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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静

进行一些妄想(妄想指两个日本棋手参加某世赛决赛(指指点点(


进行一些妄想(妄想指两个日本棋手参加某世赛决赛(指指点点(


雪山顶上冷笑话
“你不觉得人一旦上了年纪,体力...

“你不觉得人一旦上了年纪,体力比脑力更重要吗。”

“……这家伙真令人火大”(虽然道理是这个没错)

又稍微乱画了一下二位老师晨跑的画面,可以说十分执念.jpg

循环的曲子是k神的underground river和鷺巣詩郎老师的hand of fate和prettiest star(是真心觉得他们有绫波丽种田感(这个梗出不去了啊喂

“你不觉得人一旦上了年纪,体力比脑力更重要吗。”

“……这家伙真令人火大”(虽然道理是这个没错)

又稍微乱画了一下二位老师晨跑的画面,可以说十分执念.jpg

循环的曲子是k神的underground river和鷺巣詩郎老师的hand of fate和prettiest star(是真心觉得他们有绫波丽种田感(这个梗出不去了啊喂

对不起穹宝但搞点穹宝吃吃

【景穹】猫肖其主

景穹,结尾all穹暗示。穹带着垃圾糕来元元家看猫猫,猫猫学坏了元元也乱学的故事


避雷:给猫猫们牵个红线,来自冲浪看到猫猫狗狗会跟主人学咳咳,完全误导向cp脑,跟现实猫猫生活习惯严重不符。请见谅。这里捏造垃圾糕出了壳就是小猫样子,内部构造有区别那样。


如果有比看猫猫更好玩的事情,那就是看两只猫猫!穹托着脸趴在床上看一黑一白一猫猫一猫猫糕舔舔蹭蹭的玩,惬意到腿也跟着小幅度晃。

一只手按到他小腿上捏了几下,“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扭过头冲着还在看玉兆的人笑笑,“咱俩的猫一起玩得来,当然开心。”

景元放下玉兆贴过来,“哦?我看看……嗯,确实玩得不错。”

他语调拐弯抹角,一听就别...

景穹,结尾all穹暗示。穹带着垃圾糕来元元家看猫猫,猫猫学坏了元元也乱学的故事


避雷:给猫猫们牵个红线,来自冲浪看到猫猫狗狗会跟主人学咳咳,完全误导向cp脑,跟现实猫猫生活习惯严重不符。请见谅。这里捏造垃圾糕出了壳就是小猫样子,内部构造有区别那样。


如果有比看猫猫更好玩的事情,那就是看两只猫猫!穹托着脸趴在床上看一黑一白一猫猫一猫猫糕舔舔蹭蹭的玩,惬意到腿也跟着小幅度晃。

一只手按到他小腿上捏了几下,“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扭过头冲着还在看玉兆的人笑笑,“咱俩的猫一起玩得来,当然开心。”

景元放下玉兆贴过来,“哦?我看看……嗯,确实玩得不错。”

他语调拐弯抹角,一听就别有深意,穹不明所以,再转头看向猫猫,惊得目瞪口呆。

雪白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垃圾糕从窝里拉了出来,正骑在垃圾糕身上对着糕那里舔舔蹭蹭。

造物和小猫有生殖隔离吗?穹想不明白,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崽要被骑了。

伸出胳膊,穹就要探过身去抱起垃圾糕,可景元也伸胳膊,环住他就把他搂进怀里抱起拦住。

“它俩看着你情我愿如胶似漆,成一桩美事又有何不可?”听也听的出来他心情不错。

穹挣扎,“我孩子还小啊!才出煲几个月的糕!”

景元没松手,还贴更近,“是还小,但狸奴确是半年左右长成,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不若让它俩再处处,棒打鸳鸯也不要那么早嘛。”

穹靠着他,两手撑在肌肉紧实的胳膊上气鼓鼓盯着那边,只是垃圾糕也不争气,他这主人一番苦心,傻孩子却主动翻着肚皮给人家压上。

就是看着怪不容易的,白猫压着垃圾糕舔毛又蹭蹭,两只都挺努力却都挺艰难,穹不明所以,耳边却来了一股热气。

“哎呀,这倒是我们的罪过了”,他扭头看到景元笑眯了眼睛,“让狸奴有样学样了。”

穹挠了挠头,这才发现哪里不对——这姿势……他感觉热度飞速涌到脸上,恼羞成怒就是一句,“还不是你给的坏影响!”


  

他是来看景元的,虽然名义上也是来看猫的,但实际上就是垃圾糕和白猫互相嗅嗅舔舔,他和景元互相……呃。

不过情到浓时,他俩也还是记得要把两只猫抱到卧室外面,再锁好门的。


景元听了缓下来一些,他也终于找回点神志,却看到景元动作更缓歪着头似乎……什么动静?穹也扭头看向门口。

指甲刮挠的声音配着几声喵喵叫隐隐约约传来,房间隔音太好,刚才又太放肆,穹不知道外面两位主子等了多久,立刻就要起身去看。

景元一只手稳稳按他躺下,抽出身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一脚挑起裤子穿上就去开了门。穹裹好自己,只见两只猫急匆匆跑进来,绕在床边看了他一圈,也不干什么,就看着他,看得穹一头雾水。

景元倒是若有所思,他轻笑一声,也不解释,穹百思不得其解,挠挠头缩回被子里。

虽然中途停下来挺灾难的,但这种情况,还是忍忍睡吧。

这时床侧凹陷下来,景元大概也准备休息了,穹抱着被子想挪向另一边,一个被窝真的会忍不住的。

谁成想他挪不动,被子让景元拽住,人笑笑就掀开一角进来了。

穹眨眨眼,犹豫着就要开口,人先他一步,“可不能磋磨我了,能忍住已经是我怕它俩出事,现在没事,我动作快些”景元又笑笑,“你也忍些,要不了多久的。”

如果穹多剩些思考能力,他或许能意识到这句话有多忽悠他,但他没有,而且他其实也馋,所以星核精又一次本着来都来了的念头点了点头。

  

  

倒也没有完全骗他,他是动作比较快,就是时间一点不短啊,穹只能勉强想着猫还在屋里,努力不喊出声。

  

有手拂去他被汗水黏在脸侧的发丝,他才清醒一些。

  


“好些了吗?”景元的手贴在他脸上,茧子一点不柔软,但很温暖。

穹迷迷糊糊,勉强应了一声。

景元叹口气,“真是抱歉,不过好些了要不来救救我?”

穹不解抬头,却看到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白猫抱住景元胳膊,垃圾糕也勉强扒拉着,还好它没指甲,不然高低给他添两道,两只一副要拉走景元的架势。注意到他醒来,两只又跳过来一左一右挡在他和景元之间,两座小猫狮子一样。

穹也不懂,抬头看着景元。

三张小猫脸齐刷刷看着他,景元忍了又忍,还是大笑出声,又在猫猫疑惑里伸手摸摸小灰猫脑袋——被白猫小小灰猫阻拦——阻拦未遂他技高一筹,个子高手臂长也算。

“狸奴忠心护主,误以为我欺负你,这才特来相救。”他摸摸小灰猫头,抬抬胳膊躲躲四只猫爪,笑着解释情况。

穹脸上绯红未退又添几分,一撇嘴仰头躲他,“那你确实欺负我了。”

景元贴过来——头发被垃圾糕抓一下,他眉头也皱起来,看着怪疼的,白猫叼着垃圾糕退后几步放下,又猫视眈眈蹲回来防他不轨,竟是一脸“猫猫对你很失望”的表情。

穹伸手揉揉大白猫头,这人咧嘴又笑,“此处我有多听你的吩咐,狸奴怕都能证明。”

果然坏人,猫猫做的对,穹揉乱他头发就收手。

景元笑着几下捋顺回来,“真不给我正名?可怜我对你予取予求,在狸奴眼里,竟成了欺辱了。”

“那要怎么正名?”穹想了想,跟垃圾糕倒是有机会交流,让垃圾糕转告白猫吗?

“轻而易举”,说完景元飞速出手捞起两只猫猫放到穹头侧,自己拉着被子盖住两人。

白猫喵喵了几声,垃圾糕圆圆脑袋左右歪几下,穹不可置信就要往后缩,“要点脸!”

“就是要脸才要正名,心上人合欢夜,小狸奴竟然误会我!”景元不依不饶,穹却觉得他有点道理了,也是,谁愿意在猫猫眼里做坏人啊!坏印象也不想有!

“这不是加深坏印象吗?”但他还是没懂。

景元不说话,轻轻捏他下巴,示意把他转过头看猫。

他另一边也出手,穹看着小猫更难控制表情。

猫猫看着他变脸,也歪歪脑袋,他勉强挤出笑容声音,“没事……只是在,嗯,玩。”

  

猫猫察觉到不对,跑过来抬起前腿就去够景元胳膊,景元喘息里混着笑声,放缓动作低头对着它,“真懂事,不过要不问问他的意见,确定我在欺负人再定罪也不迟。”

白猫确实聪明过了头,听完就走到他面前蹲下,穹看着小猫眼睛,感觉自己脸上可能要滴出血来。

景元俯下来,动作间也带了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穹咽下唾沫,“愿意的”,他咬牙继续,“不难受,舒服的,很……”

坏大猫突然用力,穹猝不及防,一瞬头脑一片空白,指尖捉紧床单。恍惚中熟悉的声音又绕在他耳边,“如何?我伺候你可一向尽心尽力,总算不差吧?”

他听到自己失神时的言语,“好……喜欢的”。

白猫眨眨眼睛,凑过来舔了舔他落下的泪滴,转头叼起努力喵喵的垃圾糕就出了房门,还不忘尾巴一扫关上门。

穹缓过来扭头看着景元,银发男人噙着一抹笑,好俏的猫猫嘴,“喜欢?有多喜欢?”

“一般一般,仙人快乐茶的水平吧”,刚才的热气还没散,又多一股往他头上脸上涌。

穹说完转过身就要睡,景元不紧不慢也挨着他,侧身躺下,又捉上他呜一呜条伯腿,“你有回可是喝了六七杯呢”

穹挣扎着扑腾几下,“那没快乐茶那么喜欢了!不如!”

可俊美大猫真能拿捏他,毛绒绒的头靠上他肩膀,语调里带了些半真半假的哀怨,“真让我伤心,连饮品都不及,想来是别离太久疏于实践技巧生疏了,劳烦穹陪我练练。”

他说话间手也不老实,陷在他腿肉里,一点拉不下来。

说不过扯不开舍不得,穹软下来自暴自弃,“不要到太晚,明早还要喂猫。”

  

  

他的回忆就到这里,穹正要理理思路,旁边人看了看玉兆翻出来什么,又把玉兆放到两只小猫跟前。

穹伸出手抓轻轻拉拉一缕垂下来的银发,“又有坏主意了?”

“果真心意相通,只是怎么就坏了呢?”大白猫笑眯眯的。

穹仰头砸他胸口一下,“馊主意!你看都给孩子教坏了!”

“是我考虑不周,这不是在想办法了吗?”还在笑,一看就是一肚子主意。但穹也没办法,被大猫骗得团团转也是人之常情嘛。且又没有恶意。

所以他哼哼几声还是软下来,靠着人肉垫子看他的傻崽子往别的猫猫嘴里拱。

穹区起胳膊戳戳身后的人,“不管用我一会儿就带垃圾糕走,别伤到了”

白猫猛地转头看过来,景元轻笑,“再学不会好好对人家,再会之期可有你等的。”

垃圾糕被白猫轻咬着翻过去,大概是长大了一些,它无师自通翘着后面还主动蹭了上去。白猫喵喵叫着压上去,它muniumuniu后又翘起来一些。

手捂住眼,穹还是没法接受崽子就这么长大了,景元头垂下来,“看样子步入正轨了,也给它们留些空间?”

太对了,穹立刻点头,身后人猛地抱起他就朝着房间走,外面就留给了小两口,关上房门前穹努力探头看过去,只能庆幸至少应该不会造出小猫命。



不过现在他也在猫嘴边,用球棒想都知道这个姿势不对,果不其然,他被放到床铺上,景元就着这个姿势就要压下来。


某呜澜呜德伯,它评宝论贝见的


景元伸手挑起来他下巴,看起来敢怒不敢动,没好气瞥他一眼就扭头睡过去。他也不好意思再做什么,稍微清理一下抱着一起睡了。




隔日醒来是狸奴唤他起床,身侧一片冰凉,估计有的哄(骗)了。景元揉揉眉心,打开玉兆,十几条穹的消息蹦出来。

[你看看你的猫干的好事!]

[垃圾糕那块肿了,脖子上都咬出馅了!]

[蹦都蹦不高。也不爱动]

[我带它回空间站,其它糕好像不喜欢它身上的气息,围着它蹭,都快给它蹭哭了]

[配图:被糯米团冰糕墨镜猫咪芝麻酥包围的垃圾糕]

[可恶,你教的什么带坏小狸奴,下次再让我看到它欺负垃圾糕,我就偷它去绝育!]

景元猛地咳嗽起来,小狸奴喵喵叫着蹭他,他一把抱住它,“怪我怪我,惹恼了你岳母”

他托着小猫抱起来,“别担心,牵连不到那个地步,绝不会毁了你后半生幸福,大不了我再努努力,把他变成你娘亲,就皆大欢喜啦。”

小狸奴喵喵叫着附和,看见屏幕上的垃圾糕眼神一亮,凑过去用肉垫拨弄。

景元拍了下来发过去

[别那么绝情呀,新婚燕尔又逢别离,实在苦楚,下次见我让它给垃圾糕道歉。]

对面回复了一串省略号,又一个帕姆哭哭,最后又发。

[那你立字据,它不欺负垃圾糕,你不欺负我。]

景元回了个表情包,对面又是一张图

[看在垃圾糕的面子上而已]

灰色的造物伸着爪子贴在屏幕里的狸奴前,圆圆眼睛聚精会神看着。

狸奴看了还了得,扑上去蹭着屏幕喵喵叫,景元摸摸抱抱它,“会再见的会再见的,只要还想着你,多远都会再见的。”

他顿了顿叮嘱,“下次还是轻柔些好吧?咳,我也是”

狸奴缩到他怀里,景元撸了把小猫,又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穹放下玉兆,看垃圾糕揣着手看图片,哈特软软到下次什么时候过去都想好了,这时原本在旁边磨鱼干霍霍的芝麻酥突然跳上了桌咬住垃圾糕就拉走了,墨镜猫咪叫了几声后它动作放缓,但两只糕还是一起拖着垃圾糕走。另一边一直有情绪的糯米团回头看见垃圾糕被拽走跟着冰糕就muniumuniu冲过去抢糕,穹看得目瞪口呆,手忙脚乱过去帮忙,在糕糕大战里顶着垃圾糕就跑。

急匆匆隔离好糕们后,穹抱着又多了几处咬痕的垃圾糕心疼的揉揉亲亲。

打开玉兆,景元估计去上班了,其它人发的消息怎么看怎么奇怪。

丹恒[你不是去找将军看猫吗?你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的?可是他诱骗你?]

刃[刃脸色不太好,卡芙卡说怪她没教你要防着坏人,所以你怎么回事?]

砂金[星核先生也有这种需要吗?我也有些经验,绝对更温柔些,要不要去玩玩试试?]

什么有的没的?穹挠挠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摸了摸自己后颈。然后僵硬着放下手。

没关系的,顶着牙印忙了一上午从仙舟跑到空间站而已,没关系的。

他抱着垃圾糕躺平在地上,垃圾糕还在看狸奴图片,他也意识到哪怕现在乱成一锅粥自己还是想见景元。

算了,事已至此,穹抱住垃圾糕,下次见面再收拾他俩吧。


白白ハク

☁️青い空の下で~🐉もう一度~🎶

☁️青い空の下で~🐉もう一度~🎶

qwq

【无情x男主】「无情」

预警在前:

⭕️逆水寒手游,cp无情x男主,别当面代乙

⭕️我流严重,ooc严重,全文1.3w,又臭又长属于是(。)

⭕️很多私设,又造谣,意识流,也不知道在写啥,看乐别深究,感恩

⭕️题目瞎取的,和内容没什么关系…

⭕️部分设定取自四大名捕原著

⭕️接受请往下,不接受快跑











正文:

三清山的灼灼桃花,自四月开起,到五月才全部作了尘。桃花的花期约有半月,不过三清山的桃树太多了,一棵树上的花,也有不同时开,不同时谢的,这一月里,倒有许多事可以做。

问舟师兄常常趁花初开,挥毫洒墨,他用前一年桃花磨成的桃花墨来画桃花,画出来粉白相衬,将三清山桃...

预警在前:

⭕️逆水寒手游,cp无情x男主,别当面代乙

⭕️我流严重,ooc严重,全文1.3w,又臭又长属于是(。)

⭕️很多私设,又造谣,意识流,也不知道在写啥,看乐别深究,感恩

⭕️题目瞎取的,和内容没什么关系…

⭕️部分设定取自四大名捕原著

⭕️接受请往下,不接受快跑











正文:

三清山的灼灼桃花,自四月开起,到五月才全部作了尘。桃花的花期约有半月,不过三清山的桃树太多了,一棵树上的花,也有不同时开,不同时谢的,这一月里,倒有许多事可以做。

问舟师兄常常趁花初开,挥毫洒墨,他用前一年桃花磨成的桃花墨来画桃花,画出来粉白相衬,将三清山桃花香气的风也留在纸上,雪青师姐则稍待两日,待花彻底绽放,摘了一竹篓,用来做糕点,或送给酒婆婆酿酒,构儿会在落英缤纷之中读书练剑,他喜爱这样美的景,看着也带些话本中的风流倜傥。

我则在树底下坐着数桃花,数到最后一朵时,一低头,满地粉白又增,树上的花,或许已不是我数的数目。

四大名捕名震江湖朝野时,我还在三清山数桃花。

桃花倒是年复年,一样的漫山遍野,三清山却还是有些事情在悄无声息地变化。

月牙儿随诸葛师叔下山不过三五年,他便在江湖上闯出名声,而我终于也成了师兄,不再是师兄们口中的小师弟——虽然他们至今也管我叫小师弟。

“师兄,为什么江湖上都管盛师兄叫无情?”听过四大名捕的故事后,构儿便跑来问我,这孩子才七八岁,入门时,月牙儿已下了山,统共也没见过诸葛师叔门下的师兄几面,只知道他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构儿扳着手指数,数一人,便伸出一指:“铁师兄是因为内功过人,以双手为武器,故称「铁手」,崔师兄是因为轻功了得无人能逃,故称「追命」,冷师兄是因为其人冷淡又招式致命,故称「冷血」…盛师兄呢?江湖上叫他「无情」,是不是因为他冷酷无情?”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这么回答——

“不知道。”

小男孩儿有些惊讶,手还伸着四根手指,抬头看着我,糯声道:“连师兄你都不知道吗?听师兄师姐说,他同你关系最好,应该像问舟师兄和雪青师姐清楚你一样,你很清楚他才对。”

这小家伙。我哈哈大笑,笑了一阵才道:“哈哈哈,正因为我很清楚他,所以才不知道为什么江湖上管他叫无情。”

“啊?”

构儿是一脸的茫然不解,我便拉他坐在花雨中,笑道:“我从未见过他有什么无情冷酷之处,反倒总见他多情深情,他这个人,花儿落了都要怜惜,为何被叫做「无情」,叫我何以知道呢?”

“盛,盛师兄?”

“不妥吗?”

“唔…只记得不大好讲话。”构儿绞尽脑汁,竟想出这么个评价来,惹得我又笑了很久,久到构儿说了一句:“师兄,说起盛师兄来,你好像很高兴。”

“有吗?”

“有啊,你从提起他就笑个不停呢,看起来,你和盛师兄的感情真的很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其实第一次听别人说他不好说话,不过关系倒是,我和月牙儿嘛……”

我该怎么跟构儿这孩子描述我与月牙儿的关系和感情?我同他,明明是最简单明了的师兄弟和挚友关系,却有丝丝缕缕的线缠在一起,明的暗的,纵横交错,我唯独知道一件事,也这样坦白地告诉了我的师弟——“我的师父师叔、师兄师姐师弟,于我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月牙儿就算是,对我而言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为什么呀?”

问舟师兄讲故事那一套我倒是没全学会,但踢球我还是很有一手,于是我便使出绝技,将问题再次抛给构儿:“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知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你的记忆,在你某天醒来忘却一切之后还记得他,那么,构儿,你试想,你该与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构儿仔细想了我的话很久很久,他性子也是个认真的,想不出来,便皱着一张小脸,绞尽脑汁地去想,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我,问:“师兄,你在说你与盛师兄吗?”

构儿这孩子思维活络,换成我这么大时,才想不到这些,于是我便笑眯眯地说:“你只管照我说的假设去想。”

“那我,那我和这个人,一定是特别特别要好的关系,这种失忆了还记得的人,应该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吧?”

“对呀,我和他,就是这样的关系。”我笑着伸一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六岁拜入自在门,六岁以前的事情,自那时就印象全无,我记不得爹娘,记不得幼年的生活,甚至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但我认得他的脸,自然而然地知道怎么称呼他。”

构儿点了点头:“那么一定是特别特别好的关系。”

“就是特别特别特别好的关系。”

“那,师兄,盛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倒是一下子把我问住了,我仔细想了想才说:“是个天底下很难得一见的人。”

“怎样的人就算天下难得一见呀?”

我又想了想,说:“他那样的人。”

构儿也想了想,说:“师兄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就是…嗯,我一时也想不出来。”我挠头讪笑,换了种说法,“就是,很会照顾人,心细如发,特别聪明,过目不忘,会很多东西,嗯…很厉害。”

月牙儿要是知道我这么跟师弟介绍他,恐怕能笑出来。

“这样吧,构儿想不想听故事?师兄给你讲一个我小时候的故事。”

构儿便点点头,眼眸亮晶晶的:“好呀好呀,师兄要讲的,一定是关于盛师兄的故事吧?”

“构儿真聪明,师兄要讲的,就是关于你盛师兄的故事。”我笑眯眯地指了指头顶的满树桃花,“构儿知不知道,咱们师门中,最爱花的几个人?”

这问题应该是极简单的,果然,构儿立马就答道:“知道!问舟师兄和雪青师姐都很爱花!相比较之下,雪青师姐最爱花,她侍弄一整个园子呢,问舟师兄寻花来,若不是要画画,就是要做成药材点心啦!”

“还有吗?其他人呢?”我循循善诱,这样的方式,还是小时候问舟师兄给我讲故事时的方式,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做了师兄,这样讲故事给师弟。

“其他人?唔……”构儿是个认真性子,思索问题也一板一眼,“师父好像更喜欢茶,哑叔喜欢花儿吗?师兄你好像只喜欢花糕吧?”

我顿时失笑,轻轻点了点他的脑门:“你这小子,学会拿师兄开涮了。”

“呜哇…师兄本来就只喜欢花糕嘛。”

“好吧,你言之凿凿的,师兄也拿你没办法。”我又敲了敲他的脑门,笑道,“再想想,咱们自在门可不少人呢。”

构儿想了又想,近乎猜一样问我:“师兄特意问这个,是因为盛师兄也喜欢花儿吗?”

“哈哈哈哈哈,是啊,师弟你还挺机灵的,奖励你一朵小桃花。”我从地上拈起一朵还完整的桃花来,给他簪到发髻上,撑着脸一看,就乐了,“据我所知,咱们师门弟子,最喜欢花儿的,不外乎二人,一个是雪青师姐,还有一个就是——你的盛师兄。”

“盛师兄喜欢花儿,嗯…我想不到,听问舟师兄说,盛师兄最擅长暗器机巧,江湖上人说他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唔…我想不到他喜欢花儿。”构儿很认真地说。

我又乐道:“傻构儿,你一定连盛师兄长什么样都忘了。”

“啊?”

见他一脸茫然,看来构儿确实已经忘了他盛师兄长什么样子了,就思索一下解释道:“要我说,长成他那样的美人,喜欢花儿有什么好奇怪的。”

构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陷入沉思——多半是在回忆他盛师兄到底长什么样子。

“你看,三清山这么多桃树,桃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周而复始,你盛师兄呢,从小就喜欢花儿,自己动手种些花儿,甚至,他还吃花儿呢。”

“啊?盛师兄还吃花?”

“是呀,我曾玩笑打趣他说——哎呀,险些跑偏。”

想起月牙儿当时听了我的话,半羞半恼红了脸的模样,我又忍不住要笑,又恐话题偏离,便打住这一话,接着往下说:“月牙儿这个人啊,从小就喜欢花儿,什么花都乐意侍弄一下,他还没练成如今的轻功时,行动不便,都是我拎着锄头水桶,陪他挖土栽花的,我那会才跟你一般大,那个时候啊……”

一想起小时候挖个土两人就灰头土脸的情景,我就忍不住又想笑。

许多年前,也是这样时节里,冬去春来,三清山的桃花又绽放了。

“月牙儿,你在写什么啊?”我跑了三两步跳起,两手一撑攀上窗棂,探头进去,就见月牙儿伏案疾书,便挂在窗口问道。

“雪青师姐教了些法子,我记下来,以防忘记。”他答了这样一句,手底下没停,又写了一行才突然抬头,同我对视,我歪了歪头,他抿了抿唇。

“你怎在这里。”

分明问我,却不是个问句。我想,他太清楚我了,问出口时,心中已知缘由。

现下正是我喝药的时候。往常因为药太多太苦,我总要多折腾一会,问舟师兄和雪青师姐捧着药碗,满山追着我跑,才哄着我不情不愿喝了药,今日师兄下了山,师姐一个人看不住我,一不留神,我就已经在这儿了。

我趴在窗口,脑袋压着胳膊,借此移开视线,嘟嘟囔囔:“昨日就没有蜜饯……”

“可药总归不能不吃。”我瞥到他又提笔开始写,便把脑袋换个方向枕着胳膊,看着他提腕推笔。月牙儿做事很是认真,就连写字时,都全神贯注的。

“太苦了…月牙儿,这世上没有甜的药吗?怎么天天都是那么大几碗苦水,我都喝了好些年了,什么时候能治好啊。”

他手下一顿,抬头安慰道:“良药苦口,好好喝药,赖神医医术高超,会治好的。”

稍待片刻后,月牙儿写完了,整了整桌上的纸张,便把手按在轮椅的轮子上,吃力地调转方向,看样子似乎要出来,我连忙跳下窗口跑进屋去,他已在那里等我,膝上放着一只木盒。我帮他推着轮椅出去,问他:“月牙儿,你要去哪?”

“找雪青师姐,有些事情,还需请教她。”

“啊?!那、那……”

找雪青师姐?别是为了把我送去喝药吧?!那我怎么能去!可…可又不能让他自己过去,师姐现下肯定在后山练剑,月牙儿从这儿过去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他什么时候才过去啊。

似乎知道我纠结不已,他自己滚着轮子,缓慢吃力地往前走,道:“无碍,我自己去。”

再次推着轮椅走上去后山的路时,我感觉他算计我。

“我,我要是被师姐抓住灌药,就是你害的。”

“那怎么办?”他回头看我,剑眉紧蹙,抿唇垂眸,好生无辜可怜,“我自己过去吧,也用不了三柱香。”

“月牙儿,你故意的吧?”我看着那一脸歉疚咬牙切齿道。

他把脸转回去,无论是姿态还是语气都似乎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胜券在握的淡定:“怎会。”

“臭月牙儿,你算计我。”

“我岂会算计你?找师姐确有其事,你若不愿去,我自己过去就是。”

“我,你,我……”我没词儿了,就小声嘟囔一句,“坏月牙儿,月牙儿坏,今天这药喝下去,就是为你才喝的。”

他又慢条斯理道:“嗯?我并非要拽你去喝药,是你要同去,若不愿去……”

真是冠冕堂皇。我打断他,哼哼唧唧道:“我愿去,愿去,可以了吧?哼。”

就这么一路同他拌嘴,到了后山,一见师姐在那里练剑,我就想转身就跑,结果师姐一回身就看见我们,收剑在背,足尖轻点,两个起落就到了眼前,笑眯眯地同月牙儿打招呼:“崖余来啦?”接着她又朝我眨眨眼,掩唇一笑,道:“哈哈,小师弟——也来啦?”

我愈发觉得被算计了。

其实月牙儿倒没骗我,他确实有一堆问题要请教师姐,他们说,我在旁边听,似乎是些关于种花育花的事情。

等说罢了,雪青师姐把药端了上来,她居然在此置个小炉,随时帮我温着药,就好似已料到我会来这儿一样。

我狠狠瞪了一眼月牙儿。他弯眸笑一笑,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道:“就权当是为我喝的。”

唉,他这样笑起来,实在是很好看的,比树上的桃花还好看。

我看着笑眯眯的两人,赌气似的接过药碗,鼓着脸生气:“今日为你喝一碗,明日为你再喝一碗,你就算计我吧……”

等我视死如归地一口气灌完了药,就开始呸呸呸,这药实在也太苦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苦的东西。

还没开始想再也不理这个坏月牙儿,他突然扳着我的脸转向他,将什么塞进我嘴里,咬了一口,蜜糖的甜便压着苦涩弥漫,我眨巴眨巴眼睛,看见他腿上放着那只木盒,盒子里是蜜饯果子。

他道:“这样就不苦了。”

“你哪来……你有蜜饯果子不拿出来!我昨天都苦死了!”我瞪着眼睛踹他的轮椅,他轻咳两声叫我轻点,别把脚踹伤了,等我消停了,才解释道:“你方才说,我才知道没有蜜饯,若是昨日知道,昨日就拿给你。”

这些个事情在我脑中转了好些个弯,我才反应过来,他来时就带着蜜饯,这就说明…!

“好啊,臭月牙儿,坏月牙儿,所以你一早就是准备把我诓过来喝药!你还不认算计我的事情!”

“是你要同我一起的,我既没拽着你,也没强迫你,几时又诓骗算计。”

……我讨厌八百个心眼儿的人!

讲到这儿,算是讲完了,构儿听得陷入沉思,然后抬头跟我说:“师兄,我觉得你前面特意说花,但讲的不是关于花儿的故事…啊,我觉得你想把盛师兄讲成一个心思深沉、诡计多端的人。”

“嗯…?我开始讲的时候就那么一提,跟你说一下他多喜欢花儿而已,还有…你,你这么觉得…?”我也陷入沉思。我想讲成这样吗……?为什么构儿这么觉得……

“嗯,我觉得你想向我讲述盛师兄一个人长八百个心眼儿,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天地良心,师弟,这是什么形容啊。我噎住了一下。

“但是你讲出来,感觉他心思缜密,还很关心你。”

师弟的聪慧会弥补我的愚钝。问舟师兄,你给我白讲了那么些年故事,我真是一点儿没学会。

我不是要讲述他心机深沉一个人长着八百个心眼儿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啊!

——虽然月牙儿是有那么一点儿的。

“那后来呢?盛师兄真的是为了诓你喝药才故意去找师姐的吗?”

“哦…这倒不是,诓我去喝药只是顺道,他本来就要去找师姐,借一些种花的工具,他要种花来着,后面就是……”

……

“好啦,你就别闹他了,他还不是为叫你好好喝药?问舟一早就下了山,也是给你买蜜饯糖果去了,免得喝药时苦得掉眼泪,你倒好,还闹腾呢。”方才我们说话时,师姐暂离片刻,说是去拿东西了,现在手里拿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些短柄的锄头铲子一类的东西,过来递给月牙儿,并一一给他解释了用法,“崖余,这些你拿去,足够布置你屋前那块地了。”

“多谢师姐。”

我凑过去看了看,似乎是些农具,就问他:“月牙儿,你要种地?”

“嗯,种花。”

种花就和种地一样吧?还要挖土填土,想来他行动不便,左右我今日书已读完,倒不如我替他挖。

“我帮你,反正闲着也无聊。”

在我想来,种花也无非是挖个土坑,把种子埋进去,再填上土浇水的事情,结果真开始动手时,才发觉跟我想的并不一样。

他的屋子前有一块空地,原先放着假山石景,后来为了些什么缘故移去了,那块地便空出来,月牙儿是个眼光相当挑剔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屋子前这么秃着,又想侍弄些花草,才有了这一次。

月牙儿说不能让我一个人做这些,他自己也要动手,我思索片刻,做了一个相当错误的决定:找了个垫子放在地上,然后把他从轮椅上抱了下来,安置在垫子上,再把工具放在他眼前,大功告成,我们便动手了。

我用力把铲子铲进土里,想着挖快些,但这土太硬了些,居然没有铲下去,又用力铲了一下,才铲进去了。

“……”

“土太硬了?”

“手麻掉啦。”

“失算了,还是打些水来润一润土再动手。”

我就叫他别动,自己提着小桶去打了一桶水,摇摇晃晃提过来,努力抬起水桶浇地,水不听使唤,一下子泼出去,溅来溅去,溅到月牙儿脸上,他缓缓用袖子沾去脸上的水渍,抬眼无奈地看向我,睫毛上还沾着颗颗分明的水珠。

我吐舌头:“哎呦。”

他睫毛扇了扇,扬调道:“哎呦?”

“对不住嘛。”我心虚地放下桶,“要不你就坐着,我多挖两个坑。”

我道了歉,他就不会再打趣下去,于是他摇了摇头,道:“这块地太硬,需松一遍土,要全部挖一遍。”

“啊——?”

“后悔帮忙了?”

“谁后悔啦,就是觉得,嗯…这花种起来真麻烦。”

“世上没有不麻烦的事情。”

“你说了算嘛。”

等水都渗了进去,我们才动手翻土,再打水来浇上,翻土,如此反复,从这块地中间开始,一点一点扩向外围,两个人都累得汗流浃背,汗再把土灰沾了一脸,我一抹汗,脸上就多几条泥印,月牙儿的一身白衣,尽管已经把袖子绑起,长发高束,但他坐在地上,还是从鞋袜到衣摆,无不是沾着土和泥,只比我看着整洁一点。

等我们俩把土都松了一遍,我才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坐着坐着就想躺下,干脆枕在他腿上,他累成这样了,还是盘腿端坐,我一躺下,他就摇头。

“我的衣裳已经够脏了。”他掀起衣摆帮我擦汗。

“没事儿,我不嫌弃,让我躺会。”

“你的脸比我的衣裳还脏。”

“好啊,你是嫌弃我呢。”我也不恼,懒洋洋地说着,把脸蹭在他衣服上,一睁眼,他脸上倒是只有汗渍,不像我,被他说是花猫,这么一想,就慢悠悠伸手一抹地上,再慢悠悠一抹他的脸,把他也变成个花猫,月牙儿脸色都变了,一阖眸,鼻子里跑出一声轻哼。

桃花。桃花在三清山无处不有,风一吹,花瓣就随风而来,落在我们刚翻好的泥地里,落在我身上、他身上,月牙儿伸手去接,接在手中,仔细端详后,轻轻吹落。

“可惜。”他轻声道,比风还轻。

“明年还会开的。”

“嗯。”

见他还是垂眸,一副怜惜落花的模样,我就打趣他:“月牙儿,你这个人多情起来,怎么什么都疼惜啊。”

“嗯?”他眨眨眼,浅笑一声,抬头看向花树,道,“只是觉得,绽放亦需竭力,风催便惨,何等可惜…何等可怜。”

“哈哈,那你要起来将这些生于枝而落无归处的桃花葬下吗?”

“不必了,归于天地,算不得无归处。”

问舟师兄找过来时,我们俩就是这么个模样,他看看我,看看月牙儿,平日里稳重的师兄到底也还是个少年人,噗嗤一声就开始笑了,笑得我要爬起来去踢他的膝盖,他才打住,乐道:“哎呀,小师弟,你今儿看起来闹了个大的,变成了只小泥巴猫,还拉着崖余一块呢,难得见到崖余这么狼狈。”

“问舟师兄——”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躺着吧,别起来挠人了,我给小泥巴猫买了点零嘴儿,挠了我,可不敢再吃我的嘴短咯?”

……我这就爬起来去踢他的膝盖。

说干就干,我一个翻身爬起来,但脚底下一滑——全是泥——呲溜一下又倒了,倒下去就本能地乱抓,抓住什么就不松开,等我啪叽一声栽泥里,才发现自己抓的是月牙儿的衣裳,他猝不及防地,也被我拽倒了。

“哎呦……”我心虚极了,月牙儿爱干净,方才已经尽力避免不必要的污渍,这下倒好,连长发也埋在泥里了。

“哎呦?”他又一扬调。

“嘿嘿嘿……对不起嘛,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叫我的名字,镇定地、冷静地、面不改色地说:“我讨厌你。”

问舟师兄笑得快昏过去了,我看他再笑下去,就要一头也栽进泥地里。

“咦,盛师兄他还会开玩笑啊……”听到这儿,构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倒觉得他那一句真心实意的…哎,师弟,你盛师兄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啊。”

“嗯…山下酒馆里很多人都讲,盛师兄心思深沉,聪慧过人,为人冷淡,出手狠辣,不留活路,我印象里也只记得他说话冷得很,不大好接近……”

看这个人把孩子吓得。

我一揉他整整齐齐的头发,心想怎么自在门除我以外每个弟子看起来都那么整洁,问舟师兄和雪青师姐是,月牙儿是,现在连构儿也是,口中却笑道:“傻师弟,等下次月牙儿回了山,你可要上去好好同他说说话。”

“好,听师兄你说来,盛师兄也不那么吓人。”

“我还没想过哪一天能把他和‘吓人’联系在一块儿呢。”

“因为听说很可怕,一出手就要人命,有人说他的名字可止小儿夜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这是我几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话,我下次一定讲给月牙儿听一下!”

“唔……”

结果等月牙儿回来,一直等到桂花飘香,他回山那天是中秋。三清山的后山,有一处飞泉瀑布,水流激荡而下,我们师兄弟常在此习武,师父他老人家喜欢坐在这儿,一边喝茶,一边指点我们,其余时候也爱这一处,问舟师兄不少曲子,是合着这儿的飞瀑所奏。

我正照着哑叔所教,仔细雕刻一只小猫——月牙儿上次说想抱一抱小猫,却一直没有机会,想来是六扇门太过忙碌,我便雕一只小猫的挂件给他,既不是玉石那么贵重的东西,也不是瓷那么脆弱的东西,不怕摔不怕碰,不需要他在打斗中还注意,也不用他摆在架子上小心收着,能够带在身上时时把玩。这已经快要完工,只差收尾完毕再打磨一下,就能上漆抛光,构儿跑来跟我说月牙儿他们回来了,我一走神,刻刀滑过时便在捏着木头的那只手一切,在虎口剜个口子,一点红缓缓渗进木头里,在小猫额上留下一块红印。

“嘶……”

“啊、师兄!手!手流血了!”

“别喊啦,小事儿。”我甩了甩手上的木屑,到一旁的水池洗了把手,看向小木猫时蹙起了眉,这小猫我准备上白漆,跟他一样一身雪白,这一点红若是遮不住,可成了败笔了。

“师兄,对不起……”构儿觉得是他惊着我,才导致这结果,我摇摇头,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弹了他一记脑崩儿,笑道:“傻小子,没你什么事儿,我自己手抖了一下,你方才说,四位师兄都回来了?”

构儿捂着脑门儿摇摇头:“不是的,只有盛师兄和冷师兄回来了,铁师兄有要案在身,眼下在沧州办案,崔师兄亦有事赶奔磁州。”

我闻言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他们四个真能一块闲下来…当差就是辛苦啊,不比江湖自在,构儿,他们现下在哪儿?”

“二位师兄问过师父之后,应当要先去风雷塔上香,我们往风雷塔去,应该能碰见他们。”构儿想了想,如是道。

“好,那就去风雷塔。”

我拉着构儿一路跑去风雷塔,恨不得运起轻功,构儿倒是看出我急切,气都喘不上来了还在说:“师、师兄、你、你先去!”

于是我索性把抛下构儿,脚下生风,踏着道旁的山石树木,起落间便跃出几丈远,待能看见风雷塔时,便也看见正往回走的四人,黑衣的是冷师兄,白衣的是月牙儿,侍奉左右的二童子是金剑银剑。

许久许久未见,我忽然压下急切,人还在飞檐走壁,便已双指并起为剑,自身后逼近,第一式就直取咽喉,金剑银剑到底还小,并未能反应过来,冷师兄一早察觉衣袂翻飞之声,蹙眉要拔剑,瞥见是我后又收手抱臂退在一旁。

眼看我双指就要点在他颈侧,一只白玉似的修长的手却忽然一探,不知何时捉住我的手腕,力道不轻不重,只虚握住往前一扯,我身子还在半空,接他手劲,腰身发力前翻,那只手便松开了我,在落地瞬间,向轮椅的方向接上一记旋踢,却发现踢了个空——那轮椅上空无一人。

几乎是一息间,有人在我耳畔轻笑,我二指作剑又向身后攻去,却又打了个空——身后又哪里有人?

踏雪无痕的轻功,原来真这般惊人,这招贴身靠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又一息,我收势放松,转身时却又出其不意突然攻出一招,他已端坐在轮椅上,四平八稳,气息都不曾乱,面上不惊不诧,又不知怎么伸手就与我腕子相抵,白玉似的手绕我腕子旋过两圈便化解了力道,将我的手腕捉在手中,笑道:“多日不见,功力见长。”

到这时,金剑银剑两个孩子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只喊了两声“公子”,就一声不吭了——叫冷师兄给拦下了。

一直到此时,我才真的收势,懒洋洋地说:“士别三日,都当刮目相待,你这都走了三年了——”

“距上次回山,不过六月余。”月牙儿方才松开我的腕子,忽然又收手捉住,蹙眉道,“受伤了?”

我眨眨眼睛,才看见虎口那道伤口居然还在缓缓渗血,想来是一下子剜得太深,一时间不能愈合。

这人可真命苦,一回山就开始操心,我想把手抽回来,也没能成功,只得摸了摸鼻子,道:“没什么大问题,摆弄木头的时候叫刻刀划了一下,过会儿就自己长好啦。”

不过在这些问题上,月牙儿倒是从小就说一不二,他淡淡道:“银剑,药。”

银剑应了一声,立马从袖中暗袋里取出药和丝绢递给月牙儿,他捉着我的手替我上药,轻蹙着眉,看着不大高兴,口中却轻声说:“忍着些,不尽早处理,恐有他险。”

我撇撇嘴:“月牙儿,我又不是孩子。”

他没言语,银剑倒是立马笑道:“公子这是心疼啦,希望小公子今后多加小心,爱惜自个儿。”

我不过见过银剑一二次,已留下很深的印象,这孩子自小就聪明伶俐,机敏过人。我看见月牙儿淡淡瞥了银剑一眼,扭头一看,银剑正在金剑身后探头,冲我悄悄一吐舌头。

“师兄——你跑得好快……啊、盛师兄好,冷师兄好,唔……这,这两位是……”

构儿气喘吁吁跑过来,还不忘了问人,但问过两位师兄后,看来看去,也想不起来金剑银剑是谁,大抵觉得自己失了礼数,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月牙儿扎好我手上的丝绢,帮他解释道:“构儿?长得真快。这是我身边童子,算来,要管你叫师叔。”

构儿大为震惊:“师、师叔…?!”

银剑反应极快,月牙儿方一说完,他便拱手躬身一礼:“银剑见过小师叔。”

金剑似乎和构儿一样震惊,但也跟着银剑一礼:“金剑见过小师叔。”

若我没记错,他二人要长构儿些,构儿这才八岁,让两个小哥哥接连叫了师叔,愣在那,估计脑子里乱乱的。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跑过来拉住我的衣袖:“唔…呃…师、师兄……”

我憋着笑呢,孩子都跑过来求助了,哪好笑出来?就一边揉了揉构儿的脑袋作安慰,一边朝金剑银剑说:“好啦,你们俩就别吓唬他了,我们构儿这才八岁,叫师叔都给叫老了。”

“你们叙旧。”冷师兄半晌没出声,这才说第一句话,就抱着剑要走,月牙儿问:“去练剑?带上他们俩。”

他应一声,向金银二童子道:“带上剑。”说完,就大步走了。

“啊?还练啊?!公子、公子,今儿是中秋……”银剑本来还准备为自己争取自由,让月牙儿淡淡一眼,赶忙闭上了嘴,拉着准备开口的金剑急匆匆追着冷师兄去了。

“哇…冷师兄真是愈发不爱说话了。”我感叹道,叹完,又朝师弟眨眨眼,“构儿也去吧?冷师兄剑术超群,有他指点一二,你的剑术一定会大有进步。”

“啊,可以吗?”不知为何,总觉得构儿这会脑子转的很慢。

“冷师兄——!带上构儿!”

冷师兄走路极快,这一两句话功夫已经走出去老远,要靠喊的了,他脚步都没停,只做了个招手动作,意思是跟上,我推了推构儿,轻声道:“他同意了,快去。”

构儿点点头,便跑着追过去。我看他们走远了,才把手肘搭在月牙儿肩上,问道:“汴京城没人吗,冷师兄这不爱说话的毛病怎么愈演愈凶。”

月牙儿道:“大约,因为汴京城人太多,凌弃才不爱说话。”

“嗯?为什么?”

“人越多,是非越多。”

“嗯……”我其实没懂。

“走吧。”

“去哪儿?”

“你在摆弄什么木头,给我看看。”

“啊?不给你看。”

“嗯?”

“就,就不给你看,不好看,你别看。”

“好。”也许是错觉,我总觉得月牙儿这一声应得多少太过容易——他太聪明了。我想起个事儿来,就把眼下的事情先压下,乐道:“对了,你这才几年啊,就闯出名声来啦,好生厉害啊,御封的四大名捕之首,无情大捕头?”

他果然无奈扶额:“虚名而已,你跟着叫什么。”

我揽住他的肩膀,凑过去笑道:“哎,我怎么啦?我就叫不得?无情大捕头好金贵的名儿啊。”

“……”月牙儿叫我耍无赖给耍得没了词儿,他又面皮儿薄又是个君子,我一耍无赖,他就没词儿,半晌才轻声道,“你不是素来连我的名字都不叫吗。”

这下可算是快准狠点中我的弱点,我哼哼两声就闭嘴了,话锋一转,又问他:“我说,月牙儿,他们为什么都管你叫「无情」?冷师兄叫「冷血」我尚能理解,你这「无情」之名从何而来啊?”

他思索片刻,才答:“大抵,因少有人与我交手后还活着,故称「无情」。”

“哦…你都是直接杀掉?”我挑着眉,一时间想不出他是这么个作风,毕竟,他原先真的连落花都怜惜。

他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起先,我久战不支,出手若不一击致命,容易徒生事端,后来,交手之人多穷凶极恶之徒,不必留情。”

啊呀,这倒是,他一手暗器功夫和轻功太过厉害,时常叫人忘记他身子弱的事情。

“这倒是…你可要保护好自己。”我松开他,推着他的轮椅往前厅走。

“嗯,不必挂心。”

“构儿刚听说你们几个的惊天大事,就跑来问我呢。”

“哦,问些什么?”

“问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何?”

“我说,你盛师兄是个——”我故意拖长了声音,等他回头来看我时,才笑眯眯道一句,“——天下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唉,月牙儿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么有趣,小时候我若打趣他容貌清丽隽秀,他要红着脸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如今带着几分调侃说他是大美人,他竟只是轻轻一笑,道:“是么,你就这样同他说?”

见目的没有达到,我便轻哼一声:“你这人怎么越长越无趣了。”

“听得多,便无所谓了。”

我才想起崔师兄先前写信来,一封信里多次提到汴京城有许多姑娘为一睹大捕头真容,群起而攻之,把神侯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的事,连姑娘们都这般,想来,在汴京城许多人都夸他好看。

“也是,长成你这样的,见了面,想不夸两句都难——这次回来留几天?”我点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三日,神侯府事务堆积,不能久留。”他说完了,又缀上一句,“等年节,或能多留些时日。”

“这就随缘吧,一想去年除夕你们几个都还在办案,怎么这么命苦,官家没有别的捕快能用了吗?”

“去年年关闹出几个大案,世叔不放心交给别人,才遣我们师兄弟去做,当不会年年如此。”

“大忙人,你照顾好自己就好咯。”

“嗯。”月牙儿又道,“近来还做噩梦吗?”

我一撇嘴:“老样子,做了就做了吧,我都习惯了。”

实际上,我近来做噩梦的次数愈演愈烈,时常头疼得要命,可这话不能与师父说,否则师父他老人家指不定要我别练武,也不能与月牙儿说,免得他徒生担心。

“好。”他也没有多问。

我突然想起个事情来,一下子不知道怎么跟他开口,支支吾吾着:“啊,对了,你院儿前那片小花圃……嗯……”

“问舟已写信告知。”他叹道,“那些花是初学育花时种下,都极好养活,我想不出你如何将它们通通养死了。”

“嗯……对不起噢。”

“没事。”

“那,我的冰糖糕呢?”

他回头瞥我一眼,冷隽难掩清丽,一眼便回头,淡淡道:“养死了我的花,也好向我要冰糖糕么。”

“你不给,你不给…我,我就不吃了,将我馋死好了。”他说什么没关系,反正我会胡搅蛮缠,“我的神道碑上就写‘死于没有冰糖糕’。”

“……你想贻笑万世?”

“噢…不想。”

月牙儿也不紧不慢调侃起来:“在前厅,万不该因没有冰糖糕而命绝于此。”

“……坏月牙儿。”

三日后,到他临走前,我终于做好了那只小猫挂件,额上一点红确实没遮住,就描成个梅花模样,送行时递给他,说这一只叫“踏雪寻梅”。他接在手中,端详了许久,道:“下次小心些。”

“少操点心吧。”

“我有一事不明。”

“还有大捕头不知道的?请讲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牙儿没顾上理会我耍宝打趣,道:“你确实…素来不曾叫我的名字,因何故?”

这都快下山了,他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我挠了挠头,看着就不大自在,老半天才说:“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怎么记得你的名字?”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月牙儿现在的名字,是诸葛师叔救下他后,为他起的新名字,在我混沌的记忆里,他并不叫这个名字,只记得我原先就管他叫“月牙儿”,从醒来那一刻,忘了所有过去,我还认得他,见到他,就不自觉这么叫,才一直称呼至今。

我想,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也知道我遗忘的过往,他是唯一一个守着我的过去的人,我问过很多次,也问不出什么,既然没有人告诉我,那我也会竭尽全力抓住一丝过去。

这天底下,大约只有我这么叫他。

他双眸如星,盯着我错也不错,半晌便颔首,道:“好,就如此吧。”

我扭头看看后边,一眼瞧见三个孩子追逐玩闹着往这边跑过来,就说:“金剑银剑与构儿倒是玩的很好。”

“神侯府没有同龄人,他们两个,也算放开玩了一趟。”

两个童子到近前一礼,齐声道:“公子,东西已收拾停当,可以出发了。”

构儿则欲言又止,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无情师兄……”

咦,这才几天,他连称呼都换了。

月牙儿颔首:“嗯?”

“他们为什么管你叫做「无情」啊?”看起来这问题困扰他许久了。

“你问问你小师兄。”

构儿眼巴巴看向我。

他确实已经向我解释过,我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因为——道是无情却有情?”

构儿一头雾水看向月牙儿,后者颔首,气定神闲:“听他的。”

构儿:什么,什么道是无晴却有晴……

冷师兄一早就等在这,我和月牙儿说了半晌话,他愣是没过来。等金剑银剑抬轿准备下山,他才拍拍我的肩,说:“小师弟保重。”

“冷师兄也是,你们一路小心。”

他们出了山门,构儿才反应过来似的,惊叹道:“那轿子看着好沉,他们如何抬得动的…?”

“我不知道哎。”

“说起来,师兄,师叔门下四位师兄,应该就数无情师兄和冷血师兄年纪小,也因此叫他们中秋休息一下吧?”

“这个嘛,应该是另外的原因。”

——前两日银剑悄悄同我说起此次中秋回山的事情,说是本来磁州一案要月牙儿跑一趟最为合适,但崔师兄说想去磁州玩两天,抢先一步出发了。

金剑也道:“三爷说,公子与小公子你已许久未见,难得中秋,让公子回山与亲人团聚几日,四爷其实是被撵回来的——这话可别告诉公子。”

“哪儿还用得着告诉他,你们公子那么聪明,一准儿心知肚明的。”

“哦,也是……”

“难怪冷师兄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他本来是要跟铁师兄去沧州?”

“嗯,四爷惦记沧州出没的一位剑客,但硬叫二爷扣下了,让他陪公子回山一趟,就说他二人年纪小,得个便宜休息一下。”

“冷师兄真可怜。”

见我没说下去,构儿也就没问,突然又说:“师兄,道是无晴却有晴是什么意思?”

“你细想呢?”我搓一搓他的小脑袋,转身就往后山去。

“唔?师兄?师兄——”


END

—————————————————

若看到这里,感激不尽。

评论评论评论摩多摩多摩多——

另,之前看见有老师整理原著一些有趣设定,提到无情曾经女装引诱采花大盗现身破案,于是写了个很无脑的ooc玩意,丢彩蛋了,真的很ooc就,酌情。

省流:没有无情女装,只有女鬼索命。(?)

圆舞曲

【all世子/多cp向】花果山渡魂司-第4渡·第2节-②(总第11话)

☞★!!本节玉泽x世子(玉世)!!此小节有角色受伤请注意!!★☞

★长篇连载小条漫,名士x世子/名士x名士cp,cp外各种情都有,会标明清楚请注意避雷!部分名士单箭头世子,但世子只心悦一人(大家可以猜猜~)

★剧情甜虐皆有,有对官方剧情的微调&原创角色的添加

★☆★背景:花家世子已逝,魂归地府,成为鬼使,引渡阳寿已尽之人入阴间审判


  

——对谈告一段落,世子与玉泽即将随槐九回地府,...


【all世子/多cp向】花果山渡魂司-第4渡·第2节-②(总第11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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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谈告一段落,世子与玉泽即将随槐九回地府,

        未曾想,袭击突然发生——

 

 

  

♛本小节彩蛋:玉世·同舟共济(下)

——“乖徒,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的,不是吗?”

*玉泽部分有私设!!不要误以为是官方设定代入到官方剧情!!*

 

*从第4话第2节①起,每小节会有彩蛋揭晓世子或名士的过往片段,跟主线相关非平行世界内容(不会像花官方主线剧情与活动剧情那样出现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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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大众雷点外群啥都聊)

木·肘子·杏

【all穹】迟来的深情……(此处完形填空)[fin.]

穹救下了流萤,自己却被穿心而死。

但是因为星核的力量全员重生,只有穹失忆。

前世表面团厌实则万人迷,重生宠妻。

是脾气很好的软萌猫猫穹呀~


1.

“要走了吗?”

穹坐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槎越飞越远。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宏大的送葬。

景元从身后拥住了他,看起来像是想要防止他掉下去。穹还是有点没办法适应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接下来要去哪?”景元问。

“原本我们来仙舟之前准备直接去匹诺康尼,”穹老实回答,“但是丹恒希望我别去。”

“那就别去。”

景元将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眸子中隐藏着一抹暗色。

“但是已经定好了。”

穹看起来很不情愿。......

穹救下了流萤,自己却被穿心而死。

但是因为星核的力量全员重生,只有穹失忆。

前世表面团厌实则万人迷,重生宠妻。

是脾气很好的软萌猫猫穹呀~


1.

“要走了吗?”

穹坐在栏杆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槎越飞越远。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宏大的送葬。

景元从身后拥住了他,看起来像是想要防止他掉下去。穹还是有点没办法适应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没忍住缩了缩脖子。

“接下来要去哪?”景元问。

“原本我们来仙舟之前准备直接去匹诺康尼,”穹老实回答,“但是丹恒希望我别去。”

“那就别去。”

景元将穹的手握在手里把玩,眸子中隐藏着一抹暗色。

“但是已经定好了。”

穹看起来很不情愿。

“那就多陪陪我。”

景元将头埋到了穹的脖颈边,感受这人还温暖的体温。

 

2.

穹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就仿佛开了挂。从在黑塔空间站被唤醒的时候开始,他就收到了周围人过分热情的招待和过于严密的保护。

登上列车后,甚至得到了大兔子列车长超级毛茸茸的爱的抱抱。据说整辆列车目前只有他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而!且!

不管过了多久,穹还是没办法适应身边某些人超强的肢体接触欲。

毕竟在空间站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就是被人吻醒的。当时本来就不是很清醒的穹直接原地傻掉了。

泻药,虽然我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但是我知道直接被吻醒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也不是睡美人,虽然眼前这位帅哥看起来真的有点像王子。

但是谁家好人会对着陌生人舌吻啊QAQ!

这就让穹看着丹恒的眼神都不对了,仿佛再看一个隐藏的lsp。结果丹恒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穹的变扭,一如既往我行我素。

时不时拉拉小手啦,搂搂腰啦,都是常事。

“这样真的好吗?”穹看着睡在另一边的人只感觉迷茫。

最离谱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丹恒直接和穹同榻而眠了。

“好。”丹恒的回答言简意赅,伸手一拉把穹拉到了怀里。

穹:……

“虽然我没满月,但是我也知道,”穹幽幽开口,“谁家好朋友抱着一起睡啊。”

结果丹恒连回话都不想回,把脸往穹胸口一埋,睡了。

 

3.

穹对自己被偏爱的事表示很惶恐,一度怀疑自己的种族其实是魅魔。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来自贝罗伯格大守护者,地火首领和铁卫戍卫官的毫无保留的偏爱和优待的!

且当他要离开贝罗伯格的时候,身上挂满了鼹鼠党的孩子们,根本走不动。

“大哥哥!别走好不好!直接留在贝洛博格吧!和我们在一起!”虎克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但是放在她的小圆脸上就显得十分有反差萌。

“当然不可以!”虽然十分可爱但是穹还是表示了拒绝。

“但是……”虎克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娜塔莎制止了。

然后穹就收到了一大堆来自娜塔莎的药品和糖果。美其名曰送行礼物。

等到了最后,穹准备登上星穹列车离开贝罗伯格的时候,还被杰帕德拉住了。

金发的戍卫官执起他的手,印下了十分郑重的一吻。

“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好吗?”

穹被杰帕德恳求又认真的眼神看得脸发烫,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最后是被黑着脸的丹恒直接捞进车厢里的。

 

4.

“你当然不是魅魔,傻孩子。”卡芙卡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用一种怜悯又心疼的表情看着他。穹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因为当他问丹恒同样的问题的时候丹恒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

“无需多想。”一直站在一旁沉默的刃开口,让穹受宠若惊。

“我只是有些担心,”穹打着哈哈,“毕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冥冥中就标好了价格。”

这话一出把在场两人都干沉默了。

最后还是刃开口赶人:

“你该回去了,现在会有很多人在找你。”

 

4.

“所以是为什么,你好像很反对我去匹诺康尼的样子。”

穹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在工作的景元好奇地问。

“无妨,只是有些舍不得你罢了。”景元温和地回答。

穹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话说将军,我们认识的时间也就几个月,你为什么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景元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后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看着穹:

“我热情些不好吗?难道你不愿与我亲近?”

被这个表情吓了一跳的穹赶忙上前安慰这只受伤的大猫猫,刚才的问题就这样被他抛在了脑后。

 

5.

“嗨,小美人”,砂金在白日梦酒店里直接搂住了穹的腰,一副很熟稔的样子,“要不和我一间房吧?”

“啊?”穹懵逼。

一旁的星期日上前打断:“我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贵宾间,在发送邀请函的时候没有核对好人数是我们的失职。”

“不必了,”最后是丹恒一把扯过穹,“他和我一间房。”

“呃……”

穹被围在中间,只觉得超级尴尬,只能疯狂向着三月七使眼色求助。

“要不这样吧,”三月七十分认真地站了出来,“你们这里有家庭套房吗?我们列车上的都一起住。”

“认真的吗?”穹一整个震惊。

结果得到了姬子和瓦尔特十分认同地点头。

穹:……不是我有问题就是这个世界有问题。


【后续:穹进入梦境,恢复记忆后闹脾气了。只能开始哄老婆。】

烟怀

【玉世】惜柔

*因为比较健全所以大家还有心思谈恋爱的原作向未来if线

*1.3w+

  

  

  

  

近日花柿正为凌晏如官复原职一事奔波得火热,为便宜行事,干脆住在了宣京凌府。

  

凌晏如本人颇为宠辱不惊,甚至觉得在南越更能体察民情民生,但回到宣京终究为他能够施展抱负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是以他虽嘴上不多说,肉眼可见增大的嘴角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喜悦。

  

凌晏如能够“看上去”就很高兴是怎样一件冰屋子着火般稀奇的喜事,花柿于是奔波得更有动力,已呈废寝忘食之势。

  

凌晏如还在宣京任上时到处收留了不少猫猫狗狗,玉泽和步夜都是其中佼佼。但这些人在宣京时没能奋斗出个一房半屋来——也是因...

*因为比较健全所以大家还有心思谈恋爱的原作向未来if线

*1.3w+

  

  

  

  

近日花柿正为凌晏如官复原职一事奔波得火热,为便宜行事,干脆住在了宣京凌府。

  

凌晏如本人颇为宠辱不惊,甚至觉得在南越更能体察民情民生,但回到宣京终究为他能够施展抱负提供了更多的机会,是以他虽嘴上不多说,肉眼可见增大的嘴角弧度却出卖了他的喜悦。

  

凌晏如能够“看上去”就很高兴是怎样一件冰屋子着火般稀奇的喜事,花柿于是奔波得更有动力,已呈废寝忘食之势。

  

凌晏如还在宣京任上时到处收留了不少猫猫狗狗,玉泽和步夜都是其中佼佼。但这些人在宣京时没能奋斗出个一房半屋来——也是因为他们志不在此——所以相当长一段时间其实就住在凌府上。玉泽后来当了明雍先生,去花亦山上住了桃李斋;步夜在大理寺夙兴夜寐,吃住由大理寺全包,倒也不必顾虑要不要整个府邸住,只是偶尔想要会会友,想想可靠的私处,还是得借凌府的场。

  

这宅子后来还住过一段时间的花文两家主。到了凌晏如被贬南越时,也是步夜从中周旋,暂且给凌府大门贴了个收押至大理寺的封。如今凌晏如要回宣京,原本封不封的倒不重要了,南塘王寻来旧人一打扫,先凌家主人一步暂住了进去。

  

承永帝在位时,凌晏如对玉泽有窝藏之恩——这词说来不好听,但当日时局确是如此——玉泽投桃报李,早在乾德帝批复变法前就让寒江做了先行试点。如今凌晏如复位有望,他也理应帮着些忙。

  

玉泽下了马车,看着凌府牌匾很有些感慨。昔日他隐姓埋名,携两卷草席来到凌府,抱的是寻个求死路上的同路人的心;时过境迁,云开月明,那从前不甚明晰的前路血障扫尽,大景这曾见证他们纵横手段的棋盘竟快要成为他们施展抱负大有可为的沙盘了。

  

进了门,恰遇见有人从屋内出来——那瞎子如今也该是习惯了,起码从行路上看不出一点瞎的样子。

  

玉泽放慢脚步,有心想看看文司宥过来时能不能察觉他在,然此间静寂很快被人声打破,花柿急急从里面追出来,还携了件大氅:“先生!都说了我送你,怎得这般急?”

  

花柿要送文司宥,无非是担忧他眼盲不便。文司宥何等高傲之人,却不觉得他这担心冒犯,只笑着由花柿给他披上外氅:“我也盲了这些年了,哪就不能自理了。何况——”

  

他微微侧过头,若他没瞎,那狐狸样的眼睛定是眸光流转:“有客来了。你约莫是抽不出空送文某了。”

  

原本还固执地在给文司宥系外衣的花柿这才抬起头来,玉泽适时走上前来:“南塘王,文家主,许久不见了。”

  

花柿沉默些许,开口道:“……先生你,该怎么叫怎么叫吧,我怎么听这称呼听得浑身不舒坦。”

  

玉泽从善如流:“乖徒,文先生,今日怎么得空聚一齐?”

  

文家主是南塘王的军师,在南塘一度有过见他如见南塘王的不成文的规矩。他在南塘时辅佐王爷、协助变法、开设商行广利百姓,在南塘说话说不定比离家多年的花忱还好使。但摄政王伏诛、新朝重立后,花柿在朝中地位稳固,文家东山再起商务繁多,多数人已经默认他们这层在非常规时期建立起的关系应该渐淡了。

  

但文司宥却说:“他这些天忙着凌大人的事,家也不回,饭也不知道吃了没,我怕他连觉都不睡了,来提醒一番罢。”

  

多自然。竟不知当军师连在这些生活琐事上也要做参谋?

  

花柿嘟囔道:“觉还是睡了的。我不睡别的大人也要睡,没法给我处理的。”

  

文司宥笑:“王爷素日里爱惜身子,底子好。若非我刚才送食匣过来,王爷不知何时才会记起吃饭。”

  

他这软绵绵的阴阳怪气听到花柿耳朵里说不定算得上妥帖,进到玉泽耳朵里却有几分刺耳。玉泽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觑见他嘴角笑意一如既往,只是对着乖徒时总多几分真心。想来以乖徒的性子做不来什么可心人儿,文司宥在这个位置上却有几分乐此不疲。

  

玉泽于是又适时开口:“我观文先生方才是要出门,熙王府的马车停在门口,让他们送先生去吧。这样乖徒该放心了?”

  

文司宥笑意收了些许,但约莫是真的有事,不然刚才也不会不等花柿送他就出门,便也只能说:“商行有些事务。那就多谢王爷了。文某暂且失陪。”

  

玉泽与他有事相商,花柿对玉泽的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两人目送文司宥离开后,花柿便引玉泽进了屋。

  

凌晏如官复原职一事已是板上钉钉,两人今日相会也只是谈论些细节确保不出差错。花柿向来有些惫于和玉泽谈话,他不明白以他们俩那在承永帝在位年间称得上是乱臣贼子狼狈为奸的关系到底有什么说话遮遮掩掩的必要。不过花柿不理解但尊重,只当玉泽是落单寂寞,需要这么一个谜语人的氛围放松,也就配合着他用些雾里看花的话术交流。

  

玉泽措辞多有暧昧,花柿早已应对如流。玉泽看人逗得差不多了,意犹未尽地叹曰:“乖徒成长不少,为师倒有些惆怅了。”

  

就是说他逗起来没意思了呗。花柿心下浮起一点骄傲,看来他多年浸淫谜语卓有成效,想了一想又觉得这似乎谈不上什么该开心的事,最终也只能扯扯嘴角,露出个不太自然甚至有点阴阳怪气的笑。

  

天色迟暮,花柿提议留玉泽吃饭,或者干脆住一晚,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凌府过得像个主人样子的。玉泽婉拒,却要求花柿送他。

  

“我这马车可是送你的文先生走了,随身保护并上任由调遣。乖徒难道想过河拆桥,扔为师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宣京独自寻家不成?”

  

“自是不敢。”玉泽自诉的可怜花柿一个字都不信,但看玉泽似乎从之前那种苦大仇深的状态中剥离出来,又变成了他那不着调的风流先生,他便难抵心里欢悦,有心纵容换来玉泽变本加厉。

  

花柿又陪玉泽说了一路话,亲送人到熙王府前。玉泽下了马车,随眼一瞅天色,笑说:“时辰晚了。乖徒干脆在我这里用膳得了。”

  

花柿回过来点味儿,合着玉泽这是故意引他来作陪呢,但左右知道他不是出于什么恶意心思,便也无奈应了下来。

  

即便往事大多尘埃落定,玉泽暂且还是没能把不食外食的习惯扭转过来。花柿和玉泽双双抛了君子身份近了庖厨,做出来的端上桌一看,都是对方偏好的菜色。两人对视一笑,热热闹闹地在饭桌边坐下了。

  

吃罢饭在府院中散步消食。宣京熙王府早已整修过了,一度杂败的草木今又郁郁葱葱。玉泽说:“我久居寒江,业已许久不曾踏足宣京王府了。如今看来,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花柿心里微一抽痛,觉得这话稍让他有些受不了了。他是天生的薄情根子,旁人情恸难触他心弦,虽称不上作壁上观,却也大多报以冷眼;他却又是个极疼身边人的,进了他心里的亲友,爱恨皆能刺痛他。

  

像玉泽这样心思深沉一句话千转百回需要掰成八瓣分析含义的人,约莫是近不了南塘王的心的;可惜那时碰上玉泽的不是南塘王,是那虽然心思敏感但还颇具天真的花家世子,轻易就能被一副俊秀风趣的师长皮囊蒙骗。

  

玉泽赶上了好时候,便在花柿的心里扎了根。花柿边说着“多逛逛就熟了”,边四处观察,试图从那模糊的记忆里搜刮出过去的熙王府和如今的熙王府相像的地方。

  

然而行至一处庭院,玉泽竟先他一步开口了:“你小时候在这里被大胡子武将举高高,吓哭了——”

  

“然后先生你给了我块五色花糕把我哄住了。”花柿连忙接上话头堵玉泽的嘴。

  

“你还记得。”玉泽略有些惊异地看着他。

  

“……记得五色花糕。”花柿羞愧又诚实地回答。

  

“也是。不然怎么明雍重逢时对我毫无印象。没心没肺的小郎君,枉我魂牵梦萦——”

  

“那其实还是有一点点印象的……”花柿小声狡辩,寻思你堂弟入学一年都没确定了你的身份,我这区区一面——或者几面,反正多不了——又谈何认出?

  

“哦,所以你在书院时因此觉得我可亲?”

  

不,我觉得你奇怪,暗自留意下了。花柿默默想。但这真话在此时此刻显然不合时宜,他便继续扯皮:“可不是,昔日玉司监乃是红榜榜首,哪有学生不为之倾倒?”

  

“是吗?尚在书院时,你随文先生去过一趟海岘,回来夸说文先生貌美。乖徒可未曾这样称赞过为师。”

  

“先生这话就昧良心了!我明明说过先生风华绝代艳压群芳,当着先生的面说的,这可不兴污蔑我。”

  

“你啊,就记得自己的好话……”玉泽眼珠子一转,桃花似的眼里流涟出狡黠的月色,“我和文先生同时掉进水里,乖徒救谁?”

  

好一道夺命题!可这题花柿还真做过,熟稔地给出了最囫囵的混账回答:“先生久居寒江南塘,必是熟识水性;文先生生于海边还曾出海多年,也应当是会水的。你们掉进水里没大碍,倒是我下去救你们最危险,两位先生该合计救救我才是!”

  

玉泽的心思不知道剖了哪里,竟下意识开始觉得他这话意有所指,但花柿最后又叹息一声:“算了,其实我也是会水的。文先生双目不便,入深水只怕心中惶然;先生你毒入肺腑,更是不能着寒。如若真进水,我还是会赶到你身边;只是望珍重自身……莫要下水了。”

  

他的回答说来讨巧,最后虽绕回了“入水”这一条件,却没回答了问题,但是玉泽已然不说话了。

  

花柿陪着他不说话。熙王府花木在夜风里簌簌,天边弯月隐入云后,透出灰白的凉光。

  

许久玉泽复又开口,声音温柔,语气却不明:“你还是这样。你知暗水下生疮,可你说你愿渡。你记得你对我夸赞风华绝代艳压群芳,我也记得你还对我说不能渡众,总也能渡一人。可是乖徒啊,我很早之前便觉得自己已经身在冥府。你我同在寒江那时,我常觉业火灼心——可你那时,很少看着我了。”

  

花柿目不躲闪:“可是宣望舒,我还是来了。”

  

对啊,他还是来了。玉泽怔怔失语,他自小伶牙俐齿,此时却心中翻覆而口难言;而花柿一如既往牙尖嘴利,又像他年少时那样一下下攻破他的心垒:“宣望舒,那时我心系至亲,终日不安,而你欺我瞒我,即便你非出于恶意——你是为了什么你自己知道——总之看在我眼里,皆是迷雾重重我一层也看不清。我看不清你,你又如何敢要我『看着你』?我的心不是佛像金凿的,是肉长的。你说你心受炙烤,它在里面是练成真金还是成了灰烬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火势灼人难以靠近,偏要勉强只会烫伤我自己。”

  

玉泽知道。他聪慧无双,如何会看不透他人呢。生灵常有向光性,也天生自会趋利避害。花柿是如何好的一个人,也自该喜欢好的品质。他喜欢季元启的洒脱乐观,喜欢宣望钧的正直仁善,喜欢凌晏如的刚正不阿,再不济,也该是怜惜文司宥的残缺柔弱。

  

可他玉泽、玉浅山、宣望舒,不洒脱。他囿于执念,不愿也不能解脱;他不正直,他拨弄手腕谎言欺世;比起刚正,他可能倒称得上长袖善舞,姑且不算什么缺点;他更不柔弱,深毒入体深怨入心,他决不会表现出一点仓皇之态,他要昂首挺胸地让仇人全部付出代价。

  

他的乖徒不是傻子,除了骨肉至亲的花忱没人能让他作扑火的飞蛾。他说寒江那时玉泽迷雾重重他看不清他,可他还是终日跟在他身边只为求问花忱一丝下落。比起他自作多情期冀过一瞬的渡囚者,那样清醒着又残忍的,才是花柿本来的样子。

  

——“可是宣望舒,我还是来了。”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他来了?玉泽想,这是很简单就能想明白的事情。因为他的乖徒外在泼皮内里凉薄,可归根到底,他的心中也极为热忱恍如野火。

  

可花柿站在他眼前,目不斜视地望着他说:“我说过不止一次。因为是你,我会来。我来了。我说过即便知晓水下生疮,我也会去品,去看。寒江食言是我之过。我后来来了,我来补救的。”

  

玉泽心里发冷,这股邪寒好似比宣京的夜风更冷,冻得他几乎要发笑了。花柿好一副口舌,先将食言尽数归罪于他,他都调理好了,他觉得是少年人心热口快,山盟海誓也不过随口说说;现下他却又如此干脆地承认了食言,好话赖话都让他说尽了,玉泽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欲渡世人,可肉体凡胎手有尽,渡世人前,我要先渡身边人。因为是你,所以我来了,只求食言之后还有机会不负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轻狂。”

  

玉泽眉心微颦,神情莫测,只问:“为什么?”

  

花柿看见他神情便知,这是玉泽又要开始高筑心墙。玉泽平日里狡诈多谋,却尤其不擅长应付他人真心,每每触及总是下意识展露自己危险、不近人情的一面以求对方知难而退。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为了我?我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玉泽是不信的。他不信少年的真心,不信誓言会屹立不倒,不信他聪明的学生要为一件在他看来全不值当的事迎难而上。

  

花柿语气收了平日戏谑之后尤显刻薄:“玉浅山,当是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也没意识到,你真的很傲慢。”

  

“什么?”

  

“你凭什么认为,喜欢是需要理由的。”

  

心垒轰然倒塌。玉泽想,他这下彻底完蛋了。

  

  

  

  

  

花柿和玉泽火速进入了热恋期。他们不顾旁人目光公然亲昵,闹得沸沸扬扬,急得花忱专门北上来了宣京一趟,又气不平地被哄走。

  

文司宥一开始好像没受什么影响,照旧三天两头来照看花柿,然而去了那么几回,回回都能碰见玉泽,他后来也就不再去了。

  

对他们这段在性别和伦常上难说哪个更难评的奇恋最先表达了祝福的是宣望钧。花柿回想起他对兄长的珍重,又想起他那来世不做师兄弟但求修得情缘的呓语,有点心里发虚。

  

玉泽奇到:“怎么,你和望钧也有一段?”

  

花柿立马反驳:“什么叫『也』!先生这可就冤了我了,我连去戏楼都只抓我哥,从不看才子佳人的!我长这么大也就跟先生有这段!”

  

玉泽睨着他:“真没看过?”

  

“……看过。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斜扫几眼也是难免!况且先生之风姿远超伶人,我若为寻伶人之美而不见先生之美,那就是丢了西瓜捡芝麻了!”

  

玉泽摇头晃脑地叹气:“西人传说。有一鲛人女子得为陆上皇子所救,一见倾心。为求报恩,鲛人以声换之,化尾为腿,上了岸留在皇子身边。然人心善变,鲛人最终为皇子所负,化作了泡沫。乖徒身边的俊秀之才未免也太多了,实在看得人心慌——乖徒啊,你可会辜负我?让为师化作那镜花水月?”

  

花柿无语:“可我不是皇子,先生也不是鲛人。先生是狐狸精,不辜负我就不错了。”

  

宣京南塘王府还没修缮好,凌晏如回到宣京后虽说不必麻烦,但花柿还是不太好意思在他家跟玉泽搞对象,总有种被家长盯着早恋抓包的感觉,干脆要搬去熙王府了。

  

搬东西那天玉泽一起来了,凌晏如看着他们止言又欲欲言又止,重重一甩袖子好像是想摆个脸色转身就走,但也没走。花柿打算后几天就不来他眼皮子底下现眼了,官复原职好端端的喜事别触了云心先生的霉头。

  

连步夜那样虽然城府深沉但已经没了过去的人凌晏如尚且要提醒花柿切忌交浅言深,玉泽这样背景牵涉太多的人更不必说。只是玉泽的命数早已和花家紧密相连,谁也抽不了身,也没办法交浅。凌晏如是以无话可说。

  

要说起来这二人都是在凌晏如手下养过的,他现在疑心自己恐怕要算作他们的长辈。大的那个走到门口,回眸望他莞尔一笑:“先恭贺凌大人官复原职了,改日我们再携礼一同来拜访。”

  

凌晏如:“……嗯。”

  

花柿从马车里探出个头,讪讪朝凌晏如笑了笑,配合玉泽问安道别。凌晏如心中无奈,一言不发地摆摆手。花柿如临大赦:“多谢云心先生这些日子收留之恩,学生改日再来拜访!”

  

  

  

  

  

  

  

“先生……”

  

“先生……”

  

玉泽猛地睁眼,血色扑面而来,刺得眼睛生疼。

  

天空是红色的,地面也是红色的,周围不断坍塌的宫阙是漆黑的,破碎得像在被火焰烧作焦灰。

  

宣望舒拿着一把剑站在满地残血中,他好似本就站在这里,可这一刻他突然茫然了:我在干什么?

  

他提剑站在烈火里,身周的空气都被滚烫的火气扭曲。他穿着熙王制式的服饰,撕裂和血迹纵横其上,污了象征宣家的龙纹。

  

他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花柿。

  

他的冠斜了,朝服也算不上整齐。他瘫跪在狼藉中。宣望舒看见了他的眼泪。

  

玉泽一瞬间感到头痛欲裂。除了小时候花柿被大胡子武将抱起来吓哭那次,他从未见过他掉泪。

  

他见过他饱含怀疑,也见过他仇恨滔天,见过他平等看待众生与他自己的冷酷,也见过他尖锐的疏离刁难——唯独没看过他这般万念俱灰的悲绝。

  

宣望舒没提剑的手用力按上头,眼前天地恍惚,目眩中他听到他的啜泣:“……我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回哪里?为什么回不去了?

  

“……带我走……带我走……”

  

“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我们永远也离不开宣京了……”

  

头痛欲裂后接着是呼吸困难。玉泽听着花柿的泣音,无法忍受般大口喘息,试图在这宫墙火灰中汲取一点能供人生存的氧气,缓解这份勒紧了他喉嗓也勒紧了他心脏的窒息。

  

他想说:我们走。我带你走。但他揪着胸前的衣服难耐地弯了腰背,大张着口拼命呼吸,挤不出一句话。

  

“先生……”

  

我们走……

  

“先生……”

  

我们走!

  

“先生!”

  

玉泽猛然惊醒,一如梦境中大口喘息。

  

“先生?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

  

花柿披散着头发,只着寝衣跪坐在玉泽床边,伸出的手掌堪堪停在玉泽眼前,看上去如果玉泽再不醒就要吃两个大嘴巴子了。

  

玉泽一把紧攥住他的手,花柿本没使什么力气的手登时一软,又赶紧撑住,让玉泽借力坐了起来。

  

玉泽歪着头倚在床柱上,平复了下气息:“……嗯,做梦了。”

  

花柿另一只手也握住玉泽攥着他的那只手,低声安抚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熙王案早已大仇得报,他们都还活着。一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

  

玉泽眼前浮现出梦里崩溃的宫殿、将夜染红的巨火,又浮现出花柿的一身朝服,梦里模糊的泪颜逐渐和眼前垂眼关切望着他的脸重合。

  

他知道他曾该有诸多不忿,可他总是万不肯在人前掉一滴泪的。即便是与至亲重逢时,都保持着近乎可悲的警觉。

  

“我们……”玉泽顿了顿,继续开口,“我们回去吧。”

  

说完了他觉得这话实在听来很没骨气。当初是他玉泽举兵杀来的宣京,那时旌旗如云,他是骑着高头大马堂堂正正地踏进宣京都关的。此时从他口中冒出来的这话却实在很多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幸而他前言不搭后语,花柿似乎没做多想:“嗯。云心先生已经回来了,事情也差不多都做完了。过几日就可以启程离京了……”花柿心虚地停顿了一下,“寒江……寒江反正有我哥在,先生要不随我去南塘小歇几日吧。”

  

玉泽笑:“好。”

  

寒江也好,南塘也好。离开宣京就好。

  

他眼睛沉沉流转,虚揽了下花柿的肩膀:“怎么鞋袜也不穿就出来了,担心地上凉。快上来。”

  

花柿顺着爬上床,抱住玉泽埋首在他胸前。

  

玉泽无奈笑着,轻推他:“做什么。压住被子了,我怎么给你盖?”

  

花柿低声说:“先生莫怕。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睡得莫名不安稳,夜半起床打算散几步路冷了倦了就该睡了,路过玉泽房外就想进去看看他。侍卫不会拦他。

  

玉泽睡得更不安稳,吓得他一开始以为他是旧毒发作,冷静一点才发现应该是梦魇了。玉泽的梦魇大概率不是什么算学题册变成怪物吃人这样的程式,花柿舍不得他陷得太深,才出声把他叫醒。

  

玉泽是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只会用危险的笑容把所有关怀都推开——至多是似有若无地透露些寥落,可即使只是撬开他这一点心扉也已经耗了花柿太多心力。

  

先生,先生。

  

他听过那个鲛人的故事。实则并非皇子救了鲛人,而是鲛人救了皇子。她用太大代价换来的双腿每走一步都犹如刀割,可她还是走向了他。花柿舍不得玉泽这样向他走来。明月无需照我,我自会奔月。

  

玉泽轻轻抚着他的长发与肩背,哄到:“好了,别压着了,盖上被子。”

  

花柿松开他,朝侧边一让,玉泽将被子覆在他身上,如此便算同床共枕。

  

“我陪你睡。”花柿一双澄目在夜里浅浅发亮,“我守着你,先生要再做什么噩梦,我就——”我就抱你。

  

后半句没说完,玉泽先有了动作。花柿一愣,正欲抬头,鼻尖隔着一层薄薄的寝衣触到玉泽的胸膛。

  

好嘛,他家先生自己会上手。花柿微调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就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玉泽抱得不算紧,好像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动作。花柿后知后觉想,他从外面进来,靠太近会不会冷到玉泽,但他手还是热的。

  

他埋首在他胸前,于是也无从得知玉泽睡了没有,反正他自己没什么困意,姑且开始了胡思乱想。

  

他和玉泽确定关系也有小半月了,但是二人相处除了言语上比从前更亲昵些,似乎也没什么区别。躺一张床更是从来没有的事。旁人看来或许他们言行暧昧,可玉泽向来言行暧昧,于是这点暧昧也算不上暧昧了。

  

花柿迄今为止的人生也算是波澜壮阔丰富异常了,可在这方面还真是一片空白,话本里看来的情情爱爱想来更是离他们颇为遥远,毕竟他俩的真实经历实在比话本主角还要精彩。不是花柿自恋,他是真觉得自己不仅不算愚笨之人甚至该有几分小聪明来着,怎么就不能对这种事无师自通一点呢?

  

他也不指望更年长一些的玉泽。这人看着风流潇洒,调情的小花样信手拈来,可花柿几乎算是笃定这不过是玉泽强撑出来的面子,他前二十多年大概率没什么心情谈情说爱,这幅风流表象说不定就是他给自己画出来的一张皮,用来混淆视听混淆了多年,自己也给混进去了。

  

想到这里,花柿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就从、就从——

  

花柿一闭眼,抬头打算随便亲个什么地方,许是太莽撞太紧张,没听见贴着耳边的一声轻笑,不知道是吻还是攻击的一下就这样被两指拦下了。

  

“乖徒,想讨回没打下去为师那两巴掌的便宜,倒也不必这样舍身。”

  

花柿睁眼,玉泽正笑盈盈地望着他,颇善虚与委蛇的一双含情眼里这次充斥了好真挚的……嘲笑。

  

花柿福至心灵,他想要的无师自通这便来了。他微张嘴轻咬了玉泽的手指一下:“先生,我舍身可不为取义,是为取情来的。”

  

察觉到玉泽身体僵了,花柿愈发有信心。但玉泽平素里虽不如花忱看上去要强,却是个希望事事掌控的主儿,没待花柿得寸进尺便已试图夺回主动权,抢先贴上了这小郎君的唇。

  

花柿还没尝出美人朱唇什么味,美人就要跟他分开了。隔靴搔痒,好不厚道!他年轻气盛,这下被惹恼了,一翻身撑在了玉泽身上,还没等心理准备建设好就又被玉泽扯了下去,换作玉泽在上,掰过夜里显得格外莹白的下巴尖又吻下去。花柿急忙搂住他脖子,防止这人再跑,贝齿胡乱蹂躏玉泽的唇,没几下就尝到了血腥味。

  

花柿愧疚了一小瞬,讨好地舔了舔对方的嘴唇,玉泽像个矜持娇贵的世家大小姐,停在那里任花柿补偿他,如此又是唇齿厮磨难分难舍。

  

两人都正值青年,血气方刚,干柴烈火。玉泽揉起了花柿腰窝,花柿咬起了玉泽脖颈;可偏生他们都不太愿意让对方抢了主动,这固然是二人多年坎坷经历所致。于是翻来覆去闹腾了一夜,花柿知道自己功夫向来不如玉泽,别看玉泽还做他先生时端得一幅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真要使起力气花柿还真摆脱不了他,只能筹谋趁其不备用些巧劲儿。

  

然而好容易瞅见个机会,却蓦然发现他们已滚到床边,他要在此时掀人下去玉泽可就要落在地上了,他舍不得。这一下心软,玉泽的手指就探进去了。花柿闷哼一声,看向玉泽,只对上狐狸似的一双眼弯成了月,情泽氤氲,深情又狡黠。于是花柿知道他这是又上了套,他们现在床边、他于此时窥见玉泽的破绽都是被算好的。他心里无奈又柔软,事已至此,只剩下丢盔弃甲把主动权拱手相让的份。如此一看,愈发觉得玉泽那眼角痣勾人得紧,气得他强忍住呻吟咬了上去。

  

这一闹闹了个通夜,幸而第二天不用上早朝。临天亮时才说要去清理补觉,不知道是两人都没经验还是明知故犯,共浴时思及方才,食髓知味,没几下又开始擦枪走火。花柿前半夜本就没睡,做这一通干脆昏睡过去,被玉泽抱回了寝居——玉泽自己的。

  

再次醒来已是下午,玉泽不在。花柿躺在玉泽的床上双目放空。他想,这下可算尝了一回人间情欲,当真是极乐,就是跟他本来模糊想的有点不太一样。他又努力安慰自己:玉泽起码看上去比他游刃有余,要是任他自己横冲直撞,到时候弄伤了玉先生就不好了。嗯。

  

说到底他还给这江山打着工,一年难有空闲。既然醒了,挣扎几息还是打算起来了。他平日里算不上疏于锻炼,但这一动还是觉得腰酸背痛,也不知道神出鬼没的他家先生是怎么起床的。

  

“这就起来了。”玉泽推门进来,正看见花柿披衣起身,神情颇为惊讶。

  

“起不来。”花柿立马接到,把还没触底的腿收了回去,“要先生抱。”

  

说完他觉得有些燥得慌,耳根子红了半个,但还是理直气壮地看着玉泽。

  

“你呀……”玉泽笑着摇摇头,真就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放到了桌子上,又俯下身拿过一旁的鞋履要帮他穿上。

  

熙王殿下面对天子尚且不低头,如今竟要为他做这个。花柿坐在桌子上不安分地晃动着脚,眼睛描摹过玉泽琉璃玉凿的俊脸,扫到了自上而下看能窥见的层层衣领掩映中的红痕。

  

“别闹。”玉泽按住他乱晃的腿。打扰他动作了。

  

“先生,想亲你。”花柿说。

  

玉泽手一顿,帮他整理好,直起身来,双手撑在他两边,笑着说:“好,亲吧。”

  

  

  

  

洞房完更是蜜里调油,调了还没一日,正商量着回了南塘去哪里玩,花柿便接到了信儿。

  

南塘王虽年纪轻轻,但旧权贵一朝势倒,朝上老世家人人自危;无愧于心者也年事渐大,见了年轻人的能量便非常欣赏期待;新帝更是根基不稳,身边可用之人少。是以花柿冠的是“南塘”的名头,却实难偏安一隅。

  

他过去最大的愿望也不过是万事尘埃落定后能跟他哥归家从此安稳度日,甚至说不定可以重拾小时候的梦想,销声匿迹以后去当个侠客。但梦想总归是梦想,他知道不可能,从踏上这条道开始就注定他要在朝堂这大染缸里蹉跎一生。更何况他也早有了更宏大的志愿,他放不下这山河众生。

  

熙王境况跟他差不了太多,但老头老太们总对宣望舒曾在寒江拥兵据地、搅弄天下风云之事心有龃龉,是以许多事都不太敢使唤这位高深莫测的熙王殿下。明明他俩现在都在宣京,玉泽却要看上去比他清闲些许。

  

但花柿此刻的重点不在体味玉泽还在凌晏如府上时步夜的心情上,公事纷杳而至,他抽不出身离开宣京,也就难说陪玉泽走了。

  

“我陪你留在宣京。”玉泽说。

  

“啊?”花柿摆手,“不用的先生。寒江也……”

  

玉泽刻薄一笑,阴恻恻的:“寒江有你哥。”

  

花柿失语,对他哥的愧疚之情再次浮现:“可……这样我怕是没什么时间陪先生了。”他看得出来玉泽不爱待在宣京。要说他以前在宣京待得也不少,眼下却急着要离开,想来是那晚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玉泽不想说,他也就不多问。

  

“无妨。”玉泽只说。花柿前两日也忙着,文司宥能照顾他,他玉泽又有什么照顾不得的?

  

而且他不放心,梦里花柿的泪眼还历历在目,他实在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宣京。

  

熙王府里萦绕多日的柔情氛围就这样浅浅消散了,花柿开始早出晚归,玉泽不仅时时有寒江送来的事情要处理,在朝中也要营建势力——不是他有不臣之心非要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他只是习惯了步步为营,等一切都走到无法回头的境地就太迟了。

  

这日玉泽到了晚饭点才回府,花柿竟比他更晚。屋内点一明烛火,玉泽靠在窗边望着外面凄冷的花木,冷月销魂,衬得他眼底越发深深。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爱笑,白日里常做笑脸不过是习惯了,偶尔想起来,次次都觉得笑累了。

  

花柿还没回来,也没叫人回来传信,不知是怎样的分身乏术。玉泽遣了人出去寻南塘王,心想朝上那群老头是有多尸位素餐才要叫个后生挑大梁。

  

他派去寻人的小厮没回来,安在城中的眼线倒来信了。玉泽脸色骤变,披衣就走,熙军家卫不明所以,但忠实又沉默地跟上了他。

  

暗桩传来消息的酒楼在宣京这地界竟也能寻个僻静地方,周边楼阁草木雅致,楼内却雀喧鸠聚,不知道专辟静处的意义为何。

  

守门的小厮看见一队人往这边来,忙赔着笑脸迎上:“这位客官……”话没说完就瞟到为首俊美男子身后带着兵器的行伍人,登时吓得忘了继续吱声。

  

玉泽目不斜视走进去,楼里人声鼎沸,吵得人心烦。

  

“找。”他说。

  

家卫们迅速散开一间房一间房开始搜,欢声笑语靡靡之音便掺杂上了尖叫。玉泽抱着手臂面色不虞地等,越等越焦躁。

  

直到楼上一个家卫扒着栏杆喊到:“王爷!找到了!”

  

玉泽气势汹汹地走上去,沿路无人敢拦这满身戾气的人。他阴沉着脸一脚踹开房门,门内诸人惊讶地齐齐朝他看来,玉泽举兵进城的景象仿佛还是昨日,骇得他们当即腿软了半个。

  

玉泽皮笑肉不笑地提起嘴角:“诸位大人好雅兴。”

  

此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朝玉泽行礼:“熙王殿下万安!”

  

玉泽看向在坐唯一没朝他行礼的那个人,花柿俨然已经喝昏了,趴在桌子上睡了个没心没肺。玉泽没让其他人起身,只是朝花柿走过去:“家中孩子承蒙各位关照,接下来就不必费心了。”

  

酒桌上其他官员仍在俯首行礼,心中暗自叫苦:一时脑热想给花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点颜色瞧瞧,竟忘了他现在住在熙王府,家里还有个独守空房的活阎王!

  

花柿睡得当真是沉,被玉泽揽过肩膀,靠在他怀里仍没有任何要醒的征兆,睡颜竟显出许多分许久不见的纯真。玉泽几乎要疑心他是连日来过于劳累,此时难得一睡这才睡得这样深。

  

玉泽把花柿抱起来,临要出门时回头一笑:“诸位大人也尽早回家吧,常宿家外小心家宅不宁,走夜路更要小心……撞鬼。”

  

好浅显易懂的威胁!偏生这话让玉泽说出来可信度实在高得恐怖。屋内官员纷纷汗颜,点头连连称是。

  

等到玉泽带着花柿走出许久,屋内静默才被打破,七嘴八舌地骂起来这对奸臣淫夫,义愤填膺上头到喊起清君侧才被尚存些分寸的人叫停。

  

  

  

  

侍女端来热水,玉泽拿起帕子帮花柿擦了擦脸。他醉睡得安分,脸色也不算痛苦。玉泽看着他,却有些后悔了。

  

承永三年后他再也没做过一件会让他后悔的事,他原本觉得他性格中懦弱的一面都已随着那场地火烧灭成烟,可此刻这难解的悔意又如此真实地缠绕在他心头,勒得他难以喘息。

  

花忱是如何疼爱胞弟的兄长,对弟弟的期望不过是能平安一生,到后来花柿涉局已深时他都还想着推他出去——设计引花柿入局,本就是玉泽自作主张。

  

花柿并非池中之物,却是枚先天好用的棋子。花忱与他不同,他还有亲弟弟,这份心有所系致使的优柔寡断迟早会成为他复仇的牵累。于是他将花柿扯进来,扯到他泥足深陷,再也无力破天时。

  

他知道即使让他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这样做,但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引他入局,花柿会不会比现在更幸福?

  

或许他不会来明雍,不会触碰危险的秘密;他也不会入朝堂,不会囿于宣京一隅,天地之大,他会四处任侠,做这天下最洒脱的儿郎;他能在蜀中寒江与江湖友人共话夜雨,他能在天泉驰骋草原亲吻天风,他能在南塘生长得很好,做世人皆向往之的濯濯青莲,而不必通过去心才能旧存的莲子思念故乡。

  

玉泽用汤匙舀起醒酒汤,哄着花柿到:“乖徒,喝一点。”

  

花柿不理,闭着眼毫无反应。

  

玉泽叹气,勺子怼到花柿嘴边也进不去一点。他在床边静坐片刻,自己喝了汤,俯身渡进花柿嘴里。

  

不知道折腾到了什么时间,侍卫劝他去歇息,玉泽摇摇头,趴在床边看着花柿,看着看着便也就着不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梦里火光照夜,烬灰飘天。他听见有人喊:“我们……回不去了……”

  

宣望舒转过身,透过挣扎的焰色,看见了自己。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跪在举家上下的牌位前都已经掉不出一滴眼泪了。可他不会看错,梦中的自己眼角晶莹。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流泪原来是这个样子。他想,原来我还是人,不是一缕幽魂。

  

“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宣望舒”哭喊。

  

眼前画面一瞬间被黑色的利刃切割,明雍滔天地火又凶恶地扑面而来,他看见在火中挣扎的家人们,他们无助地流着泪哭喊:“我们……永远离不开宣京了……”

  

他头晕目眩,眼前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他垂眸,泪珠断线划过衣纹清白的莲,划过染血的昙花,掉入破碎的月,他说:“带我走……带我走……”

  

玉泽放下抱着头的双手,蓦然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手,足下倒影里映出一张属于少年花柿的脸。

  

他抬头,“玉泽”望着“他”,他说:“带我走……我们离开宣京……”

  

  

  

  

  

眼上感到一片温湿。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床边花柿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他,神情看上去有些难过。

  

“怎么了?”玉泽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好久以前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保护,结果长这么大了出去喝个酒还得靠你捞。”

  

他说得轻巧,玉泽差点气笑了:“这就是你被强拉去酒局也不往家里传个信的理由?”

  

“我以为我可以应付的嘛。”花柿扑过来靠在他锁骨上,嘟囔到,“总有一天可以的。”

  

玉泽叹气:“好了,不该喝别瞎喝……你本可以不去的。”乾德帝亲封的异姓王,若他执意不从,谁敢碰他?

  

“不行。我要去。”花柿收敛了撒娇的语气,“朝中面从心异者不在少数,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不接了他们的招,将来行事更有不便。先生,我不能露怯。”

  

这与当初玉泽在寒江起事时与守卫军过招是一个道理,玉泽不会不懂。

  

玉泽抚着他的头发,低声问:“乖徒,若当初你没有入明雍,如今该在哪里呢?”

  

“嗯?”花柿眨了眨眼,“那可能还在南塘吧,打理家里越来越不景气的铺子,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家的哥。遇不到很多人……也没办法再次遇到你。”

  

“会更安逸一些吗。”玉泽问。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花柿笑了一下:“覆巢之下无完卵。天下倾颓,何来安逸?”

  

他抬起头,伸手抚向玉泽眼角的泪痣:“先生,我不后悔。”

  

“什么?”玉泽喃喃到。

  

花柿笑看着他,月一般的笑眼圈进了玉泽红痕未消的眼:“那年我在寒江边上坠崖,唉,睡了个觉,做了乱七八糟的梦。先生,我本是局中人,无论后不后悔,做出什么选择,都会走到那一步。此命应天,也由我。路是我自己选的,王位是我自己求的,朝堂是我自己要入的。先生,我心不甘。忠臣良将骨枯异域,妖魔鬼怪横行朝堂。我想肃清这一切,还天下一个清清白白——这些都是好听的场面话。先生,我需要这一切权势,来求一个公正黑白,求得能护身边人无恙。我知你们怜我路行崎岖,但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闯的。此间痛楚,花二甘之如饴。”

  

他未曾见过这素来从容的玉面狐狸落泪,初见时确实方寸大乱。但他睡梦中紧紧抓着他的手,此情此心,夫复何求?

  

花家人所求,不过人心而已。真心换真心,若能换得,也算不枉来此一生。

  

屋外出云见月,花影静谧。花柿再次吻上他泪眼,玉泽垂眸,拥住了月光。

  

  

  

  

  

  

  

烟怀

【世子中心】宁作我

*乱七八糟的,很短

  

summary:“南塘王,你是什么时候坐到他棋盘对面的?”

  

  

  

明枪暗箭,纷乱不休,蒙面刺客撕咬不断,南塘王已至穷途末路。

  

他回身望去,重重黑影看不清面孔。威逼,利诱,他已全部印证过无用。

  

他们要他的命。还要他的血,他的骨,他的心。

  

南塘王忽然抬头,见天边月光惨白。一双官靴下,多行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很多很多年他梦到这崖边,很多很多次他死在这里。

  

南塘王粲然一笑,明朗得不像此时此刻该出现的表情。他后退一步仰倒而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南塘王没有死。...

*乱七八糟的,很短

  

summary:“南塘王,你是什么时候坐到他棋盘对面的?”

  

  

  

明枪暗箭,纷乱不休,蒙面刺客撕咬不断,南塘王已至穷途末路。

  

他回身望去,重重黑影看不清面孔。威逼,利诱,他已全部印证过无用。

  

他们要他的命。还要他的血,他的骨,他的心。

  

南塘王忽然抬头,见天边月光惨白。一双官靴下,多行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很多很多年他梦到这崖边,很多很多次他死在这里。

  

南塘王粲然一笑,明朗得不像此时此刻该出现的表情。他后退一步仰倒而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南塘王没有死。

  

他猛地坐起,眼前仍是虚黑,却有灼热光火。他似乎没有受太重的伤。

  

他侧头望去,见一少年坐在篝火旁,稚嫩明媚的脸,眉眼清艳,嘴角却不适时地勾了一点笑,柔和了整个人的冷。

  

“是这位少侠救了我?”南塘王问,嗓音干涩。

  

“我没救你。你自己掉下来的,我在旁边守了你一会儿。”少年否认。

  

“那便是你救了我。”南塘王坚持。

  

他强撑着站起来,也走到篝火旁坐下。他身上没什么伤,衣摆上却血色浓艳。

  

少年瞥了一眼,笑到:“你是大人物?”

  

“我算什么大人物。”南塘王说,“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便像你刚才那样,叫我少侠便好。”少年苦恼地皱了皱眉,“别人什么时候能叫我大侠?少侠听起来好小呀。”

  

“是吗?我倒觉得少侠更好些。”南塘王笑。这少年让他放松又紧张,有些不一般的亲近,又有些不寻常的抵触。

  

少侠,听起来便有少年侠气扑面,他还没经历过许多,没变成“大”,他还有天真无邪和一腔志气,璞玉未琢,再好不过。

  

“长夜漫漫,少侠不去睡会儿?莫要担心,我来守夜守火。”

  

听着好心的话,不过是南塘王的拿手戏码。他不习惯他昏睡着身边却有别人清醒,那太危险了。若要选,需得他来掌握主动权。

  

少年却说:“大好年华,怎能耽于黑甜?我要在黑夜里看火,还要看日出,看彩云。你便是四周看看,这草木林立,不也很得乐趣?”

  

南塘王四周望去,枯木爪牙狰狞黑影。

  

但他也总算寻到些东西,林前一块石头上不知何人刻了棋盘,高低正好合适弈者席地而坐。

  

于是他便问:“少侠可会下棋?”

  

少年犹疑着走近:“会倒是会,不过不怎么下。以前有个婆婆看我下棋说我有灵性,后面又说我下着下着眼看灵气逸散了。我就不怎么下了。”

  

南塘王想了想:“是为拦护住灵气?”

  

“不是。是我觉得下个棋还要被解读那么多,好没意思!不想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这是陪你下棋,你可别解读我!”

  

南塘王一愣,笑着摇了摇头。

  

一局终了,少年将石子一抛,摊手到:“下不过你。你好厉害,有人教你下棋吗?”

  

自然有的。亲朋,师长,下棋厉害的人总指点过他许多。

  

可少年问他时,南塘王的脑海中冒出的,是一张属于摄政王的脸。

  

摄政王——宣行之!

  

他曾做他师长,受他尊敬;也曾成他对手,他们在棋盘双方,将所有人扫到棋盘上,天地为局,山河为界,万般皆在抬手间灰飞烟灭。

  

后来呢,他的敌人去哪了?

  

许久不闻他音讯,莫非也如他一般坠于暗亡?

  

只有他吗?其他人呢?他们去哪了?

  

“你为什么会掉下来啊?”

  

“我……被追杀。”

  

“为什么被追杀?”

  

“许是让谁不好过了。”

  

“你一个人掉下来吗?”

  

我……一个人吗?

  

南塘王望着他,眼神近乎可怖,少年好似浑然不觉:“你亲人呢?朋友呢?你这样他们不会担心吗?”

  

我亲人呢?朋友呢?

  

是谁哀鹤濒死?是谁目渺茫?

  

是谁凌云跌落?是谁翼残弱?

  

是谁滔天恨火?是谁剑斩诺?

  

故人,故人,故人。

  

故人何在?

  

故人!故人!故人!

  

——故人长绝!

  

满座衣冠似雪,南塘王回头万里,楼台倾颓,三千客尽,花凋落!

  

他这一生一条窄道直撞南墙,他这一生从何时起便是全都错了!

  

惨白月光,漆黑崖角,他死了一次又一次,死到世上再也无人可诉无人可恨,死到耳边呓语尽被狂风吹散,死到心干涸泪阑珊,死到他踏破每一寸河山依旧归返。

  

南塘王猛地起身,心念急转,匆匆要道别少年,少年却喊住了他。

  

南塘王垂眸,眼睫如蝶垂翼,落在眼中浅浅阴霾。

  

他只是望着,少年穿透他胸膛的手。

  

少年将手抽出去,拿走了他的什么东西。他转身,见他手上鲜血淋漓,一颗心脏静静安坐。

  

“花云阳,不要怕。”

  

少年说,另一只手插入自己胸膛,又取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他满身鲜血,便如南塘王一般模样。

  

花少侠将他的心脏递给南塘王:“你拿走我的心脏。不要怕。我是做不成大侠了,就把心送给你了。你不会忘记一切,也不会失去一切。不要怕,我来护你的心周全。”

  

花少侠的心进了南塘王的胸膛,血色褪尽,还他一身清白。

  

我与我周旋久,锦水汤汤,天地茫茫。

  

与君长诀。

  

  

  

  

  

“世子、世子!别睡了,醒醒!”

  

花柿睁开眼,头脑依然陷在黑沉里,有点痛。

  

“……我、我怎么睡在下面?”

  

“……世子,我们快到明雍了。”

  

  

  

  

绵绵

【忱世/玉世】茕茕


  *速摸点男同,原著向,哥出场即亡夫。

  *推荐bgm《无常》,全文4.2k。


  世人追白雪,茕茕追不得。


  001.

  小时候花忱带着我去看银沙湖的鱼,我指着其中一条,说它怎么长得这样胖,背上偌大一点墨,通体雪白,我却从没见过。

  花忱仰头看秋天的枫叶,红透了像火烧一样,告诉我这些鱼是今年新来的。

  那去年的呢,我问。

  ……

  哥哥怎么不说话?

  花忱替我把黏在吃过糖葫芦的嘴上的头发摘下来,平淡地讲:它们死了。

  死了?我瞪大眼,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会死呢?

  花忱牵着我的手继续走,他的声音像阳光那样暖融融地落在我头顶:鱼的生命是很脆...


  *速摸点男同,原著向,哥出场即亡夫。

  *推荐bgm《无常》,全文4.2k。


  世人追白雪,茕茕追不得。


  001.

  小时候花忱带着我去看银沙湖的鱼,我指着其中一条,说它怎么长得这样胖,背上偌大一点墨,通体雪白,我却从没见过。

  花忱仰头看秋天的枫叶,红透了像火烧一样,告诉我这些鱼是今年新来的。

  那去年的呢,我问。

  ……

  哥哥怎么不说话?

  花忱替我把黏在吃过糖葫芦的嘴上的头发摘下来,平淡地讲:它们死了。

  死了?我瞪大眼,很奇怪地问:为什么会死呢?

  花忱牵着我的手继续走,他的声音像阳光那样暖融融地落在我头顶:鱼的生命是很脆弱的……一个冬天、一场风暴,也许就会让它们死掉。

  我第一次接触“死”的概念,冥冥中感到它们像蓬草和蝴蝶一样轻浮,不等我抓进手心就离开。牵着哥哥的掌心出了汗,我又问:那人呢?

  花忱很久都没说话。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有一点儿红。

  我踮起脚,拍拍他的胳膊,他低下身子来抱我,告诉我人也很容易死。

  我猜想父亲和母亲就是死了。

  所以我抱着他,用黏糊糊的唇肉去亲花忱:那你可千万不要死呀!

  花忱笑起来:我为什么会死?

  我不知道,我说,但你不要死,我也不要死,永远都不要。

  花忱调笑我:那我们不成了妖怪了?只有神仙和妖怪才永远不会死。

  好吧……那我们活一百——一千岁再死掉!

  花忱又怜又爱地亲亲我的脸颊,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但他总会撒谎。

  花忱真的不是好哥哥。

  我跪在他的灵堂前,提不起来气力,就只好这样继续跪着,火盆里飞溅出星子在空中一闪即灭,纸钱烧成一盆灰,把我的眼泪也蒸干了,两只眼睛像干涸后的湖泊。

  他总是这样,说进明雍可以保护我,但我中了箭掉下悬崖,还被人追杀,好狼狈,又说要和我一起活一千岁,二十四岁就走了。

  现在花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秋天的寒江很冷,身后的门总是敞开着,风一阵一阵地吹,玉泽来过几次,但我不和他说话,他于是也不来自讨没趣了。

  我不知道该不该恨玉泽,是他间接害死了哥哥,也许我该报仇,该和他割席断义,可是天底下要跟宣行之报仇的仅此一家,我离了他,谁也找不到。

  自从花忱死后,寒江已封城三日,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比秋风更肃穆。玉泽总是在抓奸细和卧底,好像抓不完似的,走进来时没有声音,却有一股子怪异的味道,我渐渐与它熟稔起来,清楚那是血腥味。

  我没回头,疲惫地看着花忱棺材的一角。

  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报仇,报父母的仇,报花忱的仇,报我自己的仇,还有学会遗忘,忘掉从前,忘掉玉泽。

  我从前和他也很要好,他惯爱研究奶茶,研究许多的口味,再假借课业的名义把我叫去,笑盈盈地把奶茶一推,告诉我趁热喝。如果是夏天,他就在明雍的池塘边斜倚着长廊柱子,鸟鸣清脆,人声杳杳,我盘腿坐在地上,捧起奶茶细细品鉴,他也不急,指尖在水里轻轻地晃动,像一尾游鱼,泛起深绿的、清澈的涟漪。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温柔,仰脸去问,玉泽只是笑,笑着念“独在异乡为异客”,说我们都出身南塘,理应互相照拂。

  我不明所以,但有好处不占是傻瓜,心安理得地被他邀着逃一两节无足轻重的课,坐在湖畔吹风。

  夏昼恒长,白日光芒像一场白色焰火,熊熊地点亮寰宇,蓝楹花树花期过了,只剩下苍茫的绿,巍巍地从眼前抹到看不见的地方。

  玉泽好像在这儿,又好像不在。他轻轻地拍着弓起来的膝盖,哼南塘的旧童谣,哼到不会的地方了就扭头来问我。

  我沉吟半晌,也答不出来。

  他摇摇头,只好继续唱。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

  他的眼睛也是绿色的,森森的,很漂亮,我有时候会盯着他的眼睛出神。玉泽留意到我,就凑上前来,捏住我的脸,很有自知之明地问他是不是很赏心悦目,或者装作不懂,问我怎么一直在看他。

  我有一回没说出话,很愕然,有些哑口无言。

  玉泽渐渐地也沉默了。

  他眼中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垂下来的浅色长发搭在我的手背上,有点痒。笑容在他脸上凝固了一样,分毫不变,纤毫毕现,我留心到他的眼睫颤了颤,像被风吹的。

  可明明没有风,这一刻热得像要把人蒸腾。

  我轻轻地、缓缓地,像怕惊扰一只蝴蝶那样小心,亲在玉泽上扬的唇角。

  他吃惊地瞳孔一缩,却没把我推开,手抚过我的后脖颈,没用劲,仍然低着头,与我相吻。

  我为什么在看他?

  我们为什么在亲吻?

  怎么答案都是不明晰的,任我脑子里浆糊似的翻涌,脸颊烫到眼睛只能看见远处的一抹云在起伏山廓上漂泊。

  玉泽松开我,拉开距离,微微地笑:小学子,这可是在轻薄为师?

  我反击他:你不也轻薄回来了吗?

  玉泽摊开手,很无可奈何似的:那我们算扯平了?

  我一时无言。

  看吧,他一面说,一面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看着他,又用手为我梳理面上攀附的鬓发:你也不想,是不是?

  我没动作,这样放任着自己和他两两相望。

  我也不想扯平。

  玉泽微微地笑,向后撤去,我们之间的距离被风填平,下课的钟声被撞响,响彻山头云浪之间。

  我平息下来,率先站起身来,两条腿因为久坐还有些麻木,告诉玉泽我得上课去了。

  这其实就是告别了。

  于是我们的人生像文司宥说过的流星相逢,在这一刻嘴唇碰撞,下一瞬又各自东西。我也不问,他也不问,好像只是某年某月绿荫下的一场幻梦。

  幻梦成为蝉蜕,寒江的秋天终于来了。

  玉泽的手冰凉凉地搭在我肩膀上,轻声呼唤我的名字。

  我不说话。

  他跪下来,在旁边的蒲团上,我终于嗅出他身上的气味是血腥味,稍稍地刺激了麻木的感官,转过头,冷冷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玉泽没有笑,他的表情变得有点怅然若失,定定地看着我:他们说,你很久没吃饭了。

  我摇摇头,说不饿。

  玉泽顿了顿,又朝火盆里丢了一把纸钱,眼底眉梢流露出倦怠与疲惫,低声讲:我知道你恨我。

  我没应声,有片刻的茫然。

  我真的恨玉泽吗?

  哪怕是他告诉花忱,寒江城郊外的山匪没有大碍,让花忱毫无防备地去了呢?

  我想不明白。

  他侧头望向我,眼瞳深绿得像一条盘卧着的竹叶青,鳞片上闪动着火焰的微光,无端地显现出一种痴情与澄澈。

  泪水又蒸腾在我的眼眶,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恨他,这是我能抓到的、在花忱死亡带来的滔天海水里唯一的救命稻草了,我不能没有花忱。

  但玉泽又怎么样呢?他踽踽独行数十年来,唯一一次失误的代价是知己的生命,折磨得像要把人的血肉活活剖出来。

  我抓住了玉泽伸过来的掌心,这才发觉我居然在发着颤,抖得也许很厉害,因为我看见了玉泽脸上担忧的神色。

  痛苦和悲哀在我的身体里迅速膨胀,飞速上涌,终于从我的喉咙里挤出来,像流了一地的脓水,我听见低低的、来自我自己口中的哭喘声,很难听。

  一片白茫茫的纸钱被穿堂风掀起来。

  我抬起眼,无意识地追着它看,看它像雪像飞蓬,像花忱一样逐渐远去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生死相隔其实比天涯海角更远。

  我说过的:但你不要死,我也不要死,永远都不要死。

  花忱只是抱着我笑。

  只道当时是寻常。

  我将头深深地埋进玉泽肩头,抵着他胸口处的跳动,发觉他也有些萧条了。

  但我又说:我好恨你。

  这遍太嘶哑了,我猜玉泽也许没听清,用力地咽了咽干涸的口水,告诉玉泽:我好恨你。

  玉泽垂着头,我抓住他的衣领,猛地把人拽得前倾,悲伤地望着他,像看见从前的许多次对视,他也这样望着我,眼睛成为一面镜子。

  ……

  少年人的眼睫被泪水沾湿,湿成一簇一簇的,很锐利,温顺的棕色瞳孔这样永恒地凝视着玉泽,穿过不同的时空,连说出狠话的唇肉也在抖,眼睛却定定地凝视着他,瞳孔缩成一点,眼泪是透明的火焰在灼烧。

  玉泽被偌大的懊悔与痛恨挤压得出不了声,心里无数念头一闪而过,最后千帆沉浮,剩下其中被遗忘多年的一个缓缓复苏——小花和他的那根相交的线又被恨续上了。这念头甫一诞生,他就不无讽刺地有些想笑。

  尽管他也难过得像要死去,却还是轻轻地抚摸着小花的脊背,低眉顺目地讲:你恨我也好。

  他说这话时有些落寞。

  曾经所谓的情窦初开与如梦似幻的午后就像一只活不过秋天的蝴蝶,终于在今时今日的寒江城中碧水楼内半死不活地振翅,牵动着两个人的心。

  回忆是一把纸刀,薄如蝉翼,也最锋利。

  我初来寒江的时候,花忱与玉泽总是很忙,剩下我在城里闲逛,偶尔帮他们打打下手。玉泽有时候得了闲暇,带着我去戏楼听戏。

  楼下人影幢幢,戏子将水袖一抛,我饶有兴趣地看,玉泽却总是见怪不怪,坐在我对面品茶。花忱也会来,就坐在我身边。这时候他们往往不会再提起别的什么事,只拣一些高兴的讲。

  花忱爱讲我的糗事,他好像什么也不会忘似的,讲我是哪年哪月摔在泥坑里,可怜兮兮地回家,用一双无辜的眼睛恳求他、又是哪年哪月的一场雨,我趴在他怀里问蜻蜓要怎么避雨。

  花忱指指高高的树,我也仰头去看。看见晃动的婆娑树荫里,有一只小小的雀。

  蜻蜓也在那里,花忱说,它们都在树上。

  雨声簌簌,天地被云霭怀抱着,像在母亲的怀里一样渐渐地陷入沉睡,夏日的风也清凉,我蜷缩在花忱怀里,听他慢慢地讲故事。

  花忱提起这些事的时候低垂眉目,勾起唇角,显得很愉悦那样:小花从小就很喜欢黏着我。

  玉泽轻轻地应声。

  我觉得他是在想宣望钧,毕竟宣望钧是他的弟弟。

  但玉泽的神态太脆弱,使我不得不出口打断他:玉先生在想什么?

  玉泽回过神来,托腮朝我一笑:我什么也没想。

  之后我们又天南地北地聊。花忱与我阔别这许多年,错过太多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能值得说的话题。我讲和玉泽的初见,错把他推进池塘中央,玉泽一摊手,很无奈地笑:我还以为是他不喜欢我呢。

  花忱笑我力大如牛,又笑玉泽倒霉。

  他笑的时候会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薄唇牵起来,摇摇头,红耳坠随之一闪一晃。

  种种前尘旧事,全都覆盖上死亡的阴影。

  世人此一生追风花雪月,追心头热血,追到穷途末路孑然一身,可回头看去,掌心一片空茫,连所谓落雪都无法长久地攥在掌心。

  我慢半拍地意识到,在尘世之中,我再也没有比玉泽羁绊更深的同伴了。

  季元启也好、宣望钧也罢,他们都仅仅是在我与贯彻我一生的仇恨之外驻足的局外人,虽然同道,不能同哭。

  只有玉泽、只有玉泽。他与我同样靠着仇恨苟活,救命之恩与错综复杂的情绪将我们系成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在仇恨的风暴里挣扎。更何况还有花忱的一条命。爱和恨终于像满月那样在玉泽的身上得到持恒,但他是一片湖水。

  我抓着玉泽的领子,看他的手一点一点侵入我掌心,分开指甲嵌入的血肉,再和我紧紧相握。我抓住他的一只纤细的手臂,像抓住了他的根。

  我动动唇,想唤他的名字。

  玉泽。

  他应了声。

  宣望舒,我又念。

  他仍然应下,好像突然之间多出来无穷的耐心,应下我像禁锢一样的呼唤。

  火光把我们的半边身子烧得炽热,秋天也到了尽头,也许马上就要下雪。花忱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或许会听见我们的交谈。

  玉泽说:你得吃饭了,不然身子会垮掉。

  我轻轻一动,感到久违的麻木从四肢百骸涌上心头,眼眶酸涩,嘴唇发干。

  去吃一点儿吧,玉泽继续说,我在这里替你守着。

  我摸索着、撑着他的身体站起来,眼前浮现出黑影,一时间有些摇摇晃晃。玉泽直起身来,握住我的手腕。

  我用力闭了闭眼。

  外面苍白的天色霜一样投在地面上,被我慢吞吞地一脚踩下。

  临要出门前,我蓦然回首,看向玉泽跪坐着的背影,似乎要被这一盆烧得正盛的火焰吞没,显得他茕茕孑立,人成为一条瘦长的影子。

  不再多言,我转身朝门外走去,走进没有花忱的、清冷的人世,去追逐一片已经不知去向的纸钱。

  天地有白雪。


  

  

  。

绵绵

[忱世/玉世]一不小心伞批了怎么办


  *世子第一人称,he。全文8k+。纯糖无刀。

  *寒江继承家主之后的恋爱流剧情。通篇只有美美谈恋爱。

  

  我许过愿,要数不清的爱和永恒。

  

  001.

  我和我哥是两朵本该相敬如宾的荷花,可是世事难料,长着长着就畸形地融为一体了。

  我们不可分割于我宿在寒江的某一夜,南塘的暑气褪尽,窗户没关严,凉风习习地从外头把它推开。

  夜深忽梦少年事,我翻来覆去地深陷在十二三岁时和花忱追逐纸鸢的梦里,到最后他也长了翅膀,悄无声息地和纸鸢一起飞向越来越远的天际。

  我撒丫子狂奔,在后面又哭又闹地喊他哥,说花家不能没有你。

  花忱回过头,白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世子第一人称,he。全文8k+。纯糖无刀。

  *寒江继承家主之后的恋爱流剧情。通篇只有美美谈恋爱。

  

  我许过愿,要数不清的爱和永恒。

  

  001.

  我和我哥是两朵本该相敬如宾的荷花,可是世事难料,长着长着就畸形地融为一体了。

  我们不可分割于我宿在寒江的某一夜,南塘的暑气褪尽,窗户没关严,凉风习习地从外头把它推开。

  夜深忽梦少年事,我翻来覆去地深陷在十二三岁时和花忱追逐纸鸢的梦里,到最后他也长了翅膀,悄无声息地和纸鸢一起飞向越来越远的天际。

  我撒丫子狂奔,在后面又哭又闹地喊他哥,说花家不能没有你。

  花忱回过头,白皙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居高临下地望着我,眼神忽然变得凉薄起来。

  我三两步踉跄不稳,跪坐在地,眼巴巴地和他对视。他却说,前路生死,他自承担。

  梦骤然断于他话落的瞬间,我从床上惊醒,发现凉风满面,一抹居然是湿凉的眼泪。

  从花忱说背弃花姓的那一日起,我已无数次地梦到过他像飞蓬、像纸鸢一样远走高飞了,结局始终是我再也迈不开腿,深陷泥潭中绝望地想抓住他。

  不如不梦不寐。

  我起身披上外衣,擦亮桌台上一盏小灯,提着它预备去此夜月色中消磨时光,不过才出门就碰见了同样没睡的玉泽。

  他眼中疲倦明目张胆地显露出来,侧脸的轮廓锋利,像一把含鞘将出的刀剑,闻声迅捷地捕捉住我。

  我招招手,上前去凑近乎:“玉先生还没睡吗?”

  玉泽看清是我才收敛了那副阴郁的神色,勾出他惯用的一套似笑非笑,反问道:“乖徒为何也还没睡,是床睡得不习惯吗?”

  他大有一副我不习惯就立刻招人来换了的架势,实际上我打心眼儿里清楚,玉泽这是不想回答。

  我是个顺台阶下的好人,紧了紧披着的外袍,仰头去追逐玉泽的眸光:“不是,才睡醒,想起来逛逛。”

  玉泽有一双很多情的眼,流转间就能使人晕头转向。

  他向我伸出手,顺从地道:“也是,自你到寒江来,为师尚未带你好好逛过碧水楼。今夜庭下如积水,好风好景,自然不容错过。”

  我犹疑片刻,将灯杆递给了玉泽。

  他唇角一抽,倒也没说什么,动作快速地抢走了灯笼。我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他刚才想要的不是灯。

  手仍在半空中没缩回,掌心的温度渐渐地被风凉了。我尴尬地握握掌心。

  玉泽比我高出不少,走路也快,在前头冲我回眸一笑:“……花家主这是排面大了,我一个小小的明雍先生请不动了?”

  我回过神,大步流星地赶上,同他一道迈入院中,由长风吹彻袖口,竹影摇疑不定,连影子都泛着夜幕的灰蓝。

  玉泽慢下来与我并肩,缓缓道:“古人有云:‘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如今你我虽都非闲人,却能畅享月色……呵,快事一桩。”

  他信手折下一片竹叶置于手中把玩,反复折叠中已隐隐听见叶面碎裂的声音。

  视线从远处零星灯火收回,我抬头一望,见玉泽面上确实流露几分真情实感的惬意,忍不住道:“要是这时候有糕点吃就更好了。”

  玉泽出声道:“乖徒,你不会是半夜饿醒了吧?”

  我回忆起这些日子不间断的噩梦,笑道:“确实是‘噩’醒的。”

  竹叶间摩挲的声响不断,像江湖侠客反复拔刀入鞘千万回。

  此声中玉泽衣袂被火光燎亮,自无边地狱重回人间,逃脱了深沉的仇恨,对我勾出一抹漂亮又轻盈的笑:“你是为师最喜欢的学生。如此这般,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带你去一趟后厨。”

  他不明白,却也能在此间予我片刻温暖。

  我自然无有不应,同他转道向后厨。

  这些日子思虑不安,寝食确实受了不少影响,倒也是真的饿了。

  我抓着半只新热好的烧鸡狼吞虎咽,抽空还不忘问玉泽:“你真的不吃吗?”

  玉泽见我如此豪放,与旧时无甚差别,欣慰之余又一言难尽:“不必。”

  几息后,他又问我:“我听说,你这几日茶饭不思,夜中常醒……是怎么了?”

  我一哽,车轮子似的连轴咳嗽起来。

  玉泽一愣,只好先来替我顺气,免得花家家主英年早逝于一根鸡骨头,死得奇葩至极。

  “可能是秋天到了,”我打着哈哈说,“秋天不就容易这样吗,玉先生不必多想。”

  玉泽并不应声。

  他用他特有的思考方式在脑内转了一圈,倚着灶台瞥向我,忽而轻声问:“是因为你哥把家主之位传给你了吗?”

  我连忙摆手否认:“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早点给我呢,花忱成天在外面鬼混,我早就想谋权篡位了。”

  可是玉泽不信我的鬼话,用那双眼睛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慢慢地凑近了肯定道:“你那些梦与吃不下去的饭,也是因为花忱么。”

  我骇然,暗想他怎么比文司宥还会算。

  在玉泽这狐狸的眼皮子底下,我几乎都要变成透明的了,心脏跳的飞快,生怕被他伸手触到一点儿隐秘心思,只好真假掺半地道:“可能确实是有点压力。”

  他和我的距离拉的很近。

  我幽幽道:“玉先生,我才吃完烧鸡。”

  然后抬高了我油光锃亮的手心,示意他我现在是个危险人物。

  玉泽面上漾开一阵意味不明的笑,掏出手帕替我很有耐心地一根根擦干净了。

  在我以为他终于放弃、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玉泽忽然又道:“不难猜的。”

  我诧异地抬眼望去,他已重新提灯,翩翩然地走在前头,一步迈过门槛,回身道:“你既然吃了我的烧鸡,就得负责把这儿的狼藉收拾干净。为师明日来检查。”

  语毕,玉泽轻轻地笑了下:“好梦,乖徒。”

  “……”

  天底下就没有免费的烧鸡。

  半只也没有。

  我愤愤不平地将方才和他一并糟蹋过的东西理清了后才踏上归途,同时心中忍不住赞扬自己真是有素质,结果转头就同人撞上了。

  这人也比我高,和玉泽身量差不多,在黑暗中后退几步,谨慎地保持着沉默。

  我肚子里揣着半只心酸的烧鸡,被他这么硬梆梆地一撞几乎要吐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捂住鼻子还是肚子。

  正当我纠结着怎么兴师问罪之际,此人先稳稳地用手捏住我鼻子,老练道:“没撞坏。肚子怎么了?”

  原来是我哥。

  我理直气壮起来:“你把我肚子里的烧鸡要撞出来了。”

  花忱先是沉默。

  然后他又换了副腔调,彬彬有礼道:“我不认识你,不许讹我。”

  话是这样说的,花忱替我把了脉,又敷衍地拍拍我的腹肌,盖棺定论道:“它没事,已经死的很熟了。”

  这几天我都没能见着他,这会儿猛地见到个活的,忍不住吐槽道:“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感情你是昼伏夜出呢。”

  花忱接过旁人递来的小灯,温和地望向我:“你不也是?我可都听玉泽说了,你这几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他语气微微地一顿,一抬下巴道:“老实交代吧,怎么回事?”

  他俩怎么回事,不搞点雄功伟业,跑这儿咄咄逼问我不吃饭算个什么。

  我要是真说出来那还不得吓死一大片。

  我咂咂嘴,准备跟花忱鬼扯一通:“这几天压力有点大。”

  “真的?”他狐疑地将我上下扫视一通,半信半疑道,“你这几天忙什么了——”

  花忱倏地闭了嘴。

  家主之位成为了我们之间新的不可提及的伤疤。

  上一道伤疤,是我半梦半醒中的吻。

  那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僵住了,随后他匆匆离开,次日便不再提起,将家主之位交付与我后就连着几天不见人影。

  两道连着的血肉模糊的禁忌,我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它们挨的这么近还能好吗。

  见我垂目不说话,花忱张口时也没有方才那种调笑的轻松意味了,低声道:“明日起我就没什么要外出的事务了。”

  他抬起手,替我捻起不知何时落在肩头的一片竹叶,用他永远不变的温存目光凝视我,其中倒映着黄澄澄的火光。

  “我会陪着你,小花。”

  我一言不发,攥紧袖口。

  这是在饮鸩止渴,花忱,你到底明不明白你弟弟为什么会亲你。

  最终我败下阵来,垂着脑袋跟他讲道理:“那你不能催我早起。”

  花忱似乎是笑了,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兄弟我恨你。


  002.

  开玩笑的。

  可惜我哥经不起玩笑,在我跟他分享当了皇帝就能三妻四妾致使某地谋反概率大幅上升以后,花忱敲敲我脑袋,在书房中神态自若地跟玉泽翻阅奏折。

  “你别想着那些,有我在就不可能。”

  我觉得他是真的老了,根本不懂我的笑点在哪。

  但是鉴于目前书房里的氛围确实有些尴尬的情况下,我识趣地闭了嘴。

  几天不见他俩同框,他俩之间就像三条街外养了一只大美猫、但是大美猫跟隔壁肥猫好上了的张二妈和那只肥猫的主人李大姨一样。

  我叹口气,准备开溜。

  花忱头也不抬,跟头顶长眼睛了似的问我:“又去招猫逗狗?”

  我坦诚道:“是的。”

  “别去了,”玉泽合上他面前的那本奏折,对我微笑道,“这儿有几封奏折倒是挺适合你的。”

  他们开始试着让我接手一些事务,方便了日后替花家做主。

  我只好搬着椅子挤到花忱旁边,三个人一块在如山如海的奏折里奋笔疾书。

  昨天晚上睡得晚了,大早上又被我哥薅起来,不集中注意力还好,一专注起来就格外困,眼前小字成了蚂蚁似的乱爬。

  我手肘支在桌面费力地撑住脑袋,右手的字也逐渐龙飞凤舞起来,眼皮子像沾了胶水,忍不住哈欠连天。

  勉强清醒一些后,我偷偷抬头去观察玉泽和花忱,发现他俩似乎不问外事,隔着桌子上乱七八糟垒着的东西,一时半会应该发现不了。

  打定主意后,我悄悄地换了个更好偷憩的姿势,装作仍然在批阅奏折的模样,实际上将脑袋埋的很低,由额发遮住眼前一切,安心地睡了过去。

  从前在明雍惯用的姿势罢了,起初还是和季元启一起研究的。

  遁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我似乎看见了花忱含笑的视线,随后就被梦里聒噪的季元启彻底拉入沉眠。

  一梦半生长。

  混沌之中,我隐隐地看见季元启手里抓着一只乱扑腾的山鸡,喜气洋洋地说要把它烤了当夜宵,做为我当上花家主的贺礼。

  我眼前一黑,不由得后退半步,转身却又看见宣师兄手里抓一把雪球惯爱吃的小鱼干当贺礼。

  他微微地笑,如春风拂面,但手上的东西实在不敢让人恭维,更何况我好像隐隐听见了雪球在叫……

  循着声音低下头去,却连雪球的毛都没看见,视线倏然被奏折似的算学作业占据去,堆得有十个季元启高,几乎要通天。

  文司宥在算学作业里对我一摊手:“花家主,这是文某为你准备的贺礼。”

  我大惊失色,猛地从梦中醒过来。

  毛笔已经被人抽走了,也不知道我是何时倒下的,枕在涂鸦似的奏折上倒也不觉得硌人,身上还搭了件披风。

  “乖徒。”玉泽坐在对面,桌面上已被一扫而空了。他撑腮歪头看我,好像很无可奈何似的:“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得请郎中来看看你了。”

  我恍然地打量了一眼周围,发现是日落时分,光影斜照拉的极长。

  “饿了吧?”

  玉泽弯起眼,善解人意道:“收拾收拾,为师带你出去吃。”

  毕竟才睡醒,我慢半拍地起身的同时还带掉了肩上的披风,急匆匆地将它揽入臂弯后大步赶上玉泽,反问他:“我哥呢?”

  玉泽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开口道:“去帮黄二娘杀鸡去了。”

  提到鸡,我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假如季元启真要送只活鸡来,那我日后就回赠他一头活驴。

  “怎么了?”玉泽敏锐地察觉到我的不同寻常,偏过下颌低声询问,“穿少了?”

  我缓缓摇头:“不是。梦到季元启给我抓了只活鸡当贺礼。”

  玉泽轻笑一声:“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是想见季元启了,还是想收贺礼?抑或是……想吃烤鸡了?”

  他眼波流转,颇为好奇地盯着我瞧。

  我暗想,梦里还有更惊悚的,总不能是想做算学作业吧。于是随口应道:“想见季老二了吧,自他回华清也确实有一段时间了。”

  不止季元启,还有和他一同辞去、失魂落魄的宣望钧。他二人近来又如何了呢?不过兴许季元启的书信今日已抵达马夫手上了吧。

  玉泽试探道:“你二人感情很好?”

  我毫不犹豫道:“当然,季老二是我最好的兄弟。”

  他像是放下了什么,替我将重新披上的斗篷帽沿整理好,笑而不语。

  花忱忽然从走廊那头穿过来,披了半身的斑驳光影,半身浸在阴影中。

  他腰上佩剑,周身缠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眉目冷肃,使我突然意识到玉泽方才提的并非是真鸡。

  是暗斋的人。

  我快步上前去,朗声唤他。

  花忱眉眼低垂得温顺,方才的杀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反问我这是要到哪儿去。

  我盯着他衣角飞溅上的几滴暗红血迹,交代道要和玉泽出去吃东西。

  玉泽自后方不急不缓地踱步而来,解释道:“他才睡醒,难得睡得神清气爽了点儿,我准备带他去吃些开胃的。”

  “我也一块去吧。”

  花忱忽然道。

  我诧异地抬起头,发现他正与玉泽对视。也许是因为此时将入夜,光线暗淡许多,我竟从他脸上窥见一些阴沉。

  下一瞬,花忱便收回了视线,抬起手亲昵地摸摸我脑袋,与我讲:“这些日子公务繁忙,为兄也许久没陪过你了。”

  最后,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因为花忱换了件衣裳耽搁了些时候,所以等我们落座于店内时天色彻底地黯淡了下来。

  毗邻鹿河的二楼雅间中,玉泽将窗户虚虚掩住,指节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同我道:“乖徒今日睡得可香?”

  梦里不见渐行渐远的花忱,当然很香。

  我点点头,索性开始和他们分享这场难得的趣梦。

  待我口干舌燥、添油加醋地讲到最后,鸳鸯锅子也端了上来,使人望之口齿生津,食指大动。

  花忱下了盘虾饺,用一种复杂的语气道:“你这梦里,居然没有我和望舒么?”

  我点点头,理所当然道:“你俩又不是没送。”

  “也是,”花忱将筷子放下,似有怨言,“毕竟我日日在你眼前,比不上他们那些见不着的。”

  这就是反话了。

  我叹气道:“哥,你这么说,我还没梦到小月他们呢。”

  花忱:“那下次再接再厉。”

  “……”

  玉泽见我望向他,不置可否地推了推茶水:“喝吧,不是渴了么。”

  我一面痛批玉泽真是不懂眼色,一面牛饮似的将一杯热茶痛饮完了,末了像江湖大侠似的将茶杯带着三分力道地一放。

  花忱虎躯一颤:“干什么?”

  “哥,情绪到了,我想喝酒。”

  做不了绿林好汉,喝几杯酒充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花忱先是道:“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

  而后他就起身招呼着伙计上了两坛不易醉人的酒来,勉为其难地为我斟了一杯:“看在你今日批了三份奏折的份上,为兄勉强同意你喝一点。不许贪杯。”

  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反而心虚起来,讪讪道:“你知道啊……”

  玉泽勾唇道:“你难道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

  “不说掩饰的很好,”我疑惑道,“至少能不让你们发现我那么早就睡了吧。”

  花忱捞起一勺羊肉,沥尽汤汁后倒入我碗中,眼皮也不抬,云淡风轻道:“就你那字,鬼画符似的还不好认么。望舒与我可都写不出那种字来。”

  玉泽眯起眼瞧我分外疑惑的神色,也不做袖手旁观态了,浅啜一口清酒后含笑道:“你那些装睡的把戏,为师自明雍起就能看出来了。”

  我一愣。

  我一直以为天衣无缝,甚至还和季元启合伙跟其他同砚推销过来着……

  花忱也笑:“小花,你那姿势打我入明雍的第二年起就不再用了。”

  被前明雍学子兼现任明雍司监联手揭发,我几乎是眼前一黑,不知道先对不起谁。

  同砚么,还是被迫装瞎了那么久的几位先生。

  花忱见我如此迷茫,笑得更快意轻松了些,安抚道:“好了,我逗你的。”

  “那玉先生……”

  我将目光又转向玉泽。

  他似乎早知我会看向他,青绿色眼瞳与我轻轻地一撞,颔首肯定:“放心吧,只是哄骗我难了点,其他先生倒不一定。”

  我稍稍地放下心来。

  

  003.

  酒过三巡,我已微微地醉了,醺醺然地对着花忱笑。

  他二人倒是神志清醒,估计是这些年没少磨练,还有闲情逸致要散步回楼中去。

  玉泽搀扶住我,重申道:“是怕你吐在马车上。”

  起初我是没打算喝这么多的,但这几天着实是惆怅,只好借酒浇愁,抽刀断水。

  结果现在愁是更愁,鹿河水仍流。

  花忱付完帐,伙同玉泽自右方将我一左一右地夹击了,俊脸在月色中显得遥不可及起来。

  在无尽的月色里,地面像覆了霜,一切都随着酒意变得梦幻起来。

  我喃喃道:“哥,你不坐纸鸢了啊。”

  花忱没听清:“什么?”

  意识清醒些许,迅速地被重新裹挟入迷蒙的漩涡中,下肚的锅子也令人燥热起来。

  我避开他视线,垂头盯着脚尖:“你要坐在纸鸢上走了,不回花家了。”

  他二人握着我的手不约而同地紧了紧。

  “哥不会走,”良久,花忱低低道,“小花在哪,哪就是我的家。”

  夜深人静,街上除了守夜的打更人外人声寥落,安静得我以为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将头埋的更低了些,想听清自己的心声。

  玉泽一把撑住我脑袋,避免了我大头朝下、倒栽葱似的插地缝里去了。

  我听不清心声,却听见了花忱噩梦中的、肃穆而悲凉的告罪。

  “愧对花家,我难称家主……十余年未尽,我愧为子……照看不利,我不足称兄。”

  视野里只有花忱的衣摆和失序心跳,将前尘飞灰似的卷起,再次燃起心火,将我因生生剖断的根茎伤痛炙烤出血。

  于此难捱中,玉泽凉水似的眼眸在长廊某处凝视我,陈述道:“……快事一桩。”

  十多年的仇恨变了调,压在我身有千钧之重,前路将来一概不知,连追逐着的兄长也脱身去了。

  他比蝴蝶更轻盈,比风筝更遥远,飞入天外天了。

  曾被我推波助澜过的小舟身畔,瑰梦似的清荷也谢尽,玉泽吹灭红烛,将人间浩浩荡荡的冤魂连做一把篝火焚烧殆尽。

  我回过神,怔愣着抬起手一抹,从面上抹来一把泪。

  耳畔花忱尚在叹息:“一喝酒就爱哭的毛病,跟谁学的呢……”

  我哽咽道:“哥、哥……玉先生……”

  玉泽捏住我下颌,半强迫地使我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神色如常地下了结论:“醉的太狠,分不清真假了。”

  我仍隔着朦胧去观摩他那张永远轻慢、擒笑的面容,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他眼眸深处沉积着浓稠的阴郁和缠绵,令我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反倒正好被纳入花忱怀中。

  花忱收紧手臂,将我束缚住后警告道:“玉泽。”

  玉泽并不松手,慢慢地施加了力度。

  我蹙眉呼痛。

  眼泪水被一窝儿地挤出眼眶,视线愈发模糊,触感中隐隐约约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我脸颊。

  花忱气急败坏:“宣望舒!你答应过的!”

  “他不会记得,”玉泽轻声道,“也不会意识到这是什么。”

  “你怎么有十足的把握——”

  花忱的话骤然停于我抬起手虚虚握住玉泽手腕的刹那。

  我眨眨眼,视线逐渐明晰起来。

  玉泽眼中的震惊还没完全褪去,看起来稍微地有了点正常人的样子。

  我沉默片刻后,选择先道:“我……酒量不是很差。”

  花忱与玉泽同时哑口无言。

  花忱却没松开我,手依然握在腰上,呼吸在我耳畔,身后心跳如擂。

  今夜月色圆满。

  

  004.

  梦里的纸鸢上还是坐着花忱,他这回望向我时却被金光晒得温暖,于高处笑着招手,而系着纸鸢的线在我手中紧紧地攥着。

  故乡还是当年的故乡,十里袅袅荷香,凉风吹过我的同时也会吹起宿在舟中的玉泽衣袂。

  他被莲蓬簇拥着,闲暇时就信手剥了丢给我,自由得像一尾游鱼,在池中潇洒无羁。

  我梦醒时,天已大亮。

  昨夜他二人的话犹历历在目。

  回到卧房后我坐在凳子上,喝下一杯解酒茶后思绪便彻底清醒过来,抿唇思索良久,先问了花忱玉泽到底答应过什么。

  花忱含蓄道:“敌不动我不动。”

  我翻白眼:“说人话。”

  犯人花忱如实招来:“我不提……咳、咳和你坦白的事,他也不许提。”

  我惊恐地咳了一串,像生吞了季元启的鸡毛。

  花忱诡异地沉默了。

  玉泽站在一旁,饶有兴味地替我顺气,抽空还能给花忱煽风点火:“坦白什么?”

  花忱两眼一闭,虔诚道:“花家列祖列宗在上,叶忱已弃花姓、终生不入祖祠,万望祖宗原谅。”

  随后,他睁开眼,慢慢地向我俯下身。

  花忱的吻最终落在眉心。

  我不知所措地下意识僵硬起来,脊背由玉泽的指节抵住,而他的另一只手似是安抚地在我肩头拍了拍。

  花忱停留了几息才起身,温声道:“坦白这个。”

  于他人生的过往某刻中,这答案就已写成。

  两个人的影子被烛火映照着覆盖住我,于无形中交织成永恒的安宁和惬意,无论明朝几多风波。

  我难得地在寒江睡了个好觉,一枕到日上三竿。

  南塘的荷叶摇曳不定,我倏地想起在幼年的某日误信了不知道哪个小屁孩的话,顶着烈日在一池荷叶前真挚地许愿:我要数不清的爱和永恒。

  那时候父母尚在,我也蒙昧,以为一切触手可及。十余年后再回首,发现往事有诸多失去,惟此愿成真。

  此后兄长不会再涉足向天际,而玉先生的眼瞳不会再如新雪薄情。

  

  

  完。

  深夜产物。。就不要讲究逻辑了。彩蛋是三人小日常,纯糖无刀。

绵绵

【情主/叶主】崆峒也要谈恋爱!


  *男侠。ooc有。4k+小甜饼。

  *全是造谣。

  

  001.

  崆峒也要谈恋爱!

  叶问舟再一次试着抓住小师弟的手,开口道:“师弟等等!”

  小师弟回过头来,面颊被三清山的晚霞映得通红一片,苹果似的可爱:“师兄?怎么了?”

  叶问舟咽咽口水,再次下定决心说出那四个字,为此他已经反复打了一下午的腹稿——

  “你吃了吗?”

  叶问舟听见自己笑着问。

  此话一出,叶问舟心凉半截。

  “啊,还没吃呢,”小师弟道,“月牙儿在桃溪村里等着我呢,我和他一块儿去吃。”

  叶问舟眨眨眼。

  小师弟又问:“师兄一起来吃点吗?”

  “……”

  ......


  *男侠。ooc有。4k+小甜饼。

  *全是造谣。

  

  001.

  崆峒也要谈恋爱!

  叶问舟再一次试着抓住小师弟的手,开口道:“师弟等等!”

  小师弟回过头来,面颊被三清山的晚霞映得通红一片,苹果似的可爱:“师兄?怎么了?”

  叶问舟咽咽口水,再次下定决心说出那四个字,为此他已经反复打了一下午的腹稿——

  “你吃了吗?”

  叶问舟听见自己笑着问。

  此话一出,叶问舟心凉半截。

  “啊,还没吃呢,”小师弟道,“月牙儿在桃溪村里等着我呢,我和他一块儿去吃。”

  叶问舟眨眨眼。

  小师弟又问:“师兄一起来吃点吗?”

  “……”

  叶问舟忽然说不出话来。

  小师弟脸上的神色从期待慢慢变为失落,但仍是强撑着笑了笑:“也是,师兄的花还没浇完呢。”

  他抬起被叶问舟握住的那只手腕,白皙到毫无血色,在半空中随意地晃了晃,叶问舟的手顷刻间失了气力,垂落下来,看着小师弟笑盈盈道:“那师兄再见啦,等我有空就回三清山来。”

  有空又是什么时候呢?

  小师弟成天东奔西走,上午在汴京,下午就到了杭州,跟着戚少商和无情他们跑东跑西,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想得起来叶问舟,连信都只给叶雪青写。

  叶问舟不在乎吗?

  他当然在乎。这是他的师弟。

  三千世界里也许有无数个叶问舟,也许他们有很多师弟,也许有很多师妹。可他这一个叶问舟有的仅仅是一个身怀蛊毒的、可怜又可爱的师弟而已。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从喉咙眼里挤出来一个字,轻飘飘的,却用尽了全身力气似的让人出了满身的汗:“去。”

  无人回答。

  小师弟早已轻快地掠过一片草野,向山下去了。

  叶雪青姗姗地走上前来,柔声劝道:“慢慢来吧,毕竟你是他的师兄。”

  叶问舟不答,只垂下眼看向自己摊开的手心。

  霞光从小师弟的脸庞落在他掌心,同样的温热一片,好像叶问舟触摸到的其实是小师弟的脸颊。

  事实上,从小师弟十三岁起,叶问舟就再没和他那么亲昵地挨着了。

  “……已经很慢了,”叶问舟低声讲,“我用了几年的时间才攒足握住他手腕的力量。”

  他牵起唇角,露出一抹不成形的苦笑:“再接再厉吧。”

  小师弟的身影已消失在群山之中,似一只自由来去的飞鸟匆匆。

  山下。

  无情坐在轮椅上慢慢地翻看起小师弟送给他的江山笔记全册,桌子上的桃花雪各自倾倒在两盏之中,被夜风一吹就泛起涟漪。

  小师弟隔了老远就开始笑,朝他挥手道:“月牙儿!”

  无情抬眸望去,便也应和着微笑起来:“你来了。”

  小师弟从山上一路跑来,犹有些气喘吁吁,将额发率性地朝后一捋,露出大半光洁的额头来,坐下来后才瞪大眼:“这是……我送你的江山笔记?”

  无情点头:“正是。此书闲暇时用来观阅倒也适宜。”

  小师弟支支吾吾半天,生硬地将话题一转:“好、好……菜还没上吗?”

  无情将书合拢,温声道:“我担心等你来时菜都凉了,所以叫他们上的晚了些。你既来了,便可以上菜了。”

  小师弟今日吃面的情景与往日大不相同,将头埋得极低,无情抬眼时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顿觉有些好笑,轻声唤起小师弟的名姓。

  少年人怔怔地抬起头来:“怎么了?”

  无情默了默,伸出手去替他将鬓边乱发理至耳后。

  小师弟眼睛呆愣愣地睁大了,被无情无意触及到的耳尖野火燎原似的迅速烧了起来:“月牙儿……”

  无情垂首,手握成拳在唇畔虚虚掩住,咳嗽几声:“好了,继续吃吧。”

  夏夜星河晴朗,垂映在水面上与月光一道斑斓,小师弟尴尬地揉揉耳朵,主动找了个新话题:“我今天在山上可忙了。”

  “哦?”无情温和地望向他,做耐心倾听状,“都做了什么?”

  小师弟掰着手指头道:“帮师弟师妹们指导剑法、帮师姐摘花、给师傅泡茶,还有……”

  师兄的名字在他唇齿之间过了一遍,无端有些苦涩:“和师兄一起学习丹青。”

  无情面色不改:“听起来过得很是充实。”

  小师弟笑起来:“那是,等以后我能画的像师兄那样好,就来天天给月牙儿你画!”

  无情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为何要给我画?”

  “因为这样的话,以后哪怕月牙儿不在身边,我也可以睹物思人啦!”小师弟天真道:“而且还能留住很多我想留住的记忆,等到以后咱们都七老八十了还能一起回忆!看到那些画,就像回到了曾经。”

  无情无声地凝视了他片刻,缓缓地将眼神挪向眼前一盏荡漾着的酒酿之上。

  他与自己的眼眸对视几息,这才矜持地牵起唇角:“好。等我们都老了,也还要在一起。”

  小师弟举起酒盏,笑道:“那一言为定!”

  无情应和着举起自己的酒盏与他一撞,几滴酒液在空中碎溅开来:“一言为定。”

  

  002.

  小师弟的酒量很差,这是与他相处过的人都清楚的事。

  小饮几盏后,无情两眼依然清澈,小师弟却有些糊涂了,手肘撑在桌子上,眯起眼,定定地瞧住无情。

  无情叹了口气:“你喝醉了。”

  小师弟摇摇脑袋:“什么?”

  他单手托腮,醉得面上浮起酡红两抹,竟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无情即刻伸出手去作势要拦,却被小师弟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我没有醉。”

  他一字一顿道。

  “我还能舞剑给你看呢……”小师弟嘟嘟囔囔地走向远处,无情只好将银子留在桌子上,操纵着轮椅去追。

  小师弟跌跌撞撞地走向无人水畔,桃花树因风簌簌,在溪水边落下的桃花被月色溶成满地银白。

  无情离得不近不远,看他怪异地左右拍了拍自己腰间:“咦?我的剑在哪里?”

  久寻不得,小师弟便回过头来,半边脸被描摹得如此美妙,亭亭地、依赖地望向无情:“月牙儿,我的剑呢?”

  无情眼神只缠绵在月光最盛处,似叹似咏:“你并没有带剑。”

  小师弟听不清,又离得近了些,一步步地走来,行至无情身前,腿一软跪坐在地,手肘压在无情双腿上,无邪地追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

  无情的眼睫似被游鱼惊动的涟漪,在无瑕面容上缓缓落下,耳根有些热,以手替少年人拂去肩头的乌发红花,重复道:“我说,你并没有带剑。”

  小师弟撇撇嘴,有些失落,面上稚气未脱:“好吧。但是我真的没有喝醉——”

  “……我知道。”

  无情说。

  他感到自己面上火烧一样的热切,可两眼依然痴痴地锁在蜷伏在自己膝头的幼年竹马身上,任由月色把他们劈头盖脸地淋了一遭。

  有什么是能说的、有什么是不能说的,无情忽然有些不明晰了。

  距离柔软得像用手一挥就能抹散似的,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无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因为他离得太近了。

  太近了。

  小师弟困窘地抬起头来,一双澄澈的眼迷蒙地望向无情。

  “……”

  一段脖颈像斜生着的花茎,纤细又柔弱,再往上的那张面容,是无情已描摹过千百回的熟稔。

  他垂下头,鬓发就把最后一点距离也磨去了。

  小师弟的唇是柔软的、温热的,和那些年他含过的霜寒梅花并不相同,带着桃花雪的清香。

  叶问舟的脚步忽然顿住,手里还提着那盏原先要送给小师弟的灯。

  无情向来耳聪目明,直起身来,扭头望向黑暗中唯一亮着的那处,无言以表。

  叶问舟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好生硬地上前去搀扶着小师弟站起身来,感知到他全身心的依赖,将自己的大半重量都压在了师兄身上。

  他勉力笑了笑,与无情道:“多谢你照看师弟。夜已深了,不如还是先回山上住一晚吧。”

  小师弟软绵绵的手搂住叶问舟的腰,亲昵地蹭了蹭,睁开一只眼喃喃道:“月牙儿?你怎么穿着师兄的衣服。”

  叶问舟哑然:“傻小子,你看清了我是谁。”

  小师弟费力地借叶问舟的手直起身,眯起眼将叶问舟上下打量一通,霎时惊得手一抖,人也清醒不少:“师、师兄。”

  他扭头看向无情时,无情面上最后一丝红润也已褪去了,从容答上叶问舟方才的话:“也好。夜深行路终究是多有不便。”

  叶问舟把提灯塞进小师弟手里,将他还似年幼时那般轻而易举地背在背上,与无情一道朝自在门中走。

  小师弟喝醉了好叽里咕噜地说些常人听不懂的话,下巴搭在叶问舟的颈窝处,合着眼,告诉师兄他听见了好多萤火虫在叫。

  叶问舟轻轻地抬起唇角,稍稍扭头道:“那是蝉鸣。”

  小师弟惊讶地“啊”了声。

  小灯在他的掌心被握得极其严实,燎亮三人身前一小片前路。

  无情蓦地扭头望去,看见小师弟还在认认真真地讲他闯荡江湖当大侠的故事。

  少年人声音清亮,像一枝柳似的轻柔,天真地把他赤手空拳勇闯镜天阁的故事讲得妙趣横生。

  直到入了山门,叶雪青还持灯候在庭院里,见他们三人缓缓行来,有些焦急地迎上前,在看见叶问舟身上熟睡过去的、不时砸吧嘴的少年人时微微一愣。

  “喝醉了?”她问。

  叶问舟小幅度地点点头,又道:“我先把他送回房里。”

  无情没有再跟上去,远远地看着他们的身形被花丛掩映住了,回过神来,发觉今夜天上月还是弯弯一轮。

  那个吻的温度已淡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003.

  三清山的夜里萤火点点,自在飞过水面。叶问舟放缓了步子,尽量让小师弟睡得更安心些。

  他无意识地簇起眉头,看着那盏灯的流苏在身前摇晃,师弟的嗫嚅在耳畔轻飘飘的:“师兄……师兄……”

  叶问舟“嗯”了一声,无奈道:“师兄在呢。”

  小师弟安静片刻,又问:“师兄怎么不理我?”

  叶问舟答:“我在理你。”

  可是小师弟听不见。

  叶问舟顿了顿,声音有些低:“从前你还在山上的时候,我们也是这么回来的。你喝得酩酊大醉,走也走不动,我只好背着你回山上。”

  师弟的卧室近在眼前,他抬起眼看了看,又迅速地把视线收回到脚下,一步一步踩着光晕:“你喝得醉了就什么都爱往外说,偷偷藏起来的小人书、不小心弄坏的竹笛,连摔了一跤也要和师兄讲。”

  叶问舟有些费力地用膝盖顶开门,感受到小师弟的呼吸趋于平稳,面上勾出一抹笑:“怎么师兄一讲故事,你就要睡觉?”

  “这些事虽都过了许久,我却依然记忆犹新。”

  他把小师弟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坐在床沿,用指尖戳了戳小师弟的脸。

  那种因为过于亲昵而产生的举步维艰感又涌现出来了。

  “睡吧,师弟。”

  叶问舟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无比规矩地、毫不逾矩地替小师弟盖上被子,站起身,眼眸中浮现出一丝短暂的笑意。

  “睡醒了,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

  

我是愚者先生的狗!!

【情主】有花堪折

  *补了盟誓,被肉眼可见的敷衍气得红温了。不希求你做得和女号一样卿卿我我,起码多给点肢体接触啊靠。没接触就创造接触,都生死契阔了就一杯酒也是够了。

         *ooc预警


  春风摇落了满地的桃花。

  无情就在桃树下静静坐着,桃瓣便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衣袖之间。他从膝上拈起一朵来,是五瓣的春桃,娇红柔软的花瓣上还残着昨夜的春雨。

  大约小师弟也是会早来的,不过无情过分了解他了,连早到的时间都算得分毫不差,提前等在了桃花坞。

  同游对他们来说不是稀罕事,虽然二人都有各自忙碌的事务,......

  *补了盟誓,被肉眼可见的敷衍气得红温了。不希求你做得和女号一样卿卿我我,起码多给点肢体接触啊靠。没接触就创造接触,都生死契阔了就一杯酒也是够了。

         *ooc预警


  春风摇落了满地的桃花。

  无情就在桃树下静静坐着,桃瓣便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衣袖之间。他从膝上拈起一朵来,是五瓣的春桃,娇红柔软的花瓣上还残着昨夜的春雨。

  大约小师弟也是会早来的,不过无情过分了解他了,连早到的时间都算得分毫不差,提前等在了桃花坞。

  同游对他们来说不是稀罕事,虽然二人都有各自忙碌的事务,但还是会时常抽出时间来相聚。桃花坞他也不是第一次来,景色宜人,却也算不上新鲜奇异。

  但这一次他莫名有些心不在焉。

  离小师弟到这里还有些时间,他慢慢梳理着自己说不上来的复杂心绪。

  他望着指尖的桃花,突然想起桃溪村。桃溪村也有许多桃花。

  当初祭祖大典的时候,他也是在桃树等着小师弟,如同此时。

  那时是什么感觉?回忆起来好像也不是很清晰。那个时候,他和小师弟聚少离多,已经分离多年了。

  那时他坐在桃花下,看着桃溪村的美景,也是一样的心不在焉。小师弟如今成长得如何了,在看到他时会是什么神情?会不会对他感到陌生?

  这样想着,竟然生出些近乡情怯的意味来。

  这么说倒也没有什么错,故乡已被毁去,如今剩下的这个人就是他的“乡”。

  不过现在小师弟已经下山许久,与他也愈发亲近,这种怯意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了。

  但他仍觉得烦闷。

  “久违,无情捕头。”路过的相思门人驻足向他致意。

  “慕容姑娘。”无情认出了她。

  “在等人?”

  “与人有约。”

  他没说和谁,慕容画却露出了然之色。

  “无情捕头似乎有心事。”她陡然转了话题。

  猝不及防,无情讶然一怔,轻咳道:“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

  慕容画莞尔:“来桃花坞的人都有些心事,只是大多都是为了两个字,为了一个人。”

  她望着潺潺远去的江水,悠悠道:“就愿大捕头得赏美景,得偿所愿。我还有事在身,就此别过了。”

  无情目送她离去,还未理出什么头绪,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月牙儿,你来这么早!”少侠把手搭在轮椅上,笑眯眯向他眨了眨眼。

   无情的心绪也在他的笑靥中安稳下来,微笑道:“怎能让你等我?”

  “我都已经早早启程了,还是赶不上你。”小师弟嘀咕着,又笑着抬手,“你啊,又是光顾着赏景了吧?”

  他将发间的花瓣摘去:“看,都落了满身的桃花。”

  无情耳尖发烫,垂下眸笑道:“既来了桃花坞,不携花而归岂不是空走一程?”

  “这倒也是。”小师弟一笑,替他理好发丝,“走吧?”

  “好。”

  没走多远,就碰上了俞见姑娘。

  “六瓣桃花?”

  “我也不曾见过。”无情摇了摇头。

  “总之边游玩边找找看吧?”小师弟搭着他的肩,看上去兴趣盎然,“金缕饮也是世间难寻的美酒,万一咱们有幸得尝呢。”

  “好。”

  于是他们行过溪涧,看过落花,在卖画人那里试过默契。

  小师弟将点心掰作两半,一半塞进嘴里,一半喂到无情嘴边。

  无情本欲推辞,迎上那人的目光,还是吃了下去,唇瓣触及他的指尖。少侠很快收了手,神色无异,似乎只是寻常之举。

  “你又是怎么猜到我会画星月交辉?”

  “那还用猜?”小师弟说,“你总是在我身边的。”

  他的眼眸温柔地弯起来,夕阳和晚霞融化在其中。

  无情轻轻叹息。

  “自然……我会在你身后。”

  他们继续踏上寻花的旅途。

  “就算找不到六瓣桃,我们的情谊也做不得伪。”小师弟这样说着,但还是认真观察着每一枝桃花。

  “嗯,你我之间,无须外物定义。”无情轻笑,“不过,老三若是知道咱们喝了这金缕饮,怕是要羡慕好一阵子了。”

  他抬起头, 遥遥点了点那一树盛开的桃花。

  一枝春桃轻轻摇曳着,六片花瓣热烈地绽放于傍晚的微风中。

   一枝花的暗香就像朦胧的情意一样难以觉察。

   一坛美酒开封的醇香即使相距千里也能闻到。

   美酒难得,上好的美酒可价值千金。

   “但酒不就是拿来饮的?”小师弟将醇酒倒进碗中,“这酒既然名为‘金缕’,不正是劝人‘有花堪折直须折’吗?”

  “不错。”无情微笑着举起酒碗,“比起美酒,更难得的是饮酒的人。”

  两只碗轻轻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澄澈的酒液荡着破碎的月光。

  一切都很顺遂,他应该很高兴才对。

  无情将酒一饮而尽,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

  小师弟不胜酒力,脸颊已然泛起红晕。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也像这样,坐在屋檐上,眺望着大宋的方向。”他望着桃花之上的明月说,“甄姨说,要带我们回到故乡。”

  “当然记得。如今我们也已经如母亲所愿回归故土……她会欣慰的。”

  过去的一幕幕都记忆犹新,一字一句都藏在心底,像是碎了的糖渣,回想起来甜蜜而刺痛。

  “幸好……”小师弟轻声道。

  “什么?”

  “我说……幸好我还在你身边。”小师弟回过头来看着他,露出一个有些伤感,却无限温柔的微笑。

  无情蜷起手指。他的手轻轻压在小师弟的衣袖上,离那只手不过咫尺之遥。

  月色如水。影子在石阶上拖得很长。

  “我……在等你的时候,遇到了慕容姑娘。”

  “嗯?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来桃花坞的人,大多为了两个字,为了一个人。”无情说道,“我知道来这里的人大多是为了桃花,却不明白是为了何人。”

  “你不明白吗?”小师弟稀奇地瞧着他。

  无情不明所以地挑眉。

  小师弟笑起来,调侃地敲敲他的肩:“亏你还是大捕头呢,怎么这么浅显的问题都不知道?”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身来看无情。

  “来桃花坞的,都为了两个字。这两个字,自然……”他顿了一下,“不过是一个‘相思’。”

  无情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忽的一颤。

  “而这个人嘛……”小师弟垂眸望着他,微微一笑。

  月色如薄纱披在他的身上,他倾身过来。

  无情定定地望着他。

  他却只是从无情发间拈去一朵落花。

  “大捕头心思玲珑,想必已经知道是什么人了?”

  无情不知是什么滋味,垂眸点了点头。

  “自然是相思之人。”

  “不对。”

  无情茫然地抬眼,眼前却是一枝开的正好的桃花。

  少年狡黠而温柔地笑着。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

  “所为之人……不过是眼前之人。”

  无情怔怔望着眼前的人。思绪迟滞,心跳却先于理智提醒着他。

  “六瓣桃花太难得,还是留给后来的有情人来寻吧。”小师弟笑意盈盈地望过来,“乐府有诗,有花堪折直须折。”

  他将花放在无情掌中,笑问道:

  “不知这一枝花,大捕头何时折去啊?”

  

*后日谈

  “什么,小师弟你赢了美酒,居然也不想想你追命师兄我!”

  “……就那一点,怎么剩得下给你?何况这是我和月牙儿赢过来的……”

  “老三既有如此闲心饮酒,这桩案子不如就交给你去办吧。”

  “等等,怎么又突然落到我头上了?!”

桥森

关于这次小楼恰忆的吐槽

       前排叠甲,我从未对游戏角色有任何不满。我的怨气全都指向写剧情不过脑子、对角色差别对待的策划。以下会有把方承意拉出来对比的篇幅,所有侠缘都很好。

  好了逆水寒策划你tm看看你无情新侠游写了个什么东西?《小楼拾忆》,顾名思义,在小楼拾取记忆。无情什么都没和我讲,我也不知道这些玩具具体为什么会做出来为什么会做,做来给我干什么。你拾哪门子忆?

  这次侠游剧情五分钟做完,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少侠闲着没事溜进小楼看书,看到了有关他们查案的书籍和无情治腿的医书。一笔带过,然后无情回来,问我们看什么书,少侠打算收拾一下,不......

       前排叠甲,我从未对游戏角色有任何不满。我的怨气全都指向写剧情不过脑子、对角色差别对待的策划。以下会有把方承意拉出来对比的篇幅,所有侠缘都很好。

  好了逆水寒策划你tm看看你无情新侠游写了个什么东西?《小楼拾忆》,顾名思义,在小楼拾取记忆。无情什么都没和我讲,我也不知道这些玩具具体为什么会做出来为什么会做,做来给我干什么。你拾哪门子忆?

  这次侠游剧情五分钟做完,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少侠闲着没事溜进小楼看书,看到了有关他们查案的书籍和无情治腿的医书。一笔带过,然后无情回来,问我们看什么书,少侠打算收拾一下,不小心把无情做的玩具翻出来了。跟无情拉扯一下他告诉少侠就是给你做的,然后少侠说又不是长大了就不能玩,选几样给金剑银剑。

  excuse me?

  不是哥们你能不能留着自己和无情玩,你不也长大了。然后又聊了几句把玩具给金剑银剑送过去约着放风筝就没有了,没有了。

  😅和策划的吉吉一样短。

  配音这次也很拉胯,配书上的旁白没感情我也理解。但是无情在看到主控的语气就好像很不耐烦似的,后面翻到玩具柜也一样。我说夏磊你用心一点会怎样呢我请问,而且整个声线和许墨基本没分别,做点分差会如何啊。

  不知道这个剧情有没有配音审核,这都能放出来?

  好了我要拿出方承意了,方承意的侠游《猎猎秋风》剧情整体不错,起码时间跨度至少是半个月,小楼只有一下午。而且让我们知道了侯爷碧血营往事,小楼我不知道拾忆拾了什么东西。而且《猎猎秋风》里面有射箭的机制玩法,还有望气找兔子脚印这种,无情小楼只有点点点。而且秋风还有分支选项,我向着方承意还会提示“心念已动”,小楼有个屁。

  而且,《猎猎秋风》做完了还会有方承意独珍,甚至还有个人间来售后说碧血营有人把他画下来。小楼拾忆呢?屁都没有,敷衍成这个样子不如不做。怎么,盛推不是人是吧。

  方承意的侠游数量是最多的,质量也相对较高,主线有东极海个人专场。别的侠缘相比较是相形见绌。策划这么宠他很难不猜想他是方承意深柜。

  方承意剧情这么多我当然开心,但是我也希望其他侠缘的互动能多一点啊,主线里能联系紧密些。你这不说是一碗水端平,都已经偏心成黄果树瀑布了。

  小楼恰忆紧跟在猎猎秋风后面出,很难不让人做对比啊,纯粹就是拿来膈应人的是吧。

  就这样,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