锏玛伊,怎么刚还半年债就受不了了?”

    “又是个落地大杯的近卫,哈哈大笑”

    “只有银厨头子yyx嘴硬银灰强”

    ……

    “近锋真王朝了

 

    有一个漂亮的结果就够了,有比赛夺冠的风光就够了,有能打能扛的乌尔比安赫德雷就够了,有便宜到只需30希望的近锋构筑,那就够了。

    大家都太愿意为胜利者送上高歌。

    至于你们,至于你,曾经怎样被嘲笑,被贬低,被不明所以的局外人践踏到泥里,他们并不在意。

    凭什么笑你?凭着狙医有维香电狗,术特有御械妮罗,重辅有烟花寒克,扣挠洁哥。

    你近锋又有什么理由不算弱。

    忍受吧,认命吧。从近卫王朝到萨米锏玛,如今就是你近锋还债的时候。

    我有时会想,在这些人里,有多少曾说过“只要银灰/玛恩纳开出技能,一切都会好起来”。

    又有多少曾在弹幕写下那句“我站在强度至上的第一排”。

    —— 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

 

    有人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从这种意义上讲,近锋似乎确实太难走到末路。从近卫王朝到萨米锏玛再到银灰双重剑,它从未离开过风暴中央。

    他们从神坛跌进尘埃,听着观者嘲笑。

    又从地狱里生生爬起,行至天下无双。

    为何关于近锋的所有都极致。

 

    就像一桩鬼故事。

 

 

    清夜沉沉动春酌,灯前细雨檐花落。

    但觉高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

 


 

万古

    上个月月底伊颜轩去参加通天资格赛,外服还没开萨卡兹肉鸽,国际赛要打萨米。

    回到萨米的伊颜轩也没忍住抓银灰。

    “银灰的展开能力很强啊。”他瞧着银灰冰蓝的特效,“18费,落地就有平a阻挡,真银斩时间还长。插拔补真空期很好用。”

    失与得转进紧急乐理之灾,他定睛一看:“哎呀这国度,玛恩纳位置又被黑了——”

    “还好没带玛恩纳。”

    说完,乐颠颠地把脆皮银老板放到红门口,被怪锤死了。

    “我靠!”

    【银灰小玛综合评分3.0!!】

    弹幕笑着大喊。

    “对不起!我是银黑”伊颜轩也笑着道歉,“应该早开锏技能战栗,我的我的。”

    或许在强度要求不那么苛刻时,人也会放任一点点感情跑出来。

    我当时就又想起小粽杯完赛的那个晚上。他和粽子余余银连麦,还没讲两句话就开始问:“你们看这个银灰,如果换成玛恩纳的话,效果会怎么样呢?”

    粽子笑:“没有银灰减再部署,五结局一图阿米娅好像转不回来。”

    “对对对。”伊颜轩很开心,“而且你看我完全不出伊内丝吧。”

    【受不了了还在黑玛】

    “这是!事实交流!”

    【等回萨米就变成菜鸟小银了】

    【回萨米还敢诋毁黄毛吗】

    你别说,还真干了。

    伊颜轩当然从来都是强度党。但他从来也不介意,在自己心中有数的时候,带银老板打一把很帅的萨米近锋。

    然后对人说,你看,银灰很好用吧。

 

    那是走过整整五年,至今还依然并肩的故友。

    银佩,银乌,银灰双重剑。

    海选赛,仙术杯,小粽杯。

    就这么跌宕地一路向前走。一而再,再而三,无数次拯救彼此于水火之中。

 

    “只有银厨头子伊颜轩觉得银灰强。”

    “现在近锋最主流胜率最高的构筑是伊颜轩那套银灰双重剑。”

 

    时光走啊走,走啊走。

    我知道这些终将被遗忘。萨米,萨卡兹,以及某年某月于小粽杯夺冠的银灰双重剑。

    依然会有更多更出色的后辈疾驰而过,直到某天玛恩纳伊内丝也变成故纸与砂石。

    命运无可抗拒。

    但从此旁人见我,都会想起你的名字。

    笑着说,伊颜轩是粥区最忠实的银灰派。

    这是我赠你的不朽。

 

    ……

 

    现在是2025.3.8,凌晨00:19。

    我敲下这行文字,耳机里starset还在唱着Monster。

 

    “你是我血管里跳动的脉搏。”

    “你是我舍身奔赴的战斗。”

    —— 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梁州。

 

    “我的灵魂与年华,看起来都只是为你所用。”

    “谁能想到空虚竟如此冰冷?”

    —— 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

 

    在深红帷幕后,幽蓝冰海底,风雪深处,史书尽头。

    大漠风暖,北地天寒,骨入海渊,余烬迷眼。

    战士依然举起长剑。

    “我就站在这里。”

 

    “你能改变我吗?”

 

 

    名垂万古知何用?

    生前相遇且衔杯。

 

 






——————————————

近锋,银灰,伊颜轩。

他们实在有很多很好的故事。

不抓紧记下一些,就太可惜了。

 

 

 

 

 

 

 

 

 

 

 

 

 

 

 

 

 

 

 

 

 

 

 

 

 

 

 

 

 

 

 


GoodMidNight
得知雪王做hp测试的守护灵是狐...

得知雪王做hp测试的守护灵是狐狸后实在是手痒难耐、


得知雪王做hp测试的守护灵是狐狸后实在是手痒难耐、


Silent然

【乌歌】杂谈:从《神曲》到阿戈尔

完整版一直被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全是纯论述,本来全文有2.5w字,但是现在只能发一部分出来orz不过放出来的部分应该是能看懂的。


前言

 欢迎您点进这篇杂谈,在阅读正文之前,请您务必耐心阅读完前言。

【基本提示】

1.本文正文部分约2.5w字,图很多,信息密度较大,请酌情阅读安排您的阅读时间。本文不开放转载,谢谢配合。(原因后述)

2.特别鸣谢@枪杀红花衣老师与我交流。如果没有枪杀老师,这篇文就不可能写出来。

【关于本文】

1. 本文只是想给大家嗑乌歌CP、了解乌尔比安与歌蕾蒂娅提供一个新的视角;本文的初衷不是考据,也不敢自诩考据,更不敢与正八经的......

完整版一直被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全是纯论述,本来全文有2.5w字,但是现在只能发一部分出来orz不过放出来的部分应该是能看懂的。


前言

 欢迎您点进这篇杂谈,在阅读正文之前,请您务必耐心阅读完前言。

【基本提示】

1.本文正文部分约2.5w字,图很多,信息密度较大,请酌情阅读安排您的阅读时间。本文不开放转载,谢谢配合。(原因后述)

2.特别鸣谢@枪杀红花衣老师与我交流。如果没有枪杀老师,这篇文就不可能写出来。

【关于本文】

1. 本文只是想给大家嗑乌歌CP、了解乌尔比安与歌蕾蒂娅提供一个新的视角;本文的初衷不是考据,也不敢自诩考据,更不敢与正八经的考据文相提并论。

2.本文富有诸多内容都含个人推测的成分(尤其是第五大板块),已经充分做好了被官方背刺的准备,不保真、不保准,猜不中是正常的,猜中了那不胜荣幸;因此请不要拿我这篇东西出去带节奏,并且婉拒时空警察。(这也是不开放转载的原因)

3.因为本文在结论层面有很强的“乌歌”指向性,所以打了乌歌tag,标题也做了相应标注,方便大家辨认;之所以打单人tag和原作名称tag,是因为文章内容系该人物及作品相关。

4.本文不推荐哪些人阅读:如果您极度排斥乌歌CP、深海猎人阵营,那么建议您现在就退出。如果我在评论区发现您的“底层逻辑”是前句所写的那样,我会像拒绝不礼貌、不文明用语一样,拒绝交流并且直接拉黑。

——以上,请确保您仔细通读并全部接受,再往下阅读,谢谢。


一、阿戈尔原型推测

我所推论的一切都要从对阿戈尔原型考据的拓展开始。我将在下文总结我所推测出的阿戈尔的三个现实国家与地区原型:古罗马、北欧、南欧意大利(除西西里)。

(一)古罗马

阿戈尔的原型之一是古罗马。

这个推测的依据很多:国土广阔的疆域、执政官制度、“斗智场”与古罗马斗兽场的对应、“阿戈尔特别映像”最后的罗马数字、《大地巡旅》阿戈尔篇中的古城“赫库兰尼姆”在现实中是古罗马的海滨度假胜地……

因此“古罗马”这个原型应当是为人熟知且没有异议的。

(二)北欧

阿戈尔的原型之一是北欧。

因为阿戈尔的官方外文“Ægir”采取的是北欧写法。且阿戈尔社会的高科技、高生活、高社会福利,与当今的北欧国家(如挪威等)有一定程度上的类似。故笔者认为北欧的历史社会风貌被YJ“瓜分”给了阿戈尔和萨米。

(三)南欧意大利(除西西里岛以外的地区)

除了以上两个为玩家所熟知的原型,笔者认为阿戈尔还有一个原型:南欧意大利(除西西里岛以外的地区)。

我知道提起“原型意大利”,很多人一定先想到的是叙拉古,但就目前官方放出的信息而言,可以明显看出:叙拉古的社会风貌与“意大利黑帮文化”联系紧密。而“黑帮”只是意大利历史上由于特殊的时代环境和特殊的社会环境所孕育出的产物,百度百科显示,意大利的“黑手党”主要起源于西西里岛(属意大利)及科西嘉岛(属法国)。所以叙拉古的原型应当是意大利西西里岛地区,以及意大利历史上那一段特殊的“黑帮岁月”。

正如著名导演科波拉以意大利的那段“黑帮岁月”为故事背景,拍摄了经典的电影《教父》,意大利是否还有其它特殊的、值得演绎与纪念的时代与地区呢?答案是确定的:历史上著名的文艺复兴,其发祥地就是意大利的佛罗伦萨。

而阿戈尔,对应的正是文艺复兴前夕的南欧意大利(除西西里外地区)。下面笔者将从现实关系与“neta对照”两个方面进行阐述。

1.现实中的意大利与古罗马之关系

上文已经总结过:阿戈尔的原型中有古罗马。而现实中意大利与古罗马的关系本就十分紧密。笔者在百度上以“意大利语古罗马的关系”为关键词,查到如下资料:

“意大利与古罗马的关系非常密切,可以说古罗马是意大利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意大利是古罗马发源地,其首都罗马不仅是古罗马帝国的发祥地,也是意大利最大的城市和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罗马城拥有丰富的历史遗迹,如罗马斗兽场、万神庙等,这些遗迹见证了古罗马的辉煌历史。

“尽管古罗马帝国在公元476年灭亡,但其文化和影响在意大利延续至今。现代意大利在许多方面仍然保留着古罗马的传统和痕迹,如语言、法律、建筑风格等。此外,意大利的许多城市和地区名称都来源于古罗马时期的地名。

“意大利共和国成立于1946年,但其历史可以追溯到古罗马时期。现代意大利在政治、文化和社会结构上都有古罗马的影子,这使得意大利成为一个充满历史底蕴的国家。”

2.文艺复兴前夕

  • 文艺复兴的历史背景
  • 笔者先在这里放下文艺复兴的历史背景(总结自百度百科-文艺复兴):

    ①意大利的社会与政治结构:

    “在近代早期,意大利并非一个统一的政治实体,而是由一些城邦和领地组成……15世纪的意大利是欧洲城市化水平最高的地区。”

    ②封建神学对文学、艺术、哲学的桎梏:

    “文学、艺术、哲学一切都得遵照基督教的经典——《圣经》的教义,谁都不可违背,否则,宗教法庭就要对他制裁,甚至处以死刑。……在教会的管制下,中世纪的文学艺术死气沉沉,科学技术也没有什么进展。”

    ③黑死病的蔓延:

    “黑死病在欧洲的蔓延,也加剧了人们心中的恐慌,使得人们开始怀疑宗教神学的绝对权威。”

    ④商品经济的发展与资本主义萌芽的产生:

    “中世纪的后期,资本主义萌芽在生产力的发展等多种条件的促生下,于欧洲的意大利首先出现。……资本主义萌芽的出现也为这场思想运动的兴起提供了可能。城市经济的繁荣……多才多艺、高雅博学之士受到人们的普遍尊重。这为文艺复兴的发生提供了深厚的物质基础和适宜的社会环境,以及人才。”

    (2)阿戈尔的社会现状

    结合游戏中的文案以及官方文字设定集《大地巡旅》中的相关信息,笔者可以发现阿戈尔的社会现状有以下特点:

    ①社会与政治结构:科学院、技术院、军团三大势力;执政官管理城市。例如:《生路》里,克莱门莎管理弥利亚留姆。

    ②综合国力:目前泰拉诸国里最强盛。

    ③灾患:海嗣危机严重。

    ④精神面貌:

    a.过分强调“价值”:

    《大地巡旅》阿戈尔篇的故事1、故事2,反复出现“价值”这一词语,“阿戈尔特别映像”也提到“履行您生而为人的价值”。

    b.艺术创作“搁浅”:

    《大地巡旅》阿戈尔篇故事2中写道:

    “行业层面上,从事艺术相关工作的人数连年减少,各大创作机构的人员编制多次缩减,生态艺术创作所也不例外。”

    “在接受质询时,弗洛伦丝使用了‘搁浅’一词来描述她自己与她培育出的植物的生命:‘活着无法创造价值,又不能正当地死去,只得以一种本不应存在的姿态搁浅在生死之间。’她的发言引发了争议,被认为‘不符合社会精神’。”

    笔者注:弗洛伦丝培育的植物即阿戈尔的艺术品。

    c.正在“被迫遗忘”旧日的阿戈尔精神——对创造力与美好的追求:

    归溟幽灵鲨的模组剧情“未竟之美”里这样写:

    乌尔比安沉默了片刻,某种情感在他的沙哑的声音中流淌,良久,他叹息一声,“我们曾创造了多少壮美的事物。”

    “而为了生存而斗争,已经成为了新一代人唯一熟知的待办事项。”

    “斗争,光荣的词汇,这没有错。可是,我们卓越的创造力和对美好的追求,正在被人们遗忘……”

    二人同时看向远方,穹顶之下,灯火通明。

    “……被迫遗忘。”乌尔比安补充道。

    d.对前路感到迷茫和绝望:

    例如《生路》中的卡西娅,以及被流明开导以前的阿维图斯。


    卡西娅的这段话,其逻辑是:海嗣危机→阿戈尔一直仰赖的“价值”这一精神文明体系崩溃→大量民众绝望(例如阿维图斯,即卡西娅话语中的“您”)→以卡西娅为代表的深海教徒选择以“帮助海嗣毁灭弥城”的方式唤起阿戈尔人最基本的生存欲望。但实际上,这不过是以一种绝望来对抗另一种绝望,以一种痴愚去淡化当下的迷茫。

    阿戈尔人对前路的迷茫和绝望,在此可见一班。

    (3)文艺复兴前期的意大利与阿戈尔现状之相同点


    3.小结

    综上,阿戈尔在社会政治结构、社会经济、文化、城市情况、面临灾患、精神面貌这些方面都与文艺复兴前夕的意大利非常相似,可见阿戈尔的原型里有南欧意大利,尤其是“文艺复兴前夕—文艺复兴时期”的南欧意大利(除西西里岛)。

    现在阿戈尔应当处于“新旧交替”的历史关键节点。而棘刺的斗争血脉皮肤展现的、新的黄金舰队和新的大航海,以及歌蕾蒂娅“返航”皮肤中提到的游历陆上诸国并充分交流,应该是“泰拉版文艺复兴”之后的结果。

    二、乌尔比安历史原型推测:历史上的但丁

    (一)乌尔比安既有原型考据综述

    乌尔比安的物种原型:座头鲸。

    乌尔比安已被玩家考据出的历史原型:古罗马法学家乌尔比安、虔诚的教徒乌尔比安。(详见B站视频BV1t4421Z7k4)

    值得注意的是,历史上著名的古罗马法学家乌尔比安,他在人生最后的遭遇(摘自百度百科-乌尔比安):

    “当罗马全城受到纵火的威胁,人民在叹息之下,唯有放弃不幸的乌尔比安,听任命运的安排。他被追到皇宫的殿堂,就在皇帝的面前遇害,即使用紫袍来覆盖,仍然无法取得冷酷士兵的赦免。皇帝用公平和正义来统治全国,军队怀疑忠诚的大臣意图矫正他们的混乱,竟然发生暴行处死大臣,这真是天理难容之事。亚历山大用自己的钱财支付乌尔比安尊荣葬礼所需的费用。”

    古罗马法学家乌尔比安在法学上的成就对后世具有深远影响,在当时也深受统治者亚历山大的青睐,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才,却被人民放弃,在皇帝面前遇刺,连葬礼都是皇帝自掏腰包给他办的。

    (二)历史上但丁的生平

    以下内容主要参考自“百度百科”以及B站视频【110分钟共赏但丁与《神曲》(3集全)】。

    但丁人物简介(来自百度百科-但丁):

    伟大的诗人、文艺复兴的先驱,文艺复兴第一个代表人物,意大利中世纪诗人,现代意大利语的奠基者,欧洲文艺复兴时代的开拓者,以史诗《神曲》留名后世。但丁是欧洲最伟大的诗人,也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作家之一。恩格斯评价说:“封建的中世纪的终结和现代资本主义纪元的开端,是以一位大人物为标志的,这位人物就是意大利人但丁,他是中世纪的最后一位诗人,同时又是新时代最初的一位诗人”

    但丁、彼特拉克、薄伽丘是文艺复兴的先驱,被称为“文艺复兴三巨头”,也称为“文坛三杰”。

    1.早年事迹

    但丁1265年诞生于佛罗伦萨,“自称是古罗马人的苗裔,出身城市小贵族,高祖父卡恰圭达随从神圣罗马皇帝康拉德三世参加第二次十字军,被封为骑士,战死在圣地。(百度百科)”

    在上文提到的B站视频中,讲座的学者提到,但丁高祖的名字“Cacciaguida(卡恰圭达)”在意大利语里指“狩猎的向导”,贵族去狩猎,他作为猎队的向导或先锋。

    百度对“Cacciaguida”这个名字的解释:Cacciaguida在意大利语中的含义是:追逐者或“追捕者”。这个词由“caccia”和“guida”组成,分别意味着“追逐”和“引导”,因此整体上表示“追逐并引导的人”。

    但丁少年时代就好学深思,18岁时,已经学会了作诗。“对贝雅特丽齐的爱情是但丁作为诗人的意义深远的生活经验之一”:但丁的第一部文学作品《新生》就是抒写他对贝雅特丽齐的爱情的诗,用散文连成一体。

    请记住“贝雅特丽齐”这个女人,后面还有她。

    2.政治生涯

    (1)但丁曾经参加过军事战斗

    以下内容来自百度百科-但丁:

    “1289年6月,他参加了坎帕尔迪诺之战,同年8月,他又参加了佛罗伦萨攻占比萨的卡普罗纳城堡的战斗。从1295年起,他积极参加政治活动,为家乡佛罗伦萨贡献自己的力量。”

    (2)但丁曾加入医生和药剂师行会,并担任佛罗伦萨执政官(行政官)

    “根据1295年修改的‘正义法规’,规定非豪门的贵族,只要加入一种行会,即可担任公职。但丁为了参加政治活动,加入了医生和药剂师行会。……接着,当选为行政官,任期从1300年6月15日至8月15日。”

    笔者注:资料里提到的“行政官”就是“执政官”,只是叫法不同。

    (3)被判处流放的但丁与《神曲》的创作

    当时佛罗伦萨被两股势力统治:教皇派VS皇帝派。

    笔者注:教皇派即圭尔夫党,皇帝派即吉伯林党;学者为了方便大家理解就直接按“教皇派”和“皇帝派”来讲了,这样的确更加便于区分,故笔者也这样记录、整理、呈现。

    教皇派:虽然教皇的教皇国在罗马,但他的势力已经波及到整个欧洲,绝大多数领土包括佛罗伦萨都有教皇的势力。

    皇帝派:即神圣罗马帝国的势力,是世俗势力,势力也能波及整个欧洲,尤其包括南欧意大利。

    这两股势力在当时整个欧洲最富裕的地方,即佛罗伦萨开始有所交汇,也影响当时佛罗伦萨的社会和政治环境。在但丁出生前二十年甚至半个世纪,代表教皇派和皇帝派的佛罗伦萨人就一直在彼此争斗,方式包括驱赶和抄家等。

    但丁家族所代表的是教皇派。但丁与他的家族都很重视自己的血统。因为教皇在罗马,但丁虽然是佛罗伦萨人,但有非常深厚的古罗马情结,由于爱国,爱自己的祖先,以自己高祖被封过骑士为荣。所以虽然但丁对教皇也有很多不满,但他及其家族仍然是教皇派。

    当时但丁当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政府轮值的执政官(百度百科写作“行政官”),这种轮值执政官每两个月换一轮,但丁就当过佛罗伦萨的最高执政官。

    但丁是个政治思想非常远大的理想主义者,但是作为一个政客,作为政治的实操者,他连三流的政治家都不是,因为他不会左右逢源。

    但丁任最高执政官的时候,教皇派团结一致赶走了皇帝派,但是教皇派自己又分裂成了黑党和白党:黑党忠于教皇,对教皇惟命是从,而且非常忠诚于教会;白党的宗旨是保卫佛罗伦萨自己的权利,尤其要保卫佛罗伦萨具有宪法性质的法律。但丁是白党。

    但丁虽然当了白党,但他任最高执政官的两个月内,从他刚上任开始,只要有人违反了法律,不管他属黑党还是白党,他都依法惩处他们。所以他上台之后得罪了无数人,甚至他把对他有知遇之恩、亦师亦友的一个诗人,由于种种原因发配了。

    由于但丁在政治上非常不成熟,所以遭人算计了:当时但丁和另外两人作为代表去罗马找教皇谈判,希望教皇不要把权利凌驾在佛罗伦萨之上,就在三人出发去罗马期间,佛罗伦萨发生了政变——黑党和教皇串通一气出卖了但丁。

    但丁落后于另外两人回家,但丁独自回家途中就听说自己已经被宣判成罪人了,被扣了腐败、渎职之类的罪名,但丁一回佛罗伦萨就要受审,而且要支付高额的罚金。以但丁的脾气就算有钱也不会缴纳罚金。从那之后,但丁再也没有踏上过佛罗伦萨的领土,佛罗伦萨就成了但丁的伤心之地:他为了让佛罗伦萨发展的更好而不顾自己的声誉和安危,佛罗伦萨的人民却背叛了他,但丁再也无法回到佛罗伦萨。

    但丁的妻子就是黑党领袖的妹妹,所以但丁在佛罗伦萨丁的家人得以保全。

    但丁想集合被驱逐的、他原先的白党势力反攻回佛罗伦萨,但是与他们接触以后,但丁发现他们想做的并不是他想要的。百度百科“但丁”词条对此是这样描述的:最初他(但丁)曾和白党流亡者一起,试图打回家乡,但不久他就离开了“邪恶、愚蠢的伙伴”。

    从此但丁孤身周游各个小国,给领主代笔写文章,在周游期间,但丁写作品传达自己的理念,也为了生存——靠自己的诗养活自己的作品。

    在创作《神曲》期间,但丁会拿自己刚写好的诗稿去大庭广众读给别人听,有感兴趣的人出钱买他的诗稿,再雇佣人来抄书(当时欧洲没有印刷术,出书是靠手抄的),做成书本再卖出去。

    当时在教会下辖的地区,正式的语言只有拉丁语。如果想创作一部登堂入室的作品,必须要写拉丁语版,用俗语写的只是一些浓艳诗,如果用俗语或方言写诗,都不能被称作诗人,只能被称作“赶着押韵的人”。然而但丁就用老百姓平时能听懂的语言创作一部非常神圣的作品,用他的《神曲》帮助了现代意大利语的诞生。

    3.但丁对贝雅特丽齐之爱

    以下内容摘自“百度百科”的“贝雅特丽齐”词条:

    但丁对贝雅特丽齐的爱是一种精神上的爱情。1274年5月的佛罗伦萨的一个舞会上,但丁见到了一个9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名字就叫贝雅特丽齐。他第一次见到贝雅特丽齐,心中就油然地萌发出一种异样的情感,一种爱慕之情。……然而诗人对这位女子的爱并非是世俗的爱,而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上的,就像基督徒对圣母的虔诚的爱一样。这种爱陶冶他的情操,洗涤他的灵魂,使他的心智得到一种升华。这是一种伟大的精神力量和道德力量,使他变得更纯洁,更高尚。

    八年以后,但丁又一次在佛罗伦萨街头(具体说是在阿尔诺河的一座桥边)见到了贝雅特丽齐。他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感情再次受到猛烈地冲击。

    后来,贝雅特丽齐嫁了人,没过多久,在1290年就去世了。但丁感到非常悲哀,他把自己对贝雅特丽齐表示怀念的诗歌和散文串联起来,写了一部散文和抒情诗相揉合的作品——《新生》。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但丁不能静下心来读书和写作……但后来他终于明白,这样下去他只会更消沉,沉迷于对贝雅特丽齐的悲哀之中,这是和他对贝雅特丽齐的爱不相称的……他要把自己创作的成果作为礼物奉献给他钟爱的贝雅特丽齐,于是他开始写作《神曲》。我们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对贝雅特丽齐的真挚崇高的爱情,他是不可能写出《神曲》的。贝雅特丽齐对但丁一生的作用是无可估量的……

    正如上文资料中所言,贝雅特丽齐对但丁的影响是极大的:但丁将贝雅特丽齐看作一种可以使自己心智得到升华的伟大精神力量和道德力量,但丁对贝雅特丽齐真挚而崇高的爱情促使他创作出了《新生》和《神曲》。

    (三)乌尔比安与历史上的但丁之对照



    三、“贝雅特丽齐”与歌蕾蒂娅之对照

    1.《神曲》中的“贝雅特丽齐”

    正如上文资料中所说,但丁对贝雅特丽齐的爱是“一种纯粹的精神上的”“这种爱陶冶他的情操,洗涤他的灵魂,使他的心智得到一种升华。这是一种伟大的精神力量和道德力量,使他变得更纯洁,更高尚。”

    译者王维克在《神曲》的附录里写道:但丁已把她(贝雅特丽齐)理想化了,已把她看作“善心”“德行”“和气”等的象征了;但丁心目中的贝雅特丽齐,无异于教徒心中的圣母。

    我在查资料的时候亦查到一种观点:《神曲》中的贝雅特丽齐是被但丁“发明”的,是他美好理想的集合与化身,就好像“皮格马利翁爱上雕像”的故事。

    尽管但丁9岁对现实中的贝雅特丽齐一见钟情,尽管凭着这份情感的温度,他写出了《新生》和《神曲》,但他笔下的贝雅特丽齐,才最能反映他的理想,最能体现他所爱。

    因此,比起关注现实中的贝雅特丽齐,我们更应该关注《神曲》中的贝雅特丽齐。我接下来提到的“贝雅特丽齐”皆是《神曲》中塑造的那个贝雅特丽齐。

    2.“贝雅特丽齐”的登场:第30歌 

    在《神曲》中,贝雅特丽齐登场于第30歌。之所以重点关注第30歌,有两个原因:

    其一,因为它是贝雅特丽齐这个人物的“登场回目”,从写作角度讲,一个人物的登场是很重要的,因为她亦是《神曲》中的主要人物之一,而作者往往需要在主要人物登场时就立住该人物的形象,所以她的登场部分,是作者对她的重点塑造,也是她容易给读者留下的第一印象。

    其二,有学者表示,《神曲》中含有一些神秘学元素,例如数字神秘学。

    比如但丁是基督徒,他钟爱“9”这个数字,他认为“9”这个数字象征着“神的三位一体”——但丁在《新生》中写道:

    “‘三’是‘九’的平方根,因此,无需借助任何其他数字,凭借自己便能得到‘九’,因为我们清楚地知道三三得九。因此,如果三自身是九的创造者,而奇迹的创造者本身也是‘三’,即圣父、圣子与圣灵,他们既是‘三’也是‘一’,那么那位淑女有数字‘九’相伴,便是表明她也是一个‘九’,即一个奇迹,这个奇迹的唯一根源便是奇妙的三位一体。”

    而有学者研究发现:《神曲》一共100首(诗)歌,第30歌的前面有36首(诗)歌,后面有63首(诗)歌,“3+6”与“6+3”都等于“9”——我上面提到的那个110分钟的讲座里,学者就讲到了这个内容。

    基于此,我在阅读《神曲》的时候,重点阅读了第30歌。而后,我的确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3.“贝雅特丽齐”或许对照了歌蕾蒂娅

    我先放一段《神曲》第32歌的原文,本段中的“她”即贝雅特丽齐,“我”指但丁:

    虽然她的头上下垂着面纱,顶上戴着敏涅尔伐的树叶,难于窥见她的全貌,但是她皇后一般的态度是凛然不可侵犯的。她用一种声调,像一个人把最厉害的话句放在后面一般,她继续对我说:“看好我;我的的确确是贝雅特丽齐!你怎样敢爬上这山?你不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快乐的吗?

    译者对划横线句子的注释原文:“贝雅特丽齐此处两问句,大概是谴责但丁迷误得太远,悔悟得太迟。”而《神曲》在下文中形容贝雅特丽齐的这个话语是“她的话在怜悯之中含有辛酸之味呢”,此内容即可与译者的注释互相佐证:贝雅特丽齐对但丁说的话(而且这是她登场后对但丁说的第一句话)虽是指责,其下却饱含关心、怜悯与辛酸。

    同时,上面文段中描写道“她皇后一般的态度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皇后”这个词在意大利语中是regina,亦有“女王”之意,故这个形容亦可理解为“她女王/帝王一般的态度是凛然不可侵犯的”。

    前文已经分析过乌尔比安的原型当中有但丁,而乌尔比安身边可以如同贝雅特丽齐这样与他说话的女人,明面上指责实际上关怀与辛酸,同时符合“如皇后/女王一般的态度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这样的女人,只有歌蕾蒂娅。

    且《愚人号》《生路》中,乌尔比安与歌蕾蒂娅对话时的态度都是比较“柔软”的,尤其是《生路》中的眉头一直舒展、目光下垂,与《神曲》中但丁在听到贝雅特丽齐指责后的反应——“俯着头”“我只好把我的目光移向草地上来”——如出一辙。

    还可以结合一个原作里的片段来分析,以下截图出自《生路》:


    注意歌蕾蒂娅的发言:“我回到港口得知的第一个消息……我还以为你会有一些更加痛心疾首的发言。”

    再注意乌尔比安的回答:“从你的反应看,你对他的事情已经有所认知。此时此刻,我不觉得我们有太多时间讨论一个堕落者和背叛者……哪怕他曾是你我最亲密的同僚。”

    我有一个问题:歌蕾蒂娅的那句话,实质上是单纯的指责吗?

    结合乌尔比安的发言“从你的反应看,你对他的事情已经有所认知”可以知道:歌蕾蒂娅其实已经知道布兰都斯的背叛行径了,而且乌尔比安已经从她的反应当中知晓了她的“知情”。

    所以歌蕾蒂娅的发言实质上,与上文《神曲》中贝雅特丽齐发言的情感本质是一样的,只是针对的事情不同:贝雅特丽齐是担忧、辛酸但丁怎么这么晚才“悔悟”(这么晚才到达伊甸园,在地狱里徘徊良久);歌蕾蒂娅是“吐槽”乌尔比安“你怎么把事情搞成如此容易被人误解的样子,你清楚自己的现状有多凶险吗”——都是表面谴责,实际上关心。

    再来看一段《神曲》中的原文,这是贝雅特丽齐的语言描写:

    “这个人在年轻的时代,就富于才能,很有产生善果的根基。可是田地愈加肥沃,如若耕种不良,就愈加产生恶莠和野草了。有若干时间,我的颜色支持着他;我的一双年轻的眼睛给他看,我引着他走在正道。……当我解脱于肉体而进入于灵魂界的时候,我的美丽和德性都增进了,但在他的心目中,不再以我为可爱,于是他的脚便踏在邪路上,追逐欢乐的虚影,须知这些都是名不符实的。

    译者对第一个划横线句子的注释原文:“自一二七年(但丁与贝雅特丽齐初遇之年)到一二九〇年(贝雅特丽齐死之年),其间凡十六年,但丁热恋着贝雅特丽齐。”

    译者对第二个划横线句子的注释原文:“但丁此时颇有追逐尘世欢乐与名利之事实,但谓但丁努力于哲学之研究而漠视宗教之信仰,亦属可能。”

    基于这段原文,我想说的有三点:

    第一,《神曲》中贝雅特丽齐评价但丁:“这个人在年轻的时代,就富于才能,很有产生善果的根基。”意思就是,但丁年轻的时候就非常有才,“很有产生善果的根基”是基督教化的表达,如果去宗教化来理解就是,他可以做出很多成就。

    《愚人号》中,歌蕾蒂娅给予过乌尔比安与之类似的评价,并且用了相似的表达:


    “你过去就……建树”与上文贝雅特丽齐的那句话的句意上异曲同工,而歌蕾蒂娅后面说的“我担心你先选错了道路”与上面《神曲》原文中贝雅特丽齐的担忧“如若耕种不良,就愈加产生恶莠和野草了”也是异曲同工的。

    在《生路》中有同样的例子:


    歌蕾蒂娅对乌尔比安的判断是给予肯定的(正如乌尔比安也认同她的判断),但她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正如《神曲》中贝雅特丽齐担心但丁“如若耕种不良,就愈加产生恶莠和野草了”担心他“踏在邪路上,追逐欢乐的虚影”,其实就是担心但丁误入歧途、走上邪路。

    我要在此强调一个细节,也是我要说的第二点,结合译者的注释,我们可以知道但丁“追逐欢乐的虚影”亦有可能是“努力于哲学之研究”,而“世界的本源”“如何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就是哲学范畴的问题。所以此处对应到《生路》中,乌尔比安就如同为了研究“世界之哲学”而离开了贝雅特丽齐的“颜色”与她“年轻的眼睛”的注视的但丁;歌蕾蒂娅就如同目睹但丁踏入地狱而心急如焚,想拉住他的贝雅特丽齐。

    在《生路》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前两段描写了周围的环境,第三段的开头有一个“但”,并且第一句话明确写了:“但乌尔比安没有看它们。”在语法上“但”表示转折,所以其实乌尔比安并没有看周围的海嗣,没有看周围的环境,那“他的目光”究竟在“看”哪里?

    “穿过一片金色的海……每一次混沌又清醒的梦,落在他并不能看见的,自我的最深处。”说明,他“看”向的是自己的内心。正如我们前文所说的,这是关于乌尔比安的心理描写。

    《生路》里,乌尔比安说过“如果海嗣有记忆,那我必须攫取这份记忆的每一个细节”;乌尔比安的档案里也提到“我仍清醒,我将继续行动”。说明,他的深海与地幔之行不仅伴随着实体上的勘探,更包含精神层面的漫游。这一点与《神曲》中但丁的“游览”过程是类似的,因为“《神曲》描述了一个神游地狱、炼狱、天堂的故事”。

    “金色的海”指什么呢?联想到活动当期歌蕾蒂娅实装了Y模组“淡金坠饰”,且官方披露歌蕾蒂娅手术前的头发是淡金色的,结合《神曲》中“我的颜色支持着他”——这个“金色的海”的指向性是否愈发明确了呢?


    四、《神曲》与阿戈尔的对照——分析与推测

    本部分旨在了解《神曲》相关内容的基础上,结合深海线已知的信息进行分析与推测:深海线的故事与《神曲》可能存在哪些对照或neta。主观程度较大,内容不保真、不保准,只是想为大家嗑乌歌CP,以及猜测未来剧情走向,提供一个视角。

    (一)深蓝之树”的两个原型与原本意图

    1.“分辨善恶之树”与“罗马之树”

    《神曲·炼狱篇》第32歌写道:

    于是他们环绕着一株每根枝上都无花无叶的树。此树只顶上有叶,高高在上……

    ……

    像我们地上的植物,当那大光混合着天鲤的光射下来的时候,发芽含苞,不待太阳的车子赶到别的星座之下,立即万花齐放,颜色鲜美一般;同样,刚才裸露着的树,忽然气象一新,开满了比玫瑰稍弱,比紫罗兰稍强的花。

    在此结合《神曲》中的注释,方便大家理解:

    ①“无花无叶的树”即《圣经》故事所记载的,位于伊甸园中的“分辨善恶之树”。

    ②大光:阳光。天鲤:双鱼座,邻接白羊座。“当那大光混合着天鲤的光射下来的时候,发芽含苞”指太阳在白羊宫,时值春季,植物发芽含苞。传说上帝创造宇宙在春季,那时太阳在“白羊宫”。

    ③“颜色比玫瑰稍弱,比紫罗兰稍强”谓紫色也;紫色表示罗马帝国。

    基于以上,可以归纳出:在但丁《神曲》的想象中,“分辨善恶之树”非常高大,开的花是紫色的,《神曲》以“紫色”作为勾连,以此树象征罗马帝国,可以说在《神曲》中,这棵树也是“罗马之树”。

    在《明日方舟》中有一棵树,与深海密切相关——深蓝之树。

    “大静谧”发生时,海水是彩色的,而不是深蓝色的;《生路》的宣传海报、深海猎人卡池的色调是“蓝”为主的:“深蓝”在《明日方舟》中应该指代正常的海洋、健康的阿戈尔。

    集成战略《水月与深蓝之树》对“深蓝实验室”这张CG的描述是“海嗣种群的起源;已逝海神的心脏;改变未来的希望”。在《生路》中凯尔希说“巨兽是内敛的”,她还说过:“依托巨兽在体内独立孕育生态系统的特性,将其改造成某种生物方舟——这种技术的可行性在塔罗斯就已经得到过验证。”在PV4解密的录音2中,博士(预言家)对“深蓝之树”计划的描述是“几公里长的大朋友”“这些美丽的海洋生灵”“播撒新希望的航船”。

    在红蒂最近的模组剧情里也可以看出:伊莎玛拉吞噬了一切以后,对造物主赋予祂的“最初的使命”感到模糊,反而是斯卡蒂最后残存的一点情感、一点人性、一点灵智促使祂自爆,产生新的宇宙。

    基于以上,可以看出:“深蓝之树”计划的初衷,绝对不是创造海嗣,因为“深蓝之树”计划的技术是依赖巨兽特性的,而巨兽是内敛的,海嗣则是向外扩张的;而且“海嗣”本身并不符合“美丽的海洋生灵”这一形容;如果没有水月的引导与斯卡蒂灵智的刺激,海嗣也无法带走源石,无法创造新的宇宙。

    所以“深蓝之树”计划大概率是出现了意外,“海嗣”是意外的、曲折的、错误的产物。

    “深蓝之树”的原型中有没有伊甸园的“分辨善恶之树”呢?我想大概率是有的。因为历史上基督教是在罗马帝国的支持下迅速崛起的,它也是但丁那个时代的意大利所信仰的宗教。阿戈尔的原型有古罗马(包括罗马帝国)和南欧意大利(除西西里地区)。

    《圣经》故事中,亚当夏娃正是吃了“分辨善恶之树”的果子才获得了智慧与“原罪”,被驱逐出伊甸园,这个故事有个称谓即“失乐园”。

    《明日方舟》中,深海猎人接受了海嗣的血脉,成为了半人半海嗣的“怪物”,而海嗣起源于“深蓝之树”,可以说,深海猎人们就如同从“分辨善恶之树”上摘取果子的人类,因此获得智慧(强大的力量、接近世界真相),也获得了“原罪”(变成怪物)。在最初,阿戈尔探索海洋,获得了前文明留在海洋里的遗产,建立乐土,后来,因为部分阿戈尔人(比如玛利图斯)的影响,“惊动了海洋”,导致海嗣扩张,为阿戈尔带来灾难,此即泰拉阿戈尔版的“失乐园”。

    所以《神曲》中紫色的“分辨善恶之树”与深海线中的“深蓝之树”对应关系或许如下:


    2.北欧神话:世界之树

    阿戈尔的原型之一有北欧,北欧神话里有一棵著名的树叫“世界之树”。世界之树上承载了九个世界,但丁《神曲》里地狱、炼狱(净界)、天堂也各有九层。

    3.“深蓝之树”计划的原本意图:纵向突破空间

    目前《方舟》官方透露的信息里,已经提到了“观察者”(“伐木工”)的存在,即天外文明。而集成战略《萨卡兹的无终奇语》的二、三结局已经提到了“平行时空”的存在,“天堂支点”有能力影响平行时空。“源石计划”是打造“内化宇宙”。如果把“天堂支点”看作“横向拓展”的计划,把“源石”看作“自我内在延伸与构建”的计划,那还缺一个“纵向延伸”的计划。

    树木的生长很符合“纵向延伸”这个意象,所以这个“使命”极有可能是属于“深蓝之树”的。

    如果“深蓝之树”也一定程度上neta了北欧的世界之树,那么“深蓝之树”作为前文明的三大存续计划之一,很有可能其作用如下:

    向上生长,突破空间维度,最终如北欧的世界树一般,纵向包容不同的空间,使它们依托于巨木形成一个整体,每个空间都存在于巨树之上。

    (二)玛利图斯的“使命”

    虽然有很多二创把玛利图斯口中“使命”理解成了“帮大群生孩子”,但是,作为一个国产游戏,是不可能真的写那种尺度的内容的,只能说:二创有二创的想象,原作有原作的底线。

    所以问题来了:玛利图斯口中的“使命”究竟指什么?

    “深蓝之树”计划是前文明三大计划之一,而这三大计划的最终目的都是存续。由《巴别塔》SS的活动,我们已经知道:源石计划与现泰拉文明是冲突的,当初没失忆的博士面临着“电车难题”——是牺牲现在的泰拉以保全前文明,还是牺牲前文明以保全现在的泰拉?

    现在的泰拉文明,其实是一个“意外”:前文明并没有预料到这颗星球上会诞生新的生命,会诞生现在的文明。

    而海嗣作为前文明的造物,它们可以进化,以“细胞的堆积”的方式存在,以“只满足最基本的进食与增殖需求”的方式延续。它们不懂艺术,不懂科学,不懂哲学,换句话说,它们没有高级的智慧。

    我想问一句:海嗣可以算“文明”吗?

    至少在我看来,海嗣并不是文明,它们只是延续——如果说《巴别塔》SS的“源石计划”是抛弃了一切物质实体,那么“海嗣”就是抛弃了高级的智慧与情操,只是保留了细胞的集合体与最基本的生存思维。

    可能在玛利图斯眼中,他知道了前文明的覆灭,看到了未来的灾难,知道了“观察者”有多大的、足以降维打击的力量,所以它选择替前文明完成“深蓝之树”计划,哪怕这个计划已经从“美丽的海洋生灵”畸变成了“海嗣”的状态。

    所以玛利图斯相当于,身为泰拉现文明的一份子,却选择替前文明效力,他就像《巴别塔》时期没有失忆的博士,而且他甚至没有当初博士的负罪感,他甘当那个开着压路机从所有泰拉生命身上碾过去并且能听到他们哀嚎的驾驶员,并且,他希望乌尔比安也成为这样的“驾驶员”——这就是他的话:“将隐忍化作接纳,将屈辱化作欢欣。”真正的含义,这句话是把两个文明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他希望乌尔比安做出与他相同的选择:将对前文明罪恶的隐忍,化作对前文明“希望”的接纳;将背叛现泰拉文明的屈辱,化作通过“必要的牺牲”而延续“希望”的欢欣。

    (三)神游”的“螺旋”

    在《神曲》中,地狱与炼狱(净界)的道路都是螺旋状的,地狱是螺旋向下,从第一层的起点走到第九层(靠近地心)的终点就如同“事物的进展是螺旋的堕落”;炼狱(净界)是螺旋向上,从第一层的起点走向第九层(靠近天上)终点就如同“事物的发展是螺旋的上升”。

    我将二者与其层级内容做了一张表:


    1.关于“候判所”

    《神曲》中的“候判所”是生在耶稣之前的伟大人才的灵魂所居住的地方,即“未信耶教者(著名的异教徒)所居”。换言之,“候判所”中的灵魂是“无罪甚至功勋卓著的异教徒”。《神曲》中引导但丁走过地狱、炼狱的古罗马诗人(先贤)维吉尔也被划分到了“候判所”中。

    “候判所”共出现了这几类人:罗马贤士淑女、希腊哲学家或科学家(古代哲学与科学并不分别)、医生和医药家、歌者和诗人、演说家、伦理著作家。

    2.“海滩——亡魂登陆处”

    之所以炼狱(净界)的起点是“海滩”是因为《神曲》设定“南半球都是海水,净界(炼狱)的山就孤立在水面(海面)上,正和耶路撒冷成为对极”。

    而“海滩”在《神曲》中是“炼狱”的起点,在《方舟》中却是深海猎人的登陆处;“海面”是《神曲》中“炼狱”的所在处,却是《生路》中深海猎人返回阿戈尔城市弥利亚留姆的所在。

    《神曲》中从“海滩”开始向上走,而《方舟》里深海猎人从“海滩”开始向下探索、向上求知,可以说,他们站在了“地狱”与“炼狱”的岔路口:前路既可通向黑暗,也可通向光明。

    3.第九层

    《神曲·地狱篇》的第九层是“地狱”的最深处,关押着犯“背叛之罪”的人。

    我所读的王维克译版《神曲》里将“地狱”的第九界(第九圈)归纳为“背叛罪”。

    百度百科“但丁地狱图”词条对第九层的介绍如下:

    第九狱:四圈背叛,科奇土斯冰湖,因反叛对象而分成四个环。

    第一环加伊那环:背叛家人、亲属者。被俯面埋入冻土中,眼珠直接被冻住所以无法流泪。【笔者注:“加伊那环”即“该隐环”。】

    第二环安提罗拉环:背叛自己祖国、团体、社会者。被抛入冰湖中。冰窟囚室中的乌格利诺伯爵啃噬鲁杰利大主教的脑袋,并讲述吃掉自己四个孩子的过程。被关押的人:乌格利诺伯爵、鲁杰利大主教。

    第三环多罗梅亚环:背叛自己的客人、来宾者。被仰面埋入冻土中无法流泪,因为刺骨寒气一旦受罚者流泪就会立刻被冻住。因此此圈的人不仅要忍受寒冷还要时刻忍住泪水。

    第四环朱迪加环:背叛自己的主人、老师、领主及神者。被扭曲身体后全身浸入寒冰中。

    由此可见:《神曲》“地狱”的第九狱(第九环)关押着“背叛者”,依次是背叛亲人者、背叛祖国者、背叛宾客者、背叛恩人(恩主、神)者。

    《神曲》第九狱最深处、地狱的最低点(亦说“地心”)冰封着背叛上帝的大天使——撒旦。《神曲》中形容撒旦“假使他从前那样美丽,现在就这样丑恶”。《圣经》传说中,撒旦即路西法,在堕天以前,他是天界美丽的大天使。《神曲》中应该是取撒旦堕落前美丽,堕落后丑恶。

    《生路》中乌尔比安曾以“堕落者和背叛者”去形容被他杀死的“深海教徒布兰都斯”,在《生路》结尾,乌尔比安对玛利图斯说:“我以我的堕落换取答案。”结合《神曲》中“地狱”的最深处关押着“背叛者”,且《圣经》传说中路西法从大天使变成撒旦的过程就叫“堕落”或“堕天”(例如“堕落了九个晨昏”)。所以阿戈尔应该是把投靠海嗣的这种背叛行为视为“堕落”的,且按《神曲》对“背叛者”在地狱中的层级划分来看,“背叛”的罪名是最严重的。

    所以乌尔比安所说的“我以我的堕落换取答案”应当指“我以我的背叛换取答案”。而这种“堕落”如果对应《神曲》,则带有一些审判色彩:乌尔比安自己为自己断罪,他都觉得自己应该“被关押在地狱罪深处”。

    4.“冰湖”

    《神曲》中对第九狱塑造的环境是“冰湖”,在第32歌有这样一句描述:“你找遍该隐环,也寻不出一个比他们更值得固定在胶质里面的。”译者对这句话的注释:“固定在胶质里面”即“冻在冰中”,嘲笑语。

    我之所以把这句话提出来讲,是因为它的细节引起了我的注意:“固定在胶质里面”让我联想到了深海猎人的“休眠溶胶”,且《神曲》中的这句话正好出自“背叛亲人之罪”的“该隐环”——我并非要指责或揶揄深海猎人,而是想强调:这句话、这种“嘲笑”的态度,是否就如同阿戈尔真正的傲慢者,或者深海猎人的敌人对待深海猎人的态度?

    在阿戈尔真正的傲慢者看来:深海猎人就是接纳了孽物的血肉,然后自相残杀的一群“背叛者”,他们在溶胶里沉眠,就像被封在冰里——他们就应该进入“冰湖地狱”。

    在深海猎人们的敌人、最后吞噬泰拉的“邪神”看来:深海猎人就是残害同胞、阻碍大群延续的“背叛者”,应该被“冰封”起来惩罚。

    在集成战略《水月与深蓝之树》的“赞歌”事件中,乌尔比安变成了雕像,他的后面是歌蕾蒂娅与劳伦缇娜的雕像——被石化的“雕像”在外形上也如同“冰雕”,这何尝不是一种“被打入冰湖地狱”呢?毕竟对于海嗣大群来说,乌尔比安他们就是“背叛者”:背叛亲人(同胞)、背叛恩主(邪神)。

    5.“七宗罪”

    注意观察表格的第二层至第八层,可以发现:常见的“七宗罪”被囊括在“地狱”与“炼狱”的七层里。“七宗罪”分别为: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有观点把“七宗罪”看作人类的七个弱点,“七宗罪”也经常出现在文艺创作中。

    所以,如果阿戈尔、深海线的确对应《神曲》,那么四期的内容很有可能也会使用“七宗罪”这个设定去探讨人性中的丑恶与美丽。

    6.“撒旦”与“伊甸园圣林”

    《方舟》的故事是很喜欢“双关”或者“多重含义”的,所以这条探讨人性“七宗罪”的道路,既有可能是“堕入地狱,解放撒旦”之“堕落的螺旋”,亦有可能是“攀登炼狱,抵达伊甸园圣林”之“上升的螺旋”。那么最终是解放邪神(泰拉版撒旦)灭世,还是解决邪神、让“深蓝之树”开花结果,重启前文明留下的“伊甸园”,全看中间的人们怎么做了。

    可以说,对《方舟》而言,这条探讨“七宗罪”的道路,既可以是坠入“地狱”之路,也可以是攀登“炼狱”之路。其终点可以是“伊甸园”所在,也可以是“撒旦”所在——“伊甸园”即是“撒旦沉眠之所”,“撒旦沉眠之所”即是“伊甸园”,在这二者之间,是人类与文明自己的选择。

    7.乌尔比安“神游”的路线

    在本部分我会继续沿用“对应《神曲》”及“双关”的思路,结合前面我说过的1至6点内容,梳理我猜想的乌尔比安“神游”的路线,仅仅是一种可能性。

    猜想过程及理由如下:

    前文已说过《神曲》“候判所”里居住的都是“无罪且颇有建树的不信教者(异教徒)”,且公布了他们的分类,主要是诗人、科学家、医药学家等,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进步的、实干型的人才。

    结合歌蕾蒂娅是理工人才、乌尔比安是基因科学人才(医学人才),斯卡蒂是工科人才,鲨鲨是艺术家,《生路》里提到名字的已牺牲猎人多为艺术家,故推测:深海猎人其实是具有“文艺复兴”时期的才学与思想的一批有识之士的集合体,出于对国家的保护和热爱,他们接受了“异种的血肉”,成为了阿戈尔真正傲慢者和海嗣眼中的“异教徒”,如果对应《神曲》,则深海猎人的“灵魂”应被划入“候判所”。

    又因为前文分析的“凝胶-冰封”的对应,故认为此处亦有双关:

    在阿戈尔真正的傲慢者及海嗣看来,深海猎人既是“有罪的异教徒”也是背叛者,所以应该进入“冰湖地狱”;但在真正的进步者看来,深海猎人的归宿应当是伊甸园。

    现在因为“地狱/炼狱”之行还没真正开始,所以深海猎人们就如同待在“候判所”(字面意义上“等候审判”):如果最后统治泰拉的是海嗣邪神,那深海猎人就作为“有罪者”进入“冰湖地狱”;反之,就进入伊甸园;至于达成哪个结局,就要看旅途中能否辩证地看待人性的“七宗罪”。

    综上,以下整理乌尔比安“神游”的路线(从两个角度出发):

  • 角度一:
  • 阿戈尔真正的傲慢者、海嗣的支持者的角度去看,他(的意识)经受着“精神的断罪”,此即“螺旋的堕落”

    第一环:背叛+傲慢【因为傲慢,所以选择背叛】

    第二环:欺诈+嫉妒【因为嫉妒,所以选择欺骗;比如把他征召志愿者强行曲解为对人才的嫉妒和对同僚的欺骗】

    第三环:施暴+愤怒【因为愤怒,所以行使暴力】

    第四环:异端+怠惰【因为怠惰,不以“阿戈尔”的方式思进取,所以在对待海嗣的问题上,选择注入异种的血肉,成为“阿戈尔”的异端】

    第五环:贪婪【因为贪恋荣耀与权力,所以用“深海猎人”项目与赫拉提娅争权】

    第六环:暴食【即使伐神失败,落入海嗣巢穴的深处,仍想苟活,因此吞食海嗣的血肉】

    第七环:色欲【即使到现在,仍然放不下心中的“贝雅特丽齐”,实际上只是肖想她而已】

  • 角度二:
  • 深海猎人、真正的同伴的角度去看,他(的意识)经受着“精神的洗涤”,此即“螺旋的上升”

    第一环:爱【即使到现在,仍然放不下心中的“贝雅特丽齐”,是出于对她的崇高的爱】

    第二环:求生【他在绝境中求生】

    第三环:无私【成为深海猎人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为了保卫国家和人类的尊严与文明而做出的无私的牺牲】

    第四环:同伴+勤勉【因为勤勉,所以在对待海嗣的问题上,成为抗争者与先驱般的存在,以此保护同伴】

    第五环:保护+慈悲【实出于对战友的慈悲和对敌人的残忍,选择以武力保护战友】

    第六环:坦诚+信任【“深海猎人”计划能够进行下去,实出于共同的理想与信任】

    第七环:忠诚+求知【之所以走上探索海嗣真相的道路,实出于对国家的忠诚和对真理的求知】

    ·放出示意图:


    ·《神曲》中通往地狱最深处与炼狱最高处的路都是环状的,所以下面的这个示意图更加直观:


    这张图像什么呢?“双螺旋结构”,像DNA(如下图所示):


    还记得文案如何描述乌尔比安开始看自己内心的吗?

    “他的目光穿过一片金色的海,穿过每一道伤痕,每一寸皮肉,每一个细胞,每一次混沌又清醒的梦……落在他并不能看见的,自我的最深处。”

    即使看向如DNA般的“微观”,也与“宏观”上人性的两面一样:“美丽的”与“丑恶的”从来都是不可分割、互相转化,如同矛盾、辩证的一体。这份“辩证”恰恰是人类能够理解,而现阶段的海嗣不能理解的。

    乌尔比安专精基因科学,“深海猎人”改造手术之后猎人都是白毛红瞳(身体表征都发生变化了),你别告诉我“深海猎人”不存在基因层面的改造——谁信呢?

    信念一致,异路同心,血脉同源,如同DNA双螺旋结构一样联系在一起——什么是“深海猎人血脉相连”呐?(战术后仰)

    (七)《神曲》、“赞歌”与“绝唱”

    在全文的最后一个板块,在前面已经论述了那么多内容的基础上,如果我们对照《神曲》去解读一下《水月与深蓝之树》中的“不期而遇”事件“赞歌”,及其收藏品“绝唱”,就会有新的视角:


    前文已经说过:如果海嗣邪神统治了泰拉,那么深海猎人对于“海嗣”而言就是“犯下背叛之罪的异教徒与罪人”,对应《神曲》,他们就如同“被固定在胶质里面”,即“冰封”。

    而“石像”与“冰雕”在视觉效果和实质效果上都有相似之处。

    且乌尔比安与但丁有对应,歌蕾蒂娅与贝雅特丽齐有对应,前文已经详述,故在此不再赘述。

    而这张图里的鲨鲨,实际上,关于历史上的但丁还有一个信息:但丁的小女儿成为了修女,她的教名就叫“贝雅特丽齐”。

    所以现在这张图就有了如此的寓意:即使被“邪神”以“罪人”的身份打入“地狱的最深处”,“但丁”也依然在守护他身后的“贝雅特丽齐”直到死去,并且把“伤痕”刻入“大群”种族的基因,他成为了令“大群”仓皇退避、永远不可接近的“撒旦”。

    海嗣的罪囚,人性的光辉。

    在此引用枪杀老师当时的一句话,至今仍十分触动我:“‘但丁’为了守护‘贝雅特丽齐’可以做到在地狱里刻下永恒的警示……”

    这是未完成的“神曲”

    这是人性光辉的“赞歌”

    这是深海猎人——但丁、贝雅特丽齐这样的理想主义者、先驱、人类崇高理想之化身——最后的“绝唱”


Lim.

【乌歌】Dubious Relationship.

*《暧昧关系》,我流二人交往时。

*打赌输了,愿赌服输。小小短篇速写。3.1k。

*胡乱写文,毫无逻辑。ooc,慎入。


.


斯卡蒂是最后一个知道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的恋人关系的三队猎人,但这不能怪她,只能怪这两位表达的过于隐晦。


按劳伦缇娜的话来说,他们的恋情就像是开在墙角的小花,平淡而又晦涩,仿佛这一场亲密的关系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斯卡蒂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二队的朋友时,劳伦缇娜先是惊讶的张了张嘴,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好笑的告诉她,我恐怕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三队猎人了。


事实证明,她......

*《暧昧关系》,我流二人交往时。

*打赌输了,愿赌服输。小小短篇速写。3.1k。

*胡乱写文,毫无逻辑。ooc,慎入。

 

 

.

 

斯卡蒂是最后一个知道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的恋人关系的三队猎人,但这不能怪她,只能怪这两位表达的过于隐晦。

 

按劳伦缇娜的话来说,他们的恋情就像是开在墙角的小花,平淡而又晦涩,仿佛这一场亲密的关系只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斯卡蒂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二队的朋友时,劳伦缇娜先是惊讶的张了张嘴,停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好笑的告诉她,我恐怕你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三队猎人了。

 

事实证明,她是正确的。

 

迟钝的女孩半梦半醒的回到自己的队列之中,小心又困惑的询问着自己的同伴是否知悉这件令人讶异的事,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肯定的。

 

斯卡蒂陷入沉默。

 

她相信,如果不是自己偶然撞见在深夜里响起交谈声的队长办公室,并且有意无意的捕捉到了几个有关恋爱的词汇,自己依旧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其实准确来说,两位队长对于彼此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做多少刻意的掩饰。令人难以察觉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二人平日里的工作本就占据了他们大部分的日程,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表现的犹如已经步入正轨的平淡期,而直接略过了初恋般的热恋和新鲜。

 

劳伦缇娜是亲耳在歌蕾蒂娅口中得知的这件事情,她第一直觉便是自家的队长怕是要被不懂浪漫的男人糟蹋;第二直觉才是——真的吗?

 

“真的。”那时的歌蕾蒂娅还在书写这一次的作战报告,女人埋在纸张中的头也不曾抬起来一点。“我没有必要骗你,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眨了眨眼:“好吧,我只是觉得……那实在是令人惊讶。剑鱼,我是说——”

 

“他确实不懂该如何去对待一位恋人。”歌蕾蒂娅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捏了捏因为劳累而酸痛的眉心。“但你不能否认他没有半点浪漫细胞,他比你想象的要好上那么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说。“不止一点。”

 

……

 

乌尔比安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确立恋人关系。

 

深海猎人的事务几乎夺走了他除睡觉以外的所有时间,而同为执政官的身份让他们往往见少离多。他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和歌蕾蒂娅走到了这一步,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

 

在他的猎人得知了这件事之后,有不少对此感到担忧的队员给他塞过有助于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的书籍,但那些读物如今依旧待在他办公桌的一角,从未翻阅过。

 

他也不太清楚歌蕾蒂娅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但当每一个稍微清闲的夜晚,在他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来到女人的办公室,与她交谈一些事情的时候,他能看得出来她的愉悦。

 

他无法做到很多如同热恋期一般的事情,战争的责任让他背负了不少沉重的负担。时间的紧迫也让他无缘与自己的女人频繁见面,但他还是在努力的尝试着表达自己对她的关心和喜爱——非常小心的、非常晦涩的。

 

上一次,在他们对于一个项目方案执有不同意见并大吵了一架之后。乌尔比安感到一阵由衷的头疼和疲倦,他了解歌蕾蒂娅,也明白她倔强的性子,但显而易见的,他的方案要更为妥帖一点。

 

“你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歌蕾蒂娅。你的队员不是摆设,猎人们也不需要过度的保护。”

 

“不要和我扯过度保护,乌尔比安。他们还在成长,还有许多无法自己完成的事情,而你敢说你对斯卡蒂没有过度偏爱?”

 

她嗔怒的表情充斥了那张往日里冷酷的脸,乌尔比安第一次知道那张看上去失色的面庞能够做出如此狰狞的模样。他知道她在生气,非常少见的,而他也最不擅长处理这种事项。

 

他太不擅长表达自己。

 

与歌蕾蒂娅的争执让他感到疲惫,而他相信对方也是如此。但他们往往无法避免这些,由于他们在某些方面的理念截然不同,但他们可以减少这些。

 

乌尔比安无奈地想,侧头在她唇角处吻了一下。

 

对面的人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歌蕾……蒂娅。”男人有点尴尬的吐出他爱人的名字,感受着唇瓣那一瞬间擦过的温度,感到更加的头疼。“你知道我只是担心你。”

 

歌蕾蒂娅顿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如果你坚持。”她难得的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尽管她的微笑向来需要用肌肉与神经层面的细致观察来判断,重复。“如果你坚持。”

 

.

 

歌蕾蒂娅必须承认,乌尔比安绝对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更尖锐的来说,他的难言和纠结奠定了这份关系的寸步难行。

 

但她也不是需要太多关爱来确立安全感的那类人,歌蕾蒂娅有足够的信心来维持这段仿佛原地踏步的关系。而良好的阿戈尔教育也能让她体谅乌尔比安很多事情,正如她等他牵她的手便等了整整一个月。

 

歌蕾蒂娅无数次的想要告诉那个过分拘束的男人,他们之间实际上无需这样多的踌躇与言语。他们相识已久,对彼此的了解偶尔甚至过于自己——因此他不需要那么多的犹豫。

 

后来,不知道历经了什么,乌尔比安开始逐渐的学会做出那些、逾矩的,并非是朋友之间能够做出的举动——例如他会在每个略微空闲的午夜来到她的办公室,熟练的接手她未完成的工作;例如他会尝试着与她同坐在一张沙发中,偶尔触碰她的手背;例如他会在他们争执不休的时候,讨好的在她唇角亲吻一下。

 

他并不是毫无浪漫细胞,歌蕾蒂娅愉悦地想。

 

她知道他们的经历和人生让他们对于暧昧所求的少之又少,于此一点亲密的举动都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放松和欣喜。

 

上一次她在乌尔比安的生日时给他送去了一个简易的金属吊坠,上面刻着的是他武器的模样。那天晚上他便准时的敲开了她办公室的大门,手上拿着一块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满是奶油的蛋糕。

 

再上一次,二队和三队难得的迎来了一次联合作战。她一如既往的给自己的猎人安排了较为轻松的任务,自己则是做起了繁琐的工序。但不等她处理掉一半的海嗣,分明在另一边肃清敌人的乌尔比安却是游到了她的身边。

 

其实他是爱她的。显而易见。

 

……

 

劳伦缇娜第一次见到歌蕾蒂娅口中“乌尔比安式的浪漫”是在情人节的那天。她本一大早的去歌蕾蒂娅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出现任何有关另一位的身影之后遗憾离去,甚是觉得这一定会是一个失败的情人节——于他们来说。

 

但当晚上二队的猎人们坐在一起聚餐的时候,她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她亲眼看见在他们相谈甚欢时藏在餐厅门后的一抹衣角,而后又看见歌蕾蒂娅率先离场,不说自明的反应过来。

 

……

 

“你的。”

 

他们无言的走过冗长的走廊,在无数个绕弯之后来到了她的宿舍。歌蕾蒂娅挑起眉头,请他进了自己的房间。

 

女人的房间如她本身那样典雅复古,旧阿戈尔的气息沿着那些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藏品散发出来。那张几乎铺满整个房间的暗红色地毯由柔软的绒毛制成,地毯的末端连接着一张清整的床铺。

 

乌尔比安沉默着带上了门,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崭新的火漆饰品,放到了歌蕾蒂娅的手里。

 

后者了然,翻看了两下便将其装到了自己的作战服中,清晰的听见男人微微停滞的呼吸。

 

——他害羞了。

 

“事实上,假若你会在今晚的舞会上邀请我跳一支舞。我想我会更高兴一点,乌尔比安。”歌蕾蒂娅放松的把自己的作战服放到一边,卸下了高跟鞋后坐到那张巨大的地毯中。“但这也不赖。”

 

乌尔比安顿了顿,随着她坐到了她身边,思忖一二后出口:“如果你……”

 

她打断了他的话。“不。我知道你已经有足够久没有在舞会上出面,没有必要为了我去做你不擅长的事。”

 

“……歌蕾蒂娅。”

 

“而这是你的。”很快,在女人的翻找之下,乌尔比安便被塞了一整盒的酒心巧克力。他拿着精致的盒子沉默了片刻,才将它慢慢的打开。

 

扑面而来的红酒味醇香四溢,乌尔比安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知晓了这份礼物的不菲。他为自己的鲁莽和欠考虑而感到恼火,他看了某本书上的推荐,但显然那不够好。

 

“礼物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钱财,乌尔比安。”歌蕾蒂娅淡淡的说,又从一边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黑色的面罩。“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是爱人——只要我感到高兴,那么它就没有失去它的价值。”

 

乌尔比安又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个面罩,沉默。

 

良久,他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那个,用指尖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礼物,将其拉在了自己的下颚处。他在歌蕾蒂娅平静的目光之中又停顿了片刻,确认自己没有意会错她的意思。

 

他慢慢的抓起了那盒巧克力里的一块,塞进了女人的嘴里,吻了上去。

 

【End.】

 

后续:

 

乌尔比安:谢谢款待。

歌蕾蒂娅:毋庸置疑……我也没叫你亲我。

乌尔比安:……原来不是这个意思吗?

歌蕾蒂娅:不。我的意思是,继续努力。


ps:有后续,但不会发lof,会扔进补档群做小福利hh。群号合集前一篇。

pps:希望大家被肉鸽创到的心能得到治愈,望谅解拙笔了。

Lim.

【歌乌歌】Who else will listen to your voice

Warning:

*私设多,ooc,无差。副鲸鲨鲸无差。

*来胡诌一下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3w。

*慎入、慎入、慎入,不喜勿喷。ok的话往下走。

*会有语句节选自歌蕾蒂娅的档案和愚人号剧情。

 

Summary:UIpianus想,他大概不爱Gladiia。

 

 

01.

 

乌尔比安第一次见到歌蕾蒂娅,是在大学里的一场小型座谈会上。

 

当时他们共同的导师提出了一个关于阿戈尔武器技术的论题,并发布了近来自己的研究和假设。在叙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他便开始向在场的学生们征求新的意见——只是由于他的权威性,无人敢提...

Warning:

*私设多,ooc,无差。副鲸鲨鲸无差。

*来胡诌一下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3w。

*慎入、慎入、慎入,不喜勿喷。ok的话往下走。

*会有语句节选自歌蕾蒂娅的档案和愚人号剧情。

 

Summary:UIpianus想,他大概不爱Gladiia。

 

 

01.

 

乌尔比安第一次见到歌蕾蒂娅,是在大学里的一场小型座谈会上。

 

当时他们共同的导师提出了一个关于阿戈尔武器技术的论题,并发布了近来自己的研究和假设。在叙述完自己的观点之后,他便开始向在场的学生们征求新的意见——只是由于他的权威性,无人敢提出质疑。 

 

乌尔比安向来对于技术方面的议题不感兴趣,即便他确实精通于此。相对而言的,他被邀请来参与这一场有关武器技术问题的座谈会,实质上就是来当一个陪跑填充人。

 

促使他没有拒绝导师的邀请的原因是这是一场针对制造攻击海嗣的武器技术的座谈会。自阿戈尔发现海嗣的巢穴以来,崇尚海嗣的思想便开始逐渐扎根于这片海洋之下的土地之中——他们不得不对此产生防备,毕竟谁也不晓得大型战争会在何时发生。

 

他所涉及的专业也与这一方面息息相关,因此秉承着家国以及导师面子的原则,乌尔比安不得不坐到了这场座谈会的位子上。他同时也明白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是各个专业里的个中翘楚,但这并不代表有人会敢去质疑当今最高的权威之一。

 

阿戈尔的执政官——分为技术执政官和科学执政官两种。他们几乎是坐在了整个阿戈尔技术和科学的顶端,掌握着绝大部分学术方面的大权。

 

自傲如乌尔比安,他虽然有着一个不太讨喜的臭脾气,却不妨他缺少对权力的野心。他在阿戈尔的义务军役当中对武器的使用有一套自己独特的见解,尽管那不被看好,但这同样也无法阻挡他对回旋式切割的热爱。

 

“我不赞成。”

 

那个清冷又果敢的嗓音成功的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乌尔比安掀起眼皮,略略的扫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嘴边勾起一个嘲讽的笑,默默的扫开了脑海里的困倦。

 

他不认识她。乌尔比安可以确定他从未见过那个女人,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她。

 

歌蕾蒂娅,材料学专业三年级,校内鼎鼎有名的学生会会长。她以极其强势的性格在校内出名,同时也以一手漂亮的舞姿在社交圈内为人赞赏。乌尔比安知道她是一个大忙人,工作和社交几乎占满了她一天的日程——她和他不一样。

 

即便他们都一样的强势,但他们终归还是不一样。

 

“阿戈尔对热兵器的研究远高于冷兵器。倘若选择使用热兵器去对抗海嗣,那么一旦它们进化出了抗热兵器的特性,我们就将失去反抗的余地。”歌蕾蒂娅平直的声线机械般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无视了一旁同学投来的惊怒的目光,“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有退路的未来,而不是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

 

“说的很好,歌蕾蒂娅。但你是否考虑过我们该怎么使用冷兵器去划开海嗣的外壳?”

 

歌蕾蒂娅沉默些许,缓缓道。

 

“我想海嗣的外壳并非坚不可摧,教授。世界上没有东西能够承受得住超过它所能承受的力量,如果我们的战士能有足够强的能力,那么这也许不会是一个空谈。”

 

很有意思的想法,大胆、冒险,却并非无稽之谈。

 

乌尔比安静静的聆听着歌蕾蒂娅与导师的对话,难得一见的提起了自己的兴致。

 

阿戈尔已经被陈旧的思想统治了太久,他们缺乏了应有的创新与大胆——执政官们多不屑于吸收陆地上文明的优点。即便这是阿戈尔人的共性,但他们也许也该改变了。

 

歌蕾蒂娅或许是这样一个人。

 

乌尔比安很早就在暗地里批判过当今执政官们守旧的思想和行为,但无奈于他的声音不曾被人放在心里。没有谁会关注一个脾气又差,脸色又臭的学生的意见,在这所阿戈尔最好的大学里,他只不过是万千世界中的沧海一粟。

 

“我们需要减缓它们的进化速度。”

 

女青年在说完自己的结论后就闭上了自己的嘴。那双眼睛闪着耀眼的光,紧紧盯着坐在主座上的导师。

 

导师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茶水:“我想我会把你的提议写进我的假设里,歌蕾蒂娅。如果其他人没有什么别的意见,那我们散会吧。”

 

歌蕾蒂娅皱起眉头。

 

良久,她看着全场逐渐散去的人群,轻声叹了口气,默默的从自己的座位上离开。虽然她确实在社交上有自己的一番作为,但这并不代表现在的她能够与导师对抗——不被人认可、不被人赏识,这不过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直到场馆内的人散的八九不离十,歌蕾蒂娅才注意到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乌尔比安。 男人维持着抱臂的姿势定定的看着她,拧成一团的脸色俨然像是一个拷问官。她心生好笑,却也未上前去打招呼,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的与他对视。

 

她不认识他。

 

半刻过后,歌蕾蒂娅率先从这份寂静当中脱离出来。她抬步走到乌尔比安的面前,看着他的视线也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简短的开始介绍自己。“歌蕾蒂娅。”

 

“乌尔比安。”

 

男青年点了点头,从他自己的位子上站起。直到他报上自己的名字,歌蕾蒂娅才恍然从记忆宫殿的深处寻找到了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她曾在处理一件冲突的时候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而这起学生冲突事件则是源于这个人过于狠戾的脸色和笨拙的嘴巴。

 

当时他甚至吓怕了两个初入学生会的新生,歌蕾蒂娅暗想,面不改色的抬起了她的眼睛。她这才发现乌尔比安比她高了小半个头,而这种仰视的需求让她感到有些不快。

 

正当她想要继续开口打破僵局的时候,乌尔比安微微的移开了眼睛,低声喃喃:“不错的观点。”

 

歌蕾蒂娅挑了挑眉毛,略有些诧异的打量了乌尔比安两眼。她没能想到在这场座谈会中她的观点能够被人认可,更何况是在导师隐晦的否决之下。歌蕾蒂娅同样知道自己与大流不同的思想鲜少能够遇到合拍的人,因此她从不会放弃认识任何一个赞同她抑或是她赞同的人。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的、清瘦又苗条的手腕,漂亮的手型和掌心浅浅的纹路。那是一双明显被保养过的手,柔软却不乏张力,骨感也不缺力量。乌尔比安淡淡的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定定的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吐出几个字来:“你的人脉已经缺乏到需要与我相交的地步了吗?”

 

“但你不会拒绝我。”歌蕾蒂娅答非所问。女青年并没有收回自己放在半空的手掌,只是在小臂有些酸痛时换了一只。“你的眼睛不会撒谎,乌尔比安。也许你还需要再锻炼一下你的情绪隐藏能力——你在高兴。”

 

这段话成功的让乌尔比安扭曲了嘴唇,他不善的沉下脸色,迅速的握了一下歌蕾蒂娅的手,嘴上依旧不饶人:“自大。歌蕾蒂娅,你迟早会毁在你自己身上。”

 

“谢谢夸奖。”歌蕾蒂娅勾起一个礼貌的笑容,毫无起伏的回答。她已经与太多人遇见,强大的社交能力能够让她稳妥的处理好每一个不讨喜的性格。“与其毁在别人手里,我想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乌尔比安彻底噤声。他恼火的发现他的话术无法让这个别样的女青年如其余人一番知难而退,也许是他还不足以习惯于与他人社交的元素,但这让他有一丝的挫败。

 

“以及我希望以后学生事件的名单上不要再出现你的名字,乌尔比安。”歌蕾蒂娅微笑着暗讽,在看到他一瞬间涌起的羞怒之后胜利的攥紧了他的手。“那么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

 

“……我的回答是不。但如果你坚持的话。”

 

……

 

繁忙的工作和学业让歌蕾蒂娅无暇再去深入了解自己刚交的朋友。

 

濒临期末的学期不论是学生会的工作还是她本身的学业都忙上了一个档次,奔波于两头之间的歌蕾蒂娅不得不放弃了许多她喜爱的社交活动和友人之间的相聚。直到她在一个略微空闲的早晨看到学生事件名单上再一次出现的那个名字时,歌蕾蒂娅才彻底的回想起了这件事。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乌尔比安联系过了。

 

其实是自从那次座谈会上的见面之后,他们之间就再无交集。可即便那确实说不过去,乌尔比安同时也没有联系过她。

 

乌尔比安。她在心底默默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男人和她至今为此交往的所有友人皆不相同,他几乎是不带有任何获利的方面来选择和她交友。同时他也不会主动来寻求她的帮助和时间,他们之间倒是有些向陌生人一般。

 

她不讨厌。

 

歌蕾蒂娅翻看了一下事件的起因和结果,无可奈何的发现这又是一起源于乌尔比安蹩脚的说话方式引起的争端——她不明白为什么乌尔比安非得抓着他笨拙的说话方式不放,而不选择去学一学社交礼仪。他会跳舞吗?

 

思及此,歌蕾蒂娅捏着手里的名单沉默了片刻。半晌,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准备出门去解决这个该死的工作。

 

她通过联系与乌尔比安同班的学生以此来了解到那人此刻应当是在学院公园的湖边度过一个安静的下午。纵然歌蕾蒂娅并没有打搅别人的习惯,但工作上的事情也恕她义不容辞。更何况也许她可以借此和乌尔比安“叙旧”——总之,百利无一害。

 

下定了决心,年轻的学生会会长便迈开步子,快步前往了此行的目的地。

 

02.

 

歌蕾蒂娅是第一次来到学院公园。

 

其实也并非是字面上的第一次,只是要她在平时的繁忙当中抽空去细心关注这些景色的话,实在是有些为难她。学生会的工作和导师论文的要求让她往往无缘这些自然的馈赠,而她通常也更喜欢留恋于各大舞会和艺术展览之间。

 

但今日则有所不同了:为了能够精确的寻找到乌尔比安,歌蕾蒂娅不得不去细心的观察每一株树后的草丛中是否有男青年的影子。她为此也难得去发现靠近中心湖旁的一棵古树开了花,水蓝色娇嫩的花朵在阿戈尔强大的科技之下开的茂盛,零落飘散的花瓣也堆满了树下的那一小片阴影。

 

深蓝色的湖水在海洋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寂静,鱼群无声的欢呼和遨游充满了整个寂静的海水。她微微仰头去看望那隔在压强防护罩之外的海水,和那些斑驳的阳光和波纹。

 

海洋孕育了阿戈尔,阿戈尔则在海洋的庇护下发展。

 

——这里是他们的家。

 

再往前走上几步,歌蕾蒂娅才蓦然发现那个站在湖边的、背对着她身影。女青年正想要上前去与久别未见的友人打上一声招呼,空气当中隐约传来的歌声却又让她止步于原地。歌蕾蒂娅微微的思忖些许,很快便选择了站在离乌尔比安最近的那棵树后静静的欣赏。

 

艺术的气息,文明的体现。低沉磁性的歌声,不缓不急的歌唱着、飞舞着,犹若潮起潮落,汹涌却不凶狠、激情却不乏温柔。

 

歌蕾蒂娅一言不发的聆听着,躁动的心情也缓慢的在乌尔比安的歌声当中舒缓下来——那就像是跳舞给她带来的乐趣一样。释放压力、解放自我,在每一个潮汐当中涌动,顺着洋流走出自己的舞步。

 

有关任何艺术的方面都或多或少的在她的生活当中会被触及。歌蕾蒂娅喜欢通过歌剧来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在歌者无上的歌声当中领略语言的魅力,了解它们别样的起承转合,而后通过自己的声音将它们叙述出来。她会在一场漂亮的演出之后毫不吝啬的贡献出自己的掌声和微笑,由于她喜欢它们——她近乎爱着它们。

 

“不错的表演。”

 

等待男人落下最后一个字音,歌蕾蒂娅这才从树后慢慢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就这手上的板夹鼓了掌,而后抬头回给乌尔比安一个温和的微笑:“我没想到你会涉猎有关历史之类的歌剧,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乌尔比安转过身来,不悦的拧起了眉头,“我想我并没有邀请你。”

 

“是的,但你的名字却邀请了我。”歌蕾蒂娅维持着唇上的微笑,从板夹里抽出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申诉信,好整以暇的在乌尔比安的面前晃了晃,“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不希望再在学生会的名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乌尔比安皱眉接过粗略扫了两眼,在信件的尾端成功的看见了写信人的姓名。

 

他在这个名字上停顿了两秒,这才慢悠悠的回想起近日似乎是有一个比他低一年级的学妹来找他探讨一个他们共同接手的项目。而他的好脾气也在那位组员的低级问题之下逐渐被消耗殆尽——乌尔比安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后说了些什么,也许那会是一些不太好听的、与他本意相违背的话。

 

“虽然我能理解你对一些简单问题的反感,但这并不足以构成你说出让她退出项目组的缘由。”歌蕾蒂娅双臂抱胸,慢慢的吐出一个又一个的词语,又在另一边静静地观察着乌尔比安的神态与动作。在意识到男青年并没有多余的心虚和歉意之后,她无可奈何的长叹了一口气,一个想法已经立在心头。

 

恐怕又是因为他笨拙的说话方式了。

 

“我并非想表达那种意思。”乌尔比安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想,歌蕾蒂娅不明白这件事到底为什么还会拖到如今发生——这个男人有精力去展喉歌唱,为什么没有精力去学习一番礼貌的说话方式?

 

歌蕾蒂娅又叹了口气,回答:“那么就去改正它,乌尔比安——你和我说这些话毫无用处。我需要你务实的举动和做法,而不是站在这里和我空谈。你想要我如何去相信你?”

 

“不。”乌尔比安迅速的回答,男青年略有些苍白的脸色上透出一股坚决和无所谓,那让歌蕾蒂娅莫名的感到一阵不快和恼怒。她不喜欢有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那会让她感到不安。

 

“抱歉,你说什么?”

 

男青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他在斟酌好字句之后重新震动了声带,那个在歌唱时低沉又磁性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有些枯哑和不悦:“我说不,歌蕾蒂娅。我不在乎你所谓的那些社交礼仪和解开误会,我也不需要那些——我们是不一样的。”

 

不在乎?

 

“可笑,乌尔比安。你站在这里歌唱,却告诉我你不在乎——那么你在希冀谁来听见你的声音?”歌里蒂娅不明白为什么一句承认会在这个男人的嘴里如此之难,哪怕他浑身都写满了与自己言辞相违背的字眼,也不肯为此承认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她以为他们是朋友。

 

乌尔比安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从不希冀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歌蕾蒂娅。我没有邀请你来强制听我歌唱,也没有主动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前往学生会。我以为我已经足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太傲慢了。并非所有人都会采纳你的建议,有时候你也需要去倾听外人的思想,哪怕绝大多数时候你是正确的。”

 

歌蕾蒂娅睁大眼睛。

 

“就如一样。”又过了一会儿,乌尔比安干巴巴的吐出了这句话,“就如一样。”

 

03.

 

自那次的不欢而散之后,乌尔比安好一阵子没再遇见歌蕾蒂娅。

 

恐是因为接近学期末的缘由,学生会的交接仪式也需要花费她不少的精力。反正不论如何,自那天在公园里争辩过后,他们就又如刚开始那样断了联系。

 

乌尔比安如他喜独的性格一样不爱与人交往。因此即便他明知只要去学生会就可以找到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也不会选择主动与歌蕾蒂娅进行联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在他的直系导师邀请他前去学院的舞会时,为了不遇见那个舞会的常客而拒绝。

 

事实上歌蕾蒂娅最初在学校当中的出名并非是源于她那过分强势和傲慢的性格,而是那一手几乎为所有人称赞的舞姿。

 

乌尔比安偶然听过同班的同学对于她的舞蹈的评价,据说那简直就和科学院所铸造的建筑毫无差别:磅礴、大气、强势、引人注目,同时也不乏美感。

 

阿戈尔的通识教育令他们在年幼的时期就已经接受了舞蹈知识的洗礼,只是涉及艺术,天赋方面难免会占上不小的比重:乌尔比安不会跳舞,这是一个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更确切的来说,他并不是不会跳舞,而是跳的不好。

 

他至今仍旧无法理解为何舞者们能够在旋转的同时不会蹩脚,为此他已经吃过了不少疼痛的代价。而想要在跳一支舞蹈的同时维持自己的优美和平衡,在他看来则是不可兼得的事情。

 

因此他对于学校舞会的热衷程度是可见而知的无感。不同于舞会常客歌蕾蒂娅,他会跳的舞步也屈指可数。想来在上一回站在舞会现场,于乌尔比安来说已经是去年的事情。

 

……

 

换上体面的穿着,踏入舞厅的大门。

 

阿戈尔对于艺术方面的基础教育丝毫不逊色于理论知识。但相较于古板老旧的课堂教学楼,举办舞会的地方却是更加美轮美奂。

 

那是一幢由海底开采出的独特金色矿物所组成的建筑,里外的墙壁就如同金子一般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整个建筑低矮却不失宏伟,低低的一层却足够容纳上千阿戈尔的学子来此参加这场盛大的筵席。

 

踏进大厅的正门,首先进入耳畔的是舒缓而悠扬的音乐。复古经典的歌曲、抑扬顿挫的小调,在这所黄金屋中流露;络绎不绝的人群、温馨欢乐的气氛,在这场舞会中流连。

 

乌尔比安与自己的导师相互寒暄一阵,便寻了一个偏僻的边角坐了下来。

 

“不去跳一曲吗?”他的导师温和的询问。

 

“不。我并不擅于跳舞,您知道的。”乌尔比安淡淡的回。

 

伴随着人流成群结伴的开始,舒缓的音乐也开始逐渐转变成弗朗明戈节奏感极强的舞曲。他目睹着一对又一对的舞伴滑入中央空旷的舞池,在身侧的桌子上拿了一杯度数不高的红酒,轻轻的抿了一口。

 

相对于舞蹈的灵活,他还是更喜好歌唱一些。

 

很快,他出游的神思便被不知何时站在人群中心的女青年所吸引:歌蕾蒂娅今日换上了一席精贵的礼服,冗杂又飘逸的白色缎带从她的左肩绕过脖颈,又从右肩缓慢的垂了下来。她难得的涂了一个偏黑色调的唇红,搭配着她那件以暗色为主体的礼服。

 

她身边并没有舞伴,但她似乎也并不在意这些。歌蕾蒂娅静静地在人群的中心独舞着,踩准音乐每一个律动的节拍,挥舞自己的双手、旋转自己的身体、搅动浪中的潮汐——狂风一样的舞步,头发像漩涡一样在舞台上划过。

 

她的舞步轻巧的毫无声息,梦幻般的姿态犹若海底的精灵。她的艺术是圣洁的,圣洁的让人几乎窒息——舞伴在她身侧反而显得多此一举。

 

她跳的确实很好。乌尔比安静静的想。

 

歌蕾蒂娅的舞风并未是一贯到底的张扬和大气,她会在搏人眼球的同时将柔情化作一些微小的动作隐藏在整体之下,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自尊又要强,也如同他这个人一样。

 

当乌尔比安拉回自己的思绪时,音乐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下,而歌蕾蒂娅也从人群中央滑到了他的面前。那只藏在礼服贵袖里的、属于女人的手摊平在他的眼前,无声的邀请着他进行一场难得的共舞。

 

他皱起眉头,四顾了周围纷纷投来的目光,低声责备:“我不擅长跳舞。”

 

“让一位女士久等并非是一位合格的绅士,乌尔比安。更何况那不构成问题。”歌蕾蒂娅挑起眉头回,她微微弯腰,已经极尽礼节的作出自己能够接受的体面的邀请方式。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要她来主动邀请他滑入舞池——“又或者,你愿意跳女步?”

 

他们都知道,一场舞会里不应当出现一位不参与共舞的独人,那是一种极端粗鲁的表现。

 

“什么?不。”乌尔比安微愣一下,随即恼火的冷哼。他有点羞怒的挥开了歌蕾蒂娅的手,用极其标准的绅士礼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掌,“那么以学生会会长的名义?”

 

歌蕾蒂娅微笑,她抬手牵上了男青年那只略微粗糙的手掌。将自己的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啰嗦,乌尔比安。仅以歌蕾蒂娅的名义。”

 

乌尔比安抿了抿唇,在音乐重新响起时率先带着她进入人群。

 

与歌蕾蒂娅共舞并非是一件易事,但凡曾有幸与她结伴的人都清楚:她过分强势的舞风会让你情不自禁的从男步切换成女步;她还会在不知不觉之中扶着你的手、拉着你的腰,带动你的步伐、跟随音乐的节拍;她会让你觉得自己也真的能跳的像她一样的好。

 

可他们之间却并非如此。

 

乌尔比安是歌蕾蒂娅见过的第一个舞步笨拙却依旧能够维持自我的舞伴。那让她在好几个快步的八拍当中夺过男步的尝试接连失败,而她最终也不得不迁就着乌尔比安幼稚的步子来放缓自己的脚步——相较于主导权,歌蕾蒂娅更看重的是舞蹈本身的艺术感。

 

在她的高跟鞋第三次险些被乌尔比安踩中的同时,歌蕾蒂娅揶揄的看着男青年有些过分僵硬的脸色,调笑:“看来你是真的很不擅长跳舞,乌尔比安。”

 

“闭嘴,歌蕾蒂娅。如果你不希望我在下一个回旋当中把你甩出去的话。”乌尔比安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在一次脚步重心的转换之间差些又踩到了歌蕾蒂娅的脚。之后他别扭的完成了那个回旋,在将歌蕾蒂娅放到地上的时候无端松了口气。

 

“……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惊讶,我以为会唱歌的人同样会精通于舞蹈。”

 

“这么说你也精通于歌唱?”

 

“不。虽然我足够喜爱歌剧表演,但我唱的不是很好。”

 

“……”

 

“你知道我们从那场座谈会后就只见了两面。算上今天这次的话。”歌蕾蒂娅中途打断了乌尔比安即将酝酿好的斥责。她牵引着笨拙的男青年走过了转换舞风的一个过场舞步,又转入了探戈的步伐当中,“我还不足以了解你,乌尔比安。最近,我很忙。”

 

乌尔比安不赞同的皱眉,渐渐的有些适应了快节奏的舞步。他开始难得的分出几缕注意力来放在他们的对话之中——“了解?我不需要你来了解我,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莞尔:“如果你愿意的话。”

 

乌尔比安无言。

 

他们之间迎来了今天的第一次沉默。

 

许久,当他们在音乐声中停下脚步,歌蕾蒂娅才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你的沉默,乌尔比安。”她顿了一下,走回了方才乌尔比安坐着的那个角落,“那会让我感到无话可说。”

 

乌尔比安颔首。“那么就别说话。”

 

歌蕾蒂娅凝视着他,欲言又止的抛给了他一个嘲笑的眼神,那让乌尔比安感到有点不适。片刻后,她终于收回了那种戏谑的表情,替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和——也许她是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乌尔比安生硬的想。

 

他不是那么情愿的去开口询问她在想什么,那或许会让他感到难堪。

 

等到舞会结束,歌蕾蒂娅才从笑而不语的沉默当中脱出身来。女青年好整以暇的看了一眼自刚才就一直束手束脚站在她身侧的乌尔比安,暗自掩唇笑了一下。

 

他们都还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其实她或多或少能够明白乌尔比安的尴尬,由于她与他在某些层面上有足够相像的性格。歌蕾蒂娅抿了一口红酒,起身准备出门。

 

他无非是有点拉不下面子来主动与人交往,这一点与她鲜少主动邀人共舞是一个道理——但他们又是不同的。好比她肯屈尊去邀请自己的朋友跳一支别扭的舞蹈,而乌尔比安却不愿意心口同一。

 

但他们尚还年少。这些东西,终归都是会随着时间的洋流逐渐改变的。

 

也许十年过后他们甚至都将不再记得彼此、不再铭记对方的声音与容貌,歌蕾蒂娅自嘲的想,也许他们会形同陌路……也许。

 

04.

 

再一次在公园的树下见到歌蕾蒂娅,乌尔比安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不悦。

 

他仅是在停下歌喉的同时朝身后的树干抛去了一个讽刺的眼神,等待歌蕾蒂娅缓慢的从树后走到身边。今天她没有穿着那些颇为精致的服装,只是着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裙。

 

“那么,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乌尔比安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便把自己的目光定格在了那片安宁的湖面上,询问。

 

“没有原因。”歌蕾蒂娅整理好自己的裙摆,嫌弃的看了看还有些晨露的草地,无可奈何的选择站在原地。她不得不承认这一次的造访纯属她在工作的闲隙之间无意走到了这里,也许这其中会有一些碰运气的因素,而上天也算是眷顾她的。“散步偶然经过罢了。”

 

乌尔比安习惯性的皱起眉头,斜着瞥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女青年,低声:“撒谎,歌蕾蒂娅。我在这里待了已经有不少时日了——你以前从不会来这里。”

 

歌蕾蒂娅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也并未有谎言被戳穿之后的心虚与歉意。她无声的默许了乌尔比安的言论,在一阵微风拂来的时候撩开了遮挡视线的发丝:“显然上次之后我养成了散步的习惯。”

 

“太荒谬了。”乌尔比安撇了撇嘴,压下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尚未成熟的男青年隐隐的在心中品尝到了一丝友人造访的愉悦和放松,这让他近日因为学业而郁结的压力缓解了不少。

 

也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自己的快悦,乌尔比安也无端的开始恼火起来——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是在歌蕾蒂娅的影响之下慢慢的改变了,哪怕他百番抗拒这个事实。他们是会变的,就像残酷的现实一样,他们是会改变的。

 

他开始逐渐变得鲜活了起来。

 

“说起来。昨日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你似乎并没有在。”歌蕾蒂娅的声音成功的拉回了他的思绪,女青年还是寻了一块较为干燥的草地坐了下来。那一头长发披散在她的肩膀和后背,零零散散的几缕发丝不太听话的粘在了她的侧脸上。

 

“昨天?”

 

乌尔比安询问。他记得他昨天并没有缺席这片草地,事实上,他几乎会在每个没有课程的下午都来此进行一小段时间的放松和歌唱,那是他独有的解压方式。

 

他扭头,对上了歌蕾蒂娅正巧投过来的目光。

 

她的眼睛像是海洋落下来的光,澄澈清明的让人羡慕。鸦羽般的睫毛覆盖在那双眸子之上,不合时宜的遮挡了眼底的星光——歌蕾蒂娅的眼睛和她本人一样,看似能够一眼望到底,却不知那深湖之中下仍掩藏了太多情愫。那和他不一样。

 

乌尔比安很早之前听过自己的室友对于自己眼睛的评价,那像是一只大海当中的孤舟,沉寂、孤独、冷淡。他也明白自己足够矛盾,明白自己的心口不一,而这些东西却已经成为了他的保护壳。他毫不怀疑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自我的矛盾感而彻底疯掉,由于他的疼痛,还有他的撕裂。

 

他会疯掉,就在不久的将来。乌尔比安叹了口气,率先移开了自己的眼神。也许……也许吧。

 

“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不满的蹙眉,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回她的朋友在他们的对话之中走神了。纵然她的脾性相较于暴躁的人尚还温和,但这并不代表她会脾气好到容忍对话的一方在他们交谈时频频走神——论谁在这种状态下都会或多或少的发怒的。

 

“没什么,歌蕾蒂娅。我不会每天都到这里。”

 

他已经把自己近乎最好的时光留给了这段短短的相处时间,乌尔比安下意识的想,但他也许不太值得获得这些。他是多么习惯将尖刺对着他人、多么习惯的向每一个示好的人展露自己残忍而无情的一面——他不值得。……但他也许值得。

 

近日执政官们传来的战争讯息已经越来越明显,他不清楚像这样还能够惬意的待在学院公园里的日子还有多少。乌尔比安又重新看向歌蕾蒂娅,定定的与对面的女青年面面相觑。也不清楚他们还有多少时间……来尝试着了解对方。

 

不。他猛的反应过来。那不重要。

 

是的。他看向歌蕾蒂娅澄澈的眸子里,有些被刺痛的垂下眼睛。那不……重要。

 

……

 

海嗣的第一次袭击在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临近毕业的那个春天。

 

成千上万的恐鱼包围了阿戈尔城市外的防护罩,那几乎是将所有的光明全都欺压进了黑暗当中。城内的警报响彻,无数的阿戈尔们恐慌的在大街上推搡,如鱼群一般疯了似的跑进城市建造的庇护所当中。

 

战争的号角打响的猝不及防,阿戈尔还未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充足的炮弹和枪械,也没能有足够的时间去训练出一批熟悉海嗣作战方式的军队。城市在恐慌、人民在尖叫,数以万计的声音在阿戈尔的每一个角落炸裂,伴随着海嗣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的晃动爆发在整个昔日安宁的城市当中,海嗣一波一波的撞击着为数不多的阿戈尔科研人员们引以为傲的防护罩,像是不死不休的机器一样,机械的运行、运行,然后毫无情感的陨落。

 

歌蕾蒂娅被学生会的负责老师半推半喊的拉出了办公室,随着拥挤的人流奔向大学里设置的庇护所——她近乎漠然的看着头顶灰压压的生物,看着恐慌的阿戈尔学生们急急忙忙的挤到人群的前端,看着往日宁和的学院变的人声鼎沸、变得彷徨失措、变得不再安宁,变得不再和平。

 

她抬头,眺望着学院公园的那片湖水,眺望那棵大树,回想起曾经有个友人会在每一个空闲的下午去那里唱上一曲无人观赏的歌剧,就如他来时那番的悄无声息。

 

那幢宏伟的社交舞厅已经缺乏了它本应有的舒缓的音乐和络绎不绝的人群,金色的外砖也不再因为海水的折射而散发出点点闪烁的反光,它现在显得是那样肮脏又灰暗,那样落魄又无人问津。

 

在海嗣的同化战争之下,文明将立于何地?艺术将立于何地?阿戈尔将立于何地?

 

——这是他们的家,也是他们的国。

 

“歌蕾蒂娅。”

 

当许久未闻的男低音出现在耳畔时,歌蕾蒂娅已经不想再与乌尔比安争论他们过往的那些悬而未定的辩题和观点。她静静地看着灰压压的天空和不停从身侧流过的人群,恍若无人之境一般立在原地,久久未言。

 

乌尔比安罕见耐心的等待着女青年的回答,他在过盛的人流当中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席空闲之地,这才能稍稍缓下步子来努力观察天空的异样。

 

他没想到他与歌蕾蒂娅是如此的近,或许也是因为人流的前进和她的停滞理所应当的让他看见了她——她是唯一一个停在这片人海当中的人。

 

许久,他仍旧未得到歌蕾蒂娅的回答。

 

乌尔比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防护罩外欺压而下的海嗣,较好的视力让他精确的看到附在最里层的恐鱼是如何在死亡之后慢慢的被外层的族群所觅食。而当事者却毫无怨言,那双呆滞的目光中会有那些名为“委屈”和“震惊”的感情吗?

 

他应该去安慰她,作为一个朋友,乌尔比安后知后觉的想到。

 

即便他没有从歌蕾蒂娅身上感到半丝的悲伤和无奈,但他无法装入太多东西的心脏却告诉他他应该在此时去安慰她,哪怕说些什么毫不相关的事情也好——最起码,他们此刻不应该待在这里。

 

“如果你还想对之前的那个去向问题进行一番阐述,歌蕾蒂娅。我想我也许……”

 

“不。”

 

女青年终于将眼神从那片海嗣当中移开,她露出了一个毫无笑意的、近乎完美的假笑,平静又毫无波澜的眨了眨眼睛,喃喃:“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海嗣。”

 

“……”

 

“我的生母是个喜爱权利、纵欲且短视的人——短视这一点有待商榷,但前两者再清楚不过。”歌蕾蒂娅缓慢的叙述着自己的过去,她可笑的发现这些从来被她誉为示弱的语句其实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难以宣之于口,“她为了权望从小就开始训练我,要求我变成她心目中的样子,以便于去结交权达富贵、豪门军官。”

 

“在一次交际舞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海嗣——一只濒临死亡的,已经不再会蠕动的、被一个军官当作战勋的海嗣。它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待在桌面上,毫无美感的喷洒着它的四肢。我无法从它眼里看到半分的哀求和恐惧——它不惧怕死亡。”

 

乌尔比安沉默。

 

“但我看见了一些别的东西,我的朋友。我不清楚该如何去形容我所见的,我不知道是否该用冷漠这个词语来比拟它。那时我在它的眼里看见了一种近乎于‘漠然‘的神情,乌尔比安。即便我不知道它到底在’漠然‘什么——存活、死亡、城市、舞会、艺术、文明…抑或是我们?”

 

歌蕾蒂娅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指向那些可怜的、却毫无怨言被大群吞噬的恐鱼:“诗歌、绘画、音乐、舞蹈……这是所有人在星空下活过的证明,他们由此在我们身上永生。而当我们失去了那些,我们就将像海嗣那样……就将像海嗣那样。”

 

“别抛弃它们……乌尔比安。别抛弃它们。”

 

那一刻,乌尔比安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女人身上爆发出的情感是那样的强烈,强烈到让他几乎窒息。那不是一种纯粹的悲伤,夹杂了太多复杂的东西,释然、空洞、无奈又不甘。

 

歌蕾蒂娅。

 

“所以后来我没有再加入我的原生家庭,摆脱我生母的控制也花了我很长时间。”歌蕾蒂娅在说完一段话之后轻微的润了润嗓子,撇开了海嗣的话题,勾起唇角,“我的亲人,是认同、支持我的人,而不是将遗传基因传递给我的人。我的新家庭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的,大多数阿戈尔人都是如此。”

 

她转过身去,仰起头看向乌尔比安,轻声说:“我的朋友也应是如此。

 

他不能否认,在那一瞬间心底涌起的愉悦感让他感到欢欣。乌尔比安有些恼怒地想。他们现在是朋友…姑且算是朋友吧。

 

“……如果你坚持的话,歌蕾蒂娅。”

 

歌蕾蒂娅叹了口气,她已经不想再对于乌尔比安要命的执着而争论了,这将会是他们之间一个无解的话题。

 

“我坚持,乌尔比安。”

 

05.

 

毕业之后,他们之间又断了联系。

 

海嗣与阿戈尔的战争正式打响,同时科学院也收到了与前往伊比利亚寻找答案的布雷奥甘的一些信息。

 

消息的外露闹的整个阿戈尔上下人心惶惶,执政官们连夜开了一场又一场的会议,最终无可奈何的敲定下了最后针对海嗣的方针——“深海猎人”计划。

 

那时他们的意见众说纷纭,终归是没能汇集到一个完整的想法当中去。而海嗣进化的速度也令阿戈尔普通的士兵和兵器不再能够对它们产生伤害——那又激起了一波社会的恐慌和舆论的压力。

 

执政官们在盛大的压力之下终于讨论出了一个可行却让人难以接受的方案:他们在不断的尝试和试验中蓦然发现若将海嗣的血液注射进入阿戈尔子民的体内,所产生的新的生理变化能够大大的提高打击敌方的能力。

 

但同时,由于战争的紧迫性和降临,科学院也无法进行大量的试验从而得知这其中的副作用。因此伴随着海嗣大群的不断进化,他们的战士们也许也会面临被同化的危险。

 

这是对阿戈尔的馈赠,确是对个体生命的残忍。

 

从一个纯正的阿戈尔人变成一个四不像的混血儿、从一个留着阿戈尔血脉的人变成被海嗣所污染的“猎人”,这其中,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抑制住自我厌恶的欲望?

 

议案提出的当天,全阿戈尔上下几乎都陷入了一种名为抗拒的氛围当中。人们不明白他们所维护的执政官与科学院们究竟为何会提出如此丧绝人寰的方案——这意味他们即将拥有无数个不知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

 

由于战争筹划需要大量的人选,乌尔比安和歌蕾蒂娅自毕业后便被不同部门的人直聘了过去。他们在大学时期所读的专业本就不同,后来碰面的时间自然也是少之又少。

 

乌尔比安仅仅在毕业的三年后偶然在一场舞会上碰见了歌蕾蒂娅——那个时候他远远的站在舞厅的角落,看着自己昔日的友人被簇拥在一群执政官之间,举止优雅的同他们交谈着。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在尚未毕业时期那一场海嗣的袭击,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

 

她变了。变得不再灵动,变得不再光彩耀人、变得默默无闻、变得忧伤又苦涩。

 

而那个时候乌尔比安并未上前去与她寒暄,好比他们之间那一年仓促过隙的好友时光,在三年的分别之下变得不值一提。

 

战争。

 

后来的后来,乌尔比安才知道,这个议案的提出者正是歌蕾蒂娅和他所认识的几位大学当中的教授。他在得知了消息之后并未惊讶很久,甚至有一丝莫名的释然——他猜到了,自然也就不再那么惊讶了。

 

他当然不同意这个荒谬的方案,可是最终,他也许还是会支持的。因为在某一方面,他了解她。

 

歌蕾蒂娅爱着阿戈尔,他又何尝不是。

 

长大了、成熟了,过往的那些儿戏也就该烟消云散了。他们已经从襁褓中醒来,从童年当中醒来,从青涩的大学时光醒来。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必定是这个残酷的社会,必定是有些终生难忘的痛苦。

 

他们已经无权救赎、无权解脱、无权欢乐了。

 

……

 

唯一让乌尔比安感到惊讶的,是在实验室外的病床上碰见歌蕾蒂娅。

 

部门的执政官询问他是否愿意帮助改造“深海猎人”的计划,需要他在当中负责有关仪器的盯梢和调整,他答应了。

 

后来在人员的培训下他们了解了该如何将海嗣的血液较为安全的注入人类的体内,并且迎来了他们的第一批改造者——这其中的第一个,就是议案的提出人歌蕾蒂娅。

 

他站在歌蕾蒂娅的病床前,静默的直视着还未进入实验室的女人。

 

他们对视,相视无言。

 

有太多东西在他们之间应被提起,但也有太多东西刻骨铭心到难以宣之于口。他们或许应从那场海嗣的袭击开始说起,抑或是该从毕业后的分别开始回忆——他们彼此都留给了对方最好的过去,却也留给了对方最残忍的离别。

 

“……乌尔比安。”

 

“歌蕾蒂娅。”

 

从那场座谈会的相遇开始,歌蕾蒂娅便知道身前的这个男人非同寻常。他的质疑精神并不比她少,这些年她也旁敲侧击的听到了乌尔比安在不少方面上开创性的建树。据说他改造了阿戈尔的防护系统,并且重新修建了科学院的一小部分实验室。

 

她为此骄傲,她的确是骄傲的。骄傲于自己的眼光,骄傲于自己曾在大学期间同他有过那样斗嘴争吵的一年,“骄傲”于自己在最后仍然保持住了自己的面子,还“骄傲”于他们在此时此刻碰见,在她身为人类的最后几分钟时碰见。

 

为什么偏偏是这几分钟,为什么偏偏是她最脆弱的时候?

 

“我没有想到你参与了这个改造计划的帮忙。”女人自嘲的露出一个笑容,那根本未能触及到眼底的笑意显得是那么刺眼,“我以为你不会加入这个足够疯狂的计划。”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乌尔比安轻声的回答,这种轻飘飘的声音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喉咙里,“我不惊讶你提出了这个计划,但我没想到你会以身试险。这不是你。”

 

“很遗憾,这是我。并非什么冒牌货,乌尔比安。”歌蕾蒂娅皱起眉头,她似乎是在男人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垂怜的意味,那简直能让她勃然大怒,“收回你的怜悯,我没有选择。”

 

乌尔比安沉默。

 

他看见了女人藏在被褥下微微颤抖的手,抬起眼睛。

 

许久,他启唇:“是的,你没有选择。”

 

……

 

改造进行的很成功。

 

乌尔比安全程沉默的站在机器边,机械的听从着医护人员的指令,定定的看着那个躺在台上的女人——她的头发已经变的全白了,而她的皮肤也相继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歌蕾蒂娅。他沉默的看着她。她死了。

 

海嗣、阿戈尔、猎人、战争……战争。

 

乌尔比安不禁开始疑惑究竟是什么把他们推到了如此的地步。他们本不该如此、如此的陌生。

 

改造实验后的第二天,歌蕾蒂娅醒了。

 

当那双鲜红色的眼睛落入他的视线当中时,乌尔比安无声的攥紧了拳头,又忽然把它松开——他看着歌蕾蒂娅冷淡的目光和极具平静的神情,第一次感到一种名为抽痛的情绪钻入了自己的四肢百骸。

 

她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光。

 

深海猎人……Gladiia。

 

他沉默的与她对视,又一次的确认无法再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昔日的澄澈与清明之后,转身离开。

 

他想他是爱她的。

 

06.

 

Gladiia没能想到,乌尔比安在她之后也接受了猎人的改造计划。她在病房里看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心底一时百感交集,却没能说出些什么。

 

UIpianus苏醒的时候,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男人自长久的昏迷之中醒来,第一直觉就是感到身体的异样和不适。海嗣的血液终归无法与阿戈尔原本的血液相融,它们在他的身体里沸腾、沸腾的让他痛苦。

 

过了一会儿,等待适应了血液的沸腾感,UIpianus半撑着从床上坐起,斜眼看向了同样正在看他的Gladiia。

 

墙上的时钟转过了一小格。

 

“如果你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Gladiia淡淡的说,抬眼看向了男人床头那个鲜红色的按钮,又把目光放回了他的身上,“没有必要,乌尔比安。”

 

“自大,歌蕾蒂娅。你还是那么喜欢用你以为的去定义他人。”UIpianus冷笑,眯起眼睛看向白发红眸的女人。血液里的冲动一边告诉他那是他的同类,一边又极度热烈的翻涌着朝向女人的厌恶。

 

歌蕾蒂娅凝视着他,久久不言。

 

他们之间本有无数能够开口的话题,但他们现在都没有权利了。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而这场对话也即将是他们对彼此、对过往、对未曾出口的感情亲手的谋杀。

 

“那么很高兴见到你,深海猎人UIpianus。”

 

“我对此抱有存疑,深海猎人Gladiia。”

 

……

 

“深海猎人”计划的提出,确实在阿戈尔抵御海嗣的进攻当中颇有成效。在猎人们成功的在敌人的攻击之下守住了一座阿戈尔的要塞时,这个方案才彻底的被科学院和所有执政官们接纳。

 

在这期间,猎人们形成了四队人手:一队冲锋、二队强攻、三队收割、四队断后。在猎人方案开始的四年左右执政官UIpianus迎来了Skadi的加入,而在Skadi加入的五六年之后,执政官Gladiia同时也迎来了她的新队员Laurentina。

 

在很早之前,也就是在猎人计划方成立的阶段,战争总设计师Gladiia偶然在一次合作当中见识到了UIpianus的作战风格——她对此的评价是毫无美感。

 

他依旧行使着在他身为完全人类时期的战斗方式,用几乎跨越一整个身体的大回旋来给猎物产生巨大的、难以复合的伤口。就算结果佳然,Gladiia却依旧嫌恶他不讨喜的挥动武器的方式。

 

其实她清楚自己为何会那样的讨厌UIpianus挥动武器的方式。Gladiia漠然的想。但她无法遏制,那已经成为了她刻入血液里本能——那是他过去的东西。

 

她在下意识的恨他而她相信UIpianus也是如此。她明白的。

 

相较于UIpianus粗暴的战法,二队的风格则显得更加优美动人。Gladiia会在战斗时顾及脚步的优雅和气息的匀称,即便她会在战斗时发出巨大的噪音——那源于她的槊和她沸腾的血液。

 

她的槊不是用来捅的,是砍、是划。虽然结果都是肉碎乱飞满地血浆一地稀烂,但她也依旧坚持着自己别样的武器使用方法。

 

与此之外,她会在扎营休息的时分教导自己的战士们舞蹈的一些高级技巧,极度有效的让他们能够在不时举办的庆功舞会当中博人眼球。UIpianus对此只有冷眼相向。

 

“怎么?”Gladiia端着一杯红酒,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仍旧穿着战斗服参加舞会的男人身边,冷讽,“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的队员们,UIpianus。三队的孩子们已经被你压榨的足够无趣——Larentina上次告诉我,你们队的Skadi甚至连舞会的基本礼仪都鲜少知道。”

 

UIpianus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将背上的锚镰放到了一边,低声回讽:“管好你的队员,Gladiia。如果下次我在三队发现Laurentina,那么你将再也无缘在二队的驻地见到她。”

 

“多么可笑。”Gladiia冷哼一声,在舞群当中成功找见了他们话语中的那位小虎鲸女士。此刻她正在慌忙的寻找着另一人的身影,“看看虎鲸,她甚至和你一样还穿着战斗服就来到了舞会上。但愿三队的'风格'不会遭人嘲笑。”

 

“二队?华丽、优美、却毫无用处。”

 

UIpianus冷笑一声,扯下捂嘴的面巾抿了一口醇香的红酒:“战斗不是跳舞。如果海嗣能够被你的舞步所感化,那么血的馈赠也就毫无意义。”

 

这句话成功的刺伤了Gladiia,女人几乎是在刹那间涌起了滔天的怒火。可那怒火却仅仅维持了半秒的时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又有什么权利去生气呢?她不能生气。

 

她从她硕大的记忆宫殿里回想起了什么,一些无比遥远、却又无比真诚的请求——那时的她在恳求乌尔比安吗?或许吧,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她已经有点记不清了。

 

与其说是记忆模糊,不如说是不愿去想。

 

他们都不是完全理性的存在,如同海嗣一般为了大群可以随时的牺牲自我。就算他们体内已经流淌着他们昔日如此憎恨的、怪物的血——就算他们已经变成了他们最恶心的样子。

 

但他们还会因为战友的死去而悲伤、还会因为战斗的胜利而欢庆;他们还会因为对方的言语愤怒、还会在情感的角落里去呼喊着、去咆哮着、去下意识的认为着他们彼此憎恨——是的,他们只能用恨来维持自己的清醒,他们只能用恨。

 

Gladiia恍惚的想起许久许久之前那个依旧青涩的少女是如何站在大学的台阶上,静默的看着天昏地暗的海嗣们吞噬着同胞,冰冷、无情、毫无忌惮。

 

那时的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几乎已经忘了。

 

但她还记得一些别的东西,一些断断续续的对话,一些无言的聆听者和诉说者的故事,一些过往云烟的岁月痕迹,一些大雨之下的痛苦和悲伤。

 

诗歌、绘画、音乐、舞蹈……这是所有人在星空下活过的证明,他们由此在我们身上永生。

 

她抬起眼睛,怔怔的看向欢乐的人群,又看了看依旧无动于衷站在身边的男人。

 

而当我们失去了那些,我们就将像海嗣那样……就将像海嗣那样。

 

07.

 

海嗣们的大规模进化比阿戈尔想象的还要早了一些。当阿戈尔的一些被加强过的冷兵器无法再在海嗣的身上造成伤害时,执政官们紧急地召开了一次关于进攻巢穴的会议。

 

在猎人们征战的期间,阿戈尔也通过自己不断发展的科技成功的潜入了海嗣的巢穴当中,并且发现了祂的存在。

 

Ishar-mla。海嗣的神,它们这么称呼祂。

 

Gladiia很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身位阿戈尔技术执政官之一兼荣誉军团长、深海猎人总战争设计师的她终归是要比其他人能够早些了解到有关海嗣的任何信息——只是她当时正带领着自己的小队处在一场城市的攻坚战之中,因此也就将这件事暂放在一边。

 

后来,当她率领着小队返回的时候,迎接她的已经是那场严肃的会议。

 

她沉默的遣散了想要一探究竟的队员,只身走向了会议桌的首座——她已经在这个位子蝉联了十几年之久。这些年来并非无人觊觎着她的座位,而是不敢。

 

深海猎人血脉相连,而其余执政官们虽然表面上尊敬他们,实则是在恐惧他们。

 

他们的本质都是怪物。

 

“我已有所耳闻Ishar-mla的事情,如果阿戈尔能够给予猎人们足够的武器设备。那么我将安排一场宏大的斩杀行动。”Gladiia淡淡的坐在席位上,面向那几个并非为深海猎人的执政官们,轻声的呓语,“如果猎人们无法得到国家的支持,那么恕我奉陪。”

 

驻守在城市内的执政官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轻声的交谈了起来。

 

Gladiia也拿出了足够的耐心去等待他们的结果,多次的谈判和角逐让她太过明白这些权位人之间无非讲的就是利益二字。而她作为“深海猎人”的总战争设计师之一,也不得不保护着他们的队员们。

 

战争?其实不过是权力的游戏罢了。

 

“我们可以给猎人足够的时间和武器。但相对而言的,你们将回报给阿戈尔什么?”

 

“回报?”Gladiia冷笑,她微微的眯起了那双血红色的双眼,满脸充斥着无尽的不耐和嘲笑,“如果我没记错,'深海猎人'首先是作为阿戈尔的军事团体而存在——如今你们却问我们,需要我们给阿戈尔什么回报?”

 

士兵、利益、战士、生命、游戏……游戏。

 

多么可笑。

 

“Gladiia。”驻守执政官们的代表静静地吐出她的名字,冷淡的瞥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其余三队的队长,“无意义的争吵毫无必要,你们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

 

Gladiia沉默。

 

许久,她轻飘飘的开口:“如果你想要问题的答案,那么我们将出动所有的猎人去斩杀海嗣的神——Ishar-mla。这个答案如你所愿了吗?”

 

他们再一次面面相觑。

 

“……那么你将用什么来做担保?”

 

担保。Gladiia露出一个寒冷的笑容。多么愚昧、多么可怜。

 

……

 

“你疯了,剑鱼?”Laurentina在从队员里知道了那场会议的内容之后立马丢下了手上的练习,迅速的闯进了Gladiia的休息室,“你怎么敢用你自己的生命做担保——你是我们的队长!”

 

“正因为我是你们的队长,鲨鱼,坐下。不要让别人看见你的失态。”Gladiia抽开自己对面的座位,熟练的给来者倒了一杯温水,示意她坐下,“有什么问题坐下再说。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我。

 

Laurentina依言坐下,垂着头一口气就把水杯里的水喝了大半。她不理解为什么一向以严谨著称的队长会如此的激进,Gladiia曾经教会了他们很多东西——有关舞蹈、有关迎敌、有关如何面对自我、有关如何审时度势。她无法想象失去了女人的二队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她不愿承认她像个常人在害怕失去一样。

 

她会让剑鱼失望吗?她不清楚。她的队长告诉她身为猎人便不能在任何时候感到害怕,哪怕是面对海嗣当中最高等级的存在。他们应该是无畏的,他们只能是所向披靡的。但她同时也没有教过她如果有一天他们要失去她时该如何反映,她想不到,她也不愿去想——

 

那将会是他们的浩劫。

 

“……为什么?”Laurentina轻声地开口,她的声音里一改往日的调笑和欢愉,此刻却显得有一些破碎了起来。

 

Gladiia静静地观望着自己的队员,难能的露出了一个近乎温和的笑容。她重新把Laurentina面前的水杯续满,缱绻又眷恋的目视着对面的女孩,并非年龄上的女孩。

 

鲨鱼让她想起了很多东西,女人悠悠的想,非常非常多东西。她就像那个曾经过分青涩的她,像那个还会害怕未来、害怕海嗣的自己。那让她怀念,却也让她憎恶。

 

“因为这是战争。Laurentina。这是战争。”

 

她罕见的呼唤了她的名字,也罕见的用着一种酷似温柔的语气来安抚面前撕裂而破碎的女孩。此时她不介意露出一点属于她的脆弱,她已经压抑了它们太久太久的时间。

 

“我是阿戈尔技术执政官、荣誉军团长、阿戈尔军事团体‘深海猎人’战争总设计师之一,我背负着比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更沉重的责任。我必须关心你们,关心猎人们,为此我不得不付出我的所有、倾尽我的权利、掩藏我的悲伤——我必须那么做,因为我没有选择。

 

“……哪怕是三队的那个讨厌的大木头?”

 

Gladiia怔愣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UIpianus,微笑:“没有人——没有人会喜欢战争。哪怕我们在战场上再怎么驰骋,哪怕我们再怎么欢庆胜利的果实,Laurentina。但我们还是厌恶它,我们足够恨它。不管是我,还是UIpianus。”

 

“战争就是失去的代言词。你需要变的强大、变得不惧失去。但我同时也诺许你在我尚还存在的时候你可以尝试着来依赖我,好比如今,好比当下。而当你在某一天不再因为我的离去或是珍视之物的离去而痛哭流涕时,我必须恭喜你,因为你已经彻底‘长大’了。”

 

“我选择用我自己的生命去做担保,也是因为如此。在战斗之中我没有选择,但我有权利去选择如何让你们能够得到更好的待遇和利益。我们血脉相连,我们互相拯救。我失去的已经足够多,但我已经习惯了。

 

“不要在乎他人如何定义你,鲨鱼,你需要做的只是去弄明白你要如何去定义你自己。生命是否伟大,又是否珍贵,这些问题我无法教你,你只能学着自己去弄懂它们。值得或者不值得,该做或者不该做,这些都是亘古无解的谜题。我们能去窥探它、能去利用它、能去选择它、但我们不能去抛弃它。”

 

“这便是我们与海嗣的不同之处。它们可以为了大群的繁衍而无私的牺牲自我,毫无怨言、毫无痛苦的被族人吞噬。而我们却在进化的洪流中拥有了情感,拥有了许多它们不曾理解的东西——关乎文明、关乎艺术、关乎社会、关乎自我……还关乎于爱。”

 

Laurentina噤声。

 

她从没有见过这样感性的Gladiia,她必须承认。女人素来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严谨冷酷的指挥官之一,就像是隔壁三队的UIpianus一样。即便外在不同,可他们的内里大概也是无二的。

 

但他们又是不同的,他们怎么会是相同的?

 

“而我相信,如果换做在场的其余三队的任何一个队长之一。他们都会和我做出相同的选择。”Gladiia轻声的诉说着,回想着那些过往尚还青涩的岁月,又转眼想到了当下的猎人们,“就算他们不会与我的选择相同,但他们还是会支持我的。因为我们是同胞,我们足够相像,我们了解彼此。”

 

Laurentina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看着自己的队长在说完那段话后又恢复了那副冰冷而严肃的面色,起身离开。

 

08.

 

那场弑神行动比他们所想的要艰难许多。

 

他们被数量巨大的海嗣们包裹在一个狭隘的圆圈之中,那一刻猎人们才真正的发现,他们所面临的敌人究竟有多么的庞大和危险。

 

那里有生长出固态化器官的恐鱼,还有一些他们从未见过的掺杂了杂质,身体组织密度超过了部分合金的爬行者。Gladiia在刺穿它的同时感到血液深处涌起的一阵剧烈的神经阵痛,而有些较弱的猎人甚至为此痉挛抽搐,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正当他们正与海嗣战略相持之时,一队长却想要率领着一队的所有猎人为他们冲锋开出一条血路。

 

这个提案几乎是被Gladiia当场否决,但却受到了UIpianus的赞可。四队长还在解决他们后方不断汹涌而上的恐鱼,一比一持平的意见在此时却显得尤为不妥了起来。

 

“执政官Gladiia,拿出你在会议时候的果断。不要感性,这是战争。”

 

男人严肃的怒吼,即便他同样打自心底的不赞同这个几乎是让一队全军覆没的提案,但他同时也不得不绝望的发现这确实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他们选择全体驻守此地,那么最后落得的只会是所有猎人的覆灭。

 

“执政官UIpianus,你怎么敢送我们的战友去死?”

 

Gladiia同样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她捂着自己不断发烫的脖颈,那里的皮肤已经有了浅浅的长鳞的趋势。她也因此能够更加清晰的感知到海嗣的数量和大群呼唤的声音,她憎恨自己的无力——因为她的理性太明白这确实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但她还是不愿。

 

她是最早的深海猎人之一,也是长期研究海嗣的技术人员之一——过多的接触恐鱼让她的身体海嗣化的倾向越来越严重,严重到她为此开始无意识的焦虑。

 

她的理智让她明白送战友去死是最优的解法,但她的感性却告诉她这是毫无人性的行径,这和她当初亲手葬送歌蕾蒂娅、葬送乌尔比安又有什么区别?

 

她不愿意重蹈覆辙,她恨现在的这个自己。

 

“那么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Uipianus发怒的大吼,他早该明白他们之间有朝一日总会落得这样的境地。他们在大学时期的争吵就已经数以万计,他们无法说服对方,因为他们有同样的骄傲,“如果你没有,就不要在这里闹儿戏。歌蕾蒂娅,我们是深海猎人。我们不能畏惧死亡。”

 

我们是血脉相连的深海猎人,我们是戎马倥偬的战士,我们是阿戈尔的明天。

 

Gladiia沉默,她强硬的挥开了自己脑海里叫嚣的感性,定定的看着双目温和却坚定不决的一队长,无声的默许了他的选择。

 

……

 

同伴的尸体、模糊的血肉、惨死的面庞、鲜红的海水让UIpianus感到恶心。一队自不要命的冲锋之后的成效让他刮目相看,同时换来的代价也让他痛心疾首。

 

他能认清几个刚成为猎人的面孔,也能认出一些共事许久的同伴。腐烂的海水充满了血的腥味,四处可见的恐鱼的尸体混杂着猎人们被切割开的血肉,那是多么恐怖的一种画面。

 

而他们还在前进,他们不得不踩着同伴的尸体到达海嗣的城市中心,去直面那个被敌人所遵从崇拜的祂——Ishar-mla。

 

他已沉寂许久的感情在此刻告诉他他以往的坚持究竟是有多么可笑,Uipianus自嘲的想,他以为自己能够成为最好的兵器,成为那个无视过往仅直视前方的机器。但可见而知的他不是,他太混蛋,太愚蠢,太自以为是——Gladiia说的没错,他怎么敢送他们的战友去死?

 

“现在开始后悔了?”

 

槊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巨大的噪声响彻了整个鲜红的战场。Gladiia冷声嘲讽着,回身斩下了一个想要偷袭队伍的恐鱼,又接过了自己队员那边较为焦灼的战事,迅速的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

 

“往前走,Uipianus,如果你们不斩获Ishar-mla的头颅,我将把这件事作为我永生的笑料。”

 

负责强攻的二队不知何时已经在Gladiia的安排下处理着频频凑上前来的恐鱼。在他们的力气散尽之前他们只能选择战斗,无声的战斗——无怨无悔的战斗;而在他们力气散尽之后,他们迎来的只有两种选择:一是等待死亡、二是得到支援。

 

但Gladiia知道第二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能够感受到海嗣进化速度的她在那时一队长作出送死的选择时便已经知道四队的猎人们已经是强弩之末。因此这也是她不管如何都不肯答应一队长的缘由——但她最终还是被现实说服了,那个时候她能有选择吗?她没有选择。

 

一路以来UIpianus微微流露出的后悔让她感到畅快多了,Gladiia分神的、近乎邪恶的想,他在为他的傲慢买单,而她也乐于看见这些东西,因为她同时也遭受了相同的痛楚。

 

血液在沸腾,她的槊在尖叫。

 

Laurentina靠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接过了她后背突刺而来的穿刺者。Gladiia仅仅是分给了她一个眼神,在确保她能够应付的下来之后诺许了她的帮助。

 

二队那饱含美感的作战方式就像在潮汐中呼唤而起的悲歌,旋转而华丽的动作,每一次的斩击都能够精准的取下敌人的心脏。

 

他们在这片血红色的海里翩翩起舞,大口的在被同胞的血液染红的海水里汲取氧气,撕裂而悲壮的让人痛苦。他们的呼吸之间都是咸腥的滋味,吞吞吐吐的泡沫尽是飘散在海中的血肉。

 

——他们用自己最后的力气走出了最壮丽、也最哀婉的舞步。

 

“该死的——快走!”Gladiia用自己的手臂挡下了朝着正专心解决面前恐鱼的Laurentina身后的一次突袭,力气的大量流失让她感到一阵恼怒的晕眩。

 

她逐渐模糊的视线和轰鸣的耳膜也早已弄不清究竟有多少沉浮在他们面前的、她的队员的尸体。那让她感到害怕,没有人会不恐惧死亡,“滚远点,离开这里! 不要留下来当作累赘,乌尔比安——带着你的猎人们滚远点!别忘了我的命他妈的还在你手上!”

 

她模糊的视野里似乎是看见UIpianus微微僵硬了一瞬,便迅速的整队冲向了他们为三队开辟的那条道路。在男人路过身边时,Gladiia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极轻极轻的、温和又愤怒的歉意——

 

谢谢。

 

那一刻,目送着三队离开的她无言的呕出喉头压抑着的一口血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揪住已经昏迷的Laurentina往海面上甩去。

 

在隐约听见恐鱼们大声的尖叫之中她耗尽了最后半分力气杀穿了那一片被敌人所包裹的包围圈,又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目睹了悬浮在海水当中的、她的猎人们的尸体。

 

乌尔比安。歌蕾蒂娅在陷入深度昏迷之前痛苦的想,她大概是爱他的。

 

 

09.

 

在陆地上找到凯尔希,在遇见存活下来的Skadi和Laurentina,在盐风城里击杀了昆图斯,在格兰法洛寻找“愚人号”。Gladiia自在浅滩边苏醒开始就将寻找幸存的猎人排满了自己整天的日程,为此她拖着重伤的身体游走于各大帝国之间,临时的通过歌剧浅学了一些陆上的语言。

 

她在与Skadi的谈话之中得知在那场弑神的战争中仅仅只有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UIpianus并没有选择亲自斩杀Ishar-mla的头颅,而是将这个机会留给了她,自己则是选择去帮她拦下上前干扰的恐鱼——而在她成功的弑神之后,海洋里已经全无了三队的影子。

 

他死了。Gladiia近乎冷漠的得出结论。那很……好。

 

天知道她在自己苏醒的那一刻究竟有多么的不敢置信。Gladiia自嘲地想。她痛恨这该死的命运为何将不该降临在她身上的幸运给予自己,而不去选择任何一个、更有价值活着的猎人。

 

她身上的罪孽已经足够沉重,海水已经无法洗清她身上的恶,她是最不该活着的那一个。

 

看见精神发疯的Laurentina几乎是撕裂了她的心脏。那个曾经是如此鲜明的孩子此刻却像一个失常的病人一样呓语着一些有关家乡的字眼,而在发现她的眼睛彻底失去微光之后,Gladiia从未如此的感受到一阵莫大的恨意——关乎于深海教会,更关乎于她自己。

 

那是她的队员,是她带领出的猎人。是曾经和她说过未来的梦想,却依旧放弃了雕塑,转而加入战争中的阿戈尔。巨大的对比让她撕裂,让她疼痛到几乎麻木。她以为她已经承受过了足够多的痛楚,却未曾想到活下来之后总有更加懊悔的事情等待着她。

 

弑神之战后,她自身的海嗣化程度已经严重到了一个新的层面。她的情感功能在逐渐的被一种力量从脑海里剥去,而她的皮肤也更加接近于一种无机物的苍白。那里面像是大量失血的惨白。

 

Gladiia能够清晰的得知到自己的变化,由于那片本只是有些鳞化特征的皮肤已经彻底的长出了蓝黑色的、丑陋的鳞片。为此她不得不用高领的衣服来遮挡自己所憎恶的皮肤,以此来尝试着麻痹自己不再去思考那些——但她还是无可抑制的焦虑,越来越难以遏制的焦虑。

 

她们需要尽快回到阿戈尔,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Skadi和Laurentina还没有彻底的成长起来,在此之前她们需要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Gladiia迫切的想要回归海洋的怀抱,那些该死的血液在她靠近海洋时在不断的欢叫,而屠谕者的邀请让她既赞同又恶心。

 

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她的灵魂已经破烂不堪,她已经快被自己的撕裂弄疯了。

 

她们需要尽快的回家。在她彻底成为海嗣之前。

 

……

 

抵达了伊比利亚黄金时代、六十年前那场“大静谧”之后唯一留存下的船只“愚人号”。Gladiia在船上寻找到了布雷奥甘的手稿和笔记,那里面硕大的工程信息让她感到不快和麻烦,同时也感到进一步回家的欢悦和期待——但这一切都成立在遇见那个本该死亡的人之前。

 

“果然……是你。”

 

Gladiia警惕的看着站在她对面的UIpianus,握着槊的拳头微微的攥紧了一些,冰冷又敌视的走上前去。

 

她在靠近愚人号的时候便感受到了独属于男人的气息,他的气味太有辨识度,却比往日的更加浑浊了一点——她所担心的最糟糕的事情也许发生了。

 

UIpianus身上都是海嗣的味道。那让她作呕。

 

“这不是一件好事,UIpianus。站稳了,你若是多走一步,我会贯穿你,我曾经的战友。Skadi一度认为深海猎人只剩她最后一人。连她都觉得你死了,你却还活着。”

 

“你很敏锐,执政官Gladiia。”

 

“这种场合似乎没必要在意繁文缛节,执政官UIpianus。很久没听人这么称呼你,感到怀念了吗?”

 

“……”

 

Gladiia在距离UIpianus两个槊的距离时停下,她武器的尖端依旧朝向着船体的地面。脖颈的瘙痒感让她莫名的感到恼火,而这种焦躁所产生的暴怒让她有些无暇去琢磨长久未见的男人的话外之音。他们最明白未归队的猎人意味着什么,而UIpianus依旧不讨喜的口舌只会削减她的信任。

 

理性和感性的极端已经快把她弄疯了。Gladiia不知道自己何时会失去所有表达情感的途径,海嗣化对她的影响肉眼可见的明显了起来,哪怕她自己再怎么不愿去承认自己的改变。

 

女人明白自己的情感机制在缓慢的淡化下去,由于Laurentina偶然间对她流露出的困惑让她不得不正视自己。她的语句只会越来越机械和绝对理性,最终沦落为蔑视文明的、她最厌恶的生物。

 

不。感性的她在内心撕心裂肺的尖叫、歇斯底里的呐喊,不。

 

而理性的她却依旧支配着她的表面,冷声的与许久未见的战友交谈。

 

“别骗自己。Gladiia,你对他人严厉,但你对自己更甚。难道在陆地上徘徊,已经让你享受上折磨自己的感觉了?”

 

“……”

 

和Gladiia久违的对话,再一次的让UIpianus了解到这个女人的傲慢究竟是有多么的可怕。他不得不承认让她去理解他话内想要表达的真意实在是难于登天,而倘若他尝试解释,这一切定将在最后变成一场激烈的厮杀。而他不愿意看到这个。

 

Gladiia有些变了。虽然微小,却不难发现。

 

她开始变得过分焦躁,过分执着,过分固执,过分傲慢——这与她过去的谨慎冷静全然不同。UIpianus并非不能够从她的变化之中推测出源泉在何处,只是他在情感上还有一些不情愿去面对。

 

他以为全身淋遍了祂的血液的他严重程度会高于那个幸存的女人,但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命运对他们总是不公的,尤其是她。

 

Uipianus静静地望着站在面前的女人,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感。那种情感源于许久许久以前的他,属于那个曾经珍视着他们过往的那个乌尔比安,那个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的男青年——但他此刻又有些不确定了。

 

他是UIpianus,但他还能够成为乌尔比安吗?

 

男人开始难得的游移不定起来,强势如他,在见证了“神殿”的那刻他便已然清楚自己将会和Gladiia走上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一条无法让女人理解,却是至关重要的道路。

 

他可以为此承受骂名,阿戈尔和猎人们将视他为堕落者,而他向来不在乎这些,他从不希冀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声音。

 

这或许是一种回礼吧,UIpianus不太确定的想,他在回报Gladiia为他杀出的那条道路,也在为死去的一队和四队填上一个满意的答卷。

 

那时候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说上那句感谢的?他记得的不多,刻骨铭心的是滔天的怒火和无穷无尽的无奈和痛苦——那时的他在心疼吗?也许吧。

 

“最后劝你,别回阿戈尔,还太早,太危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回去也是徒劳。你也不知道阿戈尔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我能够理解你想要迫切的回家的心情,Gladiia。但此刻我们还不应当回去,我们面前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和恐惧,我们不能回去,我们没有选择。

 

……

 

Laurentina是在一个春天发现了Gladiia大幅度的改变。

 

她的队长变得越来越寡言少语,也变得越来越不愿出门。罗德岛的舞会已经不能再将她拉出她的房间,而每当她想要去寻找女人谈一谈时,却总是收到她不在的消息。

 

愚人号之后她就逐渐变得有点不像她,Laurentina担忧的想,就连Skadi都感受到了剑鱼的变化,更不要提她了。

 

她不知道UIpianus是怎么说服的剑鱼让她打消了返回故乡的计划,那其中也许会有一些不好的过程。但Skadi却一口咬定她的队长绝对不会对Gladiia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结论。

 

其实她多少清楚剑鱼不愿意见人的原因。她的队长她足够了解,她只是要强到了极端的地步,因此才不愿意露出她脆弱的那一面。

 

但实际上二队的猎人们都知道她的本性。

 

他们是人,不是不会痛楚的怪物。就算深海猎人是畸形斗争的产物,但他们的本质依旧是人——他们会定义生命、定义自我、定义友谊、定义爱情。他们富有感情,他们尊重文明,他们享受艺术,他们归属于人。

 

因为他们彼此需要,所以他们会聚在一起。

 

Gladiia是一个合格的教导者,她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自她被深海教会抓走去进行过量源石的注入实验之后,忽明忽暗的精神状态让她难能的得到了一次别样的休息。

 

靠近海洋后潮汐唤回了她散漫的意识,阿戈尔的气味让她眷恋。想要接受过往那个意识不清的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定义那个往昔的自己,好比女人曾经教会她的,她要学会与生命和解。

 

“Laurentina。”

 

在海岸线回落的一个周末,Laurentina终于见到了自己的队长。她似乎是刚从外面匆匆的赶回,还尚未来得及脱掉那身过分笨重的战斗服——但那摘下的左手手套下,展露的却是一只被深蓝色鳞片所覆盖的手掌。

 

“剑鱼,你刚从外面回来?”

 

“如你所见。我彻查到了一些深海教会的残党,事态紧急便没有通知你和Skadi。”

 

Laurentina下意识的点头,目光锁定在了那只深蓝色的手掌上。她猜到了这个缘由,也为此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只是当她真正去直面它的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冲击力。

 

“剑鱼。”

 

“怎么?”

 

“……你还好?”

 

Gladiia脱掉外套的动作一顿,转过身来凝视着她。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清醒回来的Laurentina,在确保没有在她眼底看见半分的揶揄和调笑之后慢慢的回答:“我很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点。“不要让Skadi知道这件事。”

 

待她脱掉了那身沉重的外套,将臂膀暴露在陆地上的空气当中时,Laurentina这才发现那些深蓝色的鳞片已经遍布了女人整整半个身体。那有些可怖,有点像被海嗣残食了半个身体的阿方索。但Gladiia更甚,那些鳞片已经爬上了她的面颊,覆盖到了她的眼睛。

 

“把门关上,然后坐下。”女人对她做出了指示,随后就盯着那些铺满她左臂的鳞片与血肉,“如果你还想待在这里。”

 

Laurentina依言执行。

 

“很严重?”

 

Gladiia含糊的回应一声,从抽屉里抽出了一个茶杯,示意她自便。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左手不受控制的模样,从刚开始发现蔓延的焦虑到中期的痛苦不安,再到现在的释然与无奈,她已经习惯了。

 

这曾经是个问题,也许现在还是个问题。但对于她自己来说,已经不算是个问题了。

 

海嗣化剥夺走了她太多的情感,这其中包含愤怒、悲伤、痛苦、焦虑等等。她在追杀深海教会的残党时能够感受到在划开他们时脑海里涌起的叫嚣和阻止,她相信有朝一日她也将向加西亚那样沦落成为一个不伦不类的怪物。那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

 

她的记忆在被冲刷,她战斗的目的在被改写,她的身体在被同化,她的思想也在腐烂。

 

Gladiia自发现了自己海嗣化的倾向更严重了之后,便不再选择待在船舰上陪伴被UIpianus丢下来的Skadi和她的Laurentina。她相信她们历经了那场战争过后已经成熟了许多,面对失去、面对告别也不再那么胆战心惊。

 

彻底的铲除了深海教会,击杀了数以万计的海嗣,作为歌蕾蒂娅的人生似乎也该到此结束了。

 

“如果没有弄清阿戈尔的现状,劳纶缇娜。那就待在罗德岛上,等待我们的家乡彻底的能够接纳我们。”

 

“……你不回去?”

 

“不。他们不会容纳我,我已经是半只海嗣了。”Gladiia微笑,她用右手把自己的左手放到了桌子上,以便鲨鱼能够更加清晰的看见那些鳞片下流淌着的、异族的血液,“我恨它们,你知道的。但我已经不再恨我自己了。”

 

“不,Gladiia,哪怕你变成了它们?”

 

“你似乎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女人不满的扫了她一眼,轻声的喃喃,“我不再恨的是我的分裂和我的命运。我没有必要再为它们焦躁,我已经找到了与自己和解的契机。Gladiia是我,歌蕾蒂娅也是我。”

 

“我不再抛弃自己的过往,它们组成了我的血肉,凝聚了我的精神,重组了我的思想。那个曾经愚昧到以为亲手葬送了歌蕾蒂娅的我依旧存在,但我同时也不得不承认,那个我以为已经死去了歌蕾蒂娅也同时存在。”

 

“定义,劳纶缇娜,Laurentina。与时间和解,与自我和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幽灵鲨是你过去的那面,Laurentina是你现在的模样——那么再尝试着找回那个曾经喜爱雕塑的劳纶缇娜,你才是那个完整的你自己。”

 

“憎恨海嗣没有错、憎恨自己也没有错。”Gladiia缓了一下,一次性的说出这么多话让她感受到颈侧的瘙痒有些过分了起来,“但不要让恨成为永远。如果有一日你终将如我这番面对恐惧,那么就学着去与那个Laurentina和解,接受自己不足的那一面,那么一切也就不再那样可怕。”

 

“猎人无惧死亡,鲨鱼。”她极其郑重的说,“还有告诉Skadi和你自己,你们永远是我们的猎人。”

 

10.

 

UIpianus是在一年后造访的罗德岛。

 

他在找到Laurentina和Skadi的同时却没再找见Gladiia,询问了她的去处之后,得到的却是鲨鱼的一个怀疑的目光。

 

后来,在他的坚持下Laurentina还是说出了她的去向。男人在收到消息之后迅速的出发,几乎是用尽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那片离阿戈尔最近的海岸。

 

进入过海嗣城市中心的他海嗣化的程度同样足够严重,鳞片的坚硬将近撕裂了他的喉咙。他已经几乎无法再继续歌唱、也几乎无法再让别人听见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去寻找Gladiia?也许是为了一些他们之间尚未提起的东西,还有一些临终的遗憾和悔恨。

 

他们都欠过去的自己一句对不起,也同时欠了对方一句抱歉。

 

找到Gladiia时,那个女人正倚靠在沙滩边的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沐浴在黄昏的余韵当中,近乎虔诚的目视着海洋的潮起潮落。阳光给她苍白的面色镀上了一层金箔,难能可贵的让她显得红润了一些。

 

“UIpianus。”

 

对于他的来临Gladiia并不感到意外,她在很早之前便明白他们终有一日会像如今这样面对彼此最难堪的一面。她知道他们会形同陌路,但她也知道他们会彼此需要。

 

“Gladiia。”

 

UIpianus微微颔首,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礁石上扔着的散乱的作战服,思忖些许之后也将自己身上笨重的外套扔到了一边。他还解下了那面常年待在他面部的面罩,蓝黑色的皮肤和反光的鳞片显得是那么刺眼。

 

他想要张嘴利用自己为数不多的声带说一些话,却在字眼脱口而出的同时被女人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那里面没有他所想的憎恶和痛苦,也没有他曾经希冀的清澈和明亮。他在看清了Gladiia只有半边皮肤的脸之后一时沉默了下去,而他也在这段沉默的期间看清了她眼里唯一的情绪——

 

平静,像是夜空下的海面一样的平静。

 

“如果你会因为说话而感到疼痛,那么就闭上你的嘴,乌尔比安。”Gladiia淡淡的说,口吻强势却语气轻柔,“你那令人绝望的说话方式只会毁了我难得的好心情。”

 

UIpianus静静地看着她。

 

歌蕾蒂娅,他的内心在呼喊。

 

“我一直以为我的海嗣化严重程度比你更高,但我还是保留了一小部分的猜测。现在从结果看来,我输的很彻底。”Gladiia不满的叹了口气,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男人侧脸上的鳞片,那上面的质感与她皮肤上的几乎无二,“我本以为我能先见证你的死亡。”

 

“愚人号之后我去查明了深海教会的残党的行踪,让Laurentina变成那样精神不清的人已经全部死光了。”

 

“我还去寻找了另外有关阿戈尔现状的信息和情报,可惜的是除了伊比利亚之外。陆上的他国对海洋毫无了解,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们科技的目光短浅和社会的低能。”

 

“我将Skadi交给了Laurentina。有鲨鱼在,你可以暂且不用担心虎鲸被Ishar-mla的神格吞噬。罗德岛在逐渐的改变她,Laurentina也会带她去领略更多有关文明、有关艺术的作品。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Gladiia嘲讽了他一句,在没有得到男人的反驳之后自讨没趣的移开眼神。

 

“对于你当初阻止我回到阿戈尔的言论,我依旧不赞同。猎人何惧回归海洋,哪怕是在最危险的状况之下——但现在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我至今弄不懂那时你为何要执着于加入'深海猎人'的行列,你的性格不适合你去进入这个圈子。察觉到你拒绝参加舞会的时候我已经发现了这个端倪。你在尝试着抛弃你的过去,我说的对吗,乌尔比安?”

 

乌尔比安想要开口——

 

“不,闭嘴。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不用反驳我,我们相识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Gladiia强硬地打断了他的言语,不容置疑的继续诉说着,“而我当时足够恨你。由于你的自以为是,你的另一部分,还有你心口不一的样子……但我当时也无权恨你。因为你我都相差无几。”

 

“但现在我已经摆脱了那些,乌尔比安。”Gladiia,歌蕾蒂娅认真的看着自己阔别已久的好友,那些被压制了太多年的感情一股脑的冲破了心脏,涌上了她的大脑。

 

她是庆幸的,也是清醒的。

 

“我很抱歉把你扯了进来,乌尔比安。以歌蕾蒂娅的名义,我很抱歉……我的朋友。”女人慢慢的说着,摊开了自己隐藏许久的,从未与他人分享过的遗憾。“我不想要看见你的死亡,乌尔比安。我不乐意。但我知道现在一切都将翻转过来,我也知道那将会对你来说有多痛苦,因为我也足够爱你。”

 

在生命的尽头、在经久未见的年岁之后,一切留下的感性和话语都显得是那么真诚又动人。她在尝试把自己用傲慢砌成的墙壁一层一层的亲手挖开,揪出那些内心深处的、无人提及的疼痛。

 

那让乌尔比安感到痛苦,相同的痛苦。但同时他也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在不断的发烫、发烫。它在灼烧,在燃尽自己最后的力气去冲破海嗣化给他带来的情感阻碍,在澎湃汹涌的波涛之下,血淋淋的展现给面前的、他曾经以及现在仍然爱着的人。

 

她至始至终都是感性的,从他们相见的那场座谈会开始、从公园里的每一次欣赏开始、从在学生会的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开始,从他们同时成为深海猎人,隔着病床遥遥相望时开始。

 

生命的意义、自我的定义,文明、艺术、诗歌、跳舞、绘画……那是我们在星空下活过的证明。而如今我们已经穷途末路,已经无缘再去享受我们曾经所爱的、所珍视的一切。

 

我唯一后悔的事,是没能守住你美好的未来,是没能守住你的声音、让更多的人去倾听它的旋律,去聆听它的起伏。我很抱歉我让你失去了这么多,我的朋友,我很残忍,我很抱歉。

 

颠沛流离之境,百转千回之后。他们总能体会到海浪当中平静的节奏,那是大海的心跳。那是一种即使平静,却也蓬勃,强烈滚烫的,犹若生命一样的跳动。

 

“最后,我们是战士,乌尔比安。猎人从不轻言死亡。拿起你的武器,对准我,和我打一架——别像个懦夫一样。”

 

乌尔比安沉默。

 

他凝视着握着槊朝他走来的歌蕾蒂娅,抬起了自己的锚。

 

【End.】

 

尝试着写一些我想表达的且能让人记住的东西,结果写的乱七八糟的,更何况我的笔触还特别隐晦…我很抱歉。

角在剧情里不会给我们一些相关人物的心理活动,因此我会偷偷的想一些我自己的杜撰。于是就有了这篇文。若有剧情错误请谅解。我难免会ooc,我很抱歉。

很感谢在百忙之中的你看到了这里,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留一个红心蓝手和评论给我,不留也可以。

我是男生,请不要喊妈咪或者太太,谢谢谅解。

ps:列表乌歌乌人好少,或许我能获得一些扩列的机会?


pps:后续一个结局分支在合集第三篇《Terminal.》

Lim.

个人深海猎人文章整理目录.

*实时更新版。

*cp仅限于深海猎人相关,主乌歌乌/歌乌歌无差,清水写手。做整理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我自己统计,也帮助读者进行阅读。

*我非常感谢入坑至今所有阅读过我的作品的读者,我的笔尚且稚嫩,我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很感谢各位于我的包容与支持,我为此感到无比荣幸。

*一般按发文时间以及题材进行分类。

 

【原著向延伸幻想,主BE/OE/TE】

 

【歌乌歌】Who else will listen to your voice 

《无人将听》,入坑作,对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胡诌。3w+...

*实时更新版。

*cp仅限于深海猎人相关,主乌歌乌/歌乌歌无差,清水写手。做整理一方面是为了方便我自己统计,也帮助读者进行阅读。

*我非常感谢入坑至今所有阅读过我的作品的读者,我的笔尚且稚嫩,我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但很感谢各位于我的包容与支持,我为此感到无比荣幸。

*一般按发文时间以及题材进行分类。

 

【原著向延伸幻想,主BE/OE/TE】

 

【歌乌歌】Who else will listen to your voice 

《无人将听》,入坑作,对他们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的胡诌。3w+

 


【歌乌歌】Terminal.

 《终末》,上篇的结局中的一条分支线,假若他们没有在那场搏斗中成功杀掉对方…?1.1w+



【乌歌】Talk across time.

 《跨时空会谈》,肉鸽if线战死CG延伸。1.2w+



【乌歌】Path without destination.

 《无终之路》,肉鸽if线背景,接流明月度小队文案。1.1w+



【歌乌歌】Be Compelled.

《被》,原著向,串联愚人号剧情、覆潮之下剧情、歌蕾蒂娅模组剧情、歌蕾蒂娅个人档案、歌蕾蒂娅密录、歌蕾蒂娅个人语音、歌蕾蒂娅月度小队文案、归溟幽灵鲨二模文案以及有关阿戈尔的剧情碎片等, 延伸讲述他们从儿时至最终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10.4w+

(上)

(中)

(下) 

 



【原著向延伸幻想,主HE/OE/TE】

*有部分文章有私设。

 

【乌歌】The book of destiny.

 《命运之书》,七夕活动贺文,Hurt&Understand题材,战时。1.1w+



【乌歌】Dubious Relationship.

《暧昧关系》,一些放松自己的随笔,个人喜好向二人交往模式。战时。

(1)

(2)在个人读者群内有放送。

 


【乌歌】Withdrawal reaction.

 《戒断反应》,活动文。创伤应激,海猎上岸后战时,别扭生病极限拉扯。Hurt&Comfortable题材。3.1w+



【乌歌乌】Pavilion of dream.

《梦中楼阁》,记忆偏差,和解。微悬疑倾向,是一个新的尝试。2w+

(上)

(下)

 


【乌歌】An ordinary day.

 《平凡的一日》,《无尽海》guest文,交往前提,弑神一战前平淡的日常。3k左右



【歌乌歌】White ephemera.

 《白色蜉蝣》,肉鸽人类战胜if,CG图延伸。受邀参与合志《潮》。2.4w+


【后日谈】Mar Adrento. 

《沉眠于海》,《白色蜉蝣》番外,别名《中老年夕阳红爱情的日常生活》,1.9w+,他们在以自己的方式爱着彼此,鲨鱼最后也醒了过来。写给大家的团圆电影。

  

【歌乌歌】The time when we stayed together. 

阿戈尔海猎时期的事情,上岸以前,描述的是“他们之间相处的某种感觉”,cb友情向。1.1w+



【非原著向架空型】

 

【乌歌乌】Sake&Tea.

 《清酒与茶》,双艺术工作者设定,现代架空非原著。1.1w+




【无cp向群像】

 

【深海猎人】Viola tricolor L.

《三色堇》系列,一些关于深海猎人们的平淡的日常相处,三队上岛if。

(1)

(2)

 



【连载向】

 

【乌歌】倒霉的1106室.

肉鸽战后AU,无脑日常轻松向。

(0)【前言】

(1)【关于倒霉的邻居与住房】

(2)【关于他们被迫实现“同居”这件事】

(3)【关于鲱鱼罐头这件事】

 (4)【关于伤痛和依旧是鲱鱼罐头】 

Lim

我何德何能居然吃到了这么牛b的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画得这么好我踏马原地起飞我吃我他妈吃吃吃吃我幸福死了爸爸你是我妈妈你是我爸爸啊啊啊啊

菱波灭龙:

画的是@Lim 老师的勘昆勘同人,是【勘昆勘】蛹与蝶与卵 续 里面非常喜欢的片段🥺

(我求你们都去看真的很香很美味)

太上头了没忍住画了,全篇7p不长,黑白漫但只有梅莉的眼睛有颜色。我画的肯定没有原文表达的好,ooc算我的我是大垃圾我自己找垃圾桶钻……

对不起我画的太嫩了我的特异功能是把28岁画成18岁

最后Lim老师我是你的狗 

我何德何能居然吃到了这么牛b的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画得这么好我踏马原地起飞我吃我他妈吃吃吃吃我幸福死了爸爸你是我妈妈你是我爸爸啊啊啊啊

菱波灭龙:

画的是@Lim 老师的勘昆勘同人,是【勘昆勘】蛹与蝶与卵 续 里面非常喜欢的片段🥺

(我求你们都去看真的很香很美味)

太上头了没忍住画了,全篇7p不长,黑白漫但只有梅莉的眼睛有颜色。我画的肯定没有原文表达的好,ooc算我的我是大垃圾我自己找垃圾桶钻……

对不起我画的太嫩了我的特异功能是把28岁画成18岁

最后Lim老师我是你的狗 

分子重结晶
发一个经历了五个月的岛雷艾原创...

发一个经历了五个月的岛雷艾原创曲预告~这次新朋友加老朋友共有26名参与人员56张彩插~

作曲✓ 编曲✓ 填词✓ 校对✓ 吉他✓ 钢琴✓ 和声✓ 配音✓ 曲绘✓ LOGO✓

混音95%…PV10%…宣图loading 

发一个经历了五个月的岛雷艾原创曲预告~这次新朋友加老朋友共有26名参与人员56张彩插~

作曲✓ 编曲✓ 填词✓ 校对✓ 吉他✓ 钢琴✓ 和声✓ 配音✓ 曲绘✓ LOGO✓

混音95%…PV10%…宣图loading 

独轮车

对fi dom“自我意识过剩”的声讨

狗眼中的世界近乎黑白,因此它无法理解人类针对丰富的色彩变化产生的情绪波动和行为“异常”。或许在它眼中,人类只是一群莫名其妙反复无常的疯子罢了:他们的听力和嗅觉不如它灵敏,他们无法充分理解这个世界,他们是盲目的。

于是狗完善了它的逻辑框架:人类的自我意识过剩。

(此时,一个小女孩看到油绿的灌木丛中有一朵显目的红花,她将它摘下来别在鬓边。她的心中升腾起一首诗,令她在慵懒寂静的午后心情愉悦。她无意打扰任何人,而她的确也只是穿过这条路。如果她有错,那就是她本身不该存在于此时此地。)

而狗被她吵醒了午觉,她(在它眼中)高调骄矜地逼近它(自己给自己划的)的领地。它不理解为什么她要为草丛中那一点略...


狗眼中的世界近乎黑白,因此它无法理解人类针对丰富的色彩变化产生的情绪波动和行为“异常”。或许在它眼中,人类只是一群莫名其妙反复无常的疯子罢了:他们的听力和嗅觉不如它灵敏,他们无法充分理解这个世界,他们是盲目的。

于是狗完善了它的逻辑框架:人类的自我意识过剩。

(此时,一个小女孩看到油绿的灌木丛中有一朵显目的红花,她将它摘下来别在鬓边。她的心中升腾起一首诗,令她在慵懒寂静的午后心情愉悦。她无意打扰任何人,而她的确也只是穿过这条路。如果她有错,那就是她本身不该存在于此时此地。)

而狗被她吵醒了午觉,她(在它眼中)高调骄矜地逼近它(自己给自己划的)的领地。它不理解为什么她要为草丛中那一点略深的颜色大动干戈?带着起床气特有的极度烦躁,它用自己的逻辑对小女孩的行为进行解释:人类就是这样,他们总是在尝试向我炫耀他们很独特。

蜜蜂偶然得知了它的想法,惊讶之余,它想起自己与同伴采花蜜时为交流而飞出的特定轨迹。它并不认为这有什么罗曼蒂克,但人类总称其为“舞蹈”。

“照你这么说,人类臆想我在舞蹈也是他们自我意识过剩的体现。”蜜蜂对狗说。

“不,”狗说,“你的确是在舞蹈,你是天生的舞蹈家,你的舞蹈和嗡嗡声是在取悦人类,避免他们像消灭蟑螂一样消灭你。”

“我是蜜蜂,不是舞蹈家。”蜜蜂感到恼火,“你这难道不和人类一样,是也是自我意识过剩的体现吗?什么取悦不取悦的,莫名其妙,而且我和蟑螂有什么关系?”

“人类是主观臆断,而我说的是事实。”狗说。“他们是在感受,而我是在认真思考,讲逻辑。”

“有没有可能,你认为人类对颜色的反应是自我意识过剩,是因为你感知不到那么多样的颜色?而人类误以为我‘跳舞’在你看来却不是自我意识过剩,是因为你能看见我在飞8字?”

“错,你搞反了因果关系。”狗说,“人类之所以能感知到更多的颜色,正是因为他们自我意识过剩。”

“我觉得你想多了。”蜜蜂说,“人类天生就能看到那么多颜色,就跟我天生就懂得通过飞行轨迹和同伴交流一样。我并没有想要跳舞,更没想通过跳舞取悦人类。”

“你的基因程序已经设定好了,你生来就是舞而不自知,取悦人类而不自知。”狗懒洋洋地趴下,“相比之下,我们狗活得可不像你们这样潇洒,你和人类总是沆瀣一气。”

“你是指用生命的代价蛰了人类后还给他们带来疼痛,两败俱伤?”

“这不是正常的吗?我吃多了人类给的巧克力也会死。”

“那是你自找的。”不停地解释问题,蜜蜂忽然觉得疲惫。

“你蜇人会死不是自找的?不蜇人不就没事了?”

“你在说什么?这和你吃巧克力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说说。”

“你吃了人类给你的巧克力,人类也不会像被我蛰了一样受伤啊。”

“人类为了给我巧克力,付出了金钱和精力。这不是和被你蛰伤一样,是损失吗?”

“这是两码事……”

“本质不都是损失?你看问题真是肤浅。”

“既然我们和人类互相伤害(蜜蜂还是很怀疑狗吃人类给的巧克力并不算和人类互相伤害)的本质是一样的,为什么偏偏就是我取悦人类了呢?”

“你还是不懂我的话吗?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取悦人类,就算你蛰人类也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蜜蜂感觉自己又绕回了原点。“我想你是一条家养狗吧。至少我和同伴是在野外自己过活的,而你是靠主人的施舍度日。如果你都不算取悦人类,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取悦人类呢?”

“你们自己过活?”狗嗤之以鼻,“如果你的同类不会酿蜂蜜,人类会容忍你们活着?你们不过是会酿蜜的蟑螂罢了。而且你们之所以能采到花蜜,不是因为人类允许这些花开在这里?听你的话,你倒是已经把这当做理所当然的了。所以说你们果然是依附人类、取悦人类的存在。”

“趴在人类家门口晒太阳的你实在是不知羞耻。”

“人类养我不是为了他们自己吗?他们给我食物和住所,是因为需要通过我来自我感动,施舍他们无处安放的仁爱与虚情假意。”狗不耐烦道,“是我的存在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发泄情感的机会。况且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会思考的动物。吃或不吃人类给的食物我都是独立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讲道理就好好讲,不要攻击我。”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除非你被说中了,恼羞成怒。”

蜜蜂觉得哪里不对,但哑口无言,只好飞走了。狗目送着蜜蜂远去,若有所思。

蜜蜂和人类一样,也是自我意识过剩。狗想。它明明和蟑螂一样是昆虫,却总觉得自己很独特。

蜜蜂落到小女孩耳边的红花上。小女孩笑了。

嗨,胖乎乎的小蜜蜂。她愉悦地想,嘴上念叨着:“bumble bee, bumble bubble bee...”(什么飞行轨迹?她喜欢它只是因为它的身形看上去很可爱)

bumble bee是大黄蜂,我不是。蜜蜂想。不过既然你不赶我走,那和你待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实际上,小女孩并没有赶它走或不赶它走的想法)

真是奇怪。小女孩想。我明明知道它有可能给我带来刺痛,明明狗才是人类的好朋友,但比起刚刚我路过的那条狗,我现在却更乐意与它相处。你是被我的花吸引过来的,而花是我摘的,换言之,是你选择了我。(实际上,蜜蜂并没有选择她或不选择她的意图)

然而小女孩贯彻了她的午后情怀,蜜蜂采到了它的花蜜。此刻他们不一定有“快乐”的概念,但一定离痛苦很远。









墨染繁芜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上壹时@努力变强鼠鼠子 

下壹时@是vv别看成w 


——————————————


提灯盏

万千星海 山岳之巅

世人愿

流光相接乍明灭

故人还

信愿之间 刹那眉眼

这人间

春秋又转又经年


——司夏《提灯照河山》


——————————————


依旧是陈年曲库……【瘫】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上壹时@努力变强鼠鼠子 

下壹时@是vv别看成w 


——————————————


提灯盏

万千星海 山岳之巅

世人愿

流光相接乍明灭

故人还

信愿之间 刹那眉眼

这人间

春秋又转又经年


——司夏《提灯照河山》


——————————————


依旧是陈年曲库……【瘫】

Someone.

〖2023令生贺重令24h〗 贰时| 宿人间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三月初,玉门正是乍暖还寒,而尚蜀已然春暖花开。

  

  令方才下山赴了场诗会。那里的文人早已相熟,也素来宽待她这位“令先生”。曲水流觞,推杯换盏,好不尽兴——可就是太容易尽兴。

  

  她随意拾起腰边酒盏饮了几口,眼中清明。然而她离席的由头却是“不胜酒力”——也只能如此,纵她是逍遥身,一念醉醒,也不好在凡人面前逞能,何况传出去什么奇异的不倒神话只是平添麻烦。

  

  山下烟火人间。她高卧云端,反有几分无趣之感。

  ...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三月初,玉门正是乍暖还寒,而尚蜀已然春暖花开。

  

  令方才下山赴了场诗会。那里的文人早已相熟,也素来宽待她这位“令先生”。曲水流觞,推杯换盏,好不尽兴——可就是太容易尽兴。

  

  她随意拾起腰边酒盏饮了几口,眼中清明。然而她离席的由头却是“不胜酒力”——也只能如此,纵她是逍遥身,一念醉醒,也不好在凡人面前逞能,何况传出去什么奇异的不倒神话只是平添麻烦。

  

  山下烟火人间。她高卧云端,反有几分无趣之感。

  

  不过幸而有人不请自来。

  

  自朔前往玉门,她少说也有三五年未见过他了。虽是这段光阴于巨兽无异弹指一挥间,然而有他无他,终究是不同的。

  

  “大哥。”令不复斜倚阑干的懒散,不由得坐正了些,“大哥怎有空来尚蜀坐坐?”

  

  他重塑了身体,已是凡躯,这一路是实打实走上来的。尚蜀一十八峰高险陡峻,峰峰令人望而却步。他却耐得下挺得住,直入无人之境。可说体力倒在其次,若无参悟之心,又何以得见这攥江峰忘水坪,何以得见这云端之人?

  

  玉门对他的改变很大。

  

  朔取下尾巴上挑着的酒葫芦。盖口封得紧密,愣是没让她觉察出一丝味儿来。

  

  “今日也算是令妹生辰,特带礼来相贺。”

  

  “生辰……?”她反应片刻,想起司岁台是按照他们的行序编排了生辰,“说来已是……三月三。”

  

  “玉门的烈刀子,令妹可曾尝过?”

  

  “记得早些年尚蜀山下开过一家玉门风情的酒铺,猎奇时喝过几壶。”

  

  但若要细细回忆,也只泯灭在她或豪饮或品鉴的众酒之中。

  

  “那么也该试试这壶,”朔一顿,轻轻拂去袖边黄沙,“这是我初到玉门之时,亲手所酿。埋了五年。”

  

  说到底他还是了解她,凭一句“亲手所酿更是勾起了她的馋虫。

  

  “不过欲饮此酒,尚需听我三问。”

  

  “大哥送人生辰礼还提要求,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她只是难得地肯嗔人一句,断无拒绝之意。

  

  朔心下了然,寻了个石凳自己坐下。

  

  “见令妹先前神态,可有什么忧心之处?”

  

  “……无甚。”

  

  然而常无忧心,单纯的无牵无挂,让人心里空落。

  

  她借着月光看他,木影斑驳洒落周身。她在他眼中看到她自己的“道”,而她呢?她明白,她是逍遥,那么,逍遥如何?逍遥何如?

  

  皆是好问题。

  

  “最近可有新诗?”

  

  “却才随兴……不过是词,《如梦令》。”尾巴上拖着未干的墨。

  

  她说这一切时并不热络。若干年前他们还一起游山玩水,令见山是诗,见水亦是诗,将满色春光铺在纸上,醉醺醺地不及他问先行邀他赏诗——因这诗的确合了心意。不过有几回半醉半醒还拉着他非要人酬和,朔不好拂了她的兴,也便说出三两句,不及她精彩,但也都是用了心。

  

  而今诗篇满地,她却生不出心思向他展示一番。

  

  ……缺了些东西,是风物,是心境。

  

  “最后一问。”朔屈指敲了敲桌面,清脆中蕴有铿锵之意,“可愿随我去玉门?”

  

  ……玉门。

  

  他乍说这两个字,让她嚼不出半句诗。晦涩的,掩埋黄沙的,充满无数未知的。

  

  不待她多想,略显粗砺的指腹抵上她唇瓣,堵塞了犹豫。

  

  “好了,只此三问。令妹如有答复,可待酒后。”

  

  他拎起那酒,塞外的风在狂啸,在嚎啕,在狂奔,在为行人洗尘。揭开口,浓郁的酒香飘出,她下意识去接,然而朔却先灌入自己口中,扣着她的肩以唇相贴渡给她。

  

  酒曾埋在沙里,现在便浓烈地流动着黄沙的气息。皎月只算作下酒菜,被云切碎了撒入酒中,滋味是凛冽的,也是回甘的,使人总想在沙尘里回头再一探柔情养不出的风光,却是烈马扬蹄难收,若再去看,只余朦胧月光了。

  

  与他接吻是什么感觉,她向来说不上。可这般甘烈,确是第一次。

  

  他未说谎,此酒绝对是他亲手所酿。她透过时光吻他的过往,他的心房。

  

  烈刀子正如其名,辣激起的痛觉浸染她的舌尖,激得她在他怀里一颤,像是玉门的风沙割面,令一瞬间有了泪落的冲动。但却终究不见一滴泪。她尝到了刀的锋利,也品出他的觉悟。

  

  她一松神,唇齿失了警惕,放他长驱直入,搅得口中津液作响,如同两军对垒,拉锯作战。

  

  令被挑起了兴致,倾过身搂住他的脖颈,从他口舌间汲取更多酒液,吮得两人皆是唇舌微麻,却一刻也不曾放松。她向他索吻,也向他求知——玉门,是什么?

  

  他用辛辣告诉她风沙苦战的痛楚,用汹涌告诉她城头枯守的无望,还用绵密告诉她埋骨无悔的坚守。

  

  分开之时意犹未尽,她还在品味方才酒中意境,朔却又捧了她的脸吻上来。

  

  只是这次轻轻的了。不再裹挟着玉门无边无止的狂沙劲风,什么都不带,仅仅是他倾诉着,其实大漠月下他也有些想她。

  

  温柔的鼻息反倒让她一痒,可没有退却的理由。

  

  这算是,先讲道理,再打招呼吗?

  

  令自认阅酒无数,现下也必要为这酒叫绝。哪怕唇齿相依,不再深入,依旧余香不绝,烧得她心尖滚烫。纵使巨兽大可不论俗世伦常,她也早已认定,眼前是兄长,是爱人,是一片她的人间。

  

  朔也睁了眼,唇瓣相离,却额头相抵。

  

  她一时忘形,要用尾巴去缠他,却忘记尾上的墨,袭上他手臂时溅上肌肤。

  

  令顿住,他却全不在意,用指腹揩去墨迹,还要打趣她。

  

  “多大的人了,还不记得自己洗尾巴。”

  

  今日回忆了太多往事,也不差这一桩。因着二弟性格别扭,他便自己带了初出混沌的妹妹。她好酒不是一日两日,酒品却不是与生俱来的好,饮到尽兴之时,以尾作笔挥毫泼墨铸就诗文篇章,若是满意,便随意醉倒去会周公,最后是他为她濯洗尾巴。

  

  令的尾巴与他不同,清洗更需要细心。他轻轻放在掌中用温水清理墨迹,指腹掠过鳞片,捋顺尾尖,手下是光滑柔软。熟能生巧,他原本没什么旖旎心思,只是有一次令突然醒来,眼里水意朦胧,想是还未醒透,然而却突然拽回了自己湿淋淋的尾巴,水沾湿了衣摆,耳尖晕染的红,又毫不客气地往他尾根上一捏,动作间翻了盛水的盆,两人衣衫尽湿,单薄的衣物描摹出她玲珑身姿。她手劲不大,可他控制不住地挺直身。随后他便意识到了什么。尾巴,太敏感了。

  

  那是朔第一次直面人的情与欲。

  

  

  

  在教对方步入尘世这件事上,分不出谁是谁的老师。

  

  尚蜀山水情柔,他却带来了玉门的鼓声。如若是这样的玉门,她愿为他擂鼓,与他同行,也算是自己的一场诗旅。

  

  令不再言语,但朔知道,她是同意了。

  

  

  

  

  

  “如今想想,当年还是好哄得很,叫大哥一口酒便打发了生辰礼。”

  

  说来已是,三月三。

  

  天灾将至,风沙席卷,早不见月光。天地昏黄,可令看他望向远方的眸却仍是亮的。

  

  重岳收回目光,不由轻笑,“知道是亏了你,来时又埋了许多酒。只是战事吃紧,又忘了予你,等此次天灾退去,正是对饮的好时候。”

  

  “不过也是谢谢大哥。那酒在其次,终于让我寻到比酒还有意味的东西。”

  

  “令妹有新的感悟?”

  

  她倒了手里这杯新酒,挥手酒液随风泼洒。

  

  城门下玉门军正在有序组织撤离,行人步履匆匆,又回头过望曾经的生活,然而到底相信屏风卫坚守得住,向前继续走了。

  

  玉门还在前行。驶过群山,恰似众生。

  

  天灾云已经凝聚显形。

  

  令起身,只留给他残酒余香。

  

  “这人间。”

  

  

  

上壹时:@白尘叶 

下壹时:@白尘叶 

墨染繁芜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上...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上壹时@白尘叶 
下壹时@牛皮唐 


——————————————


历书六十一甲

贪狼星之下 携手南望

灯辉清亮

人潮中 你身旁

挑这缕光换我今生延长


——EDIQ&HITA《挑灯》


——————————————


前朝遗老掏出了陈年歌单【

好久没上色了画得很糙【

总之祝令姐生日快乐(´▽`)ノ♪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上壹时@白尘叶 
下壹时@牛皮唐 


——————————————


历书六十一甲

贪狼星之下 携手南望

灯辉清亮

人潮中 你身旁

挑这缕光换我今生延长


——EDIQ&HITA《挑灯》


——————————————


前朝遗老掏出了陈年歌单【

好久没上色了画得很糙【

总之祝令姐生日快乐(´▽`)ノ♪

枕戈

【重令】惊鸿照影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柒时

 上壹时@Gladiia🌊 

 下壹时@尾椎骨 

  

伪剧情向 

登临意时间五年后   有其他炎国角色登场

重令尚未交往前提   角色死亡预警

海量OOC废话及捏造

  

笔力不济,万望海涵

推荐bgm半生你我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一、

重岳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是江南春日。胸口的疼痛提醒着他,自己似乎有伤在身。

他有些艰难地从榻上起...

 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柒时

 上壹时@Gladiia🌊 

 下壹时@尾椎骨 

  

伪剧情向 

登临意时间五年后   有其他炎国角色登场

重令尚未交往前提   角色死亡预警

海量OOC废话及捏造

  

笔力不济,万望海涵

推荐bgm半生你我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一、

重岳醒来的时候,窗外正是江南春日。胸口的疼痛提醒着他,自己似乎有伤在身。

他有些艰难地从榻上起身,凭借装潢认出此处正是令在江南的居所。

自己约有百年未曾踏足这里了,为何会突然回到此处?前因后果在他脑海中搅作一团,头隐隐地疼……大抵是昨日贪杯,醒来后忘却了什么罢。

“大哥醒了?”珠帘叮玲作响,一袭文人长衫,玉冠束发的女子大步迈进来,笑道:“大哥不远万里来我这儿,莫不是贪睡来躲清闲的?怎地,那帮将军朝臣连睡觉都要克扣我大哥的么?”


刹那间,重岳竟有几分恍如隔世,诗人打扮的令,的确是久违了——可,眼下她就在自己眼前,何来久违之感?

他想不通原因,只得边穿衣边说:“小令这嘴是越发刁了——嘶——”谁知动作牵动了胸前伤处,冷不丁疼得他倒吸一口气。

令关切心急,伸手就要扯开他领子细看:“大哥这伤,是如何来的?”

…是如何来的?

重岳试图回想这伤的来历,却只感思绪混乱如麻,难以明晰。想来凡人身体受伤在所难免,怕令看见过于担忧,他按住领口,将衣衫穿好:“无妨,战场旧伤罢了,几日便好。”


令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懒懒出门去,重岳跟在她身后,只见白袍下摆在春风里翩旋若蝶

天光正好,满园春色斑斓。令轻摇折扇:“大哥此来江南,难道只为赏春景?”

重岳看着闲倚门扉无所事事的令,脱口而出:“令,你该走得远些,到玉门去看看。”

“玉门有何好?边塞苦寒,风沙漫天,刀剑无眼,我去了,受些官老爷的闲气,再和大哥一样落得一身伤回来?”

诗人答得流利,重岳从未听过她这般讥刺地讲话,一时语塞。转头看时,令还是一副无所谓之态,拎着白瓷酒壶自斟自饮:

“还是江南好啊!江花胜火,江水如蓝。令清闲惯了,只爱赋诗联句,不求利禄功名,大哥不必老调重弹。”

“令,你——”重岳疑道,“这不像你平素言语,可是遇到什么难事?兄长或能为你排解一二。”


此番到江南,重岳心头有太多疑云。前因后果,胸口旧伤,自家妹妹也一反常态,就连今夕年月,他都回想不起。但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将令带离这迷人心神的方寸之地,去更辽阔的地方历练。

一只雕琢着花鸟的白瓷酒杯递到他眼前,举杯之人故作玄虚:“大哥若喝了我这杯酒,我便与你细细分说。”

“好。”重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辛烈刺激的酒气直冲肺腑,这不是江南的甜酒该有的气概,倒像是某种他曾无比熟悉的塞上烈酒

重岳未及细想,眼前景色竟如潮般退去,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已是另番景象

  

  

  

  



二、

信使老徐心想,今日的经历简直比他前半生加起来都跌宕得多

先是,钦天监通报“无风无云”的戈壁滩上,忽地起了沙尘。老货车加足马力才逃过一劫

然后,在他庆幸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一身黑色斗篷从头盖到尾,单露出顶上一双鎏金般的叉角,拄着齐人高的法杖艰难踉跄。远远听见他车子响动,便举起她那晶石碎裂了大半的法杖,几缕雷火闪动着向他求助。

老徐心下虽害怕得紧,但眼看那女子支撑不住,力竭倒下,却也不能见死不救。谁知跑近时,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提醒了他,那并非什么黑袍,而是被血浸透又干涸的官服红袍,他认出那纹饰,当即愕然


二品大员。

什么人,能将朝廷要人重伤至此?


他来不及细想,连忙把人扶上车。那女子将兜帽摘了,烁烁金发更衬得她面无人色。她顾自接过纱布缠住腹部骇人的伤口,喘息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她声音嘶哑,但气势不减:“大理寺办事,你的车,被征用了。往玉门开。”


“往玉门开?这,阁下,玉门日行百里,我这车如何追得上?”

“你只管开,”那女子虚弱已极,靠在后座几乎是嗫嚅道,“玉门,已停下了。”


老徐在西北地界当了十年信使,除了五年前那次天灾,从未听闻过玉门会停止它的远征,正欲回头细问时,却见那女子已闭了眼人事不知,后排半边座椅,被血染得殷红。


他暗骂一声时运不济,咬牙一踩油门,朝着玉门飙去。

  

  

  



三、

重岳回神时,已在自己的军帐之中。

耳畔是熟悉的风沙声和将士操练声,手中的细瓷酒杯,不知何时也成了边塞常用的粗陶海碗,半碗烈刀子一如既往混浊得照不出人影。


方才的,是梦吗,明明身在边关,却梦见了久居江南时的令,难怪她言语有异,梦境本是混乱无据的。可自己分明不曾睡觉,手中还端着酒碗,喉间还留有酒气…难道是白日饮酒,醉而不觉?


“大哥为何出神?”若非一声轻笑从背后传来,重岳都未曾注意帐中另有他人。只见令着轻甲白袍,长发高束,正整理案上诗卷兵书


这是他最熟悉的令,他们在边关共度百年,令常穿这身谋士白衣,重岳心道。


但这不对,不对,他们明明还在玉门,他如何得知她戍边百年,从何时算起,何时结束?她又是因何离去?


见他愣怔,令随手用书卷轻戳了下他的胸口:“大哥莫不是睡昏了,怎还是愣愣的?”

那力度分明很轻,伤处却让他疼得一阵战栗

令皱眉:“大哥这伤还未痊愈?”

重岳依旧回想不起伤的来历:“我这伤从何来?”

“无非是敌人所伤。”令对他的健忘似有些疑惑


敌人…谁能伤他到如此地步…

重岳尽力回想,思绪却仍是混乱如麻


“大哥,我要离开玉门了。”

这一句仿佛平地惊雷,他愣在原地。

直觉早已告诉他,令有一日会离开,却也告诉他,不该是今日,不该是此刻

可他不知这直觉从何而来,这让他不安


“我知大哥欲问为何,我也欲问大哥,为何要邀我来此?”

“因为玉门需要你。”他脱口而出


令把行囊甩上肩头,却是无可奈何的苦笑:“需要我,需要我什么?一个饮酒赋诗的闲人?还是一个不敢予权的谋士,一个其心必异的凶兽?大哥,此地人人防备你我,边塞景致我也看倦了,不如你我一同离去。”

“令,你怎会如此想…”,重岳未料到她会如此作答,“袍泽情谊,并肩杀敌,饮马瀚海,难道你毫无眷恋吗?”

“不。”令轻叹一声,“大哥,人兽有别。凡人百年寿数于我不过一晌,人既不信于我,我何必为朝生暮死之蜉蝣委屈自己。大哥愿与凡人为伍、为凡人拼命,我也不相拦。”


重岳没有料到,自己的妹妹,那个上阵时勇冠三军、谋划时运筹帷幄的令,玉门军民口中的白衣仙相,竟然怀的是这样的心思

是他委屈了她,她那般无拘无束,自己不该把她拘在这十年如一日单调的边城里

可他不想她离开,也害怕她会走上一条与他相背离的路


重岳喉头似有一捧灼烫的黄沙,哽而无言,只是默然地挡在令的面前


“大哥,送送我吧。”

“好。”他自知拦不住这个逍遥来去的妹妹,只能跟在她身后,送她一程


令转身出了军帐,重岳掀起帐门,谁知帐外狂风骤起,漫天黄沙扑面而来,迷了他双眼。他毫无防备,待睁眼时,却又是物换景移

  

  

  


四、

左乐望着天边逼近的黑云,眉峰紧蹙

半月前,玉门百姓就已疏散完毕。紧急调集的将士,在七日前那场大战之后也只剩五成

原地备战的玉门上空,没有他二十年来看惯的万户炊烟,唯有滚滚烽火和压城黑云


玉门城中谁人不识新任的平祟侯,刚及弱冠便一力担承下边防事务,又遇上祸乱年景,是个最雷厉风行,年少有为的新秀。

所以他纵使再担忧,也不能显出慌乱,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心浮气躁的年轻秉烛人,整座玉门城的将士都看着他。


左乐握紧了拳,脚下生风,直奔内城而去,召来下属且行且问:

“麟寺卿现下如何?”

“已无性命之忧,罗德岛的谷大夫照看着。”

“宗师如何了?”

下属只是摇头,讳莫如深

“那剑现在何处?”

“槐女侠已将剑送到,但……”

“但说无妨,快。”

“但那年兽甚是凶蛮,执意要亲自保管,一言不合便提了巨盾要打。兄弟们争不过,只得给了她。现下大抵在夕的画境之中。”

“给得好。”左乐淡然

“给得好!?公子何出此言?”

“一省力,宗师若真有不测,剑中之物非是我等能牵制得住的;二省兵,若激怒她们以致交手,必有伤亡,玉门现下亏空,虽一兵一卒亦不可轻易折损;三定人心——”左乐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她们,还是不肯让人进去?”

“是,已经七日了,仍是这般执拗。我看,是困兽犹斗罢了,到底是不通情理的兽……”


“放肆!”

左乐怒不可遏:“时至今日,还以“兽”称之,目之为异类、仇敌。你难道忘了,是谁替你我守住的国门,护住的玉门根基!?”

他喘了口气,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态:

“纵使她们要一走了之,你以为,玉门如今能拦得住?她们既还在此处,是抱着死战的决心守城。年要夺剑,尔等根本不该阻拦,至亲遭难,痛彻心扉,将心比心岂是难事?还是说你当真觉得她们不通人伦?”


那小卒本是新晋上任,只听闻小平祟侯少年时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除岁派,谁知自七日前的大战之后,竟转了性子。本以为是一番顺意恭维的话,说出去却适得其反,只得跪伏在地暗叫苦也。


“你不必再跟着我,去罢。”

左乐运起轻功,直奔宗师住处


昔日这小院里也曾来往不绝,如今门庭冷落,只有几名兵卒把守

年背倚着紧闭的门扉,合眼坐在廊下台阶上。

巨盾深深嵌入地面,流转不息的法阵自盾下蔓延开来,笼罩住小小的房子

她已独自支撑了法阵七日,纵然巨兽之身可以不眠不休,眼下仍不可避免地显出虚弱,见左乐来到,她照旧扯出个玩世不恭的笑脸:“呦,小左乐,来干啥呀?”


左乐也不知自己为何来此

从儿时便仰望着的高山,竟也有圮塌的一日,而他必须代替这座山挡在危难之前,不敢寄希望于山能再起


“左乐。”熟悉的冷清女声

他回头惊道:“小姨!……麟寺卿,您重伤未愈怎能随意走动?”

高挑的女子在宽大红袍下更显清癯,勉力拄着残破法杖,在寒风里站成一颗纤韧的孤竹


山海众猖獗,天师府受命清剿,得胜而归时却突遭巨兽睚拦截

五十精锐天师,只大理寺卿麟青砚一人死里逃生


二人还未及多言,异变陡生。

年怀中卷轴无风自展,猎猎作声,卷上墨色江水骤起波澜,夕纵身从卷中跃出。一双赤瞳满含凝重看向麟左二人

“朔”在她手中嗡然龙吟,震颤不休


“进来。”夕抬手拭去嘴角的一丝鲜血,哑声道。


  

  

  


五、

早春的夜风带着残雪的清冽,却吹不去重岳心头茫然思绪

不过转瞬,黄沙隐去,自己复置身于尚蜀山巅一亭中。江南,塞外,如今又是蜀地,自己何来这弹指间纵横千里之能?他终于想出个眉目,暗自发笑,此番奇事,想来必是这山亭主人为之。

那人在何处?

“大哥可是在寻我?”重岳闻声抬眼,只见令竟卧在那亭顶上。


春夜犹寒,令却只着单衣,侧卧青瓦。一手支在腮边,斜倚亭顶,一手拎壶悠悠作转

双月俱圆,清寒流光,亭上人浸了层不似人间的月影,如玉砌一般

那人眉目舒朗,原有些淡漠之色,如今酒力为其两颊添抹桃红,却自成一派潇洒随性的风流


天上仙人,双月为之失色

他直直望了半晌,直到令忍俊不禁,轻笑一声,才堪堪收回目光


这不是一个兄长看妹妹的眼神,他知道。

是什么时候,对她有了兄妹之外的情愫?

他问自己,却无法回答。

只能将情根深埋在百年旧尘之下,



“令,是你带我入了梦罢?先前那些,大抵也是你的手笔。”

“非也,非也。”令飘然下亭,衣袂翻飞,轻盈落在重岳面前,笑道:“是大哥思念我,才会来到此境。”

重岳有些伪装被戳穿的尴尬,但料想她并未看破自己方才心思,便只当她是戏言。

比起儿女情长的情思,重岳更忧虑的是令当真如她之前所言,厌倦了纷扰人间。他担心,自己当真拘泥了她,用自以为是的关照拴住了逍遥天地的长风。

他试探着开口:“令,先前你所说的那些,可是出自真心?”


令并未作答,而是仰首饮了口酒,反问道:“大哥以为呢?”

重岳沉吟片刻:“大哥自然希望,小令那般言语是在同我耍笑。小令若当真不在意这尘世众生,视凡人若蝼蚁草芥,又为何会让这山峰入梦,天灾遁形,护得尚蜀百姓安宁呢。”他顿了顿,低声诚恳道,“但大哥更担忧,若那是小令的真实心声,大哥实在是,太自以为是、太委屈你了。”


令提壶欲饮的动作一滞,月光下,某种道不明的情绪眼中骤起波澜,但不过片刻,鸦羽般的眼睫便垂下,收敛起这一瞬流光。她展颜笑道:“大哥,你我久别重逢,何必在意这些虚言。”

她腰身一旋,闪到他身前:“尚蜀的东风来迟去早,切莫辜负了春宵一刻。”

她把春宵二字咬得很重


重岳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春宵……他不该、也不敢从他的妹妹口中听闻这个词


此刻二人相距不过一尺,呼吸之间,他已能闻见令身上幽幽酒香。一双透亮的紫眸满盛粼粼月色,直教他面上发烧,不敢直视


从前他们分隔两地,也曾在梦中相会,无非是切磋武艺或吟诗对饮,但重岳回忆起昔时,却只觉好似前尘旧事,如隔三秋。至于方寸之间,呼吸相接的距离,重岳更不曾奢望。


“大哥的心意,我已知晓,我心也是一般无贰。”


千年山岳不会被一江春水决堤,凡人的心墙却已溃不成防


重岳听见自己的声音,磕磕绊绊:“不…小令你,别听旁人胡诌,玉门将士,大都是些粗人,专爱打趣,专编些闲言碎语……”

“不是旁人。”令伸手挽上他肩膀,“不是旁人传言,是大哥亲口告诉我的。”


重岳如坠云雾,芜杂思绪裹缠成网将他缚牢。但他万分确信:自己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这不被容许的爱意


那么,眼前之人是如何得知?


令猛然拥住他脖颈,两片薄唇携着清冽酒气,不带丝毫迟疑地吻上他的唇。经年习武的宗师竟未能躲闪


她的唇好冷。

胸口的伤被撞得剧痛,可也就是这一痛之下,纷乱的脑海如闻钟磬,得以片刻清明,种种异象起因,他已心下了然

转瞬间,巨浪归寂,古井无波,汹涌的情愫尽数收敛


那人在他耳边轻语:“大哥,随我来。”

重岳不为所动,将计就计道:“好。”


夜风骤起,山崩亭裂

  

  

  


六、

惊蛰甫一踏进宗师居所屋门,便被一股充盈坚实的力量缓缓包裹,霎时间恢复了些气力


她原是带伤偷跑出医馆,又抄小道绕过半座玉门城,将半身重量支撑在残损的法杖之上,才能勉强站稳。暖意缓缓流经她四肢百骸,惊蛰只觉得好似被人不动声色地搀扶了一把,看见年回头向她使个眼色:不必言谢


这是年的阵法。七日以来,就是这阵法保住了宗师性命

布阵人当下该是亏空已极,却仍是一副浪荡子的做派,尾巴一勾,将个木凳卷到惊蛰身后:“小惊蛰有伤在身,但坐无妨。”

她没有推辞,却也未就坐,只是同左乐一样,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榻上的人。

那原本健硕的男子如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若非胸膛还在层层纱布下微微起伏,简直就像……


一座山倒下的时候该是什么模样?


玉门,乃至大炎朝中诸臣,对岁兽恨之入骨也好,有心拉拢也罢,无人曾设想过这位“宗师”,会有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之日


“宗师他……”左乐凝望半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如你所见,眼下还有一口气在。”年故作轻松,“但我和夕都能感受得到,大哥如今神识虚弱,老东西有了……的本事,困住了他。他若挣脱不出幻梦,很快便会消散。我只能设阵护住他躯壳,倘使哪日我也被老东西吞了——”

夕嗔怪的目光让她掐断了不祥的话锋,她若无其事地打个欠伸:“——我尽力多撑些时日,好歹也要多踹老东西几脚。”


惊蛰无言。

七日前,炎对岁的初战落败。

先有山海众四处作乱,消耗兵力,后有天师府剿匪遭睚突袭,折损精锐,她师父拼命换来惊蛰死里逃生。那睚得知了岁苏醒之地,竟献祭了自己九成神力,换得岁提前醒觉,实力大增。

玉门紧急迎战,虽暂时击退岁兽,却也牺牲近半


七日来,年夕寸步不离守着这座小院,强硬地对玉门上下宣称,宗师受伤需要静养,禁止任何人踏入房门一步。

她和左乐都知道,这已是两位代理人为稳固军心所能出的上上策。


但她们也不得不向现实低了头

不消一日,朝中三品以上者皆得了司岁台秘信:岁兽代理人之首重岳伤重濒死,随时有丧命之险。


即是说,“朔”随时可能破剑而出


将剑寻回,是大炎朝堂连夜密会商议的决定,为的是不让巨兽祸乱民间。当今玉门战局虽紧,但云集各路高手,更有残存的代理人可堪托付,已是这把剑最安全的所在


而将剑取走,是惊蛰的决心

她方能下地就强撑着赶来,正是为向两位代理人求来那把剑,然后带上它,走进茫茫大漠,再不回返

这剑,是看不见引信的火药桶,她要做的,就是把引线尽可能拉长,用自己作第一道保险


惊蛰正欲开口,夕冷不防出声:

“你此番来意,我已知晓。”

从方才邀请——或者说命令麟左二人进屋以来,夕还未开口,只是一直将剑紧握在手中,尽力压制着它的躁动


画师略略抬手,几缕墨色从指尖散开,一室之内,有风乍起,灯火应声而熄,帘幕随风而闭。

不过转瞬,屋内便幽暗下来


惊蛰本能地向前一步将左乐护在身后,她尚未适应这黑暗,只隐约看见眼前亮起一紫一红两双兽瞳

她感觉到左乐用剧烈颤抖的手抓紧了她的袍袖:“那是……灯吗?”


黑暗里,宗师床头亮着一点微弱的昏黄

灯杖折断,琉璃尽碎,唯有一星灯火微明

影影绰绰,随着重岳同样微弱的呼吸起伏摇曳


那灯,她们都再熟悉不过

照过尚蜀早春的冻雨,挡过玉门秋来的狂沙

它本该随着主人熄灭在七日前的战场上


左乐的声音走了调:“这怎么可能!七日前令就已经……”

已经死了。


令死在了战场上,没人知道她是如何落败,如何死去的

但幸存归来的将士都说,宗师和仙相是唯二站到最后的人

巨兽代理人死后,本应形神俱灭,尸骸无存,令的意识更被岁吞蚀殆尽,化为己用。惊蛰想,这灯是靠什么燃到如今?


“七日前我们救回大哥时,这盏灯就在他身边。我把它捡了回来,权当作个念想。”夕没有再用孤高来掩饰凄然。“我一直用画境压制着大哥的剑,先前这剑狂躁得厉害,震伤了我,脱了画境飞出来——

——剑撞在灯上,我看见,那灯亮了。”


残存的执念,因为感受到了一丝故人气息而留存于世


夕将剑握得更紧了些,凝视着那一点昏黄:

“令姐,或许还未完全消散。”


术法解去,大漠的日光直撞进窗来,夕赤色瞳孔收缩成冰冷的一线:“所以,麟寺卿请回吧,这剑绝不会给你。你若担心大哥死后‘朔’作乱,我自会拼上性命和它决死,哪怕同归于尽,也好过被那老东西吞了去。”


年佯装发怒去捂妹妹的嘴:“怎的不许我说半句不吉利的,你口里倒死死死个没完!”转瞬又换作少见的认真:“二位若要怪罪,我等甘愿受之。但眼下我等已是走投无路,一来寄希望于令姐残魂能带大哥走出幻境,回返人间;二来,”她艰难道:“若是离了剑中大哥的气息,我不知这盏灯还能亮几时。”


“我等已是困兽,大炎万民却还有生路。”

  

  

  

  

  

七、

第四次被幻境愚弄又回神时,重岳已无心再去看周遭。景物变幻之际,他兀自抓紧令方才环住他脖颈的双手,待尘埃落定,一瞬便钳住了对方,将其双手举过头顶按住,压制在身下


“你不是令。”

重岳怒视着眼前的女子:“岁,你未免过于自大了。”

“令”此刻被铁一般的拳掌钉住,动弹不得,听闻他所言,却由衷地笑起来,笑着笑着,竟流下了泪


重岳忍无可忍。自他将巨兽意识剥离,封印在剑中,千年以来,受到岁兽本体的心神干扰已是常事。

用上古伐兽的战歌扰他心智也好,打坐入定时侵入识海与他相斗也罢,甚至在他梦中燃起大火、掀起沙暴,让他看着玉门城消失在天灾之中,这些,都是祂惯用来折磨重岳的伎俩

重岳安然受之,这是他甘愿付出的,为人的代价

但此次不同。


怒火在他心头熊熊燃烧,他提起了拳

“你不该装成令的模样,更不该用她的模样说出那些话。”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对她的侮辱

他最钟爱的妹妹,不会说出自甘醉生梦死、视凡人如同蝼蚁的言语,更不该……

不该知晓,他密不透风藏匿起的心意


这便是他勘破幻境的玄机


“令”越发笑起来,她两手都被重岳擒住,对方压住她半身,她却毫不畏惧:“大哥,我且问你,此乃何地?”

重岳并不理会,咬牙道:“岁,我耐心有限!”

“令”又问:“你既勘破我的伎俩,我再问你,如今是何年何月何时?你此刻若醒,身在何处?”


头猛然剧痛起来

自己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跌进了这梦境?

恍惚间他四下环视,木几藤椅,柴扉茅庐,似乡野人家,却是自己从未踏足过的所在

而他正将“令”压倒在一张矮榻上


“令”双手猛然发力,挣脱他束缚,直取他胸膛。他本能地探手掐住她咽喉,却未及护住胸前

料想之中的心口一击并未到来


只听哧啦一声响,胸前衣襟被扯破,“令”轻抚上他胸膛,颤声道:“大哥,你可还记得这伤是从何而来?”

她仍被重岳压制在身下,颤巍巍将手举到他眼前


鲜血淋漓

他低头看时,只见自己胸膛上一道巨大的爪痕,深几见骨,仍在渗着鲜血

和他在玉门古城墙所见的巨兽爪痕,如出一辙


剧痛再次袭来

重岳只觉全身骨肉都被烈火灼烧一般,又似被某只不可见的巨爪握在掌心肆意蹂躏,五脏六腑都被攥成一团,眼前阵阵晕眩

他意识逐渐涣散,迷离间,不觉掐紧了手中脆弱的脖颈

他感到身下的人在挣扎着仰起头


有什么冰凉的物什覆上了他的唇


他尝到了清冽的酒香,又恍惚有温凉如水的月色流淌过他有如火烧的经脉肺腑

他发了兽性,一双赤色竖瞳似要滴出血来


唇齿间一丝血腥气让他找回了片刻神智

他看见了她

他听见她喊,大哥


十八声鼓听罢,她提灯站在黄沙尽头等着他,猎猎长风吹起她衣角,她笑问:“大哥,如今想去哪里?我都愿作陪。”


他抬眼看见瓮城之上,凌然而立的身影,百丈狂沙在她面前如若无物,她拎壶痛饮,提灯光芒大盛,刺破昏暗的天地四野


尚蜀隆冬,山路斗折回环,他难得有闲,一步步踏着积雪登上山巅,濛濛雪雾里亮起一盏灯火,于是雾霭弥散,山门次第而开,远处灯光一蹦一闪,是她像孩子般雀跃而来,撞入他怀


他为她披上大氅,把军帐中烛火挑得更亮,后知后觉想起她本就不会寒冷亦不惧黑夜,她却欣然受之,展开一卷又一卷舆图军报,向他许诺,明日的战局必是又一场大胜


她初到边关,还不会骑那双峰驼兽,一路脱缰颠簸到校场辕门外,他听见军士纷纷惊呼才回眸,忙不迭接住被一蹄子掀飞的她,在喧天的起哄声中鲜有地红了脸


春日里桃花纷飞,她始学剑法,恰有一瓣落于她剑锋上,“大哥你看!”小诗人颇为惊喜,他轻握住她手腕,发力,挥剑,收剑时,将花瓣挑在剑尖,她看花,而他看人面胜桃红


那时她还不是酒中仙,他跑遍长街才在酒楼寻到醉而睡去的少女,他付了酒钱,背她回家,带着酒香的温热吐息在他耳边呢喃:“大哥,我没醉!大哥,我斗酒能诗百篇…”


他看见了千百个她,看见他们共度的千百年,

看见了自以为藏得密不透风的爱意,竟闪着明晃晃的光,沉默地昭告了天下


最后,他看见一切的开始,一场算不得比武的较量

初悟武道的少年,夜宿山溪,

那夜双月俱圆,少年见溪中月影,坐而观之

骤然,月影消散,溪中映出一少女,遮了月光


少女一言不发,向他袭来

他不知所措,只得应战


从夜始月出,打到东方既白

相斗的已不是少年和少女,而是两只新生的兽

同根同源的血脉,给了他们自相残杀的本能


他遍体鳞伤,她却只是略略挂彩

他利爪抵在她咽喉,长尾缠紧她躯干

他问她:还打吗?

她摇头:愿听兄长差遣


于是少年站起身,擦净手,从满地狼藉里拉起少女,少女低低地唤他,大哥


往事种种,恍如隔世


重岳涣散的意识终于回神

他看见了她,被他压在身下,被他扼住咽喉,眼中含泪,唇上还有被他咬破的血痕的她,唤他:大哥


重岳松开了手,紧紧拥她入怀

他苦涩地笑了:“大哥只听闻过,凡人死时会看见所谓走马灯,能回顾自己一生,权当留念。没想到,我竟也能看到。”


但令坚决地推开了他

“不,大哥,这是我的走马灯。”


回忆的大门轰然倒塌,旧尘弥漫


旌旗委地,画角声喑

血溅上他的眼

黄沙已被巨兽的怒火燃成焦土,天边,一团巨影哀嚎着隐去。身后,兜鍪四散,尸横遍野

他血色模糊的视野里,只能看见一簇刺眼的,染红的白

那是他放在心上千年的念想,是他不容触碰、不敢言说的月光,是他万山青苍色里,唯一一树灼灼的桃红


重岳挣扎着起身,但胸口深几见骨的爪伤不允许他行走

他一寸寸爬到她身边,拼尽全力拥她在怀

她依旧淡然地笑着,轻抚上他的脸,

“大哥,珍重。”她轻声说,“我,逍遥去也。”


他的月光熄灭了

山岳倾颓,万象息声,四野俱寂,他说,令,大哥心悦于你。

他将迟来的情话诉了千万遍,直到他也倒在如血的暮色里

而天地终无言


往事尘埃悉数落定的一瞬,万钧痛楚压得重岳几乎窒息

他痴痴注视着眼前的令,几乎贪婪地祈祷她能告诉自己,前尘种种,不过是须臾幻梦,自己若再登上尚蜀重峦,还能见她飘然而来


但她只说:“大哥所言甚是,我不是令,只是一缕残魂,凭着执念托身在残灯中。”

她移开了目光,压低声音:“此地并非现世,大哥既已寻回记忆,便能了悟脱身,切不可在此久留。岁已苏醒,吞噬我等之后实力大增,我们几人只能暂时牵制祂。很快,祂便会卷土重来。”


粼粼波光在她眼里荡漾,令将手掌轻覆在重岳胸膛上,猛力一推:“唐突了。”

重岳失重,向后倒去,如从云端跌落,令的声音越来越遥远:

“玉门危矣,大炎危矣!大哥,速归!”

  

  

  

  


八、

来人结结巴巴地向他报告宗师苏醒时,左乐失手将刀跌落在地


人,要如何想象一座山倾塌后又重新屹立?


他匆匆赶去,只见屋门大敞,宗师正扶着门框,有些生疏地迈着虚浮的步伐

他冲上前,想扶住几欲倒下的男人,却被他堪堪让过。回身看时,重岳依旧立得笔挺。


屋内未曾点灯,唯有一星昏黄仍亮在他案头

一句“宗师节哀”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惊蛰望着天边逼近的黑云,又望着身后数百身披红袍的天师,烁烁雷光在缺而复补的法杖上汇聚。

那是千万大炎人心里如出一辙的怒火


大炎万民,还有生路。

大炎,绝不坐以待毙。

  

  

  

  

  

九、

重岳已许久未曾这般交手过


没有观者如堵,没有以刀击鞘的喝彩,没有记录

上一次这样出拳,或许还是对着初化为人的某只小兽

彼时他打得克制,少年已懂得“以武止戈”,一招一式皆是点到为止,生怕伤了眼前人。哪怕不得已化为兽形与她相抗,也是敛牙缩爪,能避则避


而她不同

那时她初生于天地,向来爱张扬,又尚未悟得本心,血里的兽性让她招招凶狠,直取他性命


重岳对着万丈狂沙里显形的巨兽,轻蔑地笑了


他拔出了“朔”,猩红的竖瞳在他眼中一闪

下一瞬,黑龙的虚影在他背后暴起,嘶鸣一声,却只如昙花一现

他手上发力,古剑碎如齑粉

重岳扬手,碎剑连同黑龙一齐消散于飞沙


“朔”,被凡人重岳亲手杀死了

岁也再无吞噬这部分力量的可能


这是匹夫之勇,匹夫之怒

重岳提起了拳,直冲进烟尘里


身后,鼓角齐鸣,杀声震天

歇斯底里的兽吼让他几乎耳聋


但他听见了,在厮杀声和风声之外,他听见了一声“大哥”


  

  

  

  

十、

重岳醒在一条小舟之中,江水清澈,芦荡接天

他睁开双眼时,日思夜想的白衣背影就在船头


他心头一颤,泪水夺眶而出

没有丝毫迟疑,他扑过去抱住了她,滚烫的泪水决堤在她单薄的肩头


令没有同先前一样挣脱,而是松了船篙,缓缓握住了自背后环住她腰的双手,细细抚摸着经年习武留下的老茧,柔声道:“大哥,你赢了。”

“是。是我们赢了。”重岳哽咽不成声

“先前在梦中,祂用我的能力设幻境困住了你,我虽勉强能与其抗衡,却终究受制于祂。”令顿了顿,“所以我不能直言幻境,只能用反常言行,来暗示大哥此处并非人间。”

令没听到回答,但她感觉到他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随着他点头的动作,二人正无心地耳鬓厮磨


令欲转身面对他,怎奈重岳实在是抱得太紧,她只得拍拍他手示意松开

重岳连忙松手,匆匆擦了把脸上泪痕


江上风起,芦花簌簌

重岳方才注意到,令并未穿他旧日见过的任何衣衫,而是穿了件曳地的素白袍服,云鹤纹样在夕阳里更显她轻盈,好似随时都会飞去


江风吹起令的鬓发,遮住了她低垂的眸子

“所以,先前我说,我心亦如君心,大哥万不可当真。”

重岳愕然

“至于…”夕阳倒映在她眼里,光华流转,“至于唇齿之亲,更是权宜之计,并非出自我本心。”


言罢,令将拂面的几缕发丝一甩,朗然道:“大哥的心意,我已知晓。我……那时,大哥抱着我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但……”


“难道,小令也要说,人兽有别?还是说,小令在意所谓兄妹伦常?”重岳目光坚定地望着她,声音却颤抖起来。


“不,大哥,我想说的是,生死陌路。”


重岳释然笑道:“岁兽已除,大炎太平。我已无意回返人间。此间纵是梦境,大哥也甘愿与你醉生梦死。生死又何足挂心?”


“不,”令直直仰视着重岳双眼,一字一顿道:“不。我与大哥之间,只有兄妹袍泽,无有男女情愫。我本是逍遥闲散之人,对俗世万种,只图个置身事外,绝不愿受困于情爱。”


她退后几步,又软了声调:“况且大哥用尽千年成为凡人,如今天下安定,凡世自有千般好景,大哥更该去看看人间,怎能留在这里。”


“不……不!”重岳心中预感不祥,却想不出一言半句可反驳。

令言毕,将长篙一扬,江风骤起,重岳未及躲闪,被她掀下船去,落入江水中


那江水不似寻常,竟浮毛不起,重岳只觉水中似有人拽住他双腿下沉而去。习武千年的宗师竟没了气力,挣扎不得


令仍旧撑着那一叶扁舟,深深望他一眼:“大哥,珍重。我自逍遥去也。”

说罢,再不回顾


小舟没入芦荡,烟波浩渺,再无处寻踪


重岳知道,这是永别,但他无力回天,挣扎至力尽,终究被江水淹没


玉门城中,某个寂寥的小院里,一盏残灯悄然熄灭



  

  

  

尾声

勾吴城的初春不似关外,春风毫不吝啬它的暖意。三月伊始,枝头已吐新绿

廉氏武馆今日开张甚早,为的是送别一位贵客。

谁知贵客起得比主家更早,蓝发长辫的武馆主人一推窗户,正望见他的贵客站在院中出神

他忙不迭将两个徒儿拎下楼:“快些收拾去晨功,当着宗师的面怠惰成这样,成何体统!”


“不必苛责他们,是我少眠,起得早了。”那贵客在院中答道。

“是,宗师。”主人也对他毕恭毕敬


“楚兄弟,我已说了多次,不必再唤我宗师了,叫我重岳便好。”重岳将披风穿好,用兜帽遮住头顶断了一边的角。“现下我便要离开了,多谢楚兄弟这几日的款待。”

“这便要走了吗?”那主人一愣

“是。四月之前,我还要赶到姜齐城。”重岳淡淡一笑,“江南早春我已看过,她写过的齐地春景,我还未曾领略。”


他听了她的话,去看这人间。

沿着她的的旅途,循着她诗中的山川风物,用足迹丈量她以命相护的人间烟火。

她看过的景,吹过的风,他都想遍历

仿佛这样就能与她重逢


离开暂时驻足的武馆时,重岳的的行囊里多了几包勾吴特产的蜜饯,两盒武馆主人特制的伤药,还有一张在路边被塞来的旅游景点传单


濯缨园的讲解员小叶今日遇见了个怪人

那人一身旅人便装,却偏偏戴着披风兜帽,在满园春色里格格不入。她虽觉奇怪,却不敢失礼多看几眼,便照常讲下去


“濯缨园本无名,也不知最初为谁所建。根据专家考证,这应当是一位诗人的居所

原因呢,也显而易见,大家请看这边——”

小叶指着一处墙壁,玻璃罩下,是层层叠叠的墨迹,已斑驳不清。

“想来呢,应该是位豪放不羁的诗人,不然何以在自家墙面上留下墨宝呢?而且园内也出土了许多诗简文稿,可称文采斐然。比如园名的由来这一句——”她又指向另一处墙壁,赫然是两行飒爽随性的字迹:

风起弹剑,雨过濯缨,权倾浊酒澄吾心


游客中有人拍手称颂其文才大气,小叶接着说:“虽然其最著名的是两句豪气磅礴的诗句,但根据出土文献考证,其代表作品大致可分三类。”

“第一类,年代较早,内容多是写江南景色,文人雅士,曲水流觞,花鸟声色。其中并无甚传世佳作

然而,从某个时刻起,她却像凭空消失了一般,考古学家发现,约有百年的断层,园中都未再出土有其作品。”

游客中有人疑道:“百年?莫不是诗人已经故去了吧?”


小叶故作神秘地摇摇手:“且慢,且慢。我们的这位诗人,应当是个长生种族哦。百年以后,诗人又回到了这座小园。

原来,诗人竟是戍边去了!足足百年!从边塞归来后,诗人的笔风大变,所写的多是吹角连营、铁马冰河,尽是塞外的肃杀之景和军旅生活,满怀豪放洒脱的气韵。想来,诗人应当对边塞军旅生活感受颇深,也甚是怀念。这就是诗人的第二类作品,此类之中,真乃佳作频出!大家请看这边——”


顺着小叶手指的方向,一张电子屏幕应声浮现出诗稿的照片,正是:

路断何妨豪兴,岁老但问归心。

一夕春寒催铁甲,万点秋霜洒玉门。

长梦悲古今。


游客多是拍手称赞,但也有异议者:“前后诗风差别如此之大,如何得知是同一人所作?若是先前的诗人已经离去,园子换了主人,才会有如此反差呢?”

这自然难不倒小叶,她流利答道:“这便要提及诗人的第三类作品了。虽然说是第三类,其实,只有一篇作品罢了。这篇作品,是诗人的随笔闲录,却记录了诗人的许多小秘密。”


小叶见游客个个瞪大了眼睛,颇有成就感,却猛然看见方才那兜帽男子,仍在电子板前翻阅着先前的边塞诗出神

“不管了,”她心想,“怪人总是常有的。”


她继续讲下去:“这篇随笔,记录的是她与心上人共度的一个生辰,是诗人难得的抒情、自述之作。”

小叶将手一挥,房间中浮现出一对年轻男女的投影,女子伏案执笔,男子手端一碗长寿面


“这……这不对吧,诗人,是位女子!?”游客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正是!谁说女子就不能写诗作赋,上阵杀敌了?”小叶颇为骄傲地答道,仿佛与有荣焉

“在这篇随笔中,诗人不仅提及了自己从江南到边塞的心境蜕变,更坦荡地描述了暗恋的情愫。她将心上人称为‘兄’,更显出在飒爽女将之外,小女儿娇蛮的一面。”


小小房间里,播放起清脆的女子语声:

孟春三月,兄始得闲,自塞外归来,适过吾。吾念其经年劳顿,亲下庖厨,设家宴以待之。

三日夜,兄乃至,是迟也。吾意嗔之。兄出坛酒以遗吾,抚我顶曰:今汝生辰矣,忘邪?

乃悟,兄竟购酒而误时!

吾笑其痴。吾居此日久,凡美酒佳酿无不毕尝,岂贪此一坛也?

兄大窘。见吾所烹尽冷,又大窘,乃勉力曰:兄亲为长寿面,妹且待之!

落笔之时,兄尚与水、粉周旋于盆碗之间,吾细观之,颇有阴阳调和之意,有道是,水水粉粉无穷尽也。

吾且待之。


投影上的女子望着与面团纠缠不休的男子掩口而笑,将纸翻过一页,配音的女声随之柔缓起来:

虽未明言,然吾心悦于兄久矣。

少时,兄力劝吾赴边关,吾初不解其意。及身临其地,方悟天地之宽。

兄对吾照拂有加,吾先能坦然受之,待自知心意,方晓其煎熬

满怀胸臆,而不可宣之于口,实苦也。


倘边关平定,诸事了结,吾愿偕兄归隐,结庐山间,箪食瓢饮,粗服布衣,此乐何极?

然兄担家国之重,料其无意于情爱。吾虽闲人,亦敬其高义,不可以儿女私情绊之


今吾生辰,本无求于天,但愿兄喜乐安康,不受人生八苦。山河远阔,吾生且长,与兄共览之,盖妹之所愿也。



令到底还是骗了他。

  

隔着岁月和生死,他们终于在诗行间重逢

他听见她笑着说:


吾心悦于兄久矣

愿偕兄归隐,结庐山间

愿兄喜乐安康,不受人生八苦

山河远阔,与兄共览之


  

语音终了,投影上的一对男女也淡去,游客尚在为诗人的豁达和细腻而交口称赞


小叶却远远看见了那个兜帽男子。他站在人群边缘,不知是否也观赏到了方才的投影。

  

那男子像被抽去了气力一般,原本挺拔的身躯好似瞬间苍老了

满园春光里,他将眉目遮掩在斗篷之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

不知为何,小叶觉得他满含悲戚

却见他蓦然转身,背对人群,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中,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他缓缓地,缓缓地跪倒在了尚未成茵的草地上,无声痛哭良久,才抬起头望着什么

  

是梢头新生的桃花苞?还是一碧如洗的长天?


有春风拂过,摘去了他的兜帽

吻过一对断角,一双泪眼


小叶无端想起,今天是诗人的生日

是三月三啊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

END

  

  

  

与心爱的你行至世界尽头

2023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拾时

上壹时@楚言 

下壹时@努力变强鼠鼠子 

  令姐生日快乐!!!

  

2023令生贺重令24h-千花昼如锦

拾时

上壹时@楚言 

下壹时@努力变强鼠鼠子 

  令姐生日快乐!!!

  

楚言

【2023令生日重令24h】玖时/万里归途

#有私设

#重岳令

#推荐歌曲《人间蜉蝣》未知音素/徐深

上一棒8:00@尾椎骨 

下一棒10:00@我饭饭呢 


  

  

  

“不过是一场寒冬,冰霜并非你的囚笼。”  

  

  

  


    

彼时,我才刚刚出生。

  

  

三月的玉门总是有说不尽的悲凉与寂寞,连烧刀子的火辣都燃不尽这份沧桑。它们连同玉门周围的群山一起散发出独属于戈壁滩的荒芜,既而融进武道之人的血骨里。

  

  

与此同时,三月也正是酿制美酒的季节,酒坊里飘出的麦香混杂着酒曲的酸臭,一同构成了我童年最初的记忆,也是那无法割舍的回忆。

  ...

#有私设

#重岳令

#推荐歌曲《人间蜉蝣》未知音素/徐深

上一棒8:00@尾椎骨 

下一棒10:00@我饭饭呢 


  

  

  

“不过是一场寒冬,冰霜并非你的囚笼。”  

  

  

  


    

彼时,我才刚刚出生。

  

  

三月的玉门总是有说不尽的悲凉与寂寞,连烧刀子的火辣都燃不尽这份沧桑。它们连同玉门周围的群山一起散发出独属于戈壁滩的荒芜,既而融进武道之人的血骨里。

  

  

与此同时,三月也正是酿制美酒的季节,酒坊里飘出的麦香混杂着酒曲的酸臭,一同构成了我童年最初的记忆,也是那无法割舍的回忆。

  

  

在童年时代我总喜欢在铁匠铺的师傅那听着以往玉门的故事。在他们口中,玉门的人总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侠士,他们走过大炎的万水千山,在江南烟雨里提剑引花落,在尚蜀千山里看星河岁月。在师傅们的口中,仿佛这一切就在发生在昨日,而这帮侠士也正因为年轻气盛的狂气,一如既往来到了这玉门,来到了这于戈壁上所盛开的一朵傲梅之中。

  

  

师傅们总喜欢喊我“小七”,那是他们兄弟里最小的一个。

  

  

我在后来的回忆录里不断强调着我的一生从“小七”这个名字里开始,于是,在我成为小七的那一天起,我迎来了我的第一次死亡。

  

  

具体的细节我早忘得干净,但是在替师傅们沽酒时所见的一人总是让我无法忘怀。她是这玉门唯一不同的光亮。在黛色的青丝里,我见到了侠士们以往所见的江南春雨,在她一颦一笑之中,是山河为我倾倒的狂傲。她,与玉门人不同,这是我第一的感觉,而这份感觉,在我以后入了军营之后更加的清晰可见。

  

  

玉门的酒馆里最不缺的便是热闹,说书先生占一方台,着一袭长衫,持一把纸扇,待他吐出半字开始,便一出好戏就此开场。恰如人生之中每个微不足道的相遇,我提着师傅们所给的葫芦来此打酒,而这一天也许对其他人来说是淹没于午后阳光下的平凡一日,但它于我而言,却如振翅蝶飞,在茫茫人烟里我寻到了独属于我的意义。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令将军。

  

  

她着白衣,从市井走入这一方天地,日光倾洒于她的身侧,刻着龙纹的葫芦亦在光辉之中闪耀。此刻之间,馆内的人一同抬眼见了这女子。玉门的游客很多,络绎不绝的人群里是各色各样的样貌,但这人却与那些旅人不同,是自生来便有的明月之感,萦绕于山间清风之中,以一步三尺剑邀人间共舞。她倚在柜台前,披散青蓝的长发,柔顺的铺开,女人眼底是冬日融不化的雪,在一片秘境里笑意几乎快要溢出。我看的痴迷,直到小二提醒我将酒壶递给他,才缓缓回神。尽管我知道盯着人看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我感觉这女子生来便在目光的中心。

  

  

在此之前,我所见的女子没有一人同她这般美丽,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热烈,她偏头,向我挥了挥手。

  

  

若说酒是沉寂百年才得以脱胎换骨的风华,那她那一双眼眸就是沉醉千年的晨露落入凡间。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最后停在我身上的一块长命锁上。我感到局促,因为这是铁匠师傅们为我诞生所打造的,并不美丽,但充满着他们对我的祝福。我向她点头,不敢在直视前方。

  

  

似像一阵风吹来。

  

  

她收回了目光,走向离说书先生不远的桌台前,一盏接着一盏的喝下酒水。起初我还抬头瞧了一眼,她应是第一次喝烧刀子,仰头将一盏全部倾于嘴中,而后又被辛辣呛了一声。但随酒的增多,她也同这玉门人一样喝起了酒,不过这下酒的是说书先生嘴里流传千年的戏。

  

  

我是午时来的此处,直到酉时,我也没见到这女子的酒盏空过,最后连掌柜的都出来劝她少喝一些,不过都被她摆摆手给散开了,只因她那一句,“我在等人”。大约是酉时过半,门口又出现了一人,着黑袍站于门外,凛然正气协同了一丝玉门的大漠沧桑,他踏入门内,直直的走向女子身边。

  

  

“为何不去军营?”

  

  

“大哥只告诉我要来玉门,可没说要去军营候命。”女人抬头,直直的望向男人

  

  

“令妹这是在气我没能去接你。”

  

  

“怎会,大哥的事务繁重,我当然知晓。”

  

  

我坐在远处,却清晰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在一声声的窥探里,我知晓了眼前此人的姓名,单字令,倒不像是个人的名字,像天地万物的综合。可我毕竟是与他们不熟的,也不敢向前进一步,只能远远的看着他们在斜阳中,离开酒馆,而我也提着我的酒壶回到铁匠铺里。

  

  

接下来的几年平静也无聊,我一边想着年轻时所见的她,一边跟着师傅们学习打铁的技术。闲暇之时,我也会去酒馆里试图再一次偶遇那位女子,但每一次都只有说书先生在那陪着我。我一边听书一边把对她的幻梦收纳进我的酒水里,在脊骨破碎的声响中,我逐渐变成了师傅们所期待的样子,变成了他们口中怀揣着一腔热血的小七。

  

  

  

  


对我而言,22岁的夏天是特殊的日子。

  

  

玉门征兵,为抵御蛮夷入侵。市井内凡是成年者,便带着满腔热血踏入了战场之上,无论男女。我也不出意外踏入了这个队伍之中,临行前铁匠铺的师傅们为我打造了一把长剑,用的是我在学徒时完全没见过的工艺。师傅们说,自家的剑总比军队统一发放的用的顺手,但其实玉门的剑都出自于这些匠人之手,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材料。不过我没拆穿师傅们的谎言,于他们而言,一把剑承载的是匠人们对生的希望,对沙场之中得以生还之人的祝福。我收下了剑,在仲夏繁花盛开的季节里,换上粗衣,踏上了沙场。

  

  

军营里的生活远不如街市里来的自在。天刚亮,军鼓便敲醒了熟睡的人群。这座沙中之城周边最不缺的便是重山,于是,长官便令我们每人身上背着五十斤的重物,过三座高山两条河流,于正午时分到达山后的那座烽火塔下,而此时,刚及卯时。

  

  

玉门上空被战争的阴云覆盖,每日的战火之中都刊登着死去的人数,但即便如此,平祟侯却仍做了这一出,只为了让那些人不白白的牺牲性命。逃走的人不算少数,而平安走出山河里的人更在少数,大部分都倒在了第二座山坡上。

  

  

我开始为他们感到默哀,但更多的是当日光完全映出之时,我觉着不可能再发生的事情,又一次在我的身边发生。

  

  

那是战火未烧到的地方,鲜花照常盛开在河岸两侧,温和湿润的气候包裹住了这片祥和之地。与此同时,一抹白色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之上,与我童年记忆那般完全相符,是她。在金光所触之地,她俯下身子捻起落水的花瓣,放在唇上,轻吻,而后撒向天空。这一切我记得深刻,直到我死亡前的那一刻我都不曾忘记。她是这片天地的主宰者,山河为她专门腾出了花海,让其挥于仲夏之里。

  

  

我盯着看了许久,直到队友高喊我的名字,我才跑回了大部队里。我想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又记起了那个三月,那双沉静大海的眼神,还有栩栩如生的龙纹葫芦。鬼使神差的我想到了她会不会是个神仙?于是我转头问了问我的同伴们。

  

  

一瞬间的沉寂换来的是嘲笑。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有神仙这种东西,那都是骗三岁小孩的玩意。”

  

  

接下来的路我走的很快,却也耗尽了力气倒在烽火塔下。我记不清我是怎么回到的军营,但接下来所见的一切在我多年之后残烛将熄的时候,仍然会跟别人说:“这世界上是真的有神仙的。”

  

  

因为眼前所站的男人是我年少时那女子口中的大哥,而容貌完全没有改变。他走在练兵场的台子上,巡视着下方的将士们,我身在此处,却不敢多抬头见他一眼。在训练后我找到了兵场里的老人们,偷摸着递过去了一壶酒,问到了这位大人的不凡之处。

  

  

“你问他啊,是我们这儿将军,叫朔。可牛逼了,上战场都不用带刀枪,只用一双手就能打败所有人。不过说来也很奇怪,他这拳法,不是我说的啊,我在玉门少说也有三十来年了,各种拳术也是见了大半,但像将军那样的拳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还真别说,他那拳术明明看着是毫无章法可言,但又能化解其他。”

  

  

“那老先生,他身边可有一位女子?”

  

  

“当然有了,听说那是他的妹妹,我们喊令将军。不过说来也很奇怪,天下哪儿有哥哥和妹妹长得区别这么大的。”

  

  

  

  

自入伍已经过了一年之久,兄弟们也死了大半。战火无情,蛮夷似是用了全部气力只为攻下这沙中之城,在这维持一年的战火里只有纷扰的思念和解不开的血意。妄是我们再想胜利,但连连败退的现实却也让将士们心冷,低迷的军势上里是无可阻挡的对蛮夷的恐惧。

  

  

直到,秋日的到来。外面的风随着玉门的主城门打开而一股脑的涌入,风里带着百花的香味,清凉又甜蜜。我于沙场中抬眼,逐渐亮起的灯火使我看清这阵风的源头,灵魂被其包裹充盈起来。

  

  

“那谁啊?没见过啊。”

  

  

“那是令将军,是宗师的妹妹。”

  

  

“令将军来了!我们能赢了!”

  

  

令将军依旧穿着那套白衣,手中的葫芦倾洒下酒水滚滚,一半入喉辛辣刺激,一半落衣酣畅淋漓。她站在城头最高处,向空中所抛持物,原应落地的葫芦却消失于天地之中,灵气散去,而又逐渐在她身侧聚拢,幻化做一盏提灯,光亮之处便是她所及之地,更是大炎万家灯火齐齐亮起之塞。她睁眼,灯火映出千里,在漫漫长夜里引人寻到归途,而战士们知道,这盏灯便是他们的归途。

  

  

战鼓响起,擂鼓震天。我再一次看向了身后的将军,她周身淡淡的荧光更加称出这位将军的不凡之处,师傅说身后是最危险的,它不能随意托付一人,但当我看见这盏提灯的时候,我却又觉着若我连她都不愿去信,我又如何守得住家国?守得住我身后的万千灯火?

  

  

厚重的阴霾日里终于放了晴日,我提着剑站在血泊之中,这座古战场似是比以往晴朗了许多,日光从远处的天际升起,光亮耀眼。而身后的提灯仍然明亮,我们曾试图于黑夜中寻找灯火,却未曾想灯火一直在身侧。

这一战是一年里唯一的胜利。而作为胜利,我们便就在原地,等第二日天黑开了一场篝火会。

  

  

繁星终是再次将光亮撒向这片大地,篝火燃起的亮光是群山里唯一的温暖。初秋,热气未曾退却,在一瞬间总让人以为是夏日还在。大坛酒,手把肉。这是春年才有的东西,这一次却也为我们的胜利破了媒介。我与兄弟们围坐在篝火边,聊着战场的壮阔,谈着将军的飒爽。酒过三巡,纵使酒量再好的人也得折服于烧刀子的身下,晃晃悠悠里,我们看向了身在一侧的令。

  

  

我并不是没找人问过她的事情,但更多的是只能听见她刚来玉门时的故事,此后的事情就连身处军营数年的老人们也说不出这位女将军的半点,一切就好像她未曾来过这里一样。

  

  

此时,她躺在巨石上,火光映出她那黛色的长发以及眼角微微勾起的一抹红色,烧刀子在她身侧放了五坛,无一例外的全部空空如也。我们看的震惊,这酒可是酒神来了都三碗不过的火辣,而这女子却连喝五坛仍有兴致要邀明月共饮,与长风谈情。

  

  

都说酒壮怂人胆,我给自己灌了满满一海碗的烧刀子,壮了壮胆子,便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令的身侧,歪歪扭扭的向她行了一个礼,她果真与我年轻时所见的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就连白发都不愿在她的身上停留分毫。

  

  

“嗝……谢今日令将军鼓舞军势,不然今天这一战,我和我兄弟们还真说不准了。”

  

  

她只是抬了抬眼皮,但我却好像看见了那双眼睛,只是一眼,我便回到了年少时的样子。

  

  

“要真是来谢的,那就坐下来陪我喝一杯。”

  

  

我便坐在她身侧的空地上,拎起一坛酒冲令摇了摇

  

  

“敬将军。”

  

  

她似是愣了一下,随又大笑,从身侧捞起一坛酒与我碰杯。“我也敬你。”

  

  

酒辣食胃,我也因此更醉了一点,晕晕乎乎的靠在石头上。“你知道吗,将军。我小时候见过你。就是在你第一次来玉门的时候。”我晃了晃脑袋,声音逐渐变低。“你也许不记着了吧,毕竟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屁孩。将军也见过太多的人了,不记着我倒也正常。”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啊,我就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了。

  

  

我仰起头,学着令的样子看着星空万里。“那时候,应该是将军第一次喝烧刀子吧,就这戏折子都能喝下好几碗酒。”

  

  

“你是那个身上挂着长命锁的小孩。”令缓缓开口,倒是让我惊了一下。“我醉在山河里千年,能记住的人最后都融进了酒里,但你倒是那为数不多的另类。我记着你的长命锁,它有个不错的寓意,它原先是属于一个名为七的人,他,是个值得交心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大笑,心底里觉着自己一定是疯了。“若我这种小人能被将军所记着,这可真是件好事,喝一口,喝一口!”

  

  

我拿起酒坛正准备往嘴里灌酒的时候却被人拦了下来,那双手我也是在熟悉不过,黑色的玄甲像是吸附在手臂上无法挣脱,他身上淡淡的药草气窜入鼻子里,通了我那被酒气堵住的一窍,有些怔神。

  

  

“少喝些,令妹的酒量可是无人能及的。”是朔将军。

  

  

“那怎么能行,这是我应该陪令将军所喝的一杯,叙旧之酒,最为真情。”说出这话时,我已迷糊了,看不见前方究竟是何物,只知道是群山所拦,而清风也被这山挡在了外面,无法进入。

  

  

“那不知令妹可同意,让我替他来喝这一杯?”

  

  

“自然是随他心意。”

  

  

……

……

……

  

  

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听兄弟们所说是我在听见令将军的话之后突然发了酒疯抢走朔手里的酒坛一饮而尽,然后昏倒在地上一醉不起。令起意,随我一同饮全一坛酒,而后一摔,被朔将军横腰揽起,直直回了同一军帐中。

  

  

我从未觉着道歉是一件难事,但在我真正站在朔将军的军帐前,还是带了些许的紧张。

  

  

“你在这做什么?”帷幕拉开,朔从中走了出来。

  

  

“我想来,和将军道歉,我是个俗人,喝多了酒自然就只会发疯,昨晚给将军,添了许多麻烦。”

  

  

“刚打了胜仗,高兴是自然的,多喝点也无妨。更何况,昨夜军营里就属你喝的最多,这才巳时刚过,回去多睡会吧。”

  

  

我听的不敢再一次抬头,只低着向人行了一个礼,便远远跑走躲在了军帐之后喘着粗气。本以为会领取的军法没落到身上,反而被朔说的是他打扰到我喝酒了,这般不适感使我停顿了好久,待平复好心情之后,转身所见的东西却又让我的脑子里变得混混当当。

  

  

令掀开了朔军帐的帘幕,从中走了出来。松松垮垮的衣服下是隐约可见是红色的印记,她像是个不论世事的人般大敞着就走了出来,丝毫不注意他人的目光,亦或者是此刻正是交替班的时间,无人会走过这里的缘故。刚准备伸出打招呼的手便伸出换了方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我从未见过如此的令,妩媚但不风骚,连伸手遮住太阳都带着一丝的引诱。

我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件事情,但眼前的画面仿佛是市面上流行的画本一样,一眼之后便再难以忘怀。

  

  

  

  

“我已经在军营里消耗了太多,现在我想回归田园。”

  

  

于击退蛮夷之后的十年里玉门都是风平浪静,阖家欢乐。我也没有将那一日所见说出去,只是默默地做一个小的卫兵,守在城墙上,望着重山交汇流水,鲜花再一次盛开。

  

  

这些年里发生了许多,朔将军更名为重岳,隐退将军之位,得宗师名号。而令将于望烽节离了玉门,她在走之前托人递给我一封信,说若是想到了什么便就来尚蜀寻她。

  

  

起初,我只把这当做一个离别的客套话,但随着在玉门的生活开始趋于平淡,愈发无聊的守卫成为了生活必做的事情。我觉得,我该去找她了。

  

  

在领了退休金之后,我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尚蜀,而是在大炎游玩了一番,勾吴的银杏,姜齐的珍馐,京城的繁华,我都领略了一番,最后,我坐着小船前往了尚蜀。

  

  

尚蜀的山有很多,但究其一生,我都未曾发现信中所写的那十八峰,起先我还愿每日爬上山腰,边听戏边等着她下山,但随着我的眼睛越发浑浊,肩膀和脊背也弯了下去,我知道,我没有机会了。我在山脚下买了一个房子,不大,却足以让我养下一条狗,我给他起名叫“小七”。

  

  

  

  

我死了,在一场冬雪里。

  

  

在迷蒙里我似是看见了令的身影,她醉在长椅上,身边是两杯酒。

  

  

“来得可真慢啊。”

  

  

“令小姐的十八峰,我可一直都在等。这并不是我的食言。”

  

  

“也是,我喝的太沉了,都忘了人间过了多久,忘了日月交替了几番千秋。想到了什么吗?”

  

  

“我见了尘世之中的你,执一壶酒,提一盏灯,立于沙城之上保千家太平。旅行里也听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传说,兰亭集会上不可抹去的黛蓝,江南烟雨里花醉三千的酒剑仙……这些都是你。”

  

  

“你贪的是那逍遥身,可你却被人间所困,被人拖下仙位的感觉很难受吧。”

  

  

令起身,将酒推到我的手边。

  

  

“人这一生总是在追求些什么。自由也好,逍遥也罢,但你们庸庸碌碌的这一生里,却藏着我们活了千年都看不透的情丝。”

  

  

“我去玉门,是因大哥的话,去看看人间最真实的模样。”

  

  

“尸骨遍地,血海成积。”

  

  

“这才是人间的模样,而我也醉在了这人间里。我不同大哥,一生献于了人间,我没有那本事,我放不下我的逍遥,他也放不下他的情意”

  

  

“把欠的那一杯酒补上吧,我与你共饮。”

  

  

我没有多语,只执起酒杯,一口饮尽,在尚蜀的雪月里走入了轮回。而逍遥仙也被人间所困,回不到她的道中。

  

  

飛鳥アスカ

Listen To The Silence 「安多蕾缪」

Summary:

  “蕾缪安瞄准安多恩,扣下扳机时平静安逸,她知道自己瞄得够准也够稳,五年的沉睡不成问题,她仍是那位神射手。他的死在一念之间,他的爱与愧疚,罪的残骸会杀死他,或者,他会活下来。因为他配不上这等美丽的告别。”

  by@CA^2 


  灵感来自友写下的这段话,我非常喜欢并赞同「美丽的告别」。他的生死在乎他自己,他的罪、他的爱、他的回忆,还有飘落的花。


“すべて话さなくていいよ

   不用全部都诉说


   言い出せない苦しさを

   我知道你无法说出口的痛...

Summary:

  “蕾缪安瞄准安多恩,扣下扳机时平静安逸,她知道自己瞄得够准也够稳,五年的沉睡不成问题,她仍是那位神射手。他的死在一念之间,他的爱与愧疚,罪的残骸会杀死他,或者,他会活下来。因为他配不上这等美丽的告别。”

  by@CA^2 


  灵感来自友写下的这段话,我非常喜欢并赞同「美丽的告别」。他的生死在乎他自己,他的罪、他的爱、他的回忆,还有飘落的花。


“すべて话さなくていいよ

   不用全部都诉说


   言い出せない苦しさを

   我知道你无法说出口的痛苦


   わかってるつもりだから 

   因为我想我是理解你的


   Listen To The Silence 

   就让沉默流淌 ”


  蕾缪安握着酒杯,目光始终注视着窗外景色。龙门的夜太喧闹,即使午夜时分,街道依旧流光溢彩。她的魅力与拉特兰不同,若要把她们比作女子,拉特兰是花季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打扮得活泼可爱。而龙门则身着小礼裙举起酒杯,用闪亮的耳环亦或是项链吸引他人目光。她是神秘而又富有魅力的,一举一动无不让人想探寻究竟。酒杯里的酒快饮尽,是时候该结束此夜此行。酒吧驻唱正用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唱着异国的歌谣,他的东国语发音显然不如维多利亚语,不过这些小瑕疵对于蕾缪安来说无伤大雅,歌曲里所传达的感情她已经通过歌声而非共感感知。那些字符就像水液缓缓流淌,将她整个身体包围。这也是龙门与拉特兰最大的不同,她明白,很多时候萨科塔们太依赖共感了。

  

  她没想小乐在龙门相关的事情,没由来地,回想到在戍卫队的时光。曾经她也在结束任务后与队友们在酒吧小酌一杯——假的!其实他们几个往往意识不到自己喝上头,最后相互搀扶着送彼此回家。蕾缪安伸手拉一下松松垮下的外套,准备结账出门。灰黑色泡泡袖显得她有点呆,配上米白色连衣裙更显稚嫩,猫爪耳钉与豆沙色口红,怎么看都像是龙门清纯在读大学生。粉色长发用白色丝带束起,这是出门之前小乐随手抽给她的,大概是礼物盒上扯下的一节,被她扯得乱七八糟,不过扎头发意外地好看,所以她也不在意这是从何而来。正当她在皮夹里抽出几张龙门币用酒杯压着时,有人坐在她的身边。萨科塔的光环缓缓亮起,他们是可以共感的、曾经熟悉的存在。空间寂静下来,呼吸、心跳,这些都难以逃开共感,被细细地捕捉,收入网中,再反馈给两人。他们沉默着,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招呼。

  

  “看起来你过得很好。”这一首歌结束之际,男人开口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酒保身上,并替蕾缪安又点了一杯,“请给我一杯Martini,再给这位小姐一杯果汁。她喝不了太烈的,谢谢。”

  

  酒保点头,开始调酒。酒吧里每天发生的故事足够多,做他们这行的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主角发生在两位萨科塔身上,难免会让人多看几眼。蕾缪安用手继续把玩起之前喝空的酒杯,驻唱开始他的下一曲,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原样。刚刚发生的小插曲对于龙门来说不过是水上泛起的点点涟漪,很快趋于平静。透明的酒液被端上,紧接着是果汁,酒保退下了,给两人留下独处空间。于是她说。

  

  “结束任务之后不应该畅饮一杯吗?队长。还是我应该换个称呼……先导?”

  

  安多恩笑了,“和之前那样就好。”她熟练地伸手从他面前拿过Martini,理所应当地把果汁推回给安多恩。“那队长就该喝这个,得把喝醉的大家都送回去。”

  

  还在戍卫队时他们几个虽说是相互搀扶着回家,但实际情况总归是有个人得比其他人清醒,否则他们大概只能露宿街头。毫无疑问,那个人是安多恩。在拉特兰戍卫队做小队长,除了书写递交任务报告,还得在队员醉酒之后照顾她们几个。酒杯里的液体被灯光染上绚烂的色彩,绮丽又梦幻。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没有犹豫。

  

  辛辣的液体滚入喉咙。蕾缪安想,八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坐在这里、还有那里。她眯起眼打量酒吧,周围一切的景色在灯光的照映下呈现出他们常去那家的模样。这儿,蕾缪安指了指,安多恩顺着她指尖看向那个靠窗的位置。四个人正坐在一起喝酒和闲聊,有说有笑。他们种族不同,却都说着流利的维多利亚语,穿着相同的制服,更重要的是。

  

  他们是一男三女。

  

  一如当年。

  

  心领神会。萨科塔的共感已经彻底出卖了他们,沉默之中裹杂的另一重言语随着歌声把两人带回旧日,但他们又各怀心事,谁也不愿说出口。安多恩看着蕾缪安坐在位置上重复他今夜刚见到她时的动作,她的手腕翻转左右摇晃,酒杯早已空空如也,“要我送你回家吗?”

  

  “你最好别送到楼下,她们都在。”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回了一个好字。蕾缪安拽起放在吧台上的包包,径直向门外走去。五年的沉睡似乎没有带走她什么,她的生命在黑暗中静止了,容貌未曾改变分毫。拉特兰昔日的神射手正踩着高跟鞋,自信地向大门迈步。安多恩随后跟上,他比之前要更消瘦些,修士服也难以掩盖,但他的眼神要比之前更加透亮。行走在自己的路上并不容易,他知道,代价还要继续付出,罪责永远无法偿还。蕾缪安回过头看了安多恩一眼,随后笑了。

  

  酒吧在河流附近,于是两人沿着河岸人行道漫步,远处灯光把河水镀上一层银色。蕾缪安走在前,安多恩在后,间隔不过半步距离,但又难以再近分毫。蕾缪安包包上挂着的红色羽毛吊坠格外瞩目,安多恩明白,这是菲亚梅塔送她的。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脆响,夜已深,除了闹市区之外,龙门其他的地区早已沉入梦乡。她走着走着,开始说起莫斯提马和菲亚梅塔做万国信使时发生的趣事,就像在对暂时离队的队长诉说队员们的近况。安多恩静静地听,他始终微微低着头,两人的影子交织在夜色之中,仿若唇贴着耳。萨科塔们不再沉默,除却聆听之外,他们也讲述所谓平静的幸福,而情感的波浪推动光环闪烁,安多恩自己都未曾发现,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混沌中被刺入光芒,撕裂夜的身躯,它在地面散开,落下点点碎屑。便利店的灯光透过玻璃照亮街道拐角,招牌散发的光芒竟比月色此时此刻更加清冷。蕾缪安调整步伐,神射手更改了瞄准的目标,安多恩随即跟上。女孩包包上的红色羽毛左摇右晃,他觉得下一刻就会点燃,在夜里擦出灼热的焰。她的脸颊因醉酒染上的绯红此时此刻被光照得明显万分,斑马线一条一条映入眼帘,安多恩低着头,他想……不,他的情感会被对方感染,因为他们是。

  

  萨科塔。

  

  “叮咚——”推门发出的电铃响声不合时宜地在夜里炸开,店员坐在柜台后面,兴致怏怏地道了声“欢迎光临”。夜太深了,不该对普通人如此苛责。货架上摆放整齐的物品,从空调机箱里呼呼滚出的冷气,还有收银台旁持续加热的烤箱,蕾缪安穿梭在一排排货架之间。从这一头到那一头,仿佛只是简单地散步,她没有购买任何东西,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抓住包包提梁,最终她停在糖果的货架前,用手指指摆在上面的小熊糖果。

  

  “安多恩,买这个吧,我记得你很喜欢的。”

  

  直呼其名。不再是你、也不是队长、先导,而是安多恩。是否有某一刻他们也曾这样过?答案是肯定的。他点点头,“就选你喜欢的口味。”店员在结账时才发现这对奇怪的组合,修士与…学生?两位萨科塔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笑容,他们没再说话,付了款便离去。

  

  “就送到这里吧,再往前走走就到家了。”蕾缪安站在店门口,开始拆棒棒糖包装袋。她把亮闪闪的包装纸塞进垃圾桶里,就像把天上的星丢入夜幕。“好,那么,我该离开了。”安多恩向另一侧同样漆黑的道路前去,与她拉开距离。他们对望,便利店的灯光把两人分隔。光影分明。

  

  蕾缪安打开包包,迅速从中掏出一把手铳。那是他们最开始训练时都会使用的,最基础的款式。漆黑枪身擦得发亮,拉特兰教会的标识在枪上隐约可见。安多恩早已预料到这一切,他是萨科塔,她也是,那么还有什么不能在沉默中缓慢流淌?这是一场迟来的审判,无关乎教会,神罚,而是属于她的裁决。蕾缪安的手握得很稳,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萨科塔的光翼闪烁着,试图把周围再照得更亮一些。

  

  子弹射出,打在他的胸口,不偏不倚,正中心脏。她是拉特兰的神射手,射击技术在她之上的只有铳骑中的人。安多恩本以为迎接他的是痛意,以及死亡的宁静。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可他又觉得胸口很痛。子弹落在他脚旁边,那是橡皮制成的弹药,他想起来龙门的规矩之一是不许使用实弹。安多恩自嘲地笑了,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无奈。

  

  “哎呀,你居然在想那种事情吗?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你。”

  

  “安多恩,你跑不掉了哦?”

  

  安多恩缓缓解开修士服的外袍,入目便是瘦骨嶙峋的胸膛。他已经比蕾缪安先一步老去,岁月似乎是把蕾缪安身上停止的五年全部赠予他。花瓣簌簌而落,满地残骸。

  

  他说,为了这场重逢,我为你买了一枝花。




感谢离老师画了文章结尾最后一幕,真的非常、非常的震撼,我很喜欢,请大家都来欣赏离老师的画作!

传送门 



鸢尾的情诗(Read more):

   拼贴诗信

☞Listen To The Silence(当前您在这里)

   蓝眼睛的安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