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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我满洲同类者莫不通晓祭神：

备献酒食祭品选上，上之月择吉将备齐，甚高献供，制造甚妥，依期丰满，诚敬献至神位。举首磕头磞地，如入古寺，跪叩志诚之念，昏沉百般，无不蒙神力功效，故小心满意占吉践其位，如是纵横遂志得其护佑，宅院之中，不染他故，免其灾疫，乐得满意，保佑崇福久矣。——《满·祭祀祝文》

李丰田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舌根上还有甜滋滋的奶味没散尽，回味就开始发苦。“你要走了？”

“那个洛闻，他从绥河咬着你到哈松，他现在时间不多了。”

“我不怕他。”

“你不怕他，那你怕我？”

李丰田仰起头，看着会客厅悬着的巨大的水晶吊灯每一片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眼睛因为一眨不眨的直视它而逐渐发酸。半晌开口，好像被谁扼住了喉管，“我出不了哈松。”

“……你带一只格桑花走吧？？”金鹭说这句式听着耳熟呢。

李丰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我之前，大约摸也被附过。只不过见着的人都死了，我不道。”

“咱妈，确实有能耐哈。”

李丰田盯着好几百万的施华洛世奇大吊灯正眼眶子泛酸水呢，结果两边眼尾乐出褶子。“成招笑儿了你。”然后从破棉袄口袋掏出来个灰扑扑的嘎拉哈递给金鹭。“在老家的时候，她自己烧给我玩的。”

金鹭左手接过那块骨头放在掌心，右手拇指去抹李丰田的下眼睑。“得去一趟。跟老太太说说，放心把她儿子交给我。”

该准备的东西不少，李丰田说，金鹭就录音：祭器有神板、祖宗匣、香碟、香炉、香筒、烛台、扬手架和五彩绳。供品有黄米糕糯米糕、米酒和“福肉”。

日子李丰田算不明白，要去乡里找人帮忙算。金鹭让他把地址给她，她去显得心诚。

这位老人竟还记得李丰田。说那年过年，他妈带着他来了她家。

那时，他半大小子看着愣头愣脑，赶上乡里宰大黑猪朝祭敬祖的头等大事。乡里来了几十个年轻，砍柴烧锅剥皮赶猪放红，杀福猪有一套严格的等级，最小的后生只能去砍砍木头烧烧水。“福肉”最重要的便是健康，三百来斤的黑猪被十来个精壮青年赶到大广场，拿着锣或刀棍以往角落里赶。

这头黑猪比往年要重了小一百斤，横冲直撞下来也僵持了快两个小时。李丰田跟在他妈的身后，也来瞧热闹。那头黑猪体力不支正喘着粗气时，被其实一个负责赶猪的年轻从后脑来了一闷棍，打得眼冒金星逐渐朝老人和李丰田二人这边来。瞬时间十几个人按住了黑猪，摁倒在地还又补上了几棍子。

领头负责放红的青年正看见对面不远站着的李丰田，呆愣愣的看着他们乌压压这一片人，还有这头够装他三四个的黑猪，脸上没个表情，以为他是吓着了。他朝李丰田喊道，“费县来的后生，敢不敢取“福肉”！”说罢把放红用的弯刀扔到李丰田脚前，又开口道，“别当个软蛋。”

李丰田没说话，跨过那人扔来的刀径直走过去。快走到跟前时，他极迅速的从后腰别着的皮制刀鞘里抽出一把匕首，一群人还在起哄大笑的时候，他瞄准着黑猪的颈动脉就直直捅了进去，整个刀刃尽数没入。然后他快速拔出来，朝着差不多的位置，又狠狠插进去。反复十几次。黑猪挣扎的嚎叫一声痛苦过一声，好像能直达云顶。直到血汩汩奔腾，染红了一大片青砖才渐渐没了声音。

领头的这才缓过神，他看到李丰田慢慢站起来，扭过头来看向自己。整张脸，从脑袋到胸口，全是血迹。头发里头还有血珠子顺着脑门流过眼角到下巴。他看着这张十二三岁的脸，又愣了半天才开口说道，“放红得拿弯刀逆着血管割。”

李丰田眼睛亮晶晶的，跟方才站在女人们后面直勾勾的毛头小子判若两人。他笑着回答道，“我知道。”

“他自己怎么没来？”老人问。

“是我要带他离开这里，理应是我来。”

“可惜了，他是个好苗子，比他那个娘还神。”

金鹭心里赞成，能请神附身到这样的程度，古代好歹得给个大祭司当当。

“下月初二，他娘会来见你的。”

金鹭听完，正准备从包里拿两摞钱出来作为孝敬。就听见老人说，“我觉着你眼熟。”

“东起白令海，西迄纳维亚。能知晓祂的意图的，都是同一族类。”

老人笑眯眯看着金鹭，认可道，“你去，她一定会同意的。”

“没钱？没钱就把这些设备卖了，一个厅两万，楼上楼下加起来也够六十万了。”

“不行啊哥，大哥…”，“这店就不是我的，我就是给那个演电视剧的看场子的。这地，这铺子，都是人家的。”

“你不说你跟他合伙干的吗？”

李丰田佝偻着背，从人家养的发财橘上面把唯一这个独苗揪了下来，不大点一个，底下黄澄澄的上面还青着。他填嘴里嚼吧嚼吧，橘皮很厚，辣里还带着点苦，里边芯也没半点甜滋味儿，倒牙。

“我，我确实我没跟火哥说实话，我以为我能全给赢回来。”

李丰田歪个头刚准备说话，棉袄里滴的一声。李丰田把另外一只手套也摘下来，掏兜摸了手机出来看消息。

他把手机拿近了些，慢慢往下滑像是在仔细挑选emoji，而后缓缓摁了发送。随着手机嗖的一声提示发送成功，他才把手机放回口袋。

“我还有事。”李丰田突然不耐烦起来。他转了转脖颈，一把把坐在老板椅上面的男人拎起来甩到身后柜子上，咚的一声闷响。

正准备薅住男人的领子时，男人求饶着，“哥，哥你等等。”然后踉踉跄跄打开门，门口正好有两个穿着长靴皮短裤的女孩正往隔壁包厅走，他拽着给两人推进来，推到李丰田面前缩着脖子陪笑说，“哥，这都是新来的。快跟哥说多大了。”

“18…”

“妈的好好说！”

“16.”

“哎！这才对嘛，哥，干净着呢。”

李丰田冷着脸走过来，一眼没看。只往门的方向抬了下下巴，“你们出去。”

门从里面一锁，他给男人翻过来贯在门上。烟灰缸砸在骨头上的咔咔声和刺耳的哭嚎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悄悄的。”李丰田警告道，“还有生意呢。”

男人右手紧紧握住左手尾指，一边往角落尽力远离李丰田一边浑身打着哆嗦。

“我是不是告诉你了，我着急啊？”李丰田安静的蹲下身，吓得男人猛摇头，反应过来又连连点头，眼泪和鼻涕一块往下流。

李丰田手指点在男人的指关节上，“一节一万块，一，二，三……”笑着摇头，温和得像是真心实意为男人可惜，“哎哟，不够呀。现在还又少了一万，不好意思哈。”，露出一嘴牙，仍是一副笑模样补充道, “不过都没了就正好不用赌啦。”

“哥，哥，求求你了。再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一分不少都还上。”男人双手合十，掌心已经干掉的和还在流的血都融在一处。

“行。那咱准点见。”李丰田站起身，又看了男人一眼，拿军靴碰了一下男人膝盖，“咋没有点眼力见儿呢，堵着门了。”

金鹭从乡里回来是第二天晚上，没直接回酒店。给李丰田发了短信说到了，便在KTV前厅等他。

KTV里各派牛鬼蛇神，三米外基本就没法交流，李丰田走到一楼才隐约听见有人粗着嗓子在争什么东西。“一万够不够，啊？那两万！”一座肉山从胳膊下夹着的鳄鱼皮包里抽出一叠又一叠红色钞票，往半空一扔，散落遍地，接着伸手往包里掏。“你们拦着我干嘛？我就想让她陪我唱首歌，怎么啦！”

李丰田先看到的是这肉塔7XL的背影，他身边四五个穿统一制服的拦着他，大厅里，三五成群的，或站或坐着几堆人。有大大方方看的，也有拿着手机竖着耳朵听的。李丰田悄无声息的靠近过去，直到绕到他侧后面才看清楚被7XL挡得严严实实的人是谁。

金鹭也对上李丰田的眼睛，在前厅二三十号人的注视下，笑意盈盈的走过来挽住李丰田的胳膊，众目睽睽中嘴唇贴在李丰田的耳朵，湿热的气打在李丰田耳蜗，“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送到嘴边的“福肉”，吃不吃？”

李丰田直勾勾注视着正对他上下打量的7XL，笑了。

TBC

是的，我来填坑了！！！

一篇有关于你和李丰田和陈新城的养父女与代餐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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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死后，我一滴眼泪都没掉过，或许我知道，这滴泪一旦落下，就永远不会止息。】

  你按记忆顺利找到了原来的“家”，屋钥匙跟李丰田的照片一起，被你压在杂物箱的角落。这趟哈尔滨去的匆忙，你几乎没有收行李，唯独把这把钥匙翻了出来。本来以为早就找不到了，可没想到这玩意儿跟李丰田本人一样，你以为忘了，其实记得清楚着呢。

  家在市郊，比火葬场离市区稍近，李丰田在“收养”你之前很少回这儿，但看得出这儿原来住过人。后来他将你安置在屋里，只要没事就回来。

  你踏进楼道，这栋楼比以前更破、更旧，无数层灰阴积在扶手上，转角有一点破旧的纸壳子塑料瓶扎成小捆。住户比以前还要少，就连爱攒破烂的老太太都十不存一了。

  “家”在二楼。还是那扇青蓝色的老式防盗门，你在门前踟蹰，攥着钥匙的手一下一下扒拉裤缝。蹲下来看，门上镶得那块锁也没变——老式防盗锁，长得像照相机，你还小的时候喜欢比划着假装在摄像，后来李丰田给你钱买了单反。锁身上全是灰，吃泡泡糖送的贴画儿不知道被谁划烂了，卡通人物的脸稀稀拉拉，仍在锁边留下一点痕迹。看来房子侥幸保留下来了，你思考着，可能是位置偏僻，也可能因为房主是杀人犯，没人愿意买。

  你本想掏钥匙开门，又停住了。转身下楼绕到侧面，洗手间在这边，水管也裸在外立面上。你顺着水管一点点爬上去，管道离洗手间窗户很近，住户都喜欢在这架拖把，你手脚攀着管柱子伸头望进窗户，窗玻璃也全是灰，伸手擦了擦勉强能看到里面。

  缺角的青砖，横杠在房顶的暖气管透过绿玻璃反射出莹莹冷光，还是老样子。你彻底放下心，摸着窗户边想扒拉开，却发现窗户上了锁，不过多谢李丰田的教导，你摸出裤兜里的钥匙对着窗缝顶了几下锁扣便开了。

  就这样，你脚蹬着窗沿翻了进去。

  搪瓷脸盆架子翻倒在地，地上很脏，隐约能看出杂乱的脚印，角落里飘着几根塑料封条，你蹲下轻轻捻起，上面印着一行化学符号，你猜警察后来来过，兴许是做鲁米诺测试。

  脚印顺着厕所延到客厅和卧室。你一步步巡视曾经的领地，屋里灰尘很多，密密实实压在每个物件上，空气几乎比外面还冷，你感到鼻尖正慢慢失温。

  一些柜子抽屉被翻倒了，你收藏的一堆堆二手书也从李丰田给你打的木架上跌落，但总得来说，这个“家”几乎算得上没有变化。艳俗的花床单没变、塌了半拉的沙发没变、斜角里仍搁着他为你这个假闺女准备的折叠床。这太奇怪了，过去的痕迹与现在的陌生形成一种张力，咀嚼出怪异又割裂的口感，和着灰尘的味道，发苦。

  你低下头，旧书堆上一本俄罗斯童话选趴在最高处，小时候最喜欢翻它，幻想长大了带着李丰田去江对岸旅游。

  真是傻的可爱啊，你俩唯一一次“旅游”是他送你出去躲事儿，这一躲，他就悄没声的死了。想到这你吃吃的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你收住笑，再次审视这屋子。墙壁、家具、地板无一不破败，坍缩再坍缩，最后扭曲成一摞丢在废品站的过期胶卷。

  某些东西把这个空间夺走、玩弄，等交还到你手上，已成了个被玩腻的破烂模型。

  每一口空气都带着霉灰味儿，舌根的苦涩让你直犯恶心，但并非没有好处。至少能打破你为维持平静而习惯的虚假幻想，譬如李丰田没有死，他会出现在旅馆门前，你们俩一起回来，把乱七八糟的一切收拾好，过一如既往的生活，或奔向更好的未来。

  直到你站在这间房子里，才知道现实只消在现实中沉默，就足以击碎一切幻觉。

  干冷的空气冻得你眼睛疼，这也太他妈冷了。你听见脑仁嗡嗡响，跟着呼出的热气一起往上漂浮。

  窗外渗进来冷风，你用力眨眨眼睛，攥紧脖子上的吊坠环视四周，犹豫是否要带走几个小物件。书架角落翻倒的书本压着的一件白色物体吸引了你的视线，你一把把它抽出来，看到这东西的瞬间心脏就被攥紧了，

  一根竖笛。

  笛身基本没落灰，只因氧化而有点发黄。你把指腹贴上去慢慢抚摸，树脂的手感仍然温和滑腻，像玉。你原来从唐诗三百首上看了诗，就摇头晃脑的给李丰田念，还用笛子戳他腰眼。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知道不啊李丰田儿，玉笛！你也来玉笛、暗飞声一下呗”

  李丰田当然听不懂，啪得给你一脑瓜

“啥玩意儿，不道！”

  这么逗他是有原因的，笛子是李丰田不知道哪天带来的，一个破纸盒子里装着这根崭新的乐器，纯白色，下面像个小喇叭，背面油印“学生专用”四个字，学生竖笛和邋遢老头简直是两个世界的产物，你问他是收账顺的吗？他没搭理你。

  没谱没调，你又缺乏音乐细胞，拿起来就是瞎吹，呜呜喳喳的，李丰田窝在沙发尽头抽烟，嘲笑你不如吹哨子。

  那时你大概十四岁。

  吹不出来，笛子在你这就失宠了，长久滚在书桌一角。

  等到冬天，你堆雪人时着了凉，入夜便发起高烧，烧的在床上说起胡话来。意识恍惚间李丰田好像进来了，掰开你的嘴塞进几个药片。他的手白且冷，撬开你的腮帮子往里灌水，你平时就总盯着他的手，腹诽人不咋地、手倒像个女人。但那会儿你烧昏了头，竟抓住他的手往脸蛋上贴，死去的母亲在高热幻觉中抚摸你，你流着泪喊妈、妈妈，带我走吧。

  手没有抽开，你终于睡去。

  后来你被一阵断续的音乐叫醒，窗外天光蒙蒙，李丰田裹着破袄子佝偻着背坐在床边，看不清在做什么。音乐在耳边打转，像是民谣，调子循环往复、难辨喜忧，声音忽大忽小的很不熟练。

  你静静地听，脑子里浮现出画报上的达斡尔人聚集在山林里追赶猎物，又想到坐火车时经过兴安岭，大片大片沉默的松林淹没在血色残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李丰田在吹笛子！这头不太像人的黑色生灵此刻竟有了一丝人味儿，你为这个发现非常惊喜，从床上弹起来凑到他胳膊边谄媚

“看不出来啊叔儿，你还会这手呢”

  李丰田着实被你吓了一跳，甩手就将笛子丢到床边，一膀子锁住你的喉咙，狠狠掐你的脸蛋肉，掐的你龇牙咧嘴连声求饶。他眉梢眼角才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咋滴，好全乎了？不管我叫妈了？”

  你干脆拱进男人怀里，蹭着臭烘烘的棉袄装模作样夹着嗓子讨好他

  “叔，我认你叫爹成不？你对我恁好，我乐意给你当闺女、给你养老～”

“而且我可得意个多才多艺的爹啦啊哟妈呀”

  冰凌般透光的大眼睛看得李丰田心里头忽的挣愣了一下，他几乎被你唬住了。品品后半句才知道你笑话他呢，他便狞笑着薅住你的脑瓜子狠狠来了俩下，敲的你嗷嗷叫唤。

“哎，你这脸皮挺厚啊，到处给别人儿当便宜闺女是不？没病起来整点早饭，我饿了”

  女孩儿被扔回床上，他豁楞豁楞破棉袄走出去，你捂着头缩进被窝里偷偷笑。等你爬出被窝，桌上摆着两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后来你发现李丰田或许有点音乐天赋，他知道很多民间小调，几乎摸起笛子就能吹。你试图忽悠他能多吹几下，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被无视，但有几回他很顺应你，一回是他兵不见血的收了笔大帐，一回是你终于跟他结束父女关系的事后，还有一回，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回来的很晚，提着瓶散篓子自顾自的喝，后来喝高了，自顾自的抓起笛子就吹，只是几乎不成调。你绞了毛巾给他擦脸，他却把你的手腕子抓住了，眼睛被酒精刺激的通红。

“xx，你知道不？我娘没死那会儿，给人算命，爱唱神调，好事不准，坏事、一算一个准。”

  李丰田很少提到他死去的娘，你心中掀起一阵没来由的惶恐，只能放下毛巾轻轻窝进他的怀里。他的手指来来回回摸你的脸，新结的疤痕划拉着娇嫩的皮肤，你们俩就这样不知不觉在沙发上依偎而眠。

  再然后，所有事情都急转直下，你被李丰田送去临省，什么东西都没带，随身细软里面有几张银行卡，在他死后你才发现其中数额之巨。当时未曾想到那段小小旅途竟然就是永别，等到尘埃落定，重回哈尔滨显然是个残忍的选择，于是你揣着他和他的钱去了南方。

  永隔两岸。

  前尘旧事如梦似幻，却让你攥着笛子的手心直冒汗。可能确实是太冷，你受够了霉菌味儿，突然喘不上气，想跑出去却被书绊倒，天旋地转间，四肢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好像被抽干最后一丝力气，你仰倒在积灰的床垫上。

  李丰田和他的房子、你们的笛子、你们的家。你咬紧牙关试图保持平静，可寒风扼住你的脖子，你咳的满脸通红，几乎要呕出心和肺。过了很长的一会儿，咳嗽终于停了，你便如曾经千百次般蜷缩在床的中央。

  床还是那张床、笛子还是那支笛子，可是什么都变了，物是人非事事休、物是人非、物是人非——你咬紧牙关反复念叨这句话，浪潮早在昔日无知觉中卷起，亟待吞噬一切。空间是一个概念，家又是一个概念，再无法回头了，你和他都已永远离开。 

  李丰田第一次吹笛子时遥远模糊的背影仿佛近在眼前，你把竖笛贴上嘴唇，轻轻吹出第一个音符，熟悉的声音鉆进耳朵的瞬间，你迟到七年的眼泪，终于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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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新城和李大为在城郊绕了半天，先是去火葬场，那儿的员工见他像见了鬼，最后给人轰出来。又去陵园，等待他俩的只有李丰田被雪掩埋的墓碑。最后无法，还是拜托了严良才找到这个犄角旮旯的老小区。

  “师父，就是这儿”李大为指指楼面涂刷的数字。陈新城走下车深吸一口苦寒的空气，他抬头环视伫立的一幢幢赫鲁晓夫楼，像一片安静的棺材地。他总觉得自己在青岛的家就够陈旧了，只是没想到你诸般伪饰、闭口不谈的曾经，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和一个杀人犯共度。

  想到自己和那位李丰田肖似的面孔，陈新城努力压抑的酸涩与自卑再次翻腾。

  但他还是用力搓了搓脸，领着李大为走进老楼窄小幽深的门洞。

  师徒两人站在303号门前沉默，上下研究了一番，门看起来还是尘封许久，没有被开启过的痕迹。

  李大为犹疑着询问，要不然敲敲门？陈新城摇摇头。你若不在，他就实在别无他法了。

  况且他以什么身份敲这扇门呢？代餐站在正主的骨灰盒面前宣誓主权，多么可笑啊。他越靠近真像，才发现越难抓住你。

  陈新城做足了几轮的心里建设，手终究抬起又放下，唉声叹气像只丧家之鼠，最后只是扶着门框沉默。李大为在旁眼观鼻鼻观心，师父的感情问题比他妈爱看的狗血八点档还离谱，做徒弟的还是缩到一边装傻方为上策。

  两人就这么诡异的贴着大门默哀，门内却突然传来一点动静，随后又响起一阵咳嗽声。

  是她的声音！陈新城的眼睛霎时间亮了，整个人都活泛起来等咳嗽声过去，门内再次恢复寂静，陈新城的手又抬了起来。这时，一丝细微的声音飘出来，不知是笛子还是哨子，尖锐的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几乎刺穿门板。

  趿拉着脚走动的声音愈发清晰，陈新城的心也随屋内声音起起伏伏。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看着没有使用痕迹的门锁、想到你“不走正道”的小爱好，他皱眉思索片刻便吩咐李大为在门口等着，自己转身下楼。

  混凝土楼四四方方，老旧小区也没有任何美化，一眼看得到头。陈新城溜着墙边打转好几圈，看到厕所那面有一节节钉在墙外的管道心下了然。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上头传来窸窸窣窣响动，他抬起头，那身冬至给你买的白袄子映入眼帘。

  你背着包撅着屁股慢慢往下挪，挪着挪着感觉掉进一团冒热气的棉花，低头一看，棉花里竟伸出两只手缠上你的腰！刹那间你像只炸毛的猫回手就是几爪子，陈新城被你刨得睁不开眼，连忙叫唤出声

“哎呀诶诶诶，是我是我宝贝宝贝儿！”

  清澈温吞的声音钻进耳道，你终于安静下来。卸了力由他把你抱下最后一点高度。

  看着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口鼻都在喘热气儿的男人，你的脑子又一阵恍惚。

  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你张张嘴，发出无声的疑问。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你，一时间相对无言。脑海中冒出眼前人几个月前拿着李丰田照片在你面前流眼泪的可怜样，僵持几分钟，你还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脸。

  真软、真热乎。

  陈新城的嘴唇随你颤动了一瞬，眼睛仍脉脉地盯着你。他慢慢攥住你抚在他面颊上那只冰凉的手，呵一口气揣进衣兜里。

“回吧，咱们？”他问

  你看着男人希冀的眼神，轻轻嗯了一声，于是他笑着牵住你，单元楼下的汽车已经发动，你们向前走去，不再回头。

  过渡章是留给配角的，高光是留给丰田儿的～∠( 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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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二、线索

  俗话说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严良完全无视了我和郭羽瞪着他的异样眼神，旁若无人地吃起了火锅。

  我们短暂沉默了一阵，郭羽喝了口酒，渐渐恢复了镇定。

  “你跟踪我？”他对严良说。

  “偶遇。”严良说，“瞧你那小眼神，咋，你不信啊？”

  郭羽轻笑道：“倒也不是。严警官，刘小姐的案子我得整理一下，赶时间，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转头叫来了服务员又加了几道菜，结了账，然后对我和严良说：“这顿饭我请客，你们尽管吃。”

  “哎郭律师！郭总，别着急走呀。”严良连忙叫住了郭羽，“再急也不急这一时，你看桌上这么多肉还没下锅呢，你好歹吃几口再走啊，别浪费了，正好我和刘小姐也好久不见了，咱们三个一起再坐会儿，聊聊天。”

  郭羽冷冷地盯着严良，忽然做作地浅笑了一声。他的笑容带着某种嘲弄的神态，似乎他很清楚严良为什么找他，并且他认为自己能够应付下来，严良拿他没办法。

  这人活脱脱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略一皱眉。

  “严警官，你还在怀疑我呢？”郭羽揶揄道，“你之前说的案子都已经结案了，我没有义务再回答你。周小晶也好，赵玉也好，想证明我们之间有关系，拿出证据，否则我保留起诉你的权利。”

  听了这话我心中微微一惊，之前我一直怀疑包养小晶的那位“赵老板”就是赵玉，只是我没有机会找相关的人确认此事。郭羽刚才的话把小晶和赵玉联系了起来，似乎验证了我心中的怀疑。

  “哎不至于！别这么说……”严良摆了摆手。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郭羽却忽然微笑着指了指餐馆窗外停车场上一辆正向我们开过来的黑色豪车，他向我和严良示意他的手下来接他了。

  郭羽不再理我们，他迅速喝完他杯中的酒以表提前离场的歉意，然后他穿上大衣，转身离开了火锅店，完全不给别人挽留他的机会。

  严良看着郭羽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瞧瞧，人家现在是律所老总了，日理万机，找他一次可太不容易了。”

  “是你把人家吓跑了吧。”我开玩笑地说，“谁见到你不害怕呀，别说郭羽了，我刚才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呢。”

  “咱俩继续吃吧。”严良拿起盘子，毫不客气地把半盘子肉拨到火锅里，“刘小姐，你最近咋样？听说你在忙夜总会诉讼的事。”

  “……还行。”我谨慎地说，“你呢？”

  “我吗，呵，说好不好，说坏不坏吧。”严良自嘲道，“我曾经下定决心要为当年的受害者们讨回公道，却直到现在也没啥进展，只能在这餐桌上嘚嘚几句，唉，真是失败。”

  我看着严良失落的神情，心中很不是滋味。我想安慰他，可出于我与他在某些事上的敌对立场，又不好说什么。

  我们沉默地吃了一会儿，我忍不住问严良道：“严警官，你找郭羽是为了什么事儿呢？还有我听他刚才说的话……关于赵玉和周小晶的，这两个人怎么了？”

  严良稍稍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应。

  “……其实也没什么，既然案子都结了，我也不妨跟你唠唠。”严良说，“我查到赵玉曾在市中心某高档小区购置了一套房产给他包养的女人居住，我比对了小区人员出入录像，又拿着周小晶的照片找小区安保人员确认，现在基本可以确定那个女人就是周小晶了。”

  我心中暗暗点头，果然是这样。

  严良继续说：“当初办案的人对周小晶之死过于大意了，只当这是普通的意外事件。但也没办法，毕竟当时赵玉的私人财物我们还无权调查。现在回想起来，周小晶恰好死在检察官开始调查赵玉的前夕，这个时点相当微妙呢。”

  “你是觉得小晶可能是因为知道了赵玉什么秘密，所以才遭人灭口吗？”我说。

  严良叹道：“也许是吧，如果她真是死于谋杀的话。周小晶的死亡现场没有外人强行闯入和搏斗的痕迹，如果这不是意外，那么凶手大概率是周小晶认识的人，是她自己把那个人请入家中。”

  我的内心骤然紧张起来，手心直冒冷汗。“严警官……你查出那个人是谁了吗？”

  严良摇了摇头：“没有，所有与周小晶熟识的人当天都有不在场证明。但如果凶手是陌生人……你想想，什么样的情况下周小晶一个独居的年轻女孩儿会不设防地把陌生人请进屋内？她是死在客厅里，可不是死在家门口。”

  我思索了一会儿，恍然道：“也许是有小晶熟悉的人提前为凶手的身份做了背书，比如他告诉小晶那个凶手是他的朋友之类的，所以小晶才放松了警惕。”

  “Bingo。”严良竖起了大拇指。

  “难道你怀疑郭羽就是那个与凶手串通的人吗？”我说，“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杀了小晶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严良耸了耸肩，“你就当我是在唠八卦吧，讲些都市怪谈什么的。郭羽的确在周小晶死亡那天早些时候给她打过电话，我之前问郭羽通话的内容是什么，他先是矢口否认这通电话的存在，后来又改口了，说他只是例行与周小晶沟通委托进展，与周小晶之死无关，而且他说自己不清楚周小晶与赵玉的关系，呵，谁知道呢。”

  “嗯……”

  我随口应和着，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思绪。

  难怪郭羽刚才见到严良会反应这么激烈，他还曾向我打听小晶之死的案件情况，绝对是心中有鬼。

  郭羽之前一直表现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蒙骗了不少人，比如刘医生和菊香就很信任他。而且小晶是个单纯的姑娘，如果郭羽以“探讨委托进展”之类的理由让小晶在家等待凶手上门，小晶可能真的想不到有人会谋害她。

  “关于这件事，刘小姐，你作为我曾经的线人，有没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的呢？”严良说。

  我大约猜到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像我当初猜想的那样，这多半又是贺云的诡计。

  我不打算告诉严良我的猜测，因为我的推理过程涉及到我和李丰田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贸然提到贺云只会加重严良对我的怀疑。

  我于是泛泛地回应道：“我对郭羽说实话不太熟，可能还不如你对他了解得多呢。至于小晶，她连包养她的人是谁都不清楚，她也没跟我提过啥有用的线索。”

  严良微微一笑：“这样啊……”

  他忽然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又对我说：“刘小姐，不如我给你一些提示吧。这张照片上的人，看看你认识吗？”

  我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看了看，立刻就感到后脊发凉，心跳加快。

  这是一张从某个庭审照片上撕下来的一角，照片中的人正在整理衣领，他表情淡漠，坐于暗处，似乎正在躲避过于晃眼的庭审灯光。

  是贺云。

出门丢垃圾，穿堂风带来轰响，你被锁外面了。

手机和钥匙都在屋里，现在人穿着毛绒睡衣手提垃圾呆站在门口。

风吹进心里，大脑开始逃避分泌一些物质让你不至于想从楼上跳下去。

人太倒霉真的会笑出声，你丢完垃圾，站巷口唱歌。

一边想死，一边想哪里去找人开锁。

你是外乡人，在哈松买了老破小。

不是城市美丽留住了你，是当时房价便宜。

孤身来这旅游看冰雕，电话里各路亲戚劝和说你爸再婚不容易，何至于此闹成这种的僵局。

你把电话挂了，在卖房告示前站立。

都叫你为你爸想，怎么没人想想你？

你妈才死三个月来的。

新车碾过红毯，好像也从你妈的墓碑上碾过去。

你隔空点读广告单上的数字，哈着白气打电话。

卡里有现金，房子又便宜。

你该要有自己家了。

现在被哈松的寒风吹得骨缝疼痛，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脑子有病啊。

李丰田也觉得你是脑子有病。

要下雪的天，你抖得和鹌鹑一样上牙打下牙还唱歌。

寒号鸟一样。

音调变形的甜蜜蜜，反复一段唱腔。

等人回来收债很无聊，他用你歌声配烟。

听腻了把烟丢地上踩灭，从暗角走出来。

“别唱了，嚎丧啊？”

没什么道德也没有口德的一刀条脸老头，穿着窝囊，手塞在口袋里。

你猝不及防被骂，身体往后躲闪一下，想反驳又被风灌进气口。

捏着拳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你脸通红下一秒就窒息的惨样没激起老头的恻隐之心。

他脸上带笑看，看烦了就往避风处走去。

被你抓住衣角，听到你的救助。

“叔叔，你认不认识开锁师傅啊…”

“家里门锁了，我钥匙和手机都在那里。”

李丰田站住了脚，点着的烟蒂在灰黑的天色下迸出一团橘火。

“走。”他示意你带路。

蔫头耷脑的南方鹌鹑叫人好听，就是脑袋不灵光。

他往前走了一段，见你还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声。

“走啊。”

你领着老头上楼时，人都是恍惚的。

“叔叔，你干这行的？”

“嗯。”

李丰田低头捡了一张破烂塑料皮，皮笑肉不笑点头。

拽着你的门把，门拉出缝隙，把塑料皮塞进去。

用力往下滑，门锁应声打开。

开锁这玩意和撬门好像没什么区别来着。

他把塑料片丢了，拍了拍手。

不见外。比你先进门。

由里到外走了一圈，还在茶几上的果盘顺个橘子。

眼皮耷拉，对着你比了三根手指。

“三百。”

三分钟他要你三百？！

你心痛，但第六感先理智响起警报。

一连串点头说谢谢，恭恭敬敬给人送走，热气一烘，你出了一身冷汗。

不拿正眼看人的老头，好像不是什么好人。

后知后觉。

你站在客厅转了几圈，出门去买电子锁。

而从你家走后的李丰田等到了欠债的混子，拉着人头发往角落拽，充耳不闻哀嚎求饶声，摁着人脑袋往墙上磕。

情绪高涨，心情愉快，哼着跑调的甜蜜蜜下死手。

手里数着带血的钱从角落里走出来，他剥开橘子，把橘子整个包嘴里。

拔牙。但是怪甜的。

低着头，用橘子皮揉擦手指上的血液。

一发完，一万字

狗血无脑爽文，有烂梗

超多私设，与剧关系不大

双不洁，恶女，重口

正文

    

  你一直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如今能安然无恙确靠得一身本事，但更多的是运气

  你不幸又幸运，向来如此

  

  

  自幼双亲不和，变态是不幸童年的唯一馈赠。于邻居与外戚之手的百般辗转和双亲仇深似海的虐待下你堪堪长大，但若要说成人却未必，如今的你仅有人类的皮囊，而内心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你学业有成，明明能用未来的时光抚慰些许童年的不幸，但终归事与愿违

  大学的舍友似乎待你不薄，然水杯里常浮现的长发，贴身衣物的不翼而飞，床褥中棉絮无由纷繁而落，难得的奖学金也以各种形式进入他人之囊。种种使你明白舍友并不欢迎你。你起初尝试沟通，尝试过善意感化虽然并不擅长，也尝试过抱紧，只苦于寝室内琐事繁多，证据难以收集，他们又串通一气。最重要的是，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既没家世背景又无人爱护之人的痛楚

  也无妨，你会做自己的靠山😆

  夜深了，拥有充分不在场证明的你，癫狂地聆着舍友窒息时的呜咽。二十年的磨练让你身手不凡，在那方面的知识甚远远超越了专业课知识。如果考试考这些的话你将毫无疑问成为校内断层第一，哈哈

  你趁着夜深，将舍友因式分解，乘着大雪将惨不忍睹的一片猩红抛进了校内树林中隐蔽的一角，那里几乎不会有人经过。对于这些，你心如止水，扔因式如扔一只苟延残喘而软弱无力的动物

  其实也不是，你不忍心伤害小动物的，它们比人可爱多了

  回寝时，天边染上了方才的红，你以为你有了新生。你自认为这一切天衣无缝，但你忘了其中一人有个男友，是律师，正幽幽地站在女寝楼下

  律师是难搞的，你没什么经验，当然躲不了他的眼睛

  你以为出手即斩-/首，但那个律师却坦然地放下了似乎从未有过的怨念，反而竟以此要挟，他似乎注意到你许久了

  你认命了

  你本来能通过自己努力保研的，虽然是这种努力

  你觉得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寝室三人离奇消失只剩你一人，就算你被玉皇大帝叫去给仙班传授新时代科学知识并被全地球人看见，出这种事，第一个怀疑的仍然是你

  但有律师就很好，他帮你处理了一切，代价是未来的一生都由他掌控

  他很漂亮，看上去不像个会折磨你的恶魔

  也仅仅是看上去

  他大发慈悲让你读完大学，之后让你替他免费办各种各样的黑活脏活，让你应对井茶，或成为井茶来时的替罪羊，而晚上又要满足他那些比你还要变态的虚囚

  痛苦当然有，但你麻木了，早在上大学前就麻木了。不过这却意外地让你身手更非凡，同时你渐渐黑白通吃，成为哈松赫赫有名的人物

  五年了，你已经足够强，强到他开始忌惮你，强到你也敢杀了他

  你在等，等一个机会

  

  

  

  没活时，你常在网络上闲看，根据大数据的推荐，你自然而然刷到一个帖子，大概是咨询各种那方面的知识，问题很多很杂，但对于你来说，易如反掌💪

  你正搓搓手准备打个万字论文，当初你写毕业论文都没有这样思如泉涌却见一个叫雪人的人把所有问题极为详细地回答完，并且描述得绘声绘色，细节栩栩如生，甚带了些幽默的语句，似乎只是在和网友讲什么轻松的笑话

  忮忌心一下子占据了你，愤怒不觉翻涌起来，你对这个陌生人满怀无名恨意，点进他主页肆意地视奸，发现他回答过很多类似的帖子，且每一个都和你想得毫无参差

  似乎是人类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每个人遇到与自己相像的人会不由自主产生逃避对方甚至消灭对方的心理；亦或是自负成性，你不允许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能像你一样对作暗及后续处理方式了如指掌

  莫名地，你想找到他，以最恶劣的方式折磨他，再将他因式分解

  “……怎么回事，真是疯了”

  好在你冷静下来，理智重回，平复心境，顺势刷下一个帖子

  帖子的内容错杂，可那个雪人似纠缠上了你的思绪，绕过千回百转仍浮现于脑海

  一切的情绪，全归于迷狂般的好奇，你愈发地想剖开这个雪人的大脑，侵蚀他的思想，占有他的灵魂

  不知被什么驱使，你再度找到那个帖子，找到雪人，若无其事地在他的回复下留言

  

  “描述得这么详细，想来很有经验了？这雪人是个人物”

  你刚发完就觉得自己变成了某一群人，哦是的，是上大学时总喜欢在女生面前假装心不在焉投篮，本想展示慵懒风却弄巧成拙每每使女生纷纷绕着走的男学生

  ……

  ❌🧠❓

  一通尴尬后你想立刻删除留言，却发现雪人已然回复你了

  “😆”

  ？

  果然是雪人，发的东西根本不是真人能发出来的

  你不再假装投篮给雪人留言，而是细致地观察起雪人的语言风格，这几年的混迹阅历让你对分析他人得心应手

  语言大体是简略精要的，时而有些地狱幽默，对于局部细节很明晰，用词上带点东北方言……

  你判断，这雪人是个东北人，平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有浓厚的恶趣味，也一定像你明知故问的那样有过实践经历

  好有趣的一个人，你在他身上找到了【同类】的感觉

  你盯上他了

  

  

  律师给你派任务了，让你去另一家律师事务所办点砂仁越货的小事，你很擅长的

  他特意告诉你，不用收敛，越狠越好，那家事务所常年抢明面上暗地里的生意，挑衅，弄死过好多你们的人，欠钱还不还。这次去主要是威慑一下，如果能弄来东西更好

  那很好了😆

  你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对于事务所的地理位置你骂了不下十遍。正不紧不慢地去，却看见一个衣着破旧中年男人在门口站着，嘴里叼根烟，插着兜向四周望

  “谁走漏风声了，对面警觉上了？找了个老头看门，能看得住吗……这老头脑子好像不太好，抽烟都抽反了，这样还来干这个呢？对面缺人缺成啥了，连老人都要虐待？”

  你只觉得好笑。走到大门口，那男人也没有要拦你的意思，你瞥了他一眼，恰巧和他对视，略过他，却无言

  “烟瘾还挺大，都腌入味了，”你想

  进了房间，有了对比你才觉得刚才那点味道不算什么，这屋子才叫腌入味

  “你们地儿没窗户啊，死几年了都没钱埋啊一股子味……呀锦旗挺多啊，谁知道是怎么来的，自己送自己的吧”你自然地坐下

  “你来干啥的啊不乐J8待滚出去你是个啥玩意啊……”一个精神小伙正焦躁地跟老金商议什么，见你来那张嘴切换成粪坑模式，丝毫不顾旁边的老金吓得快发抖就差捂他嘴

  “哈哈……新面孔”

  “你干啥来了说话”

  “收债，收账”

   “你哪来的？”

  “西边的那个律师事务所”

  “哟他啊，我告诉你，账本那是我张兵哥的你别J8惦记，有钱也得先还兵哥的，抢我兵哥生意你……”

  “啥张兵不张兵的我还那艺娜呢就你这两下子你啥也要不来，嚷嚷什么”

  “哎呀——”精神小伙撸起袖子就要开干，门口嘎吱一声，刚才的那个男人进来了，神色不明

  你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来帮忙的，但那精神小伙却又吼起来，“你这老头埋了吧汰的干啥来了又，这你请的帮手啊，就都这水准的啊？”

  男人开口：“收账”

  “呀呵不是一起的啊，半斤八两来找死”

  进来的男人仍叼着烟，依旧是反的，自顾自坐在你旁边

  “老子跟你说话呢！”这精神小伙伸手想掐了男人的🚬却被反按在地下，你只堪堪看见一芥掠影，是男人顺手拿了烟灰缸而后又一下下砸在头顶，鲜红喷涌，翠绿倾倒，凄厉的惨叫和不知源头的碎裂声激得你兴奋起来，抄起灯就向瑟缩一旁的老金砸去

  “账本呢？说话，哑巴啦？还钱也行啊”你用最柔和的语气威胁他，明明他被台灯的碎玻璃刺得脸上全是开口，却支支吾吾不开口

  “呀你还带围巾呐真讲究”你用围巾困住老金，他双腿踢打着，喉咙呜咽着，痛苦的样子让你痴迷，不觉笑起来

  “咋不说话呢老金，哈哈哈，借钱的时候不答应好好的吗”

  看老金有服软的迹象，你松开他让缓缓青紫的脸色，并用他的围巾擦擦手。你觉得你还是很温柔了

  再回首看向那个男人，脸上浮现着别样笑容，你暗想着真变态，却反应过来你其实也这样。他身下的精神小伙已没了动静，他脸上手上满是污垢，环顾四周最后选择了用锦旗

  你皱皱眉，看着早就落灰生尘的锦旗，喃喃自语道，“哎呀也真是不嫌埋汰”

  他却听见了，“你以为他那围脖就干净啊”

  “哟这老头耳朵还挺好使”

  “呵”

  一声冷笑，有不屑嘲讽却也带着些愉悦

  你莫名觉得熟悉

 

  

  老金在你的【柔声细语】下竟说他可以借，很明显现在没有，也罢，威慑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这样的老赖一次是肯定要不回来的

  你轻快愉悦地出去了

  不多时，那个男人也出来了，🚬仍旧是反的，你觉得奇怪的同时也不自主地思考着，直至烟气远散

  轻易地，你参透了这其中的奥秘

  你又对上了他的眸，冷酷的，邪恶的，无奈的，凄苦的，深渊般无尽的黑暗

  “这个人……”

  

  

  

  夜深，月华泻入窗子，你不由自主回忆起那个雪人，点进他的主页，并没有什么新消息

  既然别人没有能让他回复的内容，那你就发一个🤓👆

  “求助，如果我想让一个一百四十多斤的羊窒息而王又不想留下勒痕什么的影响口感咋办”

  你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个小问题，你浅浅曾研究过

  不出所料，雪人不多时便回复了

  “拿俩电风扇对着吹。你家宰羊还挺讲究”

  “这雪人是个人物✊”

  “别说我了我瞅你也挺有经验啊”

  “哎呀这雪人记性还挺好。哪有啥经验，只是乐吃羊肉罢了”

  “呵”

  又是呵🙄

  ……为什么是又是？

  

  你从前一直觉得你是原始部落中被遗弃在黄昏的族人，黑夜降临时无助痛苦和迷茫在与源源不断的野兽拼命抗争时转化为对自身力量变态的渴望，人性在心理扭曲后转化为兽性。这不代表你是个坏人。纵然，你却依然追逐着族人的脚步，也曾渴望他们能够再接纳你，可这终成泡影。再后来，对于族人你愈发冷漠起来，偶有几个落单的难逃于野兽之口的向你求助，百般梦回的团圆正在眼前，却被你戏谑地离析。你知道，你并不完全罪不可赦，你也留着一丝的善意，只是不知这残存的善又何时会被人性的恶磨灭殆尽

  直至现在，借着星汉灿烂，你在苍茫无垠、距部落万里的平原上，这个雪人也好，那个男人也罢

  总之，发现了你真正的族人

  这种感觉，似乎名为【亲切】

  

  

  未知隐秘处，那个男人也进行着相似的思考

  与你不同的是，他在踌躇地做着选择

  

  

  过了几天，你去一家饭店尝鲜

  你习惯打包，店中人不少，你不想和人接触太多，干脆站外面透透气

  正百无聊赖地等着，抬眸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你的方向走来，似乎也注意到了你

  你目送他进店，而后又出来了，就静立在你不远处的雪地上

  一声脆响，北国冬日独有的凛冽混合着劣质烟味冲击着你的鼻腔，一丝不易察觉的腥味悄然混在其中。你睥睨而立，烟气中错杂着雾气从他的口中升腾，嘴角和双手渍着干涸的血迹

  他扭头瞥你一眼，你也不惧，仍光明正大地盯着他

  你们似乎上演了深情对视的戏码，如果忽略彼此眼中怀着好奇的防备的话

  你注视着他，警惕地进了店，他亦紧随

  老板将你的食物交付给你，转身欲离却差点冲撞到那个男人，烟气笼了你的视线

  他似是故意的

  恶趣味？挑衅？

  男人得逞地笑了，你白了他一眼，极懊恼的离开了

  

  虽像未经世事的孩童般幼稚，你认为你和他之间的微型交锋中他先博得一筹，这让你难堪，渐渐烦躁起来

  你想扳回一局

  

  

  第二天，相同时间，你又抱着试试的心态到了那个饭店，若无其事地看着菜单，实际上在寻着他的身影

  你找到他了，他正很着急地吃着面，腾腾的热气氤氲了他的面庞

  你精挑细选地随便点了一个，然后坐在他对面的桌位

  他穿着很破旧，粗糙的材质上早起了球，斑斑玫红渍迹已洗涤不掉，乱糟糟的碎发肆意生长，两鬓染上些许风霜

  你的目的性很强，他也看出来了，饶期待地盯着你

  “找我？”

  “您是？”

  你回了个骇人的笑，他不示弱地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盒杂牌烟，却只是放在桌上，甚至向前轻推几下

  像黑色的闪电他猛得起身，像下定了某种决心头也不回地向山里走去前台阔步而去

  你暗道不妙，也触电一般起身跟在身后

  他点了瓶啤酒，你的餐恰好也出了，一起回到桌位，他神情自若，促使你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过于敏感了

  可他装模作样地查看一下烟盒，一想到自己一会要说什么就想笑轻笑一声，半质问半戏弄开口

  “咋少一根？”

  好笑，你看过了，是满的

  “您老今年高寿啊？八十有了吧？上医院查查吧，大脑识数功能要是下降成您这样那可是严重了……再说，小辈也没机会啊”你故意提高音量，显得对面之人似乎真的耄老

  他一副明知故问样，竟再次不饶人，眼中也渐添寒意，冰刃般刺向你，颇有一番要使用大记忆恢复术的架势

  “老人家，倚老卖老可不好，不能因为您年纪大就让人厂家每盒额外多给一根吧”

  他又笑了，怪瘆人的

  “你可有的是机会”说着，他拔掉滤嘴，又吞云吐雾起来

  “能研究出来这种抽法您也不一般，您上医院肺也得查查，那得比您心都黑了，别哪天抽着嘎巴一下驾鹤西去极乐仙班了，那多煞风景呢”

  “你倒是挺白”面条的热气蒸腾，却未遮掩他狡黠的笑意

  他只挑自己能驳上的回

  “呵呵，您老是不是胃不太好”

  “？”

  男人一下恍惚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猛得听着温柔的话语一霎有些动容

  但他眼前的人一副奸诈嘴脸，定是憋着什么大的，思考许久却也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深意

  “我看您老经常养胃啊”

  男人反应过来，少有地咬得牙咯咯作响，正寻思用什么损招反击时一群混混破门而入

  

  

  寻常的食客惊慌散逃，老板也偷偷躲进后厨，这种事她应已经麻木了

  为首的混混贼眉鼠眼地扫视着你们，对着男人说

  “你是不是李丰田？老头，跟你说话呢！是不是？”

  那个男人默认了

  “我们兵哥，请你，过去商量个事，走”

  “呀这姑娘真漂亮跟哥……”“哥别说了这是……”

  未等混混说完，你早已给上一拳，按在旁边的桌子上，顺手持了李丰田的剩的啤酒扒开混混眼睛就往里倒，混混被酒精刺激得嗷嗷直叫，求饶声骂声呼救声不断，可周围无人敢说一个字

  酒倒完了，你将啤酒瓶重重向混混头顶砸去，竟然没碎

  “这瓶子质量不错啊”你自顾自称赞道

  但再坚硬的瓶子也抵不过头骨，终是成了零散的碎片，你精心挑选一片，撬开混混的口腔，西瓜汁喷涌而出的同时你取下一只红色软片

  你向混混们扔去，他们却被吓得瘫倒在地，正连滚带爬地想出去

  “送你们的鸭舌，啧不对，这种货色也当不了压，哈哈。看不该看的，说不该说的，这是你应得的”

  

  “你们身上有没有钱，来个百八的”

  混混们不得不凑，生怕惹你不如意

  “给你一百，医疗费，我也是懂法的，讲究”

  “姐，来瓶啤酒，再烤组生蚝谢谢了。嗷对了，听说咱家监控坏了只能录到那群人进来挑衅那段是吗……啊那太可惜了……这两百别找了就当维修设备钱了……什么不敢要啊没关系，有事找我哦姐”

  混混们惊慌而逃，李丰田却始终不动声色地吃面条，酒和生蚝都上来了，你将它们推给李丰田

  “李丰田——哈松有名的人物啊，他的酒我可不敢不赔，还有请你吃的生蚝，好好补补吧”

  无疑，这场交锋，你赢得彻底

  

  你走了，你收拾混混的画面却在李丰田脑海中挥之不去，而你出言不逊的调侃让他恼怨，却又有一股无名火升腾

  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次

  他死水般平静的心再次有了波动，内心极寒之地冰雪消融枯木焕发生机

  坚韧的，敏锐的，顽强的，温润的，清雅的，善恶交杂的，具有攻击性的

  这个人……

  可他早已经认识了【你】

  【你】是不是你呢？

  

  

  晚上，你回律师事务所，律师如今再不复当年的嚣张心性，低声下气为你添茶

  你是事务所黑白灰产业的顶梁柱，他不得不屈从，但你的存在侵蚀着他的安全，他急切想除掉你

  他总以为你是懵懂纯真的学生，蠢笨软弱，轻松被控制

  其实他才是最蠢的

  一杯滚烫的茶被泼到他脸上，却不敢躲，“张律啊，你忘了我大学读的什么专业了吧，这种低级的毒，这种低级的下毒方式，我也不想说什么了，色状味全变了然后还若无其事给我喝，妙啊妙啊”

  “没关系张律，咱俩也算有点情分，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了哦”

  你暗想，计划要提前了，只是苦于处理因式方式，设想的都不太合你意

  

  

  夜分，惆怅

  你突然想起了那个雪人

  “雪人儿，我那一百四十斤的羊没吃了坏了咋扔啊”

  “烤了吧，就是烤之前先刨开，要不然那场面老那啥了”

  “这老大个我上哪烤去”

  “烤羊当然是去烤羊场了”

  你秒懂

  “雪人儿你是这个👍真是个人物”

  “呵”

  好熟悉的感觉啊……

  “哈气别给自己哈化喽”

  “呵，加个联系方式？”

  “呵……”

  

  

  

  次日，你打探到了周围的火葬场，很偏远，又很老旧，似乎没几个人在干

  你在其中闲逛，想摸清里面的地理位置和工作人员

  这以前一定有很多因式，但你没什么触动，因式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尤其是那些人类的心

  正想着，聆得身后脚步声回首，你竟碰见你真正的【同类】【族人】

  他先向你问好：“你是烧别人还是烧自己”

  “我烧你，知道自己年纪大了给自己找后路啦？”

  “干啥来了”

  “咋的不让看看啊，倒是你在这做什么”

  “这我家”

  “那挺温馨啊，你干这个的？”

  “是，这就我一个人，平常也没啥客户”

  “那你要有客户了”

  “你啊？”

  “你这人说话带刺呢，刻薄的人心理活动不简单，精神连脑，脑连心，心连肾，所以……”

  “你咋知道，学的？我听别人说你是大学生”

  “我瞎编的，就想损你而已”

  “……”

  “你听谁说的？”

  “哈松谁不认识你啊”

  “五天前的你”

  “……呵”

  

  “你怎么总……”

  一瞬间，似有电流串过，你好像意识到为什么你与雪人交谈时与李丰田交谈时都有一种熟悉感，在潜意识里你早已把他们当作一个人，只是太隐秘了，你自己都没发现

  他们会不会是一个人？

  都是东北人，都平常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都有浓厚的恶趣味，都有过实践经历……

  极相似的气质，极相似的语言风格

  你有九成把握

  

  带着疑惑，他道：“总什么？”

  “没事，我请你吃饭吧”

  “为什么请我？”

  “去不去？”

  “吃啥”

  “烤全羊”

  他正要点🚬，按下打火机的指瞬间松开了，抬眸盯着你，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着

  星火绽放了一瞬，烟雾缭绕

  这个烤全羊的砖，要引的是他暴露是雪人的玉，亦是他怀疑你是【他的同类】的玉

  “咋没音了？”

  “不去”

  “咋呢？”

  “不爱吃”

  “那涮羊肉？”

  “你咋就盯上羊肉了？”

  “我乐意吃不行吗，去不去？”

  “走”

  “你不不爱吃吗”

  “我说过吗？”

  “……”

  

 

  店里热气腾腾的，他脱了冗重的棉袄，将菜单推给你

  你扫视着他的上半身，他警惕而不自在地扭动几下

  “咳……你点吧，本来应该我请你的”

  “高兴”

  “啥喜事”

  “吃烤全羊”

  “？”

  “开玩笑”

  他也是聪明的，点开手机就向你发消息

  屏幕一片漆黑

  “你手机响了”

  “您老真该上医院治治了”

  “我认真的”

  你点开屏幕，一条消息都没有，他看向你空白的首页竟有些失望

  “我也是认真的，我认识个医生朋友，同时精通脑科精神科神经科眼科耳鼻喉科胸外科还有男科”

  “……你这朋友也是个人物”

  学你说话

  有意思

  你假装无事发生，却仍是一顿，很细微但足以让李丰田看出来

  “你手机真没消息？”

  “你为什么好奇别人手机有没有消息啊？对别人手机占有欲别那么强”

  

  他悻悻的，再未提这事

  饭后，他提出加你的联系方式

  你无异议，因为你有两个手机

  加上了，而他却格外失落般，低头离开了

  

  

  一年多了，你和李丰田没怎么联系，也没再见面，而你与那个雪人联系极为密切，关系渐渐有了质的飞跃

  你已经万分确定，雪人就是李丰田了

  你给自己弄了一个与你极为相似却不相同的人设，对于这个【你】李丰田已经知根知底，岁月的推移和你的关怀让他放下戒心，心甘情愿投入你给他设的局中，同时让他在怀疑你是否是【你】和选择你还是选择【你】中踌躇矛盾受些煎熬

  后来他渐渐干脆不再怀疑，专心投入【你】的怀抱

  戏弄他真有意思，到时候他知道了【你】是你，反应不知道多有趣呢

  你们也交流过许多除坐暗之外的信息，他渐渐有些黏人，话也较【李丰田】多了一些

  你也不知道你怎么给他调成这样的

  你也尝试联系【李丰田】，而他多半敷衍过去或干脆不回，与此同时的【雪人】却近乎滔滔不绝地与你交谈

  

  

  

  再见李丰田，他坐在长椅上，几个混混来找他，好像又是那个张兵家的，你以为张兵早被弄似了呢

  你远远看着，他也注意到了你

  相视无言

  

  他被带进屋子，你在屋外等着，你知道对于那些人他很轻松

  他出来了，嘴上脸上全是温热的鲜红，你以为他受伤了，可他却神态轻松地从嘴里吐出来一个耳朵

  你很欣慰他没有异食癖

  你约他吃饭，他谢绝了，那冷酷的样子如若初见

  现在装得挺冷，雪人那边可不是这样

  （雪人啥样自己脑补吧怎么爽怎么来）

  

  

  你去了趟律师事务所，律师最近很乖，没有什么密谋，但你有

  你打算明后天就下手

  

  

  晚上雪人照例找你聊天，你装作急切无助的样子，问他如果你不小心刀人了怎么办

  “你可以找我，我给你烧”

  这可是他说的

  “后天晚上，我去火葬场找你，也算是你我初见”

  “😆我等你”

  

  

  不用等后天了，明天你就会拖着律师的尸体去找他，想想自己要干什么就想笑

  

  

  

  下雪了，皑皑，寒冷而热烈

  你拖着因式叩响他家的门，这个时候他按理应该迫不及待地等着【你】回他的消息呢

  “怎么是你？”

  “那还能是谁，你有其他客户吗？”

  “……呵”

  “挺冷啊”

  “你干啥”

  “很明显，给你送业绩来了”

  “……”

  “你帮不帮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丰田，你我之间没有真情吗？”

  “……”

  “有没有”

  “……”

  “再不济，我请你吃两顿饭，你还没还呢”

  “就这一次，以后你我无任何瓜葛”

  “呀挺决绝啊丰田”

  “别叫我丰田”

  “无所谓，一会儿都一样了”

  他打开了袋子，看一眼因式

  “你爹啊？”

  “网恋对象，奔现一看，骗我，整死了”

  “……？遇上你是他命不好…你等会，我去拿铁锹，得刨开”

  

  

  趁他出去的间隙，你观察着屋子内陈列的物品

  你晚上没吃饭，桌子上有仨小面包，豪赤

  金属与地面摩擦出寒冽冽的闷鸣，不知是多少在他手下含泪九泉的亡魂平生最恐惧之声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房门，斜一眼桌面

  “谁让你吃了”

  “我没吃”

  “你高寿啊？”

  “……”

  他撕开塑料袋，整个将面包吃下去，连下面的包装纸都不吐

  “怪人”

  “总会有同类的”

  他指的是【你】

  “丰田，我能再求你一件事吗”

  “说”

  “晚上我借宿一宿，明早就走…”

  “不行”

  他把手机放在离你较远的桌上，应是怕动作幅度大让它掉出来吧，再一下下刨开因式，殷红溅在脸上，衬得他更骇人了

  “你可以回去了”

  “如果我偏不呢”

  “找死”

  想起【雪人】给你发过东西，对比李丰田的冷漠阴森，你愈发想笑

  “哈哈哈哈…”

  “出去”

  他越这样，你越想激怒他

  你觉得自己有点碳酸钠了

  你滑铲过去顺了李丰田的手机就要跑，他一下反应过来跨步扣住你，你灵活地向后折过腰躲过他的攻击，气急败坏时他竟持了铁锹，趁乱你把他的手机塞进怀中，偷梁换柱

  “别逼我，手机还我”

  “有人给你发消息了”你骗他的

  “还我”

  他上来就要抢，又要用锹绊你，却皆被你躲开，见你过于灵活，他干脆脱了棉袄卸了锹要跟你开始近战

  几个回合下来你有些吃力，饥饿让你有点发昏，破绽时让他擒住颈按在床上，他手臂上青筋凸起，用劲着实不小

  你笑了，笑得诡异

  “变态……手机还我”

  你摇摇头，手指轻抚着他的臂膀

  他似触电一般小跳开，赶快把袖子放下

  这个程度的窒息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反而让你有些兴奋

  你坐起来，“怎么不掐了，这么矜持的吗，还是没劲了虚了？”

  “你是真不想活了”

  “你真以为你有能力弄死我？”

  “呵”

  “看看你现在这样，真不是一般的冷”

  “我跟你没啥好说的”

  “是吗”你随便点开【雪人】给你发的一条语音

  “哎呀这小声夹的，你平常也不这么说话啊”

  “谁让你动我手机了？”他真的怒了，音量都提高了，抬眸死死锁住你，刀人前摇也抽上了

  “你怎么知道这是你手机？”

  “……？”

  “！是【你】”

  

  他竟有些颤抖

  他凑过来，坐在你旁边

  李丰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受了委屈，指着火炉里的人？说

     “他是谁？网恋对象？”

  “那个律师”

  “啊……”

  

  你渐渐感受他喷薄炽热的心跳，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丰田没想到吧，我有两个手机……”说着你又点开一条语音，【雪人】的声音和所说内容让李丰田尴尬而羞涩地扭头

  

  

  “别放那个了，……你听现场的吧”

  

  

  （自行脑补）

  

  彩蛋：

  “如果我拒绝帮你并且说咱俩没有真情你怎么办？”

  “你对我没有真情没关系，我对你有真理”你指指衣服口袋，他掏出一大堆堪称刑具的利器

  “……我真得控制你了”

  

  完

  第一次自己做饭，不知道咋样，欢迎食客指点口牙

  

  

  

  

  

  

  

  

  

  

  

  

  

来填坑啦宝贝们

大年初一早上，天还没亮，我探了个脑袋，目光越过眼前睡意正酣的李丰田，看了看桌子上滴答滴答响的塑料表，刚五点，服了

我的生物钟一向很早，因为以前要早起给全家做饭，起不来就挨打，想到这里我微弱地叹了口气

算了，人都投tai了，还计较些什么呢

看着眼前的男人平稳地呼吸着，秋衣里露出来的皮肤很白，和他乱七八糟油了八呼的头发太不配了，想到这我憋不住乐，轻轻地乐出声

“不睡觉干哈”

嘶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许是烟酒的共同作用，他的声音低的像猫科动物的低吼声，我偏了偏头，看着他没睁开的眼睛，我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听着他脖子上动脉咚咚地跳着

“睡不着了，在想以前”

眼前人没有回答，但是他粗糙的胡茬透过我的头发轻轻地磨蹭了几下

“有啥可想的，睡觉”

话刚落地，他就抬起胳膊拽着那床老厚老厚的棉被盖住了我的脑袋

一大股子烟味，好像谁把烟头灭在被窝里了

李丰田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孩儿，不知怎么的怎么也睡不着，昨天晚上弄的太激烈，完事就给她套了个大背心，怕她冻着，衣服没有遮盖的地方一道道已经增生的疤鲜红地蜿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你说说一个小丫头怎么就能过得这么苦呢

昏昏沉沉的几个小时过去，身边的温度冷了下来，我睁开眼向窗外看去，天蒙蒙亮了，身边的人没了踪影，我也没心思去寻，新的一年了，旧账算完了，我总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我这几个月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知道，我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套上衣服，看着桌上有盘有点凉了的煎饺子，还盖着个盘子，扯了扯嘴角乐了出来

“果然是老男人会疼人”

等饺子全部塞到嘴里，我随手拽了张日历纸，给他留了个便签

’小汽车儿，我回去忙了，少接私活，谨慎一点，有事联系我‘

出门我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走进了一家药店，买了一盒后悔药。却没注意，身后一直有一道黑色的身影。

大年初一我也闲不下来，去各区区长家送了些’特产‘，给市长又投其所好送了些人。回到家看着副总们送来的账本，总算是好看了一点，手底下的几个工厂总算是赶在年根发了工资，跟老火这种人搭伙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自己干，时候还没到，不急。

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我翻起盖来一看，是我的班主任武老师发来的信息，他人不错，就是拗不过学校和我爸，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倒也不怨他，谁会冒险拿前程换一个小杂种呢

“揽月，你很久没来上课了，老师知道你家里出事了，但是前程还是自己的，我还是希望你去参加高考，远离以前的一切，如果你需要帮助，随时给我打电话，祝好。”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可是我这手底下的烂摊子刚收拾得立起个来，让我现在抛下一切去考试，不甘心，可是这么多年的苦，我又不想留遗憾

推着走吧，还能咋的

李丰田这几个月也没闲着，开春了老火那边活挺多，钱到手了倒是没怎么赌，就是有点累，白天上班，晚上值班，休息日收帐，排的是满满登登，他躺在炕上，看着没有一条新消息的手机，罕见地叹了口气。

这小孩儿怎么提了裤子不认人呢

想到这，他磕了磕烟盒，拿出根烟，拔了滤嘴塞到嘴里，猛嘬了一大口

小丫头片子的背心还在他枕头边，上面的沐浴露香味若隐若现，被烟味盖了个十成十，他拿手指转了转即将燃尽的烟，将烟掐灭，提着破棉袄就出了门。

李丰田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感觉，这个小丫头太有意思了，她爹妈被她捅得和漏勺一样，血次呼啦的，这小孩也不怕，心冷得像畜生，和自己一样。

本来打算把这小孩儿一起埋了，把她家钱掏走，可是看着孩子身上一道道增生的疤，让他想起来他的儿子，也就和她差不多大，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像他这样的人，很少会有心软的时候，因为他知道心软就意味着风险，但是看见她了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还有和他一样的人，一样不该出生的人，一样通过原始本能活的人

本来他觉得做了也就做了，对他来说，这就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的事，可是这脑子里总是想着这个臭丫头，收帐想，打人想，干活想，刨人也想。

妈了个巴子

小娘们真勾人

我也忙得很，这才没顾上联系李丰田，也确实手里没什么要紧事，用他太贵了，而且我也不愿意在人前和他走的太近，我们毕竟是共犯，而且，我开始不愿意让他做这些，遇到同类太不容易了，担风险的事，还是算了。

这天我正在家，对完报上来的Wash money账本，端出我的语文数学英语文综开始复习，学习嘛我还是很在行的

“定语从句你大爷的，宾语从句你大爷的，完形填空你大爷的！”

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别墅里自言自语，学习嘛哪有不疯的

“考不上你老娘我也是哈松首富！大不了我买个韩国大学上！”

“这是跟谁较劲捏”一声熟悉的声音落到我的耳边，但还是给我吓了一跳

“李丰田你大爷的！你要吓死我”

他没吱声，只是拿着一串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确实这次他没撬门。我没空理他，又坐回了书桌前，认命地写题。眼前人也没有我预想地问东问西，而是一屁股坐在我对面，拿着我的账本开始研究，那家伙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也不知道李丰田看不看得懂这复杂的流水往来，他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我对面端详着账本，时不时抬起头看看我，直到太阳落山，月亮接班，屋里就点了个台灯，昏昏暗暗的，我撂下钢笔，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眼就对上他的眼神，台灯暖黄的光映在他脸上，在他那有些凹陷的脸颊和高耸的鼻梁处投下光影，这样看，哈松小汽车儿还是有点姿色的，大小眼怎么不算一种浓眉大眼呢

“说吧找我来干啥” 我托着腮，眨巴眨巴眼睛盯着他

“有活儿没”

“没，缺钱了上楼上自己拿，密码是咱俩见面的那天”

对面人的嘴角小幅度地上扬了一下，但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冷脸，就好像刚刚的一瞬间是我的错觉

“你手气是真臭啊，真不知道你玩扑克能输这老多钱，别太败家了小丰田儿”

我看他没接茬，损他两句解解恨

“我有钱”

他从草莓包里掏出来一叠捆得整齐的钞票，放到了我的面前

“买你那个股什么玩意儿”

“那叫股份”

我没忍住乐了出来，这人怎么莫名其妙的，让人砸脑袋了？

想到这我站起来用手呼噜了一把他的脑袋，没摸到包啊，这人受啥刺激了，他也没躲，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

“咋地，不要？”

“那哪成啊，咱尊贵的丰田大老板的投资我哪敢不要啊，明天我就派人开户”

“为表感谢，等我考完试带你去个地方，打狍子去”

“成”

（短暂复活）

  李丰田在五点四十五到达小卖部门口，是因为林裴只模糊告诉他她要坐七八点钟的火车，别的不再多说一句。于是他等，卷帘门依旧紧锁着。

到六点时他断断续续抽完四根烟，六点的天还不会亮，让人短暂失去对时间的感知力，他走上前敲了敲卷帘门。

里面没有动静。

他尝试给林裴拨个电话，她没接，他也不太爱打字发短信。他们有了号码之后在手机上联系不多，取而代之的是彼此的徒步，如同一种更深层次的铭记。肉体的感觉代替了通话记录，谁知道哪个能保存更久呢？他只知道他每次来这里找她都要走上很长时间，可具体有多长他也不记得了。

等到六点十五他有点着急，敲击卷帘门的声音也随之变大，里面还是无人回应。他想着干脆回家睡觉算了，她自己赶不上车还能怪谁。但他还是继续等着，他对她似乎总有种无奈。

还能咋的，等呗。

他从口袋里找到林裴送他的铁盒，里面的卷烟被抽掉三根，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抽自己的那盒。抬手摸了摸卷帘门，很冰，铁皮吸了一夜的冷气理应如此。他点烟后呼出一口烟与热气的混合物，这场景仿佛很眼熟。

六点半的时候林裴转醒，她在车站眯了一会儿，错过了李丰田在此之前的所有电话，此时又一个电话拨过来，她犹豫了一下才接通，“喂，叔？”

“起了没？”李丰田感觉自己开始着急了，连踩灭烟的动作都多带了些力度。

“……我已经在车站了。”她庆幸自己提前近一个半小时就到了车站，故而与李丰田完美错开。

“啥玩意儿？不是说送你吗？几点的车？”

“……不用，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试图找补回来，和李丰田每次对话中隐性的恐慌又提醒了她，“我也不知道你说的送我是什么意思，说不定就是在车站见一下呢。”

听筒灌进一阵风，她知道李丰田在沉默。

“叔，对不起。”

李丰田挂断了电话。

大清早的，马路上出租车并不多，他好不容易拦了辆车，只庆幸车速还够快，赶一赶说不定还能见到。到了车站他才意识到自己是空着手来的，甚至没有一件拿得出手的送别礼物，所以他在路边的水果摊挑了一些苹果，随后急匆匆跑进车站。又是一个电话过去，林裴没接。她有些越来越不能理解李丰田的所作所为，一些连她都害怕的爱，又或者，她只是逐渐意识到自己在害怕李丰田这个人本身。

箱子的滚轮在大理石表面上滑动，偶尔需要拽一下拉回正确的方向，她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带了太多东西。

晃晃悠悠来到站台，很多人在抽烟，于是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李丰田。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当然不能去责怪李丰田什么，毕竟那与他无关。她认为想和他断了这件事怎么想都是她自己的问题。

火车门开了。

林裴拎着箱子走了上去，知道没有多久她就可以暂时逃离这个地方，解决不了那就逃吧，怎样都好。

而在此之前林裴几乎做好一切打算，其实也未必算是多么高明的决策，无非就是李丰田不来送或者来送。如果不来送正好，如果来送，不过就是不去见他。

直到她看见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匆匆赶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绷紧了，像一根即刻断裂的弦。她在恍惚中逆着一个个乘客开始默默往车门跑，过程中好像被撞了好多好多回，甚至忘了给每一个人说“借过不好意思”。她想一定是因为今天风太大了，耳畔什么都听不到，只有风自头顶灌进全身，哈松一直都这样冷吗？她宁愿此刻的颤抖源自于低温，而不是从心底滋生的战栗。

“叔！”

李丰田在她面前不远处停下。

那根弦因为断裂发出一声低响，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丑，而且双手不受控制地扣在一起，指甲嵌进皮肤里，又往前挖去，但痛感什么都没能止住。

她一如既往流着泪，可是明明都知道彼此之间的分离，不是最宏大的也不是最深刻的，所以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为什么一直在流泪呢？

“叔，我叫林裴，你别忘了我。”

许多画面重叠在李丰田眼前，他慌忙上前迈步，仿佛她下一秒就要消失，就要离开，以至于他忽略了这真的是一个代表离别的场景。但紧接着，代表火车离开的电铃响起，林裴转身上了火车，他只看见缓缓关上的火车门。

她终于要回南京了，要去那个比哈松暖和些的南方城市。也是在这一刻，李丰田意识到自己也许，也许可能，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可能，他应该去南京看看。

他应该，应该。

随后他开始拼命朝火车的方向追去，直到工作人员发现了这个形迹可疑的人，哨声几乎吹到他脸上。

他理所当然的没有追到，人追不上火车。

回去还是打车，那袋苹果没送出去，塑料袋提手在掌心留下一道勒痕。他在路上自己挑了一个苹果，没削皮，拿袖子随便擦了擦。脆生，还挺甜。

他想着她应该会喜欢的。

火车的巨大轰鸣声里，她一点一点委顿在蓝色布料的座椅中，像一个软质且不封口的骨灰盒。无论是做崩塌的山峦还是随弱水流走的绸缎，其实都没有区别。人在不迷信的基调里选择了最值得惧怕的一种，因为人生来是善于重复与轮回的动物。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心，掌纹驳杂繁乱，这场景又回到不知道哪一个下雪的日子。

“人有下辈子吗？”

“可能有吧。”

“会有什么不同吗？”

手掌深处隐藏的血管还在跳动，频率在这一刻达成一致。他们终于搅进同一个漩涡，也许再也不会分开。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叔，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答案？

叔，我不要去南京了。

像她不知道李丰田现在跑得再累也想去南京一样。

你我之间既定的宿命原来是别离。命扎根在巨大而坚硬的雪层中，而非她期待中的温暖平静的海水，她最后挣扎的空间被杂音覆盖。

我想我们离开哈松，去一个又热又潮湿的地方，最好那里没有冬天，常年都不会下雪。

我们为了回南天发愁，为了梅雨季发愁，要担心一件一件发霉的衣服，但我不想再回到哈松。

在那里我们只用除了彼此，好像什么都不用发愁。你要和我一起去，只有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然后我们在那里待足足一辈子。

在那里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你不可以不爱我，不可以离开我。

叔，我叫林裴，你别忘了我。

  八十一、前缘

  说起“朋友”这个话题，我和李丰田聊起了我和我舍友们之间的故事，从一起打游戏到相互交流钓男人的心得，李丰田饶有兴致地听我讲着女生宿舍里的闺蜜情，他说他以为女孩儿们在一起就只有逛街和聊八卦。

  聊完我的舍友，我好奇地问李丰田他年轻的时候时有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比如同学什么的，牛铮曾间接提到李丰田上过学，或许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自我封闭。

  “同学吗……咳，我这上课有一搭没一搭的，没在教室里正经待过几天，也谈不上跟谁关系好。”李丰田说，“我那些同学我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没再联系过。”

  “你那个'老同学'牛铮还记得你呢。”我开玩笑地说，“你老婆呢？你俩咋认识的，她也是你同学吗？”

  我忽然记起李丰田的妻子已经去世了，又不好意思地加上一句：“呃……你不介意我提她吧？”

  李丰田笑了笑：“我媳妇儿当年就住在我家隔壁，我俩从小就认识。”

  “原来你俩是青梅竹马。”我也不禁一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俩怎么在一起的？跟我说说呗。”

  “她……人挺好的。”李丰田说。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沉默了，眼神黯淡了下来。

  气氛有些尴尬，李丰田看上去不想回忆悲伤的往事。

  我有些内疚谈起这个话题，正想说些安慰的话，忽听李丰田继续说：“我俩在上学的时候好上的，我记得她那时一到考试就紧张得不行，不是肚子疼就是发高烧，每次都让我陪着她。”

  “你俩感情真好。”我羡慕地说。

  “其实也就刚处对象的时候好过。我们年轻时日子过得很苦，我媳妇儿若不是因为她家里接二连三地遭变故，她大概也不会看上我。”李丰田笑了笑，“不是一路人，终究过不下去。她离开我有……二十多年了吧，我已经想不起来她年轻时长啥样儿了。”

  他的语气很轻缓，带着些许惆怅的情愫。

  我想起牛铮曾说李丰田的妻子当年是怀着孕跑了，却还是坚持生养了他的孩子，我虽然想象不出夫妻俩当年为什么在有孩子的情况下选择分手，但这段感情一定是彼此刻骨铭心的，只是随着妻儿的离世，少年时代的情爱已经成为丰田心中永远的遗憾。

  “那后来呢？她离开你之后你们还有没有再联系过？”我问道，“你见过你们的儿子吗？”

  李丰田摇了摇头。“她嫁人了，跟她男人去了绥河，我们没再见过了。”

  “这样子啊……”

  我很想知道李丰田的妻儿是怎么死的，以及他珍藏的那张妻儿合照是怎么来的，不过李丰田看上去不愿意主动提及，我不好再追问他的伤心事。

  我们在墓地里继续散步了一会儿，不久后火葬场给李丰田打电话叫他去医院接棺材，有个猝死的病人要安排火化，我和李丰田便结束了这次的见面。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和菊香还有刘医生忙着准备各项起诉夜总会的诉讼材料，还有联系之前的受害人们。李丰田有时也会趁着工作之余帮我打打下手，比如跑个腿送材料之类的。上次墓地聚会之后，他至少对菊香和刘医生没有那么排斥了。

  我很高兴他逐渐走入了我的生活，贺云似乎没有对李丰田提起我的真实身份，更准确地说，那次我俩在酒吧见面之后贺云就销声匿迹了，他没再联系过我和李丰田，我周围也没人再提起过他，他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淡出了我的世界。

  我向李丰田问起他是否知道贺云的行踪，李丰田只轻描淡写地说“他回北京去了”，他倒不觉得这事哪里不正常。在他看来，贺云在哈松他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被某些契而不舍的警察持续骚扰，不如趁早回家去。

  这件事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贺云的离开给我一种林黛玉的结局被曹雪芹一笔带过的仓促感，牛铮之前留下的那样东西，他不想再管了吗？

  我提醒李丰田最好稍微注意一下贺云的动向，尽管我也说不上来应该怎么提防他。

  又过了一些日子，我们原本顺利的诉讼准备突然发生了变故，之前请的那位律师说他家中出事了，急急忙忙地赶回了老家，不能再为我们辩护了。

  这对我们是很沉重的打击。由于我们的案子十分庞杂，而且涉及黑道和政府，绝大部分律师都不愿意接手。我们之前请的那位是我们好不容易花大价钱请下来的，但看着他急匆匆撂挑子的情形，保不齐他暗中受到了什么威胁，所以才匆忙跑路。

  正当我们为找新律师焦头烂额之时，刘医生说他找到了一位愿意接手的，让我去看看合不合适。我于是按照约定去新律师的律所门前见他，那位新律师一早就在门前等我了，他见到我，立刻热情地向我打招呼：“英英姐，好久不见！”

  我盯着那人锃亮的皮夹克，心中颇感意外，居然是郭羽！

  随即我又觉得刘医生找郭羽这事儿也算在情理之中，之前刘医生的案子就是郭羽跟着的，他还在刘医生被夜总会混混打晕的时候送他去了医院，所以刘医生对郭羽印象不坏。

  “好久不见，原来是你啊！”我笑着回应道，“郭总什么时候闲下来的，居然有空跟我们的案子？”

  “咳，不忙不忙。之前刘医生找我，我一听委托人里有你，那我可不得义不容辞吗。”郭羽说，“英英姐，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吧，我请你，正好聊聊案子。”

  “行啊！这就走吧。”

  我们找了一家火锅店，一边涮肉一边聊起了案子现在的情况。郭羽说我们提的那些民事诉讼赢的概率挺大，刑事的那些有的性侵案件还缺少证据，不太好打。

  郭羽看上去专业可靠，对我们的案子也很上心，但经历过他与张虎秘密交易以及小晶的事之后，我打心眼里不怎么信任郭羽，总觉得他“亲切”的笑容里带着狡猾。

  “嗯……你这些材料大部分是些聊天记录，说实话证据力不太够。”郭羽说，他正在翻看我给他提供的证据照片，“性侵属于八项重罪之一，法院对这类案件的判决是很谨慎的，疑罪从无，咱们最好能提供一锤定音的证据，比如生物痕检、录音录像之类的，要不然很难打。”

  “很多性侵案发生在老早之前了，现在哪里还能找到这类证据。”我无奈地说，“我找的这些聊天记录里有事后道歉，或者表示想给补偿的，这种能不能判断这些人在案发时存在主观恶意？”

  “不好说，要是被告坚称他们当时是你情我愿的呢？只是事后女方反悔，想讹一笔谅解费，这不好判断的。更何况受害者的职业……呃，我不是歧视你们的意思，只是检察官一定考虑到夜场女郎的职业属性，会对我们更加不利。”

  “……你说的也有道理。”

  我心中很郁闷，郭羽所说是实情，当年很多事都是夜总会胁迫之下的“被自愿”，导致不少受害的女孩儿在事发之后态度模糊，比如没有立刻报警、呼救之类的，的确很难维权。

  “那按你说的，我们现在该做些什么呢？”我说。

  “我想可以去找找是否有犯罪嫌疑人'企图销毁性侵证据'的证据，或者案发后请求受害者签谅解书什么的。”郭羽说，“尤其谅解书这种，能很大程度上影响法官的心证……”

  我们正聊着，忽然有个身着棕褐色呢子大衣的中年男人凑到我们桌前，他惊讶地对我们说道：“呦，郭律师，刘小姐，你们怎么在这儿啊，一起来吃饭的？”

  我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咯噔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那人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暧昧笑容，果然是严良。

  “……你好，严警官。”郭羽说。

  “我也没吃饭呢。你们这儿多加一个人怎么样？”严良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拉开我旁边的椅子坐下，他脱下外套，转头又对郭羽说：“哎，郭律师，正好我有事找你。”

  ……他来做什么。

  我心中紧张了起来。

    来自豆花花花老师的双胞胎au！一直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来写，设定有改动

  ooc我的

  是cb，但是有马图成分就也丢tag好了

  ————————————

  1.

  李丰田和马兆从记事起母亲就离开了，父亲把他们养到了十岁，也不知所踪，连钱都没留下多少，在一个东北小村子的小屋里只剩他们俩。

  那之后，李丰田就自己赚钱养家。在小孩拿不了多少钱的悲惨情况下，硬是拉扯着马兆上完小学，马兆也是相当争气，考的一回比一回强，十里八乡都知道有个这么聪明的小孩。

  但这孩子实在聪明过头，除了受伤控制不住生理眼泪，其他时候就跟丢了魂似的，上学，回家，干活，上学如此往复。不会叫人，从来不生小家子气，不出去玩，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呛死个人。最厉害的还得是他爸走的时候他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孩子居然冷静的不像话，还能说出“钱留下。”这样的话，给邻居们听的目瞪口呆。

  李丰田也不是善茬，他也聪明的很，虽然他不喜欢学习，但依旧特别精，和村里人换东西没人占的了这个没了父母还带一个弟弟的孩子的一点便宜，虽然有点良心都不会想骗。因为这个聪明劲很多年纪大的村民都雇他当收钱的，于是李丰田就每天早上拿着自家种的菜和村民一起卖。李丰田赚的钱其实还不算太磕碜，但两个人总归有点打紧。尤其马兆经常要求去街上买学习资料。

  马兆是个很想读书的孩子。李丰田这样想，回头看自己那个不和他同母姓的双胞胎弟弟，他那好弟弟出乎意料的没在看书而在在看电视。

  但是就他们这情况，早开不起电视这种东西了，所以马兆只是看着一块方盒子。

  “你在看啥呢？”李丰田走过去，也站在电视机前。马兆回头轻飘飘看他一眼“教学素材。”

  “…怎么不看书？”

  “没书看了，快冬天了我也不想咱俩穿不上棉袄。”

  “不是前天才给你买了一本厚厚的，，叫啥来着的书吗？”

  “那叫红楼梦，我昨天就看完了看的比你快五倍。”

  李丰田沉默了，这孩子每次都能把话聊死。于是走了，嘴里还念叨着就个铁盒子有什么好看的，留马兆一人在原地。

  当晚马兆就给那电视拆了。

  “马兆，今天你要是没法把这个电视搞出钱或者拼回去，你初中就别想上了！”李丰田怒吼。

  但马兆再聪明当时也没拼回去，李丰田也不打算让这个好苗子真不去上学，把那些零件一收又出去干活了，因为马兆想去的初中要很远，得凑住宿费和车钱。

  马兆如愿去了市里上学，李丰田自然跟着一起。

  2.

  然而李丰田却在安顿好马兆以后，转头想找工作时就碰到了一群小混混。

  对方想要钱，李丰田自然不能丢掉给弟弟的存的费用。双方混战，李丰田因为寡不敌众很快败下阵，但是在混混头子以为李丰田没有反抗能力，甚至嚣张的蹲下拍他的脸的时候，李丰田张嘴就咬，硬生生咬下来一块血淋淋的肉。

  在事态想要进一步发展的时候，有另外一波人的围剿下李丰田嘴里带着肉块和血的脸迅速就被这另外一波人看上了。

  李丰田就这样成为了一名收债的黑户，每天忙着打闹事的和报复的，而且还要处理掉那些欠了自己主人的钱的老赖。但好在赚的多，他也确实比一般人更适合干这种黑活。

  李丰田总在马兆上课的时候来送钱，每次都是让班主任拿，班主任也笑嘻嘻的跟他聊马兆的近况。

  “马兆这孩子啊，实在太优秀了。”

  3.

  李丰田平时就住在学校旁边租的小房子，在没活的时候经常通过那扇小窗看马兆的学校。

  一个全身疤，穿着老头背心和短裤，脸上还挂彩长的怪好看的年轻人看着窗外。

  马兆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样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又是那一口呛死人的语气。李丰田还没从弟弟怎么突然回家的惊吓中缓过来，就又被弟弟发现在干黑活。

  “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李丰田装傻。马兆面不改色：“收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李丰田一阵恼火：“你怎么知道的？”“什么职业一天天身上带血，还干抽烟这种事，你觉得隐藏的很好吗？”马兆气笑了一声。李丰田这才发觉屋子里都是烟味，感到头疼。

  “你怎么那么确定我是收债的？我要是个杀手呢？纯小混混呢？”

  “你干不出纯抢的事，而且你要杀了人，还能好好站在校门口给我送钱？”

  李丰田被了揭老底，倒也没多奇怪，毕竟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从你上学那天开始的。”

  “能赚多少？”

  “有大有小，没算过。”

  马兆有些无语：“你是不是有病？不知道风险有多大非要被丢去替罪才爽？”

  李丰田嬉笑着回他：“你怎么知道人家会害我？”

  马兆知道他的意思，也不再揪着李丰田干黑活的事不放，开始说起跳级的事。

  所谓意思，是除了这对兄弟谁都都不知道的事。

  那就是李丰田真的精到谁都没法占便宜。

  4.

  “他死了。”李丰田笑得悠闲，嘴里叼着烟。

  “多少钱？”“五百。”

  “太少。”马兆拿着书，边看边说。

  “这是造反，又不是干活。”李丰田吹出一口烟，惹得马兆一阵皱眉：“把烟掐了。”“挣不到钱的别说话。”李丰田戏谑的笑着，又抽了一口

  马兆直接把李丰田叼在嘴里的烟捏了出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李丰田依旧笑嘻嘻的：“那老头子，破了规矩，早就被惦记上了。”

  马兆沉默着不说话。

  “他还挺能装，还想剁我的手，大家都以为他藏着不少钱呢。”李丰田说着说着开始大笑：“谁知道就这龟孙儿兜里才五百。”

  “尸体你怎么处理的？”马兆冷不丁开口。

  “你不需要知道。”

  “但我知道，你在杀人。”

  窗外可以看见屋里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和一个小混混打架。

  5.

  隔天马兆带着一身伤上学。

  老师同学都吓坏了，连忙问他情况，他说回家的时候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下来了。班主任急得给李丰田打电话，电话里却传来一声冷笑

  “我打的，敢跟我顶嘴。”

  马兆就听着，青筋都快爆炸了但还是控制住了：“老师 ，你不用管，我没事。”看老师还是一脸我还是帮你报警吧的样子无奈摇摇头，再三保证没关系也不会耽误学习老师才放过他。

  转头他就参加了几个竞赛发誓一定要赚的比他哥还多。

  6.

  然后两个人看着桌子上的一堆现金沉默了足足三分钟。

  马兆眼镜都快气歪了：“李丰田你有病吧！杀那么多个才四千！”

  李丰田一下把烟撇地上：“你才有病呢！我说你天天不吃不睡干嘛呢还生病！结果也才四千！”

  “我不动手就四千！”

  “我不生病不像尸体就四千！”

  两个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都冷静下来之后，又是马兆先开口：“反正你这也是脏钱，给我了。”

  “干什么用？”

  “出国。”

  7.

  马兆从国外回来后有了编制，赚的不少，然而李丰田还是每月转钱。

  还是一万上下的。

  “李丰田，你有病是不是我说了我现在不需要你的钱！”

  “诶你不是要搞什么数字，，什么所？”李丰田选择忽视弟弟的暴躁言论。

  “不准岔开话题，别转了！还有那叫数字生命研究所。”

  李丰田把电话挂了。

  马兆青筋一阵突突，随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在手机上操作几下。

  李丰田收到了转钱信息。

  他们就这么互相转了半年，每次数额都难分上下，最后李丰田终于忍不了了，给马兆打电话：“马兆你再转一个试试？”

  马兆也像他当初那样挂了电话。

  8.

  虽然过年了，但是数生所放的假少的可怜，于是图恒宇不打算回广东，而是跑去和他心爱的马老师一起过年。

  但在此之前，还有班要上。

  于是图恒宇拿着两杯新鲜热咖啡推开马兆的办公室门。马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接着打电话。

  “要我去接你吗？”

  “在门口？”

  马兆突然站起来，给图恒宇吓一跳。

  “我现在下来。”马兆挂掉电话，拿起大衣就走，顺便顺了图恒宇的咖啡。

  图恒宇追上去：“马老师！我也去！”马兆看了他一眼，把自己大衣披在图恒宇身上，然后提腿就走。

  师徒两人就这样哒哒哒下楼了。

  李丰田看着弟弟带了一个年轻人下来，感到稀奇：“这谁？”“我学生。”马兆一把捞过李丰田的背包，把咖啡塞人手上：“上去坐会儿，下班了我再带你去家里。”

  马兆掂量掂量包，发现轻的不行：“你来待几天？”“不知道。”

  李丰田发现马兆又在无语的看他了：“我大老远过来你这么想赶我走？”

  “几个人？”

  “就仨。”

  “过年你也不让人安生？”

  “又没让你不安生。”李丰田点了根烟。

  “李丰田我看你是真有病，手怎么了？”马兆看着李丰田手指上的绷带。

  “摔了一跤手磨到了。”

  马兆简直快被气笑了。

  图恒宇慌的不行，脑子已经宕机了。

  什么？马老师有个双胞胎兄弟？俩人看起来好像不对付！怎么办！

  马兆回头看一眼自己的学生，又转回来看李丰田，那眼神意思很明显。

  “敢吓到我学生你就完蛋了。”

  李丰田感觉事态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9.

  图恒宇还有点扫兴，原本他以为只会和马老师过年的，但一想到他师伯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他又有些好奇。

  马老师怎么有个看起来这么破烂的哥哥？图恒宇这样想。李丰田那一身破棉袄实在醒目，跟流浪汉似的。

  上一秒图恒宇还在这么想，下一秒李丰田就给他转了两千。

  “红包。”李丰田笑得明媚。

  图恒宇瞳孔地震！！

  “不行啊李师伯！！这太多了而且我又不是小孩子！！”图恒宇尖叫出声。

  马兆瞪一眼李丰田，伸手拿过图恒宇手机点击收下。

  “马老师您怎么给我收了！！”图恒宇快碎了。“他不差这点。”马兆安抚性拍了拍图恒宇，拿起自己的手机

  马兆给图恒宇转了三千。

  图恒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马老师！！”

  李丰田笑出声了都，马兆还跟他一个干黑活的较上劲了。

  10.

  马兆家里灰灰的，看着真冷。李丰田一进门就感觉冷了三个度，看一眼图恒宇。

  这小孩熟练的很，换鞋、挂大衣、拿杯子倒水，一气呵成，还抽空给李丰田拿了双拖鞋。

  “李师伯你坐哈，我去帮马老师做饭！”图恒宇被五千巨款吓得不敢闲着，跑来跑去迎客倒真像马兆家里的小孩。

  图恒宇刚风风火火冲进厨房，就被马兆轰出来：“你去跟你师伯看电视。”

  李丰田又忍不住笑。

  图恒宇一脸受伤的和李丰田坐一块了。李丰田就像平常亲戚一样，开始想给图恒宇讲马兆的糗事，思索一圈好像还真没啥好说的，于是把马兆给家里电视拆了还没拼上的事儿说了。

  图恒宇也配合的笑了：“马老师还干过这事呢。”“你老师总共也没干过啥傻事儿，珍惜这点嗷。”李丰田抓了一把瓜子，顺手把垃圾桶勾过来就开始咔咔磕，图恒宇也抓了一把。

  马兆端出一盘青菜：“图恒宇，少吃上火的。”

  “我知道了马老师。”图恒宇放了半把回去。李丰田乐得说：“我瞅你这孩子就讨人喜欢，长这么水灵还有编制，怪不得老马这么喜欢你。”图恒宇憨憨的笑了，直道谢。

  图恒宇和这位看着破烂但一点也不破烂的师伯很快聊熟了，于是小声说：“师伯，你觉不觉得马老师家里太冷清了？”“咋的？”“咱给马老师家里贴点东西？”

  第二天马兆就知道为什么图恒宇请假提前走了，回家里一看到处红红的，门口还有棵发财树。

  他哥搁那抽烟，自家学生还搁那抱着音响放恭喜发财呢。

  马兆又感觉头疼。

  11.

  数字生命研究所被国家关停了，门口堆积着一群暴乱分子。

  马兆背上包拉着图恒宇就走。

  李丰田在后门等着，人一出来就把烟扔地上带路，活像要偷渡出国的，虽然也差不多。

  “李师伯？！”图恒宇震撼。

  “你来干什么？”马兆迅速冷静拉着图恒宇接着跑。

  李丰田冷笑一声：“就你这身板，怕你下个月撑不到你给我转钱。”

  温馨时刻还没多久，前面就冲出一群人。马兆看了一眼表：“增援还没到。”

  然后图恒宇就眼睁睁看着老师把东西丢给自己，和他那位破烂师伯冲进去干趴了一群人。虽然主力还是看起来相当熟练的李师伯贡献的，但冲击力依旧不小。

  图恒宇感觉腿有点软。

  妈呀原来马老师这么多年来真的是手下留情。。

  他还听见他老师骂他师伯：“李丰田你有病吧？！又往刀口撞！”

  —————————————

  我写文就是爱想到啥写啥，乱七八糟的。

  以后想到新的可能还会写

  我文笔真的很烂对不起。。

  

notes：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不是黑龙江省本地人，只是过来工作一段时间。

在我刚下飞机去行李处找行李箱时，我等了半天，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行李被别人拿走了。

飞机落地已经是晚上，我一边跺着脚大骂畜牲，一边怒气冲冲的去找机场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还算有礼貌，但是对我并不表示同情，因为他们建议我随便找个旅馆住一晚上，等明天早上再来机场办理。

我随身只带了不多的钱，我勉强答应下来，并再次严肃地告诉他们尽快找到我的行李箱。

走出机场已经深夜了，哈尔滨冬天晚上的街头是真他妈冷啊，我拉紧了身上的棉袄，走在街头昏黄的路灯下找着看起来正常一些的宾馆。

不只是我一个人在午夜街头行走，但我确实是最无助的一个。

不安全感驱使我回头看了一眼，如果是空荡的街道反而使我松一口气，但我发现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男性，瞬时内心提防起来。

最终他追上了我，把我挤进一条小巷。

“身上有多少钱，拿出来。”

我窘迫而害怕的快速点头，好吧，如果是钱能解决的事就不叫事。即使我安慰着自己，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

我从棉袄的外兜里拿出了我仅有的钱，在我里面的夹克里还有几个硬币。我想这些就没必要拿出来了。

“就，就这些了，我没有钱。”

面前的人居高临下的打量我，然后伸出手来搜我的身。

我大喊一声真的没有钱了！让我走吧。

他反而诡异的笑了一声，说这大半夜的你还想去哪啊？

情况不太好，我也不是不敢一拼的人，我马上出拳飞快的朝他鼻梁上一击，然后扭头就跑。

他嗷了一声，然后顺着大街来抓我。

穿着棉袄逃命实在不明智，还是逃命要紧，于是我边跑边拉下笨重的棉袄扔向后面。

尽管我跑的飞快，心速飙升到120，但可惜我耐力不够久，过一会儿就累的面色发白，寒风吹走我头上的汗，让我头晕目眩。而后面的人很快重新追上我。

他上来就给了我一拳，我顿时扑地。

好吧好吧，这就是命。

我被他揪着打了好几下，头蹭到泥土地，脸上也破了口子。

眼冒金光的时候瞟到有个人往这边走过来，不远，于是我简直是凄惨的大吼一声：“救命啊！！”

马上我又被揍了一拳。

我倒地，打我的人回头一望，那个路人似乎只管走他的路，穿着破棉袄带着大棉手套面无表情的行走，好像我刚才的怒吼完全被湮灭在风中。

真他妈的孙子啊，我快要流出泪来。

不幸中的万幸，原本要打我的男人停了会手，也算是中场休息吧，顺便等路人走远了再继续。

我趴在地上，望着那个无情的路人。

他也随意的看了我一眼，奇怪，他竟然停下了脚步。

我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我实在想不起来，我只好让蓄着的泪扑簌簌的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我觉得他不是被我的落泪而打动，但他还是好奇的凑近了一些看我，踩在我身上的男人警告他别多管闲事，但他的脚步直到看清我的脸时才停止。

我完全懵了，一个人踩着我，另一个人站在我旁边辨认着我。

李丰田，虽然我后来才知道他的名字。

李丰田抬眼看了一眼踩着我的那个男人，一阵阴森的寂静在我们三人之间蔓延。最先打破寂静的是那个男人，他朝李丰田说：“你啥意思啊。”

我原以为李丰田说话像有浓厚口音又含糊不清的农民，但实际他咬字非常清楚。

“放人。”

“老头儿，这跟你有屁关系啊。”

李丰田不耐烦的皱着眉抬眼，口音渐渐显露：“她跟你有屁关系啊？”

然后他俩就打起来了，说是打起来，不如说是那个人被李丰田单方面按在地上，一拳打在气管上，人似乎已经不行了，李丰田又掐着他的脖子狠命摇晃，像个拨浪鼓。

我不幸看到的这一幕让我阵阵幻痛，我本想趁着混乱逃跑，可他们俩把小巷仅有的出口占住了，我只好狼狈的爬到一边。

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小心的绕过尸体。我向李丰田道谢，并紧张的解释我没经历过这类事，不太清楚公安局什么时候需要我提供口录。

他很镇定的掏出来根烟，好笑的瞟我一眼。

我看着他抽掉滤嘴，反向叼着烟点着。我知道我此时不应该跟他说滤嘴是为了除去焦油的，所以到嘴边的话被我生生咽下。

“你不记得我啦。”他深深的吸了口烟，脸上的肌肉随之绷紧，然后又放松着把烟吐出。

我赶紧鞠躬，紧张而断断续续的说面熟，但实在想不起来。

“前年，哈江火车站，你给我补过一张车票。”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嘴角露出一个友善的弧度。

我有点记起来了，竟然还是这件旧破棉袄，在哈江的火车上被检票员要求补票，他坐着抬眼看检票员，就说了五个字：“买票了，丢了。”

检票员先是劝，后来又义正言辞的警告他补票，但他一直抽着烟，再也没说过话。

我坐在斜对着他的位置上，感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掏出钱包，说：“我给他补上吧。”

虽然当时他看我的眼神里平静无物，甚至没说一句谢谢，但我很感动的是他还是记住了我。

“我想起来了，谢谢您记住了我。”我再次鞠躬，目前的情况下我对他感激涕零。

毕竟如果知道现在的结果，我当初应该给他补一千张票。

“行了，我明天来收拾，你回家吧。”他放下嘴角的弧度，满不在乎的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本想继续说如果公安局需要我会参加口录，但一种力量遏制了我的喉咙，我只好换个对于我来说同样很紧急的话题：

“我……现在没钱，或许您可以给我提供一下今夜的住宿吗？我之后会还您钱的。”

李丰田看了我半天，直到我感到一阵发冷。

“我住火化场。”他带着些笑的说，看着我有些惊讶而犹豫的表情，他不等我回答，就转身走了。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连住鬼屋都是可以考虑的。

于是我一瘸一拐的跟着他在雪地上踏出的脚印，他穿着棉袄，抽着烟，头也不回的前进。

风像刀子一样的刮，把他呼出的烟全刮到了我脸上，我皱起眉，用衣领捂住冻红的鼻子，仓促而狼狈的跟随。

我从来没来过火化场。虽然日子拮据奔波，但我也绝对不会选择这样的工作环境。所以当我迈进那破破烂烂的厂房，我暗中叹息自己的命运是如此不顺。

“……我……我想洗个头……” 我朝着李丰田的背影，很谨慎的开口。

他顿了一下，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指了指自己沾了泥巴而乱七八糟的头发，令我舒了一口气的是，他那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还是露出了一丝理解，他指了指里屋右侧，又自顾自的脱下棉袄挂在墙上，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个卫生间的环境虽然还算整洁，但设施太过破旧，我拧了拧那个生锈的破水龙头，在喷了几下带着锈味的水之后，出来的水比我的心都拔凉。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试图找热水器，最终失败了。

我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脑袋看着李丰田，他只披了件绿色的冲锋衣，露出白暂的脖子，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上联系人沉思，我说：“厕所的水是拔凉的。”

他似乎本没想回答我，不紧不慢的从烟盒里掏出根烟，点着，吸了一口，趁着吐烟才跟我说：“不洗拉倒。”

在这样窘迫的情况下我有些生气，但寄人篱下，我只好咽下我一切“矫情”的想法，重新回到卫生间。

李丰田似乎除了抽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干，我听见他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转着圈，哼着歌，铺着被。

当他转到卫生间时，我还在与破水龙头做斗争。他歪着头靠在门框子上看着我用力拍着水龙头，在卫生间里费劲的找着盆，然后突然笑了一声。李丰田的笑听起来愉快而软乎乎的，跟他这个人截然不同。

“小女孩破事还挺多。”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于是他去屋里找了个大红盆，从他那个保温壶里给我倒了半盆热水，又接了半盆水龙头里的凉水，水其实多了，但我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只是想帮着干点活，但是他一鼓作气的完成了洗头的所有准备，随后他把盆放在洗手台上，示意我把头放进来。

我跟他道谢，犹豫了一下才把头放进去，刚要洗头手就被他打了一下。

“手上破那么大个口子看不见呐。我给你洗。”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确实多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在他的手碰到我的头发时，我更显尴尬的红了耳朵，小声说：“谢谢。”

李丰田一边洗着我的头发，一边说：“用不着，我纯属闲的。”

热水洗头确实舒服多了，李丰田虽然装作不耐烦，也确实把我头发上的泥土都认真的洗掉了，并且认真的给我擦干了头发，即使用的是一条有些褪色的老式毛巾。

他指了指床的右侧，又指了指床的左侧，跟我说：“你睡这边，我睡那边，行了吧？”

我朝他微微点头，说“谢谢，可以。”

于是他扔给我被子，闭了灯钻进床左侧的被子里。

我摸着黑上床，躺上床刚觉得身心放松下来，就被一阵过堂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这被子也太他妈薄了。

我心里暗中骂着，表面上还得谨慎的措辞问：“是不是没关门，有过堂风。”

他没搭理我，不可能这么快就睡着了吧。

他妈的，真他妈冷。

我翻来覆去，那被子被我叠了两层盖着，还是觉得冷的睡不着。

旁边终于传来李丰田低沉的声音：“就一个厚被，你看怎么办。”

我当然想让他把厚被给我盖，否则我怕会是冷死在这里。我冥思苦想着如何开口，又是一阵过堂风，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李丰田似乎不耐烦的发出了声鼻音，扬起他的厚被拢住了我，带着整个人的体温向我靠近。我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从他的呼吸中判断他的情绪。

怎么说，还算不耐烦中的平稳。

不管怎样，还是先说句谢谢。

李丰田肯定听见了，但他没搭理我，呼吸打在我的背上，温热。

过了一会儿，我在温暖中已经快要睡着，他突然说了一声：“头发挡害了。”

我快要睡着了，自然不爱动弹，况且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他见我没反应，又自言自语了一句，伸手胡乱的把我的头发往上拨去，然后满意的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果然热炕头睡的得劲，一觉睡到大天亮。我是被李丰田的胡子刮醒的，他一只手支着床，把我环在他和床之间，脸凑过来，用下巴上的胡子刮着我的脸，胡子其实是软的，没有表面上看起来扎人，但也因此被刮的很痒，我困倦的挠了挠脸，他却笑的眼角都明显的露出皱纹。

说不好这种行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许仅仅是为了好玩。或许是像北极熊因为没有见过企鹅而好奇的触碰。又或许是给戏剧性鲜血淋漓的生活加一点单纯的快乐。

我起了床，有计划的帮他把该铺好的被子铺好，然后给他的小屋扫了个地，忙完后他拿来两个馒头，竟然递给我一个，我连声道谢。

早饭吃一整个大馒头对于我来说有点多，况且这馒头蒸的不太好吃。我干吃了大半个，感觉实在是咽不下去了，皱着眉看着手里剩下的小半个馒头。

李丰田已经吃完了他的馒头，也皱着眉看我

“你吃不了啊。”

“是，我有点吃饱了。”

“那给我吧，我吃。”他伸手拿过馒头，两口就吃完了。

我思考了一会，等他穿上棉袄时说：“我今天要去机场找我的行李，如果找到了会把住宿费和饭钱还你。”

他忙着自己的事，系上棉袄，把手套戴上。只是点了点头。

我有些尴尬，站在原地没动，他忙完看着我。

“我棉袄丢了，能借我个棉袄吗。哈尔滨太冷了。”我朝他露出一个尴尬且勉强的笑容。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啧了一声，然后脱下刚刚系好的棉袄，扔给我。他自己又翻动着箱子找出来一件薄一点的棉袄穿上。

我瞟了一眼他桌面上放着的几百块钱，又看看他，又看看钱。

“行行行拿走，这钱要还。”他以一种不耐烦但好玩的语气说，把桌上的两百块钱塞给我。

我们从火化场的后门走出来，临分别时我问他的名字，方便我之后还钱。他又掏出根烟，我想说他烟瘾真大啊，抽烟就不能带着滤嘴吗。

“李丰田。”

“如果还钱就放在里屋桌子第二格，不要跟别人说话。”

行吧，我就当他跟别人关系不好，于是我穿着那件破棉袄，朝他摆了摆手。

他露出了笑容，眼角的鱼尾纹细细皱起，嘴角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同样伸手朝我摆动。

我到机场后不久就找到了我的行李箱，里面的东西没有损失，让我非常欣喜。

当天下午我安排好住宿，就去还李丰田的钱，他小屋的门甚至没有上锁，我一推就开了。

我非常失落，因为李丰田有事出去了。我把三百块钱压到他木头桌子第二格里面，再次环顾了一周他的小屋。

其实挺阴冷的，我突然这么觉得。但昨天晚上我一点也没这种感觉，大概是因为有李丰田吧。

我看见桌上他的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心的用张手纸垫着拿起它给我自己打了个电话，然后我删除了这条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

这么干确实不太好，但我觉得以后我还会再来哈尔滨的，所以存下了他的电话。

他的那件破棉袄被我留了下来，为了“等价交换”，我特意去商场给他买了新的羽绒服，工工整整的叠好，放在他的床上。

李丰田，我在出他那个小屋时默念着这个名字，我边走边想，不知不觉间在心中咀嚼了好几遍。

我走出了火化场，奔向我原本的生活。在一周内我完成了我的工作，随后马上飞离了黑龙江省。直到飞机起飞的时候我才有空喘口气，想想我自己的个人生活。随后我又想到李丰田，想到他抽烟的姿势和气质。我后悔我没跟他说少抽点烟这条建议，毕竟抽烟真的有害身体健康。

烟雾从他的唇间被吹出，显得他周围云雾缭绕。自从父亲去世，我变得非常厌恶二手烟的味道，在他抽烟时，我也曾用衣服捂住口鼻，但往往看他抽烟看的出神，以至于衣服从我手中滑落了我都没有察觉。

飞机已经飞了行程一半了，我还在后悔，即使是这样，我也应该劝他戒烟的。

好吧，我安慰自己，如果有缘的话，我们还会再见的。

或许到那时，我就有机会跟他说戒烟的事了。

​李丰田知道这地方。

​得是十来年前就彻底荒废的工人文化宫，镀锌或是镀铜的招牌还闪着光，后面还有蒙着灰尘的蓝色玻璃。而那又是几十年前，他来过这里，也同样有人和他一起来，那个人就是林裴总拿腔拿调称作他前妻的人。

​大门锁着，铁链比两根手指还粗。他绕了一圈找到一个小门，猫着腰钻了进去，一抬头发现林裴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你咋进来的？”李丰田搓搓手，今天格外冷。

​“翻进来的，就翻墙。”林裴指了指后面，“我们学校晚上关门早，我经常翻出去买夜宵吃。”

​她说这里有个荒废的电影院，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安静，再者就是拍照好看。通往目的地的路被杂物堆满，白墙偶有些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涂鸦。林裴在地上捡到一根只有半截的蓝色粉笔，上面被灰尘覆盖，给指尖留下一片黑迹，随后才是蓝色。她规划出一块还算宽敞的墙面，偏头问他，“要写什么？”

​“我哪知道，听你的。”李丰田翻遍了衣兜也没找到糖，一算日子是有好久没找她要了，于是只能摸出一根烟叼着。

​“除了到此一游，其他都行。”林裴原本想写下两人的名字，但怕日后有警察来追查李丰田，这说不定就是什么线索，又觉得自己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意义。出神之际，粉笔掉在地上，摔成更短的两截，淡化了她隐隐的包庇。她捡起那个粉笔头，板书写得并不好看，是一行小字“祝你快乐”。粉笔和铅笔差不多，留下的字迹会自行消散。

​“字儿挺好看啊。”李丰田深吸了一口烟，跟着林裴继续往里面走。

​他素来擅长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林裴想了很久，都不清楚为什么。

​电影院的门扯着生锈的嗓子尖叫，随后落下许多酥脆的铁锈，踩上去像落叶，厅内吹出干凉的饱含灰尘的空气。

​林裴顺着楼梯找到一个放映室，里面的录影带大多只剩下了盒子，留下的带子都断成很长的几卷。有一台放映机正对着放映厅的幕布，她使用了一番“拍打修理法”，机子的灯泡居然真的成功亮起，但应该也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幕布被照成灰白，是没有画面没有声音的电影。她又顺着楼梯下去，用纸巾擦干净一个座位，接着隔开一个，又擦干净另外一个。

​李丰田自是要求坐最外面的座位，方便掸烟灰。他看看林裴又看看自己，许多年前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了，事实上他也不想记得那么多，是林裴的存在让他也变得敏锐。他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寂寞，他摸摸自己的胸膛，里面好像藏着许多话要说，好多问题要问，他甚至期待林裴能给他一个答案。一根烟已经燃尽了，烟灰落到地面，灰白松散并不突兀，像某个时代沉默的余烬。

​“想啥呢？”他听见自己开口询问。

​“在想我们第一次见面。”她或许其实什么都没有想。

​“那你想呗。”

​“反正到最后所有人也都是一个人，就会感觉中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不我在这儿呢吗。”李丰田无视了座位上的灰尘，直接过去坐在林裴身边，“一天天的净瞎说啥呢。”

​林裴沉默，看着他点燃第二根烟，她觉得自己理应说点什么。又或许是，其实本来也没有什么值得说的。她在那一瞬间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怕他还是爱他，思虑过后，她还是不打算说出来，“对不起。”

​李丰田没有反应，仍旧是那个眼神。

​林裴索性站起身，宁愿穿过一整排的座位也要离开，裤子上沾了许多灰尘。她回头，李丰田还是那样看着她。

​“我不想和你吵架。”林裴把音量提了提，“我不想和你吵架！”

​她本以为在他们相处的最后一天里，他们会做到昏天黑地，或者会接吻接到憋死，再不济也是拥抱至地老天荒。

​可是都没有，他们只是去了一个破旧的地方，甚至连话都没怎么说。

​林裴听见李丰田这朝她这边走，也许他是想说点什么的，但她觉得听不听都一样。于是她先顺着台阶向下，一直走到幕布前面，抬手摸了摸这灰白的光影载体。有点粗糙，也许像被抻平的舌头表面，回忆无声无息地变成磨砂玻璃。她回身，李丰田站在高处看着她。

​“不要这样看我。”林裴心说，索性不再看他。

​李丰田默默走到她旁边，她像识趣也像是不识趣，往旁边走了几步。她听见熟悉的声音，李丰田又在抽烟。他用抽烟缓解烟瘾，缓解尴尬，偶尔希望林裴身上的心里的一切事物都随着烟气而消失，但他也渐渐意识到不可能。因为林裴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她直到现在也只给予他永恒的缄默。他也偶尔为此感觉到烦躁，不过是只有等。

​林裴回头，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很奇怪，她觉得李丰田看她并不像看猎物或是什么物件。

​也许她该说点什么，像一开始那样。李丰田抽烟很快，或许再等一小会儿就不必再说了。只是她唯一希望的就是那灰白的幕布能真正变成怪兽的舌头，最好将她一口吞掉，这样她就不需再思考这样的事情。

​李丰田来到她面前，她看见一个没出生就死亡的拥抱。

​她说，“我们走吧，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

​回去路上他们依旧去面馆吃面。

​林裴在柜台点餐的时候问李丰田要不要喝点酒，那个招牌八百年酒海陈藏成箱的堆放在店铺一角，李丰田回头说不喝。

​“为什么不喝？”她也回头，又一次对上李丰田的目光，“那你要喝什么？”

​“啥都不用。喝多了耽误明天送你。”

​最后她给他多点一瓶橙汁，而她自己没有再添东西。

​面还是那个味道，胜在量大且能续面，她一边吃一边神游，没有李丰田的生活应和往常一样，那么李丰田没有她的生活也应该一样。

​“寻思啥呢，你不是不爱吃胡萝卜吗？”李丰田总觉得林裴今天不对劲，伸着筷子往自己碗里夹胡萝卜，被她劝阻了。

​“不用。”她用手掌盖住碗口。

​李丰田皱眉，“跟我还客气啥，我拿肉跟你换。”

​“真的不用。”她把碗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低头继续吃面。

​于是他沉默，灌了一口橙汁下肚，似乎也未必有酒好喝。

​

​出了店门林裴买了一根糖葫芦，吃掉最顶端的一个就不想再吃，于是递给李丰田。

​半晌她讲出一件小事，“前几天我又去了一趟火葬场，去见你。”

​“那我咋没看着你呢？”李丰田心想今天终于有件高兴的事，胡萝卜之争已然抛在脑后。

​“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去火葬场找你，也带了糖葫芦。”她并不回答这个问题，把话头往其他方向引。

​“嗯。”

​“然后我问下次能不能再去找你。”

​“不是说了没看着你吗？”

​“是啊，我说怕打扰你啊。”

​“不打扰。”

​林裴停在原处，手心开始出汗，“会打扰的，会的。”

​冰糖葫芦上的糖壳被气温冻至发硬发脆，如刚轧好的生铁。李丰田咬了一口上面的山楂，品尝到甜味的同时像嚼了块玻璃，山楂有半个直接掉到了地上，他趁着林裴不注意捡起来塞进嘴里。林裴是真的没有注意，因为她已经一个人向前走出很远。李丰田只能小跑一阵追上了她。她回头，先于他开口讲话，“抱歉。”

​李丰田摇头，他并不喜欢她说抱歉。

​漫长而熟悉的路途终于结束，小卖部的感应灯随着有人到来而亮起，他想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不必来这里了。

​“你等一下先不要走，有东西送给你。”林裴说完就走到里屋，低低的翻找声过去，一个长方的金属盒子递到他手心，有些凉。

​李丰田这才觉得今天能开心些，只是他在想这个盒子的大小怕是只能装四五块糖，回去的路上贪吃点就吃没了，或者是里面装了什么压缩糖之类的，他闹不明白，这盒子看起来也不便宜。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他期待中的糖果。盒子里静静躺着几排卷烟，闻一闻味道不错，估计是很贵的烟丝，卷烟的纸很平整，她肯定为此下了不少功夫。

​只是李丰田不明白为什么是烟，为什么她走之前要送自己烟。

​林裴站在他面前，手掌摊开，躺着一个塑料打火机，她平静地开口，“要不要点一根试试。”

​那瞬间，李丰田脑子里出现很多画面，林裴劝阻他别抽烟的，林裴把他赶出屋子不让他在屋子里抽的，还有林裴把他的烟抽走别在耳朵上的。

​唯独不是现在这样的。

​离开的时候他很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支烟已经抽完了，打火机捏在手心里。他回头望望，小卖部像被埋在雪中，分不清是第几回时看见的模样。

​他连忙把沙漏从兜里掏出来，试图通过用过去的行为复现出点东西，沙漏直直掉进雪中，刨出来后里面填满了雪。幸好还能读秒，幸好。他丢掉烟屁股，捏着沙漏数了几回，虔诚的样子让他联想到算命时丢嘎拉哈的自己的母亲。

​他又抽了支烟，一回头，林裴果真在那里看着他，这让他心里有踏实了点。他甚至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林裴身上寻找这种踏实，明明他以前靠自己就足够了。林裴朝他挥手，应该是告别。“真走啊？”李丰田呼出一口烟气，又问了一遍这个答案既定的问题。林裴的胳膊放下了，远远瞧着像在点头。

​“回去吧，明天我送你。”李丰田把烟塞回嘴里，可他没有等来林裴下一步的动作，也许是离太远了自己看不清，或许真的只是因为看不清。没一会儿她回到了屋内，那盏感应灯也熄灭了。他挠挠头，深吸一口气，熟悉的焦油味没有灌进口腔。他低头瞧了瞧手里的烟，那点微弱的火光不知何时熄灭在哈松的冬夜里。他赶忙拿出打火机又点上，回望小卖部的次数他已经不记得了，他说服自己不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那仅仅只是没个够而已。他觉得自己今天应当再和林裴多说点什么，但这思绪被指尖的痛感所打断。那点星火将心脏烫了一个窟窿，雪填了一夜却也填不满。

本篇可以理解为 普鲁斯特效应  中的李丰田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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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什么？

有人说，是人间四月天，是执子之手，是什么劳什子“山无棱、天地合、才改与君绝。

李丰田不说，他也不惜的说。

爱？要那玩意儿干啥，不如两盒烟来的实在。

有时趁着抽烟的功夫，李丰田的脑子也会冒出个念头：爱到底是啥啊？  

但还没等它运转着想出来个一字半字，就随着烟气散掉了。

对他跑了的那个媳妇？

没有。只是搭伙过日子罢了，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对他死了的儿子？

不知道。但那毕竟是他李丰田的种，他的崽子。

他理应把全世界的好的都给他，照顾他，让他过得好点，甚至   为他报仇。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也觉得当爹的就该这样。

他不懂怎么当爹，他又没爹。

他只有一个给死人算命的老娘，但是她也早就变成死人了。

无所谓，反正他自己也能活。

人家打他，他就狠十倍一百倍的打回去。

打呗，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孙子。

“干死你算你活该，谁让你他妈欺负我的。”

你问他被打的头破血流三天不能下床呢？

无所谓，缓缓就好了，好不了 死了臭了他又闻不着，反正也没人管。

反正他的生命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尊重过。

你救了李丰田。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这该死的，俗套的戏码，还是这样发生了。

那天收账的活干的不顺，刚说两句就被对方手下的小弟围了个严实。

就算李丰田再能打，也没架住对方人多手多武器多，一不小心后脑就被对方狠敲了两下，血止不住的淌。

他坐那看你在那转么么的走了好几圈，终于拎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两袋子东西走过来了。

你伸手递了半天，李丰田就坐那发愣，他实在没有想明白你究竟要干什么。

“这娘们儿傻吧，伸个手”

当他拿到袋子看清里头的东西之后他还是这么觉得。

毕竟能给一个一脑袋血的、一看就不像啥好人的送吃的和包扎药品，估计都不大正常。

李丰田有没有“感动”这种感情，待定。

但他确实从你身上确实获得了之前从未有过的，人对人的尊重和关怀。

他跟着你的那段时间里，看着你费劲的用树杈子挖开冻土，就是为了让冬天冻死的鸟“入土为安”。

看你冻得嘶嘶哈哈的还给流浪猫狗喂食喂水，那水他看了，还是热的。

他实在想不通你到底为啥对这些畜生那么好，到底有什么是值得你这么做的。

包括他。

住一起之后，他发现你从来不问他去哪，也不问他是干啥的，甚至可以说压根就不干涉他的所有行动。

你还是继续着之前喂猫喂狗的大事业，还多了一项：管理李丰田。

你扔了他那件蹿毛跑型的破黑棉袄，定了型的手套焖子。全身上下都置办了新的，选的显年轻的款式。

房子里破的烂的都换了，积灰打扫干净，弹了被子，铺上新床单，又买了碗盘。

每天定时定点换着花样的给他做饭，在他头破血流的时候哄着他，给他包扎。

几个月下来，他越来越离不开你。

出去一天，看见猫会想起你，打架会想起你，路过药店会想起你，吃鸡腿会想起你，穿衣服会想起你，看见卖糖葫芦的想买给你。

李丰田又有了家的感觉。

心是安稳的，暖和的。

老人常说人死之前会过走马灯，还真是不假。当子弹穿过严良的身体击穿李丰田头骨的一刹那，他想起了这几个月。 

“哦” 

他临死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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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我的碎碎念和内容解读，不喜欢内容解读的可以停在这里啦：

全篇可以说就是为了前几段李丰田的人生经历那点醋而包的饺子了

之前就和青豆老师讨论过这个问题，李丰田究竟懂不懂爱。

就我了解，李丰田对于情感这个方面真的很弱项。不是说他完全没有情感，像🍐在采访时说的，他有他自己的情。

我个人认为他是属于那种对自己在乎的事，会有浓烈的、沉默的情绪的人，他不会表达出来，但会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当他逐渐被“你”的爱俘虏，“你”也就被他划进了在乎的事的名单里。所以有了后期的“看见什么都会想起你”。

“反正他的生命从来没有被任何人尊重过”  这也是出自🍐的采访。因为没有被尊重，所以他也不会去尊重别人。

而“你”的行为，带给了李丰田他从未获得但是想要的尊重。你对他束缚不多，但能感觉到是在一心一意的照顾他，尊重他，爱着他。

让他之间的感受到了来自人对人的尊重与情感，让他从一个“野兽”逐渐被爱开化成“人”，让他懂爱。

最后的“哦”，就是李丰田在死前那一刻，从这几个月的经历当中明白了“爱”是什么。

还是那样，感觉写完了之后这个故事就成了独立的世界，不再完全隶属于我的脑洞了。所以感谢各位的喜欢，也欢迎各位提出自己的看法，多多在评论区和我讨论吧（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