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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太郎的美食学堂🥨

(收录于美食合志《bon appét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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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6! 欢迎光临!小两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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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小两口的海味小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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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_
四承四花~ 承太郎,你真的好难...

四承四花~


承太郎,你真的好难画()

四承四花~


承太郎,你真的好难画()

Ki_
“喂,你打算偷看到什么时候?”

“喂,你打算偷看到什么时候?”

“喂,你打算偷看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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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化】爱的使者波鲁那雷夫

三部/承花

这篇好纯情啊!波波=高中生恋爱推进会会长

作者:kunifusa 黒田壱

p站id:4270935

汉化:本人

【汉化】爱的使者波鲁那雷夫

三部/承花

这篇好纯情啊!波波=高中生恋爱推进会会长

作者:kunifusa 黒田壱

p站id:4270935

汉化:本人

满堂花

【承花】Love is …?

“我爱你。”他说。


*原作向续写,接三部DIO战后,花京院重伤后被SPW接回日本治疗的故事。

*尝试了新的写作风格,和以往任何一篇都不一样。我想写一次少年的爱。

*不想剧透,但先放一个正剧预警在这里,或许会疼,请自行斟酌。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写JK了,哪怕清空这个号,我也一定会把这篇留下来。

*全文2w3,一发完,条件允许请务必配合BGM,感谢。


BGM:

亲爱的自己-Hello Nico  


The night is shattered and blue ...

 

“我爱你。”他说。

 

*原作向续写,接三部DIO战后,花京院重伤后被SPW接回日本治疗的故事。

*尝试了新的写作风格,和以往任何一篇都不一样。我想写一次少年的爱。

*不想剧透,但先放一个正剧预警在这里,或许会疼,请自行斟酌。不过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写JK了,哪怕清空这个号,我也一定会把这篇留下来。

*全文2w3,一发完,条件允许请务必配合BGM,感谢。


BGM:

亲爱的自己-Hello Nico  


The night is shattered and blue stars shiver in the distance.

The night wind revolves in the sky and sings.

Tonight I can write the saddest lines.

 

 

[一]

 

 

直至很多年后,空条承太郎都能清楚地回忆起一天。

胜利之后片刻的愉悦是如何在刹那间凝固成冰,想要大声喊出的名字急刹一般如鲠在喉;他扯起的嘴角难堪地僵在脸上,微弱颤抖,又垂下;他抱起友人,而友人身上的伤,那止不住的、粘稠的血,仿佛滚烫的岩浆,从无尽黑洞喷涌而出,灼烧着他与他相连的每一寸皮肤。

滚烫、滚烫,内心却停驻一片无望的冰原。

空条承太郎抱着他在跑,耳边是呼啸的风,他只能听到一个人的心跳。

咚。

咚咚咚。

 

“还来得及。”他说。

“不可能的……已经没有脉搏了……”

 

十七岁的空条承太郎并不打算把这当做一场双方面的谈判。

他说:“「不可能」这种话,我早就已经听厌了。”

 

“您冷静一下……我们……”

 

“来得及。”他镇定地重复着,“还来得及。”

像一个倔强不听劝的小孩。

 

空条承太郎错开拦在自己身前的SPW工作人员,固执地抱着他往前行,血液从友人支离破碎的身体一直往下淌,这温温热热的液体流到他的手上,恍惚间似乎他也能感到身体撕裂般的痛苦,让他产生片刻迟疑——这流淌着的血液究竟来自谁的身体。

他这样抱着他向前跑了几步,又匆匆减速,跨步快走。他不该再跑,倘若自己动作幅度太大,必定会给他带来二次创伤;但他又快克制不住,想跑起来,仿佛再晚这几步,怀抱中的人就真的成了永远的不可能。


空条承太郎就这样走走停停,他抱着花京院典明,就像怀抱一捧沙,风一吹,就什么都散没了;又觉得怀里的分量重若千斤,像是拥着整个沉闷的宇宙。

他把花京院典明放在救护车的担架床上,固执地要求SPW的医护人员给心跳停止的友人戴上氧气面罩。

花京院典明的头颈被固定器保护着,不会再收到路途颠簸的震荡。但他腹部那个窟窿、那个如同黑洞一般血肉模糊的地方,被损毁的脏器、破裂的血管,它们混搅在一起,好像无止尽的漩涡。


那时空条承太郎坐在担架床边上,伸出手想把它捂上,他的手僵在半空中,颤抖,堪堪收了回来。那会是怎样恐怖撕裂的肉体感知呢——而彼时,心跳停止、脉搏停止、呼吸停止的花京院典明又能否感觉得到?

 

他要救他,又宁愿他感觉不到。

 

后来的故事反而记得没有那么真切了,留在脑海里的都是模糊的印象。他是如何震怒着逼迫SPW的医护人员继续治疗,又被工作组强硬地请到抢救室门外等候,那天一共在走廊里来回踱了几步,直到等来抢救人员激动地冲出来对他说:

还有希望,空条先生,可能还……

 

还有希望。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也不必再听了。

 

 

 

空条承太郎慢慢睁开眼,他仰躺在医院的陪护椅上,头向后靠着墙醒来。

傍晚的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清冷的病房,让这个白色的房间映上一层单薄的暖光,形成一种还算温馨的错觉。门窗都被关得很紧,隔音设计似乎让整个房间与世隔绝,承太郎只听得到中央空调和各种医疗仪器不太明显的持续运作声。

他把手上没看完的课本放在身旁,站起来的时候脚有些发麻。靠近房间中央的那张病床,床边摆放着十几个大小不一、功能迥异的监测仪和供氧机器,从冰冷的器械上拉出的治疗管通向薄被下覆盖着的身体。

 

花京院典明静静地躺在这张病床上,头颈被固定器托着,被子拉到胸口,只有左手露在外面,其余地方都被遮在被子以下。

花京院珊瑚红色的发铺散在洁白的软枕上,让人无端联想到张开翅膀的火烈鸟。他的睡颜柔和安详,轻轻地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鼻梁挺拔,戴着半透明的氧气面罩,需要仪器辅助的呼吸很有规律,胸膛并不明显地起伏。

空条承太郎站在床边,想起自己刚才做的梦。

 

倘若不是那一天他强制要求SPW治疗怀抱里已经失去一切生命体征的花京院典明,今天这一觉醒来,他能见到的又是什么呢?

他把椅子拉到床边,又坐了下来,双手交叉着放在膝上。

 

  

从埃及直飞日本,花京院典明被人群簇拥着匆匆送至SPW科研医院,再迅速转进抢救室。一路都紧跟在旁的空条承太郎再次被迫止住脚步,沉重的手术室门关上,将他和花京院典明隔在了两头。

两个人的距离分明那么近,又偏偏像是那么远。

 

他站在离门几步远的位置,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扇小小的窗。

那一次手术进行了整整三十六小时。

 

有很多人经过他身边,来了又走。SPW财团的工作人员来回劝他数次,都无功而返。直到接到通知的花京院夫妇慌忙赶来,在走廊那一头被SPW的医师拦下。

空条承太郎偏过头看着SPW的医师向花京院夫妇解释眼下的状况,花京院太太靠在先生的胸膛上流泪,颤声啜泣。她的声音分明那么轻,却好似一支锋利的箭矢飞来,擦过他的心脏。

无意间,花京院太太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像一场无声的对峙。

疼啊,而双脚被灌了铅,牢牢定在原地不能逃。

 

他该怎样开口去和花京院的父母解释这一场灾祸?

 

……

 

SPW科研医学组所有精英共同完成了这场战争般的手术,从死亡边缘将花京院典明拉扯回来,勉强保住他一条命。SPW主治医师站在空条承太郎面前,耐心地解释花京院的状况:肝脏和脾脏破损,肋骨扎进肺叶,脊椎断裂,中枢神经受损,血管爆裂引起严重失血……

往后的专业名词太多了,空条承太郎记不住也理解不了。SPW主治医师口中一个个陌生的术语像手术刀一样一笔一划地刻进他的脊背里,时刻责问着他,为什么那时候没能保护对方?

 

 

花京院太太问他,你是典明的什么人?

他视线向下,不去看她。他说,朋友。

花京院太太看着他,那张与花京院典明相似的面庞写满了错综复杂的情绪,半晌,她流泪,又用手指揩去,背过身对承太郎说,我是个普通人,无法理解你们的经历,但既然典明把你当朋友,我就不会赶你走。

 

花京院夫妇理应是要厌恶他的。但因为因为是典明选择的,所以自然有他的道理。就像从前他们包容花京院的孤僻,包容花京院的游戏机、小说和漫画一样,他们也可以再一次包容这个陌生的少年。

 

“那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哪怕再不能理解,他们也会尊重他。

 

空条承太郎哑着嗓子说,谢谢。

 

 

那台手术后,花京院被安置在特殊病房,禁止任何人探视。空条承太郎得知后站在警戒门外沉默了整整一天,直到太阳落下,夜幕升起,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那一天他想了很多。他幻想在病房里面的花京院是什么模样,他的身上是否插满了导管,而腹部那处狰狞的伤现在又是怎样?这样摆满器械的病房里,他独自一人会不会感到寒冷,可如果他冷了,又有谁能知道。

 

后来承太郎就来得少了,来了也只是背对着,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静静地抽一支烟,被路过的SPW的医护人员皱着眉警告,请了出去。他总是这样,乐此不疲,仿佛永远都记不住医院的走廊禁烟的规则。

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也没把这当做医院,而是当成了之前旅途中落脚的旅店,花京院就在里面换衣服,等他抽完这一支烟,花京院就能穿戴好,他们还可以一起并肩离开。

 

空条承太郎再没有在那个沉重的警戒门前待上整整一天了。看着那扇门,心中能浮现千万种预想,即便如此,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或许花京院典明确实是能感到冷的,他想着,掐灭了烟头。

而他甚至没法进去为他添一床被子。

 

……

 

贺莉的状况在那之后慢慢好转,而乔瑟夫和波鲁纳雷夫的伤也无大碍。空条贞夫旅行归来,焦急地询问承太郎发生了什么事。少年不愿意和父亲解释过去的一切,但又或许是旧事无法被轻易提起,嘴唇张了又张,泄露了无可奈何的轻叹。

 

休整不过两个月,空条承太郎重返学校。

上学途中,仍旧有女生从身后冒出来,向他说一声“早上好,JOJO!”

 

承太郎还是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却时常望着窗外,凛冽的寒风与漫长冬日一同告别,树的枝头抽出新芽,点点绿色攀爬上斑驳的墙,一年春意由此开始。他将窗打开一些,微风拂面,总能在这样气温正好的日子里想起故人。

那些永别的笑颜,和平静地躺在重症病房里的花京院典明。

 

在那之后,花京院典明又做了四次手术。SPW科研医治团队用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去尽力医治他,首先确保他的生命体征平稳,再试图恢复他各个器官的自主运行能力。

空条承太郎不了解那些复杂至极的专业名词,但花京院的每一次手术他都会到场。从红灯到绿灯,花京院的父母坐在手术室门口,他就远远地站在走廊另一头,在楼梯间徘徊,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按在手里,看着它冒出的火光。

亮起,熄灭,亮起,又熄灭。

 

空条承太郎在学校里收敛了不少,哪怕他仍然我行我素,会黑着脸骂一声真是麻烦。但他缺课的时候少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在低着头做自己的事——他把从前的课本翻出来涂涂写写,桌角总是多一本没有书写名字的笔记本。

 

花京院典明的状况逐渐好转,他从重症特殊病房转到了普通ICU。转病房的那一天,花京院的父亲侧过身对站在一旁的空条承太郎说,以后你可以多来看看他。

 

 

于是空条承太郎干脆每天都来一趟。

起初他不进病房,只是在门口站着,双手插兜,微微低下头,透过病房门上小小的窗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花京院典明。

他们俩隔着两道门,因此眼前的景象也缩小了些,花京院仰面躺着,身上接着花花绿绿的治疗管,床两侧摆着的监测仪上显示他的各项指标,跳动不同的数字和曲线。

SPW科研治疗组的护士给他递无菌防护服,他伸手去拿,又抬头看了看病房里闭着眼睛的花京院,最终还是把防护服还给了她。他说,等他好一点我再进去看他。

 

而似乎正是应了他这句话,花京院典明真的在缓慢康复,就像外面枯木上生出嫩枝。他的各项指标都更加稳定了,在最近的一次手术之后,SPW科研治疗组甚至决定撤去房间内一些不再必要的仪器。

冬天已经彻底过去,医院外已是春意盎然。

 

空条承太郎时常给他捎一束花,没法带进病房,他就放在门口的地上。医院给他定制了合身的防护服,让他能穿着进入病房。那时候允许探视的时间还很短,承太郎只会坐在花京院身旁呆呆地看着他。

花京院典明的眉眼还是和从前一样,清秀俊美,哪怕是这样闭着眼昏睡也能想象得到他是怎样宽容温柔的人。空条承太郎这样盯着他看一会儿,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指。探视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其实有话想说,但不该是此时,也不该在心里说。

十几岁的空条承太郎自己也说不清楚没说出口的话究竟是什么,仅仅是盼望着对方醒来,并且早日康复吗?恐怕远不止这些。那些句子散落成一个个单独的字节,又像绕成一团的毛线,缠在心上,却无暇去解。

 

 

 

花京院典明的状况日渐好转,SPW科研组放宽了承太郎的探视时间,允许他不必穿上防护服就可以进入病房。空条承太郎时常翘课来医院看他,手提包随意地靠在地上,他坐在花京院的床边,低头在课本上写写画画。

身旁病床上的花京院还是没能醒来,他只是那样平静安稳地昏睡着,从他的眉眼间看不出一点儿痛苦挣扎。又或许是因为现实经历的旅途过于疲惫,而现在,他总算有机会停下来好好休息一场。

整个春天就在这样重复的日子中过去。

 

 

空条承太郎坐在花京院的床前。他靠在床边的防护栏上,床单上映着的金黄色的夕阳余晖,却无法让人感受到温暖。

 

“花京院,你要什么时候才醒来?”他想。

樱花从三月开始就盛开了,从南方的冲绳到仙台青森,开得很美。风吹起来的时候像雪,满树烂漫,而地上已经铺了一层粉绒。

 

 

“如果再不醒,就赶不上今年盛放的樱花了。”

 

 

……

 

 

后来的故事,要从一个周末平凡的清晨说起。

空条承太郎到医院的时候还很早,花京院典明的病房里暗沉沉的,外面的光被厚重的窗帘挡了大半,显得更加冷清。他皱了皱眉,还是迈出步子走到窗边,伸出手拉开病房的窗帘。

时间不会因为一个破损的钟而停止流转,季节照常更替,春天和它万物复苏的景色一同过去,玻璃窗外透进初夏阳光,将房间内的一切都照得敞亮。

空条承太郎背对着花京院站在窗前,看着SPW科研园区道路两旁种着的樱花树。樱花的花期很短,时至今日早已凋零,再不见三四月时的美丽。

 

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觉得有点可惜。

 

 

空条承太郎转回身,眼睛习惯性地瞥向床上躺着的花京院——

那一刻他的世界万物停息。

迈出的一步仿佛带他跌入另一个空间,而他能清楚地听到身旁无数个沉寂许久的钟摆重新转动的声音:

咔嗒,咔嗒。

 

花京院典明的眼睛微微睁开,又眯起,他把视线落到几步之外、定在原地的承太郎身上。隔着半透明的氧气面罩,能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声音。

 

破碎风化的石钟回溯成形,属于花京院的时间重启。

 

空条承太郎跨步到他身边,低下身子凑近他,想要努力听清他的声音。

花京院典明说,好亮,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空条承太郎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他垂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拿出一支叼在嘴里,一手护着,另一手去按火机。可不知为何,他拿着火机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细微,却不可控。按下几次,燃起的火苗灼烧到了自己的掌心,滚烫。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把火机匆匆塞进口袋里,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病房——隔着那扇小小的窗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花京院的床边围了几个人,花京院的母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流泪,而他父亲握着花京院太太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肩背。SPW科研组的主治医师带着专家组站在另一侧,耐心地给两人解释花京院典明的病情。

 

空条承太郎用手夹着烟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他低着头,烟雾从他身边升起。

   

   

他进去的时候护士在给花京院典明做常规检查,她正往他的手臂上佩戴测量仪器。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原本注视着仪器的花京院微微侧过脑袋看向他。

花京院典明的病号服被卷到肘关节之上,露出一截小臂。空条承太郎紧盯着他露在外面的手臂,这几个月的昏迷让花京院消瘦了太多,连皮肤都呈现病态的白皙。

 

由于需要开口和SPW科研医生沟通此时的感知状态,花京院典明的呼吸面罩被暂时摘下,放在一旁,因此承太郎得以将他的面容看得仔细。

 

花京院的声音很轻很轻,他问承太郎,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空条承太郎走到床边,怔了一下。明明曾经无数次站在这个位置低头看床上的人,但此时他却像是犯错被抓了现行,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略显尴尬地插进裤子口袋里。

 

……去天台吹了会儿风。

 

花京院笑了,他的唇没什么血色,却还是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说,承太郎,在医院抽烟是不被允许的。

 

空条承太郎侧过脑袋,嘁了一声。

花京院典明似乎是想笑起来的,但刚苏醒的身体还无法让他做到那样的程度,因此他只笑了一声,又堪堪将嘴角敛了些,维持着淡淡的笑意。

 

在一旁给花京院测量的护士抬头看了眼承太郎,她和躺着的花京院说,这位几乎是每一天都会来呢,从前总是在走廊抽烟,被主任发现以后就被请出去。

后来能进病房了,他抽烟的次数就少了。

 

等护士整理完仪器离开病房,空条承太郎才在床边坐下。

他看着花京院典明,花京院典明也侧过眼睛看他,他们俩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久,承太郎开口问他:“你会冷么?”

花京院典明因为他这句话而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地挑起了眉。

“稍微有一点。”

 

于是空条承太郎站起来,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抱出崭新的薄被,尽可能轻地盖在花京院的身上,替他塞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空条承太郎压了压自己的帽檐,他小声说,我就知道。

 

 

[二]

 

 

当然了,乔瑟夫和波鲁纳雷夫也来看望过花京院典明。他们俩还是和从前一样,乔瑟夫恨不得直接扑上去给花京院来个热情拥抱,而波鲁纳雷夫则是充满求知精神地开始探索花京院身旁各种仪器,还伸出手去摸它们的线和屏幕。

空条承太郎抱着双臂靠在窗台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花京院躺在床上,听坐在身旁的两人说话,花京院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礼貌地聆听,偶尔也会开口提问几句,再沉默。

乔瑟夫和波鲁纳雷夫各自夸张地形容着那时受的伤,甚至还要撩起衣服给花京院看一看尚未痊愈的伤疤,花京院也会配合地抬起眼看,惊叹一声“真是很严重,万幸最后没有大碍。”

他们三个人聊着聊着,话题不可避免地被带到阿布德尔和伊奇身上,整个宽敞的房间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房间里静的出奇,只能听到墙壁上新挂的钟在滴答滴答地响。

 

忽然,花京院典明话锋一转,他问,我病了这么久,为什么你们两位到现在才来看我?

花京院的这句话让这个房间从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恢复过来,乔瑟夫松了口气,一脸郁闷地解释并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SPW科研组的限制很严,在花京院的情况不够稳定之前,所有外来的探视都被禁止了。

花京院又问,那承太郎呢?为什么他被允许进入。

 

始终沉默的某人突然被点名,靠着窗台的身体跟着一僵。

果然,波鲁纳雷夫毫无保留、甚至添油加醋地将那时候承太郎是如何抱着花京院,丧失理智一般要求SPW基金会工作人员进行治疗的事迹一五一十地交待个干净,光是用说的还不满足,他手脚并用地向床上躺着的花京院描述,空条承太郎当时是用怎样吓人的表情威胁医护人员。

 

空条承太郎一个箭步上前去拍波鲁纳雷夫的后脑勺,波鲁纳雷夫毫无防备,捂着脑袋嗷嗷叫,嚷着这明明都是实话。

 

他们都笑起来,花京院典明也跟着笑。在乔瑟夫和波鲁纳雷夫争辩到底是谁先提出要来看望的时候,花京院的视线越过坐着的波鲁纳雷夫,看向站在后面的空条承太郎。他勾起嘴角,俏皮地向他眨了下眼。

 

 

承太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花京院看,恰好和花京院投来的目光对上,完完整整收到了这个wink。

他垂下眼睛,抬起手压低帽檐,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真是够了。

 

 

夏天的气温开始逐渐升高,病房的空调从最初的暖风转为了制冷。

花京院典明仍旧在医院里,但好在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身上连接的仪器越来越少,一件一件被撤离病房。到现在花京院甚至已经不再用氧气面罩辅助呼吸,也不必始终保持仰卧的姿势,他偶尔可以在SPW医护人员帮助下坐起身,靠在特制的软垫上。

 

花京院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不像刚醒的时候一样容易陷入长时间昏睡,现在,他清醒的时间和白昼的时间一样,在这个夏季被缓慢延长。

有几次空条承太郎来的很早,但进入病房的时候花京院已经坐起来了,倚在床头看书。看见他来,他礼貌地点头微笑。

 

 

花京院问他,我昏迷的时候你会想什么?

承太郎抬起眼睛看他,诚实地说:我总想着你没法见到今年盛开的樱花了。

 

花京院怔了一下,他又笑起来——从这一场灾祸苏醒过来以后,他似乎越来越爱笑了。他问承太郎,是因为今年的樱花格外美吗?

“也不是……”他说,“只是觉得,你该看看的。”

 

花京院典明注视着将视线移开的空条承太郎。他抬手将未看完的书页合上。

 

“说起这个,我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花京院的语气很轻快,“那时候还什么都分不清楚,总以为樱花落了,树上就能结出樱桃。”

“因此那时候我总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口,期盼着外头的樱花快一些落下。”

 

空条承太郎将视线转回去看他,花京院典明的脸上带着笑意,还有回忆往事的淡然。听花京院说这话的时候,似乎他也能看到窗外樱花缓缓飘落的景象。

 

“总以为樱花落了之后能有更好的结果,所以根本不懂如何静下心去欣赏它。”他笑了下,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紫色的眼睛亮盈盈的,“现在长大了回想起来,还真是……”

空条承太郎有些无奈,他说,你这家伙还真是喜欢樱桃啊。

 

“樱桃可是我最喜欢的水果。”说到这里,花京院想起什么似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手指碰到耳垂,上面却没有熟悉的吊坠。

“我的耳坠呢?”他问承太郎。

 

空条承太郎站起身,拉开床边柜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塑封着的樱桃耳坠。

“你之前进行了很多台手术,没法一直戴着。”

 

他拿着塑封袋递到花京院眼前。花京院将手向上摊开,空条承太郎把那个小小的塑封袋放到花京院手上,手指无意间略过他掌心。

仅有一两秒短暂的停留,却能借此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像是窜过一道微弱的电流,从指尖一直传达到他的心脏。

 

“谢谢。”花京院典明却似乎没有什么触动,他将塑封袋打开,把耳坠拿了出来,花京院微微侧过头,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耳垂,用另一只手去佩戴。

“也不知道为什么,戴着樱桃耳坠总能让我更有安全感。”

 

空条承太郎坐在他的身旁,正好能看到花京院骨节分明的手指和他白皙的脖颈。

心跳乱了几个节拍。他把头低下不再去看。

 

 

 

花京院典明身体状况又好了许多。

他常常靠在床上看书,而空条承太郎就坐在他身边低头涂涂写写。花京院总喜欢把身子抬高一点去偷看他在做什么,被承太郎发现之后就装作一脸无辜,眨眨眼问他怎么了。

 

承太郎早就看穿花京院在想什么,他干脆把手上的书本给花京院看。于是花京院正大光明地昂起头凑近他——承太郎的书里夹着一本笔记本,眼下已经快写到最后了。

“你这家伙落了很多课啊……一定会留级吧。”承太郎干脆把里面的笔记本塞到花京院手里,“帮你抄了一份笔记,无聊的时候可以翻着看。”

“我说,千万别考不上大学啊,花京院。”

 

花京院典明显得有点诧异,他低下头翻那本笔记,翻到某一页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又像是错觉一般继续翻阅,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满了知识点,有些甚至还贴心地配了图和框架。

 

他把笔记本捧起来仔细地看。但他看了半天,却蹙起了眉。

花京院看上去有点不太好意思,他略显歉疚地向承太郎笑了笑:“是做了太多次手术的原因吗?麻醉似乎让我的思维都变得迟缓许多了……说出来有点惭愧,但不得不承认,光是这样的知识我都已经看不懂了。”

 

承太郎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

花京院典明坐起来一些,他侧过身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枕头底下,然后重新靠了回去。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低头的承太郎。

 

“谢谢你。”花京院说,“我会留着慢慢看,一定不会漏下太多课。”

 

空条承太郎没有回应他。

 

“哎呀,倘若我真的因为生病而留级的话,承太郎不就成了我的学长吗?”

“……”

“那时候再在校园里遇到,就得叫一声空条学长了呢。”

“呀嘞呀嘞。”

 

  

……

 

 

 

一个人在病房的生活是很无趣的。

父母和空条承太郎都不在的时候,花京院就仰面躺在床上,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空想。有时候他也会眺望窗外的街道,或者盯着墙上挂着的时钟,看秒针摆动。

季节来到盛夏,雷雨天越来越频繁,也愈发使人心中的焦虑放大。无事可做的空白状态让他的思维无限发散,烦闷的情绪悄悄地在心底纠结成团。

窗外的天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很大的声响,水滴又沿着玻璃滑落,留下一道又一道雨痕。窗上浮起一层白雾,外面的景象也看不真切了。

 

那个人此时会在做什么呢?他想。

是在课堂上睡觉吗,还是干脆翘课出去买啤酒呢?

于是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空条承太郎的脸,想象着对方是如何趴在教室最后一排打盹,脸上印了书页痕迹却不自知的样子。或是拿手提包顶在头上遮雨,跨着很大的步子赶路,怀里还揣了一袋在商店买的冰啤酒。

花京院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低下头去看自己纠缠在一起的手指,唇角的笑却淡了些。

 

 

“就你一个人在么?”

思绪翻涌间,病房门被打开,空条承太郎从外面走进来。他把雨伞留走廊上,身上的黑色学兰却还是有被雨淋湿的痕迹。他抬头看着床上有些呆滞的花京院,把陪护椅拉近床边坐了下来。

坐下的时候,他正好注意到花京院床尾的信息卡发生了变动,照片和姓名边上记录的“流食”改到了“半流食”。

 

“承太郎,这个点应该在上课吧。”

“……谁下雨天有心情坐在教室里听课。”

 

花京院典明弯起眼睛看他:“不是说要替我听么?”

空条承太郎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眼门口,确保病房门外没有SPW科研组的医护人员路过。他拉开衣服,从里面的口袋掏出几册漫画,放到花京院床上。

花京院怔怔地看着那几本漫画,小声惊呼道:“啊,这是我之前一直在追的连载漫画——”

 

“小声点。”承太郎压低声音警告喜形于色的花京院。他又回过身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掌上游戏机,塞到花京院的手里。

 

“把你昏迷这几个月落下的漫画都买来了。”空条承太郎说,“还真是难买啊,就这么畅销吗……”

然而此时花京院典明已经完全没在听承太郎讲话了,他捧着那个小巧精致的掌上游戏机,双手熟练地打开机器。花京院那双漂亮的眼睛都瞪大了些,脸上是难得的激动,他咬着自己的唇瓣,目不转睛地盯住屏幕,嘴角在不经意间勾起。

 

“这个游戏机之前是你在用吗?”

“怎么了。”

“承太郎,你的记录也太低了吧,完全没有游戏天赋啊——”

“……啰嗦。”

 

正当花京院反复质问承太郎“为什么连俄罗斯方块都玩的这么烂”的时候,查房的护士突然按响了门铃。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吓得一激灵,承太郎用几乎不可能的速度站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在花京院身体两侧,拿自己的上半身去遮掩对方。

在承太郎的掩护下,花京院慌乱地把游戏机和漫画塞到枕头后面,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正好和承太郎对上——少年的目光撞在一起,刹那间,就像是宇宙间运行的两个小行星擦肩而过,无数闪电和火花转瞬即逝,彼此心跳的声音无比清晰。

咚,咚咚。

 

空条承太郎的心跳得很快,他垂着眼睛去看花京院的面庞,美而圣洁,让人无端地联想到曾经在窗口盛放的樱花。

人这一生能遇到两千九百万人,人与人相遇的几率是0.00417,而相识的可能性更是只有千万分之四——那么,像这样近距离四目相对的概率又该用什么样的数学公式去计算呢?

 

SPW科研组护士走出房门的时候脸还是红的,她有点想不明白,自己进门的时候,那两位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

 

 

花京院典明身上连接的辅助仪器被全部拆除了,除了日常必要的输液和例行检查外,他甚至可以在病房内自由走动,这绝对是他入院以来最好的消息。

同时,花京院典明床尾的信息卡上的“半流食”也被更新至“普食”。花京院的母亲在家中煮了他爱吃的食物,在给主治医师查看并得到允许后,带进了花京院的病房。那一天花京院吃的是咖喱饭,他的眼睛亮亮的,用手拿勺舀着吃,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劝他细嚼慢咽是根本没有用的,护士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SPW科研医疗组的专家商议决定在他的左手里埋一段留置治疗管,从花京院的左手手背一直通往身体内部,方便药物导入,并且不必隔段时间就更换留置针。

这样的小手术对花京院来说完全不值得提起,因此空条承太郎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对方已经举着手臂抬到他眼前展示了。

“以后就不必经常扎针了。”花京院说,“说来惭愧,有的时候我像小孩一样,护士给我打针,我还会偏过头不去看。”

空条承太郎去看他的手背——花京院的手上包着留置治疗管的外接部分,这几乎将他整个左手手背都盖住了。他又去握花京院另一只手,没有埋入治疗管的右手手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针眼。

 

之前花京院典明用的是静脉留置针,穿刺一次可以用一个礼拜左右。但即使不需要天天扎针,他的手背上也已经留下了这么多针眼的痕迹。

那一战之后,花京院典明已经在医院住了多久呢……

 

花京院伸手在走神的承太郎眼前晃了晃,冲他笑了一下。

他试着动了动左手手臂,又站了起来。

他说,虽然这样很方便,但埋入身体的治疗管让我偶尔会觉得自己是个机器人。

 

空条承太郎没有说话。他也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接过这句话。

 

花京院典明的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情来,他转过头礼貌地请求道:“我想洗澡,但自己一个人可能有点困难……你可以帮我吗?”

 

 

他们两个人挤在医院病房狭小的浴室里。花京院典明脱下所有衣服,赤身裸-体地站在承太郎面前,他很瘦,身上的肌肉已经没了当初隆起的形状,只能隐约看出原本的轮廓。平日里花京院典明总穿着条纹病服,露出来的部分至多是头颈和双手,其余的身体都能被衣料和薄被遮掩住。

但眼下,他就这样毫无保留地站在承太郎对面,他的身上满是交错重叠的伤疤,颜色有深有浅,爆破伤的遗留,手术之后的缝合,埋入治疗管的开口,还有腹部那凸起的圆形疤痕——SPW科研治疗组用最先进的粘连缝合技术为他接上了适合的人工皮肤,但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圈明显的印记。

 

空条承太郎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体上。

或许花京院典明的情况确实是在一天天好转,过不了多久就能顺利出院,但他身上的伤疤——只看一眼就难忘的伤疤,它们遍布在花京院原本完美无瑕的身体上,将永远都无法完全恢复原样。

或许是苏醒后的花京院表现得太过乐观,他把自己的伤遮盖起来,这样旁人不会太过在意。

 

可是空条承太郎怎么能忘。他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如果没有花京院典明在最后时刻领悟并传达DIO的秘密,他还能赢得最后那场决斗吗。

……然而花京院原本是没有义务要陪他走这一趟的。

 

花京院身上一道道沟壑,就像在列举他的罪状。

 

花京院脸上的笑淡淡的,他垂着眼睛,下意识地拿手去遮腹部的疤。

“抱歉。”他说,“吓到你了吗?”

 

“其实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花京院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描述别人的故事一样,“只是看上去很丑陋,这让我有些苦恼……不过应当会慢慢好起来的。”

“总之,那些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帮我洗澡吧。”

 

“……你把法皇召出来做什么。”

“不脱衣服的话会弄湿吧?所以让法皇帮你……哎哎呀,还要留一条底裤吗?”

“Star Platinum!”

“这完全是犯规行为,承太郎。”

 

 

……

 

 

花京院典明靠在床上,他捏住手里的纸飞机,对着它的尖端呵出一口气,眯起眼睛瞄准,将它向上飞了出去。纸飞机在空中打了个转,轻飘飘地往下落去,恰好撞到打开病房门的空条承太郎胸膛上。

承太郎抬手接住那只轻盈的纸飞机,看向坐在床上怔着的花京院典明。

 

他坐到花京院的身边,把纸飞机放在他床头,带点嘲笑意味地说,你都几岁的人了,还能玩纸飞机玩得这么开心。

或许是因为被逮了个正着,花京院典明的耳根有点红。他低下头,侧过身从枕头后面拿出一个玻璃瓶,透明的瓶子里面塞了一半的纸星星。

他把瓶子给承太郎看:护士说折纸益智,有利于我思维能力恢复。

 

空条承太郎看着瓶子里五颜六色的星星折纸,轻轻笑了一声。

花京院典明的耳根又红了一些,他闷闷地把举着瓶子的手收回来,小心翼翼放回枕头后面,又拿出承太郎送他的笔记本,低头盯着书页,用笔圈划涂写。

 

承太郎觉得好笑,他说,你的枕头底下都放了些什么东西。

 

“承太郎的笔记本,承太郎的游戏机,承太郎送的漫画,还有一罐没装满的星星。”

 

空条承太郎低下头笑了声,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抬起头的时候却正好看到花京院专注的侧脸,他抿着唇,长而密的睫毛垂下。

似乎是注意到承太郎的视线,花京院偏过头转向他,问,你在看什么?

 

 

承太郎的视线从花京院的眉眼偏移到他的肩。他说,你的头发长了。

 

花京院侧过头去看落在自己肩上的长发,他伸手撵起一缕珊瑚红的发丝。

他说是啊,在医院躺着没能好好打理。

 

想了想,他又说,抽屉里有皮筋,要不你帮我扎上吧?

于是承太郎拉开床头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皮筋,再将花京院的发拢成一束,挽手用皮筋把它扎了起来。手腕翻转,花京院柔软的发丝穿过他的指间,像是羽毛撩拨心脏,带来一阵酥痒。

花京院典明低着头看承太郎给他记的笔记,无意间露出优美的脖颈。

这一次空条承太郎没有把视线错开,他的耳后有些烫。

 

 

花京院背对着他轻声说,等来年春天的时候,我就去把长发剪掉。

 

但那一年的冬天来得太过突然了。

 

 

[三]

 

 

似乎只是在一场秋雨过后,室外气温急速下降,行人被迫裹上了冬日的围巾和外套。他们低着头地走,始终不曾停下脚步,匆匆地路过路旁的树。那一棵棵樱花树沉默地立在街道两旁,叶在秋季就已经落光,只剩下瘦削的枝杈。

 

花京院典明下床活动的次数越来越少。他像是快要进入冬眠的小动物,总是习惯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侧着身子睡觉。他的睡眠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候和冬日的白昼一样被拉短,并且总是睡得太沉,需要叫很多次才能醒来。

 

所有人都在担心他的状况。

空条承太郎常问他,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雨天旧伤疤还会痛吗?

但花京院总是笑着说,还好,还好。没什么感觉。

 

 

可花京院典明的各项数据都开始变得异常。SPW科研医学组来病房的次数变得频繁,他们不断询问、记录花京院的状况。床边人围的越来越多,承太郎就只能离远一些,他站在SPW科研组医师们身后,透过人群的间隙,看靠在床上的花京院典明。

 

花京院笑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他开始咳嗽,倒也没有咳出血,只是咳得厉害,有时候甚至会喘不过气。那一次护士在门口和陪护的空条承太郎谈话,花京院典明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的背影。他又咳起来,却不想打扰到两人,只是尽力忍着,整个胸腔都嗡嗡作痛,他侧过身子去床头柜上拿自己的水杯,伸出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捏着玻璃杯的薄壁,剧烈摇晃起来。

杯子里的水跟着他的动作不断摇晃,洒到外面,随着咣的一声响,空条承太郎和护士慌忙回头看他,花京院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他盯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指。

他的掌心只剩下一片水渍,其余什么都没能抓住;玻璃碎在地上。

 

花京院典明身体各项机能开始下降,却查不到任何原因。在SPW科研医疗组商榷决定,并由花京院父母同意后,花京院再次被推入了手术室。

从病房通往手术室有一段专用的医疗走廊,只有推着花京院的护工和花京院本人能从这儿经过。花京院典明躺在担架床上,仰面望着走廊透明的顶,他看到一只飞鸟掠过。

他久违地笑了。仅仅是为了这只自由的飞鸟。

 

空条承太郎在手术室外的等候走廊上抽烟,火机声响了又响,没人再来劝他。

 

 

SPW科研治疗组的医师说,他们仍然无法得知花京院典明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然而他的数据正在慢慢偏离正常范围,虽然很慢,但他们暂时找不出控制机能衰变的办法。

他们在花京院典明的身体里增加了治疗导管和手术用钢板,缓解这种衰竭。

 

那一天花京院典明躺在病床上——由于身上连接的仪器,他没法再长时间坐着——他侧着头看着门外,病房的两道门只关闭了内侧的玻璃门,外部用来隔离光线的警戒门没来得及合上。

他的父母背对他站在门外,对面是他的主治医师。医师一手拿着记录板,另一只手不断比划着,以便更详细易懂地向这对夫妇描述。

 

花京院典明躺在床上,他垂着眼睛,让人没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他紧紧地盯着SPW医师不断开合的双唇,可惜病房的隔音很好,他没办法听到一个字。

他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动了动,随着SPW医师不断讲话的模样,躺在病房里的花京院沉默地模仿着他的口型,来回反复地,试图补全一个句子。

 

但尝试没多久他就不再继续了。他似乎是感到很累,抿起唇合上了眼睛。

窗外的风刮得很大,把树都压弯了些,而街上已经见不到行人了。

彼时,凛冬已至。

 

 

花京院典明又做了几次手术,在那之后,他的身体似乎好转一些,清醒的时间更长了。他和最开始一样躺着,手搭在被子上,身边放着的监测仪和辅助仪器越来越多。

他需要二十四小时输液来代替进食。花京院的父母轮流照顾他,到最后连花京院太太的身体都不大好了,只能让他父亲一个人来看望。

 

有一次空条承太郎拦住了他的父亲,他垂着眼睛问,我能不能……

花京院典明的父亲看着他,他说,随你的心意吧。

 

花京院手上的留置治疗管总连着吊瓶,各种药液的输入让他的手变得很容易肿,或是淤青。空条承太郎坐着去碰他的手指——哪怕室内的中央空调始终运行着,但或许是长时间维持一个动作的原因,他的手还是很凉。

于是他拿自己的手去握花京院典明的手。

 

空条承太郎把花京院的手搭在自己的手上,用他的体温暖化花京院冰凉僵硬的手指,直到最后承太郎自己的手都麻木了,才勉强让花京院暖和起来。

然而承太郎在做这一切的时候,花京院典明始终昏睡着。他不知道陪护在身边的承太郎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去握他的手。空条承太郎坐在一边,从日落陪到深夜,才不情愿地把花京院的手轻轻放在薄被上。

 

借着窗口落进来的月光,承太郎看着花京院的睡颜,用视线描摹过他的眉眼。夜色罩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像是盖了一层寒霜。

 

 

……

 

 

阳光正好的午后总能让人暂时忽略季节,带来片刻欢欣。

冬日难得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花京院典明迎着这温暖的光靠在床上。空条承太郎走进病房的时候与花京院的母亲擦肩而过,但她却没有抬头看他。

承太郎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到花京院典明身边坐下。

 

光落在花京院的脸上,这让他看上去比之前精神许多,就连嘴角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见他来了,花京院轻快地同他问好,细心地把手里的东西往承太郎的方向推了推。承太郎凑过去看——那是一本相册,里面存放着花京院典明从小到大的照片,大多是花京院单人照,小部分是和父母的合影,每一张照片背后都仔细地注明了年份。

“刚才妈妈来的时候把相册带给了我,还和我讲起很多小时候的事。”花京院的眉眼弯弯,像是想起了什么特别开心的桥段,“长大了再去回忆从前的故事,总是会显得很特别呢,承太郎。”

 

空条承太郎拿起那本相册,随手翻了翻,相册的最后还有十几页没能装上照片,透明的塑封页反射着光,可以透过它们直接看到封底。

 

“现在已经是几月份了?”花京院问他,“春天什么时候才来,承太郎。我想快点见到樱花盛开的景象。”

 

    

可惜花不会这么早盛放。

在樱花盛开的春季到来之前,道路两旁立着的树和枝杈必须经历寒风和冷雨,凭借各自顽强的生命力尽力活下来。

在这样漫长的冬季,花京院典明又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

他从麻醉中醒来,迷茫地盯着天花板看。承太郎听了医师的嘱托,试着扶起他,但花京院喊了疼。那是花京院典明第一次喊疼,虽然声音很轻,可承太郎听得很清楚,他扶着花京院的手颤了一下。

空条承太郎坐到花京院的床上,让花京院靠着自己。

   

窗外响起烟火的声音,花京院靠在承太郎的胸膛上,他侧过头去看窗外。SPW科研医院旁的街道上升起火光,那么小的一束亮光,飞窜到高处却绽开了绚丽无比的烟花,毫无遮掩地向病房里的两人炫耀它最灿烂的时刻,之后便散成星点,消失在夜空里了。

空条承太郎微微揽住花京院的身体,窗外烟花的声音很响,哪怕两个人靠在一起,他也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花京院问他,是新年到了吗?

承太郎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问花京院,这样坐着会冷吗。

花京院并没有立即回答他。

 

“我会冷吗?”花京院典明的声音很轻,听不出话中的悲喜,他重复道,“我会冷吗。”

承太郎。他说,我感觉我的肚子里装满了螺丝钉和手术刀。

 

 

花京院典明一直视若珍宝的那个玻璃罐摔碎了。

空条承太郎不知道它是怎么碎的,当他进入病房的时候,瓶身的玻璃已经碎成了几大块,花京院典明面无表情地看着散落了一地的折纸星星,不断颤抖的手心里还捏着没能叠起来的纸条。

“别去管了。”他对承太郎说,“我不会再折纸了。”

 

 

……

 

 

[四]

 

 

无论那一年的冬季再怎么漫长难熬,终究都会成为过去,街道两旁的樱花树已经长出了新叶。

或许是因为外面的气温回升了,花京院典明的身体也跟着恢复了不少,他常常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一本考门夫人的《荒漠甘泉》。

空条承太郎总是陪他,他坐在花京院身边的椅子上看自己的课本,偶尔他也抬起眼睛去瞥花京院的书。他问花京院为什么开始看宗教类的散文集。

花京院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但我知道你为什么在看书。”他说,“快到毕业季了。”

承太郎应了一声。

 

 

“真是不甘心啊。”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花京院的语气却依旧很轻快,他笑着说,“没法和承太郎一起毕业了。”

“……我以为你早有这个觉悟的。”

“真想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花京院仰面靠着,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承太郎的第二颗纽扣会给谁呢?”

 

空条承太郎没听懂,他皱着眉把书合上。

“什么纽扣。”

“你不知道吗?毕业的时候,女生会向自己喜欢的男生索要制服从上数的第二个纽扣,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爱意,祈求幸福。”

 

“……不要,太幼稚了。”

“别否定得这么快啊——”

 

 

墙上挂着的时钟始终在走,秒针滴答滴答的声音不曾断过。

房间里的两个人都在笑,春天的暖阳落在他们的面庞上,花京院总爱故意以轻快的语气说一些惹承太郎生气的话,而承太郎则装作黑了脸的样子瞪他。

什么是青春?如果要让彼时十八岁的花京院典明回答,他一定会笑着看镜头说,这就是我的青春了。我的青春最好就是现在的模样。

当然了,倘若还有绿茵草地,还有粉笔写过黑板的声音,还有最新的游戏卡带和漫画的话会更好。

可他并不是贪心的人,因此花京院一定会说,我的青春就是现在的模样。

 


 

毕业的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要说那一天作为毕业生的空条承太郎在想什么呢?他会怀念过去的岁月,这三年在课堂上的涂涂写写,舍不得老师和同学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从最后一次跨入校门开始,一直到毕业典礼结束,他的脑子里不断地浮现出和花京院典明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那时候,花京院是如何把那块手帕递给他的,他们是如何在校医务室大打出手——而最后当然是他赢得上风,将对方扛回了家。

 

空条承太郎觉得可惜。那家伙到最后也没能和他一起毕业。

 

他一路低着头走,心事重重。身旁是拥挤的人潮,人和人靠得很近,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路过,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显得落寞。这一次没有人再在他身后叫住他,他也不必再为什么停留。

 

走出那一道门,脚下的路忽然变得很亮,他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正前方是一株挺拔的樱花树,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满树的樱花被微风吹动,一片片斜落下来,好像纷飞的雪。树下背对着他站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熟悉的绿色学兰,温暖的风穿过他珊瑚红的发梢,漂亮的樱桃耳坠轻轻摇摆。

 

似乎是感受到了承太郎的注视,那人侧身转过来,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这一片静谧安宁的美景。风吹起额前的发,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花京院典明绽放一个纯粹的笑,向他招了招手。

“承太郎,我来接你回家。”

 

他向花京院跑去,在对方身边堪堪止住了步伐,花京院一直注视着他,脸上的笑不曾淡去丝毫。

花京院对他说,我还是来晚了,没能赶上你的毕业典礼。

 

承太郎看着花京院珊瑚红的发:

“你把头发剪了。”

 

花京院怔了一下,又笑起来:“是啊,说好等到春天来了,就把头发剪回原来的长度。”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和医生说过了吗?”

 

花京院典明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笑脸盈盈地端详他,半晌说,不愧是毕业生啊,今天已经有了些大人的模样。

他们站在樱花树下笑着说了会儿话。花京院的余光瞥到举着相机路过的社团部员,他上前一步喊住对方,礼貌地询问能否帮他拍一张照。那个人看看他,又看了眼他身后的空条承太郎,爽快地答应了。

 

空条承太郎和花京院典明并肩站着,承太郎的手里还拿着毕业证书,于是花京院站得更近一些,和承太郎一起握着那张被红线卷起来的纸,看上去仿佛是两人共同毕业了一样。

 

 

镜头定格的时候,春日和煦的微风拂过,樱花飘下,落在少年的发梢和衣襟。花京院笑得很开心,连眼睛都眯成了一道弯弯的月牙,而一旁的承太郎用手压低帽檐,无奈地闭着眼睛,耳根却不明显地泛起微红。

 

与此同时,风也吹进空无一人的病房。床上整齐地叠放着一套条纹病服,一旁的笔记本没有合上,风翻过一页页写满笔记的纸,最后停住的那一页上只记了半面笔记,余下的部分都由潦草的字迹重复着同一个名字。

 

「花京院典明,花京院典明,花京院典明……」

 

窗外春意盎然,满街樱花盛放。

 

 

他们一同踏着满地的樱花漫步回家,花京院礼貌地和贺莉太太问好,又承受了乔瑟夫过于热情的拥抱,他被留下来,用过晚饭,两人一同坐在廊下抬头看月亮。

花京院坐在他左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是错综复杂的迷宫,他对承太郎解释道,这个迷宫一共有两侧入口,其中有很多条分支线,可只有一条路可以通向终点。

“你选哪一边?”他问。

承太郎随手指了一侧,于是花京院低下头开始研究另一侧的路。

 

花京院的手不太好,于是他干脆把法皇叫了出来,指挥法皇拿着铅笔在迷宫纸上写写画画。他没有抬起头,仍旧专注地盯着迷宫蜿蜒曲折的分岔,他说:“你校服上的扣子还留着呢,是打算留给谁吗?”

 

空条承太郎没有说话。

月色清冷,落在他们两人的肩上,院里的草丛中响起阵阵虫鸣。

 

 

承太郎的右肩被什么东西轻拍了一下,侧过头却只来得及瞥见法皇的手一晃而过。他没有思考,几乎是下意识地把头迅速转了回来——而花京院不知什么时候把身子向他的方向凑近了些,他那张英俊的脸就在咫尺,微张着唇,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

 

哎呀,没亲到。

他笑着坐回了原来的姿势,遗憾地感叹,不愧是力速双A的承太郎。

 

空条承太郎怔在当场,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花京院典明抱着自己的膝盖,抬头看着夜空。他说,你知道吗,如今我们看到的星光,很有可能是千万年或亿万年前发出的。而这颗星星或许早就已经死亡了,但它的光直到现在才被人类的双眼捕捉到。

空条承太郎顺着他的视线扬起头,辽阔的夜空中却根本没有一点星光。

 

花京院在一旁笑出了声,或许是他总算扳回一局,戏弄了承太郎。

 

 

“我爱你。”他说。

 

他把脸侧向空条承太郎,认真地盯着少年震惊的脸庞,他勾起唇角,眉眼间都是淡淡的笑意:“是真的,我爱你。”

 

“……花京院?”

花京院打断了他:“都是要死的人了,我骗你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但这股坚定却像是冰锥一样扎进空条承太郎的胸膛,承太郎的瞳孔一下子缩小,连呼吸都被遗忘了。他看着花京院典明,而花京院脸上的神色却像是说出“明天的天气很好”一样寻常。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承太郎。”他望着承太郎那双幽绿的眼眸,那里面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那么,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承太郎的嘴张了张,翻涌的情绪在他的双肺中无限膨胀,无数想说的话散成零落的字节,堵在他的喉咙口,带来一阵窒息的苦涩。撑在身旁的双手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却根本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他的唇瓣在颤抖,却什么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廊上,花京院的母亲走来,她来带花京院回去。SPW医疗组的医师早已催促,花京院典明的身体没法脱离仪器太久,到这个点已经是他的极限。

花京院站起来,拂去衣摆上的灰尘,他挽过母亲的手,两人一起走到走廊拐角的地方,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回过头对承太郎笑了一下。

 

再见。他说。

而那是空条承太郎最后一次见花京院笑。

 

 

Love is so short.

 

 

花京院典明的身体越来越差。这件事所有人都明白,只不过不会有人向花京院开口。而花京院本人仍然是一副很淡然的模样,他好像什么都不知情,也并不再关心那些了。他和承太郎之间也是一样,两人依然维持着从前的相处方式,没有人主动提起那天晚上的月亮。

 

有一天空条承太郎从病房外进来,花京院正盯着床头的苹果出神。承太郎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坐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花京院回过神来,他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吃苹果,能帮我削一下桌上这个吗?

空条承太郎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他对花京院说,削苹果是没问题,可桌上这个苹果还是青色的,显然没熟,你怎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

承太郎抬起头,满脸震惊地看向花京院。花京院对上他的视线,一时难掩脸上慌乱的神情。

但花京院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垂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整个病房陷入一阵死寂。

 

SWP科研组的主治医师说,花京院典明的情况很不乐观。由于之前眼部受过伤,他的视觉首先受到影响,已经没法准确地分清颜色。往后,他的听觉和嗅觉也会跟着逐渐衰退,而这些都已经成了不受控的必然后果。

 

 

花京院典明开始陷入长时间昏迷。

空条承太郎把病房里挂着的钟取了下来——毫无理由的,他总担心钟摆的声音会打扰到床上沉睡的少年。

把钟摘下来的时候,承太郎无意间瞥到上面的指针,它不知疲惫,也似乎永不停息。

承太郎看向床上躺着的花京院。

从那一刻起,空条承太郎清楚地意识到,剩下的时间得用秒来计算了。

 

 

花京院典明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了,身边的仪器却越来越多,SPW科研治疗组的护士不得不为他重新戴上了氧气面罩。

 

有一天夜里,空条承太郎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他去按床头的灯,花京院闭着眼睛,氧气面罩脱落在他的脸上,蒙上一层雾气。他的眉头紧锁,唇边泄露着断续的呻吟。

“好疼啊……”花京院似乎是做了噩梦,醒来的时候声音还在抖,“……想回家,再吃一次妈妈做的咖喱饭。”

 

空条承太郎心口震颤,像被人从脑后敲了一记闷棍,说不出一句话。他俯下身伸手抚摸花京院剧烈起伏的胸口。少年在他的安抚下趋于平静,微微睁开双眼,他看着承太郎,眼里闪着颤动的光。

花京院的似乎是彻底从梦中清醒过来了,他借着承太郎的力气坐起来,十分难得地说出一段完整的话。

 

「我受够被拘束的感觉了,承太郎。」

「等我死了,你就把我洒进海里,这样我的灵魂还能自由。」

 

“你不能忘了我。”花京院的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我是个自私的人,说不出太宽宏的话。我希望你永远都能记得我。”

他说完这话,把身子侧了过去。好像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似乎是不愿意听到对方的回答。

 

他也再没能和空条承太郎说上一句话。

 

病房外的走廊上一片喧哗,好像有人在喊叫,又有人晕倒,被抬上简易的担架床推走了。压抑的哭声像是别样的葬歌,匆忙地为这一场离别拉开序幕。

 

护士走进昏暗的病房,弯腰取走了床尾的信息卡,卡片上的花京院还是长发的模样,带着他一贯温和的笑。

花京院典明静静地躺在床上,他身上所有仪器都被撤走,面容安详地闭着双眼,仿佛只是睡着了。空条承太郎坐在他一直坐的那个位子上,他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床上的花京院。

他去碰花京院放在身侧的手,花京院的手指冰凉,已经完全不是正常的温度了。空条承太郎用双手去拢住他那只扎满针眼的手,把他紧紧地握在手心,但无论过了多久,渡到花京院身上的体温都会很快散去,再也捂不热了。

空条承太郎一遍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像一个倔强不听劝的小孩,他的眼眶酸涩,哽咽着借深呼吸调整情绪,而胸膛也随之剧烈起伏。

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了。

 

死亡没有声音。

窗外的樱花落了,花京院典明没能在新的夏天重新醒来。

 

 

空条承太郎已经记不清送别的那一天了,他只能依稀记得一些片段,那时候他穿着黑色的西服,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花,跟在送别队伍的最后面。雨从天空落下,连脚边的泥土也变得湿润。

他们围在花京院的墓碑边上,撑起一把把黑色的伞,又好像一群沉默的乌鸦,空条承太郎一个人站在远处看着他们,透过人群的间隙看向那座墓碑。

 

等到最后,其余的人都散了,他才犹豫着走上前去。

他坐在花京院的墓碑前面,用手在花京院墓碑边上的花圃里挖了一个土坑。

白金之星替他撑着那把黑色的长柄伞。

他拉开外衣,从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两个塑封袋,一个塑封袋里装着花京院的樱桃耳坠,另一个塑封袋里装着一张合影。

他把樱桃耳坠的那个塑封袋先放进了土里,又捏着那张照片,伸手拂去上面的雨珠——那是他和花京院的唯一一张单独合照,照片上他们两人并肩站在樱花树下,花京院眯起眼笑得很开心。他垂着眼睛看这张照片,似乎还能回忆起那一天樱花的芳香。

照片的背面写着:「1988.04,毕业」

 

 

抱歉,花京院。他轻声说。

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连悼念你的机会都失去。我没有按你说的那样把你葬在海里,就当是让我留个念想,往后我还能来墓碑边上找你说话。

  

空条承太郎把照片和樱桃耳坠一同埋在了花京院的墓碑边,把它们盖上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满是湿润的泥土。

他对花京院的墓碑问,这样你会感到安心一点吗?

 

他一言不发地坐了很久,站起来的时候腿已经麻了,他从白金之星手里接过那把黑色长柄伞,遮在了花京院的墓碑上。

 

你会冷的。

 

空条承太郎很坚定。

这一次我不会再问你了。

 

他淋着雨一路走回去,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一直淌到他的脸上,看上去像是交错的眼泪,衬得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更加悲凉。

可空条承太郎自己很清楚,那一天他没有流眼泪。

 

往后用来怀念的日子,就要用年来算了。

 

……

 

 


后来的某一天,空条承太郎收到了一个匿名的包裹。

承太郎是边走边拆的,当时心里还一阵疑惑,完全没有头绪里面装了什么——直到他看见绿色学兰的一角。

 

空条承太郎独自坐在廊下拆开这个包裹。

包裹里装着他曾经送给花京院的漫画、游戏机,还有一个破碎后被重新粘起来的玻璃罐头,里面装着大半的折纸星星,却没来得及塞满,空出一块。

空条承太郎把它拿起来细细地看,伸手抚摸过上面破裂的纹路。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这个玻璃瓶一样,虽然恢复了原先的形状,但里面的星星永远缺了一块,没法填满;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一边重一边轻。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那件绿色的学兰,仿佛上面还留着那个人的气息,他把它抱在怀里,来回检查衣服的每一个口袋,试图搜寻着什么。

可或许花京院典明没法再拿稳笔的原因,哪怕在生命的尽头,他也没有亲手为他留下一封诀别信。

 

与其狼狈地写下歪歪扭扭的字迹,不如回忆初见时手帕上锋利潇洒的战书吧——这就是那时花京院典明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所想的事。

空条承太郎只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一张迷宫图纸,他的那一侧还是崭新的,但花京院涂写过的那一边已经全部走完了:每一条曲折的路走到都是死胡同,没有一个分支能通往终点。

 

空条承太郎用双手捏着这张迷宫图纸,几乎能听到花京院走完最后一条线时轻轻的叹息。

 

泪滴直接落在了纸上,甚至没有经过他的脸庞;他死死地盯着上面错综复杂的线,从前所有不曾爆发的情绪在哪一瞬间喷涌而出——像是烈火灼烧肋骨,又像是冰水浇透心脏,那些纠缠着的、没说出口的话,那些没能表达出来的感情,它们化作一道道坚固的铁链,把他心底的那片樱落完完全全锁了起来,再也看不清了。

 

空条承太郎抱着那件绿色的学兰,把头埋在布料里。四下无人,他放声大哭起来,那时夜空中挂满了闪烁的星星,那么耀眼,却已经没有人抬头仰望欣赏。

 

泪水将那张迷宫图纸浸湿,铅笔的字迹都变得模糊,迷宫结尾那一个小小的出口也无法看清了。

 

 

人这一生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必定孤独的,没有另一个人能陪着走完全程;我们一路上不断遇见,又不断告别,每一个人的离去都带走了我灵魂的一部分,并且永不归还。

 

 

Love is so short, forgetting is so long.

Long and lone.

 

 

[五]

 

 

1970年冬,空条承太郎出生;同年夏,花京院典明出生。

1987年冬,空条承太郎与花京院典明相遇。

1988年,花京院典明在DIO战中重伤。

 

1989年夏,花京院典明离世。

那以后,空条承太郎常给他捎一束花,摆在他的墓旁。

 

 

 

1991年,空条承太郎结婚,对象是一位普通的美国女性。

举办完婚礼的那天,承太郎和往常一样来到了花京院典明的墓前。他穿着一身崭新笔挺的西服,略显不安地用一只手遮掩另一只手上的戒指。

 

“我结婚了,妻子是一位新潮的美国女性,并不是十七岁那年和你谈论过的大和抚子。你的死让我一度陷入难以自拔的恐惧,而她的出现恰好能填补其中一部分的空白。她很好,我们之间有很多共同话题……我很爱她。”

 

他带着轻松的语气说完这一切,却没有人回应他。

身旁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他垂着眼睛说,我不再爱你了。

这一次他不需要任何回答,他蹲下身子,用手松开墓碑边花圃里的土,接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粒陈旧的纽扣,将它放在土坑中间,再埋上。

埋完之后他用掌心来回按压了很多次,像是担心这些松软的土没法盖住这颗小小的扣子。

 

 

1992年,空条徐伦出生。

空条承太郎的身边多了一个与他血脉相通的新生命。他很爱徐伦,在徐伦小的时候,承太郎几乎把所有能给的都给了她,连空条夫人都没想到,承太郎那样严肃刻板的人会这样溺爱他的孩子。

有一次承太郎哄徐伦睡觉,徐伦习惯性地把头上摘下来的皮筋和发卡往枕头底下塞。他问徐伦为什么要这样,是不喜欢妈妈新买的发卡吗?

徐伦认真地说,不是的爸爸,只有重要的东西才会塞在枕头后面,这样枕着睡觉,就不怕被人偷走,也能做个好梦了。

 

后来承太郎去花京院的墓前,他把一枚女孩子的发卡放在他的墓碑边上。承太郎和花京院谈起徐伦,他说徐伦已经成了他最重要的人,她这样可爱,又这样聪明,连枕头的秘密都是她告诉的他。

空条承太郎想起那些旧时光里的漫画,游戏机,笔记本和那个装了星星的玻璃罐,他低下头笑了起来。

他说花京院,你那时候真的像个小孩一样。

 

 

1999年,空条承太郎前往杜王町。

回来的时候他给花京院带了岸边露伴的漫画。花京院典明之前追的漫画已经停刊了,因此只能让仗助他们挑了一本。自然而然的,承太郎说起了仗助,谈起他的替身,他反复重复着,那是多么温柔的能力啊,花京院,如果那一年能有仗助在的话……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仗助、亿泰和康一他们那样的才像男子高中生,那才是真正的学生有学生的模样,而我们那时候呢,我们——

那是花京院典明死之后,承太郎第一次用“我们”这个词。

不是“你”和“我”,而是“我们”。

 

杜王町的樱花开了,满街都是盛放的花瓣,它们被风吹起,又落下。

 

樱花代表着高雅,质朴纯洁的爱情,满树的白色粉色的花瓣,是对情人诉说爱情的最美语言。樱花被誉为日本国花,整棵树的花期却只不过16天左右,人们爱它,不只为它的妩媚娇艳,更重要的是它经历短暂的灿烂后随即凋谢的“壮烈”——樱花死在最美的一刻。

 

空条承太郎常靠在窗口抽烟,看樱花落下,缓缓地在街道上铺成一层粉绒。

 

他想起十八岁的时候SPW科研医疗所外街道两旁种着的樱花树,可那时候他还太年轻了,他根本不懂如何静下心去欣赏一株樱花。

 

……

 

空条承太郎和空条夫人的婚姻没能一帆风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空条承太郎把大量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上,他时常出差,甚少顾家,回来了也只是把自己关在昏暗的房间里,连窗帘都不愿拉开。

 

空条夫人是一位独立果断的女性,她主动提出了和空条承太郎离婚。

签字的那一天,空条承太郎对她说抱歉。

空条夫人平静地转过身对他说,我相信你曾经爱过我,但你心里有太多死结。在我们这短暂的婚姻里,你对我说了太多次抱歉,可你分明清楚需要听这一声“抱歉”的人不该是我。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往后的人生,或许你还欠正确的那个人一声抱歉。

 

空条承太郎总是在海上,他常一个人望着海面,怔怔地出神。

最后一次给花京院典明扫墓的时候,他带来了花京院的那本相册。

空条承太郎用各种风景照填满了余下的相册:翻新的校园,被樱花铺满的河道,在教堂前相拥的同性恋人,还有辽阔的海。

整本相册只有一页是空的,那里原本是一张合照。

 

空条承太郎对花京院的墓碑说,我也不再年轻了。等再过几年,或许我就能重新安定下来,把房子搬得离你近一些,这样就能常来看你。

抱歉,花京院。他说,我回来的太迟了。

 

2011年,19岁的空条徐伦被判入狱15年;空条承太郎再度启程。

 

 

可他最后死在了海里。

空条承太郎向后仰面倒下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是很记挂空条徐伦,但他脑海里却不断地浮现另一张脸。

你说那时空条承太郎会不会后悔呢?后悔没有听花京院的话,把他洒在海里,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那么此时,他们的灵魂是否还能再一次在海水中相拥?

 

花京院会原谅他吗,他还愿不愿意再见他。

空条承太郎倒在了海里,海水淹没他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眼。

 

2012年,空条承太郎死亡。

星星落了。

 


 

[六]

 

 

空条徐伦五岁的时候,父母曾带着她一起逛超市。妈妈把她放在推车的幼儿座椅上,拜托身为父亲的空条承太郎照看片刻。

承太郎应了一声,空条夫人就去一旁挑选水果。

 

空条承太郎抬起眼睛的时候,他看到正对面放着樱桃的商架前,背对着他站了一个人,那个人穿着深绿色的大衣,低着头挑选樱桃,那头珊瑚红的长发用黑色皮筋扎起。

空条承太郎的手从推车上松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那个人的方向跨了几步,却又停在他几米外的地方。

哪怕是看到了和花京院很像的人,却连走上前的勇气都没有。空条承太郎站在原地,沉默着注视那个人离去的背影。

 

从那以后,空条承太郎再也不愿意上街了。他不再逛超市,拒绝一切需要出门的活动,他主动要求承担额外的工作,试图借此填满自己空了一块的心。他或许还是爱着空条夫人和徐伦的,但却连表达的能力都丧失了。

 

如果我们死后还能再见面,我还有勇气重新牵起你的手吗?你是否还是像年少一样,能够笑着原谅我不敢说出口的话。

 

 

 

[七]

 

 

他一路低着头走,心事重重。身旁是拥挤的人潮,人和人靠得很近,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路过,只有他一个人形单影只,显得落寞。这一次没有人再在他身后叫住他,他也不必再为什么停留。

 

走出那一道门,脚下的路忽然变得很亮,他怔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正前方是一株挺拔的樱花树,在阳光底下闪闪发亮,满树的樱花被微风吹动,一片片斜落下来,好像纷飞的雪。树下背对着他站了一个人,穿着一身熟悉的绿色学兰,温暖的风穿过他珊瑚红的发梢,漂亮的樱桃耳坠轻轻摇摆。

 

似乎是感受到了承太郎的注视,那人侧身转过来,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这一片静谧安宁的美景。风吹起额前的发,阳光落在他年轻的脸上,花京院典明绽放一个纯粹的笑,向他招了招手。


 

承太郎,我来接你回家了。

 

 

Fin.

 

 

 

写在后面:

佐老师给这篇画的图:点这里! 


除了这两个场景之外,剩下所有的剧情、画面都可以随意画,我肯定会觉得荣幸的,完全不用问我,请,大欢迎。(跪)

 

缺缺老师的图:点我 

貔貅老师的图:点我 

奶哥老师的图:点我 

思谦老师的短漫:点我 

皮皮老师的图:点我 

硫酸铜老师的图:点我 

拌饭老师的图:点我 

言止老师的图:点我 

二白老师的图:点我 

雷神老师的图:点我 

 

TT辛苦了!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很希望得到大家的喜欢,也还是很期待三连,但是我不想在这篇文底下看到KY的评论,也就是说,刀就是刀,不需要抢救,何况我觉得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是我第一次写承花的刀(写完感觉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转型转的太快,希望各位的心脏都还好。文章中出现的英文诗来自于我最爱的诗人Pablo Neruda,节选于他二十岁时所写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中间有一段单独的话改编自《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我们随时就要道别。霎时,我生命的一部分就要被带走,再也不会归还。

关于樱花、概率、星辰的部分查阅了资料。

 

爱很短暂,但遗忘那么长,又这么孤单。这句话基本就是整篇文的基调了,头尾尽量用了比较明亮的风格,淡化一部分悲伤,当然了中间或许也有直接一刀砍下来的话……但绝对不是为刀而刀。

我强推的BGM里有这么一句歌词“有些人像回来过,又若无其事地走;聪明的你告诉我,老去是什么颜色”,真的很难不代,所以改了一下理解,写成了这篇《Love is …?》

这篇用了大量的铺垫和伏笔,但我本人水平不够,可能看上去会有点不够连贯或者略显僵硬,这些我希望让大家自己体会,这边就不单独说了,唯一需要解释的几个点是:花京院典明的玻璃罐是他自己打碎的,是我觉得重病的人总有一个很暴躁的阶段,所以哪怕是花京院也会怨恨这种无力,但他的性格很宽和,所以故事的最后,他还是会把玻璃罐粘起来,又恢复到最初的平静。

还有空条承太郎最后的那句“我不再爱你了”也想解释一下。全篇我都没有写承太郎说出一个“爱你”,但他开口的时候却是“我不再”,其实从始至终他都明白自己的感情,只不过没有说出口。而且原诗中“love is short”的前一句是“I no longer love her, that is certain, but maybe I love her.我不再爱她,这是确定的,但或许我还爱着她。”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不再爱你了,或者爱你更多。”


全文都是我流印象承花,总算以我并不精湛的水平写完了这个故事。最后推一首诗,题目是《沙漠》:这里荒芜寸草不生/后来你来这走了一遭/ 奇迹般万物生长 /这里是我的心。

这首诗可以正着读,也可以倒着读,我觉得很适合JK。

想回去二刷这篇的小伙伴(有吗)我再在这里安利hello nico的《陌生的房间陌生的下午》,配合食用。点我听 

 

总之这个故事就一发完啦,谢谢看我啰里啰嗦,感谢一直喜欢我的小伙伴,新点进来的朋友可以康康我的主页,有往期粮(全是甜的!!),可以的话多给我评论评论吧TT 感谢。

 


5.1 11:40更新:太感动了💦收到了好多长评!大家的解读我都有看,都好强orz 没怎么看懂的小伙伴可以看看评论区各位,也可以给我留言!都很欢迎!

有小伙伴提到轮回,或许可以看看我之前那篇《鬼使神差》~这边就不放链接了。感谢!

 

一些乱七八糟的后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