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OOC！！
#PWP！！
#没有剧情毫无逻辑文笔烂
#我好菜噢……

同志们好，我完成任务了！！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文化的人，想找诗让自己看起来有文化一点的时候却磕起了元白（（
没看过原著！！！完全不合原著！！
设定是电影三年后（（
https://m.weibo.cn/3591190020/4196191627185346
随便食用，超级烂的

对惹点不开链接见评论区第一条或者小窗戳戳戳戳戳死我xx

感谢捉虫添梗的@D 滴老师

ps，因近日风波，略作调整，忘谅解

————正文————

《月夜》

白居易 × 空海

“空海？你怎么来了！”乐天从自己书案前起身，笑着望向站在门口的空海。
“一如往常，门开着，我便进来了。”空海穿着一身月白的阿弥衣，笑的恬淡，透着月光，竟不像凡间人物了。
乐天笑的比外头明晃的月光还要灿烂，一手不停回头拨弄着脏乱的书物，一手指着空海，“来得好，你看这月光……正是时候！来，接住这个！我这书斋小，碍事，我们上廊间喝酒去！”说话间便丢来几件东西，空海堪堪接住，奈何一笑，“你便什么时候把这书斋整整，也不至于这么碍事了。”
乐天头也不回，抓耳挠腮苦苦思索，似在找什么顶重要的东西了，“这不重要，我一个人，就讲究的是个乐得清闲，书斋如何，大不大，宽不宽敞，都是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空海把抱着的东西遮起嘴巴窃笑，“哦？”了一声算作回应，转头向廊间走过去了。
只听得后头隐隐约约一声欢呼，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便赶上了空海。“空海！空海！你看，我找到了！”
空海回头，看见乐天提溜着一卷铺盖，不由得笑出声，“白大人，这又是什么药了？”
“是‘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一字不可省了，记得了？”乐天说道，快步超了空海，跑去铺被褥去了，“晚上夜深露重，怕你冻着，垫着总是垫着。”
铺好了直起身子又插着腰，看着月亮道，“再说，我这被褥窝挺久了，让它出来晒晒，除除霉气了。”
空海把东西放在一旁，笑道，“那不是该晒个太阳？白大人所托非人了。”
乐天愣了一愣，摆摆手说一样晒一样晒，又心虚的说，“万一喝的酩酊大醉，还能在这就地而眠不是。”
空海架上温酒的物件，揶揄道，“乐天千杯不醉，我以茶代酒，不知能否有幸一窥白大人酒醉之貌啊？”
乐天举杯，仰天长笑。

月光皎皎。
乐天酒过三巡，空海忙着斟酒，杯中龙井一滴未少。
乐天懒得打理，庭院里便也没什么可看的。空海问及，乐天便摆摆手，说，“庭院，就是给那些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人多加点聊机的东西。身外之物，身外之物——”
空海笑，“那在白大人看来，什么才是身内之物呢？”
“诗！”杯沿还未从嘴上拿开，乐天几乎是唱出了这个字，呵呵笑着，美酒从他的下颚滑落，滴在他胸膛上。
空海笑他，“像你。”
乐天醉笑着，又拿沾了美酒的指尖点了点空海，像是接着空海的话，又像是接着他自己的话，“你。”
空海自觉会错意，面色薄红，忙拿起茶杯遮脸。无措中喝了一口，茶水掺着夜露，冰且涩口，苦的空海直吐舌头。
空海皮肤白，又是沙门，毛发甚少，唯可见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睫毛羽扇般，才为这玉色增添点浓重色彩。
乐天无意窥见空海吐出的鲜红小舌，心弦一乱，一时不知所措，酒竟醒了大半。听闻空海在身后咯咯直笑，也不敢回身分毫，只得抬头望望月亮。
月儿圆亮，万里无云，夜色正好。

“这月色，真是好。”乐天望着月亮。
“圆月。”空海喃喃。
“空海，”突然被叫，空海望向乐天，乐天却没有与他对视，只是直直的望着月亮，“‘举头望山月，低头思故乡’……空海，你想家吗。”
空海望着乐天赏月的侧脸出神，又望向酒杯，半晌答非所问，“乐天，你一人喝酒，岂不冷清？”
乐天这才转头看他，嗨的一声笑了，“三十年前李白离开长安的时候作过一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我举起酒杯请月亮与我一同欢醉，地下的影子便也是我的酒友。”又举起酒杯指着月亮，“空海，今日明月这么敞亮，还不愁有三两酒友吗？”
空海缩着脖子笑，“是我多虑了。”
“话说回来，这李白还真不及我了！”乐天手一比划，手中的酒被震得泼出来，滴到乐天敞开的长衫上。
“哦？”空海看着他。
乐天振奋起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大张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夜里的一切，“你看看今夜的月，这么亮堂，亮堂的这时间都不肯挪动寸步了，亮堂的都可以把事事物物浑都忘却了！这月亮亮堂的像这天地万物之间只有我俩和它。空海，这才是对影成‘三人’了。”
空海一瞬间觉得他在这个月夜窥见了整个大唐。
乐天望着空海，“李白的‘影’，只是他自己的影子。可是空海，可是，我的‘影’，和他，和他不一样。”

“我还有你。”
乐天的眼中溢出无限的柔情，仿佛是那月光缠绕进去，出来时勾着款款的情深。
空海看着他出神，最后竟笑出了声。
“笑甚么了？”乐天盯着看他，也微微笑起来。
“想喝酒了。”空海撅起唇珠，笑的羞涩。
“哈哈哈哈哈，大唐的酒就这么有魅力？”乐天开怀，把架上温酒拿起，伸的远远儿的，说“空海，你定说个所以然来，不然这酒，我便一坛干了，不给你留分毫！”
“……这大唐的酒神奇，李白喝了便能吟好听的诗。”空海说。
乐天把酒抱在怀里，对空海指指点点，“……你不老实，再说！”
空海不说话了，过会儿又笑。
“嘿！空海！”乐天放下酒坛，怪他，“你可真是！怎么又笑了！”
“只是欢喜。”空海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了，只是觉得，他心里痛快，总要笑出声，和原因可能不大有关系了。可这原因为何又让他那么欢喜了呢？他垂眸颦眉思索着一个完满的答案，嘴不自觉的撅起来，“乐天，就……”
乐天就不禁吻上小和尚说话时不经意撅起的唇。

只是一吻，蜻蜓点水，碰上便再无动作。空海像一块玉，嘴唇透着凉，乐天的吐息喷上去，竟在空海唇边结了一层细小的水雾。
水雾太沉，空海不住地下坠。
竟也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乐天撤开双唇，两眼迷离，“我这便是喝醉了，空海，你不怕吗？”
空海只是就上去再吻。

想进入乐天的世界。
空海笑了，乐天感觉得到他的唇角绷紧上扬，他连笑唇珠都微微撅着。差不多一直兜在袖口的手也扶住乐天的肩，像是绣在他天水碧色长袍上的月白龙纹，延伸着直到他的脊背。
他张开嘴迎合乐天。
白乐天顿住了，他睁开眼看着空海，空海就这么仰着头看着他，眼睛笑的眯成方才席间他吃剩的瓜皮。乐天又皱起眉头，觉得这比喻似乎不太对劲。
空海笑着，收回身姿整了整衣襟，问他，“为何倏然眉头紧锁，白大人可是又想到了什么别的事情？”，又揶揄，“哦？白大人与我在一起，竟还能想到别的事情，真可谓是风流多情啊。”
乐天拉他入怀，捁着他，说，“我与你在一起，想的自然是你的事情，你不信我不是。”
空海忍不住掩嘴偷笑了几句，扬起眉毛又问他，“哦？我空海就在你面前，又有何事能令大人眉头紧锁呢？”
乐天说“我刚刚看着你微笑的样子，喜欢的紧，在脑海里把你的眼睛呢，拟成了方才席间吃剩的西瓜皮。”
空海大笑，“白大人文杰思敏，真是大唐之中流砥柱。敢问大人，世喻微笑眉眼，不都是以弯月作喻，大人为何要以瓜皮，来比喻我呢？”
白乐天听了这话，倒还真的思索起来，眼睛盯着一处发呆去了，空海也不恼，一副俯身倾耳以请的样子，微微笑着看向他。
乐天思索了一会儿，回过神来哎了一声，刚看到空海这幅天真烂漫的样子，竟又怔了。
空海笑着，用手做了个“请”，“你说，我听着呢。”
乐天怔着，突然笑起来，挠挠头，“嗨呀，我又忘了。”
空海掩嘴轻笑，实在憋不住了，便仰头大笑起来，衣物轻薄，在空中不住飘动。乐天也不好意思，挠着头又灵光一现，“哎！又想起来了！”
空海闻言，笑的更加大声了。
“哎呀，空海！”白乐天发窘，竟边笑边拿手去堵空海张着的嘴巴。空海在他手里笑了一会，又捉住他的手腕，像是拿着他们倭国的扇子，将乐天的手抵住唇齿，不住窃笑。好不容易笑好了，将乐天的手往怀中一窝一藏，眼角含笑，“你说，我听着呢。”
真把我的手当扇子了吗。
白乐天在心里笑，胸口暖暖胀胀，比日头最好的早上还要惬意。
“世人以月拟美人笑眼，因为美人儿可都是‘只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空海你近在咫尺，怎么能用月光来比拟呢？”
“以瓜皮拟，不嫌世人嫌它太俗？”空海侧头，一双眼睛清澈分明，看样子总有问不完的疑惑。
“非要高贵典雅才好吗？要我看，俗气点才好呢！附庸风雅之诗，老百姓怎么能看懂，怎么能享受诗呢？我就偏要写这人人都看得懂的诗。只有欣赏诗的人多了，诗才会熠熠生辉！”提到抱负，乐天的眼睛都仿佛亮了起来，同他嘴里的诗一般熠熠生辉。
空海笑，“要我看，乐天可比那个李白什么的强多了！”
这个赞美，乐天受用的很，他不好意思的笑着，又小声嘀咕，“再说了，我喻空海，和他们又有何干。”
“我喜欢西瓜，总要买来吃，吃的干干净净，将你喻成瓜皮，便每次吃瓜都会想到你，每次想瓜都会想到你，日日夜夜，春夏秋冬，都在想你，这样，我欢喜。”

空海的心顿时都被这月光填满了。
他一时不知还该说什么了。
他对白乐天的心情，他没有学过用大唐的雅言该怎么阐述。而这大唐的诗人，总是乐意用他也听得懂的话来解释这样些他不甚明白的东西。
他欢喜，空海，他欢喜。空海在脑海里不停重复着，低头甜甜笑，每一个字都渗出蜜来，暖融融得，浇在空海心上，流向四肢百骸。
月光也会有温度吗，空海恍然。

空海闭上了眼睛，他怕这欢喜从他眼睛里，穿过瞳仁儿，像烟一样缠绕出去。明月晃晃照着他的睫毛，一簇一簇得投下去，盖着他不住翘起的嘴角，惹得白乐天看着又忍不住附身盖下去。

没有人说破。
但是彼此心中扑棱的喜鹊早已搭成鹊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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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有贴出，如打不开请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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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籁巨寂，明月含羞，逃进深蓝色的云里。

空海在平日该颂经的时辰醒来，大唐还在沉睡。乐天在身边安稳的睡着，隔着被子抱着自己，英气俊朗的侧脸看的空海一阵心动。空海抬手拨了拨乐天短短的睫毛，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乐天闭着眼捉住他的手，又将他抱紧了些，嗓音里带着点困意，“空海，别闹。”

空海笑着撑起身子，“可是吵着大人了？”

乐天睁眼，给他把滑下肩膀的被子又提上来，顺势摸了摸他的耳朵，“我是让你多睡会，早市未开，到时叫你，带你去吃点心，啊。”

空海耳廓微红，低头垂眸说，“我不困了，从前在故乡，都是这个时候颂早经的，习惯了。”

乐天“哎—”了一声，“你现在是在大唐，在我白乐天的地盘儿。你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有人说，也只有我白乐天说得。你就放心吧。”

平日空海听得这番自大的话，总会笑的前仰后合，今天空海却意外安静，挂着微笑低着头，许久才抬头看他，甜甜笑道，“白大人说得，极是。”

乐天看空海笑，自己便也如同吃了千斤蜜一般，看什么都是甜甜的了。

两人都没了声音，窝在一处看满夜的星光。星光璀璨，照进空海的眼底，总让乐天望的出神。

“哎！”乐天突然想起一事，“你们在倭国，读经用倭国话吗？”

空海怕是困了，只点点头。

“你们倭国话，甚是好听，我也想学。”

空海笑，“白大人不怕失了分寸？”

“有什么分寸不分寸的了？”乐天起身，“好听，我便想学。”

“好听？”

“空海说过，我觉得甚是好听。”乐天咧嘴笑着。

空海看着他，仿佛看着上天给他的这人世间最好的东西。不说话，只是笑，眼波如水。

“对了，空海。”乐天趴在他胸前，头偏向他这边望着他。

“嗯？”空海被子遮了半张脸，闭上眼，格外舒坦。

“方才……你说了许多倭国话，都说了什么？”

空海一惊，脸红了个剔透，缩进被子里，许久憋出一句“……骂你。”

乐天大笑，笑声在空海的胸膛跳舞，“我可不信了，你这音调缠绵缱绻，开口闭口尽是风情，这样好听的，怎可能是骂我的话呢？”

又躺回来钻进被子找到空海熟透了的脸，“就算你骂我，我也乐哉。空海，你知道吗？你做什么，我都乐哉。”

“乐天……”空海没弄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却特别想唤乐天的名字。

“嘘——，睡觉吧，都丑时了，马上天亮啦。你瞧月亮都不见了，快睡吧。”乐天拿食指按住他的唇，又向上刮一下他的鼻子，做了个鬼脸。重新把空海抱进怀里，便闭眼睡了。

空海在他怀里，半睁着眼哭了一会，又没声儿地笑了。乐天睡熟了，一呼一吸均匀落在空海的睫毛上。月亮又出来了，照的院子里亮堂堂的。

空海向上望，瞥那月亮一眼，阖上眼睡了。

有温度的不是月光。

   + 终 +

     🙏🏻

空海要回国了。
白居易脑袋里只剩这几个大字，妖猫事件已过了三年。期间空海于青龙寺修习佛法，自己流连花柳，潜心作诗，倒也时常与他见面喝酒。
不，准确来说，是他喝酒，空海喝茶。
每次见面，几乎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因为天气不好，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想找空海。
“白大人总是来，这下又耽误了在下修行。”空海沏上了茶水，透过紫砂冒出了缕缕白烟。窗外的雨又下的大了。
白乐天斜靠在客座上，衣衫有些乱了，倒颇有几分魏晋风流。
“你们佛家不常说，于这红尘俗世中本就是一场修行吗？怎的到了我这，就成了耽误。”
空海端坐着，手里转着佛珠，正数到第一百零八颗。
“你乱我心，怎的不是耽误？”
白乐天只记得自己当时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
而今三年已逝，日子过得竟如此之快。转眼间就要落得挚友分离的局面。
当时空海来找他，是他三年来唯一一次主动找他。只说了四个字——我要回国。
他第一反应只是生气，气他为何要离自己而去。当时就想把他大骂一通，又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立场叫他留下。
白乐天又跑到酒肆里喝酒去了。
没带钱，那就当了衣裳。
衣裳不要？那本大人便赠诗一首，算作补偿。
最后还是空海把他赎了回来。
空海扶着他上了床，便起身要走。他迷迷糊糊拉着空海，嘴里喃喃着。
“你别走。”
“你留在大唐好不好。”
空海只是说道，“你醉了。”
“我醉了。”白乐天吃吃地笑了起来，“我醉啦……所以你得留下照顾我。”
空海无奈，“大人这是强人所难。”
“难！”白乐天忽地大喊道。“我偏偏就要强你所难，你都要抛下我走了，还不陪我一晚？”
要不是那人马上打起了呼噜，空海都以为他醒了酒。
空海最后还是留了下来。第二天一早便踏上了回国之路。
“在下早已负了青灯。”空海看他睡着了，轻声说道。
他本想留下什么只字片语，但还是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不敢说。
你乱我心。

食用说明：史向刀子，慎。

不负如来不负卿     文/南冬北夏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司马懿坐在床上，透过窗却不知看向何处。初秋微凉，他只着一件单衣，像是早已觉不出冷暖。已经二十五年了，他突然想到什么，扯了扯嘴角想笑，可是没什么力气，最终演变成剧烈的咳嗽。
下意识的，司马懿用手掩住嘴，然后看到一抹鲜艳的红，如花，在掌心绽放。
他依旧维持着笑意，然后重新看向窗外。
二十五年了啊，如今这朝堂已快成司马家得了，曹子桓，你可怨我？
你怨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就快要去见你了。
你可走的慢些吧。

司马懿记得曹丕病重的时候刚刚入夏，当时谁也没有想到未到不惑之年的曹丕会这样再也没能醒来。就连司马懿，也以为他这场病要不走他的命。
可曹丕只是摇头笑道：“朕的身体唯有自己清楚。”他说他将不久于人世了。
司马懿说不清自己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他有野心是真的，但在曹丕去世到后来，包括曹丕将曹叡交托给他的这么多年来，他所有的野心也成了克制。一直到有一日司马师问他：“父亲，您不想吗？”
想？当然想。人对权力的渴望本就出于本能，曹丕当初想要得到的东西 ，司马懿现在也想要得到，甚至更多。
可是他有一瞬间的迟疑，有一瞬间下不了手。就像是一个挣扎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聪明如他，也终究在这些爱恨情仇中失了方向。
最后呢？可能是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了吧。
司马懿披一件风衣下了床，揉了揉眉心，眉骨微微的疼痛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活着，代表着阴阳两厢。

到现在也没有人敢在司马懿面前对曹丕这个人进行评说，就好像所有人都觉得除了曹丕自己，司马懿当是最了解他的人。
他自愧名不副实，比如说他没有料到曹丕死前反而那么坦荡。算命人说曹丕能活到八十岁，但在四十岁这年有一劫。算命者的话，司马懿信否疑否，一半一半，只当他恰好说中了。
他不知道曹丕儿时的梦，不知他原本打算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但他也没有料到，曹丕最终越来越像他父亲，司马懿甚至不信这是曹丕该有的模样。
曹丕去世后，新皇与臣下议起他的谥号，还特意询问了司马懿的意见。他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夸赞了曹丕一番吧。司马懿摇摇头，人老了，这些事情总归要记不清的。
后来他们说“文”，司马懿倒是颇为赞成。
经天纬地曰文，他曹子桓本就是经纬之才，没什么好质疑的。
再多的褒贬，不过一个身后名。人只有到死的那一天，人们才能真正给他的一生下一个定义，但是如果可以，司马懿倒是宁愿曹丕活得稍微久一点。
司马懿作为托孤重臣，新帝即使不信他，也未必能拿他如何。他这么多年，做足了掩饰，也只是为了保全自身。到现在，权倾朝野，疑者言微，他却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一个人得到了权力到底又能如何，终究是带不来，也带不走的东西。

曹丕本不是多疑的性子，年少时，司马懿甚至觉得他单纯。如果说之后曹丕对父亲的毕恭毕敬是出于对王位的需求，那么之前的曹丕，确实是出于对父亲的敬爱。
那个时候，曹丕叫他“仲达”，后来，曹丕依然叫他“仲达”。只是之前曹丕当他是友，后来曹丕当他是臣。就好像司马懿那个时候当曹丕是友，独处时也肯叫曹丕“子桓”，之后，叫他当曹丕是君，只叫曹丕“陛下”。
到底，落个物是人非。
司马懿走下了屋前的阶梯，青石板在岁月的陶洗下变得很平滑，他走得小心翼翼，一如这些年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对于他来说，掌权或许还意味着解脱，他不必再为了一些人的意见称病几多月，也不必再装疯卖傻只道自己才疏学浅。
听起来，太自由了。
不知你当初夺得王位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从对一样东西的执念中脱身，却走向了它对胜者的束缚，到头来谁都是失败者。
想来你并不快乐。但对于我来说，得到了未必快乐，得不到却一定不快乐，也许这是我们的区别。
司马懿走近院子里的荷花池，已经到了万物掉落的时候，荷花早早地就没了影。他却能想起曹丕去世的时候，满池荷花开的正好，就好像是给亡人的悼念。
荷花有情，他司马懿自不该无心。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巴望着曹丕去世，反而叫他没有了悲痛的理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依他们所说罢了。

司马懿拖着身体走到了府邸门口，小厮问他：“大人可要备车？”
司马懿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却又想起其实自己无处可去。
小厮已经应了下来，他也就不再改口。
“随便走走吧。”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原来已经这般苍老，原来岁月当真是不饶人的。
曹子桓，等我见到你，你还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我已经白发苍苍了。还是不要见了，不要见为好啊。
马车有些颠簸，司马懿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车外传来马的嘶鸣，驾马的小厮回头对司马懿：“大人身体不适，不如回府休息。”
“现在到哪里了？”人一旦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司马懿不想回去。
“回大人，在集市上。”
“便到这里吧。”
司马懿下了车，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却又掉入了回忆。
曹丕还是世子的时候，主动提出体察民情，那时司马懿跟着曹丕在集市上走，他心细，到底看出曹丕是在宫中呆得腻烦了。所谓体察不过幌子，他也不拆穿，只当曹丕玩心犯了。
集市上什么新鲜玩意儿都有，甚至有些他们都未必见过。
“仲达聪慧，对这些小物也一样薄识了。”司马懿记得曹丕当时笑他。
有些东西，回忆了一万次，却是要忘不掉的。
“大人，现在去哪？”
“回府吧。”
这座城像是不给司马懿任何的容身之所，无论他身在何处，必定被与曹丕有关的记忆笼罩着。
你可折磨了我二十五年了，也该够了吧。

人到接近死亡的时候，对死亡的认知就变得极其清楚。
司马懿又想笑，却没有了力气。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
所有人都认为我必将谋权篡位，可我到死，毕竟还是魏臣。
我对你其实忠心的很。
司马懿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其实与其说柔和，倒不如说是涣散了。他渐渐的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恍惚间好像有谁进入了房间。他们好像在唤他，可是司马懿听不见任何声音。
果然是快要死了，看谁都像极了你。
谁都好，谁都好，听我说句话罢。
“首阳...”

料死料生，功已足数。

完

“臣，御史中丞司马懿告退。”

司马懿强忍下虚浮的脚步，慢慢后退，低眉顺眼也不去看曹丕意味深长的双眸，却在转身时，眉目紧皱，刹那间鹰视狼顾之相又浮现于脸上。

曹丕一直看着他，直到他走出大殿，才接过曹真递给他的酒，可没喝几口，心里总是不踏实，没一会儿，他就装作喝醉的样子，直接把酒盏塞回到曹真手上，留下其他人继续玩闹。

司马懿一出大殿，脚步就开始凌乱起来，他抬手揉着太阳穴，慢慢走到墙脚边，打算扶着休息一下。就这样一步一步挪着走，司马懿心里觉得好笑，自己上一次喝这么多酒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没想到今天，居然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灌了酒，他隐隐觉得曹丕是在做戏，可那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确实不好受。

摇摇晃晃的，司马懿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整个人天旋地转，谁料前面一个台阶，腿脚一软，他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头靠着墙，想要撑起来。

下一刻，身体一轻，司马懿抬眼看去，朦胧的双眼微眯，笑了，抬手指着抱起他的人，本就软糯沙哑的嗓音此刻还有些含糊。

“子桓⋯⋯”

曹丕愣愣地看着怀里只喊了他的名字便醉晕过去的人，好一会儿，红了眼睛，用力眨了眨，将眼泪逼了回去。

司马懿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自相识以来，永远都是“中郎将”，到如今的大王，最亲近也就是“公子”了⋯⋯想到这儿，曹丕又紧了紧手臂，将司马懿抱的更稳一些，径直朝自己寝宫去了。

醉酒中的司马懿很安分，甚至脸上一直挂着笑，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曹丕让人端来热水之后就摒退左右，帮司马懿除去繁冗的朝服，脱去鞋子，打湿手帕，帮他擦身。

这些事完全不应该由一个王来做，可曹丕不仅做了，还甘之如饴。当初在牢里，他和司马懿一起住了十天，这十天，司马懿帮他束发冠，穿戴衣服，铺好床铺⋯⋯被司马懿这样服侍，曹丕心里开心，却并没有表现出来，想来，从那之前，曹丕对司马懿求贤的心思就已经走岔了。

曹丕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热，把手里的巾帕扔到盆里，也脱去了衣物。曹丕身材极好，多年习武的肌肉扎实饱满，而几次上战场的经历也为他增加了一些抹不去的伤疤。曹丕只着亵衣，想了想，还是翻身上了床。

他和司马懿的关系早就变得不清不楚了，司马懿了然他的心思，甚至接受了，那日山顶上的吻，和雪后的那个拥抱，

曹丕看了一会儿窝在怀里的人，终还是叹了口气，吻上那紧蹙的眉心。

⋯⋯

司马懿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累的梦，梦里的自己最后一身红衣，白发苍苍，背后仿佛站着千军万马，而自己背向他们，郁郁前行，走进了那看不见尽头的光亮中。

猛地一下，司马懿突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亵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黏稠地贴在身上，刚想转身，腰腹上却搭着一只手臂，桎梏了他的动作。

司马懿认得那只手，他曾经握过，这让他因梦境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频率又加快了不少，他就这样僵硬地躺着，直到耳后传来喷洒着热气的声音：“仲达，可休息好了？”

司马懿条件反射想下榻跪拜，却被曹丕一个翻身压住，鼻尖对鼻尖。

太近了，司马懿并未撇开眼，而是看着曹丕熟悉的眼眸，良久，开口道：“大王，是时候上朝了。”

话音刚落，曹丕眼中微弱的太阳光再次被冰封住，他缓缓放开司马懿，挥手让他离开。

司马懿抱起自己的衣物，穿好鞋袜，朝曹丕鞠了一躬，往门口退去，就在他快要推开门的时候，被曹丕叫住。

“仲达，你可知我心意⋯⋯”

司马懿转身，眼中的曹丕面上带着薄怒和些许的期待，一双眼睛灼灼地看着他，司马懿下意识躲开那眼神，低眉顺眼又鞠了一躬：“臣，必定不负大王所望。”

“好，好——”曹丕这才笑了起来，走向司马懿按住那行礼的双手将他扶起，“仲达，孤信你。”


司马懿抱着衣物坐上了回家的马车，直到侯吉奇怪地嚷着公子你怎么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抚上眉心。

那里，仿佛还沾染着一触即离的温度⋯⋯


FIN

曹丕被父亲提剑刺衣的一刹那，又确定了一遍，父亲不喜欢自己，不仅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与父亲争，能争出怎样的结果呢，他晕晕沉沉的回到自己府上，身上的伤好像更疼了，刻骨的疼。他想起大哥死的那年，好像也是这么疼。

然后他看到了司马懿，“臣在此等候中郎将多时了。”

他今日着实是有些累了，再走近一步，直接扑倒在司马懿的身上，朝司马懿的脖子上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他不用看都知道司马懿现在的惊讶表情，暖，真暖。

“仲达，扶我进去吧”，曹丕叹了一口气。司马懿小心翼翼的将手搭在曹丕肩背上不料却惹来曹丕的轻哼，想来是碰到了伤口，也不知中郎将伤得如何。

进门之后，司马懿便向侍从说：“将屋子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些，再把药箱拿来。”

司马懿扶曹丕躺下，他有些隐隐的担心。伸手覆上曹丕额头，想看看是否发烧，刚触及额前，曹丕却抓住了他的手腕，睁开眼睛盯着司马懿，“仲达可知道暖则痛不发？”

司马懿看向曹丕有些心疼，“臣只知道中郎将受了不少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