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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绽放 

让我们再来一次 

在星河中穿行 

忘记一些忧伤 

忘记一些迷茫 

1

在上海的排练紧张有序，歌早就选好了，只是不知道能唱几首。当9月30号以迅疾的速度逼近到眼前时，梁薄还有点没从崭新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到上海以后，他无数次地忆起过北京的那个傍晚。 

那天后来，汪烽放开他去关音响，他站在原地，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默默去解红领巾，手有点抖。 

音乐戛然而止，汪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好歌吧。”他话里带着调笑，梁薄脸上一烧。他把红领巾卷了卷团在手里，手心微凉的触感让几分钟前的场景突又出现在眼前，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汪烽慢步踱过来，伸手托住他下巴，拇指缓缓抚过略带潮湿的唇，“以后，跟别人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别随便做这个动作。” 

梁薄触到他的目光，又尴尬地错开。汪烽的眼神让他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压上来在静默中继续。 

他有点想逃开。 

紧张地吞咽了一下，梁薄开口道，“汪……老师，我明天早上的飞机飞上海……” 

汪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手滑到他肩上扶住，低头深呼吸，像是要吐干净胸中的郁卒。再抬起头来时，汪烽的神态平静了不少，他重重地抚了下少年的后颈，便抽回手来，“不早了，你回去吧。” 

回宾馆的路上，梁薄暗自把心中小小的失落踩灭，理性不小心冲在了前面，对他一个白羊座来说，也是难得的好事。这一个晚上已经发生了足够多，需要他好好消化几天。 

他右手握了握那团红领巾——临走时偷偷把它揣在兜里，说到底是因为一些不安。对于几天后的决赛，他不是不紧张。带着它，或许能让自己稳下来，就像每一次关键时刻他都坚持选唱汪烽的歌。它附着所有的勇气和记忆，让他得以在人群中看清楚自己站立的地方。 

如今，身处八万人体育馆，梁薄站在后台都能听到外面汹涌的人声。那声响唤起他月初在工体的感受，不同的是，这一次，有一群人为自己而来。 

换衣化妆完毕，梁薄安静地坐在后台等，偶尔刷下手机。 

那瑛在一边接电话，谈笑间眼睛扫过梁薄。这孩子这几天有点奇怪，虽然那张脸一向没什么表情，但连她都能察觉到他周身上下的飘忽。她挂掉电话走过去，梁薄看见她，条件反射般站起身。 

她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比划，“梁薄，笑一个给我看看，来，这样，笑。”那瑛的嘴角随着手指向上扬成一个夸张的弧度，梁薄看着也被逗乐了，扑哧一声。 

“哎，这就对了。”那瑛拍了拍他胳膊，“别紧张，坚持从容你就赢了知道么！”梁薄保持着浅笑，冲她点点头。 

那瑛又扬了扬手机，“老汪刚才打电话来恭维我，说我的学生肯定最露脸最牛逼。听他这话音儿我就知道他这是想让我帮着鼓励鼓励你……”话没说完，梁薄的手机蓦地响起来。他抓起手机，有点意外地看到谈话中的名字。跟那瑛道了歉，他按下接听。 

对面的声音很踏实，时隔三天，他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喊出他的名字。 

“今天我晚些才过去，不一定碰得到。但你记着，我会看着你。还有，那天忘了说，我希望我唱光明的时候，你能在台上。” 

那瑛小心地观察梁薄，站得很近，她不免也扫见了来电。面前的少年举着手机，整个表情都放松下来。 

心中那点本就存在的疑问越来越深。果然，这两个人私下早有联系。她心情有点复杂，不过不管什么，现在都不是多想的时候。 

看梁薄挂了电话，那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表道，“时间差不多了，跟我去台口等着吧。” 

真正站上舞台以后，时间便过得飞快。 

如果说与那瑛合唱时梁薄还有些微紧张，那么到了《回来》，他便不再想太多。汪烽安定的嗓音在他脑中回响，他只是喊他的名字，梁薄。他捏了捏裤兜里团起来的红领巾，在假想的声音中利落拨下琴弦，闭眼唱出。 

间奏，他和乐队老师并肩solo，指尖跳跃在吉他弦上。复杂的旋律变得清晰，自信和勇气逐渐溢出来，他站在其中肆意挥洒，胸中一阵畅快。他笑了。 

很久以后，汪烽和他说起这个画面，语气里还带着赞许。那时他刚赶到现场不久，在后台屏幕上看到这个笑，仅剩的一点担心就瞬间荡然无存。舞台上的少年那一刻更像是在演出，而非一场比赛。他带着一些隐秘的骄傲，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 

整场比赛的最后一首，梁薄唱了我爱你中国。决定选这首歌的时候，主办方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却并不在意。这首歌词的很多地方能引起他的共鸣，那些共鸣源于对祖国的爱。对于这一点他从不避讳，摇滚和爱国本就互不矛盾。这种态度被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正如当年汪烽因为这首歌面对如潮的口水。 

曲终，他和莫愁分站到舞台两边。一些过场的言辞后，前奏响起。 

他背着吉他，双手握着麦搭在琴上，一时间掌心有些发热。 

巨大的伴奏声响彻全场，他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汪烽希望此刻他在。 

光明。 

梁薄看着那个男人带着笑经过身旁，一步步走上前，停在离观众最近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自己始终没有放弃。这个晚上，他终于能和那人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听他对着几万人，把一首歌唱给自己。他没有回头，但梁薄知道，他是欣喜的。 

印象中还是月初工体，自己站在台下，和所有观众一起大声合唱这首歌。舞台追光灯打到自己这片区域，他就在灼热的白光中仰起头，迎着它看向汪烽。 

那感觉清晰如昨，他攥紧话筒，默默凝视着几步之遥的背影。一瞬间仿佛又在那天，一曲临结束时，只剩一束光，打在汪烽身上，场子静下来，又在几秒后突然爆发，“可我坚信光明就在远方”。那一刻，他无比想看他的眼神——独自追光终达耀眼之地的眼神。 

而此时此刻。 

汪烽兀自唱着，激越且激动。他需要分些神来克制自己不回头，也需要分更多神来控制嗓音。即使在连唱三小时的演唱会上，他也从未破音至此，但只有他自己清楚，那些破音隐藏了颤抖。 

从台阶上走下来，从梁薄身后走到台前，汪烽仿佛走过了好几年。跟主办方说要唱这首歌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种心情。 

梁薄就这样站在那里，简单、犀利。 

他看到了那个被自己忘在过去的、因为离经叛道而被父亲责骂的自己，他走近他，走过他。站在那道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和他一起昂首接受所有掌声。 

他看到自己的无数可能性折射在那个少年身上，在自己的牵引下，步向光明。 

“也许迷途的惆怅会扯碎我的脚步” 

他终于在这些意念中转过身，对上梁薄的眼睛。 

和想象中一样，却又不一样。 

“可我相信未来会给我一双梦想的翅膀” 

几步的距离被缩到最短，他站到梁薄身旁，伸手勾住他的肩膀用力揽住。 

他希望他能助跑足够长的时间，然后借着那双翅膀平稳滑翔，而不一定像他一般飞得更高。之所以不唱给他怒放的生命而选择光明，在汪烽看来，前者是执着和野心，后者则更多是坚韧。不管在摇滚还是流行摇滚，韧之一字，不可多得。 

他想看着他走得更好，这是他爱他的原因。 

有些情绪很难表达，汪烽的手攥成拳又松开，最终拍了拍少年的后颈。欣赏、鼓励和爱，尽在其中。至于其它，来日方长。 

当汪烽受不了那瑛杨坤的指手画脚松开他走向莫愁时，梁薄才忽然涌起紧张。被手掌触到的皮肤火烧火燎，他想汪烽真的很喜欢这个动作，竟和那晚如出一辙。他不由转头去看他，一只手悄悄握紧了红领巾。 

人影晃动，脑子里纷纷杂杂，唯有一件事很清明。他感觉到汪烽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惜抓住了表层，却够不到深处。这让他又一阵烦躁，目光隐在灯光的暗影里，有些失焦。

后面的流程很顺畅，投票，站队，冠军。好像一切在倏忽间疾驰到眼前，梁薄虽有心理准备，也还是好一阵子才开始有些真实感。 

直播结束，那瑛和几个导师一起过来祝贺。小二班的其他人也围过来，吵闹着要梁薄请顿大的。梁薄一一谢过，被大家簇拥着往出走，眼睛却不自觉地四下搜寻。 

那瑛本来走在前面，一回头正好瞥见他神游的表情，她叹了口气，走回来勾住他脖子往前带了几步，干脆说道：“老汪先回去了，他让我代为恭喜。他大忙人时间紧，今天还要飞珠海，也是得歇歇。” 

梁薄闻言窘住，想要解释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憋到最后只能咧嘴冲那瑛笑了笑：“老师，一会儿我敬您。” 

2

庆功酒会几乎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

小二班的一大群人又重新聚在一起，大家的哄笑声中，梁薄几乎跟每个人一一喝过，甚至连美国的侯姐姐也特地在facetime屏幕里对干掉一杯。

凌晨四点多，大部队东倒西歪地回到酒店。

梁薄打开房门就直接扑倒在床上，即使只是啤酒，他也觉得有点多了。又或者是一晚上舞台的疲惫加上酒精作用，快积累到了临界。脑袋一沾到枕头，全身便都放松下来，他几乎立即掉进了睡眠。

朦胧醒来时梁薄觉得脑仁正一跳一跳地疼，他打了个呵欠，想摸出手机看时间。手伸到裤袋里，却掏了个空。他心下一沉，陡然清醒过来。昨晚他记得清楚，出发去庆功宴的时候，自己明明把手机和红领巾一起揣在兜里。他腾地坐起身，目光四下搜寻，终于在桌子上看到了手机。连着充电器。

“醒了？”

突如其来的问候吓了梁薄一跳。这时他才看见刚才一直被忽略了的，立在面前墙边的拉杆箱。

汪烽从卫生间转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梁薄一副呆住的模样。他笑笑，走到床边坐下，递过一杯水。“被老那他们灌得够惨吧，喝点水润润。”梁薄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瞬间畅快了不少。他把空杯子放到床头，回身正好对上汪烽一副笑脸。他莫名感到些尴尬，也裂开嘴笑了笑。

“别问我怎么进来的。我一会儿就去赶飞机了，过来看看你。”

汪烽呼噜一下梁薄的头发，顺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条红领巾本就有些皱，被揉起来放了几天，再展开的时候横七竖八的折痕就铺了满处。梁薄在汪烽手里看到它，不禁有些赧然。他伸出手想接，汪烽却突然往后一撤，手掌一翻。红领巾落在床上，梁薄没来得及再捡起它。

手腕被捉住的感觉有点微妙，像是想要碰触却寻不到着力点。梁薄抬眼看向汪烽，却不知道怎样表达。

汪烽没有在意，他的眼神落在梁薄手上。少年的脉搏在他手指下跳动，有种鲜活的生命感。仿佛被这感觉牵引着，他把梁薄的手腕拉到唇边，吻了上去。

梁薄手一抖，没有抽回，只是五指下意识地蜷了起来。汪烽转而捏住他的手掌，慢慢舒展着他的紧张，舌尖顺势落到脉搏处，一点点舔过，在那一小块皮肤上打着圈。

两人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重，汪烽略微侧头，不出意外地在他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念头。他放下梁薄的手腕，直接扶住他的后颈一把揽过来。牙齿磕在迅速相粘的唇上，有一丝淡淡的腥味蔓延开来。

这个吻不再有阻隔，两人都如汲水一般不断向对方索取。唇舌混乱地交缠在一起，你退我进，谁都不想第一个松懈下来。昨晚舞台上没能释放的情感在这一刻重又回来，梁薄太想牢牢地抓住它，再往深处去。他伸手扯住汪烽的前襟，不自觉地跪坐起来。

感觉到梁薄的焦急，汪烽开始缓慢地抚摸他的后颈，一下一下，像是在安抚。激越的吻随着这样的节奏逐渐平稳下来，被汪烽结束在了一次轻啄。

梁薄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床上，看着汪烽有些失神。

汪烽扶了扶眼镜，又拣起他的手腕，拿过刚才被暂时遗忘的红领巾，小心地系在他腕上，刚好遮住还没有那么清晰的痕迹。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汪烽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笑着看向梁薄。

“再正式恭喜一次。之后还会有很多机会，别忘了，我等着你。”

TBC

正文之前就到这里了。这之后会有两个番外，在36发过一个，还剩一个会写出来。以及，可能会放出大纲。

其它的，少年出专辑和演唱会时我曾经想过要填，但终究觉得离自己最初的想法太远，即使本就是跟现实不同的设定，还是很难写出预想的感觉。

如今他站在一条很容易走出来的路上，不如就选择沿着它向前走。上个月底张玮玮在白银live上说，音乐总是充满各种可能性，所以人也应该不断寻找新的自己。听到这句我就坦然了。对少年来说，现在这个自己是他愿意看到的，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