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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篇在布莱泽完结前开了头的文，起码这篇我在两个月之内写完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敲代码去了，为什么我总在ddl当头的时候文思泉涌呢……

  

0.

SKaRD的队长失踪了。

他们一共有五个人出去执行任务，但是只有四个活着回来，剩下的那个了无音讯，生死未卜。虽说大家都知道他或许已经成了茫茫宇宙中一片普通的太空垃圾，永远飘在月球背面冷寒的阴影中，但是参谋长、副队长、SKaRD的所有人都依旧坚持在比留间弦人的档案中写上失踪，而不是直接盖章归档移出记录。对此，参谋长看着旧友的孤女长叹了一口气，说：“总有人需要点盼头的。”副队长拿着那张写着智子和纯家庭信息的纸，艰难地表达了同意。

智子没有崩溃，只是眼泪停不下来，她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弦人的死亡——就像独属于她的噩梦终于成真了一样。她噙着泪，咧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用沙哑的嗓音开口：“你们知道吗，弦人根本不会撒谎呢！”而纯，他紧紧抱着妈妈的手，红着眼睛说：“没有关系，我会保护妈妈的！”

智子本以为自己能承受这些的。她早就做好了独自一人支撑下去的准备，但是当她早起时差点碰掉了弦人的牙刷，当她为了填补餐桌对面的空位而坐上弦人的位置，当她下意识买了弦人最爱的荞麦面牌子，当她听到纯深夜的抽泣……她的心碎成了千片，每一片残渣都随着跳动绞下一块肉来。纯只对再也不能攀上爸爸的肩膀，再也吃不到爸爸做的菜感到难过，但智子却还要为纯的未来痛苦，纯甚至没有了解过完整的爸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弦人的同事总是会来拜访，每一个都用着同样的笑容做伪装，用不同的事迹勾勒出一个相似的人，永远的温和而又坚定，永远的一往无前。有人抱怨着弦人团长调走之后再没有人敢直面上司的怒火；有人吐槽队长在平日里没个正形，天天阳奉阴违先斩后奏，倒是为队里讨了不少好。“但传说不会就此止步的吧！”所有人都如此安慰她。“你看布莱泽不是也和队长一起消失了吗，所以弦人队长肯定被布莱泽救走啦，总不能队长其实是布莱泽吧！”

1.

直到那天深夜，智子被纯摇醒，迷迷糊糊问他：“怎么了吗？”纯却安安静静，坚持把妈妈拉起来，紧张地用小手指向窗帘背后。“咚，咚”，是指关节敲击玻璃的响声，两声一组，以一种固定的频率极有规律的响着。智子也警觉起来，她悄悄直起身，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想避免床板的吱呀声。纯某次调皮在床上跳了很久，最后把那根本来就没有钉牢的木梁跳了下来，弦人曾说着找个空闲的时间把床换掉，但是……但是他永远没有时间，这床板依旧在吱呀作响。智子又心头一酸，不由自主去想“要是弦人在这儿就好了”。她拿起手机输入报警电话，手指悬在拨通键上，在窗帘的缝隙中向外望去，却看到一张惨白的、伤痕累累的脸。那正是弦人！意识到的瞬间，智子几乎僵在原地，窗外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窗帘的动静，他露出一个不宜察觉的微笑，偏了下头，直直看向智子的眼睛，用熟悉的语调问她：“我能进来吗？”

智子不知道那是什么，是肉体已死的幽灵，悲哀尽头的幻想，还是某只怪兽的侵略的前奏？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拨通键，而是拉开窗帘，同意了弦人的请求。在她开窗前弦人就穿过玻璃飘了进来，纯哭喊着冲过去叫爸爸，却扑了个空，穿过弦人的身体直直撞向飘窗上的大理石圆角，弦人反应很快，他几乎是要扶住纯了——如果他有实体的话，幸好纯最后用手撑住了自己。纯又伸手想要抓住爸爸的衣袖，但几次扑空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而弦人，他看着自己的手，表情中罕见地透露出一丝茫然无措。

智子半蹲下身来想要安慰纯，但纯即使哭岔了气也不愿意别开死死看着爸爸的眼睛，是弦人跪在纯身前，左手握拳虚虚锤在纯的胸口轻声问他：“纯不是说要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保护妈妈吗？”纯才终于收起溢满眼眶的悲伤。

最后弦人坐在飘窗上，背对着月光，智子抱着纯坐在弦人对面的床上。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智子能清楚地看到弦人制服上遍布的血污和他满身的伤口，就算弦人伸出手时，他的关节处也是密密麻麻的划痕，她几乎要崩溃了，但纯还在，她不能……她没法像纯一样放肆地哭出来。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弦人坦诚。“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宇宙里飘着，我不知道自己在哪，也记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有一瞬间我甚至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我总是感觉‘不对，我不该在这里’，于是再睁眼的时候我就在地球上了。”他抬起双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

“但是你刚刚叫了纯的名字！”智子无意识绞紧了怀里纯的睡衣，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回答。

弦人眨了眨眼，朝智子微笑起来。“那是当然，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是不会忘记的。”

“比你自己是谁还重要吗？”

弦人蹙起眉明显陷入了纠结。“我总觉得不是因为这个，”他挠了挠头，“你们很重要，但是我总觉得……我不知道，但肯定有别的原因！”

智子无奈摇了摇头，下意识想去戳弦人的脑门，但手伸到一半才意识到她再也做不到了，只别扭地在空中画了道弧，搭在纯的肩膀上。她又问：“那爸爸你是怎么找到家的呢？”

而弦人得意洋洋，眼中充满了稚童般的清澈：“因为屋子在发光呀！”

智子看了看漆黑一片，只有惨白月光照射进来的卧室，猜想这或许是只有灵魂才能看到的什么预兆。“听起来像是塞壬为了把水手骗过来杀死唱的歌一样。”她小声吐槽。

“你知道的，只要能回你身边，就算是死我也心甘情愿。”

热知识，比留间弦人是文科生，虽然他本科专业不是文学鉴赏，但并不妨碍他在智子耳边背些莎士比亚、雪莱、济慈和阿多尼斯——尤其是期末周将近的时候。但他往往更喜欢用行动表达内心炽热的情感，他喜欢拥抱，喜欢用自己的身体去贴合智子的曲线，像终于契合的两块拼图一样严丝合缝，在颈侧的轻吻和呼吸带到耳后的热风是比嘴唇接触更亲昵的爱意。可如今，他只是坐在飘窗上，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静静地，长久地凝视着智子和纯。

“你们先睡吧，”他叹了一口气，“我保证醒来的时候我还会在的。”

智子是被电视的声音吵醒的。她之前神经紧绷了太久，连纯起床都没有吵醒她。她看着只有她一人的床铺愣了半晌，昨晚的月下对谈仍历历在目，她后知后觉电视中的声音是新闻频道，偏偏还正是关于那位虽写明了失踪但谁都知道再也回不来的人。她走到客厅时，发现一大一小两个正坐在电视前看关于比留间弦人的搜寻进程，纯正津津有味嚼着夹满了黄瓜、西红柿和肉松的鸡蛋饼，弦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让纯完全无视了他身上的伤痕。

“早上好！”弦人愉快地向她打招呼。“我随便弄了点吃的！”他的伤势比月光下看起来更加凄惨，虽说伤口上干涸的血块都被悉心擦拭干净，但这只会更清楚地暴露出一片又一片狰狞的伤疤，他蓝色的制服被血液染成了接近紫褐色，依旧服帖被穿在身上。哪怕智子只是个普通人，也能通过血液的轨迹看出几道致命伤，更何况她曾处理过无数伤病。她下意识进行了一番评判，左腹部那道伤或许只是被剜掉了一块皮肉，但右侧大腿到膝盖绝对已经皮开肉绽露出了森森白骨，更不用提他肩胛骨上被沙发靠枕所隐藏的大片红渍。

看智子愣神，他从沙发上起身，绕过茶几径直走向她——就好像弦人还会被茶几撞到一样。他在智子面前挥了挥手掌，把脑袋倏地凑到智子眼前，刻意把声音拖得又长又腻。“姐姐——再不吃可是要冷了哦！”那是他大学时才喜欢用的称呼，这倒不是说弦人与过去相比改变了多少，只是，他毕竟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只需要考虑绩点和学分的孩子了。

纯眼睛瞪得溜圆，用一种被极力掩藏但是依旧直率的目光看着爸爸妈妈。智子感到了一种极强的割裂感，这样温馨的时刻却要由宇宙中孤独的游魂支撑起来。她想问弦人为什么不好好去成佛，问他还疼吗，想让纯不要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想让爸爸留下来——不对，这不行，万一弦人因为执念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恶灵就不好了……

她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假如不揭开那层窗户纸，是不是一切都会停滞不前呢？她由衷地希望会如此。

智子也加入了电视机前吃鸡蛋饼的队伍。电视上的画面从漆黑的宇宙变成了参谋长和那个曾来过她家的副队长，弦人皱着眉头看了好久，突然一拍大腿说：“我想起来了，辉明是个怪兽控来着，虽然作战的时候他从没手下留情，但怪兽软胶也一个没落下，在储物柜里摆了一排呢！”

弦人窝在沙发角落，毫不在意智子坐下的位置实际上穿过了他的半条腿。他在辉明面含悲戚地悼念“在黑暗宇宙中孤独游荡的队长”时吐槽了一句“才不是呢，明明很亮堂啊”；在队员们痛哭流涕时反驳“我明明还没死”；在记者们隐晦地提出“比留间弦人为什么和布莱泽一起消失”时，揉着太阳穴沉默良久，伸手去摸口袋却扑了个空。

之后纯被送去了学校，弦人看起来比纯还不舍，他眨巴着眼睛，看向智子的目光近乎哀求，但智子依旧狠下心来勒令纯背上书包，弦人也只好无奈地飘在两人身边，被来来往往的人群穿过，向纯保证晚上会有他最爱吃的汉堡排。

在回去的路上智子不发一言。弦人理解，他们若是真聊起天来，一定会引得路人侧目。他同样明白，智子把孩子送走的唯一目的就是进行一场大人间的对话，他们之间需要这个。弦人不会在纯面前露怯，他在纯面前的坚强近乎本能，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高高举起纯来，笑着说“完全没有关系”。他知道智子也是如此，但他同样能看出，智子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比留间弦人由衷希望自己能抱住智子。

弦人说服智子先去菜场把纯想吃的菜备上，直到智子提着菜走回家，坐在沙发上看弦人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时，依旧有一种不真实感。他们尝试了一下，似乎人体对幽灵有一种莫名的力场，只要弦人靠近她，就彻底丧失了实体，真真切切的无法触摸任何东西。他们正聊着天呢，只因弦人一个转身穿过智子的身体，他手上的西兰花也直接滚落到地上。弦人和智子都因为那颗西兰花愣了神，弦人呆呆站在原地看智子捡起西兰花，沉默许久，喃喃自语：“我究竟是个什么呢？”

刚说出口弦人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些能让智子担心到死的话，立刻给自己找了个补。“啊，不是，就是，对，我究竟是什么人呢？”他抿着嘴小心翼翼看智子的表情。比留间弦人不能，也不该在智子和纯面前迷茫，就算他下一秒就要变成恶灵或者即刻消散，他也得在智子面前露出一副运筹帷幄志在必得的表情来，好消息是智子已经知道了他记忆的混乱，而他在这方面看起来也的确逐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用这个岔开话题应该……没什么的吧？

智子想拿着菜去洗，被弦人以会干扰他为由，皱着脸叉着腰把她赶回座位上。于是弦人熟练把西兰花洗净，撕开，切碎，又扔进盐水，智子在一旁絮絮叨叨着弦人的故事，从联谊会的初遇讲到她工作单位边的甜品店；从圣诞节那条有雪花的红色围巾到情人节那块被笑着抢走一口吃掉的超失败手工巧克力；从纯出生时那些让人夜不能寐的苦痛日子到他手中高高举起的野花。

“但是我觉得爸爸你现在有点像我们大学刚认识那会儿呢！”

“有吗？”弦人抿了抿唇。“姐姐难道觉得这样不好吗？”他确实还记得那些事情，所有事情——那个更成熟、更稳重的自己，撒起谎来也更是得心应手，他永远在欺骗，在亏欠，但智子……甘之如饴。他手起刀落，无情将一块肉斩成两段。

“我很喜欢哦！”

就算弦人没有转头，他也能想到智子微笑的样子。然而啊，然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就算屋里只有一个活人，这种安逸的时刻在弦人活着时也向来少见，弦人变成了这样，反而……

智子的心又抽搐了一次。

“智子？”

弦人的脸兀的在她面前放大，回过神的智子冷不丁被吓一跳，弦人下意识想扶，却又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智子咚一声滑到地上。他无奈在智子身边，双手撑着膝盖歪头望她。

“智子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反应。”

智子想开口，但话全部堵在喉咙里，反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弦人仍是用他那温和到令人安心的表情看她，嘴巴一张一闭，终于还是替她说出了不敢触及的话题。

“我死了吗，我在哪里，以及，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对吗？”

智子下意识点头，又摇摇头，问：“爸爸你疼吗？”

“现在的我倒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呢！”他们都知道弦人完全规避了智子的问题。弦人又强硬的转移了话题：“我觉得，我在一个绿色的地方。”他絮絮叨叨解释着，但很多事就连他也说不清，他又说很想智子和纯，他还没准备好，远远没有准备好。

“我很想一直这样呆在你们身边。”他的表情难免有点瑟缩，他太了解智子了，他在开口前就知道了智子的回答，她一定会说……

“没有关系的，爸爸还是快点去成佛吧，万一因为执念太深变成什么怪物就不好了！”看吧，就像这样，露出一幅难看到让他心疼的表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反而会让他的执念更深啊！

弦人孩子气的撇撇嘴：“如果是纯，肯定会不管不顾让我留下来的。”

“可我已经不是纯那个年纪了。”

他拉开智子边上的椅子坐下，长叹了一口气：“成年人的世界啊……”他又侧过身，单手虚虚做出一个揽住智子的动作。“如果，如果我说，我能为了你扫清一切阻碍，再回到你身边呢？”

智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爸爸一定能做到的，但是那样爸爸也会受很多苦吧，所以不用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智子落下一滴泪，弦人倒宁可她能放肆哭出来。

2.

当惠美和泰信敲响比留间家的门时，正是周五。他们刚刚把纯送去学校，弦人抱怨着智子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宁可憋在心里一句不说。“这样不是会显得我很没用吗，一天到晚只会让你担心什么的……”他用幽怨的眼神瞥着智子，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和她对视。

果然，智子立马反驳起来：“爸爸你还好意思说，哪有人会瞒着家里人悄悄上前线啊，你不会是不信任我吧！”

弦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他自知理亏，撇撇嘴拐去厨房为智子倒蜂蜜水。

弦人一向是这样，在大学时率先松口的总是他，只要他眉眼下垂，嘴角沉下，用刻意伪装出的水淋淋的眼睛看一眼智子，再用他湿漉漉的嗓音黏糊糊蹭上去，智子总是会原谅他的——在大学时。工作后弦人就寡言了许多，他倒是常常会在累极时抱着智子瘫倒在床上，但那些亲昵又张扬的示弱却再也没有过了，他只会不发一言，用溢满了愧疚的眼睛直直看着智子所站的地面，在心里悄声说一句：“你恨我也没关系的。”

但现在的弦人摒弃了一切会让他束手束脚的小心思，又变得热烈起来。他假装小心翼翼把杯子放在桌上，眼巴巴看着智子，指头轻轻将杯子又往智子的方向推了推，配套的撒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门铃声打断。

门还没完全打开，就听到泰信和惠美过分激动的声音：“智子姐姐，我们来看你了！”

听到这话的智子下意识向厨房看，两人顺着她的目光也一同转过脑袋，就看到他们传说中的比留间弦人队长正双手抱胸，阴恻恻笑得像一个男鬼，配合他满身的血污，更是充斥着低成本恐怖片的美。

“泰信。”弦人幽幽开口，泰信立刻立正站好，脚却无意识往惠美身后挪，惠美也死死抓住泰信的衣角，扶住墙壁才保证自己还能站着。“记住了，只有我才能叫智子姐姐，不然，你也不想让咕噜噜大人和小阿知道你这个负心汉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吧？”

“对不起弦人队长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一定会天天给您上供的请千万不要告诉小阿和咕噜噜大人啊！”

弦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变回了过往好好先生的样子，两手撑在椅背上请他们进来，嘴里还不住调侃着：“你们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吗，不然为什么这么怕我呢？”

当他们齐齐抱着热茶时仍对弦人的样貌心有余悸，但依旧板正坐下听队长讲完了过去的事情，之后队长笑盈盈看着他们，说：“泰信，你吐槽我抢了你的蔬菜汁对吧？还有惠美，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脱离组织特立独行的！虽然杏梨不在这里，但是咖喱味的冰棒明明就很异端啊，她有必要当着记者的面说我这个大叔落后于时代了吗？你们就不能好好学学辉明，乖乖念两句悼文吗，我看我死不瞑目绝对是被你们一个个给气的。”

他们二人目瞪口呆，喃喃自语：“不愧是传说中的弦人队长，才回来一天就把情况了解的这么清楚！”智子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诓你们的！”她悄悄向对面做着口型，被弦人愤愤扫了一眼，立马扬起手示弱：“好好好，不在你部下面前揭你的短了，你说我当初是怎么看上你这么个小心眼的人的呀！”

“难道不是因为你是颜控吗？”弦人回得理直气壮，他又看了眼窃窃私语得惠美和泰信，毫不留情将祸水东引：“我说你们两个，几天不见怎么同步率这么高了，杏梨会因为你们的排外伤心的！”

他们很默契的对弦人现在的状态避而不谈，脱离了队长和队员的身份的桎梏，他们反而能够更加恣意地触及彼此柔软的部分。弦人一手撑着桌子，悄悄侧脸看智子的表情，由衷感谢自家队员能让智子再次纯粹地笑出来。

这一切都终结于一个提议。

“要去队里看看吗？”

弦人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的目光与智子相触时不自觉勾起嘴角，噙着笑说：“等我回来。”

当几人回到基地时，辉明和杏梨正为了任务报告研究小阿传输来的数据，主要是杏梨在写，辉明因为上次的任务挂了彩，胳膊上的扎带还没完全卸下。他们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打了声招呼就继续钻研起来，但对话并没有照着他们熟悉的步调进行，只有脚步声依旧一顿一顿机械般靠近。两人皱着眉抬起头来，刚想问惠美和泰信在搞什么东西，就看到他们两人神情呆滞，但动作除了略微有些不自然的僵硬之外，依旧专业到挑不出任何毛病。

“惠美，泰信，你们在干什么啊？”

“难道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话虽这么说，但两人的手依旧摆出了防卫的姿势，辉明虽然行动不便，但也将手搭在了配枪上，他这倒不是为了对准自己的队友，只是职业习惯和违和感触动神经产生的下意识动作罢了。

“没有，发生，异常。”

“我现在，觉得，超棒的。”

他们就像没看见两人的枪一样，说出口的话也和脚步一样时断时续，听起来不能更棒读，配合着虚假的微笑，就像两个提线木偶。辉明和杏梨对视一眼，纷纷皱起眉头，掏出枪来瞄准。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队友的吗，还真是冷酷无情啊！”第三个声音传来，疑似被控制的两人都让开了半个身位让那人走过，然后拿枪的二人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看着那个本该飘散在宇宙的亡灵再次踏入人间。

“……弦人队长？”

辉明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判断当下的情况，杏梨拿枪的手甚至有点颤抖，她声音中十成十都是茫然与犹疑。

“锵锵！被吓到了吧！”惠美以一种“快看这是世上最完美男人”的动作夸张地展示起弦人队长来。

“嘿嘿我就说不能只让我们俩被队长吓到嘛！”泰信则在另一边以相同的动作和惠美形成了完美的对称。

而他们话题的焦点，传说中的比留间弦人，则是站在原地无奈扶额，就像是包容纯一样包容了自家队员的无理取闹，面对正准备说教的辉明，他赶忙摆摆手打起了圆场。“反正你们连保险也没拉开，这不也没什么风险嘛！而且，”弦人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吧，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从一个刚被认成血腥cult片男主的人嘴里说出来实在有点地狱笑话的意思，鉴于辉明只是在追怪兽时没站稳用手撑地有点骨裂，自然主要还是弦人被拽着一阵解释，最后他近一米九的身子蜷缩在自己的椅子里，不住叹气。“你们就饶了我吧，我是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算个什么。”

几人几乎同时想到了那出现在死亡地点的灵魂怪兽，弦人茫然了一瞬，该说是旁观者清吗，他似乎才想起那位中二病晚期的狂热咖啡爱好者，眼睛不自觉朝桌上的水晶瞟去，很遗憾，水晶没有变成他记忆中的绿色。

他和队友们分享了那段没有记录在报告中的奇遇，心虚撇开眼，心里默数着一二三。果然首先是辉明语重心长地开口：“弦人队长，这种事情您就算不向上级汇报，起码也要和我们通个气吧！”

“没错没错，和怪兽接触这种事，虽然最后算是个好结局吧，但是其中的危险您想必比我们都要清楚吧！”

“上梁不正下梁歪呀，是谁两小时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热爱团队合作一点也不特立独行的？”

“总之，叔叔知道这事一定会气到头痛吧！”

他们似乎根本不在意弦人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或者说，只要弦人还是弦人，大家似乎就能安下心来吧，就算弦人变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也还早着呢。防卫队的工作让他们向来都是活在当下，这不是说他们就不展望未来了，事实上他们绝对也是做紧急预案的佼佼者，但他们是真正落实了“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的人们，今朝有酒今朝醉才是最优的选择。上一句话的意思是，即使比留间弦人明天就要被防卫队拉去做研究，今天他们依旧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弦人按着太阳穴，犹豫说出了他朦胧间印入脑海的破碎记忆。成片的绿色水晶一样的建筑群将他包围，远远能望到蓝色的天空；清秀的少年音和他说了一路，但他的脑子就像是被蒙了一层雾，什么也没记下；布莱泽或许在他的边上，有一只手和他紧紧相握；最后少年叫了声奶奶，声音远去了，但依旧能听到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绿色，水晶唤回亡者时也是绿色。弦人队长不会真是因为执念未消才变成这样的吧？”

“但弦人队长也不算怨灵吧……啊！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乱说队长坏话才变成这样的？太小气了吧，弦人队长！”

弦人自然不甘落后：“哪有，明明是你们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你们要是不把自己弄成这样，我绝对会好好成佛的！”

他指的不只是辉明的胳膊，肉体的伤害反而算是最容易治愈的，但他的离开——他们能毫不犹豫托付后背的战友的死亡——才是最锋利的那柄刀。长期在文科班浸淫的比留间弦人甚至被迫分清了肉桂色和豆沙色的口红，对他的两位女下属粉底和遮瑕都掩不住的憔悴自然尽收眼底，就算辉明的状态还能用“手臂受伤”来解释，泰信脸上可十成十都是那副被踢出小阿mode 3驾驶位的同款压抑感。

几人面面相觑，弦人这才意识到就算是他，开自己的死人玩笑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辉明清了清干涩的嗓子：“明明最不省心的就是队长您吧！您一天到晚说着‘我来解决’把大家都远远抛到身后，我们好歹是一个团队啊！恕我直言，就算您是队长，也没有自己冲到最前线，让我们在后方支援的道理！”

最后总结的竟然是杏梨。

“弦人队长，你的灵魂走太快啦，等一等你的身体，也等一等我们吧！”

3.

纯依旧因为被赶去上学而闷闷不乐，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立刻黏着爸爸要一起玩。智子也乐得个清闲，干脆把纯托付给爸爸。纯老早就要求爸爸妈妈一起去野餐了，正好弦人现在也不太可能再被什么突如其来的工作叫走，他们于是约好在今天做准备，周日一起出门。

智子出门买菜去了，是纯掰着指头点的餐，从中午油炸天妇罗用的虾到第二天三明治里花生酱的牌子都被纯规划的明明白白，之后他眼巴巴看着爸爸从他够不到的地方抱下两盒积木，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要搭出一座摩天大厦。

弦人的到来对智子没有任何帮助，反而徒增她的伤悲。原本智子只要强打着精神向前走就行了，但现在她反而要为弦人的伤痛感到痛苦；要担心弦人的身体是否会发生异变；要为不知何时到来的真正离别惴惴不安，她变得更渺小，更憔悴了。

但起码我还能哄纯高兴，他看着纯一块块摞起高楼，暗自安慰着自己。

弦人在一旁帮纯将积木按照大小和颜色分好 ，看着纯一块一块向上搭，在纯的姿势从叉开腿坐在地上变成直直跪起时，他终于犹豫着开了口：“你对爸爸是怎么想的呢？”

他和智子曾刻意让纯帮他们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当然在结束之后也毫不吝啬对纯的感谢与夸赞之词。“太好了，纯真是帮了大忙！”“没有纯的话我肯定会搞砸的吧！”诸如此类的话语说出来，纯也渐渐真的变成了他们可以依靠的样子，比如现在，他就抬头直直看向爸爸的眼睛，无意是撅起下唇，严肃地开口：“爸爸是英雄对吧！同学们都很羡慕爸爸你呢！”

弦人想问的自然不是这个。“但是爸爸一直在忙啊，你……不生气吗？”

纯的话依旧坦荡，但他却垂下了目光。纯摇了摇头，说：“但是爸爸很喜欢自己的工作，对吧？爸爸在自己喜欢的地方变成了英雄，你自己不也很高兴吗，所以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他说着，力图把那块蓝色的积木放到最高一层。

弦人感觉自己周遭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你喜欢爸爸陪你玩吗？”

“当然喜欢了！”

“那你希望爸爸经常陪你玩吗？”

纯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敢看爸爸的眼神。

弦人无声叹了口气，转到纯边上坐下，后背靠着沙发。“纯，你听我说，假如我和妈妈希望你立刻把你的大厦拆掉，把积木收起来，让我们……”他思考了好久才抛出一个词，“做瑜伽，锻炼之类的，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了！”他依旧没有抬头。

“但是啊，你这么轻易就松口，会让我们误认为积木对纯根本不重要，这样在你搭积木的时候，我们就会更容易打断你的工作了，这样你会越来越不开心的吧！你看，锻炼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我们没必要在你搭积木的时候，也没必要在这块地方，所以假如你不高兴也可以直接跟我们说的，我们是一家人嘛！”

“这不一样！”纯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爸爸你一直都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这是爸爸一直想做的事情，是最紧急的事情，所以我不会打扰到爸爸的！”

弦人颓然倒回了原处，他意识到就算自己直接问纯“你难道不希望爸爸多陪陪你吗”，纯也会倔强地摇头然后把他推得更远。他……很难受。他意识到纯需要长久的陪伴，起码久到让纯真的相信自己比起事业更爱家人，但是纯是不会需要一个死人的陪伴的。

我该醒了。

弦人脑中莫名出现了这样一句话。

智子回来时只看到弦人和纯把积木搭到了半个人那么高，纯在一边站着指点，让爸爸把积木搭到合他心意的位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纯最近的满分试卷，班上讨厌的老师，和同学间分享的超好吃的零食。然后在智子去厨房弄菜时，纯雀跃着贴上爸爸的身体，却整个人穿了过去，弦人手上的积木也因为纯的靠近，从手掌中落下，直直砸在他们的“通天塔”上，整座高塔轰然倒塌。纯愣在原地，像是突然理解了当下的状况。爸爸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能笑着接住他的拥抱，不用废半分力气就能将他举在肩头，托着他去祭典看烟花的爸爸了。他眼眶红红的，嘴唇动了几下。

“没事的，没有关系，我们重新建一个就行了！”

但纯还是放声大哭起来，他的抽噎声听着心疼，连智子都吓到跑过来安慰。纯的小脸皱成一团，一抽一抽吸着气，尖叫着乞求爸爸回来。

“我不要这个爸爸！我要原来那样！我要爸爸抱我！”

智子的表情僵硬了，她小心翼翼看着弦人的脸色。弦人冷静地可怕，他面无表情，像是一块失去了齿轮的机械，抽去丝线的木偶，或是按下暂停的屏幕，只静静看着纯哭泣的脸。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看着纯一字一顿，郑重地开口：“我会回来的。”他又抬头看向智子，用同样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会回来的。”

“不，但是……”

弦人抬手打断了智子的话。

“我想回来，我能回来。”他的面容难得严肃而又冷峻。“所以我会回来的，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

4.

弦人的消失和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当太阳再次升起时，屋里便再也没有了幽灵的影子，看起来他也对自己的消散一无所知，走前连一张便条也没有留下。纯在辉明他们委婉通知弦人的死讯时没有哭，现在泪水却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哀嚎到声音沙哑，说爸爸是骗子，说想吃爸爸做的炖菜，说他再也不要吃炖菜了。

辉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沉默良久，他们都知道队长周末的野餐计划，问智子愿不愿意和SKaRD一起去。“没有关系，叔叔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电话里一个女声传来，是弦人那个短发的队员，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又继续说了下去：“而且，我们有大把弦人队长的糗事想要讲呢！”

他们终于勉强在饭点之前准备好了足够的食物——虽然大部分都是零食和便利店的蛋糕饭团，但好在量大管饱。之后几人开着两辆车浩浩荡荡去了防卫队附近的山脚公园，那里风景很好，附近有一个小湖，现在又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除了辉明依旧别扭的打着个扎带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纯才坐下来没吃几口就嚷嚷着要去找大红鲤鱼许愿，顺着小坡一路跑到了湖边，智子对他们歉意的笑了笑也跟了上去。几人本就是陪着智子和纯才来的，他俩一走只能面面相觑，话题不由自主又拐向了工作上的事情，但余光依旧不自觉往坡下瞟。

不知是谁的凉茶瓶子顺着坡度直直滚了下去，离得最近的泰信站起身来追着跑了两步，眼看瓶子越滚越远，他干脆停了下来，手卷成喇叭状，对着坡下大喊：“智子姐姐，帮我们捡一下！”然后僵在当场。

“怎么了，泰信？”坐在树下的几人见泰信肌肉紧绷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问他，接着也在听到熟悉声音的那一刻愣在原地。

“坂藤泰信！”泰信立马立正，浑身上下散溢出一种被父母点了全名的恐惧感。“我不是说过了吗，只有我才能叫智子‘姐姐’！”

他们传说中的队长正一手抱着纯，一手拿着起了浮沫的凉茶瓶子，和智子一起慢悠悠走了回来。他拍了拍泰信的肩膀，接着抬眉扫过坐着的三人，越过泰信直直把瓶子递给了杏梨。

“你们不介意我什么也没带吧？”他眼里满是笑意。

“不不不，弦人队长你只要带张嘴来就行啦！”

“这样吗？”弦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遗憾，“那看来我只能黯然离场了，毕竟，这里还有另一张嘴呢！”他笑着指了指餐垫上的饼干盒，众人的目光随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个被媒体大肆宣传离开地球的银色耀变体，正缩成比水瓶高不了多少的尺寸，手中抱着一块曲奇饼干，上面还有一圈小小的牙印。见弦人指他，布莱泽歪头“吼？”了一声，继续埋头和曲奇怪物进行着紧张刺激的战斗，完全视大家的惊诧为无物。

弦人让纯坐在自己的腿上，紧紧贴着智子，露出一个“没错我知道你们很好奇但我就是不说”的无辜微笑。“自从爆炸之后我就没吃过人类食物了，你们起码在今天先饶了我吧！”布莱泽在一旁哼哼了两声表示赞同，几人终于再次驱动了僵硬的身子，心里暗自盘算着结束之后该如何把队长押解到SKaRD办公室里狠狠拷问一番。

弦人挑了下眉，目标直指离他最近的那块智子做的小蛋糕。“我说过了，起码在‘今天’得饶了我吧？”

  

无奖竞猜，那个被玛丽奶奶拉去体检的倒霉蛋到底是谁，但其实我也不知道嘿嘿

• 记忆回廊设定，有点意识流

• 虽然是大部分的回忆片段，虽然只有一点点相关剧情，但确实是在造谣优马来到银河后和当下时间线的萨斯卡尔的相遇情节

• 一发完，全文约1w1+

·在这场时空旅行里，每一个飞世优马都会救下每一个“飞世优马”。

  这件事发生在来到亚刻他们的银河两个月后。

  当初还在地球上时，匹奥鲁诺只说了他们已经找到抑制索尼娅膨胀的关键线索，优马来到这里后才发现，他们所找到的方法正在进行模拟实验，以此来降低不确定因素导致的失败概率。

  唯一的问题便是泽祖的阻拦。

  泽祖仍是不认为匹奥鲁诺的方法能够彻底让索尼娅不再继续膨胀，用模拟实验来降低风险的这种方式也被他称作是无用功。

  “只有泽祖之门才是唯一的出路，所谓的通过实验降低风险根本不切实际，这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谈判时，他说着和当初苏仪德所说的一样的话。

  匹奥鲁诺反问：“那把这些能量排放到地球上后，如果索尼娅还在继续膨胀，又该怎么做？”

  “继续找到下一个合适的排放地点，”泽祖给出了自认为正确的方案，“毕竟我们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注意到别人的安危。”

  那场谈判无疾而终，谈判结束后不久，碍于已经失去了第二个泽祖之门，制造第三个泽祖之门又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匹奥鲁诺多了亚刻和优马的助力，泽祖彻底跟他们撕破了脸，不断派出手下来阻止他们的行动。

  原本，优马正在和亚刻一起应对泽祖又一次发动的攻击。毕竟他俩对计划具体如何实行只是一知半解，所以不如去阻止泽祖，让他不再干扰匹奥鲁诺的行动。但是格洛斯爆炸后，优马再睁开眼，眼前却不是银河中漂浮的奇异星体，或者是怪兽遗留的碎尸残骸，而是许久未曾见过的人类世界。

  这方空间与记忆中的星元市没有什么不同，街道、店铺、人们；熙攘、热闹、充满着烟火气。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优马先去了SKIP。路上碰到了许多人，并不是熟悉的面孔，可奇怪的是，他们貌似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本来优马想着这或许是跟基尔巴格类似的能力，但现在看来还是有些不同，至少在梦境之中的人们是能够看到他的。

  “所以，”优马看着周围熟悉的建筑，不禁喃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左拐右拐，来到新星元大楼，优马三步作两步踏上台阶上了三楼，还没待进入SKIP，忽然听到身后“叮——”的一声，他回头看去，却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他，或者说，是这方空间里的飞世优马。

  飞世优马抱着一个瓮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费力地搬回SKIP。优马跟着他一同走进去，但屋内却并没有如他记忆中那样展开对里污土的调查。

  室内一片兵荒马乱，电脑屏幕上，由斯派奇奥拟态而成的哥美斯正在缓慢朝着山顶移动，而他们进行着各种应对工作。飞世优马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眉头紧皱。

  两个优马听到伴博志问：“怎么了，优马？”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回答：“我有点在意，如果它是肚子饿了，应该会下山寻找食物；如果已经吃饱想进入冬眠状态的话，直接潜入地下就可以了。但为什么……”

  听他这么说，夏目凛捂住电话话筒，猜测着：“会不会是长年待在地下，方向感混乱了呢？”

  飞世优马则是说：“你的意思是，这是偶然吗？”

  “不，怎么会是偶然呢。”

  他下意识否定了这个猜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同时开口。

  优马扭过头，看到飞世优马站在老旧物品店里翻阅着记载古老传说的文献，刚刚那句话是这一个飞世优马说的。

  他回头再看，却发现面前早已不是SKIP的工作单位，而是变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是啊，怎么会是偶然呢。优马心想。不出意外的话，被困在这里定然是泽祖的阴谋，可是这个空间目前只是在重现部分他过去的经历，也没有出现具有危险性的事物，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了拖住自己？可除了自己外，也会有其他人应对泽祖接二连三的攻势，那还能是什么？

  这样想着，优马往前走了几步，打开走廊上离自己最近的一扇门。

  映入眼帘的是星元市的商店街，现在大约是中午，日头正盛，但街上仍有不少人，可是如先前一样，他们对优马视若无睹。不过，这也方便了优马寻找破开这方空间的方法，只是还没等他开始探索，他就听到了几道熟悉的声音。

  “今天我要这个……”

  是凛。

  优马顺着声源看去，不远处的一家便当店门前，夏目凛正带着飞世优马买午饭，而他们对面的和子麻利地将凛挑选的两盒便当装进了袋子里。

  收下钱后，和子又拿起了一个小盒：“另外我再送你几块炸鸡块吧。”

  夏目凛推脱着：“这多不好意思啊。”

  但和子已经不由分说地一并放入打包袋中，满脸笑容道：“没事没事，小凛你经常关照我们家生意。”

  说着，她将打包袋递给飞世优马。

  “谢谢阿姨。”夏目凛没再继续拒绝。

  随着话音落下，周围的场景就如百叶窗一般，又瞬间变换为SKIP。优马眨了眨眼，分所内没有开灯，因此比往常昏暗不少，而飞世优马坐在工位上，正拿着个小本子规划着自己的工资。

  “电费、燃气费、餐费、手机话费，还有给奶奶的钱……”像是自暴自弃一样，他猛地仰倒在椅背上，“根本没有能削减的地方！”

  石堂柊端着一杯咖啡走到飞世优马身后，开口道：“你看起来好像很烦恼啊。”

  “让我节约，到底该做什么呢？”飞世优马面色纠结，对于这时的他而言，或许真的有点走投无路了，于是他转而向石堂柊求救，“石堂你是怎么做的？”

  “每天只喝3杯咖啡。”石堂柊严肃地看着手里的第三杯咖啡。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飞世优马愣愣重复了一遍：“3杯？”

  “一天竟然只能喝3杯咖啡，”石堂柊推了下眼镜，语气满是拒绝，“我不能接受！”

  后面的发展跟记忆里分毫不差，他们谈论着获取星元宝的几种方式，然后顺势，柊向当时的他提出了一起直播的请求。

  优马看着当时的他稀里糊涂地跟着柊一起准备直播需要用到的东西，又向所长申请把接待室作为直播地点，不禁有些失笑。那会儿虽然会跟柊一起讨论装甲该怎么命名，但日常都是限于同事之间的交流，所以他完全没想到柊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也是因此让他重新认识了柊，关系也拉进了不少。

  跟在两人身后一同去接待室准备第一场直播，刚踏进门，优马却在门内看到了所长和自己。

  “我开吃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各自的饭盒。

  飞世优马背对着他：“我就觉得不对劲，所长平时都是吃便当的吧。”

  “我听说绪美在这附近录制，有点放心不下。”伴博志解释道。

  “不用去跟她打个招呼吗？”飞世优马询问。

  “工作的时候去打扰不好吧。”伴博志顾虑着开口，他看了眼飞世优马的饭盒，“话说回来，你怎么吃起便当来了？”

  “我在节约开支，就自己做饭了。”飞世优马回答。

  听到这个答案，伴博志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优马也成长了啊。”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咚咚”的叩门声，面前几人尽数消失，优马回到了那条长廊。他站在门前，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可门却是紧紧闭合，怎么也打不开了。

  优马松开手，转而环视四周，长廊如先前那样看不到尽头，同样寂静无声，仿佛方才他听到的叩门声只是错觉，廊内两侧零星分布着几扇小门，而优马就站在其中一扇门前。他又扭过头打量着面前这扇门，结果却在门上看到了一个写着“螺旋”的牌子。

  “刚刚推开门的时候有这个东西吗？”优马低头思索着，但不管怎么回想，记忆中完全找不到这个牌子的痕迹。他又看了看其他几扇门，门上空空如也，也就是说，牌子是在他看过这几段回忆后突然出现在门上的。

  那这个牌子跟刚刚在门内看到的回忆存在什么联系吗？

  单从表面信息来看，貌似毫不相干。

  无奈，在这扇门旁做好标记后，优马走到了第二扇门前，可没等他握上把手，门就已经自行打开了。

  门内同样昏暗，看这布置像是个仓库，而且还有些眼熟，看样子又是记忆里的某个片段。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跨进这扇门，忽听里面传出一道声音：“接下来你将被带到防卫队总部接受审问，有事情瞒着我的话，建议你老实交代。”

  来不及多想，优马立即走了进去。

  因为隐藏多年的外星人身份被发现，沼田瘫坐在地上，听到这句十分公事公办的话，他不解地抬头，看向正拿枪指着自己的石堂柊：“我隐瞒了什么？”

  石堂柊语气冷硬，依然没有放松警惕：“你留在地球上是因为还有其他目的吧，比如说，利用电磁波来操纵怪兽，侵略地球！”

  他的声音逐渐激动起来，人也一步步逼近，沼田吓得往后退去，飞世优马连忙跑过来挡在沼田身前。

  “请等一下！”飞世优马试图想让他冷静一点，“你刚才都听到了吧，这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地球上真的很不容易啊！”

  “如果全是谎言怎么办！？”石堂柊一反常态，甚至可以说是接近质问地开口，“以侵略地球为目的，混入社会的外星人，擅长用花言巧语蒙骗他人，我身边有很多同事都上过当！他们当中，还有人因此失去了性命！”

  看到他尽管压抑着情绪但依然掩盖不了痛苦的神情，飞世优马一时怔住了，没有再继续劝说。

  石堂柊把他推到一边，继续把枪口对准沼田，逼问道：“老板娘她们知道你的身份吗？”

  后面说的什么优马已经听不清了，看着面前这幕，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当初，柊在天台上故作平静地告诉自己关于他还在防卫队时的一些旧事。明明这时已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自己却并没能注意到柊的痛苦，才让后来的雷柏星人有了可乘之机。

  趁着他沉浸在思绪里，眼前场景又是如百叶窗般一闭一闪，视野顿时明亮起来。再抬起头，透过置物架的空格，优马看到斩击鲁躺在沙发上昏迷着，而那时的他们围在一边，悄悄观察着这个样貌奇怪的外星人。

  夏目凛询问其他几人：“这个长得跟菜刀一样的家伙是谁啊？”

  “是前几天出现的外星人吧。”伴博志一眼认出这个外星人在昨天就帮了他们大忙。

  飞世优马转而征求身旁之人的意见：“我看我们是不是应该先跟防卫队联系一下呢，柊？”

  “等了解完情况再上报也不迟啊。”石堂柊却给出了跟从前不同的回答。

  不仅是凛和所长，听到这两句对话，优马自己也是一愣。

  怔愣间，叩门声好像又响了起来，他面前变回了第二扇门，如第一扇门那样，门上出现了一个写着“螺旋”的牌子。

  优马确认过这扇门并没有标记的痕迹后，迅速跑到第一扇门前，他深吸一口气，转动了门把手。

  意料之中没能打开，但在这扇门内所看到的回忆却如清风般在脑海中一掠而过。

  果然，尽管目前在门内看到的回忆并不连贯，可顺序却都是按照他先后经历的事情出现的。如果说第一扇门内表现的还不算太明显，那第二扇门内同样的客体角色身份足以说明这一点，是对待外星人的处理态度变化。以此倒推，第一扇门就是他节约开支的方式。

  那“螺旋”指的是什么呢？现在已经很明了了。

  是选择。

  对同一类型的事件在经过一段时间后他所做出的不同的选择。

  弄清楚了这一点，却让优马陷入了更深的疑惑之中。

  回忆里的人看不到他，他也触碰不到回忆里的任何东西，就连两段回忆间的场景转换都是十分温和的，可以说对他并没有实质上的威胁。而出现的这些回忆，却不像当初基尔巴格那样直接复现摩诺格洛斯事件，或者在此基础上造出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美梦”，只是单纯重演着他所经历的日常生活，那泽祖弄出来这个空间是为了什么？仅仅只是困住自己吗？

  百思不得其解。给第二扇门做过标记后，优马凝眉站到了第三扇门前。只是他还没有打开，这扇门就变成了一扇窗。

  窗外绿意盎然，几个小孩子在公园设置的娱乐设施上嬉闹着。受到窗框影响，他所看到的东西十分有限，又因为存在距离，连声音也都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风和响彻不断的蝉鸣。

  优马静静站在窗前，没过多久，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依然是飞世优马和石堂柊。

  两人像是刚结束了一段调查，来到这个公园稍作休整。不过说是休息，在找到位置坐下后，石堂柊还是查看着手上的资料。

  “感觉你现在已经越来越像SKIP人了呢。”飞世优马小跑到石堂柊跟前，他说的话也顺着风传到了优马耳边。

  “有吗？”这是石堂柊的声音。

  飞世优马毫无所觉地感叹着：“我们和防卫队之间有一堵又高又厚的墙，我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呢。”

  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石堂柊询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反应过来这句话可能有歧义，飞世优马连忙摆手：“我没其他意思。”他有些懊恼地扶了下帽檐。

  眼下着实是个比较尴尬的局面，但冷场的氛围还没漫开，伴博志就拿着几瓶饮料走了过来：“辛苦了。”

  “辛苦了。”飞世优马和石堂柊齐声回道。

  伴博志把饮料递给两人：“稍微去休息一下吧。”

  两人接过后双双道谢，而这段回忆也随之结束。只是眼前一片空白，或许是观看回忆的媒介变为窗户的原因，这次并没有像先前那样迅速转换为下一段回忆。

  优马踱回去查看前两扇门，牌子依旧是那个牌子，标记没有变动，门也打不开，他又走到第三扇“门”前，这次他在一边看到了牌子的出现，同样写着“螺旋”。

  这段回忆已经结束了吗？优马心想。

  但这个想法随即被他否决，如果这些回忆的出现真的是按照先前猜想的规律的话，那么这扇“门”里的回忆必然不止一段，至少还会出现在此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至于是哪段回忆，优马心中隐隐有了点猜测。

  目前窗外还是没有出现任何场景，优马只好先观察这块凭空出现的木牌，结果真让他在木牌上找到了与先前不同的地方，“螺旋”的后面还有一些字符，但是却被一团污渍盖住了。

  他伸手将那块污渍抹去，可不管怎么擦拭，只能擦掉一小部分，而显现出的那部分内容是一个向上倾斜的箭头。

  这又是什么意思？上升吗？

  就在这个箭头显露后，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窗外再次出现了模糊的声音，但这次所传递过来的信息却不像先前那样平和。优马抬头看去，出现的这段回忆果然就如他所想的那样，是吉瓦斯的后续事件。

  分所内，飞世优马冲到了石堂柊面前：“可是你不是也认为应该找寻交流的方法吗？”

  石堂柊对他解释：“我说的是如果没有证据表明吉瓦斯是敌人的话应该那么做，然而，这一前提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光从手头的客观证据来看，吉瓦斯很明显是一种侵略性武器。”

  “所以你就要我放弃吗？”飞世优马试探着询问面前这人。

  “我理解你试图相信对方的心情，但是你不能被这种心情影响决策。”

  尽管是劝说，石堂柊的声音也一如既往的理智、冷静，但落入当下的飞世优马耳中，却好像变成了另一种语调。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果然，石堂还是防卫队的人啊。”

  这话出口后，室内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静默之中。

  好像过了很久，伴博志走过来拍了拍飞世优马的肩膀，解围道：“去外头稍微休息一下吧，好吗，优马？”

  “嗯。”飞世优马沉默半响后，轻轻点头。

  窗外变回了空白。

  优马面色有些复杂，但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抹去木牌上其余的污渍。同这段回忆所展现出的内容一样，污渍后是一个向下倾斜的箭头。

  现在只剩下一丁点儿怎么也去除不掉的灰尘了，看来还有一段回忆，于是优马再次抬脸看向窗外。

  依然是SKIP分所，所内一片敞亮，沼田把带来的所有关于吉瓦斯故乡的资料尽数摆在桌面上：“我带了一些可能会派上用场的东西。”

  这些资料正好填补了眼下的信息缺口，夏目凛感激道：“谢谢你，帮大忙了！”

  飞世优马却看向了石堂柊，他还是深吸一口气选择上前：“石堂，对不起，我……”

  道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石堂柊温和打断了：“优马，现在先抓紧时间完成翻译工作吧。”

  明白了他的意思，飞世优马点头应好。

  看着和好如初的两人，伴博志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窗外场景也迅速褪色变为漆黑，最后又缓缓变回了门，这扇门的回忆结束了。

  但优马却并没有立即前往下一扇门，他低头看着手上的木牌，那点儿灰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最后被掩盖的内容是一条平直向前的箭头，以及一个眉眼弯弯的笑脸。

  “……”

  说不准内心具体是什么感受，但像是无头苍蝇般去揣摩这方空间存在用意的烦躁感，也确实是存在的，尤其是在这一个木牌出现后，这种烦躁感完全无法忽视。

  优马把这个木牌挂回门上，沉沉吐出一口气，随后，他推开了与第三扇门仅有一掌之隔的第四扇门。

  扑面而来的依然是风，只不过带了一分凉意。门外正是夜晚，却足以称得上一句灯火通明。但在风声之后，訇然的炮火声却接踵而至，飞世优马站在桥上看着远处，河对岸，防卫队正在对霍姆伽发动攻击，导弹接连不断地打在霍姆伽身上，霍姆伽发出痛苦的哀嚎。

  杏树像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飞世优马，也像是在透过飞世优马，去质问站在他身后的来自未来的他：“奥特曼的力量仅仅是为了战斗而生的吗？”

  飞世优马沉默，他并没有回答。

  “我是为了让霍姆伽和大家能够共存而存在的。可是，”杏树看向了远处正在哀嚎的霍姆伽，“我的声音已经传达不出去了。拜托了，请停止攻击。”

  “可是我们必须要保护城市。”飞世优马并没有退让，仍是坚持着攻击的想法。

  “你怎么还不明白！就因为你只知道通过数据看怪兽，没有用心倾听怪兽的声音！明明人类也是从自己母亲身上获得生命的……”说到最后，她的声音中还是透出些许失望与悲伤。

  “母亲？那头怪兽怀孕了？”飞世优马愣住了，他猛地扭头往霍姆伽的方向看去，此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怪兽的身体里会有两个地方发出心跳声，飞世优马喃喃，“那个心跳声是它孩子的……”

  “霍姆伽会将自身的爆炸能量转移给孩子，然后将生命延续下去。拜托了，优马。”

  看着仍在被攻击的霍姆伽，顶着杏树的目光，飞世优马再次变身。等到夺目的光芒消失后，周围场景归为空白，一截标着向下倾斜的箭头的小木板直挺挺地插在地上。

  并没有“螺旋”，看来这扇门内的回忆又是一种新的呈现方式。

  想了想，优马还是把这截木板捡起来揣在怀里，沿着并不存在的道路摸索着前行，说不清走了多久，四周渐渐染上颜色，接着出现的是风、是楼、是人。眼前豁然开朗，只是看清眼前的场景后，优马下意识冲了出去。

  他全然忘记了自己并不能触碰到回忆里的任何物、任何人，所以身体自然穿过了那两个孩子，狠狠跌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阴影越过头顶，挡在了他们身前，拦住了陆上古维拉的攻击。

  飞世优马愣住了。

  在陆上古维拉遁地逃离后，吉瓦斯转过身，微微摆动了下头部，似乎是在低头注视着它所救下这几人。

  担心它会做出什么攻击行为，飞世优马赶紧挡在了两个孩子身前，但这尊人形巨像只是发出了一声“吉瓦斯”的词汇，便立在原地不再行动了。

  小女孩仰头看着身前，轻声道：“谢谢。”

  听到这声道谢，飞世优马回头看着这个小女孩，又看向了待机状态的吉瓦斯，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于是这段记忆也毫不留恋地散去了，四周重新变回纯白，只剩优马还趴在那里。

  良久，优马慢慢爬了起来，许是身处空间的影响，刚刚跌的那么狠，他的身上也没有出现疼痛的感觉。优马从怀中拿出那截木板，相较于先前，木板稍稍变长了一点，但显现的依然是倾斜向下的箭头。他把木板收回怀中，继续往前走。

  这次场景出现的倒是很快，待完全走进这段回忆里后，优马往后退了几步，站在SKIP门外注视着曾经的自己。

  “我有点意外，以你一贯的作风，不是应该要先相信对方说的话吗？”石堂柊道。

  “嗯……”飞世优马有些顾虑，“不过，要我相信怪兽……”

  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石堂柊担心道：“还是不行吗？”

  犹豫半晌，飞世优马还是开口：“这在怪兽生物学上是毫无前例的现象，我这么说可能比较过分，他们之间的友谊可能只是武川先生的一厢情愿，对穆贡而言或许只是心血来潮。穆贡平时的行为也不为人知，也有可能突然袭击他人……”

  伴博志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是这样吗？”置物架挡住了他的身影，并不能看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的确，这种事情是闻所未闻，不过，也无法断言绝不可能发生吧。”

  话音方落，几人消失在优马面前，而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地动山摇之声。优马转身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夏贡正将头伸出，打算对没来得及逃开伴博志和武川元树喷出酸液攻击。只是这次没等他上前，不知何时挣开束缚的穆贡就扑了过来，把夏贡撞向一边，它大吼着和夏贡缠斗在一起。

  飞世优马震惊地喃喃：“怪兽，救了他？”

  “第一道试炼结束之后，你现在得到了什么启发？”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优马一愣，他扭过头，却看到了曾经消失在他面前的萨斯卡尔。

  更准确地说，是这段回忆里的萨斯卡尔。他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就这样展开了对第一道试炼的审判。

  “就算你这么问我……！”要飞世优马能够立马说出来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一时间，他又只能憋出这么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

  萨斯卡尔毫不在意地要挟着：“你不想要亚刻的力量了吗？”

  撂下这句话后他就旁若无人地开始计时，迫于威胁，飞世优马只能按照他的要求去想第一道试炼的启发。

  “请你稍等一下！启发、启发……”他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有了！或许早晚会有那么一天，人类和怪兽会携手共进。”

  “为此你需要什么呢？”萨斯卡尔继续提问。

  “需要什么呢？”飞世优马低声重复了一遍，“……想象力！不被知识束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想象力，对象不光是人类，还包括怪兽。”

  而这句话刚说完，优马就回到了第四扇门前。

  怀里的木板已经重新挂在了门上，不，现在应该说是木牌了。如其他木牌一样，存在着“螺旋”的字样，而“螺旋”之后是一团灰尘，但附着的灰尘在优马看向这块木牌时就一点点落下了。

  除了最前面两个在门内看到的向下倾斜的箭头外，又多出三个分别是向下倾斜、向上倾斜、平直向后的箭头，以及一个嘴角下垂的哭脸。

  “这算什么？”优马突然开口。

  盖棺定论吗？对这些行为的评估吗？没人能够回答，毕竟说到底这只是一堆可以任意解读的符号罢了。

  让他烦躁的根本不是这些，困在这个空间许久，他兜兜转转始终没找到出去的办法，也完全不知泽祖到底是什么目的，如果真的是为了困住自己，不让自己阻止他的行动，那他是不是留有什么后手？匹奥鲁诺他们现在又怎么样了？

  这些同样无法解答。

  优马推开第五扇门，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摩诺格洛斯事件，摩诺之角径直砸向了年幼的他。

  “危险！”

  尽管知道自己并不能触碰回忆里的人，优马还是不受控制地狂奔过去，想要将他推到一旁，但是依然，他的身躯穿过年幼的自己，狠狠绊倒在地。

  “砰——”

  一个东西落下，滚落到他的脸颊旁，优马伸手想要拨开，在触碰到那物时却猛然睁开了眼。

  是一根粉笔。

  但这不是重点，他微微支起身，看着手里的粉笔，心想：难道现在能够触碰到回忆里的东西了？

  这样想着，优马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在愣愣地看着他。

  是年幼的他，或者说，是7岁的飞世优马。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晌，最后还是飞世优马率先询问：“你是谁啊？”

  “我是未来的你”？

  还是“你能看到我”？

  优马一时不知道该用哪种回答，但是某个画面却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冒出了一句与这两个回答毫不相干的话：“我是你的老朋友。”

  然后，他就看到飞世优马往后退了几小步。

  “我是未来的你的一个朋友。”优马连忙补充了一句。

  于是飞世优马又挪回来了，他好奇地看着优马：“你来自未来吗？”

  优马点点头，随即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堵围墙前，而面前则是一副看起来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的粉笔画。

  “你在画什么呢？”24岁的优马问。

  “最强的英雄！”7岁的飞世优马擦了擦脸上的粉笔灰，眼睛亮晶晶地说，“今天老师刚送给我一套有好多种颜色的粉笔，我很想用这些粉笔画画，老师说可以让我先画在围墙上。”

  “那你都画了些什么呢？可以给我介绍一下吗？”24岁的优马微微俯身，看着墙上这些色彩鲜艳的图画。

  闻言，7岁的飞世优马高兴地指着那几个图案，开始絮絮叨叨地介绍起来：“这个是英雄，这个是他用的特别厉害的剑，这些是他的铠甲，也都特别厉害，这个是太阳的力量变成的，这个是月亮的力量变成的，这个是星星的力量变成的，还有这些，这些是他使用的招式……”

  24岁的优马特别捧场地鼓起掌来：“好厉害，看来你已经把这幅画画完了啊。”

  听到这句话的飞世优马却有些蔫巴巴地垂下头。

  “怎么了吗？”24岁的优马问。

  7岁的飞世优马回答：“还差一点，我不知道英雄的变身器是什么样的。”

  他看起来沮丧极了，24岁的优马神色不变，也跟着思考起来：“确实是个问题呢，那该怎么办呢？”

  “未来的我是怎么画的呢？”7岁的飞世优马开始求助身边这个来自未来的人。

  24岁的优马“唔”了一声：“他有很长时间没画过画了。”

  7岁的飞世优马更沮丧了，他闷声道：“为什么没有继续画画了呢？明明我现在这么喜欢画画。”

  或许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而言，喜欢就会是一直喜欢，7岁的飞世优马不明白长大后的自己为什么不再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24岁的飞世优马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两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站在这堵墙前没有继续说话。

  许久，7岁的飞世优马问：“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但对你来说会是你所希望的未来。”24岁的优马回答。

  “什么是我希望的未来呢？”7岁的飞世优马又问。

  24岁的优马回答：“是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他俯下身，轻轻拥抱住了年幼的“自己”，安慰道：“我们可以在现在想一想变身器该怎么设计，至少在这个时候我们是可以画完的。”

  但是直到太阳下山，他们也没有想出来变身器应该是什么形状，墙上倒是多了很多新的图案。

  优马站起身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腿，他看了眼远处黑压压的云，对飞世优马说：“天快要黑了，而且一会儿还要下雨，你要不先回去吧。”

  “可是我的画该怎么办呢？”飞世优马有些担心，“下雨了这些画会被冲掉的。”

  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优马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张防水布搭在墙上，正好把那些画全部挡住了。

  “这下就没问题了。”优马说，“快回去吧，回去晚了的话奶奶会担心的。”

  飞世优马脸上闪过一瞬茫然的神色：“我是跟爸爸妈妈一起住的呀。”

  “那爸爸妈妈也会担心的，早点回去吧。”优马揉了揉他的头发。

  目送“飞世优马”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道，积压已久的雨水也终于落了下来，在雨水即将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优马从口袋里拿出从来到这个空间后就一直忽略的亚刻魔方，随即，他回到了那条长廊。

  不是站在第五扇门前，而是站在这条貌似看不到尽头的长廊的最深处。

  “亚刻，你能听得见吗？”优马问道。

  亚刻魔方闪了两下，然后亚刻的声音从中响起：“优马，你终于能够听到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不过确实能够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

  优马边往回走边道：“抱歉啊亚刻，受到空间影响，我完全忘了可以和你联系。现在外面怎么样了？你能联系上匹奥鲁诺他们吗？”

  亚刻“嗯”了一声：“在发现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后，我已经跟匹奥鲁诺联络过了，现在盟友正在来的路上。泽祖的计划是想要拖住你，利用这个空间夺取变身器，让我们不能阻止他接下来的行动，而且……”

  “泽祖跟雷柏星人联手了。”优马接着他想要说的话。

  “你已经发现了。”亚刻道。

  “嗯。这个空间的作用跟当初雷柏星人使用的雾差不多，而且那时泽诺格洛斯也出现了，现在看来不是巧合。”说着，优马的声音却是一顿。

  “怎么了吗？”见他突然停了话头，也没在周围发现危险，亚刻开口询问。

  优马问道：“亚刻，你还记得那次事件中出现的神秘人吗？”

  当时被雷柏星人夺走变身器后，他也是受到迷雾影响一直困在原地打转，是一个神秘人救了他，然后又给了他一个变身器，让他变身为亚刻去救下被雷柏星人设计的柊。因为情况危急，尽管看到神秘人拿出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变身器确实震惊，但事后并没有去想其中的原因。

  “那个神秘人或许是未来的我。”优马道，“这次能够从空间中挣脱，也是多亏了他。”

  还被这个空间引导着只想一味寻找出路的时候，在第五扇门内他下意识说出来的毫不相关的话，不正是当初在他询问神秘人的身份时，神秘人对自己的介绍吗？也是在这句话后，在听到面前年幼的“自己”提到装甲和变身器的事时，优马总算从这个困境中清醒过来。

  醒过来后再看这条长廊，怎么可能看不到尽头呢？不过是沿着唯一的直线反复行走罢了，所以只要回到最开始站着的地方，自然就能够离开这里。

  长廊上的门都已打开，门内重现着一段段他所经历的往事。优马走在这条长廊上，与每个阶段的自己擦肩而过，最后于长廊另一端站定，身后长廊随之消散，而面前正是新星元大楼。

  他仰头看着楼房的标识，忽然听到一旁响起一阵铃铛声，优马扭头看去，看到23岁的自己慌乱着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边解下头盔边打开门跑上了楼。

  又是一阵铃声响起，这个空间消失了。

  优马眨了眨视线有些模糊的眼睛，面前是他进入空间前所处的一个星球，这会儿已经解除变身了，所以正好看到不远处还散落着格洛斯的部分残尸。

  “你就是亚刻奥特曼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优马一怔，他转过身，却看到了一个完全意向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来人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色礼服，带着墨镜和礼帽，拄着手杖走了过来：“想必匹奥鲁诺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就是前来支援的人……”

  “萨斯卡尔先生？”优马愣愣地开口。

  然后，他在面前的萨斯卡尔头上好像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END—

其实本篇算是为了一碟醋包的饺子，最开始想写只是因为当时将要拉剧场版台词的时候脑子里面突然闪过的一段话（以下↓

24岁的飞世优马在拯救宇宙的时候不小心造访了7岁的飞世优马的梦。

7岁的飞世优马问：未来会是什么样呢？

24岁的飞世优马回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但对你来说会是你所希望的未来。

7岁的飞世优马问：什么是我希望的未来呢？

24岁的飞世优马回答：是你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

7岁的飞世优马醒来后并没有记得这件事，24岁的飞世优马却想起来他好像确实做过这样一个梦。

24岁的飞世优马在拯救银河的时候不小心来到了一个记忆回廊，他走在回廊上，与每个阶段的自己擦肩而过，最后他站到了新星元大楼下，仰头看着楼房的标识。

他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铃铛声，他回头看去，看到23岁的自己慌乱着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边解下头盔边打开门跑上了楼。）

原本也没打算写这么多，估计的大概只有五千字，结果硬生生扯了1w多，……我真的

 *请注意tag，自行避雷勿喷谢谢

*剧情纯捏造，私设有。文笔渣ooc预警。

*是在大结局放送之前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时候写的（……）和原剧剧情不一样但啵珠不想放弃这个文梗遂改到现在才发出来、但还是出入很大请注意避雷……是我想看的豹豹猫猫重逢……T T

 

 

  

君が待ってる街へ、走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又一年夏天来了。

 

六月初的天气还不是很热，街上也还没有看着让人头晕目眩的热浪。风吹在脸上是温和的，吹进骑着自行车的人轻薄的衣衫里就好像被藏起来的翅膀。

 

飞世优马颇有些恍惚地站在东京街道的正中间。汽车呼啸驶过和行人的交谈脚步声一阵阵传入他的耳朵，他眯了眯眼，夏风吹过他的发顶。

 

距离自己和亚刻完成了所谓最终战役，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了呢。

 

亚刻的星球和自己的地球不在一个银河系，时间的流速自然是不一样的。按照地球时间来算的话，七年、还是八年？

 

他抬起头缓慢地举起手臂，朝青蓝色的天空张开手掌，眯起眼去看那从指缝间流泻出来的蓝色和微热的风。彼时的那个夏天在他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了，像是彩色琉璃窗外朦胧失真的影像。他自己倒还是当年的模样，一样的黑色小书包，一样的白色T恤和灰色卫衣。

 

不过他很快就把手放下了，毕竟这幅模样很容易被路人以为是什么被学习生活逼出精神问题的大学生。在大型商业楼的电子屏幕上他总算得知了现在的时间——自那场战役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的时光。

 

鬼使神差地，他走进了一家大商场。明明是自己阔别了十年，还想着在本地给自己曾经共事的伙伴们买些礼物……优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但不管怎么说这么长时间才回来也不该两手空空，再说外太空又没有伴手礼。

 

但眼下他面临着另一个问题。倒不是说他忘了同事们的喜好，只是本身就有些顿感的青年实在想不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买些什么。绕了半天的优马放弃了搜寻，然后自己都感到有些好笑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这里倒成了勾起他回忆的第一站。夏目凛和他推荐过的小蛋糕还在冰柜里售卖，伴博志女儿送过的饼干也还一排排地摆在货架里。他还看见了自己曾经最喜欢喝的饮料，番茄和苹果混在一起的果蔬汁。这个组合乍一听比较奇怪但实际却非常好喝，凛还曾用这个打趣他还是小孩子口味，喜欢酸酸甜甜的。

然后不出意外的，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咖啡区。上一次看到这些包装仿佛已经是很久之前了，明明记忆里咖啡的香气总是萦绕在鼻尖。

——石堂柊。

   

无论优马什么时候回忆起曾经，只要出现这个名字，那些过往就会像被打开了天窗一样亮堂起来。他总是那个在优马逐渐变得模糊的回忆里最鲜活的存在，他的面庞，他的声音，他的温度。

  

优马深吸一口气，带着隐约咖啡气味的空气便充满了肺部。

他记得曾经因为看柊喝的太享受而提出自己也想喝喝看，结果一口咽下去就被苦的直吐舌头。柊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有着漂亮玻璃糖纸的水果糖塞进小孩嘴里。

把糖在嘴里绕了一圈又一圈表情才逐渐缓和下来的优马不知道为什么柊先生会如此熟练地拿出他本人并不爱吃的甜食，也不知道他因为间接和自己接了个吻而暗喜了好久。

  

优马就这么站在货架前，望的有些出神。说起来，他还没有问过柊先生最喜欢喝哪种咖啡呢。是黑咖啡没错，不如说他只喝这种…。但喜欢的品种，喜欢的牌子，咖啡豆的产地和加工方式……这些他都没机会问过，自己也不懂。于是他询问了店员，买了店里品质最好的黑咖啡，和给其他人的东西一起装在一个大纸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

他并没有打算在东京这片自己原本就不是很熟悉的土地上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对他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

  

*

星元市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边远小城镇，从东京坐电车整整两个半小时到达终点站之后下来还要再坐个二十来分钟的巴士。

从电车上下来的时候，人生前二十三年连自己出生的小城市都没怎么出过的飞世优马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做“归乡”。

他家乡的街道倒是没怎么变过。楼还是原来的楼，树还是原来的树。阳光，微风，蝉鸣，沥青路。令人安心的仿佛心脏都能融化在那片暖洋洋的日光下。相比较东京声音倒是小下去了不少，像是踩了钢琴的柔音踏板。市中心热闹的汽车鸣笛和人海的嘈杂声在这里被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代替，仿佛任何人走在那条安静的小路上脚步声都会变得温和而失真。

以前他还从未发觉，直到这一刻、或者说从踏上列车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禁第一次感叹：近乡情怯还真是无可避免。再度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就像回归了一个怀抱，周身的一切都有些恍惚的不真实却又是温暖的。

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从他身边跑过，看上去刚上初中的模样，这让他想起了秋天强风一吹从街对面欢快地跑着穿过马路的落叶。

优马顺着他们跑来的方向看去，然后身形顿了顿。

  

那是他的家的方向。

  

这段路是他哪怕离开十年之久、再次回来也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就能顺畅走完的。看上去不过百米远的路优马硬是拖着脚步走了好久，来到门口他又被不知名的情绪叫停了步伐。

外墙是的栏杆上挂的门牌还是写着「飞世」，楼房的刷漆也老旧了一些。优马深呼吸一口气，抬起手想要按下门铃。

而房屋里的人却先他一步打开门走了出来。

  

飞世真澄的头发已经花白，或许是优马的错觉吧、她的身形也比自己离开时瘦小了一圈。在抬头看清来者的样貌时，苍老的面容顷刻间愣住了。

“优马…？”

她试探性地呼唤着。在得到回应之后，腿脚不灵便的老人颇有些踉跄地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院子门前，深色的眼睛如饥似渴地盯着青年的脸庞、然后一伸手把他揽进了怀里。

优马感到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抱过了，这份力道和触感反而比回家的路还要生疏。他回抱住奶奶的动作有些僵硬而不自然，但这份温暖的确是久违的。

  

“从我的幼儿园毕业的孩子刚刚才回来看望过我，没想到我的孩子也回来了……”飞世真澄用爬满皱纹的手轻轻拂过优马的刘海望着那双眼睛。“不过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一点都没变。”

  

优马下意识地笑出了声。但奶奶的手拂过面颊，他的笑容又逐渐收敛消失。

  

他感到那双手上的老茧多了，眼前人的脸上也生出了更多细细密密的皱纹。

十年前，他因为有时也会去奶奶的幼儿园看看的缘故对她班上孩子们的脸多少有点面熟，此刻也勾起了些许回忆。但想着刚才从自己身边跑过的高了一大截的少年们和奶奶脸上多了不少的皱纹，一下子又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一会儿也去见见你工作单位的那些孩子们吧，他们一定都很想你。”飞世真澄说。

果真如此吗…。

飞世优马咽了咽口水没有说话。自己离开了多久？不是一年，不是五年，是十年。这对人类来说可是一个大跃步。凛可能已经遇见了为之倾心的人共度余生，伴所长也可能已经退休、他的女儿也会步入自己的事业，优比可能也有了更多新的小伙伴、甚至他们的SKIP都有可能不再是SKIP了——

  

——他们还会一直等着我吗。

飞世真澄看着他满是未尽之言的眼睛，鼻息间轻轻吐了口气、身体向前倾了倾：“还有你之前一直挂在嘴边的、那个姓石堂的孩子？他一定也很想见你。”

  

上次听见这个名字被别的谁念出来而不是自己在心里念叨、似乎已经是几个世纪之前的事了。优马深吸了口气平复心情。“さあぁ……”他的目光飘忽着看向地面，“说实话，我都不确定要不要去见他……”

  

而老太太显然对这个回答出乎意料。“说什么呢？当然要去啊！”

“啊啊不是！”优马连忙摆摆手解释道，“见是肯定要见的啦……我只是在想、现在就去的话会不会有点……”

他想起自己离开的那一天，听见柊先生对他说，谢谢你。

而自己也只是沉默片刻之后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仅此而已，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因为对未知的胆怯、对这份感情的双向性的不确定和其他种种原因，直到最后飞世优马还是没有把他对石堂柊藏在友谊之下的感情宣之于口。十年间他曾无数次想象他们的重逢，想着到时候自己一定要主动拥抱他。也算是、当时没能成为主动表达自己感情的那一个的补偿吧。然而现在，他却有些不敢去想象柊的反应。他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了新的生活，会不会已经离开了SKIP，甚至不确定他想不想见到自己。

时间太短，而时间太长。

“毕竟这么久都没回来了，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小孙子，然后抬起手在他发顶使劲搓了搓。

“都已经等的够久了，不管是他还是你。”

  

她看着优马垂下眼咬了咬下唇，又用微微粗糙的手掌贴了贴他的脸颊。

“你来找我的时候也没有因为不知道我会是什么反应、会和你说什么而不来见我，对不对？”

  

优马不明所以地眨巴眨巴眼睛，然后乖乖点了点头。

“就是这样，优马。”比优马矮了一个头的老者抬头望着他欣慰地笑了。

“去见爱的人是不需要犹豫的。”

  

在走到拐个弯就看不见家门的道路尽头的时候，优马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奶奶。对方依旧和蔼地笑着，抬起手摇了摇叫他往前走。他听见那个苍老却带着笑意的声音：

  

“快去吧，跑起来。”

  

  

*

要是放在十年前，这条沥青路对飞世优马来说可以算得上是闭着眼都能走完的。从哪里开始会有更繁茂的树木，哪里有好看的小野花，哪里的路面上有个小坑、骑自行车的时候要小心绕过去。

可能是因为曾经太过熟悉吧，这条上班路路和通向他家的路一样没有在优马的记忆中生疏的过分。青绿色在他眼里蔓延，他缓步再度踏上了十年前他最熟悉的小路。

如潮水般的记忆仿佛在此刻具象化，优马甚至恍惚感到脚下都像是雨天一样的潮湿。他曾在这里面对石堂柊不小心说成了上学路，也曾在这里第一次改口叫他柊先生。他还记得第一次在上班路上遇见柊的时候，对方被周围的绿叶映的有些铜青色的眼睛。他一次次推着自行车走在柊的身边，谈笑间路两侧的郁郁葱葱的树叶逐渐变成金黄色。

仔细想来，有一次两个人还因为聊的太开心步伐不禁放的太慢而忘了时间，害怕连累柊一起迟到的优马直接让对方坐在自己自行车后座然后自己朝SKIP飞驰而去、最后落得气喘吁吁但总算是没有迟到。“走れ、ユウマくん！”……有没有这句来着，他记不太清了。

——尽管在他调职来SKIP和自己一起上班之前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但飞世优马关于这条路的记忆还是被石堂柊占满。

  

星元市是个小城市，但却有着错综的大街小巷。因为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优马对每一条路都很熟悉。不知道是不是相同的原因，他也逐渐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形成了一副相似的图景。每条路上都行走着从四面八方走来的他遇见过的人，有的在某处昏黄的街灯下停滞不前，有的愈走愈远、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

而石堂柊走在每一条路上。

  

飞世优马所有的道路，都与他相逢。

   

优马抬眼向远处的山峰望去，那曾是摩诺之角的位置。

  

柊先生现在在哪里、在做着什么呢……

——还会、想着我吗…。

短短的路走走停停，回过神来已经走完了大半。“要是放在那时，照这样走下去绝对会迟到的超级厉害的吧……”优马不禁笑了笑。

  

过了那片繁茂的树木再转个弯，飞世优马远远地看见了那栋大楼的一角。

太好了，分所还在。

仅仅是这一点就让优马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就像流浪了许久的家猫回来发现熟悉的小家还在原来的地方。

然而所谓近乡情怯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除了那次偶遇和雄，他好像从小就没经历过朋友久别重逢这种场合，一向有些钝感的小孩也完全想不出自己该说什么来开启话题。

就快到了，就快到了。他感受着心脏一下下撞击肋骨，甚至越发不敢抬眼。

在离分所还有几片树影的地方，他听见了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突兀的声响让他下意识抬头去寻找声源，然后他看清了从那里面出来的人。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最紧张什么就来什么吧。

一个小时前抱着纸袋呆呆地往电车窗外张望的飞世优马如是想着，莫名回忆起了自己低着头祈祷不要被喊到名字的晚期学生时代。

  

——事实证明他今天就不该乱想这些。

分所前有不算茂盛的树木枝叶，太阳的光斑落在身上，飞世优马的呼吸滞了1.8秒。

  

地球防卫队宇宙科学局精英，驻扎SKIP的特殊调查员，海归子女，飞世优马阔别了十年的暗恋对象——石堂柊，就这么站在那片稀疏的树荫里，慢了半拍和他四目相对。

这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背还是运气好了。

自从他和亚刻一起去往另一个银河系之后，飞世优马就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小小的城市。而隔了几个星系的外太空根本用不了地球的社交设备，他自然也和SKIP断了联系。那片繁花绿叶愈来愈少地出现在他的梦中，仿佛在老化的相机里无声地进入冬季。

但在他的目光和镜片下的那双眼睛对上的一瞬间，那些记忆全都复苏了。蝉鸣声霎时间喧闹起来，树木的枝叶藤蔓生长的迅速而肆意，一下子霸占了他的整个大脑。

  

——那个逐渐淡去了色彩的夏天，那天差点在分所门口撞了个满怀，那句首先要去相信，那午后在小小的叠间扩散着的、太过美丽的光，从掌心传来的温度，和自己同频的心跳，还有那双深邃澄澈的眼睛。一切。一切。

飞世优马曾不止一次地好奇影视作品中人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内思索完那么多事情的。而现在，正如同他曾经看过的小说和电影中的桥段一样，回忆像胶卷一样在他脑海中飞速转动放映。

短短数秒时间，却仿佛过去了亿万年。他们仿佛就这样望着彼此，望了一辈子——明明只是十年。

十年啊……十年已经够长了。长到优马几乎要忘了他最爱的番茄苹果汁是什么味道，长到他需要思考许久才能想起从东京去往星元市要乘坐几号列车。

  

但它仿佛又那么短，短到一阵微风就能瞬间将他带回到彼时那个朦胧的初夏、一切仿佛都在昨天。

“……ユウマくん…？”

  

他听见那梦境一样的声音、梦境一样的称呼，几乎要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混为一体。

飞世优马感到心脏仿佛呼之欲出。

  

自己有多想他呢？

  

飞世优马这十年来都没有关于这一点的实感。不，这本来就是一个抽象的无法用什么单位来衡量的问题啊。

  

离开的头一年，小孩无时无刻地想着柊，看星云看日落，连看到块石头都会想起他。提到他的名字心里便会涌出滚热的糖浆，甜的心脏痒痒的、又会隐隐的锐痛。

三两年过去，他便不再那么念叨，只是偶尔睹物思人或是脑内闪过了哪个记忆片段、心里便空落落地泛起回音，然后想起有什么话还没和柊先生说，有什么事还没和柊先生做。春天的樱花会开的像云朵一样，夏天会有热闹的烟火大会，秋天街角烤山芋的香味总是能飘到很远，冬天的雪地上会有小乌鸦的爪印。

  

再几年过去，那些回忆和心情逐渐不再像黑夜里跳跃的火苗一样那么灼热而不容忽视地矗立在其余一切平淡的记忆中，更像是融进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方糖融化在咖啡里一样，能品尝出它带来的丝丝甜味却怎么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他甚至会无比惶恐又内疚地想，自己难道是没那么喜欢他、没那么想他了吗？

不要，不要。优马捂住自己的脸上下揉搓着。那绝对是最可怕的事情。

  

但是他见不到柊，这个问题也无法得到解答。于是连这份惶恐也逐渐融进他的生活中不见踪影，融进宇宙中变幻着的星云，融进在不同星球上看见的另一个太阳的日出日落间。

  

——直到现在，直到这一刻，他那被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连自己都快意识不到了的声音才嘶吼一般猛烈地叫嚣。

  

自己想见他，想见的快死掉了。

  

  

优马想说些什么，但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发不出声音。心脏猛烈跳动泵送血液直冲发顶，他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定在原地。他不知道顺着血管跑遍全身的是何种情绪，也或许是很多种杂糅在一起的。但心中的声音越是强烈，就仿佛越是禁锢住全身让他动不了。

  

他看见石堂柊一步一顿地走下了楼梯。像是他的脚步扯断了束缚住自己身体的线一样，飞世优马如梦初醒一般挪动了脚步。开始两步是缓慢试探的，逐渐加快，然后他跑了起来。

他靠着那句“跑起来”活了十六年——不，现在是二十六年。那个孩子从来都是随时都准备好了为他人奔跑，即便知道奔向的是会把自己灼烧殆尽的烈日。

但这一次，那个人类和地球的小救世主不再需要为了拯救苍生拼命奔跑——而是作为他自己，奔向他爱的人。

他和柊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优马感到自己从未跑的这么快过。最后一步他几乎是跳过去的，然后他张开了双臂。

那原本被小孩抱在怀里的纸袋从他手中飞了出去，撞在台阶上散了一地。

如果说十年前的那个夏天他们在分所的门口是堪堪停在对方面前咫尺的距离，那么这一次是真的撞上了。

柊被优马结结实实地扑了个满怀。力道之大，他甚至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

三十五岁的石堂柊还是像往常一样，起床洗脸刷牙。把领带系的格格正正的，打理好头发再拎上手提箱。

亚刻奥特曼最后的战役过后，自怪兽之日以来未曾间断的风波平复了不少，不管是地球防卫队还是SKIP的工作也都减轻了许多。调职来的精英也逐渐回归了自己原本的工作岗位，虽然在他自己的争取下名号还是长期驻职SKIP星元市分所的特殊调查员，每隔一周也会辗转四个多小时回到那个小小的分所，但大部分时间还是留在防卫队进行科研工作。

  

宇宙科学局也在几年前新入了一批队员，于是原本是队里年龄最小的石堂柊又有了后辈。

那些日记其实也有断断续续地继续写下去，毕竟他本人也一直认为这是记录工作的一个不错的媒介。

不过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意识到，日记的篇幅变小了。他也曾详尽地描述过这一天经历的事情、起因经过结果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但尽管是这样也仍然不出两面纸。

  

不过他本人对这一点倒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那个总是占据了他日记几乎一半篇幅的、哪怕不会单独出现也要挤在字里行间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那只手表、那只优马给他的黄色小手表，自那之后就一直被他小心地放在西装胸前的内侧口袋里。那个颜色和款式实在和他的外表与气质不搭……他用不着谁来忍着笑告诉他这件事自己也清楚。手表和腋下枪的枪套挨得很近，每每疾走奔跑起来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会让柊感到莫名的安心。

  

那是心口的位置。每一次碰撞就好像带动心脏震动了一下，然后就像石子被丢进池塘、从那个理性冷静的精英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一圈圈涟漪。

  

回到SKIP星元市分所的这一天总是科技局忙碌的上班族连续两周中最清闲的一天。可以不用那么早就出发挤新干线，慢慢悠悠走到比终点站更远的小城市。交流完双方的情报信息之后还可以顺便在那里喝个下午茶、对他来说的话应该是下午咖啡，或者干脆待在那个小小的办公室里和同事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等电车的时候总是没什么事可做的，于是柊无聊地翻看起了手机的新闻界面。

「镰仓县即将在东京时间八月三日举行烟火大会。」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然后仰起头深吸一口气。

  

又是一年夏天了。

从自己第一次车乘坐这班列车去往那个不起眼的小城，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彼时的那个夏天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他想不起来那条上班路上刮过脸颊的风。

柊有些心不在焉地继续往下划。

  

他本以为这个小城市并不会在自己生命中留下什么痕迹。奉命去和那里的所员调查欧尼吉斯的下落，他也只是把这当成工作的一部分。

  

然而现在看来，他与飞世优马相遇的那个夏天，似乎要冲破那个小小的城市蔓延占据自己的整个余生。

那些郁郁葱葱的树木，慢慢的、慢慢的，淹没了彼时他天天走过的沥青路。飞世优马或许是那段逐渐离他远去的记忆中唯一鲜活的存在了，然而那个伴随着自行车铃声的身影，久久没有从那片灌木中跑来。

  

分辨率不高甚至有些炸麦的机械女声播报着温馨提示，新干线叮叮咚咚地进了站。石堂柊按灭手机，走上了电车。

  

想来他还真得感谢当时自告奋勇去便利店买些冰饮回来的自己。事后复盘起这一天的石堂柊如是想。

  

当他一下子从室内走出、眼睛还没完全适应室外光线的时候，飞世优马就这样站在那片夺目的阳光里，一瞬间石堂柊甚至怀疑起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往楼梯下走的那几步路，他甚至有些感受不到脚下的地面。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条小路上泥土和沥青的气味，又感到初夏微热的风吹过自己的刘海。而在那条盛开着回忆的道路尽头，那被花簇和绿叶淹没起来的地方，像彼时一样出现了那个藏青色的身影。他骑着车挥着手，笑着喊了些什么。

石堂柊在一阵自行车龙头上清脆悠长的铃铛声中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朦胧的绿色，午后有些刺眼的阳光穿过摇晃的枝叶，像生出无数个小太阳一样在眼前一闪一闪的。

  

飞世优马，他的飞世优马，从那被繁茂枝叶遮住的道路尽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神啊。

  

一向是坚定唯物主义的石堂柊有些恍惚地想。

  

他曾觉得这句话过于文艺，甚至有些矫揉造作的意思。他没有感受过、也不相信自己会有如此感性而不负责任的想法。但此刻，怀里的人的心跳近在咫尺，他却似乎再找不到比这句话更恰当的词汇了——

  

如果这是梦的话，请不要让我醒来。

  

放在内侧口袋的手表被强大的力道压在柊的胸口，硌着隐隐约约地痛。但好像正是这份痛感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境一样，他缓慢沉重地深呼吸、双手一点点举起攀上优马的后背。

“优马……优马……”

柊几乎是用气音一声声呼唤着，小心翼翼抚上优马背脊和后脑的手也逐渐加重力道。他几乎是攥紧优马的衣服抱着他，手掌在布料上一下下收紧摩擦、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

感受到自己背上的力量逐渐加重到甚至感到轻微的呼吸困难，像是身体里本来半满的委屈被拥抱的力度挤压到满溢出来，优马感到什么近乡情怯啦多年来积攒的思恋和后悔啦这些全都一股脑涌上来。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这样的，毕竟这十年间他从来没哭过。但终究还是十年前的回忆在他潜意识里播下的种子、在他无意识间已经长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算起来他飞世优马已经三十三岁了，虽然面容还是稚嫩大学生的样子，但也早已成为名副其实的成熟的大人了。但此刻却像瞬间变回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幼童一样把自己整个塞进柊的怀里，把脸埋进他的脖颈紧紧贴着。

  

“对不起，对不起……”

他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含混不清的音节重复着，热气扑打在柊的衣襟。

  

“为什么要道歉？……”

柊的嗓音有些沙哑，揽住优马腰间的手臂紧了紧。但优马只是继续一个劲地重复着那几个颤抖的音节。

  

对不起、当时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对不起、一直都没能坦白心意……

然而最后这些他一个都没说，只是稍微把自己从柊的怀里挣脱出来、委屈巴巴地指着地上：“咖啡豆……撒了……”

  

柊低头看去。本就不是很结实的纸袋因为猛烈撞击被撕出了一个大口子，各种零食饮料咕噜噜滚了一地。那些深色的小颗粒也从最大的那个包装袋里飞溅出来，零零星星地散落在两人脚边的楼梯上。

要是放在平时，他石堂柊绝对会面色扭曲地蹲下来，一边嘴里喊着“可惜可惜”一边双手颤抖着忙不迭捡起那些咖啡豆。然而此刻他却像没看见眼前的惨案一样，只是抬起头把话都有些说不清的小孩重新揽进怀里。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一时间，飞世优马竟恍惚有些分不清石堂柊回应的是哪一句话。

  

是方才说的咖啡豆撒了，还是那些被自己隐隐地压在舌头底下的心声。

他只听见他的柊先生、他最喜欢的柊先生，在自己耳边轻声低语：“——都没关系的。”

  

阳光像金色的绸缎一样洒落在树梢，早蝉在其间发出细碎的鸣叫。两人逐渐松开紧紧环住对方身体的手臂，柊伸手撩起优马微长的刘海、指腹轻碰着他的眼角。

“欢迎回来。”

石堂柊说。

——这次不会再离开了吧？

  

“我回来了。”

  

飞世优马回答。

——嗯，再也不会了。

他们总惶恐着自己会因为忘了那个夏日而忘了彼此，但那个夏天不曾黯淡也不曾消失——因为他们就是彼此的夏日本身。

优马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歪头往柊身后看去，然后脸色苦苦的地“啊”了一声。柊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表情也同样复杂了起来。

好吧，看来这满地狼藉确实不会因为他们重逢的喜悦而自己收拾好。不过好在这些东西都是有包装的，哪怕掉在地上也不会让优马的心意白费。

但转头看着小孩像是丢了冻干的小猫一样欲哭无泪的表情，柊又瞬间阴转晴地笑了出来。他拉上自家小朋友的手捏了捏，点头安慰他无声的牢骚：

  

“没事，一起收拾收拾就好了。”

  

  

  

  

——————

Fin.

  

  

上一棒 @头像是我推（特卡远离我）准备停更ing 

下一棒：@♀/卖绿茶的姑凉° 

前期柊优多，后期刻优多，最后cp自由心证

微悬疑，有流血、主要人物死亡向描写

不是医学生，有任何知识性错误，红豆泥、私密马赛！

全文1w4+一发完

HE

 

 

Summary：这个世界不存在乌托邦，但永远有人愿意为了一点微茫的希望去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石堂柊死死捂住飞世优马中弹的胸口，条件仓促他只能向最近的人借来一张口罩，周围的人群退开几米外将他们围成一个圈，即使如此他依旧觉得空气阻塞。

开放性气胸，优马已经出现明显的呼吸困难，从中弹的创口源源不断涌出的血也上涌到喉腔，顺着脸颊下巴流淌流过脖颈。优马高高扬起头，喉结上下滚动，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响声。

石堂手不敢抖，他几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压在捂住优马胸上伤口的手上，用力到要教人以为他要将优马的肋骨压坏，即便如此血依旧浸湿薄薄一层口罩在身下流淌出一片小小的洼地，红色的、深到接近黑的颜色，在阳光下，敞露着的街道沥青地里反射着光线，仔细盯能见到天空变了模样的倒影。

飞世优马的身体在不断抽搐，失血带来的失重感与肺叶破损造成的呼吸困难，让他以为自己在平地上坠落，他想尝试抓住石堂柊的手腕，但找了半天也没发现自己手在哪里，他已经失去身体的掌控权，眼前景色明明灭灭，他忽然便明白了这就是死亡的临近。

哦，死亡、死亡。石堂柊似乎在极力呼喊着他的名字，又也许男人除却专心致志用尽一切手段与死神拉扯他的性命以外已经无了其他心力，那些呼喊、挽留、目光又也许只是一场美妙的幻觉，但都并无其他所谓，这并非怨天尤人也并非回光返照，飞世优马在这须臾间尽量让无尽溜走的思绪延长这点弥留之际，生与死都是很客观的事情，感官、感受、思绪啊想象啊其实很多都是主观的一厢情愿，他快要死了，这一点不论是石堂有没有那么尽力希望自己留下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优马发凉发青的手指搭在浸透自己血的地上，他仰望着天空，瞳孔开始涣散。在他的想象里天空是一面硕大的镜子，他在飘过的云里撞见自己的倒影，发紫的嘴唇、颤抖的沾着血的牙关，掉在地上的帽子以及湿透了的卫衣，石堂柊几乎将整个人趴到他身上，像是以为这样死神就没办法越过一个活人用镰刀收走身下人的灵魂。

他借着空镜看到自己最后紧绷的那口残喘的气，身下流淌的血还在地上扩张领土，深色的液体也能反射世界，他的手搭在血泊之上，亚刻在血构成的镜子里与他背靠背，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

亚刻、亚刻。他呢喃，忽然便不那么欣然地接受将要死去的现实。

 

 

 

 

12/24  7:30

“早上好……今天怎么来这么早？优马。”

“啊，石堂桑……柊桑，嗯……昨天接到所长消息，要早点过来清理这些。”

飞世优马指着SKIP被涂得乱七八糟的门，看上去有些羞赧。他、所长、悠比和凛已经忙活了有一会儿，门上的油漆已经被擦得七七八八，但柊通过一点痕迹也大概能还原出原本留存在门上的红色漆印写着的不会是什么让人心情美妙的东西。

“虽然来的有点晚了……我也来帮忙吧。”

“不……怎么说，不用了吧。柊桑的西装看着就很贵。”

“你这么说就有点见外了，优马。”石堂已经脱下外套，将衬衫袖子挽起至手肘以上，“我好歹也已经算是SKIP的正式一员，不是吗？”

优马垂下眼抿了抿唇，然后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抱歉。”

闹事的人用的油漆十分劣质，相应的要完全不留痕迹地擦除需要很大力气，溅到水泥墙上的油漆痕迹不如直接重新涂上白色粉刷，这部分优马自己揽下。石堂将手伸进飘着粉色痕迹的脏水桶，拧干抹布，盯着溅起的水花眼镜下双眼神色复杂。

“这种事……发生的频率高吗？”

“嗯？”优马没反应过来，回过头发出一声疑惑的腔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石堂指的是什么，“其实只要有怪兽出没、并且造成一定损失，肯定有人要闹上一阵的。”

“SKIP不会是造成损失的责任方，相反，你们做了很多自己位置上职责之外的事。”帮助疏散人群、安抚民众、到最前线进行勘测任务，以不求回报的形式与善良高尚的心灵。

“但是这些都是难免的事情与无法避免要产生的埋怨心理不是吗？”优马刷墙的手力度很稳，蘸取涂料的步骤有条不紊，“因为我们是离民众最近的、并且与怪兽事务最相关的政府机关部门。”

“按道理来讲，保护民众生命与财产安全应该是防卫队要做到的事情。”石堂将玻璃擦得咯吱作响，“……但他们没收到过苛责。”

或者应该叫，没有受到过明面上的埋怨。

“你们的战斗都是赌上性命的，不是吗？怎么可能要去怪罪你们。”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防卫队毕竟离百姓太远，大多数人都只能望见远道而来装载导弹的喷射战斗机，或者滚轴压在沥青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哑轰鸣姗姗来迟的坦克重甲，那太叫人望而生畏。

这倒也不必明说。

“……你们……”不会感到心酸、或者委屈吗？但要是再问那便不礼貌了。石堂柊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将覆盖在玻璃上的抹布移开，红色的油漆印在一整桶酒精的努力下终于消弭，但他盯着那片很快就要蒸发的水渍，以为能看见隐藏在玻璃下层层叠叠过往遗留下的痕迹。

优马没听见石堂柊的下半句，他疑惑地转过头，正好瞥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亚刻就在镜子里站在他身旁，忧伤而宁静地注视着他，一如既往。

 

 

 

 

12/24  9:00

“今天是要去勘测一个发生异常波动的地址，落点是在市区的购物中心。”

“那里人流量很大啊……是怪兽相关的波动吗？人群疏散了吗？”

“不……怎么说呢是怪兽的生命频率的概率很低，倒不如说大概率是人为伪造出来的，虽然模仿得很像。”所以是不可能同意疏散人群的请求的。

“……？”石堂没说话，但握着车钥匙的手拧到一半僵住了，他疑惑地偏过头，对上优马有些无奈的神色，而后他便明白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

“嗯……怎么说呢，有可能是小孩子不懂事，但是依旧有存在是真实怪兽的概率……”虽然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飞世优马目视前方，车窗外的后视镜里亚刻站在窗口，隔着玻璃掖好他的衣角，像是欣慰又像是无奈地垂下肩。

“狼来了的故事啊。”石堂柊发动SKIP的专用车，“虽然概率很低，但一旦发生那就是无法挽回的。”

“就像薛定谔的猫一样。”优马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系上安全带，“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些圣诞节饰品吧。”

 

 

 

12/24  9:45

优马对照悠比发来的地址，手上的平板同时进行观测，雷达从以自己为中心的坐标点向外扩散，他四处扭转方向，最后确定到购物中心内部一张长椅上穿着破口军大衣，揣着手，面黄肌瘦、蓬头垢面的男人身上。

“你好。”优马微微鞠躬，“请问您能把腿抬起来一下吗？”

男人坐着的长椅下有一个不起眼的黑箱子，藏在男人懒散垂着的双腿后。

石堂柊停好车，将钥匙塞进西装口袋，努力忽视贴着SKIP标签的车辆带来的周遭人群压低声音的议论与骚乱，优马也穿着带有SKIP标识的服饰，等他走到时那里已经形成一个小型的围观圈。

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挤出一条路，正好看见优马蹲在地上将流浪汉所在长椅下的箱子拉出来。凭着大小与重量已经能几乎百分百确定这次警报只是一出恶作剧，石堂已经将钥匙从兜里重新掏出来，但余光瞥到流浪汉几乎要覆盖整张脸的油腻头发下咧开嘴露出的黄色牙齿，他忽然警铃大作。

“等等，优马——”

那只是街头巷尾很常见的，因为社会或者自然、亦或者怪兽灾害导致无家可归的无业游民，衣衫褴褛、营养不良，但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一把枪，一把小巧的早已落伍淘汰的左轮，但上了膛，揣在宽大的破了口一出棉花的军绿色大衣袖口下。

飞世优马转过头对着石堂柊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与此同时流浪汉的枪口抵住他的胸口，然后“砰”地一声。

电线杆上的鸟全都扑朔着翅膀飞远。

 

 

 

 

12/24  10:00

救护车还没到，这里是市区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交通拥堵。这一点大概也是肇事者事先计算好的。

那个流浪汉在开完枪之后便又哭又笑地跑远，当然没有人能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把那名反社会分子拦住，而石堂柊只是对优马中弹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但依旧无法留住死神将这名年轻人带走的步伐。

他手腕上的银表指向十点的刹那，飞世优马的生命体征也宣布清零。

他依旧按压着优马的伤口，用尽全力地、只是麻木地尝试堵住这个人体内流失血液的洞口，他明白这身体的惯性，优秀的、无时不刻都处在分析状态下的大脑在五分钟前就已经在提醒他他留不住这条年轻的生命，以这种失血量以及以弹轨与手枪型号判断出的中弹部位明目张胆地昭示着飞世优马生还的几率不超过几个百分点，他只是渴望奇迹的发生，就像这个孩子总待在怪兽灾害前线、最后依旧能奇迹般迎着落日余晖向他们跑来一般。

石堂柊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十五分钟一动不动，他身体僵直，手指用力到发麻，一直到掌心迟钝地将黏腻的触感传达到大脑中枢，血液干涸之后就像是冻豆腐一样，可优马身下的血泊依旧在向外扩散，沾湿他跪在地上的膝盖。

太阳大得让人两眼发昏，深沉地被过深的血迹吸收，液体表层的镜面反射光线，晃人眼。

购物中心里人群混杂，不知谁找来了路人里的一名医生，扒开人群在救护车未到达之际寄希望于偶然路过的专业人士，年过半百只是难得陪同妻儿来此购物的医者匆忙蹲下，却在看清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放大的瞳孔、与感受到抚上脖颈的指尖下彻底消失的脉搏时难过且饱含歉意地对着石堂柊摇了摇头。

12月24日上午10点03分，SKIP星元市分所的调查员飞世优马宣告死亡。

 

 

 

12/24  12:00

飞世优马静静躺在太平间，身边是泣不成声的悠比和夏目凛、目光呆滞的石堂柊与一言不发的伴博志。

“骗人的、骗人的吧……”凛哭得弯了腰，“才一会儿没见而已……”

他们早上还一起笑着将门上墙上血红色的字迹一起擦除或者用新的油漆去覆盖，一开始入职时还会吓一大跳忿忿不平，但很快就以平常心去面对这些日常，怨怼与无来由的恨意无法将他们击倒，善良与热情是他们可靠也彼此吸引的内核，怪兽的危机险境每一次都能迎刃而解有惊无险地度过，他们都以为今天可以是一个疏松平常的平安夜。

石堂柊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的伴博志：“我们……走的时候还在说，回来路上顺便买点圣诞树的铃铛。”

他开口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伴博志终于维持不了平静的模样，他捂上眼，紧咬牙关缓缓蹲下，像是背上有一座无形的山将他压垮：“他才多大啊……”

他才二十三岁。

 

 

 

12/25  00:00

星元市平静地度过了一个平安夜。又或者算不上太平静，在购物中心闹事的流浪汉在下午四点时在一家饭店里被抓住了，那人看上去疯疯癫癫，但在警察到来时并没有挣扎，甚至之所以有人会报警是因为这人大喇喇将手枪放在了桌上，而在场的客人正好有对枪械有一定研究的爱好者。

石堂柊在警局里申请围观对犯人的审讯，意料之中，这人之所以流离失所是源于突如其来的怪兽灾害，政府的确会提供救援补助，但原因也并非那么简单，犯人离异，怪兽灾害发生时留在家中腿脚不便的女儿来不及跟随疏散人群逃走，被压倒在坍塌的房屋中。

他将抚慰金都捐给福利院，辞了职，从黑市淘来一把枪，自制了一个电波发生器，然后特地等到了平安夜。

他的女儿很喜欢圣诞节，仅此而已。

石堂柊以为自己会愤怒、或者悲伤到无以复加，但实际上，当他真的站在审讯室的单面镜前，他所感受到的只有平静，死寂一般的平静，或者应该叫麻木。

他从下午的回忆里挣脱，回到现实，与凛、悠比、所长在办公室的桌前围成一个圈等待平安夜最后的钟声敲响。

等到最后一声钟响落地，他们安宁、平静、死寂。

 

 

 

 

12/25  2:23

伴博志辗转反侧，他感到喘不过气，努力尝试睡去却总在浅眠中感到心悸而惊醒。

恰好此时他接到一通电话，来电显示是昨日优马送去的医院，他翻身下床接起电话。

“喂？”

“您好，请问是SKIP星元市分部的所长伴博志先生吗？”

“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飞世优马先生的遗体今天晚上您所内有人来申请领走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请问是优马的——”伴博志顿了顿，选择避开那个词，“优马怎么了吗？”

“是这样的，我们凌晨太平间监控里没有发现飞世先生的遗体，也没有查到有人申领尸体的记录……”

伴博志的手机掉到地上，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里依旧传来医院负责人滔滔不绝且略显慌张的嗓音：

“……我们已经报警处理。”

 

 

 

12/25  3:04

石堂柊从梦里惊醒。

他其实记不太清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好像是某天下午他们下班后恰巧一起走在路上，优马停下自行车，在草坪旁半蹲下身，对着看不清内部的灌木丛中招了招手，他还在疑惑时，一只小猫蹦蹦跳跳地跃入优马怀里。

这只是一个十分疏松平常、且带有暖色调的画面，但醒来后心悸、呼吸困难、手指僵直的肢体反应依旧存留在他的身体上。他在床上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案板上溺死在空气里的鱼。

然后床头的电话突然开始作响，他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伴博志三字，按下接通：

“喂，所长……”

“……柊，优马的尸体失踪了。”

石堂柊觉得自己大抵还是没睡醒，昏暗的天花板像是在靠近，床下未知的地带好像伸出数十双黑色的手拽住他身体要将他拉进一片沼泽，被压死或者在沼泽里窒息，手机里伴博志还在呼喊他的名字，明明灭灭信号失真得像是年久失修的收音机，简单地被爆发的耳鸣盖过。

而后像是有谁拧开水龙头，周遭景象像是水滴进入透明液面一般荡开一阵涟漪，石堂神色忽然恢复清明，也将掐住自己的喉咙的手缓缓放下。

呼吸性碱中毒带来的脱力感在逐渐消弭，伴博志的声音也正常地进入耳畔被大脑接收，他还在不断喊着石堂的名字，教他平复下来恢复普通的呼吸。

 

 

 

 

12/25  13:00

伴博志还在与警方交涉，石堂与凛留在所内进行少一个人的日常工作。

悠比编辑好招聘广告，却迟迟难以将其放到网站上，优马是个很出色的调查员，不论是学历还是岗位上的态度，他们知道谁都无法填补这个空缺。

凛按住悠比的肩膀，笑得有些难看：“也不用这么着急。”

实际上这并不是着不着急的问题，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们只是……还需要缓口气。

“先不说这个，你们来看这个信号。”

石堂柊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要点开这讯息，假如狼来了的故事仅仅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便可以安慰自己只是一次随心的出行，毫无收获比付出惨烈代价听上去要好上太多。

他深吸一口气，等待悠比分析完毕传来的结果，竟然要与上一次几乎一般无二，他攥紧披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平整的布料掐出难看的皱痕。

石堂安静地坐在原地，恍然以为耳边又传来枪响，又或者自己再一次站在太阳底下被灼烧，血蔓延上裤腿，鼻腔里尽是甜腥的气息，飞世优马苍白发青的嘴唇一张一合，他下意识就要趴下去听——

“柊！”

“——是？”

石堂慌张地抬起眼，凛脸上是温和而悲伤的笑意，她将手按在石堂战栗的肩膀上，眼眶发红。

“……这一次就我和悠比去吧。”

“包在悠比身上！”机器人努力装出平日里欢脱可爱的模样，“——悠比会保护好凛的。”

 

 

 

12/25  13:45

“滋…滋滋…”

“滋……石堂、听得见——滋滋……”

“请尽快……滋滋滋……”

“是真的怪——滋滋滋、滋——”

 

“S25地区出现怪兽，请防卫队尽快出动。”

石堂挂掉电话，没发现自己的手又开始指尖泛白颤抖。

 

 

 

12/25  13:46

50米怪兽出现在市中心，对周边区域楼房进行破坏。

亚刻出现。

 

 

 

12/25  13:49

亚刻击败怪兽，确认怪兽生命体征消失，无异常后，亚刻消失在原地。

 

 

 

12/25  15:43

凛躺在医院病床上，头上绑着紧急处理的绷带，出事时她脚下所在的地面正好坍塌，但结果居然只是轻微的脑震荡。

“悠比，我没事。”她轻拍病床旁愧疚到无以复加的智能机器人的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待在这吗？”

“可是、可是……”悠比摇了摇头，“悠比没有保护好凛，悠比差一点就要像失去优马一样失去凛。”

凛像是一下子就被掐住喉咙，她安慰悠比的手霎那间便只能无力垂落到洁白的被褥上。

“不过，凛到底是怎么做到遇见塌方却安然无恙的？”

“……说到这个，我也觉得很奇怪。”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在坠落的过程中，看到了镜子。”

“镜子？”

“大概是一些建筑倒塌时一起碎裂的玻璃，当时我很害怕，所以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否是真的……我看到了，亚刻。”

“亚刻？”

“是，不仅有亚刻，亚刻身边好像还站着一个人……不，亚刻抱着那个人。”

“哎、哎——！？”

“是，就是在亚刻抱上去的一瞬间，一阵光闪过，然后我就失去意识，醒过来就在医院了。”

 

 

 

12/26  7:30

“辛苦你了，柊。”

伴博志给凛批了假，早晨起来果不其然SKIP门口又被泼了油漆，没想到石堂早早地便来到门口开始开始清理。

“不，这是我分内应该做的。”

石堂将毛巾在桶内拧干，手背因用力凸起鲜明的青筋与骨骼，他甩下水滴，将抹布拍上玻璃，却本该抹开的手却停在一处地方，仿佛将全身重量都转移到唯一支撑的掌心，指尖因力度而泛白。

伴博志也已经掏出油漆桶，发现门口低着头神色不明的石堂，拍了拍青年颤抖的肩膀。

“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

石堂柊咬住自己手背，没让眼泪从眼眶里掉落。

“我只是……暂时有点想不通。”

“我明白的，我明白。”

伴博志如此呢喃，又也许只是说给自己听。

 

 

 

12/26  8:03

“上头告诉我们不要再追究优马尸体的去向了。”

“……”

“那个凶手也在狱里自杀了，抢救无效，凌晨走的。”

“……”

“难过就哭出来吧，这里只有我。”

 

 

 

12/27  ——:——

正常。

 

12/28  ——:——

正常。

 

12/29  ——:——

正常。

 

12/30  ——:——

正常。

 

12/31  ——:——

正常、

正、、、

正正正，。

正正正正正正）*&……

 

12/31@#￥%……&*（）

@#￥%&*……

 

13/01   23:61

滴，答。

咚……

 

一只接近五十米高的怪兽忽然出现在星元市购物中心，伴随着猫咪一般的叫声踩在空地上，三角状的耳朵随着动作晃动，锋利的爪子划开瓷砖地面。

 

“怪兽、怪兽啊！”

“快、快逃，快逃啊！我不想死！”

 

来到现场的石堂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维持冷静：“这里是石堂柊——”

“石堂，你那边有在说话吗？”

“什么？”

“人群疏散了吗？现场情况怎么样？”

“人群还未疏散完毕，倒不如说，笼罩在这片磁场里的人行为举止都很奇怪，像是要逃出去行为却是在倒退……”

“石堂？你听得见我们说话吗？石堂？”

“……”

石堂柊感到自己仿佛出现了短暂的耳鸣，仿佛回到大学实验室中听见电路信号发生器短路产生的鸣叫。他颤抖着手将手机放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着的日期与时间，十二月三十一号最后时刻的零点钟声敲响，迎来了崭新的十三月，没有新年，没有新的一天，十二个钟点、六十刻分钟的钟表上忽然出现信号失真一般的雪花碎片。

五十米高、遍体蓝色毛发、发出猫咪一般叫声的怪兽身体在防卫队飞机导弹击中的瞬间，皮层浮现鳞片状的纹路，而后荡开涟漪，导弹穿过身体，也没有坠落到地上，仿佛落到另一个次元空间之中。

恐慌着的、意欲奔走逃窜的人群，明明疯狂往前奔跑，与目的地的距离却在扩大，越往前跑越是在后退。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人是有劣根性的，不论是卑劣；”

 

面色张皇的男人将挡在自己前边腿脚不便的老人一把推开；

 

“或者是贪婪；”

 

心存侥幸的扒手将路上目所能及人们慌乱中落下的财物都收入囊中；

 

“自私；”

 

将不小心摔倒的朋友落在原地独自逃开；

 

“……愚昧；”

 

“请冷静一下，不要发生踩踏事件……”

“你们不是怪兽应对科的吗？告诉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镜子里藏着另一个世界，透过光的反射其背后是一个类似于人类电影厅一般的空间，亚刻与优马静静坐在中央，观看着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切。

 

 

 

 

 

|12/24  12:05

飞世优马看着太平间中SKIP的同伴们为自己悲伤的模样，下意识就想要为他们擦去泪水，但手在触及镜面、看清面前画面荡漾开的失真涟漪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并非世俗意义上活着。

他失落地垂下手，身后的亚刻立刻从善如流地勾住他的掌心，一直到他们彼此手掌紧密相贴。

“优马，不要难过。”

“不，我只是……”飞世优马叹了口气，“我只是替他们难过。”

亚刻便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从背后抱住了优马，抱住自己陪伴着长大的那个孩子，就像是每一次奔赴战场前他们总会做的那样，亚刻微微偏过头，将脸埋在优马光洁的、没被血沾染的脖颈间，象征弱点的计时器贴紧人类跳动的心脏，他们联系如此紧密，几乎融为一体。

 

 

 

|12/25  03:05

凌晨石堂陷入过呼吸状态时，优马学着亚刻的模样点了点他观察石堂的镜面，男人双眼霎时恢复清明，也将掐喉咙的双手缓缓放下。

 

 

 

|12/25  14:05

“太冒险了，优马。”

“没事的，亚刻，你看这个结果不是很好吗？”

飞世优马捂着自己胸前又一次开始流血的伤口，对亚刻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他的状态一直保存在一个不稳定的状态，这一次出面救下凛终究是付出了代价，但他并不后悔。

“……疼吗？”

“还好？子弹不是已经排出来了么，只是时不时流点血而已。”

“……抱歉，优马。”

“不，我之所以还能活着完全是亚刻的功劳吧，所以不要对着我道歉啊，应该是我感激你不是吗？”

“这不一样，优马。”亚刻摇了摇头，“我救你是因为我无法接受失去你，但是无法抵去你的痛苦，这是我的问题——”

优马捂住亚刻的嘴，同时食指抵上自己嘴唇，眨眨眼示意亚刻噤声。亚刻愣愣地点点头，优马才松开手，转而牵起亚刻手腕，让其掌心抵上自己没被血沾湿的左半边胸膛。

亚刻歪了歪头，手被优马强硬地拉着按压住人类的胸口感受其心脏的跳动，亚刻模仿优马呼吸的频率起伏胸膛，闭上眼灯让计时器开始闪烁，好像自己也有了一颗人类的心脏。

优马问：“感受到了吗，亚刻。”

亚刻点了点头。他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出优马脸上的笑容，弯着眉眼，嘴角也是温和的弧度，很认真地看着自己，专心得仿佛在解一道世界难题。

“这里，是一颗心脏。只因为你才能跳动。”

亚刻睁开眼，落在人类眼里大概就是暗下的橙黄色灯光重新亮起，胸前计时器莹蓝色的光芒在暗淡的室内飘浮，他像是缺氧的人一样用力呼吸，肩膀也开始颤抖。

“真作弊啊，优马。”

他语气轻得像空中飘落的羽毛。

 

 

|12/26  7:30

飞世优马与亚刻在镜子里静静地看着柊与所长一起擦拭SKIP门前的油漆。

“亚刻，你知道吗？”优马忽然打破沉默，“人类社会里，物理学界那个著名的思想实验‘薛定谔之猫’，其实薛定谔当年提出猫箱理论，其实一开始是为了反驳哥本哈根诠释。”

“嗯？”亚刻偏过头。

“哥本哈根诠释，量子理论里很长一段时间的标准答案，薛定谔一开始只是想挖苦哥本哈根诠释的学派，没想到反而推动了其在量子领域的发展。”优马转过头，“一个有点好玩的故事。很多时候我们想的、做的，与期望得到的结果总背道而驰。”

“……”

“SKIP没做错什么，但是被人们所埋怨；防卫队没做错什么，却和普通百姓形成隔阂；顺应生命周期出来觅食的怪兽没做错什么，但是毁坏了人类的城镇。”

亚刻已经大概猜到优马要说明的是什么了，但他对此只能沉默。

“心中产生怨怼的人其实也没多大错，他们接触的信息不够，也没有一张专门所有人需要阅览牢记的表格去告诉他们每一个政府机关部门所对应的精细的职务，大部分人只知道SKIP专职怪兽应对科目，所以被找上门来也的确会是理所当然。”

优马回过头来握住亚刻的手，再一次用那种万分认真的神色直视着亚刻的双眼。

亚刻怔怔地看着优马在镜世界里紧握着自己的双手，再将视线移到其胸前一直在溢出鲜血的可怖的破口，像是没能理解人类语言一般在原地一动不动。

 

 

 

|12/26  08:03

“优马，其实我有一个问题。”

飞世优马歪了歪头，“哎”了一声。

“为什么你能这么平静地接受……自己会死，这样的事情”

优马转过身，将全身心的重量都倚靠在亚刻身上，感受着身后宇宙人温凉的体温，缓缓闭上眼：“因为，我从十六年前就已经做好这种准备了啊。”

亚刻张了张嘴，又闭上，假如人类看得懂他的表情，大概能读出他脸上瞠目结舌的意味：“……什么？”

优马像是被逗笑一般，在亚刻怀里笑到肩膀都在抖动。

他整个人倒在亚刻怀里，仰起头伸出手捧住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英雄的脸颊，眼睛像是天空中的明镜。亚刻在优马黝黑如黑晶石一般的双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的外貌是由优马的想象所赋予，优雅、高贵、圣洁且美丽，这是一个孩子最虔诚的期盼与向往，一切对于美好的幻想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就这样从优马体内诞生。

卢提昂、亚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后一个名字产生了远超前者的认同感与归属感，在不知不觉间他在优马身上补全了另一半自己，才由此成为真正足以搭载希望的方舟。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亚刻比我更像人呢。”

“嗯？为什么这么说，优马。”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好像失去了共情的能力，不……也不是这么说吧，我看见悲惨的事情发生，依旧会由衷觉得‘啊，好可怜’，但我不会产生其他想法，包括悲伤、愤怒……好像这个世界与我之间隔了一层薄膜一样。”

“优马……”

“我自己的专业学得越深入，我就越觉得怪兽和人类其实是同样的、平等的生物，宇宙人也好，怪兽也好，人类也好，猫咪、小狗、鸟、鱼……动物们也都好，在我眼里趋于等同。”

“……”

“所以我其实真的不怨恨那个将我杀死的人，其实他也并没有真的将我杀掉吧，只是将我的身体从生与死的叠加状态，‘砰’一下撞到了比较偏向死亡态，只是无知、怨恨的堆垒导致的冲动之举，比起愤怒，应该觉得对方很可怜更多一些吧。”

“……”

“这些东西，我一直没跟亚刻说，因为猜到亚刻你知道之后一定会产生出莫须有的愧疚，你就是这样的存在，总把一些事情揽为自己的错误，明明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亚刻像是一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他手攥紧成拳：“优马……你已经知道了吗？”

“倒不如说，隐隐约约猜到了。平行宇宙确定了的存在、以及这一次发生的事验证了我的猜想。”优马眨了眨眼，“别看我这样，我除了怪兽生物学之外的学科、尤其是物理，学的都挺不错的。

——我早在十六年前就应该死去的，亚刻。”

飞世优马捧起亚刻的手，缓慢而坚定地与其十指相扣：“是你让我像一个正常人类一样长大。”

亚刻低下头：“不，假如不是我的话，你们一家也不应当遭此横祸。”

优马别过眼，忽然移向别的话题：“我身体的生长状态，也是你费尽心思才与正常人同频调的对吧，包括骨骼的抽条、细胞的生长衰老、器官的发育……这么多年，你真的很辛苦。”

亚刻浑身僵硬。

“爸爸一直对量子力学很有兴趣。不过最后我专业选了怪兽生物学，也算是理科吧。”

“优马……”

“那个时候，亚刻你应该听到了爸爸的声音……‘跑起来，优马’，对爸爸妈妈其他印象都很模糊，但这句话，我是怎么可能都不可能忘记的。”

“不，我……”

“我绝对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如说，我很感谢你，你的存在让我回想起了更多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并且一直在提醒我：他们是多么爱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浑身好像就有使不完的劲。我也能明白你瞒着我是怕我接受不了这件事情，就像你瞒着我欧尼吉斯的事情一样。”

亚刻怔怔地看着优马脸上温和的表情，他的小孩，从幼时看着长大的、那个总在画本上留下自己天马行空印记的充满想象力的孩子，他从未如此鲜明地体会到成长一词于人类而言是多么天翻地覆的变化。

可是、不一样。亚刻低下头压抑住自己心中无法抑制的绞痛：他的优马，应该是从小成长于温馨的家庭，应该要从小沐浴着幸福长大，由此培养出温和又不失跳脱的性子，有着善良高尚的心灵与无与伦比的想象力与行动力。

他应该从小扎根于社群，培养而出强大美丽的心脏，眼睛里包含世间百态，依旧纯粹如清透的水晶。

他所想的、希望的似乎都已在优马身上发生，但为什么他依旧那么难过。

因为、因为……这些都是原本的优马就应当拥有的，那个美满的未来也是没有遭遇摩诺盖洛斯的飞世优马一定会抵达的。优马只是即使遭遇过不幸也坚定地成长为一个温柔的人的存在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小孩意识到自己的案例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慢慢地将自我于社群间抽离，成为一座只剩悲悯的琉璃像。

 

 

|12/31

|13/01  23:65

优马看着现实中的闹剧，转过头，看向亚刻，眼睛里有着自己也没发现的一些不安与无助。

“我其实，有的时候会迷惘。”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地球为何而美丽又为何而残酷，生而为人哪里高贵又哪里值得称颂，说到底在十六年前进入生与死的叠加态的瞬间他便已然不能彻底算着为人的一员，那么在以客观角度看着这人间闹剧时他又何来的立场去那么坚定地守护。

亚刻有那么一瞬间并不敢去看优马眼底逐渐升起的荒芜。

“……优马你也知道，我的家乡其实割裂成了两派，其中一方是以泽祖为代表的，希望以地球为代价解除我们那方宇宙的危机；一方是以我为代表的，寄希望于其他出路。”

亚刻回头看向优马，手攥紧成拳，又泄气一般松开。

“其实……有一点我没有说清楚。我的家乡，泽祖的理念得到了平民更多人的支持。”

“是啊，这样其实才说得通不对吗？不然的话，亚刻你的家乡，真的像是乌托邦一般的存在了……”

优马垂下眼呢喃，亚刻忽然抓住他的手，他惊讶地抬头，发现亚刻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可是，在来到这里，与你一心同体的十六年里，我无法抑制地喜欢上了地球，还有你。”

不仅仅是人类，还有猫咪、小狗、飞鸟游鱼，天空大地，这个世界的一切。

 

“有人卑劣，也有幡然悔悟的善良；”

 

懊悔折返的男人背起老人；

 

“有着贪婪，也有着贪念也无法掩盖的善意；”

 

扒手为了救人扔下金链；

 

“因为有人自私，所以才显得无私多么高洁；”

 

有人混乱中也要拉起摔倒在地的友人；

 

“还有，你的、尤其可靠、充满智慧的伙伴们。”

 

石堂冷着脸举起枪鸣枪示警，慌乱的、拥挤的人群立刻静默。

 

“我们不应该以常规的物理学的角度去解析这片磁场，在地图上这片区域就像是完全失踪一般，假如不是信号屏蔽的话，会不会是有另一个空间像是玻璃箱一样‘罩’住了呢？”

“意思是这并非‘叠加’，而是‘覆盖’住了！”

“对，以此为突破点试试呢？悠比！”

“是，交给悠比吧！”

 

石堂依旧选择来到了最前线的现场，依旧选择拿起疏散群众所专用的警示棒，依旧选择承受无来由的口诛笔伐。

悠比与凛在竭尽所能地破解怪兽带来的磁场，伴博志一直在与防卫队的上层进行沟通，将双方的情报进行交换尝试找出一个解法。

 

“我其实并不算是一个特别完美的英雄对吧，对你来说。”亚刻如此说，语气低沉，“我并非无所不能，很多问题，我也没有答案。”

“不，亚刻。”优马忽然笑出声，“这个答案对我来说就已经，特别、特别完美了。”

这个世界不存在乌托邦，但永远有人愿意为了一点微茫的希望去努力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没有完美的结局，没有完美的英雄，生活不是童话，可总有人为了一点甜头与期盼而为此不懈追求奋不顾身。

他们额头相抵，然后，拥抱。

 

 

 

“薛定谔的猫？”

量子力学领域里一个著名的思想实验。

“我说一下我的猜测，至少是一个思路。”

薛定谔的猫的理论大概可以分为这么几个步骤，将一只猫关在装有少量镭和氰化物的密闭容器里。镭的衰变存在几率，如果镭发生衰变，会触发机关打碎装有氰化物的瓶子，猫就会死；如果镭不发生衰变，猫就存活。

……

“在未进行观测前，镭是处于衰变与没衰变的叠加态中；猫的状态是由镭决定的，故在未进行观测之前，猫处于生与死的叠加态中。”

……

 

 

 

石堂柊在鸣枪示警之后，看着眼前面露惶恐的民众，忽然感到一股莫大的无力感。

空间忽然荡漾开一阵涟漪，仿佛有谁在空气中滴入透明的水珠，他眼前的景象扭曲了一瞬，根据波纹的形状他判断异样应当由背后传来。他暗中攥紧枪上的扳机，蓦地转身，然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手几乎要拿不稳枪：

“优马……”

戴着帽子、身穿SKIP制服的飞世优马静静地站在广场上的空地，仰着头看着面前蓝色皮毛、五十米高的猫咪，像是听到石堂的呢喃，他回过头，无悲无喜地与石堂对上眼。

两条时间轴开始产生交叠，镜世界的里外在这片方隅融合，天幕霎时在发生变化，原本应当已然坠落的太阳又从头升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去到了正午该去的方位，还在继续偏转。

云卷云舒、风起风落、灯灭灯亮，这座城市在片刻间又经历了一次破晓与昏黄，这急速流动的时间一直到逢魔之时。

石堂震惊地看着四周所发生的一切，人群在恐慌，但没有人胆敢有多余的举动，或者全都被神秘的力量定在原地，眼神全都停滞在石堂鸣枪的那一刹那，他们的时间全都点上了暂停键。

石堂柊举着枪不敢放下警惕，飞快地扫了周围一眼再回过头来，发现优马不知如何已经移动到他面前，依旧是那天出发前的装束，胸前没有渗血的洞口，没有苍白的脸色与发青的嘴唇，看上去健康得不可思议。

理智让他无法放下戒备也无法放下正对着青年的枪口，所有一切都在提醒他这四周的异样都来自于眼前的、二十四日已经确认死亡的飞世优马，但他心中依旧有不可闻的、庞大的几乎要将他所有思绪都吞噬的希冀：

“你……是真的吗？是真的，飞世优马吗？”

眼前的、面容清秀的青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轻轻地踏出一步，举起双臂，给了石堂柊一个像羽毛一样的拥抱。

像是一只蝴蝶在花上短暂停留一般，优马将下巴搭在柊的肩膀上，在男人耳侧轻声说：

“一直以来，辛苦了，柊。”

石堂柊再也无法忍耐，他嘴唇颤抖，喉口是压抑的嘶鸣，双腿发软，像是下一秒就要跪倒在地。他不敢用力反抱住怀里的青年，害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泡沫梦境。

“抱歉。”

他听见优马如此说，还来不及回应，优马已经消失在原地。

庞大的猫咪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此时此刻听上去不再像一只柔弱无骨的幼猫，而像一只真实凶残的怪物，双眼瞳孔也变成一条竖线，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

亚刻出现在空地之上，不知为何一出现便是红色闪灯的状态，立刻召唤出银河装甲，四枚回旋镖在半空中合拢打开异次元时空的大门。

巨人比怪兽先一步踏进门内，而后半蹲下身，像是逗猫一般，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对着怪兽招了招。

原本警惕、浑身毛发耸起的猫咪怪兽竖起如天线一般的尾巴慢慢放下了，双眼也恢复为无害的圆形，歪了歪头，像是被成功引诱一般，蹦蹦跳跳地跃入门内，扑进亚刻怀里。

在大门彻底合拢之前，石堂看着亚刻接住向他扑来的怪兽，那一瞬间亚刻的身影与某一个梦境中优马的影像产生了重叠。

他晃了晃脑袋，再抬起头，天空忽然像是碎裂的玻璃一般破碎，停滞在骚乱一刻的人群像是被拨动钟表的倒退键一般后退，部分人踩踏拥挤时产生的伤痕也逐渐消弭，下坠的水滴回到水管的甬道，破损的钟楼砖石回到原位，碎石重新回归完整砖瓦。

购物中心的广场里人来人往，言笑晏晏，所有人都万分期待新年的到来。

随着钟表上三根针重合，电子屏幕中数字变为00:00，新年钟声敲响，日期如约变为一月一日。

石堂孑然一身站在广场，怔怔地看着烟火划开夜幕，绚烂的光教他以为要回到那逢魔之时，而事实是，除了留存的稀薄的温度以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飞世优马曾来过。

 

 

 

“我回来了。”

“啊，石堂。话说你出门是去干什么来着……真奇怪啊，桌上的纸条也是。”

“嗯？什么纸条。”

石堂走到办公室中央，伴博志递给他一张字迹潦草的草稿纸，写下的人当时心情应当十分焦急，不论是断断续续的句段还是七零八落的字距都教人要分辨不清行文的顺序，但根据字迹上显露出的笔画习惯以及落笔轻重，明显能看出这笔记的主人为夏目凛。

“薛定谔、的、猫？”石堂眯着眼辨别草书一般的文字，“这不是凛的字吗？发生什么了吗？”

“对吧？一看就是凛的字吧？”

“胡说！我根本没印象我写了这些东西，而且，我为什么要突然研究量子力学领域的东西啊？”

“说不定是突发奇想然后你忙到忘了这张纸呢？”

“所长，这上边墨水还没干透呢……”

石堂柊怔怔地看着这纸上的字迹，从虚拟的猫箱，一直到最后得出的结论。

“是这样吗……”他六神无主地呢喃，将纸郑重地放到桌上，抬起头，发现所长、凛和悠比都担忧地看着自己，“嗯？”

“不……刚才看你盯着这张纸出神，是发现什么端倪了吗？”

“结论是，只能看得出来这是凛写的，应该是最近精神不好发呆的时候写下来的吧，所以才没有印象。”

“不，怎么说这也太牵强了吧！？”

“但只有这个解释了凛……”

“好啦好啦就此揭过——”

石堂心情颇好地走到咖啡机旁，将一个星期未动落了层灰的咖啡机仔细擦拭并重新启动，为自己泡了一杯久违的黑咖啡。

“新的一年，新的气象啊——”

 

 

 

“在实验里，想要维持猫的生死叠加态，薛定谔的猫是不能被观测的。”

优马安静地坐在亚刻怀里，拿着逗猫棒逗弄臂弯里的蓝色猫咪，“所以猫想要维持自己的状态，就将周围都变成自己‘无法被观测的猫箱’，于是空间都被覆盖上了，才会出现时空凌乱的状况。不愧是凛和所长，竟然能联想到怪兽就是薛定谔的那只猫咪。”

“因为吸收了庞大的‘概念’经过想象所以化成实体，还从镜空间里跑了出去，从某种意义真的很厉害呢，不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

亚刻说教着小猫，却揉了揉优马的脑袋，怀里的青年偏过头看着他，与坐在其手臂上的猫一起同步地歪头表示疑惑。亚刻幻视优马长出与小猫一般无二的三角耳朵与长而顽皮的尾巴，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怎么了？笑什么嘛亚刻。”优马戳了戳亚刻的肩膀。

“不……”亚刻换了个话题，“只是优马，你为什么专门要把凛的纸条留下来，正常你应该把它处理掉的。”

“嗯，怎么说呢……”优马移开眼。

因为在未打开箱子之前，这全都是新的希望。

 

——END——

 

 

物理学疯了产出的东西

全新的风格以及行文尝试（又挑战自我了姐们……）

中期一度走向悬疑剧但最后还是love＆peace结尾真是不愧是超人力霸王（？）

（有可能会有同设定后续）

（埋了个伏笔嗯）

（看热度以及评论区反馈吧）

（热度＆评论的多了会考虑把同设定后续搓出来的）

（爱大人们，以及希望多点人在评论区里跟我聊聊天嗯嗯嗯）

（当然考虑到亚刻如今热度我也早就意料到大概率最后结果还是温温的哈哈哈……但是人还是要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嘤，ballball了呜呜呜……）

（么）

 

四人组cb

整点团宠🍫，但实际上是大家互宠的段子

四人关系已经很好的时间线

（有一说一，我真的觉得布丁小伙兄感太强了，和好之后真的不会把🍫和🍬当弟弟宠着吗）

有一点🍫过往捏造

————

【挚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

————

“拜托了绊斗，我现在是真的手头紧……喂喂喂，不会是因为上次那个捉弄生气吧，人家都说了不会把你怎么样只是出口气，说到底也是因为你乱写吧，而且根本没出什么事情嘛……还讲不讲义气了，自己混的光鲜亮丽就不管老朋友了，别忘了当初打架是谁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辛木田绊斗本来想要生气的质问，想要抱怨对方没良心的话语停在了舌尖，他看着眼前这张面目全非的脸，突然就有些想不起来加太郎过去的样子了，也不再想同他再去说些什么了。

他是把加太郎当做朋友的，至少在此刻之前是的，就算那天被砂糖人设计，满身墨汁的暴打了一晚上，说不生气不难过是假的，可他并没有真正怪罪于加太郎，他一意孤行地当做朋友是被引诱被欺骗的，想过最大的惩罚不过是敲他一顿好吃的。

归根结底是他舍不得失去为数不多的旧朋友，哪怕这个朋友常年不会和他联系，哪怕想起他只是想要他请客，哪怕三万块就能卖掉他，哪怕……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真正的想法，就算在烤肉店里烟雾缭绕他依旧可以看到对方眼中的算计和嫉妒，见过太多人心的自由撰稿人其实早就明白对方的意图。

可是朋友真的很难得啊，他真的很珍惜他们，所以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笨拙地想要维系那段早就浅薄到几乎断裂的友谊。

尤其是那个时候不知道怎么跟生真相处，和拉齐亚也没有放下芥蒂解开误会，甚至和幸果都只能冷冰冰的发短信，一切都好像要离他而去，又好像根本就不属于他，正是空荡的时候才更想抓住点什么的。

辛木田绊斗突然就很难过，在奶奶去世直至遇见师傅之前，那段灰暗的时光他是靠着那些朋友才撑过来，作为社会的边角料挤在一起挨过了最迷茫的时刻，在绊斗心里一直珍藏着的岁月变成了当初朋友用来拿捏他的谈资。

啊啊啊，真是讽刺啊……结果到头来只有自己把过去当回事啊……

辛木田绊斗深吸一口气，把逼上眼睛的酸楚赶回去，从包里拿出钱包：“先说好了，只有这……”

钱包才打开，还没露出钞票就被一只手截走，来人指尖夹着绊斗的钱包，然后拎着他的衣领往后退了几步。

“拉齐亚，你怎么在这里？”

神色冷淡的砂糖人还是那副世界跟我都无关的表情，可抬眼望向被吓了一跳的加太郎时却是少见的锐利。

“等了半天你都没过来，生真怕你出事，非得出来找，正好看到你在发善心。”

没等辛木田绊斗反应过来，饱和度很高的一大片橙色就挡在他面前，然后贴着水钻的棒球棍就砸到了加太郎脚边。

“我说你怎么还敢出现的，真以为绊迪是什么很好欺负的人吗，你以为他没有朋友的吗！”甘根幸果恶狠狠地看着面前讨厌的人，但是大姐头实在貌美，乍一看反而没什么威慑力。

包括挡在绊斗身前正龇牙威胁的生真，这俩人的脸嫩得都没有一点危险性，真正让对方望而却步的是明明站在最后面却是最庞大的拉齐亚。

明明是很英俊帅气的一张脸，却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耳朵上垂下来的耳坠反射着寒光，不像人类，毫无温度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不知好歹的人类，颇有一种你再敢反驳一句话或者其他举动就宰了你做零食的杀气。

他至今还记得，那是在他们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战斗，真正敞开心扉体谅彼此的处境，认可对方的觉悟后，生真问起绊斗那天的砂糖人他是如何一个人解决时，向来坚强的人类脸上不自觉露出的落寞，轻描淡写的简单描述，却藏不住声音里的颤抖和委屈。

生真和幸果都在生气，拉齐亚觉得自己也是生气的，他那时还是无法容忍像弟弟一样善良的家伙被欺骗，而此刻则是因为绊斗。

绊斗被这样的人欺负简直是太让人生气了。

被层层叠叠地挡在后面，一向觉得自己空荡荡的绊斗感觉到了一股充实，像是被七彩的棉花糖拥在中间，四周都是柔软的触感，将心脏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再也不会有那种四处漏风，整个天地就自己一个人的感觉了。

“绊斗以后不会和你做朋友了，你这样会出卖别人的人不配和绊斗做朋友，”生真一边说一边看绊斗的脸色，确定他没有反对就越来越有底气，“更不会借钱给你的，我们要回去了，再见！”

还怪有礼貌的，辛木田绊斗不自觉就被逗笑了，他拍了拍生真的肩膀，安抚了一下炸毛的大狗，也不上前依旧站在原地，刚刚因为难过而微微泛红的眼睛恢复了明亮，直直地看着怔在原地的加太郎。

“我本来想如果再见面就狠狠骂你一顿，然后让你请我吃顿好的，就像那时候你打群架来晚了那样，哪怕只是一根烤肠都没关系，因为我把你当朋友，虽然你好像不是这样觉得的。”

“不过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我不能原谅你的背叛，我们不再是朋友了。”

辛木田绊斗删掉了加太郎的联系方式，然后伸手找拉齐亚要钱包，砂糖人眉峰皱起似乎不理解他的想法，本来夹在指尖的钱包也握在手心里。

“拉齐亚，让我做个了断吧。”

砂糖人在和人类的博弈里失败了，可他负隅顽抗地打开钱包抽出一张五千……在绊斗不赞同的目光里又捻了一张，再多就绝对不肯给了，拉齐亚甚至将钱包递给生真，眼神示意他保护好。

生真连忙牢牢抓住，手指连带着钱包都缩进宽大的卫衣袖子里。

明明是辛木田绊斗的钱包，但是辛木田绊斗失去了掌握权，但本人和其他人都毫无自觉，生真抱住钱包还嫌不够，甚至试图上来想要偷偷摸摸扯走已经到绊斗手上的一万日元。

“生真……”

生真瘪了瘪嘴，退到拉齐亚身边：“好吧，绊斗要快一点哦，披萨要冷了。”

“以后找个工作好好做吧，这点钱就不用你还了，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甘根幸果示威一样冲加太郎晃了晃球棒，然后昂起头挽起绊斗的手臂，在回到拉齐亚身边时又拐住拉齐亚的手臂，生真则是跑到绊斗另一边将钱包还给他。

“绊斗今天取稿费了吗，钱包厚了好多耶！”

“是的，托你们的福有假面骑士的一手资料就挣很多啊，说起来布拉姆的还没拍过，拉齐亚下一次战斗的时候要拍吗？”

“……随便啊，没劲。”

“到底在没劲些什么啊拉齐洋，绊迪正经拍摄的时候不许这样哦，好歹也和真生学一学嘛，明明很帅的说，到时候叫上我帮你想动作，第一次在专栏亮相得华丽一点，当然我也会在网上转发的～”

回到万事屋的时候披萨还是温热的，饱藏们看到他们回来了连忙迎接上来，跳到他们肩头叽叽喳喳。

拉齐亚瘫到最柔软的地方变成一滩水母饼，生真已经一手甜甜圈一手蛋挞，满脸幸福的开始往上面的嘴里炫，腹口就哗哗往外冒饱藏，证明他吃得真的很开心。

幸果欢呼一声优先品尝杯子蛋糕，还不忘塞一块披萨给被绊斗拉起来坐着吃的拉齐亚。

绊斗偏向肉食，作为人类要掺和进和砂糖人的战斗还是需要更多的能量，进食自然是最直接的方式。

“慢点吃，你们俩都是。”拉齐亚反而是除了幸果之外最优雅的，得益于他的年纪和阅历。

此刻他们之间已经没什么秘密了，彼此之间那些曾经痛彻心扉的事情或直接或间接的已经被同伴熟知，生真常年生活在压抑的斯托马克对于人类的食物充满热情所以没有节制，绊斗从小就是没人怎么管他吃饭所以吃起来跟打架一样快速且狼吞虎咽。

和生活环境相关，就像流浪动物刚刚被收养那样，需要时间和爱来让他们适应舒适的环境。

“啊，真幸福啊～”

绊斗咽下嘴里的东西调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吗，吃个甜甜圈就幸福了？”

“甜甜圈很好吃的，但是幸福不仅仅是因为甜甜圈，还是和大家一起吃甜甜圈！”

拉齐亚把水果挞推到幸果面前，甜品和意面放到生真和绊斗够得到的地方：“你和生真差几岁，都是小屁孩。”

“拉齐亚，我可是工作了很久的成年人！”绊斗不满地说着，然后拿起一个牛角包塞进拉齐亚嘴里，“总是没劲就多吃点！”

拉齐亚对绊斗已经不设防，被塞了牛角包就顺势咬下一半，酥香立刻冲击着砂糖人贫瘠的味蕾，拉齐亚哼了一声咀嚼起来，也不忘接过绊斗手里的另一半。

幸果看到这一幕笑眯了眼：“有人说过挚友是自己选择的家人哦，我们也是彼此选择的家人了呀。”

因为各种原因孤身的大家，遇到彼此，认可对方成为挚友，就已经决定要成为一家人，哪怕没有所谓的血缘，也会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不会畏惧任何的挑战。

————

虽然互怼的🍮和🍫非常好味，但是绊斗如果能接受生真作为砂糖人成为信任的同伴，对于拉齐亚接受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可是有惊世智慧的，没准还会愧疚一下自己对拉齐亚这么凶什么的，而绊斗和生真大不了多少的话和弟弟有什么区别！（体型都差不多啊喂，在拉齐亚眼里都不大吧？）

谁能拒绝幸果啊啊啊啊啊，妈妈姐姐女神（胡言乱语）世界上最好的幸果哈，没有人可以忤逆你我的女神！

还有拉齐亚别太幸福了，一下子有姐（还是妹？）有弟的，这都是你应得的，我愿献祭斯托马克家五百年事业运换你们四个幸福一辈子！

*登山者红x登山者银

*银离家出走12年，深度被山脑控患者

*有不可名状宇红出没

*ooc 第一人称

：

高肯山位于中纬度，平均海拔3000米，是入门级的雪山，我向拉库雷斯提议尝试这座山，他没有异议，他很快找来地图为我分析高肯山脉中诸山峰的特点。他的点评非常专业，我听得出他在早年可能也踏足过这座山脉，但因为更多更美的山还在后面等着他，拉库雷斯就把高肯抛之脑后了。

经过充分开发的雪山建有便利的缆车线路，上山当天，拉库雷斯和我装备齐整，他注意到我有点紧张，就和我商量先坐缆车上到半山腰，我那时还不懂登山者对新手可能出现的问题的考量，只是一味地希望他带着我徒步登上山顶，越过最险要也是最美的蛱状雪峰，再从“蝴蝶翅膀”的另一侧下山。

那时我发现拉库雷斯比我还紧张，我问他：你看起来很担心我。

拉库雷斯的回答很坦诚：我确实如此。你一直想知道我这些年经历过什么，如果你的动机只有这个，我想你还是坐缆车比较好。

我再次拒绝了他的提议，从高肯山脚始发的三段缆车可以把前来滑雪的游客送到指定的雪坡上，但我想和拉库雷斯一同走上山顶，权当是我想要了解他的某种固执吧。

话虽如此，登山的全程我都非常小心，紧跟着拉库雷斯留下的脚印，他所说过的，仅仅偏离主路一到两米就导致冰层瞬间破裂的事例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跟着他。至少拉库雷斯在这些事上十分可靠，我想我可以信任他。

一开始，一切都很顺利，这不是一座有难度系数的山峰，等我们走到约莫半程，拉库雷斯变得越来越沉默。在这个高度，我们只能看到云层笼罩着的雪峰，皑皑白雪还没能蔓延到我们脚下。我好奇拉库雷斯在想什么，于是走得离他尽量地近。

他转身牵住我的手，过了几秒才问我为什么跟这么紧，我告诉他我对他的担忧，拉库雷斯又沉默了，他拉着我向平坦处走了几步，那是他第一次拒绝回答我的问题。

后来事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我们越过半程标记点，拉库雷斯突然甩开我的手，跑向某个偏离既定路线的地点。一路上他对我叮嘱最多的就是不要偏离规划好的线路，越过雪线之后的每一步都潜藏危险。他的反常举动使我吓了一跳，但我只能跟上他，没有别的办法。

拉库雷斯几乎是在雪地里奔跑，他的每一步都把雪压得很实，那是些很脆的积雪，下面有一层薄冰，再往下，就该是高肯雪峰常见的石砾地表，它们相当尖锐，自然也藏着很多暗裂缝，拉库雷斯如果还有理智的话，不该在这种地方草率地大步跑动。

我对他的担忧在看到拉库雷斯停住脚步弯腰用力刨雪时升到了顶点，他太反常了，我小心翼翼走过去帮他挖开灰色的雪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书里写的人。

那是杰拉米·布拉谢利，生前曾属于修戈丹登山协会。

拉库雷斯朝我看了一眼，好像在确认现实的真实性，他又看了看冰层中冻得惨白的尸体，他站直身体环顾四周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属于拉库雷斯的幻觉，从那天起，他就很难分清两者。

我的兄弟，我的拉库雷斯在想什么？我抓着他的胳膊往后拖，想要让他先从冻尸旁离开，那具尸体少了一只右臂，应该是在冰缝中滑坠时被割下了。可是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在于拉库雷斯再也没回答我的呼唤，他一直恍惚着，我牵着他的手引他原路返回山下，找到一处山麓餐厅报了警。山上的天气变化很快，警方在半个月后才确认为此事出警，毕竟雪山上的一具尸体不算什么稀罕事，既没有搜救的紧迫性，也没有家属对失踪者的不懈追寻，他们的行动自然快不起来。

可他们之后打来的电话告诉我，我所汇报的坐标不够具体，他们没能在那找到什么男尸，他们认定，这是我和拉库雷斯这两名登山者在极端条件下出现的幻觉。

这样的答复让我感到既困惑又恐惧，或许对我这样的登山新手来说，确有因体力不支和轻微高原反应产生幻觉的可能，但拉库雷斯不可能有；更何况，我的哥哥才是那个率先发现异常，准确冲到那里开始挖掘的人，那具尸体必定存在，而且大概率就是布拉谢利。

我把警方的调查结果告诉拉库雷斯，他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不像我这样困惑，也没有丝毫惊异，他从下山那天开始就出奇平静，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静静等着来自兄长的宣判。

宣判来得也快，拉库雷斯某天忽然对我说，他见过祂。

谁？我惊愕不已，但我想到我们前一次撂下的话题，就知道他在说那次登山里遇到的男人。我坐在拉库雷斯面前，等着他继续说。然而拉库雷斯不说话了，我等了很久，他才补充一句：那不是杰拉米，那是一个祂送我的警告，我曾经见过祂，我无法从祂的追捕里脱逃。

祂是谁？我问。拉库雷斯转而去谈书籍出版的事宜，他显然不想解释，就这样，我和拉库雷斯就“达格迭铎”的存在展开了唯一一次讨论。这个名字是盖斯特先生在电话里告诉我的，他说杰拉米刚在山上丢了性命那会正和拉库什聊完天，拉库什作为当时的队长，对杰拉米的死负有主要责任，他是个不称职的家伙，盖斯特说。我对此不以为然。

他又说：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哥刚发现杰拉米没跟上他的时候，他的表情有多恐慌，我在边上眼睁睁看着那不幸的小子瞬间没入地层，简直像是掉进兔子洞一样。

兔子洞。我在心里重复了这个糟糕的比喻。盖斯特说：我知道他没救了，就问拉库什能不能为他稍稍尽力一下，可我听见拉库什这家伙嘴里念着什么“达格迭铎”，一直这样重复，根本没理我。从那座山上下来之后，拉库什就像喝醉了酒一样把他那辆老爷车发动起来，一点也没理我们剩下的人，自顾自把车开走了。

盖斯特笑了一声：我猜他把车开回家了是吗？他那个人不像是会因为死了一个队友就崩溃的，他这样很奇怪，我在路上打的所有电话他都不接，后来我才知道他横冲直撞回到好多年没回去过的家里了。

是的。我回答。他回家了。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那是我和陷入恐慌的拉库雷斯接吻后第一件需要瞒着他的事，我对他真心赤裸，但安全索自然需要了解自己承载的是什么样的重量。

……

其实我不该坐在这里，写这些像幻想小说或是遗书的东西，它们对停止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没有用处。

但我没别的事可做了。

拉库雷斯的呼吸很急，他的昏迷也很突然，在陷入意识模糊前，他双手抓紧我的肩膀。他丢开了登山杖。

他看到了什么？我把拉库雷斯弄进帐篷，外面的风呼啸着拍打它，使我加固了两遍地钉。我检查了背包里的物资，够我们坚持到暴风雪结束，希望如此。

我没别的办法可想，没别的事可做，我不断检查余下的氧气够我们使用多久。我给拉库雷斯用了半小时，他的嘴唇发紫，我让他平躺着，定时查看他的呼吸频率是否放缓。

这些事我都做了个遍，可拉库雷斯依然没有醒来，我开始怀疑我还能不能带着他下山。关于这次的行动，其中还有很多待说明的事宜，归根结底，是拉库雷斯坚持要这么做，他坚持我们应该再一次登上这座碾碎了一部分的他的山峰，我没有办法提出拒绝。

好在拉库雷斯没有咳嗽的迹象，按照通常的说法，如果严重缺氧者开始咳出粉红色的泡沫痰，他的生命就进入了倒计时。在照看他时我还发现了另一件怪事：拉库雷斯只带了一个氧，而我的背包中有三个。

登山装备的最终清点和整理是拉库雷斯完成的，我没有重复检查，所以有机会如此安排的人只有我的哥哥。他不可能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唯一的解释只能是他刻意如此。

他的意图也很明显，不是吗？他希望我活下去，哪怕是践踏他的生命。

还没有到求援的程度，我检查过卫星电话，还有信号。我希望过一会儿拉库雷斯能从昏迷中醒来，像往常那样告诉我如何观察天气的变化，和我一起在足够长的静风期收拾行装下山。说到底，我不可能背着一个昏迷状态的拉库雷斯快速回到地面。

问题又回到这里：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几个小时以前，我跟着他向峰顶进发，我们之间连着一根安全绳，它的另一头被固定在一处较坚固的石缝里，拉库雷斯牵引着它，向靠近山顶的一侧延伸。拉库雷斯很擅长做这事，抓绒面罩裹着他的脸，只露出一双灰色的眼睛，在银白的雪地反光中很难看清他的目光落在哪里。

然后，他回头朝我看了一眼，他丢开手里的装备，任由它们滚落到雪坡下。我有点意外，向前走了两步，正要开口问他时，一种异样的感受攫住了我。

你有没有见过被强光照射的鹿？拉库雷斯看起来就像那样，他僵在那里，好像打算和动物本能的战逃反应对抗，他的姿势像是要靠近我，又像要远离我。我感觉到冷，拉库雷斯就在这时冲过来抓住我的肩膀，两侧拇指非常用力，我想看看他视线的方向有什么东西，他就松开我的肩膀，捧着我的脸让我盯着他。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拉库雷斯和我原地僵持了一会，我感到越来越冷，只好碰碰他的侧肋，我问：你怎么了？

达格迭铎……达格迭铎……拉库雷斯的声音像牙齿打颤撞击出的无意义的音节，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总之听起来像是这样。你一定还记得我提到过这个名字，但我始终没有见过这个‘祂’。

然后，我的哥哥晕了过去。

这里的天气变化很快，我刚把他弄进来翻出装备供氧，外面的天就昏暗下来，现在还是白天，上午十一点左右，距离我们开始冲顶刚过两小时，我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将拉库雷斯带回营地。

拉库雷斯的情况非常复杂，吸氧似乎对他不起作用，他的昏迷更像是被什么魇住，我该庆幸他没有印证脑水肿的所有症状，虽然也差不太多。

……

请原谅，刚刚拉库雷斯叫了我的名字。也许我该喂他吃一点东西，但这很难，我得停止写字了。

——基拉·哈斯提

——于氧气耗尽前6小时

-TBC-

第三篇将插播一点第三人称小红和登山哥从高肯山上回来之后的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