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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岁绕夏

【角徵】那开满花的花园

宫尚角×宫远徵

1w+,关于哥哥勤勤恳恳养花的故事

*一堆私设,是没有无锋的哥弟日常

*请跟我复述

哥哥挣钱弟弟花,哥哥铺床弟弟趴

弟弟流泪哥哥擦,弟弟脱衣哥哥压

*循环一万遍《Waving At Cars》

*用餐愉快

 

 

00.

若问爱意几何,看那开满花的花园。

 


01.

宫远徵出生的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孩子。

 

宫尚角第一次瞧见他时,他被裹在暗金色的襁褓之中,睁着大眼睛不哭不闹,安静又专心地吐着泡泡。

 

泠夫人抱着宫远徵,将他的小手和宫尚角的手牵在一起,温柔道:...

宫尚角×宫远徵

1w+,关于哥哥勤勤恳恳养花的故事

*一堆私设,是没有无锋的哥弟日常

*请跟我复述

哥哥挣钱弟弟花,哥哥铺床弟弟趴

弟弟流泪哥哥擦,弟弟脱衣哥哥压

*循环一万遍《Waving At Cars》

*用餐愉快

 

 

00.

若问爱意几何,看那开满花的花园。

 


01.

宫远徵出生的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孩子。

 

宫尚角第一次瞧见他时,他被裹在暗金色的襁褓之中,睁着大眼睛不哭不闹,安静又专心地吐着泡泡。

 

泠夫人抱着宫远徵,将他的小手和宫尚角的手牵在一起,温柔道:"尚角,以后要好好爱弟弟,知道了吗?"

 

彼时六岁的宫尚角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感受到手心处的那团柔软,觉得心里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满溢而出,滚热的令他要融化。

 

于是他点头,重重应承:"我知道了。"



02.

宫远徵是个遗腹子。

 

他母亲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徵宫宫主就因病离世了,丧夫的容夫人哀痛万分,虽为了腹中之子强打精神,却最终还是在诞下宫远徵的当晚也故去了。


宫尚角的母亲泠夫人素来与容夫人交好,不忍见稚子孤单,也是受好友临终托付,这才将宫远徵抱到角宫来,从此养在身侧。


因着宫门久没有幼童降生,是以宫远徵的周岁礼办得极大,除去商角羽宫的人,就连执刃和平时鲜少露面的花雪月三位长老也来看抓周。


虽说人多,可宫远徵却并不怯场,坐在一块小羊毛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在众人的殷殷目光中乐着扑向了一株药材。


执刃见此,赞了一句不愧是亦徵的儿子,看来要子承父业。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心里也想宫门又要出一位制药之材了。


只有坐在一旁的宫尚角看着自己偷偷放上毯子却未被选择的精巧小铃铛,瘪着嘴闷闷不乐。


泠夫人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由觉得好笑。她当然瞧见了宫尚角以为隐秘的动作,却还是明知故问:"怎么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宫尚角摇摇头。


"是吗?"泠夫人挑眉,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嘟起来的脸颊,随后拾起那串小铃铛,在宫尚角眼前晃了晃,笑道:"嘴硬。"


宫尚角被人戳穿,一下气恼得脸红起来,扭过身去。可是无言半晌,却还是回过头来盯着泠夫人问:"母亲,弟弟为什么不选我的铃铛?"

 

泠夫人想了想,没有回答,反而提问:"尚角,你可知抓周礼的寓意是什么?"

 

"是..."

 

"是想要借此预示,你未来会做,或者能做好的事情。"

 

泠夫人一指地毯上散落在宫远徵身边的东西,解释道:"你瞧,书本代表文墨政务,玄铁代表武器锻造,银钱代表外务经商,而你弟弟抓的药材,代表着医药制毒。"

 

"那我当时抓得是什么呢?"宫尚角好奇起来。

 

"你呀!"泠夫人眉眼俱笑,似是想起什么很值得开怀的事情,"你当时两手合抱,把所有东西都揽到怀里去啦。"

 

宫尚角瞪大眼睛:"那我岂非是能做所有事情?"

 

"不过是长辈的期盼,取个好意头罢了。"泠夫人轻点宫尚角的额头:"母亲还是希望,你可以活得轻松一些。就只做,可以保护好弟弟的哥哥就好了!"

 

"除了弟弟,也要保护好母亲!"

 

"哇,这么厉害呀!"泠夫人作惊讶状的夸赞,看着宫尚角坚定的目光,又出神了片刻。

 

她想起出门在外管理外务已有五年未归的丈夫,默默想,宁角,我们的儿子长大了。

 

察觉到母亲情绪的宫尚角问:"母亲,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啊..."泠夫人回神后朝宫尚角眨眨眼,道:"既然你放了铃铛,那么你对弟弟期盼,是什么呢?"

 

七岁的宫尚角皱着眉思考这个问题,一直想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没有得出答案。

 

第一次有了心事的宫尚角罕见的失了眠,第二日推开母亲房门的时候,两只眼睛下面都有了隐隐的乌青,像是两弯月牙。

 

"没有睡好吗?"泠夫人盛了一碗芸豆粥,把早就放在碗底的白糖搅开,放到宫尚角面前。

 

"许是昨晚贪饮了两杯玉露茶。"宫尚角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拿起勺子送了一勺粥进口中,品了品后却又放下了。

 

"不好喝?"泠夫人问他。

 

"好喝。"宫尚角吐了吐舌头:"就是有点儿甜。"

 

听到这话的泠夫人叹了口气,嗔他:"你这孩子,偏不爱吃甜,和你父亲一个样子。"

 

"我是父亲的孩子,当然有像他之处。"

 

泠夫人笑笑,转身去抱床榻上坐着的宫远徵,说话都软了三分,是哄孩子的语调。

 

"那甜的给我们远徵喝,我们远徵最近喜欢吃甜的。"

 

宫远徵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总之"咯咯咯"的笑起来,被抱到桌子前的时候朝宫尚角伸出小手,嚷道:"哥哥!抱!"

 

稚嫩童音令房间里的人都惊的止住了动作。

 

还是侍女绿蕴最先反应过来,惊喜出声:"徵公子会说话了!"

 

回过神来的泠夫人忙伸手一指宫尚角,又问:"远徵,你刚刚叫他什么?"

 

"哥哥,哥哥!"宫远徵两手一拍,叫得开心。

 

还飘飘然的宫尚角把宫远徵抱到怀里。

 

今日的宫远徵穿了一身红色小袍,衬得他白皙的脸蛋更加明艳,此刻眼神炯炯,直看得旁人恨不得捧着亲上两口。

 

而宫尚角见了弟弟这副样子,福至心灵的想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于是他将宫远徵搂紧,偏头告诉泠夫人:"母亲,我对弟弟的期盼,就是希望他能永远做我的弟弟!"

 

泠夫人听了这个答案眸光闪动,眼神中满是感慨的欣慰。

 

"这样的话,尚角也要永远对弟弟好哦。"

 

宫尚角看着怀里冲自己傻笑的宫远徵,抿了抿唇,很认真的回复母亲:"嗯,我会好好养弟弟的!"

 

是夜,宫门专门负责记录各位公子起居的司言在案本上写下今日见闻。

 

宫尚角的记案上替他铭记住了一个"好好养弟弟"的承诺,而此后所有翻开宫远徵的记案的人都会知道,宫远徵一岁之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是哥哥,抱。

 

 

03.

宫远徵三岁的时候就跟着宫尚角满宫乱跑,头上扎着两个圆啾,一边挂着三只拇指大小的精巧铃铛。

 

这铃铛就是宫尚角在宫远徵抓周礼偷偷放到毯子上的,后来又被他吩咐人做成头饰,一串变六只,在宫远徵三岁生日的时候戴在了他头上。

 

宫远徵性子活泼,爱跑爱跳,是以脚步迈铃铛响,叮叮当当伴在宫尚角身侧,叫人只听到声音便知是角徵两兄弟。

 

后来,连泠夫人也忍不住给宫远徵取了个只私底下唤的小名,叫小铃铛,听着可爱响亮,如宫远徵一样招人喜欢。

 

宫尚角也觉得这个名字好,于是从那之后每年生辰都送宫远徵两只铃铛,成双成对,是两个人都喜欢的好兆头。

 

等到宫远徵年满十岁那天,宫尚角学着给他编辫子,然后又将二十只小铃铛一一在发丝交杂处系好,把人领到泠夫人面前。

 

宫远徵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袍,上用月白银丝线绣了雪月图,领口袖边还接了一圈白狐毛,连墨蓝双色的抹额中间处也有一撮,显得他整个人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小铃铛真漂亮呀!"泠夫人笑着夸他。

 

宫远徵脸色微红,略微不满的抗议:"泠叔母,不是商量好了不叫我小名了吗?"

 

见他害了羞,泠夫人又故意逗他:"我说你头上的铃铛漂亮,可没叫你呀!"

 

宫远徵眨了眨眼,连耳朵与脖子都红透。宫尚角瞧他模样也弯了唇角,只是见他局促,最终还是替他解了围,冲泠夫人道:"母亲,你再逗弟弟,明天他不敢来给你请安了。"

 

"才不会。"泠夫人挑挑眉,拉过宫远徵的手:"我们远徵脸皮哪有这么薄?"

 

"我养的弟弟,我自是清楚。"宫尚角行至泠夫人面前,给泠夫人添了热茶,这才把宫远徵牵到一旁的小榻处落座。

 

这话倒是不假,自打宫远徵四岁之后便一直跟宫尚角同吃同睡,宫尚角教他礼仪,同他玩耍。待到七岁时教他习武,宫尚角更是特意跑去商宫,挑选了重莲释心经作为宫远徵修炼的内功心法。

 

宫远徵周岁时抓住了一株药材,随着年岁增长也确实对于制药有着兴趣与天赋,只不过这兴趣与天赋,多在毒药而非医药之上。重莲释心经的疗伤避毒之效,正适合常年与各种毒物打交道的宫远徵。

 

情绪流转,泠夫人抿了口茶,只觉满口留香。又瞧得眼前兄友弟恭的景象,忽觉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是。

 

"好,你的弟弟,你最了解。"她开口应承宫尚角,随后又道:"马上上元灯节了,我刚刚听随侍们说旧尘山谷中有集市,不如你带远徵去瞧瞧?"

 

"长老们不是说,在我们成年之前不得出宫门吗?"

 

"唬你们的。"泠夫人掩唇轻笑:"只是不能出旧尘山谷罢了。"

 

"那..."

 

"宫门子嗣单薄,你们多数从出生起就是各宫宫主之位的继承人,且最终还要再选拔执刃。若是不加以约束,培养的各个孩子都是贪玩不知勤勉者,宫门又该如何维系?"

 

听了这话,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亮了一亮。

 

"去吧,有金复和金盛陪你们一起。"泠夫人给予肯定的眼神,但想了想,又补充道:"宫门亥时三刻宵禁警戒,届时不便走动,而金复金盛还要回侍卫营,所以你们赶在亥时之前回来。"

 

"知道了泠叔母!"宫远徵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拽着宫尚角就往外跑,只是跑了两步便回过头来,疑惑问:"叔母,我们该从那里出去呀?"

 

泠夫人不语,起身行至屏风后的书架前,看似随意的取下几本书。随后,宫尚角和宫远徵听到一声轻响,便见原本平滑整齐的墙面竟然平白凸起了一块,伴随着响声自动挪移至一旁,露出一个足以两人并行的洞口。

 

"这是?"宫尚角惊疑道。

 

"是你父亲年幼时,和远徵父亲还有紫商父亲一起研究的暗道。你父亲告诉我,那时他们憧憬宫门外的景色,可几次悄悄突破下山处都被发现,就联合起来,做出了这个。"

 

欣闻父亲旧事的宫尚角和宫远徵也没想过自己的父亲竟然还曾干出过偷挖密道这种事,愣了愣后都笑起来。

 

"进去吧,金复和金盛已经在里边等你们了。"

 

宫尚角和宫远徵应了一声,牵着手走进暗道。宫尚角微微弯腰,宫远徵就踮着脚尖非要与哥哥持平。

 

两人渐行渐远,望着两道背影的泠夫人心里想,许多年前,宫宁角、宫亦徵和宫流商或许也是这样,相携相伴的出去寻找他们童年之中的热闹与欢愉。

 

而今亦徵离世,宁角不归,流商卧床,这本再无用处的密道却重新为他们的孩子开启,同时开启的,也有经年不变的热闹欢愉。

 

也算是物尽其用。

 

 

04.

这是宫远徵第一次踏出宫门。

 

喧嚣的人声与璀璨的灯火令他觉得新奇无比,睁大了眼睛挨着看遍了街头推车售卖的小贩。那副看起来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宫尚角,全然忘了自己也是头次出宫门。

 

宫远徵无暇顾及宫尚角满含宠溺的眼睛,左边跑跑右边跳跳,最后停在一处摊贩前,回过头来冲宫尚角喊:"哥哥!你来看!"

 

宫尚角走过去,看清了宫远徵手里拿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金龙明灯。

 

"哥哥,这龙骨是用专产于南离的金楠竹做的!我在《草木经》中读到过,金楠竹别名烬难竹,其上有一层特殊的物质可以让它抵挡火燃,是竹中佳品。"

 

"嗨呀,不想这位小公子看着年纪轻轻,通晓之物却不少。"站在一旁的中年商贩听此一言,顿感佩服,夸赞之语脱口而出,全然没注意一旁站着被抢先说了心里话的宫尚角抿了抿唇,脸色不善。

 

只不过这点小情绪很快就被宫远徵接下来的话打消了。

 

只见宫远徵冲着商贩扬了扬下巴,道了一句"我厉害我自是知道的",随后又眼睛晶亮亮地望向宫尚角,像只渴求得到关注的猫儿一般,询问:"哥哥,你也觉得我厉害吗?"

 

宫尚角因着这些心里仿佛要开出花来,却偏偏故作严肃地轻轻点了点宫远徵的额头:"哥哥告诉过你,若是有人夸奖你的话,你应该说什么?"

 

"谢谢。"宫远徵垂下脑袋。

 

下一秒宫尚角弯腰凑到宫远徵面前,又笑着小声补充:"但你真得很厉害,是整个宫门,最厉害的。"

 

宫远徵有些不好意思了,眨了眨眼,故意转移话题,偏头朝商贩道:"这个灯多少钱?"

 

被眼前这一对兄弟温情感染的商贩愣了两秒才回过神儿来,摆了摆手:"我做灯卖灯二十多年了,小公子你还是第一个点出这龙骨竹出处的客人。我与小公子投缘,这灯便送给你了。"

 

宫远徵瞧瞧手里的灯,又看看面前的商贩,这次倒是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谢谢。道完谢,他一手提着龙灯,一手便去牵宫尚角的衣袖,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商贩又开了口。

 

"我这里还有一盏凤灯,若是不嫌弃,便也一同赠给你们吧。"

 

商贩从车底暗阁处拿出一只勾勒精美,同样用金楠竹作骨的凤凰灯,用手轻轻抚了抚凤尾,怀念道:"这凤灯我本就是要送人的,只可惜她..."

 

"她怎么了?"

 

"没什么。"商贩自嘲一笑,接着将灯递给宫尚角:"我看这位公子应该有十六七岁的年纪了,这盏灯就给你吧。等你哪一日有了心爱的姑娘,可以把灯送给她。"

 

宫远徵皱眉不解:"为何要给心爱的姑娘?"

 

"传说里,相爱之人提着烬难灯走过明火桥,便可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真的?那哪里是明火桥?"

 

"我不知道。"

 

或许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明火桥。

 

宫远徵得到了并不满意的答案,若有所思地撇撇嘴,牵着接过凤灯道了谢的宫尚角往远处走去了。

 

"哥哥,你会有心爱的姑娘吗?"是宫远徵在问。

 

宫尚角张了张嘴,不知道回答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回答不出来。

 

会的吧,宫家之人年满十八成年,而二十岁弱冠之时就都会选亲成婚。母亲,容夫人还有兰夫人都是当初被选进宫门的新娘,看起来就算不能都称上一句琴瑟和鸣,也大抵相敬如宾。

 

只是那般场景,却并非宫尚角想要的。

 

相比之下,宫尚角似乎更喜欢陪着宫远徵跑闹,在他制药失败灰头土脸的时候用沾湿的帕子擦净他的脸颊,在他清晨醒来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他扶坐到镜子前理顺他的头发。

 

一直跟弟弟在一起,冒出这想法的宫尚角被自己吓了一跳,他揉了把宫远徵的脑袋,将这话题岔了过去。

 

"哥哥我今年才十六,这事还早着呢。"

 

身后金复金盛也出声提醒,说马上要到亥时了,应该返回宫门。

 

于是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宫远徵一手提着龙灯,宫尚角一手提着凤灯,两人的另一只手牵在一起,就这样进入密道,走回了出发处。

 

泠夫人等到两人平安归来,放下了心,瞧着两人一同回了房间后就歇下了。

 

只是那天,背靠背躺在一起的宫尚角和宫远徵,谁也没有睡着。

 

 

05.

宫远徵十二岁的那年,宫尚角正好成年。

 

但宫远徵不喜欢那一年。

 

那一年,疼爱他们的泠夫人患病离世,临终前把刚刚闯出三域试炼的宫尚角的手和宫远徵的手放在一起,笑着闭了眼睛。

 

泠夫人离世后的第三日角宫宫主宫宁角赶回,望着逝去妻子悲恸大哭。

 

那晚,宫宁角喝醉了酒,拉着宫尚角和宫远徵讲了他和泠夫人的故事。

 

沈泠原是姑苏人,家中因路见不平而惹上了仇家。沈父沈母为求女儿平安,将她打晕,送进宫门成为了待选新娘,而对她一见倾心的宫宁角,便将沈泠选作了自己的妻子。

 

沈泠一开始并不喜欢宫宁角,尽管他对她很好,但她也一直在想办法逃出宫门,回去找父亲母亲。

 

在又一次失败被发现后,宫宁角把沈泠带到那条暗道前,放她出了宫门,并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回来,自己会一直等在这里。

 

就是在这时,沈泠平静的心突然为宫宁角跳动了一下。而也就是在这时,宫宁角做下了让他后悔一辈子的事。

 

当时宫宁角提前安排了人在旧尘山谷,故意透露给沈泠她父母已亡的消息。失魂落魄的沈泠果然回到宫门,而在此后相处之中,两人兴趣相投,很快就有了宫尚角。

 

一切都很美好,直到宫尚角两岁时,沈泠偶然在书房外听到有人禀报宫宁角自己父母离世的消息。

 

原来早在五个月前宫宁角就探查到了沈泠父母的消息,私下派人偷偷保护,只是常年奔逃的沈泠父母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最终还是相继离世。

 

知道宫宁角一直在骗自己的沈泠无法接受此事,她控制不了的去想,如果当时坚定的逃出去,至少也能在父母最后的日子陪伴在他们身边。

 

沈泠怨宫宁角,也更怨自己,于是她和宫宁角大吵一架。

 

年轻气盛的沈泠和宫宁角都是骄傲之人,沈泠气恼中放话再也不要见到宫宁角,宫宁角也就真得借出外务之名出了宫门,再没回来。

 

也果真,沈泠再也没有见过宫宁角。

 

说完这些,宫宁角已然醉倒,含糊中重复着阿泠对不起,却没有人回应了。

 

"父亲...'宫尚角给宫宁角披上一件厚衣:"母亲离世前和我说,她早已不怨你了。"

 

宫宁角闭着眼睛,眼角又流了泪。

 

这些旧事当时年幼的宫尚角并不记得,他只知道父亲常年在外,而母亲提起父亲,感怀又想念。

 

"哥哥。"宫远徵行至宫尚角身侧,握住他的手。

不知是气氛太过悲伤,还是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只能靠紧紧相拥来互相汲取热度。

 

少年人在呓语。

 

"远徵。"

 

"哥哥。"

 

 

06.

宫尚角第一个通过三域试炼,但他放弃了少主之位,留在角宫,成为了角宫宫主。

 

卸下了职务的宫宁角带着泠夫人一直佩在头上的簪子离了宫门,说要带阿泠去外面看看。

 

那天刚刚结束继任仪式的宫尚角自长老院归来,便见宫远徵抱着一床被子从房间里走出来。被子遮住了他的视线,而宫尚角故意挡在他面前,等人撞进自己怀里。

 

"去哪?"

 

被撞的宫远徵懵懵地从被子后挣扎着探头,疑道:"哥哥,你回来了?"

 

宫尚角接过宫远徵的被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要去哪?"

 

"长老们说..."宫远徵抿了抿唇:"哥哥已经成年,且已是角宫宫主,我不便与哥哥同住了。"

 

听了这话,就是为了继续陪宫远徵而留在角宫的宫尚角差点儿把后牙咬碎。他深吸了一口气,询问:"那远徵自己的意思呢?你也不想和我住了?"

 

宫远徵立刻反驳:"我当然是想跟哥哥一起住的!但是长老说..."

 

宫尚角没听他后面说了什么,一手抱着被子,一手揽住宫远徵的腰让人腾空,随后快步走进房间,将他们一并放在床上。

 

"你想一起住就一起住,至于长老那边,我会去说。"

 

"那哥哥娶亲之后呢?"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宫尚角无言地望向宫远徵那双眼睛。

 

他突然想起了父亲醉酒痛哭的样子,想起了母亲偶有伤神的目光,想起了自己曾在宫远徵第一次喊出哥哥时说出的,只希望弟弟永远是自己的弟弟。

 

这话是有歧义的。

 

彼时的宫尚角只怕也没有想到,有一日,他会对这句话做出其他解读。

 

从前这话说的时候是希望宫远徵永远是自己的弟弟,而今,他心里想的确是希望宫远徵永远是自己的宫远徵。

 

父母的遗憾折磨令本想含糊着过一辈子的宫尚角不得不正视其自己的内心,毕竟,有些过错,也许就终身错过。

 

但是,宫尚角又是害怕的。他怕自己的心意会让宫远徵疏远自己,害怕这份见不得光的情,会在纠缠住本在水底的自己后,再将岸上的宫远徵一并扯下。

 

罢了,再等等吧,等宫远徵再长大一些。

 

宫尚角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宫远徵头顶。

 

"哥哥不会娶妻。"

 

"为什么?"

 

"因为..."

 

宫尚角想起今日整理母亲旧物时找到的那本自己的记案。

 

司言记录公子起居直至公子成年,汇成册集,送至各宫保存。侍女绿蕴说,泠夫人生病卧床时,常常翻看这本记案。

 

宫尚角随便翻到一页,便看到自己曾童言戏语,却也在努力践行成真的承诺。

 

于是现在的宫尚角冲宫远徵笑了笑,告诉他:

 

"因为哥哥还没有把你养大。"

 

 

07.

角宫最近种了很多奇花异草。

 

起因是宫远徵制药越来越频繁,且也不知在研究什么,甚至好几次都出现了不回角宫直接宿在徵宫医馆的情况。

 

而某一晚,早早结束外务回到角宫的宫二先生看着刚刚被自己铺好却要独宿的床榻,皱眉赶去徵宫把困得睁不开眼的宫远徵抱了回来。

 

在察觉到怀中人明显清减的份量后,他决定在角宫给宫远徵准备一间专门制药的房间。

 

谁都知道宫尚角对宫远徵这个弟弟宠爱得紧,他亲口吩咐,自是没有人敢不用心。于是房间很快就修建好,宫远徵被领进去时晃着头东瞧西看,铃铛脆响。

 

"医馆有的这里也都有,只是药材存量少些。你若有需要,吩咐人去取就是了,不必总跑去徵宫。"

 

宫远徵托着腮坐到案桌前,眨了眨眼:"可是...我在徵宫种了很多奇花异草,都是可以入药的!若是我不去..."

 

"可以种到角宫来。"宫尚角笑着打断,他看出宫远徵是心中高兴故意撒娇,一指房间外:"那里,你想种什么都可以。"

 

于是角宫就被花草填满。有许多是从徵宫移过来的,还有一些,是宫尚角出外务时特意留意带回来的种子,亲自栽下。

 

时光匆匆过,转眼又快要到上元灯节。十四岁的宫远徵在生辰那日收到了宫尚角从他的一套衣袍,在上元节那日欣欣然穿上,又破天荒的拒绝了哥哥,自己编好了辫子。

 

"我听绿蕴说,哥哥也做了和我配套的一身衣袍,为什么不穿?"

 

宫尚角帮他把抹额扶正,笑着道:"白日里我有外务在身,穿得那么漂亮做什么?"

 

"那哥哥晚上会和我一起过节吗?"

 

"胡话。"宫尚角轻轻点了点宫远徵的额头,"哥哥哪年不陪你过节?"

 

宫远徵笑起来。

 

当晚宫尚角回来并未在房间内看见宫远徵,换上新衣便要去寻他。绿蕴这时过来,手上拎着一个食盒。

 

"徵公子在厨房忙活半日做了元宵,每个人都分得一碗,这碗是特意留给角公子的。"

 

绿蕴是自打泠夫人成为待选新娘就陪在她身旁的侍女,多年来也算看着宫尚角与宫远徵长大,所以并没有改口称宫二先生,仍旧唤角公子。

 

宫尚角接过那一碗元宵,挑眉问:"远徵还会做元宵?"

 

"公子尝尝便知道了。"

 

宫尚角盛起一个看起来并不圆润的元宵,送进口中。元宵内馅是芝麻的,牙齿一咬流至满口,甜得腻人,偏又带着一股糊香。

 

绿蕴瞧着宫尚角略微扭曲的表情,不由得轻笑出声:"徵公子吩咐,这碗中三个元宵必须要看着角公子吃完,且只能说好吃,不然他是要生气的。"

 

"好吃...好吃..."宫尚角一闭眼睛,索性将剩下两个一并塞入口中,花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才咽下,随后问:"远徵去哪了?"

 

"在中心亭。"绿蕴道:"徵公子还问,不知道那年出游角公子得到的那盏凤灯还在不在,他让您一并带过去。"

 

"凤凰灯?"宫尚角一愣,随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绿蕴收拾了食盒便离开了,而宫尚角打开床头小柜,从里面取出来那盏保存完好的金楠竹凤凰灯。

 

远徵怎么又突然想起这个?

 

是觉得无趣,又想出宫门了?还是心中忆起过往,又思念年幼时的光景,思念泠夫人了?

 

宫尚角猜测不出,只好理了理衣襟,提灯出了门。

 

 

08.

角宫内似乎被细细装点过了,各房檐边都挂上了玲珑宫灯,圆圆滚滚,映得满宫亮堂不少。而唯一没有光亮的中心亭,竟成了灯火阑珊处。

 

中心亭四面环水,处在一个人工湖中。宫尚角提着凤灯,迈步就要踏上木桥。

 

"哥哥。"

 

宫远徵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宫尚角看不清他,只模糊瞧得一个黑影。

 

"怎么不执灯?"

 

那黑影好像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双手一挥,有什么东西便破空而飞,撞在宫尚角身前桥面之上。

 

暖澄澄的橘黄雾气盈了满空,散发出一直燃烧木炭的气味,宫尚角尽力分辨,瞧得那雾气散后就都附着在桥面,仿若洒金。风一吹,又好似曳曳晃动的火苗。

 

宫远徵不知何时已经行至木桥中央,提着已经点亮的龙灯,是当年上元节前在宫门外所得的那只。

 

"哥哥。"他又开口叫宫尚角:"这是我研制出来的新药,好看吗?"

 

宫远徵的脸在灯下映得明亮,也更为漂亮,看得宫尚角痴了一瞬,夸了一句"好看",也不知在说药还是说人。

 

宫远徵勾唇,解释道:

 

"这药并不致命,中药之人会浑身无力但意识清醒,同时心跳加快,体温上升,若是不服解药,症状伴随终身。"

 

"是毒?那为何我们..."宫尚角微微蹙眉,后又想到什么,"是那碗元宵?元宵里放了解药,你给了每一个人。"

 

"元宵好吃吗?"

 

"好吃。"夸得不假思考的宫尚角和宫远徵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半晌后,宫尚角挪动脚步,想要到桥中央去找宫远徵,却听见他又开口:"哥哥,我给这药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明火。"

 

宫尚角一愣。

 

明火?他望向眼前如火正燃烧般的桥面,思绪一动,竟然回到四年前那个夜晚。中年商贩的话在脑海中响起,清晰无比。

 

"传说里,相爱之人提着烬难灯走过明火桥,便可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似乎终于意识到宫远徵意思的宫尚角如中明火,心跳如雷。他抬眼去忘,也正撞进宫远徵的眼神里。

 

"哥哥,这是我为你建造的明火桥。"

 

我们一起提着烬难灯走过,是不是就能相伴一生,白头到老?

 

宫尚角几乎是跑到了宫远徵面前。

 

他用内力催起凤灯内的火苗,龙凤双灯盈盈发光,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远处宫尚角从外带回,亲手种下的蕨芷开了花,淡蓝色的花瓣随风轻晃,有了呼吸与灵性一般的在月下发着光。

 

良久,宫尚角才重新开口,他问宫远徵:"若是我将凤灯送给你,你可愿,与我相伴一生?"

 

凤灯是要送给心爱之人的。

 

宫远徵微微红了脸,小声反驳:"明火桥都是我准备的,这话该我问你吧。"

 

宫尚角将凤灯交至宫远徵手中,又接过他手里的龙灯。他用手指点了点宫远徵的额头和鼻尖,又更为亲昵的,轻轻点了点他的唇瓣。

 

"自然该我问你。"

 

我早就想要问你了。

 

宫远徵扑进宫尚角怀里,第一次用除了哥哥以外的称呼唤:"宫尚角。"

 

"我在。"

 

两个人的心跳在一起跳动。

 

"宫尚角。"他又叫他,在心里升起些许隐秘的私心,就像是一个孩子长成大人,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爱人的名字。

 

宫尚角回复他:"远徵,我在。"

 

"宫尚角!"

 

宫尚角耐心的对付着宫远徵的乐此不疲,只是在张口后却突然坏心思地笑了笑,随后伸手挑动宫远徵辫子上的铃铛,同时开口:"我在,小铃铛。"

 

这下宫远徵不再开口,换成宫尚角重复叫着那个许久没人叫过的小名,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去捂他的嘴,喊他:"哥哥。"

 

宫尚角停了下来,看着面前快要和自己一般高的宫远徵,轻轻落吻于他眉心。

 

他从小养大的弟弟,终于彻彻底底的属于了他。

 

 

09.

泠夫人去世,宫尚角守孝三年。他二十一岁时,宫外传来消息说宫宁角离世,于是又守孝三年。

 

直至宫尚角二十四岁时,长老院才重提选亲之事。

 

彼时少主宫唤羽膝下已有两子,宫紫商和金繁成亲三年生下一女一子,连宫子羽的妻子都已有身孕。

 

年满十八,已继任徵宫宫主的宫远徵研制的新药对消除山中毒瘴对女子身体的影响有很大成效,宫门的孩子多了起来,欢笑与吵闹声也多了。

 

是以当宫尚角强硬表示自己不愿娶妻之时,长老们虽面色不佳,但也没有过度反对。

 

作为宫门的长老,他们所要确保的是各宫都有继承人,宫门得以维系。现下孩子多起来,他们担忧之事也大大松缓。

 

又过了两年,老执刃离世,宫唤羽继承执刃之位。

 

因着同样表达出不愿娶妻意思的宫远徵,连带着宫尚角也被传去长老院。花长老正襟危坐于厅内正中,颇为气恼的指责宫尚角带坏了弟弟。

 

两人挨了骂,都垂着脑袋不抬头,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花长老拿他们没办法,指望着一旁的雪长老和月长老说句话。谁成想那两人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言不发,被花长老架在中间,气得胡子都飞了。

 

当夜,宫远徵悄悄溜进宫尚角的房间。

 

宫尚角问他:"你既然每晚都溜进来,当初为何要搬出去?"

 

那晚上元节确认心意的第二天宫远徵就搬进了宫尚角旁边的房间。

 

要问为什么,那就是从前两人没有什么,自然不怕有人议论,可当两人真有了什么之后,听见再正常的话也露出一丝心虚。

 

只是这话宫远徵不好意思告诉宫尚角,于是只兀自嘴硬:"我乐意。"然后走到一旁,宽衣解带。

 

月白色的寝衣贴身,若隐若现能瞧出宫远徵劲瘦却好看的身材,看得宫尚角喉结一滚,眼神微暗。

 

全然不知的宫远徵掀起被子钻进来,双手环住宫尚角的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就听宫尚角道:"远徵,你今年十八岁了。"

 

"嗯,已经成年了。"宫远徵不解,却还是回答。

 

下一秒宫尚角欺身而上,在宫远徵后知后觉的脸红中吻住他的唇。

 

呼吸交错,偶有溢出齿关的声音。

 

宫尚角搂紧宫远徵,祝他成年快乐。

 

 

10.

隐秘爱意互相知晓,自此那花园中,多出一株仅彼此可见的鲜花。



End.


宇宙海里有什么.

「角徵」不及

宫尚角x宫远徵  实则四角与正剧剧情无关

一个明着疯一个暗着疯的双向




“成亲之后就可以叫弟弟了。”




宫远徵握筷子的手明显顿住,鲜香的饭菜噎着喉口,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眼上官浅,错过了宫尚角难压下去的嘴角,上官浅也是明显一愣,很快便恢复温婉的模样,为宫尚角添菜。




宫远徵还有些怔愣,放下碗筷,只于宫尚角说了声已吃饱,不顾两人的目光便走出大门。




他不知上官浅有什么魔力,让哥哥一定娶她为妻,自己不过是最好的刀,最利的剑,不是枕边人




夜晚宫尚角寻去了宫远徵房中,弟弟一贯是爱生闷气的,从小到大没变过,宫尚角总是挡...

宫尚角x宫远徵  实则四角与正剧剧情无关

一个明着疯一个暗着疯的双向




“成亲之后就可以叫弟弟了。”




宫远徵握筷子的手明显顿住,鲜香的饭菜噎着喉口,目光有些呆滞的看了眼上官浅,错过了宫尚角难压下去的嘴角,上官浅也是明显一愣,很快便恢复温婉的模样,为宫尚角添菜。




宫远徵还有些怔愣,放下碗筷,只于宫尚角说了声已吃饱,不顾两人的目光便走出大门。




他不知上官浅有什么魔力,让哥哥一定娶她为妻,自己不过是最好的刀,最利的剑,不是枕边人




夜晚宫尚角寻去了宫远徵房中,弟弟一贯是爱生闷气的,从小到大没变过,宫尚角总是挡在宫远徵面前,为他挡风雪,为他披外袍,牵着他的手,从小走到大。




他想,弟弟要哄哄。




上官浅恰好转过身,恬静一笑。



“宫二先生也睡不着出来赏月吗?好巧。”




“我去看看阿徵。”宫尚角狭长的眼睛微眯。




“是为白天的事吗?”上官浅像是突然想到,带上抱歉的神色,微微俯身向宫尚角道歉,黑夜中的一抹白眼睛带上艳丽的媚,再抬头时泛满水光。




“无妨,阿徵孩子气,天寒露重,上官姑娘还是早些歇下,别走错路了。”宫尚角摆手,似是不太在乎未来夫人如此模样,自顾自越过行礼的上官浅往宫远徵房中走去。



上官浅眼神中的意味淡了些,神情淡漠的目送宫尚角的离去,嘴里呢喃道:




“宫远徵……”




因为遇上上官浅,来人似乎有些晚,宫远徵房中已然熄灯,宫尚角轻轻推开了门,熟练的走到宫远徵床前。




床上挂着的白纱随风飞扬,床上却是空无一人,连半分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宫尚角太阳穴一跳,回眸深深望向书台,不详的意味隐没在月色中。




宫远徵未等到宫尚角心情越发郁闷,简单披了件外袍往亭中去,两人错开路径。夜色隐约,亭中却早已有人。




宫远徵屏气放缓了步子,却还是先被那人发现。




“徵公子,好巧。”




“不巧,云姑娘。”宫远徵的眼尾下压,又是熟悉的疯劲漫上来,嘴角勾起一股笑。




“赏月罢了,沿路走来时宫二先生同浅姑娘也在赏月,想必徵公子也是。”云为衫神情疏离,嘴角的笑却有些得意。




听罢云为衫的话宫远徵也不愿多做反应,闷闷的看着月亮。




“你和上官浅一样,嘴毒心脏的东西。”




“何必把我两人放在一起,我和浅姑娘立场不同,自是不对付。”云为衫浅笑,眼波流转,回到宫远徵身上。




“徵公子为何因浅姑娘发愁,不如同我说说。”




“我为何要同你说,云姑娘,我们很熟吗?”宫远徵不屑抱臂,一字一顿的喊着云为衫,眼里挑衅意味强烈。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吗?我以为,我们可以是朋友。”云为衫无辜神色等着宫远徵反应。




“云姑娘,你比上官浅有意思多了。”宫远徵又咧出个熟悉的笑来。




“上官浅来路不明,日后或有大患,哥哥却甚是喜欢,平日哥哥从不食荤,今也为了上官浅破例。”




“这感觉不好,非常不好。”宫远徵磨了下手指,眼神瞥向云为衫。




“宫二先生迟早会娶妻生子,一个上官浅没了,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上官浅,徵公子何必如此在意。”云为衫带着一抹淡笑看着宫远徵,晦暗不明。




“云姐姐,你很聪明。”




宫远徵在心里有些惊讶云为衫的观察力和对情感的揣测,脸上笑容愈发张扬,在阔绰的夜色里显得鬼魅。




两人相视一笑。




“那只能,我成为上官浅。”



02.

徵宫白天已经好几日不见宫主,只有一两侍卫在深夜见到宫远徵制药。




“哎哟哟,徵公子不是这般切的。”




厨娘上前接过宫远徵手里的菜刀,又演示了一遍切法。




宫三先生不知为何突的对做菜提起了兴趣,成日里待在这烟火缭绕的地方,一遍遍学着做菜。





好在宫三先生是极有天赋又肯努力的,现如今做的菜比先前好得多,宫远徵把菜匀了两份,脑里又回想起云为衫的话。




“上官浅最会的,就是把持人心,不过太过自负,她既做菜,那徵公子便也做,最好只做一道荤,如若宫二先生问起来,不如就说是给……”




“自然是为你做的,云姐姐。”




“纵使上官浅八面玲珑心,可又怎么比得上一颗真心呢?既不成唯一,又何必附属。”




宫远徵把菜摆好,将手上因学菜受伤的纱布揭开,塞进腰间。




宫尚角来时见宫远徵已坐在饭桌前,神色有些紧张和期待。




“哥你来了,快坐下来吃饭。”




宫尚角不动声色撇了眼唯一的一道荤菜,只觉又是上官浅的小动作。




刚夹入口,不同于厨娘和上官浅做作的味道蔓延,抬眼望去,宫远徵撑着头,眼底笑意甚是真诚。




“手怎么回事?”



宫远徵闻言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笑眯眯的说:“无妨,这几日学做菜不小心弄的。”




宫尚角夹菜的手一顿“这些都是你做的?”




“自然,味道如何?”宫远徵有些得意,弯着眼期待哥哥是回答。




宫尚角又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自是不错,以后还是不要为这些……”




费心思了还没脱口,听见味道不错的宫远徵已经兴冲冲站起。




“那便好,哥你先吃,这些我先给云姐姐送过去。”




宫远徵乐悠悠的拿起后方的食盒。




“云姐姐?”宫尚角抬起眸子,冷着脸让宫远徵脚步一顿。




“前几日赏月时偶遇云为衫,倒让我觉得她实在有趣。”宫远徵尽量不僵硬的接上先前的步子,恰撞见带着饭菜来找宫尚角的上官浅。




“徵弟弟。”




听见这声的宫远徵又倒回来几步“说了只有我哥可以叫我弟弟。”




说罢又匆匆跑走了,留给上官浅一个背影,上官浅有些疑惑的走进房中。




“徵弟弟这是要去干嘛?”上官浅见桌上已经有菜,端盘子的手一愣。




“阿徵说不要,就不用叫了,随他。”




“好,宫二先生要试试我做的新菜吗?”上官浅垂眸一副害羞姿态,等着宫尚角的回答。




“不必,这桌菜是阿徵做的。”




“……给那位云姑娘做的。”




上官浅一时间不知道哪句话信息量更大“徵公子做的,给云姐姐?”




“大抵是你说留住一个人的胃,才能留在一个人的心吧。”阳光透过窗沿,光斑阴影落在宫尚角脸上,让人看不清喜怒,倒是让上官浅品出些不寒而栗的味道。




“上官浅,你话有些多了。”




03.

“听闻宫二先生喜欢月桂?”云为衫夹了一筷子宫远徵做的菜。




小孩子心急,又是羽宫地界,直接从窗子翻进来,扬了食盒最上头的一道菜。




“嗯,我哥衣物,熏香都喜用月桂。”




“怎么了?”宫远徵托腮,抬眼望了眼云为衫。





“阿徵,我最近有些睡不好,你可会调安神香,我大抵需要个香囊。”





听到这个称呼的宫远徵恶寒了一下,眼珠子一转便懂得了云为衫的意思。





“那云姐姐,你喜用什么花呢?”宫远徵笑盈盈的问。




“我素来爱玉兰,如今也想用用月桂,不知宫二先生能不能接受玉兰。”云为衫轻轻敲打杯沿,看着宫远徵解下了一件外袍。




宫远徵随意一扔便打算离去。





“无妨,云姐姐会想办法和他换回来的,对吧。”




“有空多来玩,阿徵。”云为衫看着宫远徵打开窗户。




宫远徵回头指了指外袍说:“我哥亲自给我打猎做的狐裘,记得还给我。”




说罢翻身一跃就跳出了窗外,剩下满屋银铃声。




宫远徵随便在徵宫挑了些有助安神的草药,只带着玉兰花就走到桌前。




配个香囊也不是什么麻烦事,随意放些就行,香囊宫远徵自然也不会绣,叫了下人拿了现成的来。




点了灯就开始塞草药,等听见脚步声时,宫尚角差几步就准备到跟前了。




“怎么还在配药,不回房休息。”




宫尚角第二次去房中找宫远徵找不到,听下人说弟弟还待在徵宫便过来瞧瞧。




“云姐姐说近日有些难寐,我给她配些安神的药做香囊挂着。”宫远徵嘴角浅浅扬起,意味深重的眼神没与宫尚角对视。




这副模样落在宫尚角眼里,倒有些表达爱意害羞的意思,不悦的神色浮现上来。瞥了一眼正正好好放在桌上的香囊,尾处挂上了一两个银铃。




宫尚角瞳孔骤然放大,目光移到宫远徵发间,几缕青丝散乱在肩头。




宫尚角大步上前,动作快得衣角翻起些波,擒住宫远徵的下巴大力拉近,疼得宫远徵脸皱了一下,宫尚角这才收了点力,帮宫远徵将耳边散落的发丝轻轻往耳后撩。




“怎么近日如此喜同云为衫在一处。”




宫远徵侧了些脸去贴着宫尚角的手,微凉的触感传上宫尚角指尖。




“好凉,怎么不披件外衣,上午披的狐裘呢?”见宫远徵不答,宫尚角转了个话题。




“大抵忘在房内了。”宫远徵摸了摸鼻尖。




“刚刚我去看过了,好像不在那。”宫尚角解下自己的外衣给宫远徵披上,替他理了理领口,动作缓慢,细致的系好。





“那应该是中午落在云姐姐那了。”




宫远徵低头看着宫尚角动作,见骨节分明的手顿住,不解的向哥哥看去。




“明天给云姐姐送安神香顺便……”宫远徵撞进宫尚角的眼神中,化不开的阴翳让宫远徵想要退后一步。




宫尚角不动声色扯住了宫远徵,垂下眸子,隐去情绪,宫远徵看着哥哥眼下淡淡的青黑,只把刚刚当错觉,扶着哥哥的手上前。




“哥,你最近也休息不好吗,里面应该还有些月桂,我给你也配一份吧。”




看着宫远徵担心的眼神,宫尚角浅笑一声,答应下来,又复帮他理了理领子。




“阿徵,早点休息。”




04.

“这份给我哥送过去。”宫远徵吩咐人将玉兰的香囊送去了角宫,笑着将月桂香囊收好,动身去了羽宫。





人刚踩上窗延就被云为衫发现,打开了窗子,却没打算让人进去。





“执刃要来。”云为衫摇了摇头。




“宫子羽,真坏事。”宫远徵将香囊随意往云为衫怀里一扔,翻身跳下了窗。




青山夹着一点点细雨,宫尚角将香囊凑近鼻尖。




不是月桂香。




宫尚角垂着眼,门外的金复看不出主人情绪,抱着刀等待。




疾风吹过金复脸颊,宫尚角内力果真厉害,也走得极块,轻轻撇下句不用跟着,金复再抬眼时只能见到翻飞的衣角。




徵宫门口有一条很长的栈道,云为衫裙间已经挂好香囊,手肘挂着宫远徵的外衣缓步向前。




早已有人等候在栈道上,却不是宫远徵。




宫尚角上挑的丹凤眼轻佻的瞥过云为衫的脸,落在狐裘和香囊上,扯出不屑的笑来。




宫尚角似乎对谁都看不起,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淡漠的疏离一切,让人不敢靠近,只有宫远徵轻轻敲了门,那宫尚角的心很快,就为宫远徵打开了。




云为衫如是想,很快就走到宫尚角面前,行了礼。





宫尚角低低唤了她一声:“云姑娘。”





“宫二先生,是我来得不巧,如若你和阿徵有事商议,我便晚点再来。”





“阿徵?”宫尚角万年不变的表情有了些裂痕,情绪便很容易被察觉。




“他让你这么叫他?”




宫尚角笑起来,比宫远徵可怖的多,云为衫纯当不知,似不知有何,抬眼望了一眼宫尚角。




“阿徵啊阿徵。”一句话说得无奈叹息,让云为衫有些不懂这对性情莫测的兄弟。




“阿徵亲自给你送的香囊?”




云为衫点点头,很快补充“执刃要来,只是匆匆一面,未将外袍告还。





“想来是阿徵疏忽,将我和云姑娘的香囊弄混了,这玉兰香才是姑娘的。”宫尚角将香囊递出,云为衫没有接。




“阿徵对我的事上心,怎会弄错,是宫二先生弄错了吧。”





宫尚角保持着递香囊的动作没有变,手指却已攥紧香囊,轻轻呵了一声。




“这些小把戏,适可而止。”





宫尚角一记掌风袭来,云为衫侧身躲过,宫尚角却没有收手的打算,节节逼退,纵使云为衫武功尚佳,也敌不过宫尚角的身手。





“擅自对执刃夫人动手,宫二先生的礼数呢?”




宫尚角知道这是叫停的暗示,接过了云为衫递来的香囊,将玉兰的随意一扔,沉塘了。




“你!”


“阿徵的狐裘我一并拿给他吧,羽宫的人,就不要每天往徵宫晃。”




云为衫皱眉,有些气急败坏的将狐裘往宫尚角怀里一扔,顾不上礼数就离去了。





臂弯挂着狐裘的人换了个,缓步去往宫远徵房中,房内还是空无一人,隐隐约约听得见些水声。




宫尚角偏了方向,望温泉的方向去了,宫尚角对气味敏感,温泉周身燃的熏香又实在重,宫尚角将狐裘往屏风上随意一挂便到了宫远徵身后。





宫远徵露出半个身子,发尾也湿漉漉的浸在水中,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宫远徵白玉般的后背和及腰的墨发,宫尚角无端觉得有些燥热,将外袍的带子轻轻一扯,便层层叠叠的落在脚边。




宫远徵的耳朵动了动,随即转过身来,有些湿润的眼睫掀开,疑惑的看向宫尚角。




兴许刚才在温泉时有些犯困,此时宫远徵的脸上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就想朝宫尚角靠近,纤细的腰身在奶白色的温泉水下看得隐约,倒更让人止不住眼神。




宫远徵的手搭上岸边,乖乖的叫了声哥。




宫尚角在原地站定打量了宫远徵一会儿,终于移步向宫远徵靠近,蹲下来问:“阿徵,你燃了什么香。”





“给云姐姐新调的熏香,叫云想裳。”宫远徵的脸颊被熏得微红,眼波千回百转。





宫尚角随意捏了宫远徵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听到回答后手移到了后颈。




宫尚角的怒气来的没有道理,掐着宫远徵的脖子就往水里按,眼神却没掀起一丝波澜,好像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宫远徵也没多做挣扎,一只手慢慢攀上了宫尚角的手腕,随着时间越抓越紧,到了宫尚角终于满意,才一把把宫远徵拉出水面。




“燃的是什么香?”




笑意攀上宫远徵的脸,他并没有为溺在水中而生气,只是尽量的调整呼吸,两手扶稳岸沿,微微发力挺出些身子。




宫远徵的气息如若幽兰扑上宫尚角,两人鼻尖对鼻尖的距离过于暧昧,水珠从颈侧,划过身体,落在宫尚角指尖,宫远徵眼中的迷恋尽数展现在宫尚角面前。





“是情/香,催/情/香。”




这催/情/香对宫尚角和宫远徵这种常年服用百草萃的人起不到半点作用,对于云为衫来说这招实在狠毒。



“你和云为衫要玩到什么时候。”宫尚角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宫远徵退后两步,又回到温泉中央,背对着宫尚角。





“自然是玩到我赢为止。”




宫尚角沿着阶梯进了温泉,未来得及脱下的外衣被浸湿。




一人进,一人退,又至岸边。




“你已经赢了,阿徵。”宫尚角抚上宫远徵的脸,拇指轻轻磨勒,眼神低沉,吻上额头。




吻是轻柔的,一连串的从额头到眼睫,鼻尖,嘴唇。




爱/欲一点便燃起山火。




一旁的香膏早就被人用过,宫尚角压眉,搂着人大腿根就往床上带。




一开始宫远徵还将云为衫和他说的勾/引人的法子都用了个遍,宫尚角真被勾起来,宫远徵反倒受不住。




眼泪糊了视线,不安分的就想爬走,颤着腰被宫尚角拉住脚腕扯回来。原先在额头上的抹额现如今已经捆到了手腕,叫人乖乖听话。




宫远徵哑着嗓子哥哥和宫尚角混着叫,反让宫尚角愈发兴奋。




徵宫的房间漫着糜/烂气息,宫尚角给昏睡过去的宫远徵披好狐裘,宫远徵觉浅,迷迷糊糊想要睁眼,被宫尚角按在肩头。




“睡吧,阿徵,哥带你去角宫。”




05.

上官浅提前熬了上好的鸡汤,就为给宫尚角煮碗粥,端着碗站在门口,见门中无人应答擅自推了门进去。




白纱伏在床脚,叫人看不清帐里睡的人。





“宫二先生,我为你熬了粥,需要我伺候更衣吗?”上官浅在原地站着,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帐中人。




上官浅先看到的是只细长白净的手抓住帐沿,纤细的腕掺杂着红/痕和吻/痕。




那绝对不是宫尚角的手。




白纱被轻轻揭开一角,宫远徵的脸让上官浅看了个真切,也看了个心寒,瓷碗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上官浅很少在宫远徵脸上看到过这样浅的笑,很淡,兴许是宫远徵还累着,却隐隐露出得意来。




“姐姐,论计谋,你不及云姐姐,论美色,你不及我。”




经历过情/事的宫远徵脸上有种不自知的娇媚,微挑的眼尾媚态百生。




还未将帘子彻底拉开,便被狐裘盖住了头,上官浅只看见了脖子处的点点红/痕。宫尚角眼里已无半分上官浅,爱意横生,都是宫远徵。




宫远徵眼含笑意回望宫尚角,听见轻轻一句。




“阿徵乖。”





END.

天然发酵梅子酒

【生垚】一周情侣18

幼宁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

路垚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乔楚生的踪影,他已经走了。

幼宁本来坐在他的旁边,现在坐到了他的对面。路垚站了起来主动坐到幼宁旁边。

“别哭了,哭了更难看了。”

“才分手就肆无忌惮的嫌弃我了是吗!”幼宁本来是在啜泣的,现在听了路垚这话破口大骂,开始哇哇大哭。

路垚把她摁到怀里,心虚的躲避着看向这里的目光。

“幼宁,你知道的,不是你的错。”

幼宁的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本以为,我可以和你这样安稳一生。你也许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审美还很差……”幼宁佑掐了他一下。“但你会是一个好妻子,我们可以兑现之前的承诺,出国旅游,环游世界。”

幼宁的哭泣声渐渐小了。

“...

幼宁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

路垚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见乔楚生的踪影,他已经走了。

幼宁本来坐在他的旁边,现在坐到了他的对面。路垚站了起来主动坐到幼宁旁边。

“别哭了,哭了更难看了。”

“才分手就肆无忌惮的嫌弃我了是吗!”幼宁本来是在啜泣的,现在听了路垚这话破口大骂,开始哇哇大哭。

路垚把她摁到怀里,心虚的躲避着看向这里的目光。

“幼宁,你知道的,不是你的错。”

幼宁的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本以为,我可以和你这样安稳一生。你也许不会做饭,不会做家务,审美还很差……”幼宁佑掐了他一下。“但你会是一个好妻子,我们可以兑现之前的承诺,出国旅游,环游世界。”

幼宁的哭泣声渐渐小了。

“但我突然发现我追求的不是这样的生活。”

“我从小就浑浑噩噩的过,他们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从来拗不过他们,我过着别人为我安排的人生。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想要做一件事。”

幼宁从路垚的怀里出来,朦胧中看见他熠熠生辉的眼睛。

“况且白大小姐,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吊死呢。”路垚用大拇指给她擦了眼泪。“我胆小如鼠,好吃懒做,挥霍无度……”

“不,你不是。”幼宁打断他。“你是只出现半年就破案无数的神探,机敏过人的海归学子,是我白幼宁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路垚惊讶于白幼宁的赞扬。

”但不是最后一个。”幼宁站了起来。

她狠狠地打了路垚一下,路垚猝不及防痛得叫出了声。

“你要是离了我还过的没原来好,我可是会瞧不起你的。”说完白大小姐甩起她的马尾辫,挺直背板昂首阔笔的走出了咖啡厅。

————————————————

路垚到乔楚生家的时候,他正靠在床边看月亮。

“不知道还以为青龙帮散了,开灯的钱都交不起了呢。”

乔楚生静静地看着他,身后是一轮朦胧的月光。“听说你们分手了。”

“是啊。”路垚走到他身边。

“不怕被沉黄浦江啊。”

“还早着呢,要是她爹知道我要做什么,把我沉十次黄浦江都不够。”

乔楚生低头笑了。“那你现在一身轻了,要不要我给你放个假,出去散散心。”

“不用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路垚找到乔楚生的眼睛。“你今天把幼宁叫出去,说了什么?”

乔楚生叹了口气。

“说我帮不了你俩这个忙了。”

“为什么?”

“因为我在带心爱的人环游世界之后,又有了一个梦想。”他凝视月光,然后回过头来久久的凝视路垚,眼睛里仿佛还有月光的影子。“我想,只手摘月。”

路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向乔楚生走了一步,只一个倾身就能拥抱的距离,牵起乔楚生的手。

“不,是月亮奔你而来。”


END

哈哈没想到我能写到结局吧,我也没想到!

第一次写到完结,突然就快乐了起来!

猫先生的点心铺子

【山河令】结盟(三)(完)

  叶白衣从周子舒跟着跳崖就觉得不对劲了,下崖时问了张成岭:“感情温客行假死这点子破事,没跟你师父通气?”  

  张成岭也有点懵:“师叔说,师父伤得太重了,他走的时候人都没醒。”

  叶白衣点了点头,点评道:“蠢货!”

  又幸灾乐祸道:“现在周子舒来了,小蠢货这计划要还能搞下去,我就跟他姓。”

  可眼下瞧周子舒的样子,竟是认真在帮温客行演戏遮掩。

  叶白衣心里不痛快,把周子舒堵在屋里问:“你到底什么打算?”

  周子舒正在上香。假尸身的骨灰坛子端端正正摆在桌案上,备齐了牌位香炉,还供了四样干果。

  周子舒把香插好,调整了一下高低,这才擦擦手请叶白衣坐下:“没什么打算。锣...

  叶白衣从周子舒跟着跳崖就觉得不对劲了,下崖时问了张成岭:“感情温客行假死这点子破事,没跟你师父通气?”  

  张成岭也有点懵:“师叔说,师父伤得太重了,他走的时候人都没醒。”

  叶白衣点了点头,点评道:“蠢货!”

  又幸灾乐祸道:“现在周子舒来了,小蠢货这计划要还能搞下去,我就跟他姓。”

  可眼下瞧周子舒的样子,竟是认真在帮温客行演戏遮掩。

  叶白衣心里不痛快,把周子舒堵在屋里问:“你到底什么打算?”

  周子舒正在上香。假尸身的骨灰坛子端端正正摆在桌案上,备齐了牌位香炉,还供了四样干果。

  周子舒把香插好,调整了一下高低,这才擦擦手请叶白衣坐下:“没什么打算。锣鼓都响了,照着演就是。趁便养养伤。”

  叶白衣不甘心竟要姓温,敲敲桌子道:“他瞒着你乱搞,你不气?”

  周子舒笑了:“他是我什么人啊,还要事事回禀。师弟大了,有自己的想头,做师兄的该放手了。”

  叶白衣看他灰败脸色黯淡眸光,心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细想来又和自己并无干系,微微一哂,自去饮酒。反正改姓的事只有张成岭知道,张成岭敢逼他守约么?

  

  周子舒真就安安静静养伤,安安静静上香,一直安静到英雄大会召开,温客行踩着赵敬的脸重生归来,庆功大会上还借机跟乌溪申请了两杯饮酒额度。就连温客行喝多了胡闹,也是周子舒拎着后领子给弄回卧室去的。

  等把温客行安置好了,周子舒趁夜离了别院,道春光将至,要出门游赏。随身只带了白衣剑,并一个骨灰坛子。

  天微明时,七爷和大巫也走了,道是南疆不能久离,要回去处理些事情。因四季山庄已烧毁了,便将别院赠予了张成岭。

  等温客行宿醉醒来,偌大别院里只剩下沈慎和张成岭,对着空锅冷灶,研究怎么煮一碗醒酒汤。

  

  温客行把张成岭留在别院练功,自己往四季山庄旧址寻觅一回,未见着周子舒踪影。

  又,四季山庄在武林大会重新亮了招牌,消息三弯两转传出去,便有零星天窗前来打探,想抓着个会“凌寒暗香劲”的传人回去献给晋王。

  遇上两回天窗,温客行不敢再单独扔下张成岭,周子舒又寻不到,又有叶白衣传书让他快点回去约束鬼众。一时心烦意乱,焦头烂额。终于初春时节,带着张成岭返回青崖山,关闭山门,与世隔绝。临走时托沈慎寻找周子舒的行踪。

  天窗前头目认真不想被人发现,又岂是沈慎能寻到的?温客行托平安客栈传讯南疆,甚至想去毒蝎那里下个单,还是喜丧鬼说该给顾湘准备嫁妆了,才停下了折腾。温客行吩咐全谷上下都动起来,把顾湘婚事办得盛大些,又叫人将消息传出去。他想,阿絮嘴硬心软,阿湘成亲这样一辈子才有一回的事情,总是会来看一眼吧。

  谁料这消息传向江湖,竟引起了一个人的杀心。曹蔚宁乃是清风剑派弟子,与个魔女在鬼谷成亲,莫怀阳只觉老脸丢尽,整备门下弟子,假借道贺为名,暗藏刀剑,立意屠尽鬼谷,重振清风剑派声名。这事需得隐秘行之,莫怀阳只带了心腹弟子,因莫怀空几次劝他放下门户之见,接回曹蔚宁,也被他找个借口远远支走了。  

    

  周子舒还没听到顾湘婚讯,先在扬州遇上了叶白衣。两人桌上各摆一碗面,一坛骨灰,场面有趣得紧。

  叶白衣拿筷子指着周子舒那骨灰坛子问:“怎么还带着这个?”

  周子舒道:“朋友一场,带他游赏山水,寻个风水佳处安葬。”

  叶白衣愣了,面都不及吃:“温客行……他不是没死么。”

  周子舒三两口把面吃完,也没尝出味儿来,只是热汤下肚,自胃肠里升起一点暖,恍如还在人间,便惬意地眯了眯眼。“温客行已经死啦,活着回来的是温衍。”

  叶白衣张张嘴,没说话。

  周子舒轻喟道:“温客行活得太苦,一朝逃出生天,自不愿那些狼狈不堪再现于人前。我理解他要杀温客行的心思,可那个自地狱里向光而行,从深渊鬼蜮爬回人间的温客行,才是周子舒的知己啊。”

  “温衍把我的知己杀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也只能带上温客行四处走走,赏一季好春光。”

  叶白衣听得发愣,面都忘记吃,好半晌才又问道:“你那伤……还治吗?”  

  “治啊,为什么不治?”周子舒困惑地歪歪头,“前阵子伤势太重,心绪郁结,被大巫撵出来疏散。待天暖些,便相约往常明山汇合。还没谢过叶前辈出借住处之德。”

    叶白衣扯了扯嘴角:“反正我也不回去了,随你们便吧。”

  因那面已冷了,便又叫了两碗,眼看周子舒起身要走了,方含着面道:“对了,顾湘和曹蔚宁要成亲了,在鬼谷。”

    周子舒道了谢,两人分道扬镳。

  周子舒想给顾湘和曹蔚宁挑点新婚贺礼,说起来,两个人都与他无甚关系,可相识一场,听闻喜讯总该有个表示。然他一生送葬多,贺喜少,竟不知要备点什么。末了选了一对玉佩,拿红漆匣子装了,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亲自去一趟。

  赏春活动提前结束,骨灰坛子葬在了瘦西湖旁。周子舒携着贺礼悄悄上了青崖山,事先谁也没说。

  鬼谷里处处结彩,满地伏尸,无数人的血将婚礼妆点得艳红,顾湘和曹蔚宁并肩躺着,头碰着头。周子舒将红漆匣子搁在两人交握的手里,抽剑在手,沿着尸首血迹一路搜寻。

  鬼谷已经没剩许多人了,能在谷里操持婚礼的,多半都是薄情司的女孩子们,武功低微,面对面打起来,自保都成问题,何况莫怀阳是借贺喜为名突然动手。周子舒一路行来,看到了喜丧鬼,看到了柳千巧,看到了熟悉不熟悉的面孔无数,倒在血泊中,零落在泥淖里。他的手很冰,掌心湿滑得握不住剑。

  

  温客行送走了莫怀阳,确定他再不能还阳了,终于放下心来,靠着棵树慢慢坐倒。

  往前二十年,每天都在生死一线里挣扎,却偏偏没有死;好容易从深渊里爬出去,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有来历有去处有父母有师门,甚至可以大声哭大声笑,却偏偏懒得活了。阳光越过青崖山,都变得冰冷,为了送嫁顾湘穿上的红色喜服,吸饱了鲜血,流光溢彩。

  温客行还没学会爱人,便落在这片鬼蜮里,幸好还有一个顾湘,也只有一个顾湘,让他记得自己还活着,还是个人。他把顾湘从小小一团养到出嫁,从生到死,都安排了。温客行突然觉得疲惫,他还有很多事想做,想去找阿絮,想教训教训晋王,想重振四季山庄,可现在,却只想睡一觉。天地为墓,大梦千年。

  却偏是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眼前人影晃动,遮了阳光。

  蝎王握着一双蝎尾钩,笑吟吟站在身前。  

  “温兄。”他说话声音娇软,一双眼睛妩媚多情,做出来的事却不怎么多情。他将一双蝎尾钩抵在温客行颈间,相当不小心地踩住了温客行落在地上的右手,指骨发出一声碎响,一节尾指只剩了皮囊。

  “我刚从雪山回来,那里实在很冷。”蝎王轻轻叹口气,“更冷的,是被温兄辜负了的这颗心。”

  脚尖前压,第二节指骨也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温客行蹙了蹙眉,似美梦被惊醒般不快,他终于张开眼来,疲倦且厌恶地看了蝎王一眼。

  “我试了好久,钥匙几乎拧断了,也没能打开那扇门。温兄,盟誓时,你是怎样跟我说的?”蝎王眼里燃着怒火,面上依然轻颦浅笑,像条艳丽剧毒的蛇,将第三节指骨也吞入口中。

  温客行终于愿意理一理他了,从破了个洞的胸腔里挤出点笑声:“只说把武库钥匙送你,没答应保真。”

  蝎王将脚尖挪了挪,压住了无名指末节:“我手下好用的人不多,秦松原是我选定的琵琶音杀传人,是你废了他弹琵琶的手。我想想,你是怎么说的?”

  “人身上一共二百零六块骨头,一寸一寸捏碎,铁打的硬汉也会开口。”

  无名指也已碎尽,温客行却似并无感觉,唇边带一点笑,低低催促道:“你快一点。别耽搁我晒太阳。”

  

  周子舒奔跑在山路上。

  鬼谷已是名副其实,无数畸形扭曲的药人在山间奔走撕咬,清风派的大侠和鬼谷的小鬼挤在一处,艰难地抵挡着这群怪物。

  周子舒已算不清砍了多少药人了。这玩意皮糙肉厚不知痛楚,砍断脖颈都还能张口咬人,除是劈散了剁碎了,再难弄死。白衣剑已被血染透,肩上旧伤隐隐作痛,两支手臂轮换着使剑,都已酸楚难抬。周子舒终于从一波药人的围攻里冲出,落在山道高处,双腿连踢,将七八个药人扫下山谷。

  被捎带解了围的清风派大侠拱手道谢,周子舒叱道:“闭嘴!”他整个人也如血洗过的剑锋,由内而外散发着杀气,前天窗首领百战之威,一个眼风就让大侠坐地上了。

  周子舒定定看住了旁边灰衣的小鬼:“你们谷主呢?”

  小鬼颤颤巍巍抬起一根手指向着山巅的方向。

  周子舒随口道谢,转身就走,全然无视追着身后又爬上来的药人数十。清风大侠和灰衣小鬼惨叫着跟在他身后狂奔。

  

  蝎王忙活得有些累了,他已经碾碎了温客行十四节指骨,五块掌骨,因嫌足尖不够灵敏,又下手捏碎了八块腕骨。温客行纤长秀美的一只手已看不出形状,像缝在手臂上的一块破布,摇摇晃晃。

  温客行倒是睡意消了不少,都有精神跟蝎王聊聊天了:“我对你又没什么真心,自不会把真钥匙给你。”

  蝎王拈着他细细的腕子,温温柔柔地按碎那秀秀气气的一点骨突,笑得委委屈屈:“温兄的真心,落在了哪个手里?”

  温客行转开眼,盯着天上半死不活一轮太阳。他的真心啊,落在一个细腰长腿嘴硬心软的美人身上,可惜啊,只因一场欺瞒,竟是死生不见……

  温客行盯太阳太久,眼前生了幻觉,竟仿佛看到了他那美人。

  美人发簪白玉,手提“白衣”,整个人晕在一团光影里,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那年月色下,屋顶上,对坐饮酒一双人,他一声声的“阿絮”怎样也唤不够,他也是这样竖起指来:“嘘!”天地俱寂。

  蝎王还说了什么,都已听不见了,想是上天怜他一生太寂寞,临死前竟还能见一眼阿絮。温客行终于晒够了半死不活的太阳,受够了喋喋不休的蝎王,他被莫怀阳斫筋入骨动弹不得的左手突然就活了,电光火石间插向了蝎王的胸膛。

  蝎王的钩子从未放下,早在那衣袖微晃时就一钩挥了出去,他自信这一钩必能斫断温客行的手臂。

温客行也自信,这支手臂纵被斫断,那疾冲之势也足够破开蝎王的胸膛。

  眼前血花四溅,一支断臂飞起,温客行感到了血肉的柔腻,人心在掌中激烈地搏动,又渐渐静止,在那颗心安静下来之前,蝎王妩媚的头颅和戴着蝎尾戒指的手都已飞上了树。

    温客行听到几声人体倒地的声音,朦胧的视线里望见蝎王带来的下属躺了一地,他那细腰长腿嘴硬心软的美人裹在一团光晕里,竟还未消散,且渐渐走近。

    温客行艰难地挪了挪右臂,宽广的衣袖覆住了右手,左手却捏着蝎王的心一时抽不回来。他仰头看着周子舒逐渐清晰的面孔,难得有些尴尬。

    

    周子舒蹲下身来,握着温客行的左腕,将手从蝎王的腔子里拔出,有些嫌弃地将无头的躯体踢远些,拈着身上血少些的一块衣摆帮他擦擦手。

    温客行的手托在周子舒的掌心里,轻轻的,痉挛一般,抓挠了下。这动作太过撩骚,周子舒对着这个有进气无出气的冤家皱皱眉道:“你做什么?”

  (你身上有光。)(我想抓来。)

……………………………………………………

写完了太困了不检查了就这样吧。

有点短。

因为可爱的花姐姐而和温客行和解的一篇。

(虽然看起来还是和老温有夺妻之恨的亚子)

瞬昼

【宇日俱曾】Moonlight

肖宇梁/曾舜晞


吵架故事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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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舜晞回到酒店的时候,肖宇梁正喝着罐装可乐刷手机。


床上的被子被翻了个面,除此之外,一切照旧,小套房的厨房形同虚设,看上去毫无使用痕迹。肖宇梁的活动范围似乎只有卧室的一亩三分地。


曾舜晞有点烦躁。


肖宇梁会窝在他在城里拍戏时的落脚地,事情要从几天前,或是更早一点说起。


按照同行好友们的话说,他多少有点敬业“过头”,拍摄期间“曾舜晞”这个名字仿佛查无此人,别人下了戏抓紧时间做自己,他下了戏抓紧时间继...


肖宇梁/曾舜晞

 

吵架故事不知所云

 

-

 

 

曾舜晞回到酒店的时候,肖宇梁正喝着罐装可乐刷手机。

 

床上的被子被翻了个面,除此之外,一切照旧,小套房的厨房形同虚设,看上去毫无使用痕迹。肖宇梁的活动范围似乎只有卧室的一亩三分地。

 

曾舜晞有点烦躁。

 

肖宇梁会窝在他在城里拍戏时的落脚地,事情要从几天前,或是更早一点说起。

 

 

按照同行好友们的话说,他多少有点敬业“过头”,拍摄期间“曾舜晞”这个名字仿佛查无此人,别人下了戏抓紧时间做自己,他下了戏抓紧时间继续共情角色。一天二十四个小时,他恨不得分秒不差地全部交给角色。但两个星期前他进组,往常正该是和角色一心同体难舍难分的时候,曾舜晞发现,他在见缝插针地想念肖宇梁。

 

哪怕已经确定关系了一段时间,想念肖宇梁的事实也令他感到非常不习惯。与薄情无关,一方面从十七八岁选择这个圈子开始,他想家都要挑逢年过节。另一方面,他还没有准备好要去将剥离开角色与其他乱七八糟的标签、纯粹赤裸属于自己的情感,交付给谁。

 

想念对于曾舜晞来说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而和肖宇梁的恋爱没给他足够的缓冲时间,如同死飞自行车没有刹车器。无论是粘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现在分隔两地,更加无论白天晚上,一旦肖宇梁这个名字出现,事情好像就会变得有些没完没了。一开始只是发发消息,后面肖宇梁粘粘乎乎半夜不睡跟他发语音,再后来他就像被强化训练过的巴浦洛夫的狗,屁大点事都能想到肖宇梁,曾舜晞才发觉大事不妙。

 

就在他大事不妙的时候,肖宇梁继续蹬鼻子上脸,说阿晞,我想去找你。

 

 

惊大于喜,曾舜晞总觉得自己有点怕他来。

 

倒不是怕被拍到。只是感觉不太对头。他晚上听着歌刷刷深夜电台,看到一个词,近情情怯。

曾舜晞安慰自己,好吧,权当是近情情怯。

 

反正曾舜晞没能拒绝。他从来无法拒绝肖宇梁。

 

 

-

 

 

然而事实并不如愿,墨菲定律诚不欺人。肖宇梁来了几天,曾舜晞就别扭了几天。

 

说起来肖宇梁没做错什么大事儿,没有被狗仔拍到,也没有影响自己拍戏,作息迅速调整到和自己同步,连外卖都按照自己的喜好点,同居生活表面上看起来和谐美好。曾舜晞想想,发现其实有几周他们俩腻在北京的小公寓里,在长枪短炮和各路人马眼皮子底下胡天胡地,那时候比现在更没有安全距离,甚至肖宇梁抽烟都抽得更肆无忌惮,他一边皱着眉头去抢他的烟盒,肖宇梁一边跟他撒娇讨价还价。就一根,最后一根嘛,宝贝。

 

可他现在却分不出一点精力去享受肖宇梁的陪伴。当他从精神紧绷的剧情里抽离出来,第一个想念的是肖宇梁,害怕回家就要见到的还是肖宇梁。

 

曾舜晞进门时,有意无意弄出一点声响,同时得出结论,大概是自己有病。

 

 

“阿晞你回来啦。”肖宇梁放下可乐罐回头看他,懒人沙发被他坐成一个小动物窝的形状。

 

“嗯。”

曾舜晞拐进小厨房,没有看他。

 

 

-

 

 

可惜,曾舜晞藏起来的不正常情绪最后还是露出了马脚。

 

肖宇梁和往常一样跟他分享一些有的没的,最后话题也和往常一样回到他刷到的搞笑视频。其实曾舜晞有些耳鸣,肖宇梁说的话传过来都混杂了一些糟糕的杂音,他越听越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低血糖,但肖宇梁也不在意他的敷衍应付,还他笑着把手机翻了个面给他展示。

 

“阿晞,这个真的很好玩,你相信光吗哈哈哈哈。”

 

曾舜晞眯起眼睛看过去,贴着防偷窥膜的手机屏黑漆漆一片,肖宇梁看他皱眉头,就转过手机,又翻过来晃了晃。

他突然就有点不耐烦。

 

“你能不能别这样。”

 

 

这样是哪样?其实曾舜晞也说不清楚。让他心烦的不是哪一件事,虽然具体到小事也的确有许多。比如能不能不要在拿可乐时弄乱冰箱,能不能洗完手记得擦干,能不能不要在卫生间抽烟,能不能不要打游戏。

——他像个强迫症在无理取闹,对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挑挑拣拣,这让他感到自己好像就只是看不惯肖宇梁的一切,哪怕就是在分隔两地的几天前,想念还那么真切的让他困扰。

 

他只想要一点安静。

 

 

肖宇梁向他展示手机屏幕的动作顿住几秒,被他扯下来正打算递过来的那只耳机里,音乐还没停。

 

曾舜晞一直觉得肖宇梁不笑的时候很高冷,甚至让人有点害怕。事实上肖宇梁也确有某种情绪与表情转化系统,只需要一秒钟,眼神里就不再是温柔宇宙,而是锋利审判。

他忍不住想解释,又没什么好解释。

 

“我不想看。”

 

 

音乐停下来,肖宇梁挂着另一只耳机,挑了挑一边的嘴角。

 

“哦,耽误你时间了。”

肖宇梁很少这么和曾舜晞说话,明明声音不大,带着点自嘲的轻佻,但就是让人听得出不是玩笑话。

“反正我游手好闲,有的是时间看这种无聊的东西,你不一样。”

 

“你别跟我这么说话。”

曾舜晞当然也讨厌他这样对自己说话。

 

“怎么说话了?”肖宇梁挑挑眉,“我说的不对吗,还是又跟你不是一个世界了?”

 

曾舜晞觉得耳朵发烫。

他不想当这个导火索的。他还想粉饰太平,想这就是磨合,就像生长痛,像偶尔的焦虑发作,忍忍就没事了。

但是肖宇梁却不放过他。

 

“你也觉得我真的就每天什么正事都不干是吧。”

 

曾舜晞不理他。肖宇梁就不依不饶地追着问。

“是不是?你老不理我,你知道每天我问你想吃什么或者怎么了,都要问多少遍你才回我吗?”

 

“不是。”曾舜晞克制着自己不要高声讲话,“你非要跟我吵吗?”

 

“我没要跟你吵。”

肖宇梁看着曾舜晞的眼睛没躲闪。“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曾舜晞偏过眼神,不想看他堂而皇之挑衅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肖宇梁说,“你是不是后悔死了。”

 

 

他们都沉默下来,房间里回归安静。曾舜晞背对着肖宇梁,看酒店墙面上的暗纹。

 

他觉得自己在心虚。

后不后悔。这个问题其实他也问过自己,不止一次。但每次问,他又下意识地回避掉这个问题,服从人偷懒与回避困难的本性。

 

和肖宇梁在一起累吗?累。至少比他们只是滚在一起的时候累。当曾舜晞试图去分析到底累在哪里,会发现肖宇梁并不是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相反,肖宇梁本应是他机器人一样周而复始超负荷运转的生活中,最刺激,也最温柔的调和剂。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出问题的无疑是他自己。他的一腔浪漫用来追求影帝梦想,谈恋爱经验仅限于跟角色共情,毫无所谓前车之鉴可循,而和肖宇梁的关系是开着跑车横冲直撞拐进死胡同,对恋爱菜鸟来说完全是送命题。

 

 

月亮高悬天上时,他不自量力,想摘月亮。现在月亮奔他而来,与他撞了个满怀,只觉得被莫名的紧张感压得窒息。

 

是不是后悔了?曾舜晞也想这样问肖宇梁,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后悔喜欢我。

 

 

 

“那我知道了。”

 

肖宇梁从那个懒人沙发上站起来,动作牵扯到耳机线,本来就濒临退休的线控耳机有点悲惨地从连接孔脱落,被遗弃在沙发上。

 

肖宇梁转身出门。曾舜晞在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他走到玄关的时候回头。

他想,别走。

 

他没有说出口,回应他的也只有门被狠狠摔上的声音。

 

曾舜晞回头去看空无一人的玄关。

 

 

-

 

 

我没后悔。

 

 

 

-

 

 

 

成方旭的电话打进来时,曾舜晞坐在马桶圈上抽肖宇梁落在屋里的烟。

 

他本没必要,也没打算做这种非主流又中二的伤感举动。但是肖宇梁离开之后五分钟,他收到一份外卖,看小票上的时间,是在他回家前五分钟点的。

他把外卖盒放进冰箱,发现今天肖宇梁没有弄乱东西,甚至还自己做了一壶冻柠茶。

 

曾舜晞不是小孩子,不是从没抽过烟。但实在谈不上喜欢,所以也一直没学会正确的过肺方法,只好每次都硬生生地咽下去,被尼古丁和焦油混合物呛到眼圈发红。

 

 

成方旭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接电话,先愣了几秒,叫了声,小晞啊。

 

“诶。”曾舜晞刚咽了口烟,嗓子有点哑。

 

“吵架了?”

 

“他找你了?”

 

“找了,但没说吵架的事,我猜的。”不反驳就是默认,成方旭叹了口气:“你们俩小孩,怎么就犯起倔了。”

 

曾舜晞没说话,抿抿嘴,才想起来刚刚那一口烟咽完忘了张嘴换气。

 

“千难万难不都过来了,有什么难得住你们俩啊。”成方旭问。

 

成方旭说的千难万难,曾舜晞倒没觉得怎么样。他骨子里有一点邪性,外加迟来的叛逆期,和肖宇梁的那点儿离经叛道一拍即合。大风大浪于他们像游乐园里坐过山车,失重和眩晕之后更多的还是快乐。

 

“没什么。”曾舜晞把烟屁股扔进马桶里,“就是我有时候觉得,我不知道怎么好好爱他。”

 

 

这句话内涵丰富,是他抽了四五根烟想出来的结果。他当然明白肖宇梁和自己一样,面对着成年人的一大堆烂摊子,也知道他们都是没习惯把脆弱与不开心暴露给对方求安慰。谁都想当爱人的乐园,但生活不许无烦无忧不说以后。

他不知道怎么爱肖宇梁,他不知道走过那么多乱七八糟又惹人发笑的坎坷,接下来能走多远,不知道面对一切糟糕问题时的倔强坚持,能不能在平淡无聊的以后也勇敢到底。

 

正如他不知道自己和肖宇梁到底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大家都觉得那句“不是一个世界”是讽刺,连肖宇梁也这么觉得,但是曾舜晞知道,害怕被关在世界门外的从来都是自己。

 

无趣又痛苦的也是自己。

 

 

“你记不记得当时你俩刚在一起的时候,跟我说的什么?”成方旭忽然问。

 

“我吗?”曾舜晞说。

 

“你和宇梁。你俩都跟我说过,一个意思,就说法不太一样。”

 

“什么啊,我想试试?”曾舜晞说,“还是,太上头了?”

 

成方旭笑他,怎么只记得上头,我看我才是真的吃狗粮吃的上头。

 

“是只争朝夕。”成方旭说。

 

“好像大家老觉得只管当下是闹着玩儿的态度,但我觉得挺好的。”

 

 

“多长的剧本,不也是一天一天拍完的。”

 

曾舜晞想起不知在哪里看的浪漫主义发言,说永远是每一个很短很短的瞬间组成的。

成方旭说,多不容易啊,你们俩,只想着眼前相爱再说,不想一百年以后,就不怕了。

 

曾舜晞忽然觉得,电话那头应该也蹲着个正在抽着烟的恋爱笨蛋。

 

 

 

-

 

 

 

后半夜四五点的时候,曾舜晞听到门响。

 

肖宇梁很轻地进门,看到曾舜晞好巧不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裹紧被子,才放开步子走过去。

 

“你抽我烟了?”

 

明知故问。曾舜晞没回答,也懒得装睡,继续背着身,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问他去哪儿了?

 

肖宇梁不知道捏着什么,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去给你摘月亮了。”

 

曾舜晞翻过身,看到肖宇梁手里的塑料瓶里装了好几只萤火虫。

 

 

他最近泪点有时莫名很低。肖宇梁生气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哭,肖宇梁摔门离开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哭。但偏偏今天这些时候,他都没哭。

 

现在肖宇梁抓了一瓶萤火虫回来,身上带着夜里潮湿的凉气,摘月亮这种土味情话信手拈来,表情还有点傻兮兮。

 

曾舜晞却发现自己的眼泪极其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滑下去。

 

 

-

 

 

 

“我肯定没后悔。”

 

 

 

“我知道。”肖宇梁放下瓶子,俯下身吻他。

 

“我也肯定。”

 

 

 

-

 

fin

陈嘻嘻

过敏 完结章(11)

如果安达清拥有赤楚小可爱的过敏体质会怎样?

私设:安达过敏体质,没有读心能力,和黑泽是大写加粗双箭头暗恋。


11

安达向藤崎道了歉,赶回公司给黑泽送文件,他却不在工位上,安达在休息区找到了他。黑泽拿了文件,问的问题却是“你们刚刚出去多久了”。

安达照实回复,黑泽像是放松了一瞬,但又马上紧绷起来,不再问什么问题,也不像是要马上要做什么工作的样子。

什么嘛…安达疑惑,但也没有追问,转身想走。

“那天在医院,我不小心听到了一点你和柘植的对话,不好意思。”黑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诶?”安达疑心自己听错,脸刷地一下羞红了,回过身来。

“什么对话…你知道我要…?”安达没说下去,就看到...

如果安达清拥有赤楚小可爱的过敏体质会怎样?

私设:安达过敏体质,没有读心能力,和黑泽是大写加粗双箭头暗恋。


11

安达向藤崎道了歉,赶回公司给黑泽送文件,他却不在工位上,安达在休息区找到了他。黑泽拿了文件,问的问题却是“你们刚刚出去多久了”。

安达照实回复,黑泽像是放松了一瞬,但又马上紧绷起来,不再问什么问题,也不像是要马上要做什么工作的样子。

什么嘛…安达疑惑,但也没有追问,转身想走。

“那天在医院,我不小心听到了一点你和柘植的对话,不好意思。”黑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诶?”安达疑心自己听错,脸刷地一下羞红了,回过身来。

“什么对话…你知道我要…?”安达没说下去,就看到黑泽点头,表情却绝对不是开心。

“那…”安达宕机了,他低下头,双手捏紧着衣角。

“不要...”黑泽艰难地开口。

安达猛然抬头,“什么?”

“不要...好吗?”黑泽的话语里有卑微乞求的意味。

“...”安达眼眶瞬间就红了,为什么这个人可以用乞求的口气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来呢。

“你这样想吗...”安达又低下了头,双睫鸦羽似地轻颤,努力掩饰自己已经流下眼泪。

“我知道这样说非常越界和过分...”

“没有”,安达打断,“没有越界,没有过分...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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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是第三次和黑泽前辈一起出差,但这次的黑泽前辈仿佛变了一个人。

除了工作的时候,其他时候沉默得可怕,好像根本不在线,无论六角如何开启话题,活跃气氛,黑泽都可以瞬间结束话题,整个人都有些阴郁。

在出差结束回去的机场,六角看到了之前和黑泽走在一起的美女来接机,随口感叹,“真是恩爱啊。”

黑泽皱眉,“瞎说什么,这是我姐姐。”

 “原来是姐姐啊!我一直以为是女朋友呢。” 六角吃惊。

然后就被黑泽突然抓了肩膀,“刚刚你说的,再说一遍。”黑泽的眼神泛着急切的光芒。

六角被吓到,“一…一直以为是女朋友…”

“不是,再上一句。”

“原…原来是姐姐啊。”

“小声说一遍,求你了。”

“原来是姐姐啊…”

“再小声一点。”

“原…”

六角被黑泽神经病似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这句毫无意义的话,终于被黑泽放开了。

然后黑泽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六角和津奈面面相觑。

黑泽脑海里都是那天在病房里,安达临睡前的那句呢喃。

安达的噩梦,安达的眼泪,还有安达的释然和满足。

是因为...是因为我想的那个原因吗?

一分钟后,黑泽去而复返,六角嗖地一声抱住自己,以防再被黑泽抓。

黑泽满眼有些疯狂的神采,“你…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藤崎小姐归档项目文件时弄丢过一个资料...那个资料...是哪个项目的。”

“记得啊!就是老大你第一个主导的项目啊,也是我第一个项目...那时候我和藤崎小姐都刚入职不久,弄丢后我俩都吓坏了。还是安达前辈通宵帮忙重新整理然后混到二部的申请文件中一起过审批的。”六角回答完才反应过来,“老大你竟然知道?因为最后没有耽误事情,我们怕你怪罪都没敢告诉你呢...”

黑泽沉默,眼神里狂喜和悔意翻涌,半晌喃喃道,“我真的是个混蛋。”

...六角不敢接话,眼看着黑泽拿了姐姐的车钥匙,再次急匆匆离开了。

安达...

安达...

安达...

黑泽的脑海里只剩这两个字,他在路上不停地打安达的手机,却只能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他直接开车到安达家,发现家里也没人。

黑泽只好先回家去。

却在开到家门口时,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安达抱膝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深秋了,他却只穿了薄薄的西装,整个人冻得发抖,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球。

有车灯亮,他有所觉地抬起了头,看到黑泽从车里走下来,急忙站起来,却因为脚有些发麻,差点没站稳。

黑泽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安达一个人,他的脸冻得发白,鼻头却是红的,呼吸间有些水汽,整个人都变得有点朦胧。

黑泽有一万句话想要说,到嘴边时却只说出,“怎么关机了。”

“啊?”安达呆呆回应,低头找出手机,“没电了…嗯…”安达抬头,似是鼓起很大勇气,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黑泽面前。

“其实我来是想说,虽…虽然你昨天有告诫我不要来,但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诶?”安达话说到一半,发现自己腾空了…

黑泽掐着安达的腋窝把他抱到了车头上,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牢牢地把安达裹了起来。

犯…犯规了吧。

安达觉得自己的思路被严重干扰,干咽了一下口水,“黑泽…”

黑色的秋夜,彼此的呼吸声,空气是压抑的粘稠的,仿佛充满了易燃的物质,只待一个火苗。

“对不起。”黑泽缓缓抱住安达,终于开口。

黑泽似乎费了很大力气克制自己,让这个拥抱没有显得那么汹涌和沉重。所有漫长岁月里积累的厚重感情,因为黑泽的克制,绵密缓慢地散发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安达清是某种易碎的珍贵宝物。

对不起,这样的拥抱唐突了。

对不起,就算有些唐突,我还是这样做了。

对不起,差点践踏你的心意。

对不起,这么晚才来。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而安达清以往有些迟钝傻气的脑瓜,突然无师自通地领悟了这个拥抱的含义。

他有些开心又窃喜地抓住黑泽的西服一角。

“我喜欢你,黑泽。”

安达抢先说了这句话,像是偷到果实的小仓鼠,这样就算是自己先主动告白了!

回应他的是黑泽在他额头上深深的,久久的一个吻。

安达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重新吸气时觉得自己又被草莓的气味环绕。

以后,可以拥有草莓,也可以拥有黑泽。

 

大概要经过很多努力,才可以克服过敏反应,吃到最想吃的草莓。

所以也要经过很多努力,才可以克服那些痛苦不安和怯懦,爱到最想爱的人。














我的第一篇小说完结啦!感谢小天使一路的支持和陪伴。因为也是我人生中完结的第一篇文所以碎碎念一下。

其实一开始我就想好了要安达来表白,一定要让他迈出勇敢的那一步。

不过我发现大家很想让黑泽冲冲冲的亚子,而且这一篇文还挺清水的(手动狗头)。

下一篇,或者番外篇,争取写点赤鸡的。(我为什么又要给自己立flag)

如果喜欢的话别忘记红心蓝手哦~

祝大家平安喜乐一切顺遂!



sunny尼桑∑

一点点真人真事🤣

前天被萌新追了三张地图🌚555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光.串!😭

一点点真人真事🤣

前天被萌新追了三张地图🌚555这不是我印象中的光.串!😭

桑迪诺尔

昨晚做表做太晚。早上开车去上班的时候把天上的飞机看成了皮皮虾。

跟孤菇和拢龙吐槽后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孤菇就算了,他向来满嘴骚话。

拢龙说,好可爱,想抓回去养。

我问怎么的你还想养冥龙?

拢龙:不我想养你。

我:???????

这就是当代小男生吗?遭不住遭不住。

昨晚做表做太晚。早上开车去上班的时候把天上的飞机看成了皮皮虾。

跟孤菇和拢龙吐槽后被狠狠嘲笑了一番。

孤菇就算了,他向来满嘴骚话。

拢龙说,好可爱,想抓回去养。

我问怎么的你还想养冥龙?

拢龙:不我想养你。

我:???????

这就是当代小男生吗?遭不住遭不住。

薄荷chiaki

【SarawatXTine】bossy lover(下)

*同系列走合集

*T视角第一人称注意!女装梗注意!


(见评论。)

*同系列走合集

*T视角第一人称注意!女装梗注意!


(见评论。)

Mayo
夜深了,是时候搞一搞小春前辈了...

夜深了,是时候搞一搞小春前辈了...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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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狮暂时不在

【SK】多米诺骨牌

短打激情产物,我回学校啦!

/“—我比计划中更喜欢你—”

 

  Jane从幕布后面火急火燎地往后台走的时候,差点被地上堆积的布料绊倒。

  他在找他的艺人,Singto。

 

  虽然说眼下其实实况并不是很紧急,因为还有广告时间要靠主持人撑着,但是这么个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说不着急也是不可能的。

  藏不到哪里去,等会还要上台,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跑远的,但就在这么点范围内,能在哪?

 

  当他在寻完一个墙根无果之后,脚尖一转就往另一头走去。...

短打激情产物,我回学校啦!

/“—我比计划中更喜欢你—”

 

  Jane从幕布后面火急火燎地往后台走的时候,差点被地上堆积的布料绊倒。

  他在找他的艺人,Singto。

 

  虽然说眼下其实实况并不是很紧急,因为还有广告时间要靠主持人撑着,但是这么个大活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说不着急也是不可能的。

  藏不到哪里去,等会还要上台,以他的性格,肯定是不会跑远的,但就在这么点范围内,能在哪?

 

  当他在寻完一个墙根无果之后,脚尖一转就往另一头走去。

  也不会在别的地方了。

 

  突然地,除了他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之外,多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声音闯进耳朵里。

  鞋底接触地面的声音下意识地软了下来,声音就更加明显。他甚至不需要伸出头,就能凭活了这么久的常识判断出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还有夹杂着水声的喘息。

 

  得,看来另一个小朋友也比想象中要勤快。

 

  Jane抬起手腕算算时间,又从台布的缝隙之间瞅了广告的进度,一时半会也开始不了。

  还是随他去吧。就这么走了。 

 

  彼时两个成年男性的身躯刚好能塞进墙角的一片阴影里,时间紧迫,没来得及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浅尝辄止的亲吻了一下便作罢。本就是急急忙忙从台上跑下来,灼热错乱呼吸便被夺了个满怀,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顷刻间填满了这一方空间。

  Singto撑着脚跟揽他入怀,下一秒就拥抱着闪进一处死角,短暂分开的唇瓣又相合,相接之处弥漫开几缕暧昧的热气,蒸腾上头。Krist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刚才在台上精心打扮的造型此刻也有些撑不住了,揉捻之间变得皱皱巴巴。

 

  “好香。”Singto也不在意,牙往对方下唇上不轻不重的磕了一下作为结束,使劲嗅着不知是哪里来的香味——又或者说是哪里都香。

  好不容易分开,Krist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着看他,五官模糊看不清,但是感觉却是真实,唇瓣又湿又软,凑得近了,笑意好像都能吃人似的,心跳本就不慢,这么亲了半晌,那股蠢蠢欲动的思绪就压不住了,破土而出野蛮生长,全是朝着对面的方向。

 

  “哪香,我今天喷了香水。”Krist弯出一个狡黠的笑,仿佛是对Singto的话感到得意。

 

  得意,得意自己夸他了吗?Singto的呼吸贴着他耳畔,数尽喷洒在耳背,头发软软地挨着他的脸颊,像是哪哪都不愿刺他。

  久违的环上腰肢,不胖不瘦,塞进手臂里刚刚好。

 

  “夸的是你,不是香水。”

 

*

 

  Jane算是公司里和Singto接触的最久的人。从刚开始签下gmm公司开始,好像就没有落过一场活动,除了有时候实在很近可以自己行动以外,大多数时候他都默默跟着Singto跑各种活动。虽然说不像孩子一样照看,但量化总还是有的,久而久之,也发现私下里并不怎么喜欢说话,也就少了很多了解他的机会。

  也许是后来变成单亲家庭的缘故,比起有空和朋友出去,Singto还是更喜欢回家呆着。陪爸爸,看书,听音乐,玩玩手机,他也想不出来Singto会有什么别的爱好。早些时候听说对方以前还是经常出没在酒吧,也算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喜欢向外追求什么的人,况且玩乐带来的欢愉太过浮于表面,也不应该是他追求的东西。

  这种看法一直维持到Krist的出现。

 

  同一个公司的艺人肯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更何况一上来就是荧幕cp,关注度极高,活动也多得够呛,几个人几乎是天天呆在一起。一开始还在简单的打招呼,彼此试探着对方的脾性,后来发现Krist和Singto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性格,才在庆幸的同时又为他捏了把汗。

  就连他都和Singto说不上什么话,更别提看到每次外人靠近时Singto不自觉微微蹙起的眉——显然是不习惯,不喜欢的样子。

 

  不知道Krist是付出了什么样的努力,两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变得好起来。无论是从睡觉时下意识靠在一起的动作,还是总是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这似乎是比喜欢更致命的东西,缓慢地在他们之间生根发芽,这些浓稠的,不可名状的东西又反作用于他们,把关系缠绕成相生的藤蔓,稍微拉扯都抱紧不松。

  但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是两个Singto呆在一起,还不知道这个cp凉掉是多么快速的事情。因此直到今天,Jane还是在心里感谢这个活泼,开朗的弟弟。

 

  不过Krist好像不止做了试图靠近Singto这一件事。两个人胖了瘦瘦了胖,头发也长了短短了长,cp的热度却不降反增,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直到某一次坐飞机的时候,Singto礼貌地问,能否允许自己坐到Krist的旁边,Jane才从中发现了什么端倪。

  结果Singto走过去其实也没有干什么,就是凑近讲了两句话,然后Krist的脑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Singto的肩膀上,睡了一路。

 

  当时膛目结舌,但仔细想想这样的事好像已经发生很多次了。

 

  他原以为Singto真的会一直如同他开始那样,理所当然的就这么独处下去。但直到他看见Krist毫无违和感的闯进了Singto无形的安全距离,还没有引起对方一丁点注意的时候,他才觉得Krist似乎真的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也许就是什么magic spell起了作用,否则他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解释境况的突然转变。他们在推特上有个共同的tag,似乎是cp粉丝创立的,自己还没有对象,也不会吃饱了撑着去翻他们甜的发腻的日常。再加上公司里的人态度好像也经历了惊讶到习惯的转变,这样看来自己似乎是延迟磕糖了。

  

“你听什么歌?”Jane系安全带的时候,听到Singto很轻的问了一句。

他抬起头,看见坐在他旁边的人从座位之间的缝隙伸过手去,递了一个无线耳机给前面的人。飞机还没有被填满,从他们旁边走过许多拿着箱子的乘客,有些人的眼神短暂地在他们身上停留,但也没有上前搭话,而他们两个人将脑袋抵在一起,小声地交流着。

按照公司的惯例,Singto一般是不会跟Krist坐的,但是今天位置比较靠近,两个人又是一前一后,竟然是要听一个耳机。

也没想过原来蓝牙耳机还能这么用。

 

Krist靠在座位上想了一会,才又跟他说了起来。

Singto维持了一个比较别扭的姿势把头向前伸去,而视线被座位挡住的Krist却是看不到Singto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动作把头凑近了和他讲话的。

而几乎就是那一个瞬间,Jane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Krist垂下眼睛接过一只耳机时,Singto的眼神却没有移动,而是安静又坚定的落在了和自己近在咫尺的人脸上,也许是眼睑上,或者是翘起的唇角,似乎因为抓住了那么一丝时刻而感到纯粹的快乐,甚至是同对方一样,不自觉地抿着嘴悄悄地弯起眼睛。

 

这是第一次,他忽然感觉到Singto这个孩子,在向外汲取什么。

而Krist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眼神,只是简单地从他的指尖抽过了耳机,模糊地说了几句他听不太清的话。

Singto也笑起来,语气完全不同于和其他同辈和长辈讲话的样子,甚至将他的尾音上翘了一些,像个撒娇的孩子一样,压低声音说,“那Krist不要买好不好。”

Krist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而当他开口再问的时候,Singto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又退了回去,在手机里调出了另一个歌单放了起来。

 

Jane的眼神从对方的手机屏幕上移开,他们俩...什么时候听的音乐风格变得一样了?

 

*

 

  “如果...他现在没空...”听见这句话的时候,Jane下意识转头去看他。但Singto撑着下巴窝在沙发的一角,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自言自语什么。

  活动结束没多久,他们都到休息室坐着,等工作人员把场地清理好,顺便稍作休息。这会周围的人都围坐在桌子旁边的沙发上各自谈论,好像没有人听到这句小声的疑问。Jane沉默地盯了他一会,见他没有想要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才准备把目光从对方脸上移开。

  但就在这时,他的艺人突然扶住了额头,对着亮起的手机屏幕大声地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样子压下眉头,但眼中却并不是苦恼,反而带了一点不明显的羞涩,和溢于言表的无可奈何,像是一腔情绪无法表达的懊恼。

他从坐下来就开始握着手机,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也始终不曾参与到大家的讨论中。但如果仔细看,还可以发现他的唇角翘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并且在手机的一声震动之后蓦地展开扩大,笑意张扬的占满了整个脸颊。

  这是一种开心到极致的情绪,他将手机拉的远了一点,朝对面招了招手,温柔的问,“可以听得见吗?”

  对面的声音一响起,整桌的人都突然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他们的视线转向Singto手中的手机,互相微笑着交换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都没再讲话。

 

  电话还是不出所料地来了,Singto的眉这才散开了,轻轻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P’Sing...”对面的人穿了一身红色的衣服,笑容也是欲展未展,虽说是憋着,但浅浅的酒窝已经笑了出来。隐约听见有嘈杂的起哄声,才发现和自己一样,身边还有其他人在。

  抬眼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大家都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揶揄,莫名有种...看猴子的感觉。

 

  “生日快乐。”Krist即使是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声音,但那边的起哄声还是突然大了起来,有几个熟悉的脑袋凑过来跟他打了招呼,然后就光速退出了屏幕。Singto见大家的眼神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突然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愧疚,抱歉地冲对面的同事笑了笑,才把眼神转回了屏幕上,就连后来被录了小视频,也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你是不是说我没给你发生日祝福来着。”Krist撑着脸控诉,却明摆着是忍不住笑出来的表情,咬着唇收不住,想装凶又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我看到了——”知道Krist又在推特上翻自己的视频看了。Singto拖长了声音,极力想要证明自己,“一下来就去看了。”

 

   Krist“哦”了一声,笑意却是更甚。

  “就一点点....”Singto的嘴角下榻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像是受委屈了,“Krist真的只想说...这么一点点吗....?”

  Krist白了他一眼,眼神威胁,“我都没说你这个...还有那个...朋、友。”

  剩下的自然不必明说,对面的人佯怒,给了一个台阶,当然顺着下。

 

  Singto喜欢极了他鼓着嘴巴撇开眼神,却又忍不住转来看上两眼的样子,知道是别扭又要哄,心甘情愿地说些好听的话。

  他哪能不知道小孩的情绪,工作事物和关系多且繁琐,又不是样样自己都能推的开。生日当天也要在外面,平常日子都想,这种日子哪能不想。只是两个人都不是闹矛盾的新手,眼下还是口是心非的样子,三言两语却也逗笑了对方,抱怨两句就算作罢。

  旁边的人只看着他微笑,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看的他如此开心,嘴角的弧度吊上去了就再也没有下来过,语气也不仅是和外人说话那样象征性地礼貌,而是又轻又缓的说了些类似于“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之类的话,把手机捧进怀里,亮晶晶地弯起眼睛,怎么都控制不住欢喜的眼神。和平时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Singto弟弟大相径庭,甚至露出了有些孩子气,没那么聪明的一面。

 

  “你知道吗....”

  虽然说生日是一年一度的事,但是祝福早就说了千八百遍,况且这么多人还在旁边,煽情的气氛是绝对维持不下去的,而且时间还有余,对方也不像是很忙的样子。Krist就开始絮絮叨叨的讲些其他的,Singto边听边一声不吭地微笑,但又不是完全没有神情的变化,而是贪婪,满足的注视着仅仅是在手机屏幕上出现的脸,像是为了鼓励他继续说下去,压低了声音时不时问他一些问题。

 

  其实Singto待人接物礼貌有分寸,跟别人攀谈常是倾听者,从不打断,但多是出于礼节教养。可现在居然有点称得上过分的温柔,无论从眼神到动作,都令人有点难以置信的羡慕。

  旁边的人竟是有些愣住,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盯着N’Singto很久,顿时左右环顾,不好意思起来。

  “两个人感情真是好啊。”有人小声地感叹了起来。

  “也认识很久了呢。”又有人附和起来。

 

  本来还在专心听着对方讲话的Singto不知是听到了这句话还是怎么的,突然抬起头看了对面说话的人一眼,然后出乎意料地,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

 

  Singto转头的时候,身边的人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主持人还在给台下的粉丝翻译中文,虽然说暂时没有他们什么事...

  一股大力突然扑到了背上,Krist笑嘻嘻地躲到了Singto后面,跑过来的时候气喘吁吁,两只手捏着Singto的衣袖,跟小孩子一样指着对面作势要过来揍他的人,“P’Sing救我!”

  救什么救...Singto满脸问号的看着气势汹汹的同僚,评估了一下战况。

  现在变成了三个人之间面面相觑。

 

  应该是又去闹其他人了,这还是在舞台上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小孩跑过来寻求庇护并不是第一次的事情,在尝到了“被别人保护”这种甜头之后,就经常往他这边跑。而Singto也没有任何反对意见的接下了他各种麻烦的摊子,倒不如说是他在需要对方,惊讶于心底陌生的,满足的情绪。

Singto的左手往外抽了一下,又转过来在背后握住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Tay看他没什么动静,又面无表情的样子,一时也搞不清楚他想干嘛...

  但下一秒Singto居然就这么看着他抬起了脚,警告性的要往他腿上招呼。

 

  “我靠!”他只来得及口无遮拦的骂了一句,就欲哭无泪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也不看看他家Krist刚才干了什么,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被上脚的就是自己??

  Krist依然笑意盎然,趁大家都没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的时候,快速地递上嘴唇轻轻地挨了一下对方的耳背,然后看着队友吃瘪的表情,露出了嚣张的炫耀,扬起眉毛比了个口型,一点也没有反省自己有多欠揍。

 

  Singto这会突然好像又不是很关心两个人的事了,在Krist骤然凑近的时候他就愣了一秒,然后慢慢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耳朵,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冒着傻气的微笑。

 

  原以为只是在台上做做样子,也并不是很在意,笑笑闹闹就过去了。但当Tay第二次看到两个人小声地头靠着头交谈的时候,Singto突然抬起眼睛,将视线转移到了还在专心说话的Krist脸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了一会,歪着头往他耳朵里吹了口气。

  Krist一心想着等会比赛要怎么赢,根本就没想到Singto居然还有这么一套,顿时被热气痒得一缩,转过头来咬牙切齿皱着眉头,巴掌作势要落到他大腿上。

  Singto却根本没有躲的意思,两个人的椅子本来就因为人为原因挨的极近,这会一起面向大屏幕,腿和腿之间就贴在一起。Singto倒也没有不习惯,反而把身子微微倾斜过去,露出了狡黠的得意,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微笑,心满意足地看了他一眼,才轻轻用膝盖去碰了碰他的大腿,眼里泛起明亮的笑意。

 

  两个人动作不大,周围的大家都在各自讨论,就连粉丝,都没有因为这一幕而尖叫,像是偷偷完成了什么秘密任务一样。
  Tay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

 

  “那么。Singto弟弟如果喜欢一个人,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让他知道呢?”记者笑眯眯地问。

  Singto挑着眉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给了镜头一个官方性的标准微笑,一字一句地回答到,“我可能会每天都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让他认出我,暗示他我对你有意思。”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对着自己黑洞洞的镜头,眨了眨眼睛,“而且我比较喜欢暗恋。”

END.


那什么,最近比较忙,如果是红心蓝手评论的话可能没有那么及时甚至没有,但这不代表我不爱你们呀!有空我还是会看的,但是我一周能用手机就只有24h,还要写作业补课,真的有点来不及啊,我尽量多更一些!

朋友们有没有缓解肩颈酸痛的方法啊,我一天坐好久...

小丸子冲锋号

【佐鸣】我有整个世界(698+/原著向/4W3)

698+/原著向

4万3字/一篇完

BGM:Find My Way Back》-Eric Arjes

Lost Heart&Icy Love》的鸣人视角(上篇会修改,看不看都不影响这篇)

超——级长,但我不知道在哪分篇。算了,一只咕咕精选择自暴自弃(虽然已经完全过了时间,但看在字数上允许我加入生贺叭,谢谢搭嘎QAQ


如果我拥有天空和空中所有的繁星,以及世界和世上无穷的财富,我还会要求更多的东西;然而,只要她是属于我的,给我地球上最小的一角,我就心满意足了。*(泰戈尔)”


我有整个世界*

装修是个麻烦活。

既要耗体力,还要动脑子...

698+/原著向

4万3字/一篇完

BGM:Find My Way Back》-Eric Arjes

Lost Heart&Icy Love》的鸣人视角(上篇会修改,看不看都不影响这篇)

超——级长,但我不知道在哪分篇。算了,一只咕咕精选择自暴自弃(虽然已经完全过了时间,但看在字数上允许我加入生贺叭,谢谢搭嘎QAQ


如果我拥有天空和空中所有的繁星,以及世界和世上无穷的财富,我还会要求更多的东西;然而,只要她是属于我的,给我地球上最小的一角,我就心满意足了。*(泰戈尔)”

 

我有整个世界*

装修是个麻烦活。

既要耗体力,还要动脑子。

 

鸣人顶着寒风给栅栏刷漆的时候就这么想。

身体倒还没有那么累。众所周知,下任火影在影分.身之术运用上登峰造极,随时随地都拥有大量免费劳动力(兼打手)——光用“装修队”还不足以概括,得是跨国巨头的规模。按理来说,他们本该干得又快又好。

但唯一的问题依然出在装修上头:寻常的装修队不会每个工人都有自己的意见,还总会对着主体的选择大喊“俗套!”“难看!”“是这个颜色我就不干!”blabla。

唉。鸣人藏在一堆影分.身里拿刷子捂住耳朵,任由那群家伙闹哄哄地吵架抽签。

这还只是挑栅栏油漆的颜色而已,远不到进入房子里选择地板花纹、台灯、沙发或是纸巾盒的时候。鸣人一想到友人们给他列出来的装修清单,已经开始发愁了。

 

鸣人看着眼前橘黄色的油漆桶,深沉地盯了它一会儿。然后,在影分身们来得及找他抱怨以前,干脆利落地溜回了之前的家里,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上。

这里的空间还不够新房子的厨房大,家具也老得掉牙。更别说什么地理位置、升值空间。这幢漩涡英雄自小就住着的房子,建在每个人经过时都会嘀咕“这楼快塌了吧?”的危房之上。但实际上等到鸣人已经凑够买房的钱了,还依旧顽固地坚.挺原处。真是说不出来的厉害。

他也说不好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这个“家”。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消磨过无数独自生活的日夜。每当离开木叶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塞满了“要回家”的念头,就像那个地方突然变成了什么神仙住的童话屋。但每一次真的打开房门,又觉得他再也不想回到这里来了——他不想看见没有人回应的空房间。

 

准确地说,这个狭窄、拥挤、老旧的房间——他住了近20年的房子,从头到尾也不属于他本人。

村里给某些孤儿免费发放卖不出去的老房子。他记事起就面对这样一个狭小的房间。打开窗外,是贫民窟的场景。回到屋内,是二十年不变的家具。走出家门,是从未打过招呼的陌生邻居。

大概我那早死的爹妈一点儿积蓄也没有,就够留给孩子这么一套危房吧。至少比去福利院挤上下铺好——他曾经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

这里住着的人,大多是收入低微的租客。他们每天趿拉着拖鞋出门,带着一身酒气回来,歪倒在房门前大发酒疯,像是这一生里除了酒精或是se情杂志以外,就再没有别的追求。

并且他们总更换不停。鸣人五岁的时候,常能听到隔壁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咆哮。成为下忍后,他们又悄悄更换成了一个埋头吹笛子的“落魄音乐家”。现如今像是住了个爱用烂卷心菜炖甲鱼的大妈。他每天在饭点闻着隔壁传过来的味道,就能觉得自己眼前的泡面美味了百倍不止。

但不管是哪样的邻居,他们都从未交流过姓名,顶多在闹出动静时被隔着墙大骂一声。有和没有一样。

不过这里最好的地方在于,他不用自己支付房租。

 

年纪小的时候,他总被那些凶煞的房东做派吓得把桌子、柜子等全都堵在门口,自己蹲在离房门最远的地方,像只被关在笼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拎走扒皮的野生狐狸。他来回数着自己可怜兮兮的积蓄,嘴里干得冒泡,拼命在心里辩解:我只是还没存够呢。

可每一次等来等去,都没有人上过门。他那会儿窃喜了好一阵,可后来渐渐地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就好像连最吝啬、最可怕的房东也不在乎他似的。

他待在这个小房间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窗外四季更替,自己学着缝补破洞、洗晒衣服,学会习惯一个人生活,就好像他必须得长长久久地,在这个垃圾堆里、在这个没有人的“家”里活一辈子。

 

谁会把这样的地方当成“家”?他不想把这样的地方说成是自己的家。就像佐助也从不会把那间村里分配的房子说成“家”。

在第七班的时候,他们三个一起吃完一乐拉面,小樱红着脸说“我回家了”,而剩下的两个男孩只是沉默地点点头,从不把那个词说出口。

他们都很明白“家”这个词意味着回家时的“欢迎回来”、饭点时热乎乎的汤菜、彼此轮流的清扫卫生、一起观看的电视节目……大概是这样的东西。佐助说得很对,从一开始就没有见识过“家”这个词的人,压根没有去说“我理解你”的余裕。鸣人想着。

至少在12岁的时候,他对于“家”这个词的一切定义都来自于幻想。

 

他也幻想过邀请朋友们来自己的家。

幻想就算没有父母帮忙做丰盛的晚饭也行,他可以和“那位朋友”一起去超市挑选想吃的食物。他们可以对照着菜谱笨手笨脚、互相责备、吵吵闹闹地试手;可以在晚饭后看最近热门的英雄动画片,或是打打扑克牌,在输家的脸上粘满纸条。他甚至可以把小青.蛙里的积蓄一把掏空,就为了阔气地请朋友放开了吃零食。

他用很多人的脸代入过“那位朋友”,像是鹿丸、像是丁次、像是小樱。可他们都是必须回家吃饭的乖小孩,稍不留意就有妈妈来捏耳朵教训。这么多年过去,始终只有一个人和他一样,总在饭点的时候还在外头闲逛,并且都在为“玩到再晚、不吃晚饭,都不会有人来教训我”的事实感到超出年龄的寂寞。

也许他太在乎于这份幻想,以至于当他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也把“讨人厌的佐助”的玩偶摆在身边,当成有两个人一起看电视的模样,心想有一个“讨人厌的天才哥哥”大概也不过如此——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买房子是他很长时间里的愿望清单之一。而且他从小就挺会攒钱。

也许每一个不能向父母撒娇要零花钱的小孩都擅长攒钱。至少他就是。佐助大概也是。

鸣人记得那时候佐助也从不带玩具去学校,或是放学后去小吃铺前头徘徊。就像现在总有木叶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把罪魁祸首扯到佐助身上一样,那会儿大家也都毫无道理地觉得这样的佐助很酷。

不玩玩具的佐助很酷、不吃零食的佐助很酷、不理别人的佐助很酷。像是发生在佐助身上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都会变得帅气又有道理。

但只有小时候的鸣人慧眼识人,每次都要在心里愤愤控诉:帅什么帅。那是和我一样地要省着钱用呢!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遭白眼呀!

也不知道现在佐助还有没有过去的习惯。鸣人举起一只手,透过指缝看天花板上灯泡的光。

会不会省着钱用。像他一样,有一个确切的攒钱目标。还是说大手大脚——也大不起来啊。鸣人收回了手,重新放在了脑袋下。现在佐助的薪水可比自己低多了,想存钱买一个自己的房子要花多长的时间呢?

良久,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话,受欢迎的人反倒变成曾经最令人头痛的“混蛋鸣人”了。

走在路上,每一个人都会和他打招呼、合影、要签名。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得到无条件的点头认可。就是面对他鸡爪爬似的胡画一通,大家也能努力地夸出朵花来。

——年少的时候谁能想到这光景?

那个捣蛋鬼、烦人精、木叶的灾害、九尾的人柱力——漩涡鸣人,现在是整个世界都赞美与喜爱的英雄了。而曾经最被老师夸奖的天才佐助,最受女孩们喜欢的佐助,成为了不能提的噩梦、避之不及的瘟疫……

 

他开始努力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情。像是栅栏的油漆到底选什么颜色,才能让所有的影分.身闭嘴的终极难题。

鹅黄也好看、绿色还护眼、蓝色很清新,提议粉色的那个娘炮影分.身迟早得让他退群……想来想去依然没什么结果。

鸣人闭上了眼睛。

 

和外表不同,他是惯于生活在安静空间里的。

不习惯不行。每天回到家的时候,必然得面对不可。

纵然他在外头已经是饱受欢迎的人,每天站在房门前,要打开的时候依然要鼓起勇气:

如果是在饭点的时候回来,在别人家的饭香里,就只能无声地等待泡面。若是夜晚回来,说完了“我回来了”,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安静与无聊真是能逼疯人的东西。他永远不擅长打发一个人在家里独处的时间。躺在床上从天黑睡到第二天的夕阳,只会造成头疼。看书、看漫画也总有厌倦的时候。或者让影分.身出来打打牌、吵吵架什么的——大抵是最佳的选择。

只是,影分.身消失的刹那里,大量涌入的记忆会像一场盛大而长久的烟花,在脑子里狂躁地轰鸣。看了这一朵,又来不及看下一朵。烟花绽放的时候漂亮,可收拾起来,就只是黑漆漆的一地残骸,脏兮兮的,有时还会用余温烫伤手指。

影分.身就是这样一种没劲的东西。修炼的时候,得到的经验是多倍的积累。受伤的时候、疲倦的时候,疼痛和劳累的记忆却也会反复加深。

他比别人总多出那么多倍重复的记忆,满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没用的垃圾。纲手婆婆偶尔让他不要太过依赖于影分.身,但他也分不太清,这个“依赖”说的到底是在战斗里,还是生活里。

鸣人往前伸出手,依然闭着眼,解除了这个术。

 

一个、两个、三个……鸣人颓废地平瘫在床上数着影分.身的数量。

当然,影分.身的记忆涌进来的时候不会这么善解人意,还搞什么依次进入,反而只会像宣布打折时,超市门口蜂拥而入的大爷大妈——管你是什么英雄,敢拦着我抢鸡蛋就把你挤成纸片。

这家伙和别的影分.身打了一架啊。鸣人在心里给他打了叉——太无聊时就得给自己找别的无聊事情,像是给自己的影分.身按“业绩”打分。

这个没有打架,也没吵架,他还站在橘黄色这一边!那就封个业绩标兵吧。

这个一上来就提议少女粉,还到处找镜子、沉迷发卡和扎小辫的影分.身不能要了。他死也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一部分。

还有、还有……

鸣人突然坐了起来,无比震惊地体会着这份记忆。

片刻后,他瞠目结舌地又把这家伙叫了出来,用着不敢相信“这是我本人”的语气质问道:“你疯啦?跑了那么久就为了去、去——”他几乎说不出来之后的话了。

 

啊啊啊啊啊!!!!!

在一个平淡的夜晚、离宇智波佐助近百里的距离,鸣人被自己的影分.身生生羞耻到在床上暴风翻滚。一旁,另有三个靠谱的影分.身正在给这个闯祸的家伙上紧急思想教育培训:

【佐助正在做重要的事情,你为了一个油漆的颜色千里迢迢地跑过去问,到底是傻还是脑子有毛病啊blabla】

当然更愤怒的还是:【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刷了两天漆了,你凭什么还能白费查克拉跑去和佐助吃拉面?退群吧你个叛徒!】

 

而被教育的影分.身似乎有一套连本体无法理解的别致逻辑。

 

他毫无悔色地坐在椅子上,“我就是觉得,既然大家都争不出个结果,那找个能决定的人就好了嘛!”

鸣人虚弱地瞪了他一眼,“那为什么这个人得是佐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叛徒,“这可是我的房子!我的栅栏!我的油漆!”

还千里迢迢地跑了一天一夜,真是嫌本体查克拉太多。疲倦感在之前解除的瞬间,就已经席卷了全身。这种仿佛毫无停顿地跑完两个马拉松的滋味,让战争后就走入老年生活的鸣人一时腰酸背痛,很想流泪。

“而且,”这个很有主见的影分.身握起了拳,反过头来指责起他来了,“说到底,全都是你的错。”

房间里剩下的三个影分.身齐齐转身看他,目光炯炯,“没错!”

鸣人一个暴怒跳起来,“哈?”

 

“谁叫你总是满脑子都是佐助佐助的。这里想佐助,那里想佐助,泡个泡面想佐助,买条围裙想佐助,我们都快被你烦死啦!”影分.身们理直气壮。

鸣人呆愣了一下,片刻后,他越发气急败坏,“我什么时候想了?”

罪魁祸首自在地坐到沙发上掏起了薯片,一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影分.身说到底还是按你本人的想法行动的嘛!分明是你把我们叫出来的时候,就在脑子里想着‘佐助会喜欢什么颜色’了blabla。现在我帮你解决了问题,你还冲我发火呢!”

“我才没有!”鸣人被这锅砸得头晕眼花,最后也只能愤愤地朝他砸了一个枕头,愤愤地解除了忍术,愤愤地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愤愤地咬着被单用头捶床。

除了老父亲的原谅还能怎么办?我打我自己吗?

 

……“鸣人?”

但脑子里的记忆倒是老老实实地重播了起来,把影分.身看到的佐助如实反映在了眼前,即使鸣人拼命闭上眼睛也逃不过去。

影分.身找到佐助的时候,正是后者倚靠在一棵巨树的树枝上休息的时候。

他看到鸣人的出现非常震惊——他当然该震惊!鸣人倍感羞愤地想,那个该死的影分.身还围着刷漆时那条花里胡哨的围裙呢!

天知道为什么他买了那么多款式,偏就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抢到了最丑的那件:

上头画了个幼稚园水准的卡通小人,只能从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勉强分辨出来正是鸣人。这个丑到本人都认不出的“鸣人”还在围裙上龇牙咧嘴,摆着一个凯老师的经典姿势,旁边的配字是:

“我是木叶的王!”

也不知道是什么鸣人脑残粉做的“廉价周边”,贴牌“木叶当红流量”都卖不出去,还最终沦落到超市特价的衣服堆里,又被流量本人千辛万苦地抢了回家。

 

……行叭。他也不怕在佐助面前多丢一次人了。

 

佐助一定首先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在惊讶了片刻后,佐助打破沉默的第一句话就是:“木叶的新时尚?”

唉。鸣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羞愧地捂住了脸。他就不该同时召唤出这么多影分.身,还放任他们出现了这么长时间。

很久以前他的影分.身闹过一次傻不拉几的“维.权革.命”,但他以为那件事情早已充分地解决完毕,之后再没出过差错的影分.身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结果现在这算什么?脑子里想得太多(油漆的颜色),他的脑细胞就不够把每个影分.身都牢牢地管在原地了吗?

 

“用影分.身过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吗?”

“哎呀,没有,”这个影分.身最大程度地展示了鸣人本人的没心没肺,在灰头土脸地跑了一天后,他还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就是想问下你,你觉得栅栏用什么颜色好?”

佐助沉默了好一会儿,僵硬的空气仿佛要持续蔓延到遮天盖地。

“……你查克拉已经多到没地儿用了?”

不愧是佐助,既没有第一时间问“你在发什么神经”,也没有上升问题“这种事情为什么要问我”,而是一上来就疯狂挑衅,不给四战的英雄一丝牌面,生怕吊车尾不来一个熟悉的“握拳跳脚”。

 

但不知怎么的,最近一直down到谷底的情绪,却在这一句话后突然雀跃了起来,好像不被佐助刺一句就浑身难受似的。影分.身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那不是,本体最近可闲啦!”

唉。本体现在闲到想“我杀我自己”。

“你就说嘛,”影分.身哼哼唧唧地纠缠起来,“我们吵了两天都还没吵出格结果呢。”

佐助没怎么作声,只在他唠叨了一大堆后,平淡道,“这是你来问的事情?问完了吗?”

他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问是问完了……可你至少、唉,那我就这样,回去啦?”佐助用眼神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影分.身在摸鼻子的时候摸了一手的灰,他慢吞吞地拍了拍手,“但是……到饭点了。你吃过了吗?”他的声音重新变得亢奋,“我们去吃拉面吧?”

他不自觉地用上了孩子时的句式,就像他们还在12岁训练结束后的回家路上,他总是自来水地向同伴安利一乐的绝美拉面,“我跑了整整一天,肚子好饿了。”

 

“你没问我为什么要刷栅栏的油漆。”佐助选的落脚地离最近的城镇不远。他们慢吞吞地走在小镇上,周围都是些小商贩,吆喝着没听过的海鲜产品。

佐助的声音一如既往,走路的姿势也一如既往,连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都和过去一模一样。影分.身把手插在兜里跟在后面,代表本体表示越看越气——好家伙,为什么这小子就算裹一身黑漆漆的袍子也能吸足小女孩的注意。

“与任务有关吗?”

“没关系诶。”

佐助不再说话了。

他有点儿郁闷,“非得和任务有关才行吗?那可是、”他顿了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在信里告诉过佐助这个消息,“对了!我买了一栋房子。新房子。离火影的办公室不是很远,虽然不是很大,但有一个很小的花园。”在说起这个话题时他手舞足蹈地比划,“我计划在花园里种点什么!”

“哦。”

他意犹未尽。“房顶就刷成橘色吧。我还没想好大门要刷什么颜色,可鹿丸建议我可以试试传统的和式风格。和式风格是什么?”

佐助用一种故意要气他的眼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卡卡西最近把你从读书小黑屋里放出来了?还是趁早回去吧。”

“喂!”

他好不服气地比着个拳头,“装修又不是我要考试的书!”他把手插回裤兜里,“我就是想把房子装修得好一点嘛。这可是我的第一个、”他在那个词上卡了壳。

佐助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认输地闭眼叹了一口气,“……就白色吧。”

“白色很酷,”影分.身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从四个字里发散点评,“大家的栅栏都刷白的。电视里的人也给花园竖白色的栅栏。没想到佐助你的审美还挺大众的。”佐助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说起来,”在撩开一家小面馆的门帘时,他盯着佐助的背影不满地哼哼了一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该死的受欢迎啊。”

他看面馆的老板娘瞪大了眼睛见佐助走进来,一时间整理头发、观看镜子忙个不停,总觉得今天这单恐怕是要免费了。

佐助略显惊诧地回过头来,用的还是过去那种“此人有病”的特别眼神,“你这么觉得?”

他有些不明白,“那不是。”他大咧咧地把手枕在脑后,“虽然比起本大爷来说,你还略逊色了那么一点点啦。”

佐助略勾了勾嘴角,看不出来是什么含义,只觉得要往冰冷的方向解释。他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们都落座后,佐助看了一眼过来搭讪的老板娘,又看了一眼对面斜眼看人的影分.身,突然在对方问名字的时候直白地回答道:“宇智波,佐助。”

他们都可以清晰地看到老板娘瞬间凝固的笑容。对方匆匆地把菜单往桌上一放,转身的速度就像在自己家里看见了吃人的猛兽。

影分.身的表情也同样僵硬在了脸上。他后知后觉,直到此时,好像才明白了为什么佐助要在城镇以外的地方休息。

当年战争的后程那么多人陷入沉睡,曾见过的人却又只顾着提起“那两个姓宇智波的敌人”“那个叫做漩涡鸣人的英雄”。有太多的地方消息还停留在“叛忍宇智波佐助”的阶段上,却连愿意澄清的人都少之又少。

他独自在木叶时曾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个场景。他想,卡卡西老师、鹿丸说过那么多次,不管是澄清真相还是做出变革,这些事情都需要耐心等待。他们总是对的。他只要耐心、变得耐心……在没有真正见到这一幕以前,他觉得自己总能与这个想象平静相处。

他突然觉得那些拉面能带来的兴致一扫而空,时隔一年见到佐助的心情重新回到两天以前,眼神像被黏在了桌上,心里沉甸甸得难受,“……你不在乎吗?”

或许佐助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自己,可对于他来说却能轻易地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处境——被人当做怪物、当做噩梦,当做杀害他们亲人的洪水猛兽。

“不。”佐助平淡道。几年前他也曾为不知情的陌生人诋毁鼬而愤怒不已,可时间过去,他意识到那些他为鼬感到不甘的事情,鼬本人并未有过一点在乎。

他没有办法去替鼬原谅。但他想如今的他也没有再替鼬去澄清的意义。时过境迁,最容易消磨的依然是决心,最容易滋生的是听之任之。看到现在的鸣人为旁人对他的看法感到憋屈难过,就像看到过去满怀仇恨与愤怒的自己。

影分.身憋了很久,才闷闷地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帅气。现在也是。”听到有人“和佐助相像”会生气,听到有人说“那个叛忍”会难受,听到有人在那些延迟的消息里继续误会会烦闷……他总那样不公正地只允许自己说“佐助的坏话”。

佐助没有说话。

他看到现在的鸣人,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看到,那个被抛弃在终结谷里的自己。而让他决定抛弃的,并不是别人。

他看到这个熟悉的“自己”,就像看到了几年后的他“如今”——迟早他也会成为下一个听见诋毁时的“宇智波佐助”,毫不在乎地行走在每一份恐惧与排斥里,沉默地聆听他人对鼬、对他、对宇智波的一切误解与敌意。

佐助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语气平静得厉害,“那就够了。”

 

影分.身勉强打起了精神,强笑着转移话题,“装修可真是个特别麻烦的活!你不知道,每个地方都要自己选择。厨房里要装什么样的灯泡、卧室里要刷什么颜色的墙漆,花园里要种什么样的花……唉,我觉得我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你有钱买房,没有钱请专业的设计公司?”

“可是,”影分.身眨了眨眼,慢慢吞吞而显得尤为认真地说,“这是我第一个……我的第一栋房子,我想每个最小的地方都得按我的喜欢来呀。就像、就像,”他仰天想了想,作为“漩涡鸣人牌影分.身”中或许语文成绩最差的“文盲”,他努力憋出了一个不大好听的形容,“狗都要在自己的地盘里留下气味的。”

“……”佐助沉默了一会儿,无声地把筷子放下了。

“啊啊,我想起来了!烙印!是烙印!”影分.身拍手大喊。

“既然如此,”佐助总善于抓住重点,“为什么要跑来问我?”他平静地喝了一口汤,单从语气来说,都听不出这是句调侃,“把每块地砖都烙上你‘吊车尾’的大名,不才是你想要的效果?”

“是鸣人大人!”他先是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却又愣了下来,喃喃自语,“是啊,为什么呢。”

他向鹿丸、小樱等问的都是“风格”“铺电线的注意事项”之类的大问题,可为什么需要来问佐助“栅栏刷什么颜色”的细节?

他回想本体那会儿满脑子里塞的垃圾,想来想去,却也只能挫败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啊。”他用惋惜的语气点评了本体一句,“就我那个脑子,在把我们叫出来刷漆的时候,就只想着‘要让佐助来家里看看’呢。”

佐助搭在杯沿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但是,问问你也没关系呀。”影分.身像是鸣人性格里最直肠子的那部分,坦率地露出了没心没肺的笑容,“等你到家里来的时候,我就可以指着栅栏对你说,这里是你说的白色哦,你喜欢吗?指着花园里的草说,这是你说的花……对了,你觉得花园里种点什么好?井野说可以给我打五折的。”

佐助沉默了会儿,目光停留在清澈的面汤上。

“那种点番茄吧。”最后他说。

 

鸣人睁开眼睛,迟钝地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鸡窝般的头发。窗外还是他已经见了二十年的熟悉风景。他对着这片风景机械地吐出漱口水,穿戴好忍具包,对着镜子调整护额,一如既往地走出房门,却难得地有些不知道去处。

他想了想,还是插着兜趿拉去了火影的办公室。卡卡西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就淡定地收回了眼神,“没有,还是没有。”他未卜先知,或是早已熟悉这种对话。

鸣人用上了自己擅长的痴缠大法,扑过去大卖可怜,“你看,卡卡西老师,我的苦无都生锈啦!你就忍心看着你最最最厉害帅气的弟子被闲到屁股生茧吗?”

卡卡西放下了手中的卷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只要你一天不低头,就没办法给你发任务。”

鸣人往后退了一步,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知道这不是一时能解决的问题,也知道在这个时期提出来不是个好选择。就像我之前就和你说过的,等过几年你接任火影的时候,再解决不迟。”

“可是,”鸣人垂眸看了一会儿自己的脚尖,又重新抬起头来,表情里是熟悉的“不撞南墙不回头”,“每次都是这样。”

“纲手婆婆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再等等、再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不明白,日.足伯父说不想再看到宁次的悲剧再次上演,花火也觉得没问题,那现在怎么就不是一个好时机了?”

他皱紧了眉,“我向宁次承诺过,我说过我们会在未来想出办法。”他抬起了头,“可我每一次过来,你们都在说‘现在还不行。等等吧。再等等吧。’”

“我也同情宁次与他的父亲,鸣人。”卡卡西深叹了一口气,从那张办公桌的后面看他,“可当你坐在这里、当你是一个影的时候,你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个人的悲剧。”

“现在战争才过去不久,暗地里想要得到白眼的势力还在窥伺。在这种时期里废除日向的分家制度,”他难得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无异于直接给这些人来抢夺的信号。”

“届时,日.足、花火,还有雏田,所有日向家的人都会暴露在危险之中……你又能接受谁被敌人夺走去解剖的后果?”

“那就保护好他们就是!”鸣人难得带上了几分愤怒与怨怼,“这不就是村子的意义吗?只要我们保护好他们,就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他已经被敷衍了足够长的时间,被取消任务了足够长的时间,倔强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他每次站在宁次的墓前,却发现自己也只能说出一样敷衍的话:

“再等等吧。”

“那保护的过程里可能牺牲的人呢?”卡卡西说道,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鸣人。你是下一任的火影,是时候也要用影的思维考虑了。”

鸣人站在原地,死死地咬住牙关,他也明白此刻的自己就像12岁那会儿冲动又幼稚,可他依然不打算改变自己这一点,“如果当上火影就是把问题推到后面不管,那我宁愿不当一个合格的影!”

卡卡西看了他良久,最终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怀念地叹了一口气,一直在他转身离开前,才低声说道:“尽可能的话,我希望在这一任上就把这个问题解决。我不希望让你到时再来和这些人、那些势力打嘴皮官司。”

鸣人蓦地转过头,意识到现在的六代目,正在用上最初说“我不会让同伴死去”的保护欲。那时的卡卡西老师说着“垃圾”和“垃圾不如”的话,却愿意在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就豁出性命保护同伴。回忆让他无法再露出半点不满。

“但至少现在,”如今的卡卡西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为了你自己着想,先低个头吧,鸣人。”

鸣人用力攥紧了拳头,最终还是轻轻地松开。他沉默地走出了这间办公室,在门外冬季席卷而来的冷风里缩紧了脖子。

他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意识到这段时间里低落谷底的心情,恐怕还需要维持很久很久。

 

“哟!鸣人来了!”一乐拉面的老板隔着三米远就招手笑道。

他无精打采地窝在角落的座位里,“……还是一样。”

“这是怎么了?”老板关切道,“心情不好?”他想了想,便露出一个熟悉的灿烂笑容,“那这一顿大叔就当请你啦!”

他眨了眨眼睛,努力地提起笑容,“那可太——”

“不,这顿我请了。”伊鲁卡走了进来,静静地看着他笑,“在路上看见你的背影我就想着,你肯定是来这儿了。”

“你也是,”他在鸣人身边坐了下来,亲切地数落了一声,“既然都买了自己的房子了,也该学着做几个泡面以外的家常菜了吧?”

“泡面怎么了。泡面最好吃了!”鸣人嘴上嚷嚷着,心里悄悄补充了句:只能做给自己一个人吃的饭菜,有什么好费功夫的。

“行,争不过你。”伊鲁卡轻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眼前摆过来的拉面掰开了筷子,“最近没接任务?要有时间的话,来学校看看吧。我班上那些小孩子,一个个喊着‘鸣人大人’,想见我们的大英雄都快想疯了。”

鸣人不由咧嘴笑了笑。

“真是想不到。咱们那时候吊车尾的鸣人,如今也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啦!现在恐怕再没有人还没听过你的名字了。”

鸣人慢吞吞地吸了一口面条,突然问道,“那如果……我现在去一家店子,对老板说,‘我是漩涡鸣人’,他会怎么样?”

伊鲁卡愣了愣,随即笑道,“那肯定会直接给你免单呀!”他充满骄傲地说道,“说不定还会向你要一张签名,贴在墙上对每一个进来的客人炫耀呢!”

鸣人用筷子在面汤里慢吞吞地搅动,良久,竟堪称罕见地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惊得一乐拉面的老板都冲过来检查这碗面的质量。

在老板和伊鲁卡都莫名其妙的惊诧眼神里,他转过头,看着伊鲁卡——伊鲁卡的眼下已生出了不少皱纹,可笑容依然和过去一模一样。

他记得伊鲁卡带他过来吃拉面的每一次,记得他在这家小小的面摊里说“你一定能成为伟大的忍者”。这是他能想象出的最贴近父亲的人。就连每一道增添的皱纹、每一次微笑的弧度、每一回忍不住炫耀“鸣人有多厉害”的语气,都和他幻想里的一模一样。或者说,他就是照着伊鲁卡的模子幻想了很多年父亲的模样。

但不是那样的。他不会和自己一起回家,不会在沙发上争抢电视遥控器,不会在一个家里用父亲的语气和他说“你回来了”。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并肩走在去超市的路上,讨论今晚谁来做饭,也不会吵闹着争抢清早起来的卫生间。

伊鲁卡就像他的父亲。但并不是他的父亲。

“那时候、”他突然感到喉头一阵干涩的紧缩,不由停下来清了清嗓子,“大家都讨厌我的时候,只有伊鲁卡老师你认同了我。”

伊鲁卡微微一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缓了声音,“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可为什么……”鸣人的视线垂落在下方,“那为什么,你还希望我能得到别人的认同呢?”他真正的父亲……那个伟大的四代目,也是这么说的。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被村里人当成英雄,希望后者得到真实的童年里从未有过的认可。

他不明白。他没有做过父亲,也没有当过谁的家人。

“如果别人不认可那个人,就算我自己已经得到了很多的认同,可我的这里、”鸣人伸出一只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还是没办法好受。重得厉害,喘不过气,像是被线缠成了死结。为什么?”

伊鲁卡放在他背上的手停了下来,过了好一段时间,他才难得地摸了摸鸣人的头,用上了过去哄小孩子的语气,温柔地说道:“因为我想要你过得好,想要从……不光是敌人,还有其他人的指责声里保护你。”

“你知道,在我的小时候,我也特别渴望别人对我的认可。在我心里,那是非常珍惜又想要的宝物。我想要你也能得到这样一份我最重视的宝物。”

“我也知道被他人无视或敌视是什么样的滋味。在我的记忆里,那让我每一天都无所适从,找不到自己活着的意义。而我不想要你得到同样的痛苦。”

“在所有人中,我对你最感同身受,也因此对你最放不下心。”

“说来说去,也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我在乎你,重过自己。”

 

“你想好要什么种子啦?”

鸣人点了点头,“番茄。”

井野像是没有听清,又伸长了脖子问了一遍,“番、哈,你说什么?”

“番茄。”鸣人肯定地说道。

在结账的时候,他越过井野看向了她的身后,过了会儿,又指了指,“再帮我拿份向日葵吧。”

“花还是种子?”井野确认道,“还是三束?”她动作麻利地包好花束,“又去墓地吗?”

他的心情往深处更沉落了些,“种子……嗯,三束花,一包种子。”他的指尖触到了口袋里的番茄种子,在一阵轻微的震荡后他轻声道,“五束吧。”

一束给宁次。一束给好色仙人和带土。一束给他的父母。还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做什么,不明白这些冲动的目的,只觉得如果不那样做,心里还会继续堵得难受。他想到如今的佐助遇见了他幼时的处境,想到佐助最喜欢的家人至今还在他人的误解里承担恶意,想到常年无人问津的墓碑上已经模糊的字迹。

那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佐助的家人。他接过花的时候对自己说。

但不知怎的,他又觉得这和他分不开关系——内心某个地方悄悄地说“我反而更希望扯上关系”。

所以他分了一束给鼬。

又把最后一束……带给佐助的父母。

 

没有任务的无聊“假日”还在继续。在刷完栅栏、种下种子后,鸣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应该先装修好房子里边。

他用袖子擦了一把脏兮兮的脸,依旧叫来了一大批影分.身“装修大队”。他看着这些抱着石灰浆小桶的影分.身,过了会儿却又突然减少了大量一批。

“喂!”有影分.身愤怒地对他比起拳头,“不是你说半天就要粉刷完的吗?现在就这么点人,你要把我们累到消失吗?”

“就是就是!”影分.身们振臂高呼,“万恶的包工头!本体是du裁大王!”

“那就多用一天好了嘛!”他随便挥了挥手,“多留点查克拉给、呃,去……总之。”

他不自觉地用鞋底碾了碾脚下的碎石子,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你、对,就你,”他对着眼前这个观察许久,才确认“这个我可能比上一个聪明一点”的影分.身使唤道,“你去问问……佐助,就,地板砖选什么样的好。”

这个影分.身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的吗,本体?你知道那有多远吗?”

鸣人有点儿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解释,“所以我才留了一大半查克拉给你嘛。”使唤起自己来他从来就没有过心疼。

影分.身深吸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把他怀里的装修图册抽了出来,“行吧。”他转身指了指其他的影分.身,“你们可别羡慕我去和佐助吃超大海鲜特制拉面!”

“才不会嘞!快走快走!”

 

影分.身在那头消失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装连体衣,仰躺在只铺了水泥的地板上发呆。夜晚的毛坯房里空得厉害,没有家具,没有灯泡,还没装上窗户的空洞里框着一方弯月。他躺在这里,就像躺在无人的荒草地上,或是,像佐助待的那种巨木树林里。

隔壁是一家四口,两个小孩正在和父母歪缠着撒娇“再多看十分钟电视”。他动了动鼻子,嗅出来今晚他们吃的是炸鸡。他翻了个身,捂住了咕咕直叫的肚子,心里正努力和自己打架:你看了那么多的房子,却没多犹豫地就选择了这里,不就是因为看到了旁边这户邻居吗?

在影分.身记忆里佐助横瞥着他说“你干脆自己顶了信鸽的活儿算了”的时候,他飞快地从地上翻坐起来,倚着一旁的泥浆桶没自觉地松开了眉头。

当然佐助还是接过了那本所谓的装修图册,用略显嫌弃的眼神翻着里头的彩页,不过一会儿就点了点其中的一页。

那是一块浅橘色的地砖,上头有不太明显的花纹,像是个太阳图腾之类的,在那片和木叶季节完全相反的土地上,看起来就热得厉害。影分.身特别坦诚地点了点头,“我喜欢这个。”

佐助像是打量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才哼笑了一声,“我知道。”

影分.身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耸了耸肩。这已经成了他的什么标志了——大概是的。伊鲁卡老师的班上,连笔都握不大好的小屁孩,都知道要画“鸣人大人”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用橙色蜡笔涂个老大的色块。

“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热衷于这个颜色没变过。”

影分.身不熟悉地挠了挠被剪短的头发,“喜欢就喜欢了。这个颜色难道不帅气吗?”衣柜里总是帅哥专用白蓝黑的佐助不明显地给出了答案。

“……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突然感到自己不知道怎样开口。他从来不说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诚然他和佐助交流过那么多小时候的孤独与寂寞,却从未提起过这样微小的琐事。他的倾诉欲还算挺强的,却至今没有人听说过他独自生活里的细节。

他从不和任何人说这样的事情。

“快上学的时候。”

“我去吉泽婆婆的店里买衣服,试的第一件衣服就是这个颜色。她说,”他咧了咧嘴,“我穿这个颜色特别帅气。”

佐助倚靠在树干上,一脚屈起,而手搭在膝盖上。他在这方面总经验丰富,“她对谁都这么说。”他略带讥讽地嗤笑了一声,“你知道那只不过是她——”

“我知道。”他抢话道。

只不过是想要尽力推销自己家的衣服。大概还想要赶紧把这个“小瘟神”打发离开。不要钱的好话说说也就罢了。下一次在店外遇见的时候,会比谁都更回避那个“九尾妖怪”。

可那是第一句。就算之后自来也给他买过衣服,夸他“帅气”,那也是第一次。第一次是不一样的。

他没有明白地说出来,但他想佐助肯定明白他的意思。后者只是放过了这个话题,迎着微薄的月光冷淡说了句,“也是。你总念旧得不行。”

念旧第一次被夸的衣服颜色,念旧第一次被免单的一乐拉面,念旧再也回不去的少年时光,像个把饴糖放在陶罐里珍藏了大半辈子,直到融化、变质还舍不得舔上一口的愚昧老婆婆。因为拥有得太少,所以每一件旧物都舍不得丢掉。

影分.身不服气地哼了两声,反问道:“你就不念旧吗?”

佐助瞥了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所以他并不回答,只用一点冷笑暗示答案。

 

他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影分.身把画册摊开在腿上,像是没事找事地翻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这也是同样的没话找话。

像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交谈过了。

忍者。战争。世界。孤独。过去几年里他们从来只在短暂的交手里交流几句庞大的命运。在找回佐助以前,他只能根据12岁来幻想他们以后还是一样地相处、一样地说话,或许在熟悉的小路上讨论一乐拉面,在无人的山崖顶上试着交手。

可等到佐助真的回来,他走在他的身边,走在熟悉而陌生的木叶道路上,却找不到什么能说的话题。仔细想想他们也从不是无所不谈的关系,成日不是吵架就是修炼,不过是在最深层的苦难上拥有共鸣。

等到日子和平了下来、他们都做了上忍……他们可以像卡卡西老师和凯老师那样,泡泡温泉、吃吃烤肉,聊聊最近捣蛋的下忍小队,调侃率先结婚生子的现充同事——曾经他也这么幻想过。

好笑的是他总在力量上幻想最高的火影,事实上还超越一村之影,在全世界拥有权力。但在与他人生活这一方面,他依然只有最平凡不过的朴素愿望。

可就算这样,现实也总不按照他的幻想。他只能装作成年人的模样,沉稳地告别,说三两句不轻不重的客套话,以为像他们两人之间,在见过彼此隐藏最深的伤口之后,就只需要这么寥寥几句送别。

就算不知道他在离开的这些年走过了哪里、见过了什么人、吃过了什么、想过了什么……也全都没关系。不过是站在原地,一次次地目送他的背影远去。

“没什么喜欢的。”佐助果然这么回答。

“别这样嘛。哪有这样敷衍辛苦跑过来的友人的?”他摇了摇头,把一些乱七八糟摇晃出去,又哼哼唧唧起来,既是一副宿敌熊孩子的模样,又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模样,“你就当、就当是装修你的房子。如果是装修你自己的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地砖?”

“嘘。”佐助突然打断了他的纠缠。他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后者安静地等待。

他用纳闷的眼神询问“我该看什么?”。

答案很快亮了起来。随着一块阴云遮住了最后的月光,树下的星空终于闪耀了起来。那些小小的光团密布在黑漆漆的灌木里,像拥挤塞车的天上银河。可星星只会永远地停留在那里,偶尔眨个眼。它们并不会像地上的这片银河,在飞快的光芒变幻里,闪耀出属于自然的霓虹灯。

每一点微光都与身旁的星星契合,从点连成线,从线连出变幻的星河,它们如此默契地在人烟罕至的深林里表演灯光秀,不理会是否有观众大开眼界。

他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连声音也不由放得很轻,“这是什么?”

“我听说在很罕见的夏季某天,萤火虫会这样来一场这样的聚会。”佐助也看着身下,轻声道。这些日子里他总走得很慢,看得很多,和人群远离,却每一步都没有了必须燃尽性命的急迫。

“为什么?”

“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心里被伤感与满足矛盾地撕成两截,“……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出村的日子里他总在焦虑地奔跑,脑子里从没有看佐助及敌人痕迹以外的余裕。在村里的日子,他把自己扔在无止尽的修炼或D级任务里,只能在抓猫遛狗和回空房间里发呆上选择前者。

这让他想起很多年以前,也是和佐助一起,站在树尖上眺望圆月的夜晚。他们有多长时间没有停下来像这样“白白地浪费时间”了?他记不清了。

 

这样真奇怪。他想。

这太奇怪了。

12岁的时候,他们站在月下彼此对望微笑,心想接下来我要获得最强大的力量,脑海中除了对未来的期盼以外不剩其他。终于他们站到了忍者力量的巅峰,却依旧只有在这样的夜晚,才能把他所有的烦恼阻却在外。

“你问我喜欢哪种有什么意义?”在萤火虫退散后,佐助才回到先前的问题,“你要按照我的喜欢装修?”

“才不要。”

佐助露出一个“那你问甚”的表情。而他从小就觉得这种“你的想法超不出我预料”的模样特别可气。

“可问问又没关系。”他撇了撇嘴,“……也说不定呢。”

他想佐助最后反正还是要给他答案。就像先前告诉他“白色”与“番茄”,像在嘴上说着“不要”以前扑过来救他,这个男人从小到大不都在这种事上落败于鸣人大爷的纠缠吗?

“……就木头的。”

影分.身翘起了嘴角,得意地心想:看吧,他完全没变。

佐助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望向了远方,声音里藏着一抹极淡似雾的惘然,“木地板就够了。”

 

佐助在的地方是夏天,而他每天早起推开窗,却总要被外头的冷空气冻得一个激灵。这让人有点儿分裂。鸣人去新屋房顶上扫了一清晨的雪,还用积雪做了个丑乎乎的小胖墩。

他和默不作声的胖墩对视了好一会儿,觉得下雪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过头,甚至令人心慌。鸣人在哈出一口气后,心想着:得找个人陪我吃午饭。

我来请他都可以。

他伸手拍了拍胖墩的肩膀,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那你就只能一个人这么待着了。他在心里对胖墩说。

跨出大门就碰见了牙和赤丸。鸣人还挺高兴的。虽然牙是个既不会说话,又喜欢和他比来比去的大笨蛋,但和他一起吃拉面速度却要快几倍不止——这小子做什么都爱和他一较高下,正是他要的热闹。

“啊?今天不行。”牙摸了摸后脑勺,示意自己的全身,“没看本大爷和赤丸今天都打扮成这样了?”

“呃……”发现倒是发现了。可他还以为在胸前口袋里插和狗脖子上一样的花,是什么牙过度的宠物控又发作了呢。

“我和赤丸今天都要去相亲。”

“相、”鸣人的声音突然拔高一倍,“相亲?!”

“有什么好嚷嚷的,”牙用“这你就没见识了吧”的表情傲慢地看他一眼,“我们村子里很多家族都是这样的吧。如果到了那年纪还没有什么喜欢的人,老爹老妈就会联系忍术相配的同龄人见个面。像丁次、井野他们那些家族也都是一样的。”

“我爸和我老妈就是这么认识、然后结婚的啦。我姐姐和她未婚夫也是这样。”他轻松地耸了耸肩,“这次听说是个和我们犬冢一族一样饲养忍犬的姑娘,希望赤丸看得上她的好伙伴。毕竟我们这一族比别人还稍微麻烦一点,还得看这位——”他拍了拍一旁赤丸的脑袋,“能不能接受。”

鸣人觉得有点不可置信,“你才20岁呢!”

“哎呀,”牙摆摆手,“你知道家长都是那样的啦,一到某个阶段就会疯狂地安排你去谈个恋爱、结个婚,最好能让她明天就抱个孙子。我妈和我姐最近都把适龄女孩的资料背到滚瓜烂熟了。”

鸣人沉默了下来,没有搭话。

“话说,”牙凑过来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分享道,“你最近别去找志乃。你不知道志乃最近有多烦人。油女一族本来就人少,用相似忍术的家族就更少了,他到这年纪了,家里居然连一个适合的同龄女孩也找不到。怕是要继续当好多年的单身狗咯!”

鸣人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虚弱,“单、单身狗?那是什么?”

“啧,最近杂志上流行的新词啊!就是还没找到男女朋友的单身人士呗。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狗怎么了,凭什么用‘狗’形容。我家赤丸肯定比人还要先找到女朋友呢!”

他突然一顿,嘻嘻一笑,“说起来,鸣人你也是啊!就你这模样,说不定要比志乃当更久的单身狗哩。”

啊!这个大白痴恋狗狂魔!鸣人顿时火上眉梢,比着拳头大吼,“我这模样怎么了?我才不是狗呢!”他气得转身就跑,走远了还能听到牙哈哈大笑,他边跑边愤愤地想:以后再也不找牙一起吃拉面了!再也不!除非是他请我!

 

“哟,鸣人!”

他来了个急刹车,“是鹿丸啊。”他眼前一亮,又很快停了下来,左右打量着,“你们这是去哪儿?”

鹿丸手里还抱着一堆崭新的小孩用品,手鞠也拿着两件小衣服。鹿丸用下巴示意不远处的孩童用品店,“我们打算去看看红老师和小未来。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鸣人想了想,先伸头望了眼后边的丁次,“丁次也去吗?”

丁次手里也抱了一大堆购物袋,却全是零食,“我今天就不去了。”他说道,“前天和鹿丸、井野去过了。”

鸣人看了眼鹿丸和手鞠两人无声的疑问,摇了摇头,“那我也下次再去吧。我还没买礼物呢。帮我向红老师和未来问好。”

鹿丸用熟悉的懒洋洋的语气应了一声,迈腿和手鞠走了。声音倒是传得很远: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送忍具?在未来这个年纪,比起什么裙子,我更喜欢收到玩具飞镖。”

鹿丸低低地叹了口气,“我说啊,不是所有女孩都和你兴趣一样的。就未来这年纪,性格还没定型呢。多给她一点选择吧。”

“我这种女孩怎么了?兴趣有问题吗?”

“也不算吧。虽然麻烦得要死,但谁叫我喜欢的就是不爱裙子的女孩。”

就算是隔着这么段距离,鸣人也能看见手鞠的脸有些发红。而至于他这个半点关系没有的局外之人,却只是盯着那俩人看了会儿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却都不明白为什么,只默默地与丁次对视了一眼。

“我懂,我懂。”丁次很熟练地安慰他,“当电灯泡就是这样的啦。”

鸣人想起了刚刚牙说的话,狐疑地看着丁次,“那你呢?今天你不用去那什么、相亲吗?”

“我已经相过了。”丁次边掏薯片边跟着他往回走,“不过我没看上,下次还要等下周。我爸说那是个小时候和我见过的姑娘,是个关系很远的亲戚。其实我要求也不多的,只要她愿意给我留最后一片烤肉就行了。”看来上一回相亲的“烤肉故事”颇不成功。

他转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鸣人,很懂地安慰道:“你也不用着急啊,鸣人。像我们这样在战争里稍微有点名气的忍者,全都挺受欢迎的。女孩子们最爱问你战场上的事了。”

“……哦。”

“本来井野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相亲的。不过她和鹿丸一样,突然才说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什么的,唉,不过我之前就猜到了。”

鸣人瞪大了眼睛,“井野喜欢的人?”

“你这都没发现?就是佐井啊。”丁次把薯片嚼得咔咔作响,含糊道,“你都隔三差五去井野家里买花了。佐井又是你们第七班的……他每天都用墨水画的小蝴蝶给她送小纸条。我也搞不清楚,反正井野说那样很浪漫。”

鸣人被震惊得回不过神来,半晌才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是吗?”

“你可比我还消息落后。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小樱最近在医院里大受欢迎,李每次陪凯老师去检查的时候都要带一束花。你要找他们俩,只管去医院就是。”丁次隐秘地瞅了鸣人一眼。

“……哦。”后者却难得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跳脚,只罕见地有些沉默。丁次过了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模样的鸣人,竟有一点儿像那个不近人情的佐助。

嗨,那怎么可能。他挠了挠胖脸,觉得自己可能是嗑薯片嗑.上头了。

 

鸣人插着兜漫无目的地跟着丁次走了一段,直到后者叹着气说他要回家吃饭才停了下来,犹豫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我说你啊……就不会觉得、和朋友……我是说,你和鹿丸都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能经常在一起玩了不是吗?你们总得花好多时间去陪女孩子。这样就不会、”他生疏地对丁次说出这个词,“觉得有点寂寞吗?”

丁次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看着薯片袋的里头,声音里有股看得明白的云淡风轻,“可能吧。一开始会有一点儿,不过很快就不会了。”

“因为我也好、鹿丸也好,我们都知道虽然我俩是密不可分的好友,可也只是朋友。”丁次捧着薯片袋把剩下的碎片都倒进嘴里,“就像我老爹和他的老爹一样,长大了以后的朋友就是这样的。一起战斗接任务、有空出来喝喝酒吃吃烤肉,更多的时间要花在妻子和孩子身上。但大家都是这样的。我们都得要有自己的家。”

他看了鸣人一眼,“你又不可能去和朋友组一个家。”

鸣人抿了抿唇。

“大家早点儿结婚,说不定以后我的孩子还能和他的孩子一块读书,像我们那会儿一样当新的‘猪鹿蝶’呢。”他乐呵呵地一笑,“到时候,我和鹿丸就成了我们的老爹了。”

“只是……我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有战争了。”丁次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也低落了下去,“虽然老爸总笑着对我们说没关系,但我明白,没有了鹿久大叔和亥一大叔……他每天闲下来都很寂寞,一个人在房子里喝个不停,喝醉了就说着……要不是还有妈妈和我在,他就会愧疚在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和他们一起了。就算那样对家人、对木叶很不负责任,可他还是会有些忍不住。”

“我不想失去鹿丸,不想失去其他的朋友,也不想他们失去我。所以,”他握了握拳头,“我也得快点儿找到我自己的家人啊。”

鸣人有点儿理不清这个逻辑,“为什么?”

“这样在朋友离开、而我不能跟去的时候,才有必须留在原地、继续保护其他人的理由啊。”

 

“那我回去了,拜拜。”

鸣人站在一乐附近冲他“噢!”了一声。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街上到饭点的行人匆匆回家,或是三三两两地走进饭馆。他站了好一会儿,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又把手插回裤兜里,仰头叹了一口气。

谁都没时间啊。

吃过拉面他还是不想回去。这两天的天气不太适合铺地砖,他又恢复了无所事事。他向着村尾的距离漫无目的地闲逛,好像又回到了很小的年纪,在别的小朋友都被接回家之后,一个人在空旷的路上游荡。

他很早就学过了“流浪”这个词的意思,却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有个可以回去的房间,却总得在这个木叶大小的世界里流浪。

他经过河边的时候,见到一对恋人在桥上紧挨着撒鱼食。今天像是走到哪儿都躲不开这个词语。冬天还未过去,恋爱的季节似乎已经到了。真烦人啊。

鸣人在心里胡乱想了些有的没的,等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当年宇智波的旧址。冬季把废墟遮盖得很干净,大门口地上有几条警戒用的绳子,被深深地压进了泥土与雪的深处,要挖开了才能看到被岁月磨损到破破烂烂的布料。

他又把雪埋了回去,蹲在这门口,抬头望着眼前被雪覆盖的道路与废墟。

他有些不敢进去。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会受欢迎的客人。宇智波在他的记忆里,也不是一个多么热衷和村里其他人交流的家族。等那件事发生之后,这里更成了大人噤口不提的话题之一,是小孩子中盛行的鬼故事热门发生地。

他小时候可怕鬼了。鸣人蹲在大门前心想。现在也有些怕。

眼前雪白一片的房屋废墟,也正如那些故事里描述的一样,安静得就像墓地一样——甚至比墓地更可怕,就像有凶杀案发生的凶宅与受害者沉睡的坟墓,从不能用同种情绪来描绘。

当年年幼的佐助……大概就是在自己现在这样的高度,仰望着这扇大门、这条街道、这个家族,眼见着他们自傲繁荣,眼见着他们一夕分离崩塌。

他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起身走了进去。

 

鸣人走得很慢。他没有什么回忆,也没有什么被触动的痛苦。这里不是属于他的秘密。他走在这条路上,只能看见大雪把所有的血迹遮掩了干净,把残破的团扇家徽映衬出几分鲜色。

他从不知道佐助的家在哪儿。不过并不难猜。佐助曾骄傲无比的父亲是当时的族长,他们一定住在最大的房子里——就像眼前这一幢。

他看了会儿,才由衷地感叹了一声,“……真大啊。”

这里就是终点了。鸣人知道。他没有走进去,只在门口把雪扫开,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

他知道佐助在那一天遭遇过什么。很多人都知道。可没有人陪佐助来过这里。不为什么目的,就只是、看一看。

他想佐助肯定不会高兴有人踏入他记忆中的这块土地、这个家。这里所有发生过的快乐与痛苦都是神圣的、特别的,每一个琐碎的细节都是和他的橙色衣服、一乐拉面一样舍不得丢掉的记忆。他不会想到去冒犯佐助最宝贵的“秘密”。

在所有的时间里,他对佐助过去的家只有一个模糊的幻想,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佐助的家这么大。有院子、有走廊,还有像鹿丸家里那样,什么传统的和式风格:地上铺满了年代久远的木头。

天气还是很冷,可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心里软乎乎的,像是一团被火烘烤过的巧克力。

“哈。什么‘木地板就够了’。”鸣人拍了拍身旁的地板,低笑着自说自话,“明明你比我念旧。”

 

这里实在安静过头,比他独自躺在新家的水泥地上更安静。待在这里,就像被遗忘在了一片深林里的墓地,时间会用杂草与灌木将这些凸起重新藏进林子里,直到很多年后,没有人会发现那里埋葬过什么。

鸣人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冲自己僵硬的手心里使劲哈着气。可实在是太无聊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而不是早点回去泡澡睡觉。但再一想,那个空房间和这片废墟到底有什么不同……他反而更宁愿待在这里挨冻。

最后他还是耐不住性子,突然站了起来,铆足了一口气。

——他要把这片房顶上的雪也给扫了。

过度安静的街道上在很长的时间里,终于迎来了一道持续数小时的“沙沙”声。风声经过的时候,让整条街道都显得更为空旷。鸣人轻手轻脚地把雪扫了干净,最后跳进院子里用扫落下来的雪也堆了个胖墩——无声地拍了拍它的肩膀,还不吝啬地送了条自己的围巾。

你也有伴儿了。他对心里的胖墩一号说。虽然离得很远,但也是一样孤零零的。

 

他重新坐回佐助家里的大门口,又过了很久,才干巴巴地感叹了一声:“现在同期里,可就只有我们俩还是单身狗啦。”

但想要解决的关键,大概不是能不能摆脱这个身份。而是想不想迈出下一步。在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时,佐助才不会匆匆迈出脚步。不像他,只要逼急了就会不管不顾地向前猛冲。

他在那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近暗,雪在他的膝上覆盖了厚厚一层。他打着哆嗦站了起来,全身都被冻得硬邦邦的。他吐出白色的雾气,又转身看了这废墟最后一眼。

他的新家也和这里相似。

灰扑扑的,有些泥水。没拔以前,花园里的杂草甚至滋生出一个啮齿动物的观赏园。这里有点儿破旧,那里需要修补,还有一大批生锈的家具需要更换。

只是一处是即将迎来主人的新家,一处是早已失去主人的旧址。新的正等待即将到来的热闹,旧的在等待被彻底遗忘的岁月。

他在原地站了又站,心想这样不行。

我总是看见什么都想到佐助。

晚上去新家时他扛了一堆厚重的木地板,堆积在院子里,累得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学牛喘气。鸣人低着头平息呼吸了很久,没忍住又放了个影分.身出来。“你、”他顿了顿,吸足了一口冬季寒冷的空气,“……去问他要选什么样的沙发吧。”

“诶?可是还没到选沙发的时候嘞。”

“那问问又没关系。”

 

“行了。”佐助始一见面就示意他闭嘴,“这次要选什么?”

在选完后影分.身有些犹豫地说道,“怎么要选这么大的?”

“反正你这家伙肯定会叫一大堆朋友来聚会,多动动脑子,趁早做打算吧。”

他做了个鬼脸,又迟疑了会儿,“可是……我觉得不用这么大。”

他喜欢热闹,喜欢朋友,喜欢和朋友说话,喜欢被很多朋友包围。

但是,家,一个家是、……

“能坐下、两三个人就够了。”他匆匆地说道,解释得没头没脑,“我得在沙发对面摆个大电视呢。”

就算买下能坐满所有朋友的沙发,等他们离开、回去自己的家里,他依然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过于空旷的沙发里,自己和自己争辩电影的剧情。

一个家是……先考虑和家人一起的地方。他压根就没有考虑这些要素的机会。

影分.身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着说,“这里还是在夏天啊,木叶早就下了几天雪了。前几天我堆了两个雪人。可有一个等我回去的时候,已经被隔壁的小屁孩砸坏了。”

佐助随口“哦”了一声,“还有一个呢?”

“那个?”他吞咽了一口口水,谨慎地说道,“……不会有人破坏的。大家都发现不了。”胖墩二号会停留在被人遗忘的废墟里,静静矗立着,直到冬季过去,最后的雪花也融化干净为止。

佐助随意瞥了他一眼,轻嘲了一声,“你最近可真是太闲了。”

他干笑了一声,“……可不是吗。”

有那么几分钟他突然很想和佐助说说。像是日向家的事情、自己被禁止接任务的事情,像是他想要改变佐助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却不得其法,再或者是就算到了现在,只要朋友一没有时间,他就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样无聊又孤独……想说出来也不是为了得到像鹿丸那样有用的建议。只是想说说罢了。

有点儿像过去对着爸妈说自己有好好吃饭、好好泡澡、认识了很多朋友的感觉。他有时候会没道理地想对某个人说几件这样的鸡毛蒜皮。

可他很快还是闭紧了嘴,想起来他们很早就约定过,村里的事情不会让佐助为难。而一直以来他自己的难题也从不让佐助知道。

只是像这样站一会儿、说一会儿话就行了。他心里想到。花不了几分钟时间,也费不了什么心力。很多年以来他们都从未有过讨论鸡毛蒜皮的空闲。就现在的仅仅几分钟,他能好好地从村子的空气里喘一口气,什么也不想地看一眼佐助在看的风景。

又还有什么需要的。

“嗨,你不知道,”在消失前,影分.身笑着说道,“不晓得为什么,这样和你见面的时候,总比我们在木叶的时候更让我想起以前。”

 

“不。不要。”鸣人抱着一大堆泡面,头痛地躲开面前的小姑娘。

“我说你们俩啊,木叶丸都去接A级任务了,你们还在这里缠着我不放合适吗?”

风祭萌黄吐了吐舌头,“木叶丸会鸣人哥哥你教的螺旋丸,我们俩可还没到单独接A级任务的水平呢。”

“再说了,不光是村外委托的任务,村子内的文化娱乐也都要跟上来呀!没有人比鸣人哥哥你更有话题度了,你就说几句嘛~”

一旁戴眼镜的男孩也跟着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不是我说,”鸣人叹了一口气,“这两三年我都已经被你们采访过多少回了?你们还没写倦吗?”就算自称“本大爷”如鸣人,也总算是说够了自吹自擂的“鸣人传”。再被逼问不休,他恐怕得把一天上几次厕所的细节也给抖出来了——他哪有那么多脑细胞来把自己吹.逼出八百万字大长篇?

他不寒而栗地抖了抖,只觉得眼前的萌黄已经颇有“下一个小樱”的架势。

“哪里会写倦呀!”萌黄已经出落成了清秀的少女,却还和小时候一样总带着几分狡黠,“别说我们会不会写倦,大家不管看多少遍鸣人哥哥的故事也看不够呀!”

“就是。”乌冬跟着点头,“只要有鸣人哥哥的采访,我们的日报就能卖到脱销,就连风之国、雨之国都专门找人来采购哦!”

鸣人先是自得地哈哈一笑,“真的吗?”不过脸色又飞快一变,“你们就没别的人可采访了?”要不是双手都被占着,他也得合十来请求了,“我是真的憋不出什么故事啦!”

“那……”萌黄转了转眼睛,充分展示了在找文娱话题上的绝佳天赋,“不如鸣人哥哥,你就说说别人的故事吧?”

鸣人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乌冬刚刚是骗你的,这么几年大家都看腻了你的故事了。”鸣人脸色一黑。“但他们肯定也想知道,在你眼中的六代目、鹿丸哥哥、井野姐姐、小樱姐姐……这些其他的四战英雄是什么模样。”

“你是怎样和他们认识的,什么时候变成好朋友的,一起经历过什么战斗、有没有在小时候一起扯过小姑娘的辫子呀……诸如此类的。”

鸣人脸色愈黑,“我才没扯过女孩的辫子。”

“对对,”乌冬特别激愤地维护偶像,“鸣人哥哥只往火影岩上涂过油漆!”

鸣人:“……”

你可闭嘴吧。

 

“那我也想不出能说什么。”鸣人躲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你们去找别人吧。”

萌黄充满媒体人精神地扑过来,哀求道,“可是大家真的都很想知道!真的真的!肯定会大卖的!不光会卖到整个火之国,全世界所有的国家都会看哦!我们现在的日报可畅销啦,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鸣人哥哥,救救我们的销量吧!”

“不要。”鸣人的脚步不停,就算腿上拖着两个16岁的大孩子也照走不误,“说自己就算了,说别人——我要是说得不好,卡卡西老师还不得把我关起来做三百套数学卷。”

“可是,大家都更相信写在报纸上的事情呀。”萌黄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像、就像,如果报纸上说小樱姐姐从小就暗恋你,追你追得不放,就算事实不是那样,看到报纸的人也只会相信上面的话哦。”

“哈、那我不是要被她揍成泥巴——”鸣人的脚步突然一顿,转过头来皱起了眉,“不管我说什么……大家都会信?”

萌黄这才松开了手,重新理了理头发,展示了职业人的自信,“就是这样的啦。打个比方,如果有个人走过来告诉你,‘我没有杀人’。和你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他的照片和通缉令,里面清楚地说他杀了两个人。你会选择相信谁?”

鸣人认真地想了想,“我会自己去调查清楚。”

“但像鸣人哥哥这么想的人只是很少数呀。”萌黄拍了拍手,“对于更多的人来说,写在纸上的一句话,比嘴上的长篇大论更有用。不过你放心,我们报纸还是很有原则的,不是真实的消息,我们绝对不会刊登哦!”

“那刚才?”

“这不是,”萌黄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为了说服你同意吗?”

鸣人站在原地想了很久,直到雪花落在了三人的帽子顶上,冻得乌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那你们问吧。不过,”他说,“你要保证,我说的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没有歪曲地刊登了上去。只要你能做到,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叫影分.身帮你卖。”

在这样优厚的条件下,萌黄反而迟疑了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是真的故事吧?不是小樱姐姐追你的那些年?”

“去去,”鸣人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在萌黄严重质疑的眼神下,他只好又轻咳了一声,转变了几个词,“……我就不怕被她揍吗?”

萌黄大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影分.身去第九次的时候,佐助正在一棵巨木下抬起头仰视。

他也同样仰起了头,张大了嘴巴,“那是什么?”

“……这里的人,在很久以前,据说都住在树上。”佐助伸手指了指,“现在虽然已经搬到了附近的山脚下建起了村庄,但还是保留了这个习俗,当做特产变成了给旅人居住的宾馆。”

这是一棵极其庞大的树木,树冠繁茂而高高遮住天空,树干粗壮到一眼都望不过来。一些极坚实的树梢上各挂着一顶三角形的纱帐斗篷,有些正亮着一点月白的荧光,有些还藏在夜色的阴影之中。

“那是什么光?”

“附近某个矿石井里产出这种能发微光的边角料。没什么用处,也没多少亮度,被老板拿来了当噱头。”

“可是,”他竭力仰起了头,看着那几团在黑夜里愈发清冷、漂亮的荧光,“那就像——”

“月亮。”佐助接道。他们对视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很快错开了这个眼神,只夸张地张大了嘴巴,“你今晚要住在这种地方?”他倏地转过头,眼神炯炯,“让我也去看看吧!”

佐助从斗篷里拿了一张房卡模样的小纸片出来,双指夹着递到他面前,“看清楚,单人房。仅供一人。”

“那我又不是没和你挤过一个铺盖!”

“你还有脸说。”

他转头看了看这个新鲜无比的树上旅馆,又转头看了眼毫无波动的佐助,眼神转来转去,最后还是一咬牙放下了英雄的牌面,眯着眼睛双手合十,“让我进去看看吧,英俊的佐助大人、善良的佐助大人!你就忍心把本大爷一个人丢在树下面喝冷风吗?佐助大人~”从小就能用色.诱术大展撒娇造诣的人能有多矜持?做梦呢。

佐助像是受不了地侧过头,点评毫不留情,“丑死了。”

“切!想打架吗?那打赢了就让我上去。”

他放弃地叹了一口气,“别把我的帐篷压塌了。”

“才不会嘞!”

 

直到进入帐篷内部,才能明白那团“月光”的玄机。帐篷的正中心有一盆用玻璃罩着的矿石,把玻璃罩上的黑布揭开,这顶帐篷便同样亮了起来。

明明是黑漆漆的矿石,却在黑暗里发出蓝色的幽光。大概已经足够一个人夜晚的休憩,如今却仅能照亮两个面对面的人的脸庞。

柔软的白纱把里外的世界分隔得模糊不清。他可以看见树梢的远端,深夜最后的星光正影影绰绰地照耀;可以看见不远处同样挂满树冠的“月亮”,就像离外头的世界只有伸手之距。

但最清晰的,依然是帐篷里边。帐篷里边,此时此刻正和他在一起的人。光线照亮的地方那么小。他抬起头,只能看见佐助的脸在这道微光下愈显俊朗锋利。

他想既然从一开始那些人对佐助的追捧就是因为他的帅气,那现在就不行了吗?佐助、佐助他没有变过。就像……曾经的他也和佩恩之战一样,满心想着做火影、满脑子修炼去得到力量,得到的态度却截然相反——实际他只变了一点儿,变得更多的是改变态度的其他人。

女孩子们都喜欢佐助。他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老师们都喜欢佐助。男孩们一边装作不在乎,一边又在暗中把佐助当成目标与对手。

他曾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更先看向佐助。这是他从小就知道的事情,就仿佛是根深蒂固的真理。

可如今结果早已变了,念旧的人还总回不过神来。

在他发呆的时候,后者正在拿出一张他没有想到的东西。

佐助把怀里的报纸掏出来举在两人之中,“这是什么?”显然是来兴师问罪了。

折叠成小方块的报纸清清楚楚地把那篇报道单独放在前头:

【名人专栏】《漩涡鸣人谈四战英雄(一)——关于宇智波佐助你们需要知道的事情》

 

“哈,”他很惊讶,却只惊讶于,“都发行一个月了,这里才收到呀?”但对于这份报纸的存在,他显然特别理直气壮。

佐助闭了闭眼,又问了一遍,“这算什么?”

“这个?一开始是萌黄和我说,大家都更愿意相信报纸上写的事情。”他眉飞色舞地说道,“我本来还有点儿不相信。”

“一开始报纸发出去的时候,我还想着会不会有人买呀之类的。但没想到才第一天就卖光第一版了。后来我又拜托我爱罗、奇拉比大叔、土影老爷子……还有很多人,在他们那里卖一卖,也一下就卖光了。现在,”他凑过来看了一眼,“发到这里来大概都是刷的第七版啦。”

他笑眯眯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我在村里和那么多人说,和小孩子说、和老爷子老婆婆说,可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他们总是在我面前点着头,等回家了听完家里人的话,又把我的解释全都扔到了脑后。”

“可是,我只是在这里说了这么一点儿,还远远不到以前说的一半,大家就全部相信了。‘原来是他和鸣人一起打败了辉夜。’‘是他救了大家。’……甚至开始说这样的话了。”

“纸上的话语比口头上的罗里吧嗦有用几百倍,为什么会这样呢,真不明白。不过,我又为什么会不相信呢?”他笑了起来,“明明好色仙人的书就比他说的话还有用多啦!”

佐助只是静静听着,直到他最后意犹未尽地闭上了嘴,才面无表情地再次问道:“我是问,做这样的事,是为了什么?”

“为了,”他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由来,“让所有人不再误解你,知道你也是一样的英雄啊。”

吃拉面的时候不会被老板当做怪物。报上名字的时候不会被人用恐惧和厌恶的眼神看待。被他救过的人不会浑然不知地继续述说“那个人的恶行”……像这样,明明是最简单不过、所有人都应该得到的、生而为人的普通待遇。

佐助与他对视了一眼,突然移开了眼睛,胸膛难得有些大幅度的起伏,像是已经彻底平静的冰湖被哪个无聊的钓鱼人凿开了一个洞——还丢了一把恼人清净的章鱼须。

气闷、烦躁……柔软。复杂得甚至想让他和12岁那时候一样,说烦躁就能立马揪起那家伙的衣领瞪人。

佐助用舌头抵了抵上腭,才忍耐着说道:“我不需要。”

那股隐秘的雀跃顿然全消。影分.身放在身边的手紧了紧,“……哦。”

“我和你不一样。”佐助却还不打算在这里结束,“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你做的这些,”他看了眼面前被保管得很好的小方块,就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带上放在自己怀里那么久的温度,“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他咬了咬牙,声音不由拔高起来,“可是——”他又想吵嘴了。他想好好“教训”这个悲观分子,让后者下一秒就悔恨地点头,说“我以后也会珍惜自己的”。

可在触及佐助表情的时候,他的声音又顿时小了下去。他攥紧拳头想“我才不如你的意,白白给你看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委屈。”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把那盆发着光的小矿石端起来,重重地砸到两人中间。他憋了憋气,语速极快地说个不停,“就现在,就只在这里,就这么一次,我们只说真话。谁也不准隐瞒,不准不回答对方的问题,不准明明有想说的话却忍着不说。”

佐助轻嗤了一声,“你又瞎弄什么?”

他才不管这小子怎么想,只猛地抬起头,“你不在乎,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在乎。”

他伸手攥住了自己胸口的衣服,语气急得像颗小炸.弹,“一想到大家看你的眼神和看小时候的我一样,我就无法忍受。想到明明你救了大家,一直战斗到了最后,却只有几个人知道,我就觉得难过得厉害。”

“我做这些才不是为了你。”

这个帐篷太小了,像是稍微一动就能让膝盖相碰。抬起头,便意识到与那双蓝色眼睛的距离如此之近,像是躲避不开,只能被它们紧紧抓住留在原地。

“我不光要说你的真相,还要说鼬的真相,说宇智波的真相。”他打断佐助想说的话,只顾着一味把自己心底的话全都倒出来,“我知道那是你的哥哥,是你的家族,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大家知不知道鼬的真相,不在乎曾经骄傲的宇智波之名变成什么模样。可我在乎。我在乎得不得了,只要想到你曾经那样在乎过就受不了,想到你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更受不了。”

“我跑了那么久,修炼了那样久,丢脸地哭过那么多次,才不想找回了你还要这么难受,要在心里堵着一口气却放任自己‘一等再等’,要任那些误会可能再一次把你推走。我不要这样!”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明明得到了。”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像是想把这么多天“再等等吧”的憋闷全部又忍回去,“可那不是我最想要的。”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心里把“有话直说”四个字痛打了三千遍。他们沉默了很久,深夜的微风撩开纱帐一角,送来和木叶此时的冬季完全不同的温度。一时间只有树叶唰唰抖动的声音,被旅人系在树梢尖上的铃铛也清脆地响个不停。他们坐在树上的月亮里,依旧每回都被真话砸得相视无言。

真话、真话、真心话。

“抬起头来,鸣人。”终于佐助轻嘲了一声,“在做了这么多以后,还有什么事能让你成天垂着头继续当吊车尾?”

“……”

他们做同伴、做敌人、做战友、做朋友。关系变来变去,乍看总像是佐助在前引导。可他们明知不是如此,明知结果是由鸣人决定。

“我不会再问你为什么要执着于我。但我仍然不知道答案。”佐助说完,却极低地笑了一声。既像是冷笑,又像只是自嘲。“可我还知道,你依旧说不清楚。”

他抬起了头,“你是我的朋友。”

“仅仅如此吗?”

他一愣。

“我不是你的哥哥,鸣人。”佐助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把很多幻想套在我身上。可我依然不是、也不可能是你的兄弟。”

“我、”他结巴了一下,“……我已经没有那么想了。”他很轻地说道,“在第一次终结谷的时候你就和我说过。我已经不再那么想了。”

“那好。”佐助似乎还不打算很快地放过他,“也不要再做一些无谓的事情,想一些无谓的幻想。那些在乎和不在乎……”他顿了顿。

“朋友不是家人。你心里很明白,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家人。”

“我知道。”他垂下了眼睛,伸手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佐助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那就好。”

 

“……你说得对。”在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垂下了眼眸,“我还是没办法用语言说清楚。”

“可是……”他突然觉得有点儿委屈。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觉得不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内心难安。

他又抬起头直视佐助的眼睛,极轻地说,“是你先对我伸出手的。”这段关系与定义,是由你开始的。

 

“你的房子快装修好了吧?”

鸣人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再过两周就能搬进去了。到时候也要请你过去的啦。”

今早他正趴在新房子里的沙发上睡觉,却被门口邻居大声的“撒药啦!撒药啦!”吓得一个激灵,眼睛都没撑开就窜进花园,迷迷瞪瞪地把最近刚长出来的番茄小苗苗罩好。代价就是,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满身杀虫药的刺鼻气味,熏得他头晕眼花。

“挺好。春天的时候搬新家很舒服。”

他在办公室里没个正形,捏着鼻子不耐烦,“叫我来做什么?”

“大半年都没有接任务了,我很惊讶你现在还坐得住。”卡卡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鸣人一提起这个就很气,“那我能怎么办?”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斜视卡卡西,“我都在办公室里打滚了,你连个遛狗的任务都不给我。”

“嘛,就当提前磨磨你的性子了。”卡卡西笑眯眯的,“毕竟等你当上火影了,每天都要在这个办公室里坐足17个小时,全年一天假期也没有哦。就现在闲一会儿就待不住了,那怎么行呢?”

“1、17?”鸣人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卡卡西,过了会儿才闷闷道,“我也有心理准备啦。”他又不是没见过火影——六任全都见过呢!他只是、一时半会儿还没把这种“关禁闭”的生活代入到自己身上罢了。

“言归正传,”卡卡西正了正色,“这次叫你来是因为别的。”他把面前的一张报纸推过来,“我想你应该很熟悉。”

他有些不明白,凑过来看了眼前的报纸——这已经是《漩涡鸣人谈四战英雄》的第四期了,“是啊。”他略有得意地冲卡卡西一笑,“这一版不是还没印刷吗?卡卡西老师,你不会借用火影权力先拿到手收藏了吧?”

卡卡西微叹了一口气,“是,也不是。”

“我的确是因为火影的身份才提前拿到了这一次的报纸。但我必须很可惜地通知你,这份报纸,直到取消这个专栏以前,都不会再出版了。”

鸣人愣愣地张开了嘴,不明所以,“……为什么?”

 

“先前的三期我都看了。是说你和佐助的。这很好,我看到你澄清了很多误会。现在连小学的孩子都渐渐喜爱上了佐助。”

鸣人仓促地回了个笑脸,又回到上一个话题,“那为什么——”

“可现在还不是一个提到鼬的好时机。”

又来了,又来了。鸣人把指甲掐进手心里,沉着声音,“我觉得是时候了。”

他在心里憋着一股气,“不光是鼬,我以后还要说宁次、说大蛇丸、说带土。都到时候了。站着不动,永远也到不了那个时候。”

卡卡西叹了一口气,“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今天早上两位长老找我过去,交给了我这份报纸。他们很担心你不适时地让别人知道一些事情。像是宇智波的真相,像是日向家的分家与宗家。你和佐助或许是如今世界上了解真相最多的人。这也让你们变得危险。”

“那他们干脆在第一次的时候阻止我就好了!”他攥紧了拳头,拔高了声音,“他们对佐助的态度不也是一样的吗?!反正只要是真相,就什么都不可以说!”

“那倒不是。”卡卡西用无奈的语气说道,“你也知道他们的年纪。等他们终于看到这份报纸的时候,前三份早已大卖特卖,全世界都晓得你和佐助的过去了。他们当然也就只能干预还没发售的部分。”

鸣人没好气地“切”了一声。

卡卡西用眼神追着与鸣人对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迫切——我们已经谈过了日向家的问题。我相信你已经理解了为什么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鸣人也知道刚刚说的更大程度是气话,现在他稍微冷静下来,却依旧忍耐不了,“那其他人呢?如果宁次的事情还不到好时机,其他人的呢?”

“宇智波一族只剩下佐助一个人了,还不到时候吗?鼬已经为了木叶死去了两次,还不够吗?”

“长老们考虑的是,如果鼬的真相被曝光,火影、乃至整个木叶领导层的信任度就会大打折扣。他们不能忍受冒着这样的风险。”

“可只有正视了自己的错误才会改正,不是吗?不承认自己错了,那永远只会继续错下去!其他人,长门、兜、大蛇丸、带土……所有人!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但是——”

“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说这样的话!”他说起来时既有些委屈,又有些烦闷与不解,“什么长老、信任度,什么‘到时候’,反正你和纲手婆婆一样,当上火影之后,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时候、”卡卡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冷静地说道,“很多时候,真相比起被暴露,更适合被埋藏在黑暗里。就像长门、大蛇丸……带土,在某些部分和最后的阶段他们或许成为了英雄。”

“但他们都犯过错误、做过可怕的选择。你要让大家知道他们的真相,这并不难。难就难在你想让其他人如何看待他们?”他伸手制止了鸣人想说的话,“敌人?还是英雄?”

“如果大家改变了先前的看法,开始把他们当做英雄看待,那先前的受害者应该怎样想?佩恩让木叶多少人失去了家园?大蛇丸、被他改变一生的受害者有很多你都熟悉。大和、红豆,甚至,包括佐助。”

“兜在战争里使用的秽土转生的确几次改变了战局,甚至最后还对胜利起了关键作用。但也别忘了,那些在与秽土转生的敌人作战时牺牲的我方战友。”

“至于带土……当我以火影的身份来评判他,我就无法再说他是一个英雄。因为当年有家人死于九尾之乱的受害者,至今还记得牺牲者的模样。在你认识的人之中,就有红的父亲、伊鲁卡的父母。你的父母。他让很多人成为了孤儿。你能原谅他,可其他人呢?”

“一些受害者选择了原谅。但那些不愿意原谅的受害者该怎么办,鸣人?你要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仇人被盛赞为英雄,就像你以前说过的,让仇恨的连锁继续吗?”

鸣人死死地抿住了唇,说不出话来。

“我并没有变。”卡卡西深叹了一口气,“只是,当你坐在这张办公桌前的时候,你就不再仅仅是一个人。不仅仅是旗木卡卡西,或是漩涡鸣人,你站在这片窗户前——”卡卡西伸手,示意玻璃窗外俯瞰下的整个木叶,“你就成为了这里每一个人的意志。”

“当你决定开战,木叶所有的忍者都将前往战场殊死战斗。当你决定给你喜欢的人一份澄清,木叶其他不喜欢他的人,哪怕再怨恨都必须接受你的意志。”

“‘影’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随便改造村落。这里,”他敲了敲桌子,“是木叶每一个人交给你的责任。”

“今后木叶的小孩或许不用像你和佐助小时候那样体会孤儿的生活,木叶的研究者不用像大蛇丸那样在战争里走进歧路,木叶的妻子不用像红那样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这些,全都需要火影做出正确的决定。”

“你能明白吗?”

 

鸣人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你是说……如果我要成为火影,我就不能再只做有话直说的漩涡鸣人?”

“我不愿意这样说,甚至还期盼你的意外性能带来更多的转机,但更理智的答案,”卡卡西注视着他的眼睛,“是。”

他想了很久,沉默了很久,指甲深深地刺进肉里,最后他才艰涩地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鸣人上前两步,把报纸抽了回去,胡乱塞进裤兜里,声音低沉,“我不会再说那些人的事情了,但报纸得继续发行。”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然萌黄和乌冬要缠着我哭一整天的。”

卡卡西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时机,”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宁次的时机,要等到什么时候?”

“如果,”鸣人低声道,“比起战争的独门武器,白眼变成了更重要的、大家生活里都需要的忍术,就不需要再这样小心了吧?”

卡卡西似乎有些惊讶,“你指什么?”

“忍术……一定只能作为战争的武器而已吗?我的影分.身之术,分明在战斗以外,还帮忙做了那样多的事情。大和队长的木遁,比起战斗来更适合在建房子里发挥作用。就连你的帕克小队也是帮村里老人拿报纸的一等好手。”

“所谓的忍术,”他抬眸认真地看了卡卡西一眼,“所谓哪怕自.杀也不能让它落到敌人手中的忍术,就只能在血与死亡里持续这道悲剧的连锁吗?”

“谁给你的灵感,鸣人?”卡卡西异常敏锐地问道,像是依然能一眼望穿他的真心,“这不像鹿丸的说法。”

“……我自己想出来的。”虽然也是在一点灵感激发下的展开。

卡卡西不多做纠缠,反而转向另一个话题,“我有次路过的时候,在你的新家里看到不少熟悉的装潢。”

鸣人有些不解这份跳跃,“哈?那怎么了?”

“就直说吧,”卡卡西叹了一口气,“跟在佐助身边的暗忍已经和我报告了很多次:他总会在佐助身边看到你的影分.身。”

鸣人垂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哼哼了两声,“……我和佐助早就发现了。”

“有什么问题吗?”鸣人竖起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尖刺,“也没有哪条规定说我不能浪费自己的查克拉吧?”

“只是说说罢了。就算是火影,我也没有干涉你们朋友见面的权利。”卡卡西说道。

“而且,”他突然露出了一个略显狡黠的笑容,“我想作为老师,虽然不太合格,但如今我多少还是能猜出他的心思。毕竟,我和佐助的想法看来是一样的。”

“不,”他看着鸣人的表情故意说道,“说不准,我们俩在这方面聊得还更详细哦。”

鸣人瞪圆了眼睛,呆呆地问道:“哪方面?”

“虽然说忍者在最初是作为兵器出现的,但只要日子能和平下来,兵器似乎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所以啊,就像把刀剑重铸成菜刀,”卡卡西眯起了眼,“作为现任火影,我总要想个办法帮即将失业的大家成功转业吧?”

鸣人继续呆呆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

“虽然这计划还只是雏形,不过在研究查克拉在其他方面的运用上,大蛇丸已经带领一批研究员进行了有些时日。”他递给了鸣人一张纸条,“鹿丸和日向家的人也早就加班了大半年。”

“等搬完新家,你也赶紧收拾收拾去帮忙。我想,拥有六道模式的你,在感知查克拉的方面大概能起到更多的作用吧。”

鸣人僵直着接过那张纸条,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只结结巴巴了半天,才感动兮兮地露出了一双荷包蛋的泪眼,“我、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你没有骗我——”

“行了行了,”卡卡西挥了挥手,略显嫌弃地示意他出去,“等你跟着加班了再看要不要道谢吧。”

“对了,还有,”卡卡西在他临走前说道,“虽然你总惹得长老生气,连累得我挨骂——”鸣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意思却非常鲜明:很对不起,但就不改。

“但作为老师,我只想说,”卡卡西似乎没有责备他的意思,相反,他露出一个眼睛弯成线的熟悉笑容,“干得好。”

鸣人憋住了一口气。

“在我还能扛住长老啰嗦的时候,想做什么、改变什么,就抓紧去做吧。”卡卡西故意眨了眨眼,“等我退休了可就别再找我了。”

鸣人没忍住咧开了笑容,他摸了摸鼻子,比了个灿烂的拇指,“噢!”

 

“……就是这样。”影分.身的脸上露出几分歉意,“鼬的真相,恐怕还要再——”等等。话到嘴边,他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卡卡西总是很擅长说服人。他觉得宁次的事情很有道理,觉得长门和带土的事情很有道理,也觉得什么真相、受害者的事情都很有道理。但还有一些却无论如何都觉得有点问题。

像是鼬的事情。他并没有把鼬看得那样重要,只是觉得又像是回到了过去——他站在伙伴的对立面,只要是佐助的事情,哪怕别人说的道理再正确理智,他也全部不想接受。

“哦。”而佐助只是无所谓地应了一声,看起来充分在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

他不由攥紧了手心。

他想着,他必须得换一个更轻松的话题,“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了。”他说。先前在村子里,像是随时都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似乎有了一丁点的好转。

“是吗?”

“等你下一次回到木叶的时候,可能,会看到很不一样的东西。”

佐助无动于衷。

他不由舔了舔下唇,转身和佐助一起眺望眼前海洋湛蓝似宝石,而金色阳光折射出波纹的海浪。在这样的海风里他像是管不住自己的嘴,稍不留神就让一些说不出口的“秘密”溜了出来,“我知道我不应该用村里的事情来让你分担。你像这样走遍世界很好。好色仙人的书里写那一个‘鸣人’,也总说他先走遍了世界,才拯救了世界。”

“下一次若是你经过雷忍村——不知道你上次去的时候,有没有时间去好好看看那里的风景,替我向巨龟问个好吧。”

佐助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用手比划起来,“他们有一只特别大——”他画出一个最大的弧度,“比小岛更大的巨龟。上头还有好多比你见过最大的动物还大的动物。什么熊猫啦、大猩猩啦、企鹅啦,他们都傻兮兮地围着一条烦人的穿山甲不放,最后才发现那原来不是个姑娘。”他说着就笑了起来,“真是太笨了吧。”

“还有一条很大的鱿鱼,长得和章鱼大叔简直一模一样。我总分不清那什么三角脑袋圆形脑袋。嗨,你千万不要和我一样,冲着鱿鱼拼命打招呼。”

“还有还有,你要是坐船去那里的话,路上不要去买蘑菇,是那种很不起眼但长得飞快的蘑菇,你要认——”

他停了下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佐助,“……怎么了?”

佐助正用一种难得放松的笑容侧头看他,海风把他黑色的额发吹向了脑后。一时间,他总觉得像是见到了12岁的佐助——那时他总躲在后头偷看,心里愤懑又羡慕地想:那小子帅气得简直讨人厌。

被这种眼神看着不放,他难得不自在地憋住了气。

 

“你也去过很多地方,”佐助轻声说道,“却从没有对别的哪里产生过留恋。”

“没有对旅行产生过兴趣,没有喜欢过一次流浪。”

他眨了眨眼,认同地点了点头。

佐助又重新转过了头,声音被风与潮汐遮掩得有些模糊,“那为什么又要一次一次地跑过来?”

这不算个多难的问题。可他觉得佐助总擅长用这样简单的问题打得他措手不及。

每一次、每一次,只要佐助问了出口,他就得花上很长的时间、很多的精力,把自己的内心诘问个彻底,才能在彻底的坦诚里回答这样的问题。

“是啊……”他的声音有些低,说起来的时候,听着有些怅惘,“我想我大概就是树那样的人吧。”

“努力地发芽、长高,直到变成很高的大树,像我们上次住的那一棵——就算有过想离开的时候,也不想扔掉树上住着的人。”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白沙,“反正,我拔不出自己的根,也走不到那片生长地以外的地方去。”

“可你是、”他转头看向佐助,视线有些恍惚,“……鸟。”

“偶尔我也会想想……我想去你去过的地方,看你看见的景色。不过么,”他略显寂寥地笑了笑,“最后我还是会一直留在木叶,留在我离不开的家乡。”

“所以或许你能、”他紧张地轻吸了一口气,“看那些没见过的地方,见那些有趣的人,”他有些紧张地耸了耸肩,“……代替我?”他干笑了一声。

“……我大概,就是这样想的。”

佐助安静地看着他,就像这个视线已经被时间凝固成了定格,直到他被看得不安地放下了唇边的笑容。

“好。”佐助终于转过头,轻声说道。

他看着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慢慢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就是这样,没错。不管眼下遇到什么难题,最后都会向好的方向转变。这么多年以来,这都没有变过。可为什么呢?他把手插回兜里。

现在他的心里依然有哪里堵着,像是压了三只巨龟,现在只不过才拿走了一只身上的企鹅——对原本的重量不痛不痒。

他到底是怎么了?心脏出毛病了?还是说,还没找到问题所在?

 

佐助重新望向远方的地平线,“……这就是你全部的目的?你过来,就想要这个?”

“嘛……这回还有一件事。”他突然有些紧张。影分.身感到自己的喉咙像沙漠里缺水一周的人那般干涩。他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装作不经意地邀请道,“我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等我搬进去以后,你来看看吗?”

“沙发的样式毕竟是你挑的。”他低头,假装脚下的沙子突然画出了一个美人,“地板的花纹也是你选的。”

他甚至让那个词都溜出了口,“等你回家的时候,可以来我家——”

“木叶不是我的家,鸣人。”佐助突然打断了他,“那里没有我眷恋的地方。”

他愣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怎么……就没有呢?他想他这么辛苦地把佐助带回了木叶,不是为了这个,不是为了逼着他总是返回不再喜欢的地方——为什么就不喜欢了呢?所有有趣的回忆都在那里,认识的朋友都在那里。

他把佐助父母的墓碑擦得干干净净,把宇智波旧宅的雪堆成一个又一个的胖墩。怎么就一个地方也没有了呢?

可他想着此时木叶依然让他莫名压抑的空气,却又想不出来为什么要强求佐助留在那个地方,继续和他一样每天一个人四处闲逛。

那些送花、那些扫雪,本质上一点意义也没有。就像他为佐助挨揍、替他下跪,做得再多也不值得说出口。他只是自己想要那么做,从来不希望佐助知道——就像要挟似的,光想想都觉得可耻。

事实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算他把佐助带了回来,他依然找不回佐助的家人,带不回佐助的家庭。到了最后,他反正还是只知道没用的“诱惑”。

“可以有的。”他干巴巴地低声说,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这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什么“小樱一直在等你”,什么“卡卡西老师也想让你回去”,什么“同期的人都在努力找你回去”,有些真话、有些谎言,说来说去只有那一句最不敢说出口:

我想要你回来,需要到不行。

他现在把嘴巴、舌头,全都交给冲动与感性,还把脑袋里的理智关在了外边。他要说什么、想说什么,连自己也搞不明白,“有一点兴趣的地方、按照你的喜好来装修的地方、你、你还没见过的地方……”

佐助在这个瞬间里变得面无表情,似乎一时间成了要用冰冷的外壳抗拒什么的刺猬,“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是说,”他突然抬起了头,用极快而不确定的语气说道,“那我呢?我的家……可以成为你的家吗?”

 

在他说完后,佐助像是愣了很久。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在那个瞬间里甚至显得有点儿狼狈。

“我已经说过了,”佐助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僵硬的抗拒,“朋友不是家人。我不是你的家人。”

他觉得有点儿难堪了,不明白为什么那股冲动会把自己扔到这种境地。我在说什么呢?他在心里扇自己大嘴巴。

“我明白。”他也只能继续重复,努力想出一个过得去的解释,“我只是……”他很久没说过那句话了——他总是在心里反复重复那句话,可再一次说出来时,语气却和上一次截然相反,“不明白的是你!我、我是你的唯——”

“不”佐助静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得过了头,“你不明白。”

“你不知道父母与兄弟生来就不可以选择,儿子与女儿不可以选择,在所有家人的位置里从来只有一个容许选择。你不知道你可以有无数个朋友,却只可以选择一个家人。”

“你只是在继续自我欺骗。就像过去用影分.身,而现在把那个对象当成了我。”

“你欺骗自己‘那’是你的家人,却从没想清楚为什么是这个人。”

他看着佐助。佐助看着他。他们在晨曦的光芒里模糊了彼此的轮廓。

“必须是这个人不可吗。”

“做出了这个选择会不会后悔。”

“和小时候一样,你觉得你被找到另一半的同伴抛弃了,你觉得寂寞、觉得孤独,所以又开始寻找和你处境一样的人。”佐助嘲讽地微勾起嘴角,“再一次就近选择了和你相似的我。”

他被说得哑口无言,在心里拼命地说“不是那样”,嘴上却半个字也憋不出来。

“别再把我想象成你的家人,鸣人。”佐助的语气既不愤怒,也不冰冷,他只是无比平静地陈述着,就像一个真正的兄长在劝说笨拙的弟弟,“就算城堡少掉了一块积木,也别总想着随便拿一块木头就能填补。”

 

春天到来的时候,那棵常年未经修剪的树终于把新的枝桠伸进了他的窗户。真烦。清晨被冻醒来的鸣人在起床后恶狠狠地瞪这根顶开窗户的树枝,心里反复在回想自己把剪刀放在了哪里。

他左看右看,就是不明白:这么一根孱弱细长的新枝,怎么就有力气顶开他的窗户。细枝在还带着寒意的春风里轻轻发抖,嫩生生的模样惹得毫无浪漫细胞的鸣人都有点儿下不去手。

……这样幼小、这么孱弱,却拥有这样大的力量,岂不是很厉害吗?他不知联想起了谁,最终还是放下了剪子。

唉。他用想教训却又不忍心的矛盾心态,伸手在绿得晃眼的新叶上掐了一下。

反正就要搬家了。放过你吧。

把一切都整理清楚,鸣人插着兜慢吞吞地朝新房子走去。路上遇到的朋友都在问他什么时候搬家。

“快了。”鸣人对谁都是同一句话。

“为什么……因为还少了点儿东西没买。”

少了什么……

还不清楚。

鸣人拿着那些清单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从大件的冰箱到二手的电视,从厕所的纸卷到开关上的贴画,一项项地勾了四五六次,却始终找不到少了的东西是什么。

在消磨够时间后,他盘腿坐在和式的木制走廊上,等着眼前的泡面完成“一生的三分钟”。整座屋子让他最满意的就是这里。在这里坐着,抬起头就能看见花园的土壤里,几小排青翠娇弱的嫩芽。

它们在种下去后被鸣人照顾得很好,一迎来开春的天气转暖就“嗖嗖”地给了主人惊喜,勾起一向不热爱植物的鸣人满腔“老父亲”的宠溺。

鸣人看着这片不起眼的小芽,由衷地骄傲了好一会儿,等吃起泡面的时候又烦人地想起来,我干嘛要种我不吃的番茄呢?搞不清楚。我还费了那么大功夫。

影分.身的“跑路问装修”计划已停摆数周,但在这之前家具装修什么的都到了验收的尾声,就算他气闷地想把一切能联想起佐助的元素推翻来过,也成了一个浩大的劝退工程。

什么白沙发啦、蓝抱枕啦,还有和整体风格不合的和式走廊和榻榻米卧室。他望了眼屋子里,发愁地心想等到搬家那天,鹿丸等人都过来的时候,看到了这情景岂不是要笑掉大牙?这房子里零零碎碎到底只有多少是“漩涡鸣人的风格”啊?

鸣人气得把泡面汤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他就是搞不清楚,弄不明白明明从小到大,佐助让他生气的次数比谁都多;他惹佐助变脸的次数比谁都多——他们互相攥住对方的衣领,每一次对视都是在酝酿下一场打架。

正因为比谁都更了解他,所以佐助才能每一次都精准地抓住他内心最薄弱的地方,让他那么多次丢脸地哭鼻子,那么多个夜晚躺在床上想他的背影到辗转难眠。

也正是比谁都更了解佐助,所以他才总逼得佐助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永远把“斩断与那个人的羁绊”放在一切目标的前面。

他们的相似总弄得谁都无法忽视对方。他们的不同却又总逼得两人吵嘴不休。

什么命中注定的对手啊、敌人啊,都算不得准确了,甚至得用好色仙人以前爱用的一个肉麻词:

“冤家”

 

鸣人丧气地把身边的清单揉作一团,愤愤地丢进花园里。

弄不明白。他弄不明白,佐助弄不明白。他们明明总被这个“冤家”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没有一分一秒能把对方从心里放下。

一切都已经变好了。

卡卡西老师的计划正在徐徐展开,宁次憧憬过的“好时机”或许很快就要到来。

木叶,乃至全世界的人都从报纸上读到了“宇智波佐助的真相”,和他并肩作战的英雄不必再做下一个阴影里的鼬。

战争的阴影正在逐渐消退,从死亡的灾难中走出来的人们,正在逐渐走向新的生活、寻找新的家人,开始期盼下一代和平年代的新生儿。

他很快就要成为多年梦想的火影。而佐助答应了代替他走遍与看尽这世界万般风景。

一切都正在好转。是这样的。他已经没有了最初总压抑得喘不过气的理由。他该放下心里没有缘由的重担,迈开脚步,学着同伴那样寻找一段稳定恋情,为自己的新家寻找一个可以回应“我回来了”的主人。

可是、但是啊……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不肯放过自己呢?

鸣人攥紧了胸前的衣服,甚至被那股重量气得用拳头砸了两下胸膛。

什么“我不是你的家人”。什么“用随便捡来的木头代替的城堡”。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了。你的家人是英灵碑上崭新的“宇智波鼬”,是墓碑逐渐残破的父母,是藏在无人的街道上安静如寒风的族人灵魂。总是冷着脸不理我,总是一次次地重申“不做你的家人”,我一个从没有体会过家和兄弟的孤儿能明白你的什么——是这样没错吧?

鸣人又揉了一个纸团狠狠地向前扔,心里充满了已多年未见的委屈。

哦,不对。他带着股气闷对心里的佐助一字一句地说。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见过了爸爸和妈妈,明白了自己也出生在爱与希望里。我已经得到过父母的拥抱,又很快地再次失去。

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理解你吗?我是你的、你唯一的羁绊,是——

鸣人扔光了最后一个纸团,索性往前一趴,把自己用大字型贴在走廊上。

 

没有想清楚那些问题,就不行吗?

没有确定“佐助是我唯一想要的家人”就不行吗?

鸣人埋着头咬紧牙关,自己和自己憋气地想:我已经有了那么多朋友,才不只需要你一个呢!

什么鹿丸、小李、牙、佐井,连邻国都有我爱罗……他越数越气虚,甚至数得自己有点儿反胃——让小李待在家里,对他说“欢迎回来”?

他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鸣人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冲动念头摇个一空,闭上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家伙的背影。想到自己说他像一只鸟,心里却想着就算是鸟也需要一个可以回去的巢。

可他不知道佐助真正需要什么。曾经佐助的每一个目标都那样明确,像路牌一样为他指明理解的道路。但到了现在,他却想不明白了。

总是一次次地重申“我不是你的家人”,总是一个劲地强调“唯一的可选择”。佐助那个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鸣人翻来覆去,觉得自己离答案只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纸,可他却拿着手指捏来捏去,始终都找不到可撕开的边缘在哪儿。

不想再找了、不想再猜了。他说不是就不是好了。鸣人鼓着气对自己宣布。

可过了一秒他又开始想:我放得下他吗?最好放下他吧。又不是佐助叛逃的那些年份了。“叛忍佐助”重新成了“木叶忍者佐助”。他实现了少时最期盼的愿望,做到了好色仙人毕生后悔的遗憾之一。谁都该早早划去已经实现的愿望清单,快点走出来迎接新的生活。

他想起影分.身在树上的“月亮”里说什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才发现那不是最想要的东西”。

这么多年他觉得自己从来都很明白“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只是至今还没有得到。

 

——没有什么最想要的,只有最不想要的。

他不想要再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不想要一个明知得不到回应的“我回来了”。

……

他也不想再反复地思念佐助。思念起这个人还和过去一样,也要继续面对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面对一场不愿回家的游荡。思念起在他远游的时候,心里却没有一个可以回去与挂念的地方。

我放得下他吗?

如果能够放下,早在13岁那年他就已经接受了现实。他们永远也不会再走到现在。

越走近、越深入,看过得越多、做过得越多,就越放不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我是佐助如今唯一的羁绊。全世界都可以,只有我一个人不行。绝对不能放下,始终像伊鲁卡老师说的那样在乎他。

而佐助是——

是我的——

 

鸣人感到自己停在了那张真相前的纸墙面前,心里有个声音正在悄悄说话:你是不是白痴呀?找不到边缘可以撕开,那直接用手指捅.开不就行了吗?

佐助是我的——

 

“漩涡鸣人。”

鸣人有些恍惚地从地板上翻坐起来,还在撕开与捅.开的终极难题里和自己搏斗。他有些不在状态地看着跳入院中的众多暗部,“……有什么事?”

“六代目已经警告过你,而你仍旧让风祭萌黄继续刊载了宇智波鼬的相关事件,试图在私下出版发行。我们过来,是为了最后一次警告你,今后也不要再想类似的事情。”

鸣人这才想了起来,“哦,那件事,”他摸了摸后脑勺,“我不是已经和卡卡西老师商量过了吗?什么叫‘私下’,”他不满地申明,“那可正式了!我还帮他们拿到了最近才新出的资格证嘞!”

“虽然其他人还不到时候,可鼬——就算说出了真相,也不会影响什么受害者。”他认真地解释道,不知道为什么这群暗部的消息这么落后,“卡卡西老师也不在乎火影的信任度。所以我就让萌黄他们继续印刷了。”

“六代目大人冲动行事了,在长老的劝说下,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你最好像之前在日向家的事情一样,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什么。”

鸣人实在有点儿不明白,他看着眼前多到把房顶都占了个满满当当的暗部,不懂明明是卡卡西叫他过去说几句的事情,为什么需要如此如临大敌的对待。

可能你就是那种,毫无政.治.敏.感性的大笨蛋吧——鹿丸有次这么和他说过。你也就是在战斗方面特别聪明。

是啊……他就是,在感知敌意的方面特别擅长。

鸣人沉下了眼眸,一贯迟钝的脑子终于注意到暗部们悄悄放在武器上的手。他收回了眼神,“如果我不肯明白呢?”

“那恐怕要请你再好好想想。”

他微微冷下了声音,“萌黄和乌冬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暂时关押,只要交待清楚,保证再也不会帮你如此行事,自然会被全须全尾地放出来。”

他的脸上散漫的表情顿时全消,渐渐地露出严肃的表情,“我要听卡卡西老师亲口对我说。”

“六代目大人正在前往五影会谈的路上,你可以等他回来再问清楚。”

鸣人沉沉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众人——他们似乎完全不在乎脚下的土地上是被怎样精心照顾的幼苗,不顾及周边的邻居家里是否还有小孩。他甚至认出了其中几个人的身上……那些专用来对付尾兽的特殊兵器。

他们充满警惕与恐惧地看着自己,就像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他还是除了“九尾的容器”以外没有别的意义——不,他们如今看自己的眼神,甚至比看九尾更恐惧。

“你们的老大是谁?”他突然问道。

“暗部只听命于火影一人。”

“可你们不是暗部吧?”鸣人偏了偏头,叹了一口气,“这都哪一年了,佐井都去谈恋爱了——我还以为‘根’什么的早就消失了。”

 

“这是来自火影大人的命令,漩涡鸣人,请你按命令行事!”

鸣人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随着这个动作,这些久经残酷训练的暗部,却警惕十足地绷紧了全身,甚至纷纷没忍住掏出了武器。

他迎着顿时紧张起来的暗部目光,露出了一个略显冷淡的笑容,“是吗?你们觉得,我对火影尊重得不行,会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他们要求的每一件事,是这样吗?”

有胆大些的暗部提高了声音警告,“你竟敢反抗火影大人——”

“什么反抗不反抗啊,又不是拍电影。听着怪叫人羞耻的。”鸣人故意摆了个鬼脸,“反抗又怎样?”他有时候真搞不清楚那些长老啊、大人啊,都在想些什么。

是啦,他这么多年是特别听纲手婆婆的话啦——可他就没有成天顶嘴了吗?他也很听卡卡西老师的安排——的确是那样,比他聪明的人说了有道理的事情,为什么不听?

早在一切尚未发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拎着油漆桶给火影石像画黑眼圈。木叶还有哪个小孩比他更反叛?又还有哪个同龄人比他离火影最近?在他们眼里,他就真的那样听话得像个大傻子吗?

“为什么我非得畏惧火影、长老、大人什么的不可?”他勾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

就是。他为什么非得在乎别人的看法不可,为什么想着“必须像别的家庭一样生活”不可。

“我见过的火影比你们听过得还多——”再数数,还有佐助说过的,“黑暗中的火影”宇智波鼬。

他与他,不仅仅是同样站在力量巅峰的忍者。他们是了解这个世界真相最多的人,知道黑暗中的秘密最多的人,分享彼此痛苦与孤独最多的人。没有人再能理解他们更多,再没有人能见过他们一同见过的风景,走过他们一同走过的故事。

“我听过影怎样诞生、见过白日的影与黑暗中的影,我和全世界所有的影彼此对战过、并肩战斗过,我走过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成为火影——”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他们总是不同,走在不同的道路上,追寻着不同的目标,经历不同的故事,可到了最后,在两颗心的最深处还是在期盼着同样的事情。

就像最初的最初,甚至早到查克拉诞生不久的年代,两颗分开的心就时刻想要聚合,像一半灵魂寻找着、挣扎着变得完整。

为什么需要猜想佐助最想要的是什么——他总是和我在渴望同样的事情。

 

“你继续反抗下去,就没有实现这个梦想的可能了!”

“我努力修炼了这么多年,既不是为了让我答应过的承诺推延,也不是为了让真相继续藏在阴影里。”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站在木叶的人,站在他的同伴、上级的对面。

“你们不愿意也没有用,要阻止我当火影也没用。”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从身后摸出了一把苦无,“抱歉,你们的下一任七代目大人就是这样倔到绝不低头的家伙啦!”

“有话直说,说到做到,”他难得对木叶的人露出这样坚毅而锋利的眼神,“可是我的忍道的说。”

 

“我可能不会下手很轻。”他甚至轻松一笑,“我还要急着把某个少了的家伙带回来,好早点儿搬家呢。”

 

少了、少了什么?

少了与他一起给这个房子烙印的人。

 

……谁都不要。

非他不可。

不是那个人就不行。

不是那个世界上与他最相似、却又最不同的佐助就不行。

当少了这个人的时候,他自以为的家,也算不得是真正的家了。

 

佐助是——

我唯一想要选择的家人。

 

“结果是什么?”

“毒。一种罕见的慢性毒药,对身体没什么威胁,只是会引起一段时间的记忆紊乱。在很罕见的小地方,有医者靠这种植物充作术后舒缓疼痛的止痛药,但还几乎没有过用于战斗中的先例。我们猜想这大概是为了引起短时间的精神恍惚,来制造攻击的空隙。只是因为效果太过微弱又特殊,反而让我们找错了方向。”

“最伟大的医疗忍者?”佐助没什么情绪地挑了挑眉,但看起来总像是注满了嘲讽的技能条。

纲手很努力地憋了憋气,很想对着那张年轻的俊脸来一个“伟大的铁锤”。但这件事的确是她的疏忽,她认真地劝说了自己好一会儿,才足够心平气和地继续道:“既然知道原因,解决起来就不难了。摘取药材、制作解毒剂需要一天时间。也就是说,你的任务马上就要结束了。”

佐助以一个十分放松的姿势靠在墙上,一腿微弯,微侧着身体,在阴影里静静地望着她——看起来的确有惹得她最喜欢的后辈与弟子常年念念不忘的资本。

纲手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沉睡的鸣人,轻叹了一口气,难得语重心长地道谢,“鸣人失去记忆的这几个月,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虽然的确对鸣人有些偏心,但纲手也不得不承认:小时候的鸣人可真算得上是个惹人头疼的孩子。

而当他顶着成年人的身体与谁都制不住的强大力量,由衷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十岁以下小宝宝的时候,混杂的结果更成了彻底的灾难。

纲手也不能肯定地说,换做是她的话,能否在这几个月里做到佐助那样细心地跟着鸣人不放,如此耐心地包容他一切的幼稚与烦人。

她甚至不禁发出一句符合年龄的感慨,“你会成为一个很合格的父亲。”

佐助略带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你是说再给世界添一个宇智波?”

纲手皱了皱眉,“那是你个人的私生活。”

“可对于你们来说,”佐助轻嘲出声,“宇智波的私生活,能等同于普通人的私生活?”

“我无意同你争辩。”纲手给了他一个没好气的白眼,干脆利落地终结了这个话题,“我又不是火影了。”

“这次的任务,”可实际上,卸任后她依然有点儿改不过来做火影时的语气,“你完成得很圆满。”

佐助冷淡道:“我不是为了任务。”

“我知道。”纲手顿了顿,“那些年里他对你——如今你用同样的感情回应他,这很好。”

这回佐助没有立时地用尖刺回应她。

他视线微微往下,像是在看地板上的花纹是否移动出了舞蹈。

 

“不是同样的。”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

“劳驾,帮我交给卡卡西。”

在纲手来得及发出疑问以前,他从墙上直起身,把任务卷轴抛给她,离开时,黑色的披风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再过一天。确认过结果我就离开。”

刚走进门内的卡卡西对着纲手转移的问罪眼神摊开了双手,笑眯眯地不问自答,“大概是去木叶街上逛逛了吧。从接到任务回来的时候起,他还没离开过鸣人一步。”

“别向我报告!我还没教训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部下出了问题。暗部出身?呵。”纲手白了他一眼,转身健步如飞的时候,羽织扬起的弧度简直和刚刚离开的人一模一样。

“哈……哈……”卡卡西不尴不尬地笑了两声,看着依旧躺在床上的鸣人,开始日常幻想自己的退休生活。

 

就像卡卡西说的那样,他的确打算时隔已久地再次在木叶的土地上走动。鸣人失去记忆后不久,他就收到了回来“帮助治疗”的任务卷轴,等真正踏上这里,却已是春天的开幕。被一个“巨型幼童”纠缠着体会了无数次熊孩子家长的心情,愈发没有机会去做自己的事情。

他重新进入这片土地,但不是任何一条街道、不是任何一家店铺,更不是谁的家,或是他自己的家——

他已经没有家了。

佐助经过无数白色的墓碑,朝着熟悉的地方走去。

他最终选择回到了这里,却依旧在这里找不到一处可以眷恋的地方。如果说流浪意味着一只随风前往世界任何地方的纸鸢,那么,至少这里没有属于他的线轮。

他的家,在被遗忘的废墟之中。

他的家人,在这片静谧的墓地之下。

在这里,只有——

佐助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来过这里很多次,从小时候到离村后的第一次回来。年幼的时候,他甚至偶尔蜷缩在那块墓碑前从夜晚等待到天亮。

他对这里,比对小时候被分配的那间房间熟悉。他熟悉这块墓碑上的每一个文字,熟悉这块白色石头上的每一处花纹,熟悉它们渐渐变得残破、模糊,就像他记忆里的那个家逐渐被蛛网与灰尘覆盖,像他最幸福的岁月下起了火焰焚烧过的余烬。

它们只是……

从没有露出过这样的模样。

墓碑上文字的刻痕被涂料重新描绘清晰,沾满污垢的照片保护壳被擦得透亮崭新,碑前的石头底下压着一束被风干的花,像在述说它的主人已经过了些时日没来。

他几乎不用思考,就明白能做出这种无聊事情的人是谁。

鸣人总爱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不去继续追寻火影的梦想,满世界地追着他不放。忘记了梦想、忘记了朋友、忘记了这么多年来努力得到的一切,说着要和他一起死去。每一次、每一次……

都能轻而易举地挑动起他最深的情绪,让他自以为已经不再波动的心脏再次狂躁与咆哮。

做这些事情他甚至不需要理由。

他从不考虑后果,也不会想这会怎样扭转他人的决定,只凭着一股不经大脑的冲动——“身体擅自就做了”。

佐助紧紧地咬住牙关,不露出一丝异样,像是这样就能保证不会输了。

很多年前他自己也做过这样无聊的事情。

——忘记目标、忘记仇恨,乃至忘记一切,只任凭身体一次次地扑过去救人,好像身旁那个烦人的臭小子对他来说多么重要似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过那时候的事情。他从来和鸣人不一样:就算幸福的日子只出现在过去,他也不会囿于回忆,只会始终目视前方。他向前走的步伐总是坚定又毫无迷惘,哪怕前方没有未来也是同样、注定要撞到头破血流也一样、会被新的现实击溃到跌入深渊还是一样,他未曾犹豫。

唯独在一件事情上他止步不前,如此擅长地去把一个缠人的家伙反复推开。

“……”

佐助弯下腰捡起了那束干枯的向日葵,站立了许久,才背对着夕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佐助走近门口的时候,正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句,“如果我当上火影,可以下令男人和男人也能在一起吗?”

他的脚步难得如此僵硬,就像凭空被自己砸了一个雷电麒麟。甚至他有点儿恍惚于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并快速地检视了一遍自己全身,不相信如今在这世上还有能让他无知无觉地陷入幻术的敌人。

“这个问题和佐助有关吗?”他听见卡卡西在问,“你对他有了私情?”

“我和他说过……我喜欢佐助,世界那么多的喜欢。”

他靠在门上,一时像是还在这里、这扇门外,一时又有些模糊,觉得这来得有些过于容易——而在他的人生中,从未有什么“得到”来得容易。他最习惯的只有“失去总会轻而易举”。

“我在心里说,我不会再喜欢谁,有喜欢佐助那么多了。”

可他慢慢地又想:他的人生里也有过太多只凭冲动发生的事情。在那些次数里,他任凭身体摆脱大脑的理智,去追寻自己的意志——也从不想着结果是什么模样。

所以在鸣人说“没有你,我就没有家了。”的时候,他终于放任了自己一次。

对,他对自己说,对,他就是抗拒不了有些话语——尤其当它来自鸣人。“和你一起死去”也是,“你痛的时候我也会感到疼痛”也是,他总不情不愿地让某些话在脑子里肆意徘徊,并最终影响自己的理智。

什么“我的心脏在为你跳动”。

当鸣人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无奈地劝说理智:就一次吧。咱们又不是没干过。就一次吧。最后一次怎么样?

短促而冲动的一次。他在吻过鸣人以后,很快就忘了那份不到一秒的触感。甚至还是12岁那年的“恶作剧”牢牢覆盖在新的这份之上。

而他清楚理由。

他站直了心想:这还和几个月前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会再一次重复“我不是你的家人”,而鸣人会气闷又不甘地点头说“我明白”,他们回到原先的轨道——在树和鸟的分歧里渐行渐远。

所以他张开口,跟随所有的想法行动:“我不是你的家人。”

“我刚刚、”他顿了顿,“有些冲动。”他说得半点不假,并早已在心里冷漠地划了个等号:既然八年前鸣人用恶作剧捉弄了他一回,那么八年后他也可以用一句冲动囫囵概括掉全部。

“是吗……”鸣人的声音有点闷闷的,似乎又在为他的回答感到难过,“可我不是一时兴起的。”

“你指什么?”

鸣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更准确的是看了一眼他的嘴唇,“我是说,”他总是坦直得让最大胆的人也萌生退意,“我想和你接吻。”

“从失去记忆前的那一天,直到此时此刻,想了很久了。”

 

佐助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仿佛找不到舌头的滋味,而比起归根究底的质问,此刻他更想仔细地探寻彼此的脑子有没有被暗火烧焦。他有些怀疑鸣人已经察觉到了他那份略有模糊的心情,并且展开了又一场“管它是什么,是朋友就要帮忙解决问题”的别致思路。

“这算什么?”当然表现在外他依然如初,语气和眼神都有点儿冷漠,“另类的感激?”

“我没有故意感激你。”鸣人攥紧了被子,同样在面对他时敏锐得惊人,“为什么要怀疑呢?你从来是个聪明的人。”

“你知道,我以前以为大家都会因为感激而想要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家人。但如果只有这样的话,我应该爱上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也许是所有人。”

“不是这样的。我错了。”鸣人说,“我会因为感激和喜欢而希望和很多人成为朋友。但只有一个理由能让我希望一个人能成为我的爱人。”

鸣人的语气低沉,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里却是相隔已久的坚定。

“世界上的唯一一个。”

 

佐助没有说话,无声地看着他。

鸣人向他伸出了手,“你问过我‘朋友’是什么。我从没有直率地回答过你,因为我自己也说不出来个具体。但是——”

“当我失去一个朋友,我会难过、愤怒、痛苦……我走到墓碑前和他们说话。”他想到自来也,想到宁次,想到这过去未来已失去或还要失去的很多人,“最后我擦干眼泪,依然会继续往前。”

他顿了顿,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艰涩而微弱,“可如果……我失去你,我想不到那会怎样。我无法再走下去。”

“没有办法再好好修炼,没有办法去想做一个火影,没有办法去争取其他人的认同。我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没办法忍受那样的想象。”

“我、”他紧张地攥紧了手下的被子,带着熟悉的虚张声势,“我要追求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不想做我的家人,不愿意当……我的爱人,我、我也会一直不停地跟在你身后。我就是这样打不怕、赶不走的家伙。你就等着瞧好了!”

佐助沉默地看着他,像一座没有表情的石雕,既看不到他的态度,也猜不出他的想法。鸣人的手攥得更紧了,却强迫自己看着他不放,脸上写满了熟悉的倔强,“你不相信我吗?”

佐助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点光芒。在很长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说话,就像刚刚那个吻只是一个不必再提的错误,又一次机缘巧合下的误解。

鸣人紧紧地攥住身下的被子,被他的沉默几乎要逼得起身去抓他的衣领。

“我从未怀疑过你承诺的真假,鸣人。”可最后,他还是说了。

他好像从来都在与鸣人的“对战”里得到最终的落败。一场心甘情愿的认输。

佐助闭了闭眼睛,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只要你说。我始终在听。”

 

“我……不会再用影分.身去找你了。”

“嗯。”佐助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像是跋涉过整个南极的孤独旅人,疲倦地在篝火燃烧的小木屋里放下包裹,拂去了发梢与眉上的雪。

“不要再来找我了。”他说,“我已经有了想要回去的地方。”

——

*:《来吧》——阿方斯娜·斯托尔妮

今晚来吧,爱人,我有整个世界。


海狮暂时不在

【SK】恋爱胆小鬼


/“男孩子站在楼下,就是想让你去找他呀!”

*现实向有改动。

*某种程度上是无脑甜,但不完全是,如果想看看作者的匠心,就去评论区吧!


00.


  众所周知,Singto Prachaya是农大的热门人物。


01.


宿舍。


  “你们看论坛了吗,Singto Prachaya又在上面了。”有人开启了话题。

  “啥?我们想的是一个东西吗?”宿舍里很快有了回应。

  “就是现在讨论最多的。”

  “我前几...


/“男孩子站在楼下,就是想让你去找他呀!”

*现实向有改动。

*某种程度上是无脑甜,但不完全是,如果想看看作者的匠心,就去评论区吧!


00.

 

  众所周知,Singto Prachaya是农大的热门人物。

 

01.

 

宿舍。

 

  “你们看论坛了吗,Singto Prachaya又在上面了。”有人开启了话题。

  “啥?我们想的是一个东西吗?”宿舍里很快有了回应。

  “就是现在讨论最多的。”

  “我前几天看到了,去找找。”大家忙着敲打手机屏幕。

 

  “欸,Krist你看了没,他们说Singto这两天都有在宿舍楼底下站着不知道等谁。”舍友翻了个身,从床上蹭起来拍了拍Krist的腿,“你知道是谁吗?”

 

Krist在床上屹然不动,聚精会神盯着课本,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顿了一秒,才放下手中的水杯,转过头来没什么兴趣的问:“我怎么没看到。”

室友A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你笨啊,他都不站在我们这边,当然不会让你看到。”

好像有点道理,人家是男的,没事站在男生宿舍楼底下干啥。Krist又拿起书,“那跟我也没关系,长那么帅,多站两天就有人来了。”

室友B本来没想参与讨论,奈何八卦的中心人物实在是太好磕,装没听见半天,还是忍不住从床上探出个脑袋,言辞颇为激动,有理有据的,“就是,就算他想追的那个女生不喜欢他,可能除了那个女生以外的整栋宿舍楼都喜欢他了。”

又补充到,“但是这个假设不成立。”

 

是啊,有谁不喜欢Singto Prachaya呢?人家可是农大最帅的男生,几乎没有之一。

 

“祝他成功。”室友一副看好戏的口吻,双手抱头枕在脑后又躺下去,对着屏幕上的评论看得不亦乐乎,翘着二郎腿享受夏天的空调。Krist也收回视线,但思绪却跑走了一些,去想了Singto。

不是Krist跟其他人一样对他多么感兴趣,但是奈何Singto真的不算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就冲他帅的惨绝人寰的脸,就算你的眼神没在他身上,你也能从耳朵里听到周围人激动又小声的窃窃私语。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个明星来了学校。

但人家能以平均每周一次的频率上论坛,也不完全靠的是颜值。Krist对他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只是在当初做教官的时候稍微跟对方有打一些交道,对方是教头,成绩好能力强,知名度自然是高一些,但相应的,关于他的各种说法也不少,很多女生追却没有一个是能把教头大人领回家的,经常带着耳机在校园的各处穿行,一副社交冷漠脸,训练的时候对学弟学妹严厉,一点没有想让人亲近学长的感觉,反而是大夏天站在他旁边都能出一身冷汗,却还是有一大堆学妹屈服于对方耐打的颜值之下,一发不可收拾。在Krist还没真正跟他接触前,倒是装了一脑袋“Singto这Singto那”的八卦。

后来共事了一段时间,自己貌似还去找他咨询过如何当好教官,记忆也不太深刻了。反正Singto没有因为后辈好问而显露出什么赞许的表情,还是冷着一张脸,只不过看起来没有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两人展开了一些讨论,但谈论都是中规中矩的,Krist也没那个胆子先开口开玩笑。之后在校园里遇见还是礼貌地问好,只是有时候会在走出很远了之后偷偷回过头,看着P’Singto腰背挺拔的背影远去,才心里不知道是怅然还是感叹的叹口气。

 

这种估计就是放着颜值任其暴殄天物,只要Singto愿意多说点话,估计半个学校的男生都得失恋,不,也有可能重新恋爱。

 

被他们这么一讨论大家都有点蠢蠢欲动,Krist的书看的差不多了,下午正好又没什么事干,索性从床头摸出手机——刚才他们讨论的八成是论坛上开始的话题。

没办法,长的帅的人的八卦谁不想了解一下呢?

随手翻了翻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其实也就是学生们无凭无证的猜测——校草先生Singto Prachaya已经连续一周在同一时间呆在不属于自己的宿舍楼底下了。

论坛上是各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大神对此发表的猜测,什么在等喜欢的人下来啊,时间到了去散散步,等着对面宿舍楼有人跟他对暗号(Krist:什么?),在楼底下蹲人拉去训导室通报;还有一些女生偷偷发了在楼上和Singto的合照——这可是平时没有的好事,照片上的教头大人穿着规矩的白衬衫黑裤子,脚踏一双皮鞋,梳着随意的偏分,靠在楼下的栏杆上,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哪里。

论这身打扮,给他塞车里直接拉去参加舞会都没问题,要是手上再抱束花,估计全校的女生都会组成统一战线想人肉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让Singto在下面等了足足一周。

 

那这个人真是活该被揍,Krist悻悻地缩了缩脖子,点开了一条热度还算高的,往下翻着。

 

楼主以一副十分严肃的口吻,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首先,Singto应该是在等喜欢的人。这点基本是实锤了,谁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穿得这么隆重杵在楼底下,如果让Krist去下面站着等上一分钟,还不如呆在空调房里做个快活的单身狗。

底下附议人数较多。

 

楼主继续,但是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是站在楼下而没有行动呢?极有可能是因为对方性格比较羞涩,两个人关系又不是那么亲密,其次是Singto贸然上楼会引起不可估量的骚动,所以选择了敌不动我不动的操作。

附议人数依然较多。

 

哟,还真看不出来,9012年了,清心寡欲的教头大人竟然也有勇敢求爱的一天。而且究竟是哪个万里挑一的女生让Singto亲自在下面站了那么久,据他所知,Singto似乎是母胎solo到现在的,在冒着粉红泡泡的大学里算是实属不易的一件事,不过看来对方也没能经受的住一波接一波飞来的狗粮,决定谈恋爱了,不过话又说话来,要是现在和还不谈个恋爱,岂不是让人能怀疑玉树临风的教头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性取向上的不同。

到底会找什么样的女生一鸣惊人呢。

下面讨论就很多了。

 

“P’Singto没站在女生宿舍楼底下肯定是怕女生全部都跑出来看他,果然低调。”网友一颇为赞许。

合着Singto还真找了个男生宿舍楼站,Krist擦汗。

 

“P’Singto的性格应该会找个温柔大方的,身材高挑,气质好的。简直是郎才女貌!”网友2自告奋勇当婚恋企划。

得了得了,Krist暗自腹诽,人家找都没找就在这拉郎配,现在的女生yy也太恐怖了。

 

“P’Singto真好帅!”网友3只会呵呵。

这种就属于单纯的犯花痴,也算是一票女生的心里话。

 

Krist继续往下。

楼主表达了自己对于突如其来的热度的感谢之情,接下来几天就更的越发起劲。Singto为什么每天都定时定点站在楼下呢?因为Singto绝对跟这个神秘人认识,起码是知道对方初步的时间表,要不然站在下面又见不到人,作为一个心智健全的高材生,Singto绝对是知道对方在什么时候会出现。

有点意思,Krist一挑眉,虽然这条信息也没能帮她们缩小什么范围,但是下面也是附议声一片。

 

Krist看了眼进度条,往下估计还有很多,陆陆续续更到今天,看的人也越来越多,这些人也是坚持不懈,对于Singto的八卦比本人找女朋友还要勤快。八卦这种东西,尝尝鲜就好,况且过两天还要测验,没那么多时间了解别人的求爱经历,反正又不是追自己,一个两个那么上心。

他关掉手机,从书堆里翻出来一本还没看完的,痛苦并认真地钻研起来。

 

02.

 

  这事当然不会这么快就过去,在“每个人出名15分钟”的理论指导下,Singto这条新闻在论坛上呆了快一个月,讨论的热度不降反升,美丽教头夫人迟迟不现身,但Singto本人似乎也没想着要开展什么行动,依旧是每天在楼底下安静地呆着,一个月前什么样子,一个月后就是什么样的。

 

  反倒是大家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说到底是谁啊。”室友这回直接钻到他床上,手一抽,书没了,怼上来的是一张饥渴的脸。Krist一皱眉头就想把自己心心念念的课本拿回来——考试这种东西,一场完了不代表真的完了。

  “欸别学了,”一个手机塞进他手里,“你看看呗。”

  下一秒书就被丢到上铺。

  Krist拿书彻底无果,收回自己的爪子,老老实实抱着手机看起来。

 

  哟,这不是教头大人吗。

  “论坛上现在都发展了拍照业务了,对象准时,长得还帅,随便一靠都是大片效果,给你看两张好的。”室友了解颇深的口吻,戳了戳手机屏幕。

  Singto还是那身打扮,但即使是这么简单的学生校服,也能穿出一种和别人不一样的高级感,他身材本来就挺拔,肩宽腰窄,一条腰带卡在胯骨上,往下就是腿玩年的典型代表,白的往上延伸,黑的往下,中间贴着精瘦的腰肢,一看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气质好的没话说。

  “拍照技术还不错吧,”室友见Krist看着照片没什么反应,理所当然觉得是被Singto的颜值折服了。

  “是挺好的。”Krist在心里赞叹了两句,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他可不想被别人认为跟其他人一样是花痴。

  虽然对着这种人不花痴都有点对不起他的长相。

 

  “你要不去问问他?”室友突发奇想。

  “我?”Krist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对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扬了扬眉毛。

  “我有病我才去。”Krist又想越过他去上铺把书捞回来。他不是不对这事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地愤愤不平,毕竟这么帅的人,对吧,怎么能在撩妹这件事上栽跟头呢,但就现在而言,他们的关系似乎只停留在打个招呼的前后辈就戛然而止,自己突然跑过去那么来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唾弃人家魅力值不足呢。

  “你就不想帮帮你学长?”室友对自己的提案有着十分盲目的自信,厚着脸皮凑前去,试图说服Krist,“你要是帮了肯定是一笔大人情啊。”

  “况且,你不是人脉还挺广的,这点小事搞不定。”

 

  Krist确实也算是农大的一个热门人物,但走的却是和Singto完全相反的萌系路线,也就当初新生晚会的时候借着架子鼓秀了一把,得到了不少女生的芳心暗许——这也不是自夸,眉毛鼻子眼睛,端正秀气,而且更可恨的是怎么晒都不黑,一年四季白的闪亮亮,就室友的话来说就是“水灵又可爱,就跟隔壁村的大姑娘一样”。

  就算Krist本人对此说法及其嫌弃。

  话又说回来,让他去旁敲侧击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就是看Singto有没有这个意愿。不过教头大人的耐心不是一般的好,都热榜挂了这么久了,气定神闲也根本不急。

  真不知道该说那个神秘女生沉得住气还是Singto更胜一筹。

 

  “你要是去了那就是做大大的好事,”室友拿膝盖拱了拱他,让他回神,“真的。”

 

  “再说吧再说吧。”Krist毫不客气地用手把他扇开,到上铺去扒拉他可怜的课本。

 

  啪。

  突然的一声,眼前的课本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黑暗。

 

  “停电了?”下铺迅速传来室友的哀嚎,“我操,那空调怎么办!”

 

  阳台的空调主机在暗下来的那一刻就没了声音,此时已经是晚上,不到睡觉的点,但已足够让他们什么都看不见了。

  “全部人都停电了?”黑暗中传来其他人的声音,门被打开了,有隔壁的同学进来问了一通,发现整层楼的人都站了一些在外面,这才确定宿舍区整个没电了。

  果然还是没有空调比较值得可怜。

 

  室内还留着一丝凉气,但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Krist放弃了从上面拿书的想法,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刚才没拿出来。

  “有人拍了公告发到论坛上了。”下铺第一时间掏出了手机求助论坛,一句句年给他们听。有光照在室友的脸上,黑的黑白的白,这种时候倒是显得异常诡异。

  Krist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这种乌漆麻黑的情况下竟然生出一点害怕。

 

  电是要停到睡觉,但也保不准能不能修好,这么一出突发情况,倒是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幸好大家这会都安逸的很,并没有什么要干的事,停电也无非就是热了点,不是不可以忍受。

  但只是针对Krist。

  “啊!怎么会这样——”下铺砰的一声,肉体随重力下坠到被子上,此起彼伏的还有走廊上起哄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大规模的停电事件,倒也新鲜,旁边的女生宿舍也有人跑出来观望。

  “忍忍就好了,学校还是有良心的。”Krist才不会承认现在他其实特别怕突然有个什么人抓住他的脚腕,要不然他的反应可能会让他的室友把他一辈子拉黑,反正他是不想呆在这里了,没经过什么思想斗争,坐以待毙也没什么事干,外面还有些未泯的天光,现在出去走走,权当是消磨时间。

 

  Krist往外面随便套了衬衣,在黑暗中模棱两可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至少要达到内裤什么的都塞好了,他可不想一出门就被对面的女生拍下来发到论坛。

  那他可真是要和Singto一起排排坐在榜首了。

 

  “欸Krist你怎么就走了!”身后传来问话。

  “出去一趟。”Krist朝后挥了挥手,没做多的解释,门就关上了。

 

  其实Krist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出去是要干嘛,脚上穿着一双人字拖,也走不太远,本来就想着去操场上漫无目的地逛逛,遇到熟人了就聊聊天,但还没等到走出宿舍大门,就看到一个低着头的人站在他对面的宿舍楼。

  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苦苦守候爱的教头大人吗。

 

  他今天的着装有些不同,上身穿了黑色的t恤,下半身还是普通牛仔裤,双手揣在兜里,目光依然是居无定所,也不知道是在哪藏了希翼。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依然是帅气的要命。

  楼上有女生趴在栏杆上,明摆着就是借着聊天的借口多看Singto两眼,还有拍照的,站的人比平时多多了——反正今天有借口,不拍白不拍。

  Krist没想着凑这种热闹,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快速通过,千万别挡着人家镜头。

 

  然而这世界上十有八九的事都可以被称作事与愿违,就在Krist蹑手蹑脚地走到半途时,Singto竟然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这时也没什么人在宿舍下边晃来晃去的,两个人的目光就恰到好处的在空气中撞在了一起。

  一股肉眼可见的尴尬从Krist内心冒起。

  他可没考虑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打招呼当然是要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手却像是被紧紧地捆在了身体的两侧,嘴里也像含了一口胶水似的,张也张不开,整个人维持了一种微微瞪大眼睛的惊讶表情,活像个当初被吓坏了的一年生。

  完了完了完了,自己这真是太没礼貌了,不知道P’Singto等会又要怎么逮住自己教育。Krist脑门上划过一道弹幕,看着暂时还没什么表情的教头大人。

 

  “N’Krist。”Singto当然没感受到Krist丰富的内心活动,见是原来的学弟,先是略微惊讶的一扬眉,而后带着学长沉稳温和的笑容跟他打了个招呼。

  竟然什么都没说......

  倒是没有想象中气氛的冷场,许久没有这么近地讲过话了,不知道是不是Krist的错觉,总觉得Singto似乎没有原来那般锋利冷漠的气质,笑起来的时候竟然还有点长辈的和蔼可亲。

  估计是刚才紧张过度了,再说对方也不是吃人的怪兽,都是自己吓自己。Krist自我谴责了一番,也垂着眼睛笑开了,“萨瓦迪卡,P’Singto。”

 

  “Krist下来干嘛?”Singto照例关心后辈,顺口就问起来。

  “楼上停电了,P’Singto不知道吗?”Krist心里门儿清,却只是抛了一个问句。他并不想让Singto知道其实论坛里的人早就把他站在楼下的时间摸的一清二楚,按照上面的时间来说,Singto已经在这里站了有十多分钟了,刚好那会还并没有停电。

  “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Singto往楼上看了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视线,问。

  Krist摇摇头,就刚才那个动作,Singto是不可能没有看到楼上站成一排排的女生,却面不改色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语气还是波澜不惊,也许是习惯了被这样注视着,应该早就知道,自从他站在楼下的那一天开始,就有很多人在若有若无的关注他。

  ——却都当作没有看到。

  Krist从小到大并没有这样被对待过,最耀眼的时刻就是拿着鼓缒,站上舞台。在日常生活中也被这样时刻注视着,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我想问Krist一个问题。”Singto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讲话的时候手指敲打栏杆,语气听起来并没有询问的意思,却放慢了一点语速。

“Krist知道我在论坛里的事吗?”

 

Krist从别处收回来的眼神一愣,又一次对上他的,眼底的惊讶一览无余,而Singto倚着栏杆,表情是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来究竟是不是在拿这件事找乐子玩。但Singto又并不是会拿这种事开腔的,更何况刚才这句话明显暴露出了他就算没有自己上,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虽然这种事到今天当事人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不代表Krist做好了被他询问的准备。

这算哪门子遭遇?

 

“莫非Krist不知道?”Singto凑近了一点,两个人微妙的身高差就显现出来,Krist不得不仰着一点头,才能保持两个人对视的姿势。

偏偏是这种时候,乱成一团麻绳的脑子里还冒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想法:

Singto把头发放下来真好看。

 

要命。

 

Krist飞快地眨巴了半天的眼睛,黏成浆糊的脑子终于开始运作,可这个问题简直是送命题,说是显得自己八卦,说不是......说不是这不是骗鬼吗?!

“我...大概...了解一点点?”Krist跟个不会说话的小孩一样,梗着脖子捋平自己的舌头,拼命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答案。

不过这个答案不算完美,自己的表现也跟弱智没什么区别。

幸好Singto不知道看在什么的份上,终于把他的脸从Krist的危险范围中移开了,但笑容没变,而且还有愈发扩大的趋势。

Singto怕不是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吧。

 

Krist揣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心,往后缩了缩,生怕等会对方一个不小心又跟他拉近距离。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加了三次油,才好容易用平常的语调开口:“所以P’Singto真的是像他们说的一样吗?”

“他们说的什么?”Singto翘起唇角,轻轻的问。

 

说的什么?Krist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先是一计直球毫无征兆地打过来,又是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偏偏对方语气诚恳,顶着一张好看的让人不得不信的脸。

怎么办?胸腔里一颗心没头没脑的跳动起来,他恍然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到小声说话都可以听见了的地步,相对无言的时候,晚风从他身后迎面吹来,带着夏日的暖意和夕阳渐颓的暗淡橘色,拢了他一脸一怀。

他突然就闻到了对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说的......”Krist的声音从耳膜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又快又急的心跳,一下下像是要蹦出来。他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嘴巴闭上的时候可以看见Singto掩着嘴笑了起来,漆黑的眼睛里藏了一些日光,在昏沉的天色中亮亮的洒进Krist的双眼里。

“那Krist相信吗?”Singto的语调中似乎带着一些轻柔的快乐,又像是在循循善诱,明明是一个个问句,最后到手的却都是他心里想要的答案。

Krist早已忘了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始这个话题。

“信...吧。”有血液在毛细血管里横冲直撞的声音,混杂着肾上腺素在身体不知名的地方乱窜。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

 

话还没说完,背后的宿舍忽然就灯光大亮,他们头上蓦然有灯光大片地洒下来,最后的天光在这一秒被地平线吞噬,细长的影子出现在地上,两个挨得很近,覆在草坪上。

原来是来电了,趴在外面的人走了一些,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又出现在各处,但一切都变成了陷落在暗色的背景里,被搅拌进浓稠的黑暗里,模糊下去。

Krist看见视野里那一个背光的人,亮晶晶地冲他笑。

“我在等,等一个人。”

 

 

03.

 

  Krist进门的时候就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一个室友飞过来的枕头。

 

  “可以啊!”室友从床上弹起来,满血复活地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还不告诉我去哪了,有人都拍照片了,你跟Singto是不是在下面聊天来着。”

  Krist下意识地揉了一把耳朵——刚才躲在楼梯间等了好半天才消下去的热度。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应该捂着哪里,索性就整个人蹲在墙角,膝盖抵着胸口,还能感觉到里面砰砰直跳。背上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却没有多余的思维来考虑原因,到底是对方的脸,还是距离,又或是最后那一声算得上温柔的话语。

  所有的感知都混杂在某个点,从身体芯里像岩浆一样顺着缝隙往外冒,但又远远不止那点力度,是更趋近于爆发,是一种承受不了的重量,沉甸甸的堆积在胸口,将任何一点有头绪的意识都烧的土崩瓦解。明明穿的短裤和背心,却怎么也没办法控制从领口往外冒的热气。

  太奇怪了,到底怎么了。

  在他活了这么久的认知里,Krist Perawat是不应该对着一个男人产生这种反应的。

 

  “你别瞎说,就是去聊聊天。”Krist没看他的眼睛,将脱下来的衣服扔到床上,回过头加重语气的补充,“随、便、聊、聊。”

  就算加重的语气听起来有点力不从心。

  “哎哟。”室友明显不吃他这一套,铁了心了要问出点什么,支着下巴望着他,“我可都看到了,P’Singto笑得蛮开心的,你是不是给他支什么招了。”

  “从实招来,他喜欢谁啊。”

  Krist对着他猥琐的笑容翻了个白眼,脱了鞋窝到床上,用被子挡住对方的视线,轻咳了一声,按回了几双盯着他发光的眼睛,“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说,要是我知道了我还不得现在就行动啊。”

  室友狐疑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两圈,带着要把人盯出洞的眼神,最后发现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套出来了,才大叹一声倒到床上,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啊你,你看你都去干啥了,人家明天还要在楼下等。”

  反正他说的是实话,以Singto的性格,估计是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更何况是一个原来还在他的队伍里屡屡犯错的学弟。

  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本来以为是一会儿的事,可就算是脑袋沾了枕头,他一闭上眼睛,Singto靠近的脸就在脑海中拔地而起,勾着弧度刚好的唇角,眯着眼帅气的笑着,倚在栏杆上看着他。

  他躺着翻了个身,床一点没有平时应有的吸引力。

  不行不行,Krist试图阻止自己奔腾的意识。

  但那句话就是怎么都甩不掉,越是想把它塞进某个角落,越是要出来作威作福。

  他把刘海放下来真好看。

 

  Singto平时就是将头发梳到后方,气质里理所当然多了长辈的成熟。不是没有看过他把头发放下来的时候,但是明显前者要更符合Krist认知中恶魔教头的形象。而且最重要的并不是发型,——而是对方莫名其妙就和以前大相径庭的语气。

  在人面前的时候好像并没有那么活跃的思维,紧张的不行。现在一个人抱着被子躺在床上,那些谈话中的细枝末节反倒一点点在安静地氛围中生长,开始只是对方的一张脸,到后来两个人呼吸的节奏,在风中飘散的尾音,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们的黑暗,还有唯一一次——他叫自己Nong的时候。

  他的嗓音低而沉,说话时把尾音拖长了些,暖风就拢着没来得及散去的声音,扑在他耳朵上,再从耳膜钻进神经,噼里啪啦的把每一根神经都电了一遍,整个头皮炸起又苏又麻的战栗感。耳廓红起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有风不断地涌过来,却也降不下什么热度。

  要命。

  Krist突然觉得背部挨着棉质床单的衣料被一些蒸腾出来的汗水沾染上了一点潮湿黏腻的感觉,被体温和布料捂着,从背上升腾起发紧的闷热。

  而思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接下来是嗅觉,沿着风渡过来清新干净的味道,藏在他的领口下面,兜起来的衣角里,一阵阵的,后来空气中似乎都是这股味道,脑海中有种警铃大作的紧迫感,却怎么也没办法离开一小步。等跑出了很远,他的怀里还拥着一股风。Krist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呼吸急促了,还是想要多汲取一些——属于Singto身上的味道。

 

  这个认知让他的脸热得有些发烫。

 

  全部都是Singto的,笑的是他,软下语气的是他,安静地望着自己的也是他。Krist不明白这种类似于心动的感觉为什么会在一瞬间,在这个人,在那种时候产生。从很久以前开始,自从他了解这个群体开始,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会属于会对男生动心的类型,他尝试回想以前喜欢过的女孩子,回想以前会对着什么样的笑容心动,那些娇小可爱的,会挽着他的手臂撒娇的。

  可是失败了,每次Singto的脸都将画面硬生生地截断,最后占满。他张了张嘴,才发现舌根似乎干燥的有些不寻常,心脏逐渐发紧的窒息感在他身体内部膨胀,是Singto夺走了他全部的心跳。

 

  Krist并不知道现在自己这种紧张与兴奋并存的奇异感觉究竟算不算是喜欢对方,在他看来,如果对像是个女孩子,那他肯定二话不说就会认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非常不一样,倒不如说,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自己这样的.......喜欢?也未免有点太草率了。

 

  也许帅的人都有这样的魔力,也许是因为活到现在了还没有见过这么帅的人,物以稀为贵,总之,造成这种局面,还是可以赖一部分责任到Singto身上。与其说不想承认,倒不如说是难以置信。

 

  “哈?你这是什么问题?”室友瞪大了眼睛,万分惊讶的看着一脸严肃把他叫住的Krist。

  “就是这个啊,你会不会对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就是那种举世无双好看的人,产生类似于喜欢的.......心情,不论性别。”Krist顶着对方要把他扒了一层皮的目光,咬着牙又问了一遍。

 

  “怎么?我们Krist开窍了?想要找男朋友了?”室友的表情戏剧性的来了个180°翻转,颇有兴趣的眨眨眼睛。

  “你在说什么屁话,”Krist就差没有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我就随便问问。”

  本着不打听别人原则的底线,室友就算是如狼似虎的想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看到Krist“如果再说一句废话我能把你吃了”的表情后,还是咽了下去。

  “这种情况大家应该都会有吧。”室友回答。

 

  “但你室友我刚好是属于比较擅长的那种。”他得意的扬了扬眉毛,然后又在对上Krist眼神的那一刻求胜欲极强的迅速收回了自己的表情。

  “我不卖关子,不过.......”他神秘兮兮的停顿了一下,然后笑容逐渐变态,指着冰箱大大方方地说,“可乐没了,你先去买点,不喝我难受。”

  这人还真是欠揍,Krist终于忍不住给他头上来了个暴击。

 

  最后还是出来了,Krist从小卖部揣了几瓶一起带回去,正犹豫着要不要自己先开一瓶解渴,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嘶....”鼻梁被对方的肩膀磕到,两相比较肯定是鼻子比较脆弱,Krist一手拎着几瓶可乐,一边腾出手揉了揉鼻子。

  还没来得及道歉,对方就先说话了。

  “Krist?”

 

  Krist猛地抬起头,眼前是Singto笑眯眯的表情,像是毫不在意刚才被撞了一下,甚至还眼疾手快地将手揽在Krist的腰侧以免他重心不稳摔倒。见Krist还有些愣着,他拧了眉头,伸手去拨开Krist还黏在鼻子上的手,用手指点了点刚才被撞到的部位,“撞疼了?”

  Krist的脑子都飞走了。

 

  倒不是真的疼,只是视觉冲击来得太快。Krist还没拎着可乐回去要到自己的答案,Singto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还是这种怎么都没办法回避的时刻。他愣愣的看着Singto,没说话,Singto也就这这个姿势握着他的手,一副越来越担忧的表情,好像怕Krist下一秒就昏倒了似的。

  怎么...这个Singto跟原来的有点不一样。

 

  “没...没事。”Krist犹豫了一下,还是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却又不知道应该做何姿势,只好不尴不尬的放在身体的两侧,活像个在小卖部门口被罚站的一年生。

  被摸的那一瞬间,有种电流般的麻痒感窜过脑仁,呼吸都一滞,就这样暴露了主人的慌张。

  又想起来好像还没跟学长打招呼,一句怪声怪气的“学长好”就这样从嗓子里挤了出来。

  Krist想回到十分钟前把室友掐死。

 

  “N’Krist现在要去哪里?”又是这个称呼,Singto一脸温和的笑容,顺手接过Krist僵硬的爪子上挂着的袋子,“我帮你拿吧。”

  ....................有点过头了吧!

  Krist木木的点头,也没想着要象征性地拒绝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袋子就已经到了Singto手上,被他稳稳地拎着。

  今天也是把头发放下来了...

 

  不对不对不对,Krist在心里惊恐地摇头,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啊!况且这个点P’Singto不是应该站在楼下守候爱人吗?怎么会出现在小卖部呢?

  果然还是这张天理难容的脸吗?是不是只要一看着他话就说不流畅?Krist被脑子里不断冒出来的问题弄得有些烦躁,却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又不争气加快起来的心跳。

 

  Krist撇开视线,想说点什么来转移自己不合时宜的注意力——真不知道自己是受不了和他挨得太近,还是看见对方放下刘海的样子。

  或者是两者皆有。

 

  “P’Singto今天没有站在楼下吗?”Krist话一出口就想咬舌自尽,这种直白的话,怎么就把心里想的说出来了,那前面辛苦撒的谎不就全白费了?!

  “...”Singto沉默了两秒。

  “那Krist是希望我站在楼下吗?”Singto好像比想象中要开心很多,转过头来问。

 

  Krist只能尽量控制自己不要转过头去和他对视,但很快他就悲哀的发现,他还是能从余光中发现对方究竟在看着自己的哪个地方,带着像是好玩的表情,语气快乐的上扬起来,甚至还夹杂着几分若有若无的故意,缓慢地等待着Krist的答案。

  距离...太近了!

  “...”Krist没成想话题会朝着这样奇怪的方向发展,但沉默又明显不是很礼貌,只好绞尽脑汁,该怎么样把话题延伸回宿舍。

  “P’Singto要喝可乐吗?可以给你一瓶。”Krist自觉这个话题转的并不是很成功,但目前来看,也没得选择,他从袋子里抽出一支,塞进Singto的手里。

  冰凉的水渍在指腹晕开,Krist下意识地抬起头去看对方的表情,却正好被捉了个正着。

  “Krist这一路上都没有看我。”Singto握住可乐的瓶身,却没有急着收回手,那瓶可乐就被两个人一起握着,横亘在中间,沉默地感受着有点变味的气氛。

  更多的水被摩擦在干燥的掌心,缓慢地在体温里蒸发下去。Krist没管手被冰的有些钝痛,似乎是从刚才那一刻开始,他才发现他们的话题确实有点难超过了学长和学弟应该寒暄的范围。Singto现在的表情已经跟冷漠搭不上边,反而携带着游刃有余的冷静,慢条斯理地将自己嵌入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气氛。

  他在闯入什么。

 

  塑料袋随着挤压发出嘶嘶的摩擦声,Krist并不觉得对方给他带来的是胁迫感,但是面前的人却让他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退。

  为什么?怎么办?

  Krist匆忙地结束了话题,从Singto手中接过袋子,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跑过了截下来的一段路程,也顾不上把学长一个人留下是不是礼貌。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眼神啊!

 

04.

 

  室友莫名其妙地遭受了一顿毒打。

 

  他捂着被打的有点发热的屁股,愤愤地瞪着Krist,全然没有始作俑者的愧疚,“有话好好说打我干嘛!”

  Krist抱着一口气喝掉的可乐在床上发呆,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用更加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直到对方嘟嘟囔囔地作罢。

  “不过你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了。”室友发挥了自己包容无量的父爱,没脸没皮的凑过去戳了戳跟木头人似的Krist,试图再次询问。

 

  Krist睨了他一眼,又很快的撤回视线,不打算回答。虽然说他出去这趟是为了从对方嘴里套到一些可供自己参考的意见,但中间插进来这档子事,他什么求知的心情都去了大半,索性在床上扮哑巴。

  最近这孩子怎么这么倔?室友满头问号的摇了摇头,不打算再吃闭门羹,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坐在自己床上消遣。

 

  “哎哟我去。”室友猛地转向Krist,屁股还没坐下一秒,就又踩着拖鞋冲到他旁边坐下,“Singto怎么又在榜上?!”

  Krist本来对他报以嫌弃的目光,听到这话也不由得心里没由来的咯噔一下,身体先一步凑过去抓起了他的手机。

  一位热心网友的评论点赞数正肉眼可见的上升。

  “我是你们P’Singto的室友,你们知道他刚才回来问我什么!他问我应该怎么让自己喜欢的人理一下自己!还是那种特别委屈的!特别乖的表情对着你,以上句句属实,可能我等会会被打死,但我冒死也要让你们知道真相,被喜欢的女生你也太幸福了,拜托你快点出来认领你未来的男朋友!”

 

  Krist愣住。

  不知怎么的,就莫名想起了刚才在路上面面相觑的一幕。

 

“欸,Krist,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室友激动地摇晃着他的肩膀,“成功有望啊。”

 “说了什么...”Krist小声地重复着。这场谈话的从头到尾,他都没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对方的长相真有种让人老老实实闭嘴的功能,不笑的时候没人想呆在他旁边,笑的时候又跟块吸铁石似的。

  但自己又不是铁,怎么就过去了?

 

  “你看论坛都快炸了!”室友还在喋喋不休,“我看看大家都说了啥。”

 

  网友A:我的天,P’Singto还要追吗,难道给你面子赏脸站在那里不就够了吗?

  网友B:现在这样纯情的男孩子真是不多了,那位妹妹就快点出来接招吧!我们会尽职尽责帮你传绯闻的。

  网友C:要我说虽然颜值摆在那里,但是每天干站着也不行啊,要不P’Singto试试买束花什么的在楼下站着,绝对不会有人忍心看着他在下面站着超过一分钟。

  (网友n+1都对这条消息表示赞同)

  还有买礼物的,开豪车的,领着教官团在下面宣誓的,“要男朋友吗情敌遍布整个大学的”,给P’Singto出谋划策的室友绝对可以因此要挟到半个学校女生的line作为回报。

  一时间众说纷纭。

 

...搞什么嘛!Krist听着室友越念越离谱,忍无可忍地出口打断,“这都是啥啊,哪有这么猪的队友啊,这样的话对象早就给整跑了。”

嗓子一时没刹住车,声音大了。室友缓缓转过头来,花容失色的看了Krist一眼,半晌,才以一种老父亲般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女生不都喜欢男朋友浪漫一点,最好是能在大家面前有所表示。”

有所表示个屁,Krist也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开始自己还挺支持这回事的,怎么现在就无缘无故地义愤填膺起来了,难不成看着这么帅一个学长大学快毕业了还单身着,又莫非是自己嫉妒人家长得太帅?

不不不,这个想法一出头就被Krist毫不犹豫地掐断了——他好歹也没有这么小心眼吧。

 

“莫非...你酸了?”室友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揶揄着躺在床上的Krist,“啧啧啧,看不出来啊,要不你们俩组个团,一起?”

 

结果那条消息在论坛上停留的时间还没有Krist下午上课开小差的时间长。

 

Krist从教室里起身的时候,就听到隔壁的同学在拿这件事打趣。

“不是吧,这个真是P’Singto。”

“下面都有好多人留言了...”

 

Krist发现现在这个名字出现在他生活中的频率似乎有些高了。

  这个星期的第二次,他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论坛想看看事态发展到了什么地步,绝对不是抱着八卦的心态!他可不想再说漏嘴一次让对方误会自己正在密切的跟进这件事。

  可是在心里默默愧疚到一半,他就发现,密切跟进这件事的好像不止自己。

 

  乖乖,Singto怎么出现在了上面。

 

  不是Singto的名字,而是教头大人亲临论坛,又是一颗重磅炸弹。就算是冒死了,下面还是有坚挺的友军,义无反顾地将这条评论送上了榜首,内容如下:

  “谢谢大家的好意,我已经和室友友好的沟通过了,并且不希望大家再讨论这件事,毕竟...我喜欢的人有点容易害羞。”

 

  “!!!!!!”

 

  Krist觉得心里正在经历一场跟表面完全不符的飓风袭击加火山喷发,脑子像是被打乱重组了一般难以言表的感觉。怎么可能脑补得出Singto是以什么样的表情打下这段话的啊!

  这是Singto?

  这居然是Singto?

  往下一翻,果然,也不只自己一个。

 

  “?”

  “??”

  “???”

  “兄弟,上面的问号有点少了。????????????????”

  下面都是满屏的问号,期间还夹杂着少女们极尽克制的尖叫。

 

  天哪,这不就是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套路吗?Krist有点后悔当时没有在“开豪车”这个选项上打个勾。

  他突然有点头疼,可能是看到P’Singto都在用力地勇敢追爱,自己这边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准真是跟室友说的一样,要不然大方承认自己酸了,然后也赶快去找个对象得了,就不用在这捧着手机对着别人的绝美爱情流泪了。

 

  再点进昨天的话题,那条室友的血泪发言连带着下面的一大串留言也已经无影无踪。

 

  合着这兄弟也没说错,估计是被教训的不轻。

 

还真是。

 

  “我这不是想帮帮你吗”室友含泪哭诉,“你看你一天到晚眼巴巴个什么劲,人家小学弟根本就没明白好吧。”

  Singto抬了抬下巴,送来一个眼刀。

  “唉...”Singto沉默了半晌,还是扔了手机,惆怅地叹了口气。

  “你说你什么都能,唯独栽在这件事上,你说你是不是很好笑。”室友见自己保命成功,大起胆子来。

  “...”Singto确实没想过,在早年的经历中,当大家在高中就已经在课桌底下偷摸牵手的时候,Singto的眼里就只有学习。虽然无趣,却也成绩好,大家都当他清心寡欲,给他安了个学霸人设。这个人设直到大学,还是稳稳的不曾动摇。那些背着老师的男生女生,都迫不及待地在校园里手拉着手,绕着操场转圈圈。他依旧是常人眼中的学霸,并且还多了一个类似于校草的称号。

  可就算是校草,也没有人教过Singto怎么谈恋爱,他猝不及防地喜欢上一个人,还是比自己小一年级的学弟。

  他向来羡慕多才多艺的男孩子,奈何自己已经错过那个空闲时间一大把的年纪,就只能站在舞台下望着台上聚光灯下的人。音乐声在耳膜中鼓动,新生都兴奋地大喊起来,五颜六色的灯光快速地在台上转移,一时间都眼花缭乱起来。

  他作为下一届的教头,在台上寻找着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和自己一个专业的学弟。

 

  Krist的架子鼓坐落在整个乐队的后方,即使人不多,舞台也不是很大,但他还是笼罩在了聚光灯后面的黑暗里,隐约能从人和人不大的缝隙之间看到他用力地挥起鼓棒。Singto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愣住了,只是眼球似乎不再移动,人影摇晃,他就跟着那点空隙移动脑袋。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看清了对方的脸。

  他紧紧地抿着唇,眼神锋利又果敢,浓眉皱着,凌厉地延伸向鬓角消失。能看出来为了舞台效果上了一些妆,也将头发从眼前拨开了一些。眼睛抬起来的时候里面又黑又亮,定定地望着台下的观众——竟然让Singto误以为那一刻他们是在庞大汹涌的人潮中对视。

  很快地,头又低下去了,只能看见有耳钉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直到乐队谢幕,Singto才后知后觉地咽了下口水。

  嗓子里竟然一片口干舌燥。

 

  他原以为自己会将那个学弟牢牢地记住,但事情总是发展成笨拙的样子,第二天早上起床,那张脸却怎么想不起来,只有一双黑得发亮的眼睛,从闭上眼的黑暗中直直地窥视过来。

  后来当上教头,又要兼顾学习,生活一下就忙碌起来,他并不是会固执地抓着感情不放,任由其干扰生活的人,更何况这种感情十有八九会给对方带来困扰,这件事就这样被淡忘下去,渐渐落灰。

 

  是一个视频的转机。

 

  许久未见的同伴在吃饭的时候点开了一个视频,Singto并没怎么关注论坛上的事,但是里面的架子鼓声却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一言不发地凑过去看了对方的屏幕。

 

  不知怎么的,他一下子就认出了上面的Krist。

 

  打鼓的时候表情如常,只是这次要更近距离一些。是一个日常练习的视频,朋友在旁边帮录。嬉笑的声音弱下去了,Krist挥起鼓棒,一下一下的敲在鼓上,手臂上的肌肉拉出一条劲直的弧线,因为用力而随着动作偾张。

  Singto发现,随着他毫不迟疑地认出了这个男孩,那份心里的感情,就像山洪一样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浇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原来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些都可以不算数。

  要是早一点认出他就好了,Singto揉着眉心,缓缓地笑开了。

 

  之后有人再问起,他只说有了喜欢的人,报以轻轻浅浅的微笑,却没发觉自己满心满眼都是向往的神情。室友看不下去,就差把Krist直接打包送货上门。虽然说一般成绩好的人恋爱情商都要差点,但他这兄弟明显长了一副招蜂引蝶的皮相,不开发开发实在是太可惜了。奈何还没有软玉温香入怀,倒是先喜欢上了一个打架子鼓的学弟,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表面缀拾得波澜不惊的,实则每次擦肩而过,都恨不得把对方盯出个洞来。

  当然这些Singto本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只是每次别人跟他讲话的时候,他都要停顿一时半会,然后才转过头来,礼貌地问一句,“krab?”

 

  “你这温水煮青蛙都不知道升点温的吗?”室友掀桌,“先下手为强啊。”

  “...”Singto摇摇头,“他会被我吓跑的。”

  真是油盐不进,全校女生都想被你吓跑一次,想不到吧。

 

  后来不知从哪部过时的电视剧里学来的套路,竟然跑下去等了整整一个月,整个宿舍的人都痛心疾首。因为跑了一个学霸,谁来辅导他们写作业?

  为了大家的学业有成,想出了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上网搞点新闻,逼小乌龟学弟露个脸。

  谁知道最后被Singto发现后皱着眉头勒令他们赶快删了,一边用跟凶狠表情完全不符的温柔语气说着“这样会吓到他的”,一边自己发了条评论。

  室友好奇他发了什么,点开一看差点没被气死,谁说Singto Prachaya不会谈恋爱的?这明摆着就是宠起人来不要命,下面一片尖叫声加问号,能把他淹死。

  但Singto本人还是屹然不动,对于下面的“我可以!”熟视无睹,一心只读圣贤书。

  ——还有那个打架子鼓的学弟。

 

  “所以你有什么理由说那个学弟不喜欢你。”既然引蛇啊不,引学弟出洞失败了,那就只能在Singto身上下点功夫。

  “他最近不理我了。”Singto的语气听着还有点委屈,听得他满脸震惊。

  你这要是能让别人理你就怪了,人家学弟不要面子的啊。

  “人家又不知道你喜欢他。”

  回应他的是个疑惑的眼神。

  也对,Singto本人觉得自己已经在勇敢示爱了,因此话不能这么说。

  “你要让人家知道的明白一点。然后呢,他讨厌你吗?”

  “讨厌吧,原来我罚过他。”Singto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希望渺茫起来。

  “那我怎么看上次你们在下面讲话的时候人家脸红的在一片黑暗中很瞩目啊。”

 

  经过了一场漫长的谈话,室友才发现Singto进展奇快,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只是...方向好像有点问题。

 

  “你现在就可以表白了。”室友信誓旦旦地添了一把柴。

  “况且要是人家下一秒就有女朋友了,你肯定没机会告诉他。”

  “你舍得把学弟让给别人吗?”

  室友连珠炮似的抛出了一大堆话,觉得自己讲的都要心梗了。

 

  不过还好,似乎比以前来的有点效果,至少对方看起来是沉默的。

  ......有效果的吧。

 

05.

 

  日子总是这样,事多的时候跟苍蝇似的,怎么都赶不走;清闲下来的时候,又百般无赖的觉得没什么意思。

  Krist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在躲着Singto,只是有时候在食堂和校园里遇到的时候,会下意识地转开视线,等到回过头想补偿一个招呼的时候,人却已经不见了。

  那阵喜欢就像一阵风,似乎现在消失殆尽,就剩下几片未带走的叶子,在地上绕着圈哗啦。

 

  也有上论坛再找找消息,但是随着活动越来越多,其他的热门事件就一一地把Singto挤下去了。大三的学长都要提前准备考试和毕业,在校园里露面的时间也少,Krist接下来几乎是一个月没有看到Singto。

  自己这算不算是还没恋爱就失恋了?

  如果是女生,好歹也可以大大方方打着追的旗号加上line,失败了还可以跟其他教头大人的迷妹一起讨论求爱经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杵在中间,怎么想怎么尴尬。

  也没那个面子。

 

  不是有句话说吗,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他就不信了,他还真能纯情到因为一场谈话就喜欢Singto个十年八年的,好看的小姐姐遍地都是,自己颜值也不差,大不了再找一个,回味一下跟可爱的女孩子呆在一起的感觉,说不定就轻松地放下了。

 

  这不,面前就有一个。

 

  Krist拿着从图书馆架子上找到的两本书,正想绕出去看看学校里怎么还有这么好看的女生没让他发现。

  女生倒是没看到,反而先是瞅到了面对他坐着的Singto。

 

  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迅速地躲进了旁边的书架间,捂着嘴满头问号地瞪着面前一排无辜的书籍。

  怎么就是Singto了呢?

  他揪着衣服平复了半天乱七八糟的心跳,才敢露了一双眼睛悄悄往那边看。

 

  女生留着略长的头发,尾部烫了大波浪卷,蓬松地垂在腰侧,能感觉出来身材不错。除此之外,从背影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但是从两个人面对面安静坐着的和谐气氛来看,Singto似乎并不排斥这个漂亮姐姐。

  有点酸。

 

  越这么想着,嗓子眼里就有什么酸酸的东西往上涌,砸吧砸吧嘴都是一股醋味。

  虽然说自己并没有资格这样想,但也就是想想的事,他也没打算没头没脑的去干涉人家的好事。

  好事,对吧。

 

  他突然没了再看下去的心情,手指捏了捏书的封皮,就准备结束这场不可告人的偷窥行动。

 

  嘭!

  Krist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转头的时候都能在什么东西上面狠狠的撞一下。

  他觉得自己的五腹六脏都随着这一声板块挤压了。

  这次不比上次,上次那好歹是肉身,这次额头不客气地跟架子的一角来了一下,差点没疼的叫出来。

  钻心的疼马上就起来了,估计是起包了,Krist把眼泪使劲地憋回去,刚想往外走,就突然停住了脚步。

  那具肉身就坐在自己几米开外的地方。这么一来,不给他听见才怪。

 

  Krist面如死灰的僵硬转头,大脑再一次在和Singto对上眼的时候当机。

 

  完了完了,他肯定要责怪自己打扰他约会了,Krist自觉大难临头,脚下生风就想开溜。

  但巧合的是,东风不与周郎便,那阵风姗姗来迟,被Singto堵在了后面。

  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不知道是他太慢了,还是Singto会时空穿越,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在他面前站着了。

  他该不会要就地正法吧,Krist颤颤巍巍冒出这个想法。

 

  就在两个人都沉默的时候,Singto突然抬起手,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触碰了一下已经开始发红的地方,“怎么不小心一点?”

  他的手指仅仅是在上面停留了一秒,就离开了一些,但Krist还是发出了小小的抽气声,他能怎么回答?难道说自己是在这里密切关注学长的感情动向才不小心撞到了?

  Singto的眉毛拧的死紧,且不说是撞到了,就冲着对方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他也仿佛是吞了一把火,在五腹六脏里乱窜。

  “Krist真的这么不想理我吗?”Singgto的声音里终于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焦急,这里是图书馆的角落,虽然不用怕别人听见,但是大声了也不好,没办法,Singto让Krist呆在原地别动,跑回去和学姐说了几句话,就拉上Krist直接大步走出了图书馆。

 

  Krist没吭声,就任由他拉着,但心里却不是那么想。他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是迷茫更多一些,还是沮丧更多一些。什么叫这么不想理他?从头到尾难道不是P’Singto在想要追别的女生吗,从一开始出现在论坛上,就跟他没关系,这种时候,还问他问什么不想理。

  就这样被牵着走了一路,Krist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开口,“P’Singto我们去哪里啊...”

  “医务室。”Singto头也不回说到。

 

  现在是中午,校园里的人并不多,整条走廊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在安静地回荡,没有交流,只有牵着的一双手,Singto捏着他的手腕,有点失了力度的紧。他今天也穿着干净规矩的校服,将上衣的下摆扎在了裤腰里,阳光穿过建筑之间的缝隙,变成影子在他们脚尖延伸开来。

盯着对方的背影,Krist倒也不再心悸,如果是真想责备他,那便责备好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不想跟P’Singto讲话,如果让他承认的话,那他也可以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喜欢这个学长,也许是因为长得帅,也许又是因为偶尔很温柔。

  Krist被摁着坐在床上,医务室没有人,Singto便取了喷雾和药水,细细给他抹了。以前做教头的时候培训了怎么照顾伤员,虽然都时隔一年了,但并没有忘记。Krist只觉得额角弥漫开一片凉意,把尖锐的痛感压下去大半,对方用棉签轻轻给他点着药水,微微锁着眉头,呼吸也不自觉地有点放轻。

  脸,离他很近。

 

  Krist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喜欢他这张脸。

 

  所有的工序都处理好了,Singto才放松了下来,将面前扔进了垃圾桶,又将瓶罐放回原处。他沉默的停顿了一会,仿佛在思考,然后才看着Krist的眼睛说,“还疼吗?”

  Krist摇摇头,“谢谢P’Singto。”

  “那Krist讨厌我吗?”Singto朝他走过来,却并没有意想中的站着,而是突然蹲了下来,仰着脸问。

  Krist还是摇头,手指在裤子上划了两下,小声地说,“P’Singto很好,我为什么要讨厌P’Singto?”

 

  “那Krist喜欢P’Singto吗?”Singto才发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原来自己心里也是被针扎了一般紧张。但这种时候来不及思考措辞,如果错过了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这样面对面好好说话了。

  沉默。

  Krist看着他的脸,猛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的这副表情,原来不是自己心里所谓的“生气”,而是有点类似于焦急,还有一点迫切和紧张,也不是一开始不近人情的教头学长,看起来要生动,而温柔的多。

 

  自己果然还是比较钟意他的温柔。

 

  “喜欢。”Krist动了动嘴唇,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的起伏,好像只是平静地在陈述一个事实。

  “可是Krist的喜欢跟我的是一样的吗?”Singto看到这幅表情,心反而沉下去大半。

 

  “可是P喜欢的女生,不是还在图书馆等你吗?”Krist的语调没变,却依然有些不切实际的希翼,如果这是学长的善意,倒也不必。但他只是本能的不想看到Singto摆出这副表情,一点也不像原来他印象中那个游刃有余的长辈。

  这话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之中,Singto愣了一秒,才揉着头发,卸了力气般趴在床上笑了。

 

  “Krist在想什么呢,那是学姐,来帮我做文案的。”他从臂弯的缝隙里看着坐在床上一脸错愕的男孩,忍不住勾起唇角,将声音闷在床单和衣料之间,“难道Krist因为这个不开心?”

  Krist不知道该对此作何感想,但是脸已经红的要熟了,他咬牙切齿地没看Singto的眼睛。又拿他没办法,低着声音表达自己的不满,“P’Singto前段时间一直站在楼底下,我哪知道你是在等谁啊。”

  “我从头到尾就只喜欢Krist一个人。”Singto仿佛一个免受了责罚的小孩子,竟然笑得意外的开心起来,“等的人是Krist,评论里的人也是Krist,担心生气的人也是Krist,不想不讲话的人也是Krist...”

  话还没说完,又起身,凑近了过来,才心甘情愿地讲了下半句。

  “喜欢的人,也是Krist。”

 

  “我真的不会谈恋爱,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喜欢你,”Singto的手指插进头发里,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但是,我已经喜欢你好久了。”

  Krist望着他垂着眼睫,在自己身边不自觉地微笑的表情,有某种很炽热的感情从左边的胸腔里喷涌而出,让他的耳朵都有点微微发烫——他从来没有看到过P’Singto这样,害羞的表情。

  倒不如说,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P’Singto。

 

  他们看着对方笑了好一会,也没移开目光。Krist的脚在地上轻轻地敲着,Singto也没有催他,而是怎么,也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笑容。

“Krist的喜欢,是想要在一起很久,想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的喜欢。”

“是想亲吻的喜欢。”

 

他想,他应该是喜欢,Singto的每一个地方才对。

 

 

06.

 

  • 论坛上出现了一条新的评论,并且很快又上了榜首。

 

  内容如下:

 

  “上次说法有点不对,我喜欢的人不是有点害羞,是比较低调。”

 

END.

 

  P’Singto的评论区,交给你们啦!赶紧来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