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 for ipad —— 让兴趣,更有趣

点击下载 关闭
倾负 倾负 的推荐 solo475713.lofter.com
徊澈VireVanth.

【少一珩】远在冬天之外的另一轮太阳

虚假失恋文学。

SUMMARY:在一切破旧褪色中,你是永恒的闪烁。

 

01

 

陈少熙失恋了。

 

这件事情并不稀奇,因此也没能在十个勤天的群聊里激起什么水花。换作之前,哥哥们还会或者走心或者装模作样或者感同身受地安慰三言两语,但在同样的场景重复上演多次后,饶是最有耐性的鹭卓也懒得再陪吃陪喝陪吐槽,发了一句“好的收到”就没了下文。

 

陈少熙控诉兄弟们漠视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王一珩的消息先浮现在了屏幕上:“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个“又”就很值得深思。陈少熙其人,恋爱脑成精但每段感情都无疾而终,问起来分手...

虚假失恋文学。

SUMMARY:在一切破旧褪色中,你是永恒的闪烁。

 

01

 

陈少熙失恋了。

 

这件事情并不稀奇,因此也没能在十个勤天的群聊里激起什么水花。换作之前,哥哥们还会或者走心或者装模作样或者感同身受地安慰三言两语,但在同样的场景重复上演多次后,饶是最有耐性的鹭卓也懒得再陪吃陪喝陪吐槽,发了一句“好的收到”就没了下文。

 

陈少熙控诉兄弟们漠视的长篇大论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王一珩的消息先浮现在了屏幕上:“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这个“又”就很值得深思。陈少熙其人,恋爱脑成精但每段感情都无疾而终,问起来分手原因千奇百怪百花齐放,从奶茶口味不一致到电影兴趣不合,永远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但爱的时候也是真的爱,偏偏最后总是一地鸡毛。“你们哪里是因为奶茶和电影吵架,”情感大师李昊发表重要讲话,“说白了,爱的时候感情上头,觉得什么都可以容忍;冷静下来发现都是需要磨合的问题。”

 

“幼稚,太幼稚了。”他一锤定音,“冲动,太冲动了。”

 

陈少熙对李昊的言论不屑一顾,但碍于李耕耘和赵小童也不好口出狂言,只能捏着鼻子忍气吞声,重复着在群里宣布“我恋爱了”和“我分手了”的死循环。

 

“我不知道啊。”现在王一珩问起来,陈少熙一复盘,那股委屈才后知后觉地反上来,“她说她觉得我根本不爱她。”

 

群里静默了一瞬,半晌终于爬完楼的蒋敦豪感叹道:“在奶茶和电影之后,少熙你终于拥有了一个稍微说得过去且拿得出手的分手理由了。”

 

在董事长的这条消息下方,其他七个人沉默无言地连发了三个鼓掌的表情,拉起一条无用的默契长龙。

 

陈少熙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的另一侧,拉起被子把自己卷成寿司。他曾经很笃定自己究竟想找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想通过一段恋爱关系获得什么,但现在——

 

卧室门被推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陈ber”,一个抱枕稳准狠地砸上了陈少熙味寿司卷。陈少熙从被子里挣扎出来,就看到王一珩倚着门框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你怎么来了?”陈少熙瓮声瓮气地说,把差点冒了尖儿的那点子多愁善感压下去,“你不是要去录音棚吗?”

 

王一珩没接他的话,依旧认认真真把他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这才抬起手晃了晃手机。“大哥不放心你,叫我过来看看你。”这是回答第一个问题,“灌饼突然有事儿,所以录音行程调到下周了。”这是回答第二个问题。

 

陈少熙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看着王一珩轻车熟路地跨过地板上摊开的行李箱、绕过床尾本来是用于休息实际上是用于堆衣服的懒人沙发,然后抵达他的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少熙,起床。”他听见王一珩说,“该吃晚饭了。”

 

 

在陈少熙决定解决买房这一人生大事的时候,就在哪里买房这件事情激起了一阵并不热烈的讨论。彼时其他的哥哥们要么成家立业要么立业,蒋敦豪定居了上海,鹭卓和卓沅同样选择了在上海买房,赵一博和何浩楠留在了杭州,李昊和赵一博当了邻居,而赵小童和李耕耘则选择了机会更多的北京。

 

当然城市并不能影响他们之间的来往,于是在陈少熙提出自己攒够了钱想要买房的时候,所有人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会选择北京,没有悬念的决定过后话题也就顺理成章地滑向了唯一没有完成这一人生课题的弟弟。

 

蒋敦豪问王一珩还没有打算吗,新时代的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身为兄长自然包容,但如果有任何需要也会鼎力支持。

 

王一珩说他应该还是想回呼市。

 

从草原来的小孩儿,也会想念草原呼啸的风。这一切本当如此,所以他在北京这么多年也没有动过买房的念头。

 

可能是王一珩的态度使然,总之陈少熙做出把钥匙分一把给王一珩的决定对他而言并不困难,王一珩垂着眼眸望着被递到自己眼前的东西,犹豫了一瞬:“你没装指纹锁?”

 

陈少熙毫不掩饰自己的白眼,道:“指纹锁等会儿带你去录,这是备用钥匙,防止出了什么问题指纹无法识别。”他装作没读懂王一珩的疑惑眼神,清清嗓子接着说,“我拍戏嘛,不常在北京,你有空过去帮我给花浇个水,通个风什么的。”

 

王一珩恍然大悟:“陈少熙,你拿我当你的housekeeper了是吧?”

 

陈少熙哽了一瞬,下一秒手掌就落到王一珩头上,狠狠地揉搓了一把人的头发:“别拽你那英文。”他揽住王一珩的肩膀,“今晚你九哥暖房趴,全场消费熙总买单,走走走,吃饭去。”

 

那把钥匙王一珩最终还是收下来了,别的不说,起码哪天陈少熙把自己反锁在门外面,还有个人能给他救个急。陈少熙也理直气壮,他们十个之间向来不讲亲疏远近,就像李昊可以随便进李耕耘或者赵小童的家,李昊家也有一把钥匙存在赵一博和何浩楠手里一样,他和王一珩在这偌大的北京相互照应也是正常。

 

至于浇花通风,陈少熙压根没想过养花。那几盆绿萝还是王一珩赶着超市打折搬回来的,没活过三个月就直接一命呜呼——陈少熙进了组,王一珩带着猫踢给跑巡演,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真花全部换成了假花。

 

其实王一珩也不常来陈少熙家,他依旧和厂牌的其他几个朋友合租,忙的时候睡录音棚或者酒店,不忙的时候随机挑选一个哥哥进行亲切慰问和分文不花的蹭吃蹭喝。他不爱去陈少熙家,说陈少熙家一点人气都没有。

 

陈少熙说,你来了不就有了?

 

王一珩不理他,只说那几盆假花都落了灰你记得拿鸡毛掸子掸掸灰。

 

 

陈少熙家附近就是商业圈,方便了他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同时避免了哪天哥哥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倒数第二的弟弟饿死在家的悲剧。

 

“你吃什么?”陈少熙刚从组里出来,终于可以狠下心来胡吃海塞一通,现在拿着菜单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勾个遍,还跃跃欲试想去对面的日料店打包一份寿司。

 

“啊,”王一珩头也不抬在手机上敲敲打打,“你随便点吧。”

 

陈少熙把菜单一丢,脑袋就往王一珩肩膀上砸。他瞥着后者的手机屏幕,王一珩也没想着躲——是蒋敦豪的聊天框。

 

“你跟大哥说啥呢,”陈少熙问,“你不应该关心关心我么。”

 

“关心你啥啊你能吃能喝的。”王一珩终于关了手机,不耐烦地推了推陈少熙的脑袋瓜子,说,“给我点杯果汁儿,一下午没喝水了。”

 

“我好歹也是失恋人士,关心失恋患者人人有责好么。”对于这种事情陈少熙向来是理不直气也壮,他招招手叫来服务员,补了一杯橙汁,又叮嘱菜里不要放辣椒因为王一珩马上要录专辑得保护嗓子,“你们怎么感觉都不care我啊。”

 

王一珩叹了口气:“要怎么care你啊。你第一次失恋,我们九个人通完沟就是跟你沟通;第二次失恋,何浩楠开着车带你绕着杭州兜了一晚上的风,第二天直接高烧三十九度;第三次失恋,昊哥和一博陪你打了一晚上视频,要不是大哥拦着,你真的会被揍死你知道吗;第四次,你在上海沿着外滩边走边哭,二哥和沅儿又不知道要怎么劝,跟在你后面走了半个晚上,还要劝删路人拍的丑不拉几的视频;第五次和第六次还需要我提醒你吗?是三哥和小童把你从路边搬回家里的,然后第二天你还被大哥骂得狗血淋头;至于第七次。”王一珩没再说了,只是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陈少熙看。

 

陈少熙被他看得发毛。第七次失恋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个时候蒋敦豪正好在北京录音,他喝醉了酒大闹一通,李耕耘早早躲去杭州,赵小童想跑但又不放心留王一珩一个人应付发酒疯的陈少熙,只能一个电话打给蒋敦豪。

 

而蒋敦豪只做了一件事。他进门后直奔卫生间,接了一盆水对准陈少熙泼了下去。王一珩没来得及反应,倒是赵小童眼疾手快录了视频发到群里,然后被卓沅截图下来设置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足足一个月。

 

陈少熙闭了闭眼,缩着肩膀吭哧吭哧憋出来一个“嗯”。

 

“你这次没闹我倒是有些惊讶。”王一珩朝着上菜的服务员点点头,把橙汁挪到自己面前,含着吸管侧过脸含含糊糊地对着陈少熙说话,“不然你以为大哥为什么要叫我来盯着你,拜托,陈少熙,你失了恋真的很难搞。”

 

陈少熙盯着王一珩的眼睛,心思早就飞到了别的地方去,王一珩的话他是一个字都没落到耳里。“王一珩,你说——”他拉长了尾音,成功打断了王一珩的喋喋不休。

 

“什么?”王一珩问。

 

“我的正缘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02

 

经历过陈少熙初次分手事件的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出一个结论,就是陈少熙这个人实在太容易动感情。

 

这当然没什么不好,在这个鱼龙混杂鱼目混珠的年代,一颗真心实在是太过于珍贵的东西。在陈少熙第三次失恋的时候,李昊隔着手机屏幕语重心长地劝告哭嚎着“没有人会爱我的”的陈少熙:“你对爱情的要求太高了。”

 

陈少熙趴在沙发上,面前架着他的手机。王一珩正坐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板上摆弄他刚刚到手的新玩具,他只是单纯来提供一点可有可无的陪伴,真正起到宽慰作用的还是李昊和赵一博两个人,因此就算他们三个人聊破天他都不感兴趣。

 

“这可是爱情,”陈少熙擤了擤鼻子,很大声地谴责李昊的说法,“人生能选择的事情本来就不多,爱情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尽善尽美。”

 

赵一博的声音适时响起来。他先指挥王一珩去厨房给他自己和陈少熙弄点吃的,然后对陈少熙道:“昊昊的意思不是说你不能追求完美的爱情,但在那之前,你必须考虑你究竟想通过这段感情获得什么。”

 

彼时陈少熙的脑子完全浆糊一摊,情绪泡在失败的感情泥潭里难以抽身。他想了很久这个问题的答案,想到太阳穴都一抽一抽地疼痛。他想通过这段感情获得的东西太多了,一段稳定的关系,足以相互扶持的底气,永远能够获得的正向反馈。或许他一直以来从其他哥哥们身上获得的就是这样足以包容一切的爱,于是他也照旧把同样的期许给到其他的感情中去。

 

但事情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的哥哥们不可能永远跟他在一起生活,而一段稳定的爱情意味着长久的、不可更改的人生分享者的选择,从此他的人生不再仅仅只是他的人生,它被分一半出去,又容纳一部分进来。

 

陈少熙长长地叹了口气,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沙发的长度不足以让他完全伸展开,因而当王一珩端着两碗青菜鸡蛋面回到客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条用很扭曲的姿势瘫在沙发上的陈少熙。

 

电话那头,李昊说赵小童来了杭州,自己要带人出去吃饭,被赵一博吐槽厨子都来了还出去吃杭州的饭你是何苦。王一珩把陈少熙的手机拿起来,乖乖叫了两声哥,又喊陈少熙吃饭。

 

陈少熙说:“王一珩,你咋不谈恋爱啊。”

 

原本吵吵闹闹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王一珩一个人吸噜面条的声音。半晌他把筷子放下,却没看向陈少熙:“为什么要谈恋爱?”他一字一顿,“谈恋爱能获得什么呢?”

 

恋爱究竟能获得什么,这个问题如果问不同的人可以获得不同的答案。

 

蒋敦豪会说,恋爱会让人拥有不断奋斗的勇气和力量;鹭卓会说恋爱就是从黑暗走到黎明,身边的人一直不变的安心感;李耕耘不会说,但他切实因为一段感情获得了更加正向和外放的表达感情的能力;李昊从来不缺爱,所以他会更自洽,被爱的同时也不断给予爱。

 

赵一博的答案会是恋爱给予了他一往无前的坚定,也给了他随时可以回头的退路;卓沅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因为他本身就是从一段爱里长成了如今的模样;赵小童则会表示,爱让浪漫更浪漫,爱让自由更自由。至于何浩楠,他依旧可以用八十五页纸来歌颂爱情,但如果认真说起来,他会说爱给予了他成为他自己的选择,也给了他命运标注的最佳答案。

 

所以完全可以理解陈少熙对爱情究竟抱有怎样至高无上的期待,因为他见过了爱最好的模样,哪怕它有一万种表现形式,但它本身完美,而无可挑剔。

 

王一珩则是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态度。他认为自己足够好,生活足够好,周遭的亲朋好友都足够好,他不需要再从一段感情里获得什么。没有要求,也就没有期待;没有期待,也就无谓追求。

 

“太极端了你们两个,”过了很久,李昊才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俩就该中和一下,就正常了。”

 

赵一博表示李昊说的简直是足以和牛顿三定律并肩名垂青史的真理。

 

 

直到陈少熙第四次分手,再一次把所有在上海不在上海的人都烦了个底儿掉,卓沅拎着人的行李箱把人扫地出门,一个电话通知仍旧逗留上海的王一珩来把人接走,不然就把陈少熙从公司的管理层踢出去,让他成为唯一的员工。

 

陈少熙站在卓沅和鹭卓家门口,还要嘴贱卓沅没有越过蒋敦豪直接做决定的权利,被鹭卓语重心长地教育,说弟弟你要真想谈恋爱,找个大师给你算算,咱有时候要学会灵活运用多种手段达成目标。

 

王一珩赶到鹭卓家楼下的时候就看到陈少熙在手机上搜附近有什么灵验的寺庙。“你要真想去,”王一珩已经有些无语,“去杭州呗,那儿是真灵验。”

 

那天王一珩陪着陈少熙从上海到杭州,两个人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陈少熙在前面拜满天神佛,王一珩就跟在他旁边。他不信这些,更准确地来说,他不求这些。陈少熙说来都来了,拜一下又不费什么。

 

王一珩斜着眼睨他:“你知不知道愿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个时候的陈少熙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点点头,说我知道啊:“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但如果真能达成我的心愿,那我也可以接受。”

 

王一珩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陈少熙拜完了想拜的,又去店铺里转了一圈,出来手里就拎着一大包伴手礼。保平安的、稳事业的、求财运的,他给身边亲近的人都挑了手串,连各家小狗都有小小的平安符。王一珩吐槽你搁这进货来了,下一秒就被陈少熙握住手腕。

 

黑曜石冰冰凉凉的,顺着王一珩的指尖往里推,最后挂在腕骨处,衬得那一片皮肤更白。“黑曜石,平平安安。”陈少熙说,“我感觉你想要的东西不多,爱情你不要,事业你有了,想来想去,还是平安吧。”

 

“王一珩,平平安安。”

 

出来的时候,正巧迎面撞见一个扛着小旗带着墨镜的人,一眼的江湖老骗子。老骗子拦住王一珩,说我给你算一命。

 

王一珩说:“我不信这玩意儿。”

 

老骗子瞧他半晌,转而又看向陈少熙:“两百块钱,算你的正缘。”

 

两百块钱算不得什么大钱,陈少熙看看王一珩又看看老骗子,最后还是决定两百块买个安心——要是老骗子说他正缘马上就到,那这钱花的值;如果老骗子说他没得正缘,那他立马就报警抓这人。

 

老骗子支付宝收了钱,端着他的手故弄玄虚地看了好半天,半晌砸吧砸吧嘴,道:“正缘正缘,心正才是缘。”

 

“什么意思?”陈少熙猴急地问。

 

王一珩翻了个白眼:“意思是你是个傻子。”

 

“非也非也,”老骗子说,“意思是,正缘已到,只是不显。”陈少熙再问,他就不肯说了,推推墨镜,扛着旗子一溜烟跑走了。

 

旁边路过一个本地大妈,看到两个在风中无语凝噎的人,好心地凑过来:“那人脑子有问题的啦,招摇撞骗,你们没给钱吧?”

 

这事儿被当做十个勤天聚会的饭后笑话讲给所有人听,即便收了陈少熙的伴手礼,哥哥们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嘲笑。赵一博恨铁不成钢地揪着陈少熙的耳朵,跟赵小童一左一右苦口婆心地教育孩子不要随便相信路边摊和江湖骗局。李耕耘说要不你给他下载个反诈中心吧,卓沅说没用,那玩意儿早八百年我和鹭卓就叫他下了,人家也管不了他非要转那二百块钱。

 

李昊手里摞着一叠平安符,都是给他家小狗的。他余光瞟见王一珩手腕上的黑曜石串,略一思忖,凑到王一珩身边去问:“你这串,好眼熟啊。”

 

“是吗?”王一珩顺着话音去看。包间里温度有点高,王一珩把外套脱了,卫衣袖子也挽了起来。他今天身上没戴其他的首饰配件,因此那串黑曜石就在灯光底下就格外显眼。

 

“是啊。”李昊歪着脑袋,还在努力地回想,“我应该之前见过的。”

 

“可能是你记错了吧。”王一珩说,“或者在别的地方看见过,这东西都长的差不多,你每天在片场见那么多人,记混了也很正常。”

 

李昊撇撇嘴,只能作罢。也许就像王一珩说的,相似的东西那么多——

 

说不定他就是在哪个瞬间,遇见过那么一回呢。

 

 

03

 

陈少熙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王一珩进了录音棚。猫踢给的其他几个人都已经等在里面,见到陈少熙也一点惊讶都没有,抬起头打了个招呼就又各自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了。

 

樊博屿跟陈少熙更熟悉一点,直接迎上来揽住人问:“你又失恋了?”

 

那头王一珩已经放下背包,走到录音室里去调试设备了。陈少熙问:“你怎么知道的?”

 

樊博屿笑了一声,指指自己又指指周围的朋友,道:“不仅我知道,他们都知道呢。”他压低了声音,同陈少熙咬耳朵,“上个星期本来什么都准备好了,一珩看了眼手机就出去了。这都不用猜,肯定是你们几个出了什么事儿——哥哥们不用担心,那不就是你了么。”

 

陈少熙没接话,于是樊博屿继续感慨:“这也就是自家买卖自家兄弟,换到随便哪个人身上,这种行程说改就改,王一珩就等着上豆瓣吧。”

 

陈少熙说这梗你给我付版权费了么你就用,眼神却跟着王一珩的身影来来去去。到了录音室里的王一珩跟平常他身边的王一珩完全不一样,这是一种在自己专业领域的得心应手和如鱼得水,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他们最热烈的那一年,在万人欢呼和满天彩带中,王一珩站在他身侧,明媚又灿烂。

 

他忽然发觉了一些理当习以为常的事情。除开所有被他祸害过的哥哥们,还有另外一个人,是不论他失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次,都在场的人。

 

是王一珩。

 

第一次王一珩陪着他在屋檐下蹲了半个晚上,直到卓沅和鹭卓忍无可忍地出来把他俩拽回房间;第二次王一珩没跟着他和何浩楠出去兜风,但当何浩楠的车停稳的那一刹那,他看见王一珩裹着衣服朝着自己走过来;第三次王一珩也在,还给他做了青菜鸡蛋面;第四次,他沿着外滩走的时候,在半路遇见了一个拎着一袋子汽水等他的王一珩;第五次和第六次,他已经记不清王一珩为什么会出现,但他就是来了。第七次倒是印象深刻,因为坐在他身边的王一珩同样被蒋敦豪那盆水给波及到,湿了半边身子。

 

然后就是这次,王一珩推迟了猫踢给的集体录音时间。他说是蒋敦豪让他去盯着陈少熙的,那么前几次呢?杭州,上海,北京,为什么每一次王一珩都能如约而至?

 

樊博屿看着宛若灵魂出窍的陈少熙,以为自己的哪句话刺激到刚刚失恋心脏还很脆弱的青年。他求助的目光投向王一珩,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做实在很无辜,王一珩一眼就能看出来陈少熙又掉了线,摇摇头,示意樊博屿让陈少熙一个人待着吧。

 

这次录音主要是制作猫踢给厂牌的周年纪念专辑,厂牌里的人把自己这么多年发表的作品挑挑拣拣一些代表性的,重新编曲重新录音,是隔着岁月的痕迹留下一笔对过往的致敬和对未来的期待。

 

陈少熙已经被安置在沙发上,为了安抚这个失恋后状态不稳定随时可能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王一珩还给他点了奶茶,让人捧着杯子别到处拈花惹草——录音室的花花草草真的经不起糟蹋了。

 

“你知道你这样特别像什么吗,”樊博屿倚着王一珩的肩膀,欠了吧唧地说,“你特像他妈。”

 

“陈少熙之前失恋发疯的时候,摔了昊哥一个单反镜头。”王一珩淡淡地回,“如果你能承受他发疯的下场,那我无所谓。”

 

樊博屿耸耸肩膀,说:“那还是算了。”

 

其实陈少熙不是第一次来猫踢给的录音棚。他们厂牌几个常驻北京的,不仅住在一起,连工作都基本上待在一起。陈少熙有些时候还会有些吃味,说大哥有旅行新蜜蜂就算了,怎么王一珩在外面也有家啊。

 

王一珩已经能够很自如地面对陈少熙的一切无理取闹,嗯嗯啊啊地敷衍他,说我跟猫踢给是真玩,跟你是假玩,这样可以吗,让我安静会儿。

 

陈少熙琢磨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王一珩在说什么,嗷一声要弹射起步,被王一珩按住膝盖控制在原地。“少熙,求你,”王一珩的目光始终没有看向陈少熙,却总能预判他的一切行为,“让我把这段词改完可以吗。”

 

陈少熙不吭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王一珩变得过分了解彼此。这种了解并不像束缚,他也从来都不为此而感觉到被冒犯,这更是一种安心,是他知道不论自己做什么,王一珩一定都会在。

 

 

录音中场休息的时候,作为平白无故过来当个摆件的陈少熙很有自觉地包揽了所有人的午饭,点的粤菜,清淡精致还能吃饱。朋友们拆着餐具摩拳擦掌,迭声道这得不少钱吧陈总大气。

 

“吃吧你们,”王一珩不跟陈少熙客气,夹个虾饺就往嘴里塞,“争取下午能搞定,这都拖多久了。”

 

“拖这么久不是你的问题嘛,”樊博屿说,“本来上周就可以搞定的。”下一秒他就被王一珩塞了一块黄金糕,差点噎死在录音棚里。

 

吃完饭朋友们摆摆手,借口消食的借口上厕所的借口透风的,一溜烟儿跑得没影,把录音室和一地外卖垃圾留给王一珩和陈少熙两个人。

 

“怎么这样啊,”陈少熙嘴上抱怨着,但其实手下干脆利落地收拾着,“陈总出钱陈总还要出力。”

 

“诶,陈少熙,”王一珩突然叫他的名字,“你这次怎么不闹了啊。”

 

其实早在陈少熙宣布分手的那一天,他和王一珩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王一珩就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当时陈少熙满脑子都是吃饭,当场含混过去,王一珩也没追问。

 

现在这个问题又被重新提出来,陈少熙不得不正视反思自己。他早就知道对于陈少熙失恋这件事情,PTSD最严重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哥哥们,他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从一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确实需要付出很多精力,直到现在他也这么觉得。他闹、他疯,只是要从上一段的失败中确认自己依旧是被爱的,万幸他遇到了哥哥们和王一珩,这群人永远可以包容他的一切不计后果。

 

但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可以每次都心安理得无动于衷。

 

在上一段恋爱刚刚步入平稳期的时候,赵一博正巧来北京试镜新角色。他抽了个空找当时唯一一个留守北京的陈少熙出来吃饭,等上菜的时候他坐在陈少熙的对面,撑着脸看着这个弟弟,叹了好长一口气。

 

“这次没什么问题了吧?”他问。

 

“我不知道啊。”其实陈少熙也很迷茫,他知道自己现在已经陷入了一种怪圈,对爱情至高无上的追求和现实的惨痛总会把他整个人都割裂开来,他热切地全身心投入每一段感情,却总在获得不了自己想要的回应和反馈后感到失望与痛苦。

 

高付出,也高需求。陈少熙就不断试错,试到最后调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变得迷茫。仿佛爱情就是一轮挂在天上的月亮,他可以看到它,但却没有办法拥有它。

 

于是赵一博又叹了一口气。“那谈着吧,”干过支教的、有着丰富社会经验的人深谙人教人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的道理,也明确感情这种事情除了当局者所以旁观者的建议意见都是放屁,最后只说,“但有些时候冷静下来,想一想周围的人,换个角度。陈少熙,你不用非要通过一段关系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而如今在此刻,陈少熙面对王一珩的询问,赵一博的那句话又在脑子里冒出来。他年轻气盛,对感情这档子事有他自己都能够意识到的偏执向往,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无限加大了他的焦虑,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与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无关,但情感上他会无数次审视自己,审视自己的真心,审视自己的感情,审视自己的灵魂。

 

它究竟会飘去哪里,又会被牵绊在哪里。

 

“王一珩,我还能谈恋爱么。”陈少熙突然问。

 

王一珩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哥们,谁拦着你了?你谈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说你别谈了吧。”

 

赵小童说每个人会有自己不同的追求,可能落在别人眼里就会很奇怪,但只要自己清晰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那不要去管其他人究竟怎么看怎么说。

 

人生就是尝试,人生就是撞南墙然后头破血流、重新再来。

 

陈少熙笑起来,点点头:“对啊,我还会再谈恋爱的。”

 

陈少熙和某某,或者某某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少熙,他究竟是谁。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经过这么多年——他确实应该冷静下来,想想自己要怎么获得自己想要的。

 

是什么和怎么样,同样都很重要。

 

 

04

 

蒋敦豪的问责电话最终还是追到陈少熙的手机里。从地里出来后,地或许不能再种了,但弟弟却是不能再退货了。蒋敦豪一个人操十家心,还要从旅行新蜜蜂的家务官司里抽出空来检阅在自己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弟弟们有没有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整了个大的。

 

但凡事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蒋敦豪对于陈少熙失恋这种事件已经有了一套很完善的应对方法,打电话摇人,然后打电话叮嘱王一珩,最后再在陈少熙冷静下来的时候给人劈头盖脸骂一顿。

 

卓沅点评蒋敦豪这几年骂人功力大涨陈少熙要占至少百分之八十的责任。

 

李昊舔舔嘴唇,说还是保守了,百分之九十吧。

 

但不论是百分之八十还是百分之九十,即使陈少熙知道自己这次特别乖巧没有作妖,看到蒋敦豪的名字浮现在手机屏幕上还是觉得心里犯怵。他把手机抛给王一珩,又被王一珩丢了回来,还附赠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正在埋头调音轨的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出去接电话,别在这儿接。”

 

陈少熙站到了阳台上,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般接通了电话。蒋敦豪最近正是忙的时候,旅行新蜜蜂要筹备新一轮的巡演,他自己的个巡也正提上日程,百忙之中抽空打来电话,一方面是关心两个弟弟是否还活着,另一方面也是确认陈少熙的精神状态,是微瑕还是大瑕,他好决定再派哪个钦差大臣过来。

 

结果没想到陈少熙听起来很有理智。蒋敦豪犹豫了一会儿,问:“你是真分手了吗?”

 

陈少熙说大哥你没必要往我的伤口上撒盐辣椒面和孜然然后大火猛烤三十分钟。

 

蒋敦豪沉默,确认陈少熙这次失恋不同往日,又问:“你这次究竟是为什么分手?”

 

陈少熙说的那句“她觉得我不爱她”,如果是出自别人的口中,蒋敦豪也就当一段空间小说推文看过去就罢了。但是这可是陈少熙,永远热烈永远真情实感,他谈恋爱的次数虽然多,但蒋敦豪身为大哥,明眼人瞧得一清二楚,说他家孩子不爱,他第一个不信。

 

“没什么吧,”再想起来,陈少熙也没有很大的感触了,“可能是我确实忽视了她,最近这段时间工作太忙了。”

 

蒋敦豪道:“想明白了就好。这次我打电话问弟弟你怎么样了,他说你一切正常,我还不大信,总担心你憋着整个大的,现在看,我们少熙也是慢慢长大了。”

 

“哥,”陈少熙有些脸热,二十好几的人听到这种把自己当孩子的话还依旧羞赧,“你这话说的,我以前没长大么。”

 

“不然呢,”蒋敦豪调笑道,“你以前一失恋就闹得翻天覆地,还反过来要弟弟照顾你。也就是我们家一珩性子好有这个耐心,连你二哥都遭不住你失了恋的样子,就只有弟弟每次都陪着你闹。”

 

陈少熙哽了一瞬,还是把话问出口了:“王一珩——他怎么每次都会在的?”

 

天南海北的,王一珩怎么会每次都会精准地出现在陈少熙失恋的每个时刻的?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蒋敦豪回想了一会儿,“不过一珩这个人啊,年纪小,但是成熟得早,心里爱藏事儿面上又不显。你看他成天傻呵呵的,其实比好多二三十岁甚至四五十岁的人都要更明白,他自己想要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陈少熙反复嚼着蒋敦豪最后那几句话,王一珩想要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当时他们在地里的时候,搭上一个何浩楠,三个零零后被戏称为“老幺组”。何浩楠年纪虽小,但经历的事情多,尤其是后来赵一博遇上这样那样的事情,当事人还没反应,何浩楠就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虽然还是跟他和王一珩打打闹闹,但陈少熙就是知道,因为心上存了一个人,所以一切都今时不同往日。

 

而王一珩,他一直都没觉得——他没把王一珩当真弟弟,显然王一珩也没把他当真哥哥。他俩在一众早熟早慧的老油条里面显得清澈愚蠢得很突出,而他也心知肚明,即便哥哥们嘴上说着要快快长大,他们所有人都希望他们两个没必要长大。

 

长大永远不是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如果有倚仗有底气,完全可以当一辈子的小孩。

 

但王一珩不一样。王一珩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已经成为了现在这样的王一珩。陈少熙以为和哥哥们的相遇足够让他变回曾经的、不需要吃苦的小孩,但事实上是,王一珩一直以来都很笃定自己要什么自己要做什么。

 

他被叫着“弟弟”,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完全可以不必要做他们的弟弟而完全足以自己独当一面。

 

阳台的门被推开,王一珩的脑袋冒出来。他脖子上还套着耳机,仰着头看半倚着栏杆装忧郁男青年的陈少熙一脸嫌弃。“你在这拍海报呢,”他说,“你不嫌冷啊?”

 

这两天陈少熙理直气壮地入住王一珩和其他朋友们合租的房子,王一珩的卧室也理所应当地被他分走一半。他不太想回家,琢磨着如果王一珩忍无可忍把他扫地出门他就卷着王一珩一起回家,过段时间再把王一珩还回来。

 

但王一珩一直没开口赶他走,于是他就更加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的陈少熙手臂一伸把王一珩抓出来,注意到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又把人裹巴裹巴包进毛绒睡衣里搁到胸前。感恩王一珩和他的身高差,也感谢他特意买大了两号的睡衣,这种造型竟然也不显得别扭。

 

王一珩在他怀里挣扎两下,还是拧不过他,下巴一戳窝在他胸前不动了,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不见软:“陈少熙我警告你啊,别在这里发癫,你的失恋保护期只有七天,过了七天我就可以随便揍你了你知道不?”

 

“失恋保护期?”陈少熙笑,“还有这东西呢?”

 

“跟新手保护期一样啊,”王一珩说,“免得哪天我真受不了你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你搬得动我啊?”陈少熙还是笑。

 

“你信不信我这个提议一出来,甭管昊哥他们几个在哪儿,都能打个飞的过来积极响应?”王一珩翻了个白眼,“再不济还有樊博屿他们呢,”他一掌拍到陈少熙胸口,洋洋得意,“群众的力量可是无穷的。”

 

陈少熙佯做被他拍出重伤的样子,实际上搂着人的手没卸半分力气。两个人裹在一件明显过大的睡衣里,在没有暖气的阳台上像个企鹅一样晃晃悠悠、没头没脑。“我这么招人嫌呢王一珩?”陈少熙问。

 

王一珩装出很惆怅的样子,叹了欲盖弥彰的好大一口气:“你才知道呢陈少熙?”

 

陈少熙清清嗓子,问:“那我这么讨厌,你咋每次都在啊?”

 

他以为王一珩还会继续调笑着跟他拉扯,没想到半晌听不到王一珩的回话。陈少熙低下头去看,只能看见王一珩的头顶,没做造型的头发乖顺地耷拉着,中间还有一个小旋儿。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但直觉告诉他王一珩不会给出关于这个问题的一切答案。就好像他每次恰如其分地出现,却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在这件事情上,他会永远地、长久地保持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一珩才轻声开口:“陈少熙,那你明明知道最后的结局大概率是分手,你为什么还总要谈恋爱呢?”

 

陈少熙陡然记起,即便他比王一珩年长了一岁有余,但在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争锋中,王一珩从来都不曾落入过下风。他擅长于把自己的伤口摆上台面,同时把对手的伤口血淋淋地撕开。

 

他从来都不服输。

 

两个人维持着这种诡异的氛围好一阵儿,直到出门买菜的樊博屿回来,同样探个头出来——他似乎对陈少熙和王一珩呈现出任何造型与姿势都毫不惊讶,面色如常地问今晚按理轮到陈少熙做饭,他买了虾仁和冬瓜,能不能申请做冬瓜虾仁豆腐汤。

 

陈少熙没来得及接话,王一珩先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他顶着冷空气把自己抱成一团,朝着樊博屿道:“今晚我做饭,他得回去了。”

 

和樊博屿疑惑的眼神同时落到王一珩身上的还有带着陈少熙体温的外套,被临时通知自己不用做饭也不用吃饭甚至直接被赶出门去的陈少熙挑高了眉毛:“我又哪里惹到你了一珩老大?”

 

“我说了呀失恋保护期七天。”王一珩笑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说正经的,你是真忘了还是假忘了,你明天要回剧组补拍,还是你真不用回家收拾行李、打算空着手去?”

 

说完,他就揽着樊博屿的肩膀快步走开了。陈少熙隐隐约约听到樊博屿还在纠结究竟能不能喝上冬瓜虾仁豆腐汤,他抬起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处。

 

“陈少熙,还不进来?”王一珩的声音又传过来,“真等着感冒?把你东西收拾一下,吃完饭再走吧。”

 

“就来。”陈少熙扬高了声调,沿着王一珩走过的路,追了过去。

 

 

05

 

“这已经是你第十五次唉声叹气了。”李耕耘放下手里的手机,他刚刚结束跟李昊的视频通话,从横店的饮食吐槽到横店的气温,连路过的流浪狗和流浪猫都要被他拉出来评头论足一番,直到李昊允诺他今天晚上会过来陪他吃晚饭,这通电话才算勉强收了尾。

 

陈少熙坐在他身边,忍着牙疼被迫听完了电话的全程。他们这部戏早在一个月之前就杀了青进入剪辑流程,在剪辑过程中导演发现一部分镜头表现力不够,于是又把他们找回来点对点补拍。陈少熙是男主,李耕耘是过来客串的特邀出演,两个人对手戏份多,干脆就安排到一起补拍。

 

“我没有啊。”陈少熙杵着脸歪在休息椅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把话题扯到旁边去,“昊哥晚上过来啊?那咱一起吃饭?”

 

“昊昊找我吃饭,你掺和个什么劲。”李耕耘嘴上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往陈少熙那边靠了靠,摸了摸自家弟弟的狗头,道,“来,谈心局,跟哥哥说说,为什么不高兴?”

 

“我不高兴的很明显吗?”陈少熙问。

 

“特别明显。”李耕耘笃定地答。

 

既然已经被看穿,陈少熙也不藏着掖着了。他把椅子朝李耕耘身边挪动一下,压低了嗓音:“王一珩不回我消息。”

 

李耕耘没料想到他为这种事情唉声叹气半天,磕巴了一下:“他最近不是忙周年专辑的事情吗?没空回你消息不是很正常的?”

 

这当然不正常。陈少熙忿忿不平地想,他除了在镜头底下不能及时回复王一珩的消息,其他任何时候都是秒回;王一珩也一样,除非是在台上,不然的话很少出现这么长时间的不回消息。距离王一珩上一次回复他已经过了快一天——忙什么事情连手机都不看了?

 

陈少熙恹恹地说:“昊哥出去采风都会给你发消息,你拍着戏也不会不回他消息,还有童哥也是一样;至于卓沅儿和二哥就没怎么分开过,何浩楠就差搬着家跟一博形影不离了——”

 

“那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跟一珩又是什么关系呢?”李耕耘一语中的。

 

“什么,”陈少熙愣了一瞬,“什么什么关系?”

 

“我和昊昊还有小童且不论,卓沅儿和鹭卓又是什么关系,小何跟一博打从第二季开始又是什么关系?”李耕耘叹了口气,干脆把事情摊开来跟陈少熙讲清楚,“至于你跟一珩,你俩就是朋友,再往近了说,你俩也就是亲人家人,你妈有事儿忙不回你消息你会不高兴吗?或者我、卓沅儿、小何,哪怕是大哥,我们不回你消息,你会在这里垂头丧气一整天吗?”

 

“这不是一码子事儿。”陈少熙反驳道。

 

“这就是一码子事儿。”李耕耘说,站起身来,那头片场导演已经在吆喝着各单位准备,他拍拍看起来仍旧不知所措的陈少熙,道,“很多事情你看起来很复杂,但与其怀疑那么多、试探那么多,不如就跟着你的心走。有些时候,你的心比你更知道你要什么。”

 

“这是昊哥教你的吗?”陈少熙抬起头问。

 

李耕耘没接话,只留给陈少熙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李昊到得早了些,李耕耘还差最后一个镜头,陈少熙倒是已经结束,干脆也没急着去换衣服,把自己的热水袋分一个给李昊抱着,就站在场边陪人唠嗑。

 

“你怎么过来的?”陈少熙问。李昊这么多年也没想着去考驾照,反正李耕耘和赵小童不忙的时候就待在杭州,再不济附近还有何浩楠和赵一博两个司机,轮得着他开车的机会实在不多。

 

“网约车啊。”李昊眯着眼睛去看导演的监视器,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镜头应该再偏一点更好能表现出李耕耘的演绎,“你不会指望我踩共享单车过来吧?”

 

“那倒没有。”陈少熙把手往暖水袋里更深地钻了钻,感觉到暖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全身上下,“最近在折腾什么呢?又在筹备新本子吗?”

 

“哪能连着拍,体力跟得上灵感也跟不上,更何况我体力也跟不上。”李昊说得理直气壮,“一珩最近找我说想拍MV,我想事情也不复杂,这两天跟他对一下脚本,确定下来这个月应该就能拍。他那边不是急吗,正好我最近也有空,一鼓作气弄完也不算难事。”

 

“王一珩找你了?”陈少熙语气古怪,引得李昊看了他一眼。

 

“咋的了,弟弟找我还要谁批条子吗?”李昊回,“那大哥他也管不着这事儿啊。”

 

“不是这个意思。”陈少熙讪讪地回。他还想解释什么,但李耕耘已经结束了拍摄,李昊抱着暖水袋迎上去,两个人又交流了一下拍摄的事情,李耕耘就被李昊推着肩膀赶去换衣服了。

 

路过陈少熙的时候,李昊撇了他一眼:“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换衣服去啊,不是要去吃晚饭吗?”

 

“你们吃饭还带我啊?”陈少熙呆呆地指了指自己。

 

李昊翻了个白眼:“也可以不带你哈。”

 

餐厅是提早定好的,让陈少熙一度疑心李耕耘下午那出撒娇的戏码是不是纯为了刺激他。抵达包厢的时候才发现赵一博和何浩楠也在,陈少熙要进门的脚缩了回来,问:“这怎么这么像鸿门宴呢?”

 

“你算哪门子刘邦?”李昊一推他,把人赶进包厢,和李耕耘一起进了门。

 

何浩楠正在打电话,只抬眼同陈少熙无声地打了个招呼,又把菜单转过去给三个刚到的人。赵一博接上话:“我和小何已经点了一些,你们再看还要不要加什么。”

 

“你俩怎么也来了?”陈少熙身为来蹭吃蹭喝的被剥夺了点菜权,只能没话找话跟赵一博聊天。

 

“李昊说出来吃饭,”何浩楠正好挂了电话,流畅地接上陈少熙的问题,“不用在家做饭,我们就积极响应了。你呢,耕耘说你今天一整天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

 

陈少熙猛地扭头看向旁边的李耕耘:“你今天一天都跟我待在一起,怎么还有空里通外敌?”

 

李耕耘充耳不闻,给李昊勾了一道鸽子汤,把菜单交给服务员,道:“我实话实说。”

 

陈少熙评估了一下形势,在场的四个人都是个顶个的人精难糊弄。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确实陷入了某种情绪的瓶颈,种地的几年经验告诉他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与其陷入内耗不如把问题移交给别人。

 

反正总有人脑子比他好。

 

“我就是想不明白。”陈少熙扭扭捏捏地把自己分手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说了,最后道,“我感觉王一珩好像对我是不一样的。”

 

“你这话就很有歧义。”李昊正在低着头喝鸽子汤,最近杭州流感肆虐,他没躲过,不过幸好这两年身体稍微好些,也不太严重,此时说话还带着些鼻音,但依旧不饶人,“第一种说法是,弟弟对待你的态度是不一样的。这当然,你看我们中间谁失恋了,弟弟二话不说就立马陪伴的吗?”

 

陈少熙的重点有些歪:“你们还失恋过?”

 

何浩楠朝他扔了一颗圣女果,道:“这不是重点。”

 

“第二种说法是,弟弟对于你而言是不一样的。”赵一博接上李昊的话,“那这种情况只有你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到底哪里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我们又不是你陈少熙。”

 

陈少熙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认真地看向正在剥虾的李耕耘:“要是昊哥不回你消息,你会怎么样?”

 

李耕耘偷偷瞄了一眼李昊,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便如实说道:“我会很担心,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但如果他只是单纯不想回我消息的话,我就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

 

陈少熙点点头,又看向何浩楠。

 

何浩楠想了一会儿:“一博不会不回我消息的,就算他生气了他也不会不回消息。”

 

“为啥?”陈少熙问。

 

“因为是早就约好的啊,我们确定关系的那天起就约法三章,不可以冷战,不可以自以为是,也不可以随便提分手。”何浩楠给赵一博夹了一个藕夹,回答道。

 

陈少熙接着点头:“那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李昊终于从碗里分出神来,问。

 

“我应该是喜欢王一珩。”陈少熙的语气很笃定,“如果我把我现在的状态跟你们对标的话,应该就是没告白时的何浩楠和在犹豫的李耕耘。”

 

他说完,见整个包间里没有人惊讶,一头雾水:“你们不惊讶?”

 

“还行,”赵一博转动了一下桌面,把不辣的菜换到何浩楠面前,抬起眼看了一眼陈少熙,“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06

 

陈少熙对于爱情这个命题的见解,在一次又一次的恋爱经历中不断更迭。曾经他对爱情的所有理解来自于他的父母,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经历,而他又年幼,因此在心中也只剩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

 

后来关于爱情,他身边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却又冥冥之中有着相似的文脉。他一知半解,仿若在暗夜中摸索前行的迷途旅人,他途径许多地方,见过这样那样的风光景色,但最终都没有停留。

 

而这漫长且黑暗的一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某一个人点亮了路两旁的炬火?

 

何浩楠带着赵一博走了,李昊也蹭着两个人的顺风车回了家。李耕耘陪着他慢慢往酒店走,刚刚饭局上陈少熙的惊天言论没激起任何波澜,只李昊不轻不重地吐槽了一句“算是没等到车撞树上了才回过神来”,这事儿就这样翻了篇。

 

现在和他三哥两个人走在横店的街道上,陈少熙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那句话有多天翻地覆。他拽了拽李耕耘的衣角,先前说话有多笃定的人现在说话就有多磕巴:“哥,大哥会不会杀了我啊?”

 

蒋敦豪平等地把他的每一位弟弟都当做大白菜,但如果有大白菜摇身一变成为想拱白菜的猪,那么他的态度就会截然不同。这几年陈少熙已经目睹了蒋敦豪对包括李耕耘在内的一干人等的冷嘲热讽,尽管行动上支持但是在嘴上总是要损那么一两句。他现在倒好,直接把最小的那颗白菜惦记上,他自己都要觉得吾命休矣。

 

“你现在是不是想的有点太远了?”李耕耘打掉他摸摸索索的手,冷哼一声,“八字还没一撇儿呢你就想到大哥那里去了,一珩回你消息了吗?大晚上的别做那白日梦。”

 

陈少熙歇了气,鼓着腮帮子嘀嘀咕咕。李耕耘听不清他在讲什么,也懒得惯着这个弟弟,一巴掌扇上他的背,让人挺起腰杆儿的同时喝道:“说什么呢,大点儿声。”

 

“我说,”陈少熙道,“王一珩应该是喜欢我的吧?”才抬高的声音说到后面又没了底气,慢慢地降了下去,和横店的晚风融为一体。

 

王一珩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不然怎么会在他需要他的每一个瞬间都准确地出现,即便那个时候陈少熙并不知道这是一种需要。

 

“我哪知道,”李耕耘说,“就算王一珩喜欢你,你陈少熙这么些年干的就是人事儿了?你换个角度想想,人家一珩看你一段恋爱接一段恋爱的谈,他心里能好受?你这才分手多久,半个月有没有,就说喜欢上王一珩了,弟弟又不是傻子,你说他能不能信?会不会信?敢不敢信?”

 

陈少熙急了:“为啥不信啊?我是真心喜欢王一珩的。”

 

“你这话对着我嚷嚷一点用没有。”李耕耘一手插着兜,一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示意陈少熙注意一点公众场合的素质,“站在弟弟的视角看就是这样的啊,上一秒我的兄弟还在谈恋爱,下一秒他就说喜欢我。”李耕耘自己咂摸了一会儿,点评道,“蛮渣男的。”

 

“唉,唉,这不是,唉。”陈少熙连着叹了好几口气。

 

“话又说回来,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李耕耘接着问。他最近跟着李昊耳濡目染,在感情这块儿也有了自己的心得体会,手拿把掐得不要太容易,“今天我们就这么一问,正巧赶上弟弟不回你消息你心里不舒服,这到底是不是喜欢?如果真是,最起码的一个问题是,你为什么喜欢弟弟,你喜欢弟弟什么。”

 

陈少熙抿着嘴唇,安静地听着李耕耘的话。

 

“你只有先把自己想明白、分析透彻了,你才能去问弟弟怎么想的。你自己都糊里糊涂地过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获得什么,又跟之前一样稀里糊涂谈一阵儿,然后谈不下去就分手。”李耕耘摇摇头,“你可别忘了,不算你,王一珩上面还有八个哥,再加上猫踢给的那几个,哪个能轻易放过你?”

 

“大哥说你这次还挺理智的,我希望你能保持理智到最后,别又让情绪上了头,到时候闹得难堪。”李耕耘最后说,“爱与不爱,喜欢与不喜欢,从来就不是什么ABCD的选择题,它是主观题,而最后的判卷人,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陈少熙一头倒在酒店的床铺上,翻了个身把自己裹成寿司卷。手机还在他手里攥着,上面显示出和置顶的聊天界面,停留在陈少熙昨天中午问王一珩吃什么。他又跳到朋友圈去,一溜烟点赞点下来,最后看到王一珩在昨天凌晨发的一张图片,他应该还在工作室,透过窗户拍了外面天空中的月亮。

 

下面点赞评论的人很多,陈少熙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不少熟悉的头像。他动动手指点了个赞,想了想切回了跟王一珩的聊天界面,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他设想王一珩不会接,却没想到才不过几秒钟王一珩就接起来了。镜头那边一片昏暗,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轮廓,王一珩也没想着开灯,陈少熙也就不出声提醒。

 

“你干嘛?”王一珩先开了口,“你今天通告结束了?”

 

“嗯,大概还拍两三天就可以回去了,”陈少熙说,“你昨天晚上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王一珩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最近赶进度嘛,”他打了个呵欠,“正好来感觉了,就干脆做完。”

 

“那你今天怎么不回我消息?”陈少熙不依不饶地追问。

 

“我搞完就睡觉了,手机被我扔到旁边,没电,还是灌饼进来帮我充上的电。”王一珩回答,又问,“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陈少熙被他问得一哽,又不好直说自己跟李耕耘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就突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回来的时候李耕耘质问他的话仍旧在他耳畔打转,他认清自己容易,可是要王一珩怎么信他?

 

“没什么,可能就是累到了吧。”陈少熙打着哈哈含混过去,“我今天晚上跟昊哥他们吃饭来着,昊哥说你要拍MV?”

 

“周年专辑嘛,整个大的。”王一珩说。他终于伸出手,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温暖的光线晕出一片柔和。陈少熙终于可以看清王一珩的模样,分明他们才刚刚分开没多久,但他偏偏觉得屏幕里裹在被子中的人熟悉又陌生。

 

王一珩就是这样的人,不论发生什么,他始终明白自己究竟要走到哪里去、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他目标从始至终的明确,而在此刻,陈少熙忍不住去思量,王一珩每一次抵达他身边的时候,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忍不住放柔了嗓音:“昊哥说你找他写了脚本,有想法吗?去哪里拍?我能不能在里面混到一个小角色?”

 

算得上是无理取闹的一个要求了,猫踢给的周年专辑,再怎么着也轮不上陈少熙出演。但陈少熙偏就要这么说,好像这样,他和王一珩之间的距离就能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没想好,”王一珩说,“昊哥倒是有想法,说回呼市拍。”

 

那里是王一珩长大的地方,也是猫踢给创立的地方。那是属于王一珩一切故事的起点,而或许,王一珩也把那里设置成了他故事的终点。

 

“呼市也蛮好的,”陈少熙说,脑子里开始紧急过最近的通告行程,“我能去吗?”

 

“你去干嘛,”王一珩一脸莫名其妙,“你真想演啊?你敢演我还不敢请呢,专辑制作资金就那么多,一半都得付你的出演费,我亏死了。”

 

“让我蹭一下你的热度嘛,”陈少熙说,“大帅哥王一珩OneSD,行不行?”

 

透过屏幕,王一珩直直地盯着陈少熙。陈少熙分明自己已经心乱如麻,却还要强装着一派镇静自若的模样。他想,怪不得赵一博说自己还没蠢得无可救药——

 

单就王一珩的眼神,他现在便能读懂里面潜藏在层层叠叠的情绪下,不经意泄露出来的一丝情意。

 

幸好他还没蠢得无可救药。

 

“陈少熙,你今天真的怪怪的。”王一珩慢慢地开口,“没人说你这失恋发癫还带时间差的啊,你又进化了?”

 

“咱能不能把这件事儿翻篇了呀,”陈少熙说,“一句话,你让不让我去嘛。”

 

陈少熙自我决定,哪怕王一珩说不让,他也非要死乞白赖地收拾好行李,跟上回呼市的飞机。做助理也好,打下手也好,啥也不干就跟在王一珩身边当个行李架子衣服架子也行,反正他就要——

 

“行啊。”王一珩说,“走呗,陈少熙,我带你回呼市。”

 

 

07

 

李昊叼着根棒棒糖,视线在王一珩、陈少熙和樊博屿之间扫来扫去。半晌开口:“王一珩你来是情有可原,”他又看向樊博屿,“樊博屿你也勉强可以理解,”他最后转向大包小包的陈少熙,“陈波翰你来做什么?”

 

“我跟着一珩回呼市啊。”陈少熙理直气壮。

 

李昊长长地“哦”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接着说下去,就被王一珩猛地扑过来捂住嘴拖走了,留下樊博屿和陈少熙面面相觑。

 

“你跟着来做什么?”陈少熙先发制人,“王一珩邀请你了吗?”

 

樊博屿莫名其妙:“我?我回家为啥要王一珩邀请啊?”

 

陈少熙霎时闭了嘴。

 

下了飞机是王一珩的爸爸妈妈来接,和蔼的长辈开了辆面包车,把四个人加几个大箱子一股脑拖回了自己家里。

 

“要不我们还是住酒店吧?”陈少熙坐在王一珩旁边,仿佛坐垫上有针在扎。

 

“你发什么疯啊陈少熙,”王一珩看陈少熙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之前来呼市不都是住我家吗?”

 

“这不是不好意思麻烦叔叔阿姨吗?”陈少熙说。

 

王一珩更疑惑了,但他向来很尊重陈少熙的意见:“如果你非要坚持的话,”他往前扒住爸爸的座椅,道,“爸爸你在前面路口把陈少熙扔下去,让他自己去找酒店。”

 

“诶诶,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少熙张皇解释道。

 

“多多。”妈妈透过后视镜瞪了一眼王一珩。

 

此刻陈少熙口袋里的手机也振动起来,陈少熙得空掏出来一看,是坐在他身后的李昊:“快收收你那样子吧,真怕弟弟发现得了太晚了吗?”

 

“很明显?”陈少熙低着头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李昊回。

 

樊博屿不住王一珩家,下了车就拖着箱子溜之大吉了。剩下三个人,李昊独占一间客房,陈少熙就被赶去跟王一珩一起睡。妈妈抱来一床被子,看看王一珩的窄床又看看陈少熙,问王一珩:“多多要不你去睡爸爸妈妈的房间,我们去姥姥家住?”

 

陈少熙的话还没说出来,王一珩先出了声:“没事儿,就这么睡吧,他家那个小沙发我俩都躺过呢,没问题的。”

 

妈妈离开房间之后,陈少熙被王一珩安置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看着王一珩忙前忙后换床单铺被子。“王一珩,我俩啥时候在沙发上躺过?”陈少熙问。

 

“你不记得了?”王一珩说,“你这些年犯病的还少吗?我也不记得了。”

 

陈少熙盯着王一珩看,突然无比坚信他在撒谎。他和王一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都习以为常,所以很多细节被淹没在时间之下,变得模糊一片。

 

而他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只觉得遗憾和失落。那些他错过的时光里,王一珩到底陪他做了多少事情、走过了多少路途。

 

“我说,少熙,你现在什么打算?”晚上吃完饭,三个人被爸爸妈妈赶出来溜达消食,李昊裹在羽绒服里,跟着陈少熙落后王一珩几步,看着人在灯火如昼的夜市中穿来穿去,对着摊贩锅里的小吃眼睛冒光。

 

“没什么打算。”陈少熙回答。他手里拎着几样小吃,都是看王一珩感兴趣抢先付钱的。王一珩吃不了那么多,每个尝了点儿,说带回家当明天的早饭。

 

“没打算你死缠烂打地跟来呼市?”李昊斜眼瞥他,“你是不是真想明白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问我,”陈少熙说,“我看起来那么像傻子么,连是不是喜欢都分不清楚。”

 

“很难不怀疑。”李昊说。他很喜欢逛这种各个地方的夜市,仿佛置身其中,自己的生命也变得热闹起来,“我和一博还有卓沅都以为,你会一直是个傻子。”

 

“你们都知道?”陈少熙一脸惊诧。

 

“看不出来,”李昊说,“但弟弟很明显。”

 

“嗯?”陈少熙顿住了脚步,认真地转向李昊。

 

“王一珩很喜欢你,特别喜欢。”李昊却没有看他,目光始终跟随着不远处的王一珩,“我们不说,是因为他没打算说。”

 

“他为什么不说?”陈少熙的语气变得激动起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他努力地克制着心中涌动的情绪,却依旧流露出来他心底的翻江倒海。

 

“说什么?”王一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个人面前,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嘴角挂着笑,但眼睛里却一片平静。

 

陈少熙就这样看着他,李昊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旁边去了,于是川流不息的人海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这不是一个好时机,陈少熙想,他什么打算都没有,但命运偏偏将他推到了而今这一步。

 

他不知道自己和李昊的对话王一珩听到了多少,但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如果他这次不愿意说出口,那么可能他和王一珩,就再也没有机会谈一谈这件事了。

 

“我们在说——”陈少熙慢慢地开口。

 

你喜欢我,王一珩。

 

“我们在说——”陈少熙看见王一珩的眼睛,他想这个人此刻应该也映在自己的眼睛里,同样沉在自己的心里。

 

“我喜欢你,王一珩。”

 

 

陈少熙从王一珩的房间里搬出来,抱着被子可怜巴巴地去李昊的客房睡地板。

 

李昊正倚在床头玩手机,听见陈少熙开门进来的动静连动都没动一下:“你们怎么说的?”

 

“我就说我喜欢他。”陈少熙轻车熟路地在地板上给自己絮了一个窝,然后躺下来,“他没说什么。”

 

然后王一珩和陈少熙一前一后地回了家。陈少熙把小吃放好,就去王一珩的房间里收拾了被子,直接敲开了李昊的房间门。中间还遇到王一珩的妈妈,问怎么了,陈少熙说王一珩还要拍摄,让他一个人晚上好好休息。

 

李昊终于放下了他的手机,转过身对着陈少熙说:“你这么勇啊。”

 

“我本来是想说,他喜欢我的。但是我感觉这么说,太不尊重他了,我干脆就直接告白了。”陈少熙双手枕在脑后,仰天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但我总感觉——”

 

“感觉有些事情被你遗漏了。”李昊从善如流地接过他的话茬,“你不知道弟弟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你也不知道弟弟在你一无所知的地方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想对他好,第一件事就是要理清,他究竟为你做了哪些事情。”

 

陈少熙笑了笑:“你真的好厉害。”

 

“别的我不知道,多的我也懒得说,”李昊道,“我看到一珩手腕上有一串黑曜石,之前都没有的,你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陈少熙道:“那是我之前跟他一起去庙里,我买的。”他当时给王一珩的时候倒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黑曜石保人平安,也配王一珩。

 

“保平安的?”李昊说,把手机页面亮给陈少熙看,上面是关于黑曜石手串的介绍。

 

“对。”陈少熙点点头。

 

“我看那东西很眼熟,”李昊道,“我问弟弟,弟弟说可能是我记混了。但后来我回去想了想,就记起来了。”

 

“有一年你吊威亚摔下来住了院,我们正巧都不在杭州,只有你一个人在横店,大哥当时跟我在一起,急得团团转。结果那天晚上,弟弟就打电话来,说见到了你,一切平安。”李昊缓缓地说,“后来我和大哥去看你,当时你病房外堆着很多粉丝送的礼物和信,可能你没注意,但是我看到了。”

 

那天陈少熙在和大哥说话,李昊坐的位置真好能看见门外。他分明看见,借口出去的王一珩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他走过去的时候,王一珩还盯着那串手串出神,因此合拢的慢了些,于是李昊清楚地看清了,那也是一串黑曜石。

 

“后来你的那些礼物都被助理收走了,”李昊说,“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但我想,弟弟做的事情,不被你知道的,不被我们知道的,应该还有很多。”

 

“你开口的时机太晚,错过的时间太多。”李昊看着陈少熙认真地说,“我建议你,不要把时间再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去问,去说,去做。”

 

“你感觉到弟弟喜欢你,这是第一步;你告诉弟弟你喜欢他,这是第二步。你们已经有了故事的开始,之后的一切,只要走,就好了。”

 

李昊的手机亮起来,上面是赵一博发来的信息:“怎么样?都说明白了吗?”

 

李昊端详着陈少熙若有所思的神情,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笃定陈少熙不会在意:“能说的我都说过喏,他那个榆木脑袋能不能懂,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情情爱爱这种事情,一百种问卷有一百种答案,谁都没有资格去替谁作答的。”

 

 

08

 

陈少熙赶了最早的飞机离开,什么话都没留下。李昊睡眼惺忪地看着王一珩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推门进来找人,也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你都等了他这么长时间,”他抱着被子转了个身,胡乱摆摆手,道,“也不在乎这一两天了。他会回来的,你信我。”

 

MV的拍摄地点定在了离呼市不远的草原上,王一珩说他想找到自己来的地方,李昊跟着人转了一圈,最后拍板定下来了这里。拍摄不是很顺利,樊博屿临危受命顶了陈少熙的空缺,又拿包又拿衣服,兢兢业业地充当着王一珩的助理。李昊带着工作人员找点位拍空镜,留王一珩一个人坐在草地上酝酿情绪。

 

此时王一珩一个人坐在草原和天空之间,低着头想李昊要的感情镜头究竟是是什么样子的。想着想着,思绪又晃悠到别的地方去,他想应该把壮壮带来,小狗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充满自由气息的地方,又想这个时候陈少熙会在哪里。

 

“樊博屿把你的衣服拿哪儿去了?”头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王一珩顺着声音去看,陈少熙正低着头皱着眉打量他,“我就说助理这活还得我来干吧,谁都不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王一珩身上,打趣道,“男主角要紧,可千万别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王一珩这话一问出口就知道自己犯了傻,跟着他们的一帮子人,陈少熙从哪里问不到答案。他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可能是王一珩眼睛里的困惑太明显,陈少熙半蹲下身子,同王一珩对视。“我回去找个东西,”他声音很温和,“找到了我就回来了。”

 

王一珩没吭声,陈少熙就去自己的外套里面掏,掏出来一个很熟悉的盒子。

 

“你知道了?”王一珩问,“昊哥告诉你的?”

 

陈少熙道:“先不聊那些。王一珩,哪有你这样送礼物的,东西都不送到人手上,谁知道你送了呀。”

 

王一珩咬着嘴唇,偏过头去不看陈少熙。

 

“我送你的手串可是给你带到手上了,”陈少熙依旧不依不饶,把盒子往王一珩手里塞,“你也得给我带上。”

 

“陈少熙,”王一珩终于开口,却依旧不看着身边的人,“你又在发什么疯?你的失恋保护期——”

 

“不是失恋保护期,是新手保护期。”陈少熙打断了王一珩的话,不容抗拒地说,“王一珩,你知道的,我这一路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挫折就是田里通沟和失恋,你得原谅我很迟钝,非常迟钝。”

 

陈少熙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安全感不足,所以才会格外追求更高标准的爱情来弥补这一部分不足。但他忘了,很多事情其实就在他的眼前,唾手可得。万幸当他清醒过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你在我身边做了哪些事情,我这个人脑子不好、忘性又大,但是当我认真去想,一点点去判别,王一珩,你总是在。”陈少熙说。

 

“所以,你是因为我一直都在,才决定你要喜欢我,是吗?”王一珩哑着嗓子问。

 

“不是的。”陈少熙握住王一珩的手,手腕处的黑曜石轻轻地滑动下去,抵在袖口处不动了,他带着王一珩的手抵上自己的额头,“喜欢不是靠这里决定的,”手缓缓移动,最后按上了陈少熙的胸口,“是靠这里决定的。”

 

在王一珩的掌心之下,陈少熙的心脏坚定而热烈地跳动着,这就是陈少熙能给出的,关于喜欢和爱最好的答案。

 

“真的很难找,”陈少熙说,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了些委屈,“你也不写个字条什么的,我回去把储物间里面所有粉丝送的礼物都翻出来找了,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的。”

 

他隐瞒了一部分,比如他死缠烂打求李耕耘和赵小童来陪他一起找,最后又觉得不妥,临到门口把人又赶了回去。

 

如果王一珩喜欢自己这件事情从来都不走捷径的话,那么他陈少熙也不能走捷径。王一珩吃过的苦、走过的路,他陈少熙都要一一吃过、一一走过,才敢光明正大地说出那句喜欢。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陈少熙眼眶已经泛了红,“你应该说的,你就直接告诉我‘陈少熙我喜欢你,你要不要喜欢我’,如果我说不,你就揍我一顿,如果我说好,你就亲我一下。王一珩,你得用粗暴一点的方式来让我开窍。”

 

 

为什么不说呢?

 

王一珩想,他从来或许都不会跟陈少熙同路。种地是场美丽的意外,当一切结束的时候他应当让一切回到最开始的地方。

 

那又是什么时候露了馅的呢?

 

是那年冬天屋檐下的相互依偎,是跑过大半个院子的你追我赶,是漫天彩带下陈少熙握着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唱出永远永远。

 

他想,但他又不敢。最先看出这一切的是卓沅,十六岁早熟把他哥预订十八岁就把鹭卓拿下的青年老神在在,说你想要你就得争取,一直等下去天上不会掉馅饼。

 

于是王一珩就说,那等他什么时候停下来,停下在外面寻找所谓真爱的时候,他再告诉陈少熙。

 

结果一等就是好多年。

 

中间无数次王一珩都在想,就这么算了吧。他刚想放弃,陈少熙就会结束一段恋情。他看不得陈少熙受委屈,所以天南海北都要赶到他身边去,到最后最迟钝的何浩楠都看出来,问弟弟你是不是喜欢陈少熙啊?

 

是啊,是啊。

 

那你说啊。

 

要怎么开口呢。如果陈少熙不喜欢他——目前看来陈少熙确实不喜欢他,那么他开了口,连陪在陈少熙身边的资格都不会有了。他是个聪明孩子,从来不愿意放弃已经获得的东西,如果获得不了更多,那就停留在原地。

 

来自草原的自由自在的灵魂被困在北京四四方方的天空下。所以王一珩没想过留在北京,这里有很多人的陈少熙老师,有很多人的陈总,有很多人的喜欢的陈少熙演员,但没有属于王一珩一个人的陈少熙。

 

风安静地吹过去,吹倒一片草叶。王一珩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到远处的夕阳一点点往地平线下沉,今天看起来一个镜头都拍不了了。

 

“以前的事情没办法一笔勾销,我也不想你一笔勾销。”陈少熙说,“但以后的事情,王一珩,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我来做。李昊说,你喜欢我是第一步,我喜欢你是第二步。但你又做了那么多事情,是我在一直往后退,现在,王一珩,你就站在原地等我。一步也好,一百步也行,一千步一万步统统无所谓,走的不行,我就跑,跑也不行,我就去学驾照。”

 

“王一珩,我求你,别往后退行吗?”

 

王一珩,我求你,别不喜欢我行吗?

 

“陈少熙,你还记得那天山脚下,我们碰见的那个江湖老骗子吗?”王一珩突然开口。

 

那不是他第一次见。老骗子或许精神有些不正常,因此也没认出来王一珩,但王一珩记得他。他第一次去庙里,是给陈少熙求那串平安串,他不信这个东西,但走投无路的时候,竟也只有这些东西能给他一点心安。

 

拿了手串下山,老骗子拦住他,说二百块钱我送你一卦。

 

王一珩不欲同他多争辩,抬脚想走,却神使鬼差般停下来,扫了码,问能算其他人的命数吗。

 

“不能不能,谁给的钱,就算谁的命。”老骗子笑眯眯地端详了一会儿王一珩,“水滴石穿,云破天开,枯树尚得逢春时,无心之人自深情。”

 

他以为那话是在说自己,结果兜兜转转,他无心他深情,陈少熙也无心,陈少熙亦深情。

 

“所以你看,陈少熙,”王一珩笑起来,眼角泛着泪光,“一切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他打开那个盒子,那串很早之前被他求来的黑曜石手串安静地躺在里面。

 

他想起来陈少熙第四次失恋的时候,他从呼市飞到上海,气都没喘匀,陪着陈少熙在外滩的晚风里喝了个烂醉。

 

鹭卓架着陈少熙在前面走,卓沅和拎着一袋子空罐子的王一珩在后面跟着,罐子碰撞着,留下一串叮铃当啷的响声。

 

“就这么喜欢啊?”卓沅问。

 

“就这么喜欢。”王一珩说。

 

“就是他了?不能再改了?”卓沅接着问。

 

“就是他了,不能再改了。”王一珩接着笃定地答。

 

卓沅沉默一会儿,拍拍王一珩的肩膀,说:“好。”

 

现在在广袤的草原上,王一珩问陈少熙:“就这么喜欢吗?”

 

“就这么喜欢。”陈少熙答。

 

“就是我了?不会再改了?”王一珩接着问。

 

“就是你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再改了。”陈少熙继续回答。

 

“好。”王一珩说。

 

那串黑曜石手串终于戴上了陈少熙的手腕。

 

 

FIN

 

艰难复健之作。太难吃的话还请各位不要计较。

即刻叛逃

【刻骨明辛】拯救萨辛需要分几步?

·  好消息:本杰明复活了,坏消息:萨辛开始做噩梦了。

·  全文免费,1.5w一发完,讲了一个星星救活队长之后的故事,实属写车失败的产物

·  cp:本杰明x萨辛

·  思路不太流畅,只是为了讲完故事的狗尾续貂之作,前文【刻骨明辛】拯救本杰明需要分几步? 

  

  

  

  本杰明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就跟迎面走过来的萨辛打了个照面。

  这俩人谁也没搭理谁,一个目不斜视的朝十分钟前刚上过的厕所走,另一个则闷头闷脑的冲大门紧锁的...

·  好消息:本杰明复活了,坏消息:萨辛开始做噩梦了。

·  全文免费,1.5w一发完,讲了一个星星救活队长之后的故事,实属写车失败的产物

·  cp:本杰明x萨辛

·  思路不太流畅,只是为了讲完故事的狗尾续貂之作,前文【刻骨明辛】拯救本杰明需要分几步? 

  

  

  

  本杰明刚从帐篷里钻出来,就跟迎面走过来的萨辛打了个照面。

  这俩人谁也没搭理谁,一个目不斜视的朝十分钟前刚上过的厕所走,另一个则闷头闷脑的冲大门紧锁的库房去。擦肩而过时,萨辛还是没忍住,冷哼着斜了对方一眼。

  那点不忿的动静小到几不可闻,却仍被本杰明耳聪目明的捕捉到了。

  假老外身上那猫嫌狗弃的无赖相立刻冒出头,他两手往胸前一抄,脚后跟原地蹭了一百八十度,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站住。”

  这两个字从本杰明嘴里说出来一般分两种情况:一种是有正经事,一种是有没那么正经的事。而说话的对象如果是萨辛,那么后头跟的多半是些没事找事的废话。

  又来了,萨辛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的转过头,直视着那双见缝插针也要调笑自己的眼睛:“什么事,队长。”

  这人只要端起领导架子往那一站,十有八九又要开始作妖。

  “哟呵,这不知道我是队长吗。”本杰明这才拖着他的瘸腿慢悠悠的晃过来,手欠的拽了一下萨辛的帽带,略大的作战头盔立刻把那双满含愤懑的眼盖住了,“怎么,见到队长不稍息立正就算了,连招呼也不打,你们营当初就这么带的兵?”

  “队长你要是这么喜欢打招呼,以后每次上床前,我都像汇报任务一样跟你敬……”萨辛扶正帽子,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本杰明立马伸手去捂,把那句不该说的原封不动塞回他肚子里去。

  “军队纪律,注意影响。”真流氓假正经的呵斥道,捂在脸上的手却不老实的摩挲起对方有些干裂起皮的嘴唇,问,“嘴怎么干成这样,早上起来没喝点水?”

  萨辛不太爱喝水,嫌没味儿,也不太爱喝饮料,嫌齁。之前两个人尚有社交距离时,本杰明还看不太清,现在一天亲八遍,对方因缺水而干裂的嘴唇每次蹭到他,本杰明都觉得像被幼猫略带粗糙的舌头舔舐过一样。

  出于健康考虑,本杰明把萨辛那个浇花都嫌寒碜的杯子拿走了,顺手换成个一升多,看着就上岁数的玻璃杯。结果一天后发现换了杯子也不好使,小战士忙起来的时候一坐就是小半天,就算站起来也是换个地方继续捯饬,或者干脆蒙头睡觉。

  他只能拿出伺候自己祖宗的架势,这几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端一壶温开水去萨辛的宿舍上供,晚上再把水杯收走。

  不过两人昨晚刚吵了一架,关过禁闭。本杰明一把年纪实在抹不开面再去给人端茶倒水,这小子自己也想不起来,于是又给他摸到了几道细微的裂口。

  萨辛没有回答,只是没好气的挡开对方的手,并用眼神精准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别跟这绊人,咱俩各滚各的蛋成吗?

  本杰明福至心灵的从那眼神里读出了一丝鄙夷,心说自己不跟这没大没小的一般见识,于是连哄带骗的解释道:“哎都说了这次是特殊情况,昨晚真的不去不行啊。再说了有阿瓒跟着呢,能出什么事,干嘛每次都那副表情,不至于啊。”

  萨辛的表情立马耷拉下来,阴沉沉的几乎挂不住脸。

  他面无表情的想,你出事的那几十次,不光阿瓒,连我也在,顶个屁用?还不是让人炸的东一块西一块,有几次下葬都不知道缺没缺零件。

  本杰明怀疑萨辛若有铁齿铜牙,自己此刻恐有生命危险。但他骨子里天性风流,最擅长在美人薄怒的时候孔雀开屏:“小瞧我了不是,别忘了,哥开始当雇佣兵的时候,你小子高中都没毕业呢。”

  这吊儿郎当的态度简直是火上浇油,萨辛扭头就走,边走边不往冲本杰明咬牙切齿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队长!”

  于是这老不正经的挥了挥手,示意萨辛速速退下,晚上有空去他的住处详谈。

  这个神经病,萨辛气得想笑,准备一会就把凳子桌子都堵在门口,让他见鬼去吧。

  

  

  第一,不要令他伤心

  

  

  虽然萨辛有时候生气颇有对人不对事的意思,可这次的确十分有理有据。

  前几天队里接到通知,要求他们转移到东北方向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名叫卡颂的村镇附近。特战队一路跋涉,途中还遭遇了一小撮暴徒,本杰明为了救一个叫阿尔曼的小战士,腿上被一座废弃建筑上的钢条划了一道食指长的血口子,附带了拳头大的淤青。

  他敏捷的将年轻的队员扑倒,就地滚了一圈,从腰侧掏出枪干净利落的将最后一名敌人击毙。然后摆摆手,意思让阿尔曼赶紧滚蛋,别妨碍老子谈恋爱。

  随后这位大爷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其凄惨程度把李瓒都吓了一跳,连忙过来看他究竟出什么事了。

  萨辛本来在队伍右侧,离他稍微有点距离,被这一嗓子吓得魂不附体,枪和设备也不要了,连滚带爬的跑过来,险些摔在他旁边:“本杰明!你怎么了!”

  这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本杰明刀口舔血的生涯里委实算不上严重,可就眼下两个人的关系来看,又足够用来卖惨博同情。

  他像根儿烂面条一样挂在掩体边上,指了指自己的腿,可怜巴巴的说:“我腿上划了道口子,疼啊。长官,你快来帮我看看吧。”

  这本来只是一段无伤大雅的调情,以前也不是没做过,只是这次却挨了萨辛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是不是有病!”萨辛忍不住一拳捶在本杰明的肩膀上,还嫌不够解恨,又把手套一摘,狠狠地摔在他的胸口,“没事瞎叫唤什么!”

  听见惨叫声的瞬间,他心慌意乱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失重感袭击了他,萨辛生平头一次在这片土地上感觉缺氧。

  他已习惯性的将事情最糟糕的结果预设出来:难道本杰明又出事了?

  萨辛本应对死去活来这件事感到麻木,但那面具被揭开的一角下,仍然能窥见深深地不安和恐惧。

  他害怕一次次的失去本杰明,更怕这是最后一次失去他的队长。

  本杰明受了他几句根本不算脏的脏话,立马正襟危坐起来,伸手去抓萨辛的手。小朋友的手在发抖,有几根手指甚至神经质的抽搐着,掌心湿淋淋的全是冷汗。

  他惊讶的抬头去看萨辛的脸,发现对方眉头紧锁,眼角那颗泪痣已经被带着几分薄怒的泪意烧的通红,眼中尽是惊惧与惶恐的神色。

  老东西一颗心立刻给捏了个稀巴烂,连忙把人拽到自己怀里,右手哄孩子似的在萨辛的背上又抚又拍,左手冲旁边忙着看热闹的李瓒一招,示意他赶紧带着这群兵哪凉快哪待着去。

  李瓒什么也没问,仿佛对这一切早已心知肚明,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带着其余人收拾整顿去了。

  “哎怎么就吓哭了,丢不丢人啊。”本杰明把下巴架在萨辛的颈窝,一边轻轻揉捏着对方的后颈,一边在对方耳边没皮没脸的撒娇,“好人难做啊,我这才刚受了伤,就被你不知轻重的揍了一顿。你别看这伤口不算大,也不知道别着哪根筋了,还真挺疼的。”

  萨辛已经过了刚才那段“想哭的要死”的阶段,产生了一种“想把他掐死”的冲动。他冷哼一声,用力挣开本杰明的手,扭头就走,连拉他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本杰明在原地傻坐了一会,看萨辛真没有过来扶自己的想法,只好自己灰溜溜的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嘟囔道:“怎么了这是,脾气这么大啊现在,真是不服管了.......”

  这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队长虽在情场崴了脚,但胜在脸皮够厚。他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顶着战士们“不敢八卦领导”的八卦眼神回到了车上。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本杰明还打算好好哄哄萨辛,结果吃了没两口就被一名战士叫走了,说是上面打电话来,有急事找。

  他顺手擦擦嘴进了通讯室,嗯嗯啊啊的敷衍完一通电话,出门发现萨辛就靠在对面墙上,显然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出来的。

  “怎么了?”本杰明纳闷的看着他,“不吃饭杵这当门神呢?”

  萨辛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是行动上的安排吗?上面到底什么意思?”

  本杰明搓了搓下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道:“你是队长我是队长?虽然咱俩这个什么,情况特殊,但是工作内容还是要按上下级保密流程来,懂不懂,枕边风不好使。”

  萨辛心道还保密呢,你十次工作电话有九次当我面就接了,大部分工作安排一般也会通过我下达到队员,就连通讯员找不到你都会直接跑来跟打报告。现在想起装大头蒜了,一准心里有鬼。

  他皱着眉,不死心的追问:“是和这次行动有关吗?为什么没有后续的指示?到现在为止,大家除了临时转移什么都不知道,万一......”

  “哎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操这么多心也不怕老得快。”本杰明扳过萨辛的身子,将他朝食堂的方向推了一把,“我去跟阿瓒商量点事,你先回去吃饭。”

  “我不去。”萨辛拽住转身欲走的本杰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你们两个上次就瞒着我偷偷去了仓迪山,信用在我这已经破产了。本杰明,我说过你觉得有问题你才会瞒着我,到底怎么了?”

  本杰明以前就知道这小孩刺挠,这会对他的敏感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眼见自己以前骗老师哄小姑娘的招通通不好使,他只好狠下心,拉着脸训斥道:“说了不能说,再问你就去禁闭室呆着。你这臭小子,怎么还耍起熊来了。”

  说完也不再看萨辛的反应,大步流星的往李瓒的住处去了。

  

  

  他推开屋门的时候,李瓒正在跟宋冉视频通话。

  这次转移宋冉没有跟着,她还有其他的拍摄任务,需要留在和普。特战队现在地处偏僻,信号微弱,连谷歌一下都得转三分钟,这俩人还能若无其事的打视频,实属掉进恋爱的火坑无法自拔了。

  本杰明坐在旁边,看着好兄弟跟二百五似的对着卡成马赛克的屏幕挥手道别,这才开口说:“你这恨不得把宋记者拴裤腰带上的样,早知道把她也一起带来算了。”

  “开什么玩笑。”李瓒伸脚要踹他,这个二愣子兵一躲,白天受的伤立马开始刷存在感,“想也知道这么突然的行动肯定是有问题的,带上她的话,她不安心,我也不放心。”

  本杰明伸手摩挲着腿上的伤口,扎营时萨辛就带着纱布和药膏来帮他处理过了。小朋友“十米生人勿近”的走过来,冷着脸,手上动作却小心翼翼的。

  他轻轻脱下本杰明的裤子,用碘伏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上好药后迅速用纱布在腿上打了个骚包的蝴蝶结,又“五米熟人也滚”的走了。

  纱布在作战服下隆起一个不太明显的鼓包,本杰明在周围无意识的划来划去,神色茫然的问李瓒:“说正事之前......你知不知道萨辛这是怎么了?”

  李瓒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的回道:“你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他对象又不是我。”

  本杰明对他能看出二人关系这件事一点不惊讶,毕竟三个人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回,自己替萨辛挡子弹都要挡成蜂窝煤了。也就那小子自己反应迟钝,这么久了才反应过来。

  “我觉得从上个月和普那次之后他就变了。”本杰明皱起眉,问他,“你没觉得他盯我盯的更紧了吗,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牙,最开始那两天恨不得我上厕所都跟着。”

  “早年风流的报应罢了,不必惊讶。”李瓒终于正眼瞧了对方一眼,见对方真的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只好说,“也许只是因为恋爱初期的不确定感,我建议你还是再观察观察,别想太多。”

  “可他先前半个月的状态你又不是没看到。”本杰明的两条眉毛在脑门打了个死结,“死气沉沉,又是吐又是失眠的……我当时以为他快要死了,阿瓒,我真怕他熬不过来。”

  “你得自己去问他。”李瓒说,“他不会告诉我们,可是我觉得你认真的问,萨辛就会说。”

  本杰明也没别的办法,两个人暂时放下这茬,开始讨论正事。

  他把刚才电话里的消息复述给李瓒,寻求对方的意见:“上面说,卡颂虽然看上去是个能正常运转的小镇,其实内里已经被暴动分子控制了。我们的任务是进去解救人质,偷出密钥,并且毁掉这伙暴徒的情报中枢。”

  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后援,没有情报支持。镇子人员进出都受到敌人的管控,没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言下之意就是他们即将闭着眼走进敌人的老巢。每扇门的背后都可能是被挟持的人民,也可能是子弹或者炸药,简直是一次完美的伤敌一百自损八千的自杀式行动。

  李瓒皱起眉,这通电话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只有一次机会,若不成,上面也许会选择其他的方式。可就怕暴徒狗急跳墙,没准会直接把镇子一起炸掉也说不定。

  简而言之,如果失败,他们就会作为死士被放弃。当然这些都是最坏的结果,特战队虽然只有十来个人,但个个都是枪炮血雨里来去的精兵,说一人能抵十数人也不为过。

  问题就出在信息差上,东国虽然占地不大,但七零八落的村镇多如牛毛。他们才刚刚转移到这里,对此处地形尚且一知半解,现在手里还只有一张地图,没有更细致的布防图。

  在不知道主要火力点和情报室位置的情况下进攻,就等于带着十个兄弟去送死。

  “本杰明,你能行吗?”李瓒突然问道。

  本杰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又挂上了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笑容:“没问题,你收拾一下,我们后半夜再走。”

  

  

  萨辛没有回自己的卧房,而是径直去了本杰明的营帐。

  两个人开始明目张胆的谈恋爱之后,为了方便他进出卧室,本杰明房间的锁彻底成了摆设。不过这前单身汉的屋子里不是图纸就是不知道哪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萨辛之前去的时候甚至从抽屉里发现过两个手榴弹的保险栓。

  破屋烂瓦,穷的掉渣,不锁也罢。

  萨辛晚上就吃了两口炒青菜,现在倒是一点不饿,他的胃里心里都被重重的心事塞满了。安全感缺失所导致的焦虑如跗骨之蛆一样爬满了他的全身,他必须要从本杰明那里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不能欺骗,没有隐瞒。

  帐篷帘子被掀开,萨辛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本。”

  他只有在忧心或讨饶的时候才会这样喊本杰明,眼下显然不是第二种情况。本杰明也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思,拉过萨辛的手坐在床上,问道:“怎么了?”

  “我......”萨辛心绪复杂,有个声音告诉他,只要把那件事说出来,和本杰明解释清楚,他会理解自己的。

  他幼年父母离异,和父亲不够亲密,又少年失恃,根本没有什么这种与人交流心事的经历,也不想显得自己在邀功。

  他更是在逃避。

  起初的半个月里萨辛根本不敢睡觉,闭上眼后时间空间都是混乱的,有时以为自己躺在本的床上,有时又能闻到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有一次他支撑不住失去意识,梦见两个人被炸的血肉横飞的场景,吓得他尖叫着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地,被巡逻的战士发现,才送去医务室打了点滴。

  他整晚整晚的失眠,第二天又要起床训练,半个月里晕倒了三回,几乎有一半时间被强制关在禁闭室里休息。萨辛也乐于在这呆着,起码他在这里不会做梦,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地方算是他半个避风港。

  现在他已经能尽量避免想起那几十天的任何细节了,他也不想让本杰明可怜他。就像在路上丢了一大笔钱,如果只有自己知道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告诉了别人就凭空多出一股说不出的窝囊。

  那些孤苦难熬的日子自己已经一个人挺过来了,若是被人知道,反复提起,他只会觉得创口在被不断撕开,得到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痛。

  那些日子成全了萨辛的爱情,也成了他的阴影,他的创伤,他不愿提起的噩梦。

  于是那句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萨辛嘴里打了个弯,原封不动的被咽下去了:“我没事,本杰明,是你有事在瞒着我。”

  本杰明一听话题又绕回这次的行动上,暗骂这小子简直跟头倔驴似的拉着不走打着倒退。受蕾娜之托,也因为萨辛的言行举止都不算成熟,他对萨辛还处于一种孩子没断奶的保护期,抱着怕摔拎着怕掉,这次也不打算让萨辛知道他准备和李瓒夜探卡颂。横竖也不会带他一起去,知道了也是白担心。

  但是被萨辛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本杰明又无法堂而皇之的胡说八道。那目光里的担忧实在太真,令他不得不侧过头避开。

  这双眼对他怒过笑过,与他深情的对望过,此刻又好像能看穿一切。

  本杰明终于在这段关系里感受到了一丝压力,彻底明白为什么在和平的国家里办公室恋情是最为死伤惨重的事:“嘿,你小子,不说有不说的道理,都是为你好,别再问了。”

  “为我好!又是哪门子的为我好!”萨辛感到一股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几乎能听见血液从太阳穴鼓噪而过的声音。他从床上弹了起来,甩开本杰明,抖着声音质问道:“我是你的队员,不是你的什么狗屁客户,更不是一个需要你扛着抱着的孩子!我......我不是你的爱人吗,为什么我连关心你的机会都需要你施舍给我!?”

  “放屁,你还有良心吗,什么叫施舍?”本杰明的火气也上来了,跟着站了起来。两人身高相仿,他却比以前当记者的萨辛多几分尖锐的锋芒。

  本杰明不笑的时候嘴角是向下撇的,第一次见面萨辛就觉得此人面相薄情寡义,看着冷血,多半不好相处。

  而此刻尖利的话语正从那两片有些薄情的唇里吐出来:“你难道没有事情瞒着我?”

  一时间,空气安静下来。他们的距离只有半个手臂那么远,却仿佛隔了一道无法迈过的天堑。

  “从和普排爆之后,我问过你多少次你怎么了,你有一次回答过我吗?”本杰明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他现在没精力和萨辛争吵这些,“你先回去好好冷静一下。”

  他从帐篷外随便揪了一个士兵进来,嘱咐道:“带萨辛去他自己的帐篷,再找两个人看住他,今晚别让他四处乱跑。”

  “本杰明......”萨辛嗫嚅着想要反驳,却被本杰明打断了。

  “让我自己待会,我现在还有事,你的事我们回来再说。”他背过身走到书桌前坐下,不再说话。

  这些“为你好”和“为我好”,最终还是刺痛了所有人。

  凌晨,萨辛迷迷糊糊的听见汽车启动的声音。他的大脑尚未开机,身体已经一骨碌的弹坐起来,朝门口冲去。

  他有预感,车里坐的是本杰明。

  他的速度很快,门口的阿尔曼和摩根差点没拽住他:“萨辛,队长交代了,在他允许之前你不可以出去。”

  萨辛站在原地好一会才像从梦里醒来一样,身上还拖着半条毯子,脑袋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他也没管,以这种不堪入目的造型在两个人中间坐下了。

  “我知道,我就在这坐会,等到他回来我就进去。”

  

  

  本杰明和李瓒把车开到离卡颂约有两公里左右的地方,便弃车改为步行。镇子不像大城市,没有太多需要彻夜运转的设备,因此一点点声音都会被空旷的环境放大。

  两人走了快十分钟,终于看见了边缘建筑的轮廓。李瓒摸黑去了另外的方向,本杰明趴在地上,借着月色大概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几处建筑物亮着灯,但由于电力不足,估计也就勉强能看见路。有几盏甚至还有些频闪,实在是穷到有些可怜。镇子外围大约每隔二十米左右就有一名持枪放哨的敌人,正门和侧门甚至还停着两辆不知道从哪抢来的军用卡车,这情况从大门处强行攻入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时匍匐回来的李瓒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示意他看东北方向的某个建筑。本杰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差点乐出声来:这座被征用为哨塔的建筑也不知道是哪位天才设计的,下方倾斜,上方又像个凸出来的下巴,以一个比萨斜塔的状态伫立在时明时暗的灯光里,上头还坐着一个不知睡着还是醉倒的匪徒。

  简直是瞌睡就来枕头。

  “我从那边转了一圈,岗哨比这边的还要多,我怀疑有东西在镇子的另一角附近。”李瓒压低嗓音对本杰明说,“这个不规则的建筑物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一会我借台子下面的阴影翻上去。”

  本杰明按住他,道:“还是我来吧,我估摸着他们还有巡逻岗哨,目前不清楚时间间隔,你帮我看着点。”

  两个人敲定计划,本杰明摸黑从那座下巴建筑爬上高处,悄悄扒着窗沿张望,将半个镇子里外看了个透彻。

  城中心和稍偏西北的方向亮起的灯最多,也就是说这两个位置多半有些重要人物或者设施需要严加看护。而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多半会把一些不太需要人力操作的火力集中在其他人少的位置,比如雷区。他们时间有限,不能一个个拆,镇子里又有人质,没法直接引爆。看来明天还是需要从守卫多的地方进来,起码对方造成范围性杀伤时可能会因此投鼠忌器。

  他把观察到的信息和李瓒一说,两人四下张望一番,又像两个贼似的,借着夜色悄悄溜回营地。

  把车停好后本杰明想再去看看萨辛,走到帐篷口才猛地想起已经后半夜了,只好挠挠头,准备回屋睡觉。

  却见无风的夜里,面前绷的紧紧的帐篷帘突然微微摇晃了一下,好像有谁刚刚不小心踩住了它,现在已经离开一样。

  

  

  第二,在他迷失前牢牢抓紧

  

  

  本杰明还没来得及去萨辛那喝一碗新鲜热乎的闭门羹,上面就来了消息,告诉他不能再等了。有座更大的城市还等着密钥去救几百万号人,今天之内务必要拿下卡颂。

  他让这群狗屁领导逼得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刨了人家十几遍祖坟。

  “他娘的,他们早想什么了?我们的命不是命吗?”本杰明气的在李瓒屋里对着傻缺领导的傻逼行径骂骂咧咧,“计划都只有个大概,这不是拿所有人的死活开玩笑吗!?”

  李瓒的眉头从听见这条圣旨起就没松开过,他沉吟片刻,道:“就按昨晚的计划来,手头的信息只有这些,再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主要还是得靠随机应变。”

  本杰明也知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是心里总是不愿意带着自己的战友去冒未知的风险的。他扒拉两下头发,尽量把自己还原成今早那个打扮精致的二百五,一掀门帘,冲门外站岗的战士喊了一嗓子:“集合开会!”

  萨辛是到的最晚的那个,本杰明什么话都没说,只示意他把地图在桌子中间铺好。

  “我和阿瓒昨晚去了一趟卡颂,简单的探查了一下地形。”本杰明顿了一下,心虚的瞥了一眼萨辛,见他并无甚反应,于是继续讲解,“他们的重要位置大概在城中心和微偏西北位置,我们今夜从西北角进。”

  他简单的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以及行动计划,会议结束前,本杰明严肃的对所有战士说:“这次的行动很艰难,我们需要同时进行三项任务。但即使暂落下风,我们也不能退,后援很快就到,保护好自己和人民。”

  他向所有人敬了个军礼:“解散。”

  萨辛等到其他人都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才慢条斯理的说:“后援?我看没有后援吧。”

  本杰明看向他,只见萨辛接着说道:“我还不清楚你,你越是心虚,就装的越镇定。看你现在这虚张声势的样子,估计地图都是昨晚现画的吧。”

  他的态度缓和了很多,似乎也不愿在困难重重的行动面前再给本杰明脸色瞧。结果这老流氓顺坡上驴,双手立刻不老实的搂上萨辛的腰,在那紧实的腰腹间忙里偷闲的摸了几个来回,心满意足的挂在对方的身上。

  李瓒心说瞎了狗眼了,从凳子上站起来,拎起文件夹就走,边走边说:“啊,好黑,我怎么突然瞎了,这什么啊看不见。”

  萨辛:“……”

  

  

  他们夜里行军,来到了昨天预定的突击点。十来个人悄无声息的钻进黑夜中,随即响起连串的炮声枪声,敌人被打个措手不及。

  本杰明随手抓了个小喽啰,拷问出了信息室的位置。他让萨辛带着其余几个人去和李瓒会合,自己则一个人去偷密钥。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对方不是正规军,此地只是易守难攻。他们已经消灭了大部分火力,只余下零星几个匪徒还在和他们周旋,只要按部就班的扫尾即可。可就在这时,强光伴随着一声炸响亮起,变故陡生。

  李瓒没有突然变瞎,瞎了的是萨辛。

  说是瞎了也不准确,只是在黑夜里突然被敌人的闪光弹炸了一下。他天生眼睛就很敏感怕疼,离得又近,登时眼前一片漆黑,连四处乱窜的鸡鸭猫狗都躲不开。

  本杰明骂骂咧咧的给了那个丢东西的王八蛋一梭子,回头看向萨辛:“怎么了,我看看,别揉。”

  微弱的灯光下,萨辛不停地流着泪,一双眼睛眨啊眨的找不到焦点,显然是暂时失去了视力。

  本杰明一看就知道要糟,在战场上看不见跟闭眼找死没什么两样。他立刻打开旁边屋门,伸手一推,把小瞎子塞了进去:“你在这别动,别揉眼睛,我把周围打扫干净就来接你,别动啊!”

  萨辛还没来得及答话,对方就迅速的关上了门。密闭的空间将炮火声与枪声隔绝在外,好像在他的头上罩了一块布。只是这块布是黑色的,所以他不仅听的朦胧,连看都看不到了。

  他有点紧张,闪光弹虽然不会永久致盲,但是效果因人而异,谁也不知道他会失明多久。更何况现在是在战场上,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钻进来个敌人把他一枪干掉。

  渐渐的,外面的炮火声慢慢停了,偶尔能听见战士们的大声的交流和断断续续的枪声。

  萨辛的眼泪已经停了,生理性的泪水与煤灰混在一起,将此人涂成一个花猫。他摸索着来到门边,手臂不小心被不知哪来的锐器划了一下。

  萨辛举着枪静静地蹲在门后,连呼吸都放轻放缓了。左手指尖已经用力道有些泛白,几乎要将枪托捏碎,右手却轻轻的在左臂上摸来摸去。

  看不见的时候,他连触感都被模糊了,几乎将整个胳膊都摸了一遍,才找到那道伤口。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往下淌,萨辛木然的举起手闻了闻。

  流血了。

  人的思维与各路感官并不单纯受制于视觉,但萨辛总觉得此刻他的大脑正在因为视力的消失而混沌。四周安静,面前漆黑,他感觉又回到了那个不是梦的梦里。

  孤独,没有人理解,从试图解释道懒得解释,每天只是麻木的做同一件事。那些没死成的夜晚,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盯着医院漆黑的看不见的天花板。

  幸好他的胳膊还有痛感,这随着脉搏而产生震颤的伤口与疼痛在提醒他:你没有回去,你还活着。

  萨辛犹豫了一下,又伸出手去,这时门却突然开了。他吓得瞪大眼睛,神经质的四下张望,却找不到能聚焦的点。右手缩回来的时候撞倒了门边的东西,砰的一声,那东西应声而碎,他便举起手朝声源处开枪。

  本杰明刚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吓了一跳,连忙动手卸了萨辛的枪匣,大喊着表明自己的身份:“萨辛!是我!是我,别怕。”

  萨辛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才哆嗦着放下手来。手臂上的伤口一来一去间被撕裂的更大了,他却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本杰明的怀里。

  

  

  特战队清理完战场时,已近黎明破晓。一群人累的像死狗一样,苦哈哈的往营地走。每个人几乎沾了枕头就睡着了,李瓒回屋写建筑爆破相关的报告,本杰明则押着萨辛来包扎。

  “这几天你跟我住在一起。”本杰明看着医生动手给萨辛的眼睛缠上纱布,说道,“我照顾你。”

  病号刚打完破伤风,医疗兵说他的眼睛没什么问题,但是因为敏感,大约有两三天不能见光,之后就能慢慢恢复视力了。只是这几天饮食起居多有不便,需要有人照顾。

  本杰明自觉接下了这差事,出了医疗棚就顺手把人领到自己屋里,在床上安顿好,道:“我先去汇报工作,你坐这等我回来,有事大声喊,有人巡逻。”

  萨辛乖顺的点了点头,刚才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早已化为乌有:“嗯,你去吧,我等你。”

  年长者见他这副模样,不疑有他,立刻飞奔出帐篷汇报,力求早去早回。

  萨辛听到对方的脚步匆匆远去,才慢慢地松开背后攥紧的拳头。之前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身体机能过于兴奋,现在从紧张情绪里抽离出来,才感觉嗓子像刀片剌过一样干的要命。

  他记得本杰明的桌上常年有个大水壶,一般情况下都是灌满水的。萨辛瞎子探路似的胡乱摸着,把一件东西带倒了,咕噜噜的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估计是个玻璃杯,萨辛想,不过听声音似乎没碎。

  小瞎子蹲下身想去捡,却发现声音的落点空无一物。他只能试探着往旁边摸去,蹲着挪了两步,才找到那个掉在地上的玻璃杯。失去视力,萨辛的其他五感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变得会欺骗他的大脑。

  玻璃杯已经碎成了几块,被他毫无知觉的抓起来,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血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一样慢慢的滴,他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对疼痛的敏感度已经下降到最低点,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疼痛。

  萨辛站起来,若无其事的将那几片垃圾丢到桌子上,继续找水喝,很快就从桌子的角落找到了另一个杯子和水壶。他试图像平时那样把水倒进杯中,却因为找不准杯口,滚烫的水一半洗了他的衣服,一半洗了他的手。

  水把伤口洗的发白,把殷红的血迹冲成淡淡的粉红色,像是春天开在野地的花,一朵一朵绽放在泥地里,又迅速干涸,留下一串丑陋的痕迹。

  “你在干什么!”

  

  

  第三,将他从淤泥中拉起

  

  

  本杰明感觉萨辛已经有点疯了,要么就是他疯了,否则怎么才过了十分钟的功夫,这瞎子都开始自残了。

  他气急败坏拉着人出门,萨辛看不见,短短几步道走的踉踉跄跄的。本杰明索性把他拦腰扛到水龙头边上,用冷水使劲儿的冲他那只烫得通红的手。

  周围围了几个人,都是被声音吸引过来的。李瓒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上前,流氓现在因爱进化成了恐怖分子,过去容易被眼刀砍死。

  冲了十来分钟,直到萨辛的手从“烫得通红”变成“冻得通红”,本杰明才带着他重新回到医务室,顶着医生古怪的目光处理好伤口。

  萨辛老老实实的回到床边坐好,不热的天两个人折腾出一身汗来,本杰明脱下外套,兜头丢在萨辛脸上,权当泄愤,然后蹲下来开始收拾面前的案发现场。

  萨辛手忙脚乱的把衣服拽在手里,擎着两只被纱布包成猪蹄的手继续火上浇油:“你干嘛发这么大火,我都说了我不疼……”

  “你给我闭嘴。”本杰明饱含怒意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于是阿炳先生把脑袋朝左转了转,以便聆听教诲,“不是告诉你有事就喊人吗,啊?瞎逞什么能?”

  萨辛也知道这次是自己做的不对,但仍要不服的争辩一下:“这么点伤,无所谓的。”

  “这么点伤?”大兵咬牙切齿的声音又从右边传来,还没等萨辛转过去,对方就冲他吼道,“你知道刚才的伤口有多深吗?再使点劲就切着你蹄筋了!你想变成残废吗?还是想以后洗脸的时候往外漏水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萨辛决定认了这个栽,毕竟他有错在先。他将上半身调换个方向,张开双臂,示意队长过来抱他:“我错了,本......”

  撒娇卖萌这套只要不是在床上,通常都出奇好用,可这次本杰明没吃这套,他把玻璃渣子往垃圾堆一划拉,没有抱他,也没有说话。

  “本?”瞎子歪着脑袋,双手又开始乱抓,本杰明只好叹着气抓住了那双手,避免他再撕裂胳膊上的伤口。

  “萨辛,你知道你现在对疼痛的忍耐力高的可怕吗?”

  “......”

  “这不是好事,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本杰明在等萨辛回答,萨辛则在装傻。

  他在这熟悉的黑暗里出了会神,奔波劳碌了一晚,此刻困意袭来,习惯性的想揉眼睛,结果手背挨了本杰明的巴掌,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这位大爷。

  “过来睡一觉吧,困。”萨辛迷迷糊糊的话连都说不清了,仍然坚持朝倔驴大爷招手,示意他躺到自己旁边。

  本杰明只好顺着病号的意愿,他还不太困,满脑子都是萨辛这段时间以来的不正常。闭上眼反刍了一会更是毫无睡意,只好拿眼睛恶狠狠的剜那个不知好赖的东西。

  不知好赖的东西此刻嘴角似有隐约的笑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坦的位置,睡得正香。

  本杰明看见他的睡相,终于感觉到一丝困倦。他侧过身,用手臂轻轻的搂住萨辛,一起跌进了不知情状的梦里。

   

  虽然自己被这崽子气得要命,但本杰明还没打算把他直接饿死。

  清醒的时候已经傍晚,身边的人还在熟睡。本杰明轻手轻脚的从萨辛怀中抽出身来,甩着被压麻的胳膊去端了两份饭回来。

  刚进屋就发现那小子已经坐起来了,正不知道在四处摸索什么。

  “干嘛呢半仙,找什么呢。”本杰明叼着筷子把桌子拖到床前,将饭菜一一摆好。

  萨辛听见他的声音也不找了,朝床边蹭了一下,嘴硬道:“什么也没找,床单皱了,我铺一下。”

  本杰明心说您真是人瞎手残爱出力,不着痕迹的把经过萨辛一番劳动变成抹布的床单拽平:“别弄了,过来吃饭。”

  东国蔬菜稀缺,而粮食肉类尚能靠资源补给。他们这次单枪匹马的杀过来,物资没跟上,但山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野味,估计是有人饿急了,偷偷跑去附近抓了些兔子和野鸡。

  萨辛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今天又睡了一天,闻见香气不由食指大动,伸手要筷子,本杰明却没给他:“你这黑灯瞎火的还打算自己吃啊,我喂你。”

  他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在米饭上,用勺子挖起来递到萨辛嘴边:“张嘴。”

  萨辛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父母以外的人递水喂饭,这种被人捧在手里伺候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推脱了一下:“要不你把碗递给我,我自己来。”

  “你歇了吧病号,手还伤着呢。”流氓不知道自己一勺子饭怎么调戏到这位春心萌动的少爷了,惊奇的问道:“该做的都做过了,喂个饭而已,你脸红什么。”

  “你闭嘴!”萨辛脸皮不及这兵痞一分厚,立刻没了那份害羞的心思,恶狠狠地张嘴咬住勺子。

  本杰明看他脸颊一鼓一鼓的,十分像前几年他捡到的一只小狗,可惜那狗崽子没什么良心,吃完东西咬了他一口就跑了。

  萨辛细嚼慢咽的吃了半碗,本杰明也在喂他的同时抽空扒拉了几口。在对方又一次张开嘴的时候,他从旁边的饭盒里夹了一块胡萝卜塞了进去。

  小孩嚼了两口,立马张嘴要吐,本杰明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吐什么,好东西,能补眼睛。”

  胡萝卜是萨辛最讨厌的食物,他一直觉得那东西甜腻腻腥歪歪的,像把晒干的鱼用糖腌过的味道,还拥有一种脆生生的诡异口感。

  “混蛋,恶心死了。”他嫌恶的囫囵咽下,本杰明立刻伸手敲他脑袋,“不准浪费啊,东国的菜比肉都稀缺,这是特意给你拿的,张嘴。”

  一边说一边又夹了一块到他嘴边,看见对方一脸愤懑又不得不吃的样子,本杰明脸上挂起贱兮兮的笑,终于满意起来。

  如果说吃胡萝卜只是小小的苦难,那洗漱时就是登峰造极的折磨。

  本杰明火速洗了个战斗澡,带着一身湿气扶萨辛去刷牙。在第三次把牙刷杵到他嘴角上的时候,萨辛终于爆发了,皱着眉毛质问领导:“队长你的嘴和我的嘴是构造不一样吗,脸都要被你捅出窟窿眼了。”

  本杰明难得尴尬又抱歉的笑了,想起对方看不见,又补充道:“这个,我实在是没站在对面操作过。”

  他以前在饭店打零工时帮别人系领带就系不明白,总都要站在客人的背后才能分清上下左右。这位前服务员把对象当成客户,重操旧业般站在萨辛身后,臂弯环住这具不比他强壮的身体,对着镜子认认真真的刷起来。

  萨辛猝不及防的被他抱进怀里,呼吸间充满了沐浴露与洗衣液混合起来的味道。他顿时想起自己还一身臭汗,可能还有点淡淡的血腥味,忍不住朝旁边躲了一下,对本杰明说:“要不你扶我去洗个澡吧。”

  “洗什么洗,你别事儿了,伤口不能碰水,一会我拧几条毛巾来给你擦擦。”本杰明三下五除二的把萨辛收拾利索,让他在床上坐好,自己去打水,“这次不许动了,再乱跑我真揍你了。”

  

  

  萨辛在床上坐立难安,虽然他们俩之间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统统发生了很多次,但还他从来没有一次在明亮的灯光下,思维清醒时单方面赤裸着与对方相见。

  很快,萨辛听见了晃动的水声和那人靠近的脚步。

  “你自己脱。”

  这句话不带任何欲望目的时,反而更有情色的韵味。

  萨辛在他三言两语的支配下脱掉鞋袜,脱去外衣外裤,只留下一件短袖和四角裤。本杰明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从他急促的呼吸和余下的五官脑补出纱布下大约是一对已经湿漉漉的眼睛,正无助的望向他。

  不知那颗痣是否也已被泪水沾湿。

  本杰明伸手探进他的领口,用指尖刮擦那瘦削的锁骨,看着他慢慢咬紧的下唇,还要一本正经的说:“你这样我是给你擦身体还是洗衣服啊,继续脱。”

  萨辛却说什么也不肯动了:“你……你把毛巾给我,我自己擦,你出去。”

  “看来你是要我帮你脱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本杰明已经顺势揪住他的衣领和下摆,胳膊一抬,T恤就被他手法巧妙的脱掉了。

  萨辛一不留神城门失守,浑身上下就剩一条小裤衩。他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没想到都到了这种时候,这变态还有心思干这档子事,实在是不要脸极了。

  他抓住变态勾住他内裤的手,本杰明手腕一翻,将那只手轻轻压在床上。萨辛伸出另一条胳膊去格挡,却被顺势一抓一推,失去平衡仰倒在床,两只手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扣在头顶动弹不得。

  “小朋友,谁说只会比蛮力没用啊,你又输给我一次。”本杰明翻身上床,小腿使力压住身下胡乱挣扎的两条长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现在你是菜板,我是菜刀,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听见没有?”

  萨辛被这个文盲晃了一下,忙中出错的泄了力:“什么菜板菜刀的,你个傻老外不懂别乱用行吗,赶紧放开我。”

  本杰明对他的抗拒充耳不闻,用空闲的那只手慢慢勾住内裤的边缘往下拉,问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萨辛有心装死,无力回天,他像一只被主人按住脚的猫,以供人享用的姿势将最脆弱的部位袒露出来。目不能视让他感到紧张与一丝隐隐的兴奋,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

  ”不说是吗?“

  本杰明抚上他的腰胯,士兵的手常年握抢,手心和指腹已经结出了一层茧子,粗糙的触感剐蹭着萨辛下腹部细嫩的皮肤,身下的人忍不住抖了一下,发出一声啜泣般的喘息:”别摸了......本......有点奇怪,我看不见,这有点奇怪......“

  “说。”这完全是命令敌俘的口气,听不出一丝深情。那只手从腰间滑到他的小腹,又像蛇一样爬上他的胸口,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脖颈。萨辛感觉自己要窒息了,这不是错觉,本杰明真的把手放到了他的颈间,正在慢慢用力。

  力道很轻,但足以让他的感受变得迟钝,萨辛朦胧间以为自己要死了,突然清醒了过来,奋力挣脱了本杰明的控制,朝床下扑去。

  “本杰明!”他大喊,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跑去,“你在哪!我找不到你了......你别死......本杰明!”

  最后一声撕心裂肺到几乎泣血,萨辛倒在被他撞翻的桌子前,嚎啕大哭起来。

  

  

  “队长,你和我,我们死过很多次。”萨辛被本杰明抱回床上的时候已经冷静下来,“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你能相信吗?”

  干脆告诉他,他想,如果他真的这样想知道。

  “什么?”本杰明目瞪口呆,学过的中文一股脑魂归故里了,就好像刚才萨辛说的不是我告诉你真相你信不信,而是我要出家上吊你信不信。

  于是萨辛又重复了一遍:“队长,我死了很多回,为了救你。”

  他磕磕绊绊的把那段经历讲了一次,说的很含糊,并没有多生动,可本杰明还是从那一字一句平铺直叙的话中拼凑出了一个跌跌撞撞跑向他的萨辛。

  这个萨辛看不到自己的终点,只能凭着一股子韧劲上紧发条,无数次试错,失败,才终于拼好一身破破烂烂的零件,一瘸一拐的来到他面前。

  原来他每次望向自己的眼神里,除了深情,还有这几十条生命的余烬。

  “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萨辛喃喃道,眼前的纱布浸满泪水,他索性摘了下来,闭着眼道,“我有的时候其实不太会说话,可能是近乡情怯吧,有时候很难对亲近的人直白的表露自己的感情。其实这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是我不愿意一次次回想,我太胆小了。”

  “不,你不胆小。”本杰明看着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让那对蝴蝶落在自己掌心里,“明知道结局还硬要走下去,萨辛,你其实比我们都要坚强的多。”

  “可我现在变得神经兮兮的,你可能看出来了,我有些嗜痛的症状,其实是因为我要依靠疼痛来区分虚幻与现实。”萨辛自嘲,本杰明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从身后紧紧搂住这具佝偻起来的躯体,“做噩梦,分不清现实,看不见的时候怕黑,找不到你的时候怕出事。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我已经不像我了。”

  “有时候我会想,真正的我是不是早在第一天就已经死了。”萨辛慢慢说道,“现在的我只是几分执念,只是一个驱使我拯救你的意志,而不是真正的鲜活的我。本杰明,我真的很累。”

  本杰明听见自己胸腔中传来震耳欲聋的碎裂声,这位土匪的一颗玲珑心被敲得碎成了渣,碾成了粉。

  他曾对死去的蕾娜发誓,对肩膀上的星星发誓,自己活着一天,就保证萨辛平安一天,结果回过头才发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方的灵魂早已经变得疲惫,千疮百孔。

  本杰明中过弹,他知道那有多疼。天知道两个多月里每天对着自己开枪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而这股力量被抽干以后,人大概就只能剩下个破败的躯壳。

  萨辛就像一个深陷泥潭的人,他要如何才能抓住他的手,才能拉他脱离苦难?

  “萨辛。”他看着门帘缝隙间露出的星空,问道:“你相信我吗?”

  “废话。”萨辛仰起头,靠在他的颈窝,露出了一个有些天真的笑容:“从你递给我那杯星空酒开始,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本杰明摸摸他的脑袋,小瞎子就闭着眼睛把脸转向他,他轻轻的摩挲着对方的脸,叹息道:“你已经用尽了所有办法才走到我身边,现在轮到我了,好孩子。”

  本杰明搂着他,像哄孩子一样左右的晃:“从今天开始,你要学会全身心的接受我。我们之间再也没有欺骗隐瞒,宋能够让阿瓒好转,我也能把你从深渊里捞上来。”

  “不要依赖疼痛,从今天开始,你只能依赖我。”他转身,把萨辛压在自己身下,又露出了那副坏笑:“就算要疼,也只能在床上疼,知道了吗?”

  

  

  这两个人,一个天生孤儿,一个无依无靠,两艘并不相交的船在无边际的海面上相遇,并为彼此停下脚步。

  萨辛就像一个深陷泥潭的人,而他也会迈入这深不见底的沼泽。从此两个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死生沉浮都握在对方手中,至死方休。

茨范.🍃

【王天辰x古子成】三旬老人PK卖茶女

*1.1w+一发完

*玩点缺德笑梗

*又名叔的自我攻略手册,有🚗



       威斯酒庄八十五楼从落地窗往下看,能俯瞰北京最繁华一带。王天辰和几位知己好友碰过杯,意兴阑珊,醉意后知后觉一点点漫到骨子。他搁下高脚杯,索性躺倒在沙发上想歇息。


  社交软件的信息汇成99+,他望一眼手机就头疼,阖上眼预备小憩一会儿,放置在胸口处的电子设备却蓦然震了两震,微信提示音突兀地于他心脏处再次响起。


  王天辰拧着眉翻过屏幕,提示栏已然多出一则新的好友申请。


  _成boy:哥哥,你好。


  这...

*1.1w+一发完

*玩点缺德笑梗

*又名叔的自我攻略手册,有🚗



       威斯酒庄八十五楼从落地窗往下看,能俯瞰北京最繁华一带。王天辰和几位知己好友碰过杯,意兴阑珊,醉意后知后觉一点点漫到骨子。他搁下高脚杯,索性躺倒在沙发上想歇息。


  社交软件的信息汇成99+,他望一眼手机就头疼,阖上眼预备小憩一会儿,放置在胸口处的电子设备却蓦然震了两震,微信提示音突兀地于他心脏处再次响起。


  王天辰拧着眉翻过屏幕,提示栏已然多出一则新的好友申请。


  _成boy:哥哥,你好。


  这谁?上来就喊哥哥。


  再者,他怎么会有自己微信?


  王天辰揉着眉心,意识彻底被酒精麻痹,他半信半疑通过好友申请,还没发消息询问,那边就先发来短短一句。


  _成boy:对不起哥,我好像加错人了。


  哦。删了就行。


  王天辰正打算这么发,顶部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他歪了歪脑袋枕在小资主义妥帖的皮质沙发,隔了差不多五分钟,白色框才多出一条。


  _成boy:不好意思哥,我在联系人推荐上加错人了,但也好有缘分诶。

  _成boy:哥,你就给我备注古子成就行,还不知道哥你叫啥呢。


  这小孩一口一个哥,嘴倒是甜,好像他们很亲密似的。王天辰点进他头像,是个男生仰着侧脸,食指抵到唇边作噤声的姿态,垂着的眼睫漆黑,下瞧看人的视线散漫轻佻,左边打光衬得鼻梁越发疏挺,手纤细白皙,右眼下一滴浓墨泪痣。


  王天辰顿了顿,回了个自己的名字。


  落地窗缓缓再盖来一道黑影,随之是高脚杯清脆地被放在玻璃桌台。他睨去目光,同来的好友也被其他人灌酒后醉得不行,就懒懒躺在一侧沙发上喊魂儿似的叫他名字。


  “干嘛呢搁这。”好友眯着眼睛探身去看他屏幕内容,扯出个我懂你的笑,“又和哪个漂亮妹妹聊天呢?”


  “喝多了你,什么漂亮妹妹啊,说是不小心加错了。”王天辰拧眉,嫌弃地推开他,期间又有新消息弹出。


  _成boy:哥你也喜欢喝茶吗?

  _成boy:我老家是长沙那边的,家里人有一小片茶园。


  前不久他新剧杀青后就回了趟北京四合院,陪他家酷爱作诗的老爷子待上几天。上段时间,他爸和老爷子从院附近新开的古玩城淘来一套新茶具,整套缠枝连纹样的青花瓷,为显珍重,老爷子还开封了平日舍不得喝的太平猴魁。


  逢上王天辰归家,就跟着尝了尝,茶汤嫩绿透亮,栗香掺着兰花香盈满鼻腔。


  仙,仙得他经不住发朋友圈赞赏。


  而回院的这段时间他就陪着老爷子到处品茶,赏画,朋友圈光是茶类就发了好几条,一度让圈里的三两好友忍无可忍在评论问王天辰是不是要退圈改行卖茶叶了。


  “长沙……家里开茶园的……”王天辰低声嘀咕。


  “呦,您碰上骗子了啊。”好友围观全程,瞥见他眉宇浮着的一点不解,噗嗤地笑出声,“现在骗子雷达还真准啊,专门挑着三十岁的老年人骗呢。”


  王天辰看他一眼,“啥意思?”


  “不知道吗?茶叶女骗局啊。”好友给他解释道,“就是她们会通过一些手段加上你的微信,但问起来就会说是不小心加错了,但你们可以做个朋友什么的。后面就会不断找你聊天,谈心,总之拉进你们的距离,你能喜欢上她最好。等你们感情深了,她就会说家里困难或者出事,茶园里的茶叶滞销卖不出去。”


  “简而言之目的只有一个,”好友摊摊手,挑眉笑笑,“就是骗你的钱,让你买她们家的茶叶。这种大多属于诈骗团伙,前段时间北京也刚捉了一波。”


  “噢……”王天辰了然,指尖滑进古子成朋友圈扫了两眼,“但他是个男的啊。”


  好友迟疑了两秒,问他,“这不是刚好吗?专业对口,还对你知根知底。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倒也是。王天辰就盯着古子成朋友圈半年可见的一些琐碎日常,配图是几张满满生活气息的照片。他举着手机给好友看,“骗子?”


  “这不更显然是骗子吗。”好友用指骨点着照片上男生双手托着小蛋糕后露出的脸,“你看看,要现实真能有这长相,他还卖什么茶叶啊,这么帅又可爱早进娱乐圈了。卖茶女的经典套路之一就是连朋友圈都是假的,身份也是编造的,过两天指不定还会给你分享日常呢。”


  “真的假的?我问问。”


  王天辰不以为意笑笑,敲了几行字回复,径直问古子成:你是卖茶叶的?


  那边很快回复。


  _成boy:不是。只是我看哥你好像很喜欢喝茶的样子,刚好我家里有。我们家的茶叶又鲜又香,很好喝的。

  _成boy: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寄。


  “看吧。”好友耸耸肩,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上来就问你茶不茶的,新手吧,这么呆。至少也得先和你多聊几天,熟络下,才好得手嘛。”


  “小骗子……”王天辰低声笑笑,又翻着古子成朋友圈细细看了看,不得不说,这张脸很符合他的择偶要求。


  如果真是网图,要能知道原主是谁就好了。


  再回到聊天栏,王天辰思索了片刻,回他:你多大?


  _成boy:18。


  年纪轻轻就出来当骗子?


  难不成没考上大学?王天辰就这么问。


  _成boy:我考上大学了!还不止一所!北电,上戏,中戏,吉林艺术,广东海洋,重庆大学,我都考上了。

  _成boy:但是最后我去了上戏。

  _成boy:[兔子挠头.jpg]


  居然还是个高智商小骗子,不巧的是王天辰也是上戏毕业。他随口夸了句那你真厉害,小孩就回了个害羞到要埋进地里去的小兔子表情包。


  他是真醉了。


  碰上诈骗犯也就罢,竟然还能和人侃侃而谈聊起来。但凡王天辰有一点清醒,他早删了古子成。偏偏这小孩好像也挺有意思,三言两语就能诈出兴趣爱好。


  诸如他也不爱吃辣,口味清淡,平时无聊喜欢打打游戏,或者绕操场跑两圈。有时候小孩信息发太勤,话密,干脆就来个60s的语音。古子成头像和朋友圈的照片迎面直男味极重,说话调调却是意外地黏黏糊糊,尾音经常会习惯性拉长一些,连抱怨都像在撒娇。


  王天辰睡意掺杂着酒劲覆上眼皮,昏昏沉沉的,只偶尔简单回两句,逗逗小孩。反正目前也没戏可拍,列表来个玩物似的小骗子倒也比他清一色工作行程有意思的多。


  后几天的日子就这么无波无澜地过去,没有新戏拍的时刻王天辰就好似北京街溜子,一如既往有时陪老爷子练练书法,照例被说两句怎么写了好几年小楷还像鬼画符。或有时就抽空去酒庄和朋友喝三两杯,灯红酒绿,纸迷金醉,喝得迷迷糊糊时接到古子成的信息,就给人随手转账喊他花着玩。


  谁让这小骗子三天两头和他碎碎念一些生活日常,例如今天上戏的老师夸他表演很有天赋,或者他在饭堂兼职时被好几个同学喊谢谢。


  能把假的人设演的如此生动有活力,好像果真于现实中存在,小骗子简直不要太敬业。


  王天辰就当生活多了个乐趣,也就四五位数的小钱,拢共加起来还不如他家老爷子的圈养的一只红冠凤头鹦鹉贵。古子成所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从他手上骗到钱。


  小孩起初还欲擒故纵,问哥你给我转账干什么,他不能要,又给全款退回来。


  立牌坊立到北京城,是打算放长线钓大鱼吗,小孩最终目的到底想要什么。那时王天辰就笑,抱着与古子成博弈的念头,随口扯个理由,说师哥疼一下师弟怎么了,他们不都是上戏的吗。


  这之后古子成好似颇为感动,说哥你人真好,他下次一定要去北京找你玩,请你吃饭。


  就这么一点指间缝漏出去的钱,王天辰毫不在意。他反倒隐隐揣了点期待,等古子成主动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但所想的没等到,倒是经常听小孩诉说自己的烦恼。


  _小骗子:哥,我真的很胖吗,老板喊我减肥,但是我真的好想吃其他东西啊,我已经连续吃了五天水煮菜了。

  _小骗子:[图片]


  古子成发来的照片都很别致。他常常喜欢以一种略微低着头的角度,将那双瞳孔漆黑发亮的眼睛朝上看,而无论看多少次,王天辰第一反应总会以为小孩是在卖萌撒娇讨好,再冷硬的心也会被这种眼神像轻飘飘的羽毛擦过。


  妈的,到底是哪里找的网图,这么会勾引人。


  前几天刷朋友圈,王天辰还对古子成发的几张去吃烤肉的自拍有点印象,那时小孩笑起来的脸圆圆润润。此刻古子成传来的照片却是男生可怜兮兮地垂眼看镜头,下颔线都较为分明。


  确实肉眼可见地瘦了。


  十八岁就要减肥,是不是太残忍了。


  王天辰拧了拧眉,无意识地给人讲道理的习惯已经不局限于古子成是否在欺骗他。而就在他意识到长篇大论写完发出去那刻,又被自己毫无意义的行为逗笑。


  何必呢,他居然共情一个连身份都是伪造的诈骗犯。


  视频通话刹那占据聊天框,听筒骤然响起歌曲假如爱有天意的前奏,王天辰有被忽如其来的来电惊到,他犹豫着用指腹盖住摄像头,按下接听键。


  “哥。”男生惊喜地冲镜头打招呼,蓦然睨见满屏幕的血红,眉头就委屈地一皱,“你怎么不露脸啊?”


  “……没洗头。”


  王天辰愣愣地随口找个理由,视线却死死盯着液晶屏里古子成那张和朋友圈如出一辙的脸,如同墨点的泪痣会随着不经意的笑起落,恰似大海浪潮迭起间无意翻腾过的一道水花,却在王天辰心尖掀起惊天骇浪。


  2019年的科技暂未刷新到视频能作伪与他互动吧,王天辰大为震惊于古子成此人的实物居然和图片长得一模一样。


  这算怎么个事,故事不按套路发展,连某家的汉堡都不能复刻的完全一致。且同他打视频的古子成这会儿垂着眼睛抿唇笑笑时,竟比朋友圈冷冰冰的照片还要炽热明媚几分。


  有这样一张脸,那想骗他钱简直轻而易举。


  王天辰这会儿稳下思绪,决定心甘情愿给他花钱。这小骗子太合他胃口了,无论如何,他势必要拿下。


  何况在网络上骗钱害人的事太损阴德,影响造化,王天辰觉得自己既然是他“师兄”,就很有必要劝化古子成改邪归正,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小小一方屏幕里古子成笑嘻嘻地给将摄像头对准怀里搭建到三分之一的飞船乐高模型,嗓音甜滋滋地能溢出蜜糖,“哥你快看!这是我今天搭的。”


  “喜欢乐高?”王天辰忍不住咳嗽两声清嗓子,眼睛始终停留在乐高后边的那张笑脸,“你现在在学校吗?”


  “嗯。我在宿舍。”


  摄像头再次移回古子成面上,他皱着眉头思索,黑漆漆的眼睛左右放风似的溜达一圈后终于确定放手机的位置,随即就坐在边上又乖乖拼起乐高。既然王天辰不想露脸,那他也不强求。两只手骨节分明,用力拿捏积木时指尖会泛起血色,葱段似的末端脆生生一截粉。


  第一次视频通话,谁都不太好意思,古子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日常说些今天在学校的事情。


  四合院风静,烈阳懒洋洋从稀碎的树荫落下,王天辰舒服地躺在他家老爷子那张六位数的紫檀木摇椅上一晃一晃歇着,安安静静听古子成含笑的声音漫过院墙,偶尔在小孩苦恼时适当给出点建议。古子成背临扇窗,日光就浅淡吻着他的眉眼,连鼻尖泛着温润的玉泽,漂亮的像精心雕刻的陶瓷娃娃,每一处长相恰好落王天辰着迷的点,感觉要命。


  大中午犯倦,小孩絮絮叨叨的念话跟睡前小故事似的,王天辰听着听着差点就要合眼见周公,迷迷糊糊间听古子成问他,哥你在干嘛?


  我?我在陪你聊天。王天辰打了个哈欠说,手就从捂着的摄像头前撤离,无意识揉了揉眼睛。


  零点零一秒后,他猛然察觉到不对,再抬眼看屏幕,瞬间清醒。而古子成已经像受惊的兔子,升降电梯一样默默往桌子下边缩,只露出一双惊羡的眼睛。“哥,你这不是挺帅的吗?”


  “那当然。”既然露都露了,王天辰也不遮遮掩掩,就继续躺着看他,坏心思冒泡,他嘿嘿一笑,“是吗?有多帅?”


  “比,比朋友圈自拍帅。”


  “噢……”其实你也是。王天辰想说,但终究没开口,“诶,那你一直偷看我朋友圈啊?”


  上回他晒自拍算是两个月前的事,朋友圈其余照片都是每日一报道的各类面条,曾经被朋友戏谑地开玩笑——如果吃面不知道吃什么口味,可以翻王天辰朋友圈的面条百科。


  问话太过直白,古子成没接,碰巧镜头外隐隐透来开门的响动,小孩脸颊晕着薄薄一点红,立刻就抬手要挂电话,“哥我舍友回来了,我下次再给你打电话。”


  慌里慌张做什么,他们正常打视频又不是偷情。


  王天辰没忍住笑了,画面定格在古子成凑上前挂断的脸。近距离观看,小孩脸颊的红好似血液里有火烧,顺着脖颈烫到耳垂,凝成天空里一片小小的绮丽晚霞。


  事态发展得愈发偏离原先的轨迹。以前他只是不时挑着古子成的信息回,若即若离,朋友一杯酒尚未敬过来,他随时就能将小孩抛之脑后。现在一改常态,就算好友的酒都递到唇边,王天辰也得先发60s的语音告诉古子成这段戏该代入什么样的感情,如何诠释。


  直把好友看得僵在原地,视线不可思议地扫过嘴边始终噙笑的王天辰。酒过三巡,王天辰才常舒口气搁下手机,旁里好友意味不明地问,“浓情蜜意谈完了?这次是哪个?”


  “什么哪个,不就成成一个。”王天辰解渴似的将陈年红酒猛灌一口,低头翻古子成发给他的近照,“你上回说的不对,他这个不是网图,还真就是本人。”


  好友扯了扯嘴角,丝毫不理解王天辰的脑回路,“哪又怎样,就一句话,你给他花多少钱了?”


  “这都两码价。”


  “得。”好友立刻心下了然,示意他可以闭嘴了,“那你现在算什么?网恋?辰儿,你他妈要三十了,你以为你十三岁呐。你知道他背后同时和多少个人联系吗?”


  王天辰眼也不眨,“就我啊。”


  近几天他俩微信联系没断过,从早到晚,除去古子成上课时间,可就连课间的闲暇之余,他也是要给王天辰发消息抱怨好饿,怎么还不放学。


  然而古子成只是随口一提,落入男人耳中,变了味,倒像是换着法子撒着娇卖萌。课上不好举着手机,所以他短短几秒的视频里都是狗狗祟祟地拍着下巴,下颌的线条分明利落。


  又瘦了。


  王天辰想,不经过思考就继续给对方转账,口气认真地让小孩多买点零食,学校饭堂不好吃就去外边找爱吃的买,想吃啥买啥,不够直接和哥说。


  明面意思如此,他心里则暗想,两三个月内他给古子成转了将近快六位数,就算干外快骗人,也不该再饿着自己吧。


  小骗子不心疼自己,他都心疼。


  “那又怎样?我投了这么多钱,就是奔要和他谈恋爱去的。”王天辰转着指间玻璃杯清透的酒液,盛的冰球丝丝缕缕飘出寒气,“甭管他最初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给他转这么多钱就是奔着要是他哪天把我给删了跑路,我就报警,这么大的金额绝对可以立案,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追回来。”


  好友听他念叨,只哂笑,“你走火入魔。”


  王天辰不可置否。


  两三个月过去,北京的秋凋零成冬,黄叶打着旋儿一片片落满地的季节,古子成放寒假。


  那时经纪人依然没有帮王天辰挑选到他想要的剧本,十一月的北京早就簌簌飘雪,碎面粉似的压在树梢,风刮过,窸窸窣窣抖落大片雪块,压到柏油路厚厚的积雪层。


  一月的某一天,具体到什么时刻,王天辰记不清了。


  他能依稀回忆起,清晨四合院的雾裹挟着浓浓的雪粒,抄手游廊下悬挂着的几盏鱼龙琉璃灯在白日亮着微光,院边角落里,他妈妈两年前种的柿子树已经长过高墙,飘雪的天,几枚成熟红透的柿子像后羿没射日前的小太阳。


  手机就是这会儿忽然震动,持续了很长时间。


  古子成打来电话。


  “呦,您还记得我啊。”王天辰就势坐在廊下看了会儿雪景,态度平平淡淡,“我还以为你马上要删了我联系方式跑路呢。”


  今年元旦过后上戏就早早放了寒假,数九寒天,古子成恨不得快速从上海飞回长沙。他临撤校前,王天辰还似有若无提起,要不他来接古子成去北京玩,这会儿下雪,故宫天坛的景特美,连路边的玉兰花都预备开花。


  不去了,哥。古子成缩在素色格子围巾的脸白白净净,鼻尖一点通红。他说,哥,下次我来找你吧。


  总之没等到小孩找自己,连微信都鲜少回信息。这是认识以来第一次出现的情况,王天辰说不怀疑是假,谁让古子成有时不回他信息,却得空闲在朋友圈发茶园自拍的照片,绿海青青葱葱,藏着张笑意盈盈的脸。


  好友最初说的那些话再次辗转过王天辰脑海,什么茶叶女骗局,什么用完就丢。


  除非这段时间所有相识的时光都是小孩演出来的,但王天辰骨子里就不信古子成是真骗子,可骤然冷下来的关系确确实实,使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忽得忽失。


  夜里难眠,他滑着古子成朋友圈难以自控地想,是不是小孩找到了比他有钱,还比他好搭讪的新买家,所以……


  多日攒着的怨气一股脑翻涌,王天辰拿手拨弄着廊下鱼灯尾端的红色流苏,语气挖苦人,“最近钱不够花怎么着?”


  “哥。”古子成嗓音颤颤,像是被银装素裹的北京冻坏了,“我在北京的机场,你有空来接我吗?”


  王天辰指尖一顿,猛地站起来,“你来北京了?”


  天边鱼肚白亮起没多久,院里冷清,他这一嗓子嚎得老爷子开窗,就差拿拖鞋丢他,“天辰!大清早的,喊什么喊!”


  “不好意思啊姥爷。”王天辰匆匆回屋里抓过钥匙就往外跑,院里深深浅浅的脚印杂乱无章,延伸为两道车轱辘的痕迹。


  车驱离院前,他还摇下车窗又吼一嗓子,陡然惊飞电线杆上伏着的几只圆滚滚的灰麻雀,“姥爷我出去一趟,给你带个孙媳妇回来!”


  北京机场大,四通八达,古子成默默坐在长椅上像等大人来接的小孩,探头好奇地张望机场落地窗外的景象,两侧路道都挂上成串的大红灯笼,好像一根根糖葫芦——


  他眼前忽然覆盖大片透亮的红色,惊吓还未从嗓子眼蹦出,随即肩上就重了重。那阵熟悉的,含着经年笑意的问话雪似的飘来,“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迷路?”


  古子成猛地转过头。


  王天辰半靠在铁制长椅边,黑色风衣沾着碎雪,内里的浅棕色衬衫扣子开到锁骨,颈肩线条流畅有力道。他举着糖葫芦在看呆的小孩眼前晃了晃,“诶,给你糖,要不要和我走?”


  “要!”


  好在车内早早启了暖气,杂物箱放置的车载香薰弥漫着薰衣草的淡香,是前不久他说过自己偶尔失眠的问题,古子成特意推荐的。


  北京城能逛的地方海了去,现在时间早,王天辰也不急着将人领回家吃饭,就问古子成想去哪里玩。


  小孩在副驾上斯斯文文咬着糖葫芦,闻言,摇摇头,表明自己人生地不熟,王天辰随意就好。大概是注意到男人从后视镜望自己太久,古子成很难不察觉到,抬眼就与那道压迫感极重的视线对碰,他扭过头,将糖葫芦没咬过的尾巴尖尖送到王天辰嘴边,“……哥你要吗?”


  王天辰却就着他吃过的地方,唇齿磨着咬下一颗,“带你去什刹海。”


  冬天什刹海湖面结冰,澄澈明亮,冰场内到处是人蹬着冰上自行车滑行。王天辰停好车,抓着古子成的手腕去买票。小孩第一次湖面滑冰,新奇地像来到另一个世界的兔子。


  滑冰显然更适合精力充沛的古子成,年轻孩子兴冲冲地在前边飞快骑,还指着经过他的狗拉爬犁给边上静静看着他玩的王天辰瞧,“哥!这个好可爱啊,我想拍照!”


  “行啊。”


  拍照向来是个技术活,王天辰换着不同的姿势给只会比耶的古子成拍照,因为角度太多,他还差点在冰面上滑倒。小孩笑得有点生硬,他就从镜头后探出脸,“成成,笑一笑,弧度再大点。”


  古子成为难地加深笑容,“可是我笑起来不好看……”


  “谁说的,他丫在放屁,你笑不笑都好看。”王天辰否认,于是将镜头转过来照着他们两个,“成成,看我!”古子成惊喜地抬眼,立即飞快伸出双手比耶。


  咔擦。


  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后来王天辰回去翻看相册,只有这张古子成笑得最开怀,放松。自己在看镜头,而小孩在憧憬地笑望着他。


  时间一点点消磨,期间古子成滑冰速度太过于快,险些刹不住车,导弹似的从人群里乱窜而过,停不下,最后只敢撞上王天辰的冰车,差点要摔地上。还好王天辰反应过快,立即下车扶住他。


  湖面的冰干滑,两个人彼此搀扶着也要摔,王天辰索性抱着他再倒下,沿着直线滚了好一会儿。古子成被裹在沾满冰屑的黑色大衣内保护得很好,鼻尖萦绕着男人胸膛温热的,薰衣草的香气。


  等两人都不再滚动后他才怯怯抬起头,滚这一遭,王天辰骨头哪哪都泛着疼。他抬手捏了捏古子成软软的脸颊肉,小孩茫然看着他,只好无奈地笑,“小祖宗,你能不能先起来,压着你哥我了。”


  午饭他领着古子成去吃了老北京一家地道的铜锅涮肉,滑冰消耗体力太大,小孩馋得厉害,口水好似要从望眼欲穿的视线里流出来。王天辰也爱看他吃,就使劲给他夹菜,又点上各种小吃侯着。


  紧接着吃过饭,王天辰又带古子成去陶然亭公园,滑冰,看企鹅走路。


  飘来的雪絮慢慢染上暖融融的金,一天要过去。清晨他嗷的那两嗓子不仅吵醒老爷子,也让他爸妈清醒过来。微信上逼问了一天,王天辰什么时候认识的女朋友,今晚带回家吃饭吗,有没有什么忌口。


  不吃辣。王天辰简而言之回复。


  疯玩一天冰场的小孩这会儿累了,公园人烟逐渐散去,他兴奋地跑过来扑到王天辰怀里,问我们接下去干什么?


  回家。王天辰拿干燥温暖的手掌替他捂脸,说回我家吃饭。


  这话惹得古子成脸色一变,他局促地躲开王天辰手心,神色仓皇,“哥,这不太好吧,我们……我们什么关系啊?”


  “你说什么关系。”


  就算古子成要躲避也无用,王天辰逼迫他直视自己,“这段时间我给你花钱,给你买东西,带你玩,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


  古子成迟疑着说出口两个字,让王天辰指尖一蜷,眉心就拧起,问他,你说什么?


  大概意识到说错话,小孩就缄口不言,但方才说出去的话已然是泼出去的水。王天辰被气笑,点点头,说行,你这么想的是吧,那就别回家了。去酒店吧。


      见主页微博2k➕🚗,直接搜标题可查,无需关注微博!


  “我也喜欢你。”他叹口气,眷恋似的蹭了蹭古子成脸颊,吻那滴泪痣,“很喜欢。”


  次日早晨,酒店刺眼的阳光大片大片从未拉窗帘的落地窗晒进来,某个地方响起一阵又一阵打破寂静的音乐铃声。王天辰抱着怀里沉沉睡着的小孩不肯放手,乐曲不断,半晌后他才忍无可忍爬起来,从床尾摸出个手机,屏幕来电竟然是他经纪人的电话。


  “喂。”王天辰捏着眉心,“陈哥,什么事?”


  听筒那头的人很诧异,“怎么是你?这不是小古电话吗?”


  这话倒是让王天辰也愣住,他迟钝地反应过来,手上是古子成的手机,“你……你认识成成?”


  经纪人很不客气地笑,“当然认识啊,小古就是我签进公司的,之前我让那个谁带他,微信都给过去了,小古说加错人了。加成你了,我寻思你和他谁带新人不是带。噢,我好像忘和你说了。但现在看来,你俩不还是熟悉了吗?”


  “……”


  所以,古子成从来就不是什么卖茶女骗子,只是刚好他家在长沙有片茶园。上戏是真的,师弟也是真的。


  完了……


  明明什么都没有被骗,但王天辰现在回头看,他感觉好像还是被骗了。床被间古子成露出的手臂上到处是星星点点的红痕,比梅园里一树树傲雪凌霜的梅花往雪地上掉落的瓣还多。


  苍天啊,他都干了什么事情,也太不是人了吧,古子成……古子成怎么能真的是他师弟呢。


  “喂,喂,天辰啊,你喊小古接电话啊。噢,他和我说过要去找你玩来着,上戏放假了。怎么样啊,这孩子乖吧。”


  “天辰,天辰,怎么不说话啊……”

——

嘿嘿,这两天写这篇去了,一发完就是爽!🤓👆

茨范.🍃

【王天辰x古子成】假如爱有天意

*12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点击:1 

——


      风又起,落地窗边绿叶经风卷起,漫天纷飞。


  久别重逢后的二零二一年,是古子成失去有人庇护的一年。参加综艺,录制偶像剧,一个人全国到处飞,风里来雨里去。


  曾经积攒了许许多多怨恨的,愤愤的,悲戚的话,万千情绪在胸腔翻滚,然而等他真真切不是在梦里再见到王天辰的脸,除却无法遏制的急促心跳,古子成同样讶然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单薄的短袖校服怯怯躲在王天辰背后将酒换...

*12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点击:1 

——


      风又起,落地窗边绿叶经风卷起,漫天纷飞。


  久别重逢后的二零二一年,是古子成失去有人庇护的一年。参加综艺,录制偶像剧,一个人全国到处飞,风里来雨里去。


  曾经积攒了许许多多怨恨的,愤愤的,悲戚的话,万千情绪在胸腔翻滚,然而等他真真切不是在梦里再见到王天辰的脸,除却无法遏制的急促心跳,古子成同样讶然自己比想象中还要平静。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穿着单薄的短袖校服怯怯躲在王天辰背后将酒换成饮料的十八岁小孩。


  短短一年的磨练和情伤的挫折很快褪去他的少年心性,现在竟也学会粉饰太平。古子成好像没听见王天辰那句尾音颤颤的问话,只是平静地问候他,“师哥,你回来了。”


  “成成……”王天辰大步子迈得很快,只需要两三秒就可以到他身边,但差一点距离又生生停下。


  他敏锐地注意到古子成习惯性后撤了一点,眉间微不可察皱了皱——上一次见小孩露出这幅隐忍但不喜的表情,同样是酒店,古子成厌恶那阵散不去又逃不掉的烟味。王天辰没有想到有一天会从小孩脸上再次看到这种表情,是因为他。


  明明三年前,他们的初见还像一颗等着两人慢慢剥开的糖果,慢慢含着层层的甜皮滋养化了,谁能想到内里的芯儿发酸涩苦。


  “最近又没好好吃饭?”现在细看下小孩脸颊的轮廓,王天辰轻轻叹口气。


  瘦了。去年他离开时,古子成脸上还存了些婴儿肥,以前王天辰对他生气时就喜欢捏捏他脸颊上的一点肉来泄愤,皮肤滑嫩,跟搓丸子似的柔软。


  这话说的,像他们只是三十多天而不是三百多天没见。古子成讽刺地笑笑,没理他,扭头就往另一边电梯走,王天辰紧跟上去,追问他怎么一个人过来。古子成边按电梯边奇怪地看他,“师哥,我一直是一个人。”


  王天辰想说不是还有他吗,忽然又念起自己缺失的一年时光横在他们之间,短时间内是无法抹去,就不自讨没趣。


  电梯下降很快,快到一层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将手按在古子成肩上快速拍两下,惊得古子成皱着眉回头,而王天辰已经快跑回酒店门口,遥遥传来一句。


  “成成等我一下,我有东西没拿。”


  叮。


  酒店再度熙熙攘攘进来一群人,那抹精瘦的黑色背影迅速消失于人海憧憧。电梯门向外敞着打开,古子成直接进去,按十三楼。


  凭什么听他的,古子成想,抬手立即按下关门键。


  临关门之际进来两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铁箱噌噌上升,同一空间狭窄拥挤,十三楼上升得慢,古子成盯着电梯里镜面的自己发呆,慢慢的,他注意到背后的其中一个男人始终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电梯的反光面照着一双窥探欲浓厚的眼。


  门开,一群人东奔西跑,古子成认出几个公司制作人的脸,他瞬间感觉松了口气,肩上却陡然一重。


  “你是哪个经纪人手下的?”电梯里紧紧盯着他的中年男人按住古子成肩膀,斯斯文文的脸,笑容也客客气气的,“没见过你,新签约的吗?”


  古子成下意识把目光投向周围人,手慢慢攥紧成拳,但大部分人都忙于自己的事,偶尔一两个闲逛的睨见他们在僵持,接收到小孩求救性的目光也都当什么都没看见。


  娱乐圈鱼龙混杂,谁乐意为个素未谋面的人插一脚招惹是非。可怜别人,不如可怜没火没话语权的自己。古子成感觉男人脸上虚伪地笑意更深了些,听他富有耐心又好声好气地问,“你还没毕业吧,读哪所学校?”


  古子成忍着一口气,垂着眼睛,余光瞥着那只肩上不安分的手一点点抓皱他的短袖衬衫,距离越来越近,他心下一阵翻天倒海的恶心。


  早知道就先关门了。他攥紧拳头,脑海高速想着该如何解决眼下问题。就算没有经历过,但学校里类似金主包养的戏码可谓大街小巷流通过不同的人不同的版本,无不无辜,情不情愿,都只是想在娱乐圈混下去。


  他嗫嚅着微微往后躲,“中,中戏……”


  “成成!”


  旁里有只力道凶猛的手径直把古子成从西装男人面前拉走,他踉跄了两步,背脊撞到对方温热结实的胸膛,薰衣草温柔宁神的淡香阵阵涌上鼻尖。王天辰娴熟地揽住他肩膀,将手上提着的一箱东西递给古子成,“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走丢了,差点要转路去打印店复印寻人启事了。”


  古子成低眼看,被强塞到手上的是一箱最新款的乐高星球大战模型。年前他爸送他一款新乐高跑车,那时他刷官网看到过这款,售价七千多,他想要但一直没舍得买,


  两人见面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熟稔,男人眯眼看了看王天辰怀里沉默不语的少年,礼貌地向男人问好,“天辰啊,什么时候回国的?”


  “今天刚下的飞机。”王天辰笑笑,嘴角边陷进一个小小的酒窝,“李总也来了啊。成成,打个招呼,这是影视圈颇有代表作的制作人。”


  古子成含着疏离地笑意喊了声李总好,随即抬眼问王天辰,“你换香水了?”


  王天辰闻了闻袖口,点点头,“你不是觉得檀木香很烈吗,这款也不喜欢?我觉得很好闻啊,适合睡觉,我时差还没调过来。”


  两人你一搭我一搭地闲聊,就像自圈成一方他人所不能融洽的小天地,直把李总晾在边上干站着。后者忍无可忍咳嗽两下,神情温和地问王天辰,“天辰,这位是?”


  “我家小孩。”王天辰坦然道,低头再询问下怀里紧绷着身体的古子成,“小孩同意不?”


  古子成漂亮明亮的眼恶狠狠瞪着他。


  如此宣誓主权的行径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总挑唇笑笑,倒是他扫兴了,就简单寻了个借口离开。等男人走远,古子成才感总算解脱,他猛地挣脱开王天辰的手退到一米外的位置,干净利落,让王天辰愣愣地举着尚且悬在半空的手,“……这味道真的不好闻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困境解除,古子成才反应过来,王天辰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十三楼,电梯往上走接人再下落至少要五分钟。他扫了眼王天辰额间慢慢渗出的汗液,有个猜测落定却又不愿相信地狐疑道,“你怎么上来的?”


  “楼梯啊。”王天辰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反而笑吟吟瞧着古子成,“如果我还等电梯,你是不是早就偷偷跑掉了?”


  哪怕事实的确如此,可古子成最不喜欢他一副随时都能看透自己的模样,仿佛很轻易地就无声撕破他面上强撑的从容冷静。他就将一大盒乐高积木放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往礼厅走。临转身前,他只冷冷淡淡留下句,“师哥,东西你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还有,这个薰衣草味很好闻,但不适合你。”


  “你知道东施效颦吗?”


  这话不留情面又难听,古子成猜测王天辰应该有些生气,毕竟谁能接受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小伏低而对方给脸不要脸。


  那就这样吧。今天的见面只是意外,以后就不要再纠缠了,古子成想,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再被困在那年湘江寒冷的岸边。


  梦里的王天辰,永远不会说出他十九岁听到的那些刺耳难听的话。


  现实却远远不尽人意,古子成没走出几米,王天辰就拎起积木又追了上去,直接抓着小孩的手腕就将人往礼厅深处牵着走。一路上古子成想发火,但周围来回的都是娱乐圈一些有名大咖,他不好发作,越里的人名气就越大,好几个已经偷偷看着他们这边的情况,古子成就越不敢说话。


  第一排剩个边角座位,靠椅题名三个字——王天辰。


  王天辰把积木放底下,坐好,腿微微分开示意古子成坐。附近人没来齐,落座了一半,都在低头看手机,似乎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古子成骂他有病,使劲挣着那只紧紧拉住自己胳膊的手,血管和青筋因为太过用力而盘虬暴起。


  古子成恼羞成怒地在底下踹他,生平第二次喊人全名,“王天辰!”


  “在呢。”王天辰晃了晃他手腕儿,逗趣似的,忽然就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拉。没有防备的小孩重力不稳,直愣愣坐他大腿上,古子成瞬间就要站起来,那只有力的手却陡然将目标移到他腰间,王天辰的胸膛几乎紧贴着他的背,耳边说话的热气呵成几分耳畔厮磨的暧昧意思,“怕什么,我能挡住你,他们在后面根本看不见。而且你在我怀里打游戏的次数还少吗?”


  出租屋只有一张沙发,以前王天辰睡那,古子成一个人闲不住,就也硬要凑过去和他坐在一起。恰好王天辰的体型能刚好完全遮住一个古子成,缩他怀里打游戏,小孩说很有安全感。


  榻榻米窄小,难以容纳两个成年男性,王天辰就索性让古子成坐他腿上打游戏。那时小孩也没注意什么会不会太亲密,总之他哥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乖乖坐人腿上打游戏,久而久之,后来不用王天辰说,古子成都会默默钻到他怀里。


  可惜曾经只是曾经,现在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事事休。古子成用胳膊肘捅他,“能一样吗,放开!”


  “成成,你很想收到房卡吗?”


  “什么?”


  古子成一顿。


  王天辰另一只手也揽上去,指尖交叉锁住,再扣紧,以一种像锁链的姿态紧紧桎梏住古子成,逃离不开半点,薰衣草味浓厚地侵染着古子成。


  等人不太挣扎,他才不急不慢将下巴搭在四肢僵硬的小孩肩上,接着说,“成成,你是不是太低估了你这张脸。这是内座,大家嘴巴心里有数,知道谁是谁的人。外座,多的是有人随时就递房卡,看你想不想往上爬的,惹不快了,明天就能卷东西滚出娱乐圈。”


  “刚才那样的,你还没懂吗?娱乐圈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


  “那你也是吗?”古子成冷冷看着他,眼睫半搭显出几分薄情冷淡,“你不是gay,但你为什么一直维护我?你也想养金丝雀吗?还是包养?”


  “成成……”王天辰很少有压着火气喊他的时候。


  这样互相伤害,古子成反而觉得解气,明明他已经要决定当个好好师弟,反而是王天辰无视他自己的话一直在越界。难听的话出口最伤人,他直白道,“怎么?你也想上我吗?反正没有感情也可以。”


  “行。”古子成点点头,翻出手机,“几点的酒店,你定我定。”


  “古子成!”王天辰皱着眉打断他的话,松开手,膝盖往上顶了顶,示意怀里人离开,“起来。


  得偿所愿,古子成握紧拳头好似不屑笑了笑,指甲却深深嵌入掌心的软肉疼得厉害,他起身就要走,立时又被王天辰拉住手拽回座位。王天辰轻轻叹口气,按着他的肩不许人动,又把底下的乐高推到小孩脚边,“我去搬张椅子,你就坐这别动。”


  大概想起前不久古子成也是直接按下电梯键离开,他又示弱地添上一句算哥求你。古子成不知道,其实电梯门关的前那一秒,王天辰已经赶回来瞧门缝里冷着脸的古子成一闪而过。


  一年不见,他也料不到这小祖宗嘴皮子功夫这么厉害,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又剜人心口子。什么包养什么金丝雀,真是……没他看着,不知道都跟谁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在等他回来后,古子成已经默默在座位上拼起了一小块乐高模型。


  周围几个逐渐落座的明星好奇张望他,毕竟在名利场上自顾自拼乐高玩具也是一桩奇闻,再瞥眼椅子上的名字,王天辰。而座椅本来的主人,则搬了张塑料红椅在边上帮忙找零散的积木编号。


  微信上张昱的电话打了无数个,问古子成现在在哪,怎么上个厕所人影不见了。


  古子成犹豫着拍了张王天辰蹲在地上着认真挑拣着积木的照片发过去,那边安静了会儿,随即刷屏一系列震惊地表情包,其中参杂了两栏信息框。


  _我靠你狂吃回头草啊!!!

  _外边一堆二十多大帅哥大美女你不看,你去陪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老吗……


  古子成偷偷张望眼正低头认真分拣积木的王天辰侧脸,鼻梁疏直,泛红的薄唇微微抿着,眉心因为积木过多难以分清而靠中聚拢了点。今天这身黑衬衫很配他,既显成熟疏离又冷漠干练。不老啊。


  “这个是4号的。”王天辰忽然抬头,举起一小捧积木块递给古子成,见对方怔怔望着自己,就笑,“怎么?心疼你哥了?不放狠话了?”


  “我已经陪师哥你玩够了,你坐吧。我要出去找我朋友了。”


  “成成,别走。”


  王天辰抓住他的手晃了晃,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古子成看出几分难得的可怜。他在求饶,示弱。古子成想到这里,只觉得想笑,觉得他哥这一年在美国演技又精进了不少,再抬头时眼里却毫无笑意,他伸手抓过王天辰锁骨处的黑色领带,朝自己那边扯近了些。


  男人被迫向前,原本只是半跪的姿势如今几乎全跪下来,领带向上牵着王天辰扬起头,而古子成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浅浅垂着眼,居高临下看他。


  这会就算他们这边再偏僻再静,也彻底拦不住内座的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四面八方的注视压在肩上,古子成没动,眉眼略抬冷冷淡淡扫了一圈,视线最后回到王天辰脸上,他扯了扯指间丝绸如流水般的黑领带,“师哥,我今年20,演技比不上你这种30的老戏骨,我也看不出来你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好像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我不放,是会很有成就感吗?”


  “没有。”王天辰心下一阵慌乱,无措地握住他膝盖,眼眶发红地低头道歉,“成成,我知道我说错话了,所以……”


  “你不要道歉!”古子成压着整整三年的怒气在这一刻重逢终于爆发,他扯着领带将王天辰抵到自己近在眼前的位置,满眼愤恨又无能为力,“你一定要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来让我有负罪感吗,你到底对不起我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要和我道歉让我内疚,我难道有逼着你让你为你不爱我这件事付出代价吗?”


  “你别求我了。算我求你,放过我,好吗,放过我……谢谢师哥……”


  “我们之间那么有缘分,结局不应该这么难看……”


  古子成说完就松开那条领带,丝绸如鱼一般从指尖缝流下去。他站起后没有再看王天辰一眼,在一行人探究好奇的目光下大步流星离开了礼厅。


  彼时斜阳晚照,酒店外有棵枯黑萎缩的矮树泡在浓郁的夕色里,结束了。古子成慢吞吞地往前一点一点走着,想事情终于闹成他最不想要的样子,王天辰也该收场了。


  酒店附近是个小公园,池塘边种了几棵杨柳,古子成一路走一路发呆,禁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破戒般随着他的走动而无声落下。


  太难看了……他们之间那么好的开头,怎么偏偏最后谁也不愉快,不应该这么潦草结束的……


————

6k+,博主要……🥹🥹

扯领带时的小古请代入这张🤓👆感觉眼神特别漫不经心又很轻蔑,带着点睥睨的感觉

叔怀里坐着妹……扯叔领带训人……不好意思我就喜欢这种桥段……


陆向海

《于扉页徘徊》(四)7.4k

日期:二零二三年,五月,十七号。

地点:金泰花园。

时间:凌晨四点半。


 

 

按标准,市局给的要求,重大命案需七十二小时内取得突破性进展,但二支可观的晋升速度和优厚薪资靠的就是效率。一个能给下属解决住房和户口问题的队伍,要求是得更苛刻一些,所以吴副局长给支队长王镇东下的其实是“四十八小时黄金期”死命令,一点儿歇着的机会都没有。 

距离报案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凌晨三点多刚确定李娟为嫌疑人,王天辰就马不停蹄叫人去抓进度,他总结完进度就报审搜查令,真正搜药店得王镇东签,人在电话那边儿问他把握有多大?搜查令也得走流程,要是王天辰能确认,他现在就可以准备手...

日期:二零二三年,五月,十七号。

地点:金泰花园。

时间:凌晨四点半。


 

 

按标准,市局给的要求,重大命案需七十二小时内取得突破性进展,但二支可观的晋升速度和优厚薪资靠的就是效率。一个能给下属解决住房和户口问题的队伍,要求是得更苛刻一些,所以吴副局长给支队长王镇东下的其实是“四十八小时黄金期”死命令,一点儿歇着的机会都没有。 

距离报案已经过了二十四小时,凌晨三点多刚确定李娟为嫌疑人,王天辰就马不停蹄叫人去抓进度,他总结完进度就报审搜查令,真正搜药店得王镇东签,人在电话那边儿问他把握有多大?搜查令也得走流程,要是王天辰能确认,他现在就可以准备手续。

“不说百分百,但十有八九。”

王天辰摁灭香烟,眉头紧锁,说靠新人给的线索还有现场信息基本能断定,现在就缺关键证据,我马上去跑。

“好,天辰,把握机会,我相信你。”

挂了电话,王天辰立刻带着古子成往李娟母亲的遗产房赶,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突破李娟的心理防线。

 

北京即便凌晨四点也依旧灯火通明,古子成在副驾驶睡得沉,隧道里的亮灯一下下闪过他眼皮,睫毛颤动,仍是没醒。

“到了。”

王天辰摇醒旁边睡得迷糊的古子成,说坚持坚持,就快结束了。

金泰花园小区充满老旧意味,路灯昏沉,阴雨中形容模糊的筒子楼像一具具矗立的僵尸,雨水顺着开裂的排水管往下淌,滴滴答答地在自行车棚顶积成暗绿色的水洼。往上看二楼李娟家的纱窗破了个三角口,缺口里黑暗影影绰绰,似乎玻璃后面藏着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在从窗缝向下窥探。

铁锈色的窗框上缠着枯萎的爬山虎,被雨水打湿贴在墙上,像煮过头发黑的烂菜叶, 黑黢黢的四周里,王天辰的前车大灯是唯一的光源,他正想让古子成等着自己把车停好,小孩儿解了安全带“歘”的一声就窜下车。

王天辰那句“怕黑开手电”古子成只听见前俩字儿,关门时含混来了句我不怕,我去拿,哥。

“……慢点儿。”

以往都是催别人快点儿的王副支队长扶额讪讪叮嘱。

这次古子成长了记性,一马当先下了车,准备从后备箱拿出现场勘查经典三件套:橡胶手套,鞋套还有执法记录仪。

他想好好表现,身体力行地跟管他考核的副支队长证明,自己之前只是没经验,他会学得很快、做得很好,绝对不会丢学校脸的。

没成想王天辰这次开的是登记了的私家车,高级货,古子成冲得挺快,结果愣是没找到开后备箱的把手,站在车后面挠脑袋,懵懵地说诶哥,你后备箱怎么开啊? 

“不止跟我车,往后车熄火儿你再站后面儿,万一给你碰了局里是不是还得给你报工伤啊。” 

王天辰教他,按后面儿这个侧面的钮就开了,队里出外勤还是开吉普多,你不知道也正常,他说你可别碰瓷儿碰咱自己人身上啊。

“好。”古子成应声,去后面摸索,王天辰抬手给他打开后备箱顶灯,明黄的灯光底下,端详着实习生的脸颊鼓鼓的,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婴儿肥。

看来小朋友心气儿还是挺高的,挂挂着出外勤第一天自己教训他的事儿呢,王天辰寻思自己当时说话很难听吗?也没有吧。


嗯,应该没有。

 

“还生气呢?”

想是那么想,王天辰一般不憋事儿,还是问了,小朋友业务不错,跟那些保送进来的关系户不一样,以后使唤人家的地方多着呢,关系还是注意点儿比较好。

“没有呀。”

古子成的回答有点出人意料,王天辰在等他回答的时候注意到新人的手指纤长,关节泛着粉色。乳白色的警用手套是一次性的,很薄,他在里面活动手部,外面能隐隐约约看到随动作起伏的筋骨。

古子成一边在置物箱翻物证袋一边说,我没生气呀哥,本来就是我流程错误,没有用警用设备取证,你教我,下次就不会再错了。 

“我很谢谢师哥呀。”小朋友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把标签和编号贴纸塞进有点儿安静的王天辰手里,哥你拿着,我给你把执法记录仪带上。 

“哎,等等,嘛呢,你不带等着我带呢?”

王天辰突然回神,为了掩盖刚才走神的窘态,或者是怕人发现突如其来的不好意思,一把给人拦下,反客为主给实习生在领口别好执法记录仪,念叨哪儿有队长给当摄像机的,在学校没人教你这些吗? 

“没有啊……我又不怎么需要出外勤,都是老师们给我带回来的,我只要做数据就好了。”古子成低头看着男人在他衣领前来回捯饬的手,怪不利索的,腹诽看来这人也没怎么伺候过人,手这么笨。

“一般来说都是新来的记录执法过程,保证合法合规,要不人家告你违规取证一告一个准儿,证据不能用还讲什么查案。”

王天辰很久没管这些杂事,加上天又黑,半天找不到好角度,嘴里继续讲课,以后出现场记得做勘察笔录,具体内容不会就去问老陈,他是行动组长,有规范模板问他要,孙涛也行,吵是吵了点儿,检讨报告写得多了也有心得。

“哦…知道了。”

古子成往后仰脖子,王天辰的头发扫到他的脖子,有点痒,说谢谢,我真的不清楚,昨天有点小情绪,因为你有点凶,他强调不过真的没生气。

看吧,到底还是有点儿不太自在的,以后还是好好说话,王天辰决定以后得稍微收着点儿脾气,对某些组员不能再那么急了。 

但话又说回来,无权失威,副支队长这个位置也不是靠当好人上来的,王天辰想至少对古子成得缓着点儿,这小孩儿可不跟吴刚孙涛似的没心没肺、光靠职位就能把人治服了,徐徐图之,用人格魅力感化,让人心甘情愿给自己当牛马。 

“我说呢,第一天出外勤的时候傻不愣登地要去拍照儿”,王天辰终于别好仪器,调了个视角,弯腰朝镜头比了个耶,说我还以为你在学校上课净走神儿了。 

怎么可能啊,我很认真的。古子成小狗呲牙似的,轻轻抱怨我体能测试每次都是前三。

“嚯,没看出来啊,咱小古同学这么厉害。”

王天辰随口应和,拍拍人肩膀说走吧,现在出外勤抓人用不着你,您这大学生身娇肉贵的还是专心坐电脑后面儿吧。

 

 

黑暗像团发霉的棉絮堵在楼道口,声控灯早坏了,一单元门洞的绿漆门掉成斑秃,在黑暗里变成灰蓝色。

古子成推门时铰链发出垂死的吱呀声——楼道里堆着腌菜坛和蜂窝煤,霉味混着酱腥气往鼻腔里钻,不知道是否还有活人住在这里,台阶上的牛皮癣广告已褪成粉白,唯独二楼西户门边贴着泛黄发脆的告示,还能辨出“请安静”“内有病号”的字样。

王天辰用鞋尖拨开楼道拐角挡路的破藤椅,椅背缠着暗红色毛线头,二一三室的门锁挂着零几年的永固牌铜锁,锁眼周围布满新鲜划痕,古子成蹲下时蹭到墙根的电表箱,铁皮上歪歪扭扭刻着“好累”两个字,被岁月磨得失去光泽,像结痂的旧伤。

老房子的防盗措施近似于无,王天辰忽略古子成在他用黑色发卡把门撬开时震惊的眼神,说报备过了,来不及拿钥匙,还是这玩意儿快。

 门一开,蓬起的灰尘给俩人呛得连退几步,

“我去,光想着不用口罩,忘了老房子积的这灰。”

 王天辰挥挥面前的空气,手电打进去就能一眼看到头,单元房屋面积不大,撑死七十二平,但就是这样一个小房子,却成了两起可能的命案导火索。

 

王天辰家境优渥,最初几年刚入队的时候并不懂其中的人性复杂,只觉得钱财不过身外之物,何必要为此争执到头破血流乃至闹出人命的地步?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而已。

 案子办的多了,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家里常说知足常乐平安是福,他到现在也依旧同意,不过是对自己更多了一层审视——千万不能自视甚高地去评价别人的生活,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同样,他非苦主和加害者,自然也不能全部了解他人对价值的定义。近十年的工作经验教会他最大的一件事就是管好自己,少评判他人。

能够尽心尽力不敷衍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已经不错。

这种状态保持了近两三年,直到今早古子成在车上问他,哥,这很常见吗?他再次对自己发出疑问。

 

常见就意味着他可以习惯吗?

 

王天辰不清楚,只能回答古子成,那是李娟他们那一类人的“通病”,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但当他此刻真正面对属于李娟的过往,王天辰也不免感叹,李娟并不是那种纯粹的坏人,她被裹挟着自愿走上了歧途。

 客厅一整面都是褪色的奖状,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地记录着李娟从小学到高中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以及“优秀课代表”奖状。

 王天辰为自己同意刘志刚先前对“李娟学习不好才大学肄业”先入为主的观念感到一点愧疚。

 他给古子成递过去手电筒,嘱咐待会儿搜查的时候注意,要转身提前和他说,手电不要对着眼睛,两人分别在卧室和客厅行动节约时间。

客厅的矮脚玻璃桌蒙着厚厚一层灰,光打到底层,是一摞摞芬太尼贴剂、缓释片还有各种肠内营养剂和蛋白粉,古子成俯身凑近把镜头对准药盒,瞥见沙发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卧室衣柜里藏着的离婚证被翻出来,房间太狭窄,王天辰打算待会儿再叫古子成进来取证,旁边掉漆五斗柜里码着捆扎整齐的旧试卷,从小学到高中一应俱全,分门别类地按科目整理好,满分一百五十的试卷分数一百二十九的旁有红笔批注“不够努力!!”,红色的感叹号洇透纸背,可见书写人的不满。 

“嚯,一百三都不够啊?那我这八九十分儿的怕不是连家门儿都进不了。”

王天辰边超外面喊边蹲下来挨着翻,发现每张卷子上都有批注,无一例外都是贬低,难以想象一个女孩的人生在十整整二年的学习生涯里,竟然没有哪怕一次是令人满意的。

“哎小古,你家里对你严吗?”

王天辰起身,穿过卧室门若有所思地盯着在客厅半趴在地上年轻人的背影,小朋友成绩还挺好的,性格也不错,就是性子温吞点儿,不知道什么样的家庭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

我家吗?古子成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回答,很好啊,爸爸妈妈对我很好,在老家爹爹娭毑可喜欢我了,嗯……小时候别人都说他们太惯我了。 

“严格是说学习成绩吗?”

实习生俯身查看沙发低处,后腰制服被皮革腰带绷紧,掐出紧致的腰身,王天辰觉得局里应该搞个“强壮新人计划”,一个两个新来的都体重不达标,怎么抓人?遇到危险怎么保护自己?

“呃,算是吧,为人处世什么的,会要求你很严吗?”

嗯,会教我一点,但是不像你那样直接,古子成起身过来找他,说我爸妈说我健康快乐就好,诶对了哥,我好像在沙发底下看到个东西,但是够不到。

等着,咱俩一块儿把沙发挪一下,王天辰心里暗自认同古子成父母的教育理念,叮嘱这种情况要先找老陈或者张猛报告,不要自己傻不拉叽埋头闷干,注意流程规范和个人安全。

“好,我都记着,谢谢哥。”

 

沙发向下凹陷,铺上磨损的澡巾,两边厚中间薄而光滑,挪开后找到一本侧边都发霉的旧日记本,纸张黏连,几乎翻不开,王天辰让古子成做现场分析。

“李娟母亲的病应该是中后期发现的,我刚扫了一眼卧室,更像是杂物间,只有一个勉强盛下两人的小床,根据李娟前夫的个人信息,可知二人并无新房产,加上他是大货司机,不常在家,大概率结婚后还是住在李娟母亲家,也就是这里。”

不错,王天辰鼓励他继续。

“卧室里有个小的行军床,结合沙发凹痕,我推测李娟母亲后期行动不便,客厅离卫生间更近,李娟应该是把母亲安置在沙发上照顾,行军床是她方便照顾母亲晚上睡在客厅用的,哥你看,沙发旁地板上这两处反复磨损和行军床的长度是相符的。”

古子成语气坚定,说根据纸张状态,这个日记本很大可能是李娟小时候的,或许是母亲藏得,或许是她自己,总之没再拿出来,她母亲生病后,沙发不能移动,时间一久,也许她自己都忘了。


俩人正说着,王天辰微信电话在黑夜里炸响,“你说你不想在这里,我也不想在这里!!!但天黑的太快,想走早就来不及!!!”

什么人会把这个设成铃声啊……古子成捂着自己耳朵挪开两步,想到王天辰要是出现场或者在做案情汇报的时候来这么一通铃声,哈哈,场面肯定很好笑。

他给自己逗笑了一秒。

 

“队长,药店更改的GPS结果接单记录都出来了,李娟的就诊记录以及她母亲的病历我都一起发组里了。”

和规格高达84mb的文件一起传过来的还有电话那头林皓森要死不活的动静,听起来他的声音也很不想在这里,说最后一单接单的IP地址也查了,只知道不是在药店。 

王天辰说知道了,你赶紧和周泽浩换班回去休息,别死工位上了,影响我以后晋升的考绩评分,说完火速挂了电话,不想听见对面三十八中年养胃男没动力的怨念。

“诶?这一九年她妈妈没有就诊记录啊?但是李娟学校档案不是说她一九年因家庭原因,母亲生病需要陪护,主动退学的吗?”

古子成一目十行,抓重点特别快。

实习生凑过来用脑袋碰他肩膀,说哥我手套不干净,只能这样叫你,你快看啊。 

“她妈妈二一年倒是确诊了……食道癌?局部晚期,不到一年就死了?”

王天辰划着屏幕,说她妈妈二一年装病骗她回家?转头对上古子成同样严肃的神色,说结果二二年真的去世了,你也是这么想的?年轻人点头。

“把日记本装进物证袋,有大用。”

他叫上古子成回到卧室,用中性笔拨开抽屉里积年落灰的蜘蛛网,离婚证上李娟父亲姓名位置的纸张被划得稀烂,但即便如此,这本离婚证还是被保存的很好,甚至连一点折痕都没有:“你猜李娟母亲有没有对李娟动过手?”

“真的会有母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吗?”

古子成并非幼稚如此,他只是宁愿选择一个对李娟来说不那么残忍的真相。

“希望没有吧。”

 王天辰理出他心里推测的故事。

 

李娟并不是学习成绩不好,她的成绩其实很亮眼,只是母亲,太要强的母亲,被男人抛弃后把一腔愤怒倾注在她这辈子都无法与那个男人断绝关系的证明上——李娟,她是活生生的自己被扔下的证明。

从纸箱里的录取通知书,卧室抽屉里的离婚证,墙上那些“三好学生”、“优秀课代表”的奖状,两人很简单地就能拼凑出一个女孩的故事。

李娟从小到大被母亲以超出常理的要求管教,她只可顺从,不能反抗,甚至连考取的大学都不能上完,她坚持了一年自己打工兼职读到大二,最终因为放不下“生病的”母亲回家,却再也没能回到学校。

她和刘志刚撒谎,说自己母亲是寡妇,实际上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抛妻弃子痛快离婚,也可能李娟的母亲从小给她灌输的观念就是她的便宜爹死了也说不准,毕竟俩人离婚的时候李娟也才不过一岁。 

或许是报应,李娟母亲装病把女儿骗回家之后没多久她竟然真的检查出癌症,李娟就顺应母亲的安排,去服装厂上班,遇见孟岩,结婚,孟岩并不常在家,她因此认识了送过几次药的郑清元,婚外情或许是她唯一能反抗母亲对她要求的举动,因此两人发生关系,随后是孟岩出事,母亲又去世。

她母亲真的是自然去世的吗?从检查出来到死亡,甚至连一年都不到。这种想法王天辰选择闭口不谈,没有确切的证据前,古子成没必要去了解如此黑暗的猜想。

然后,郑清元死亡,后面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古子成有些沉默,王天辰踢开脚边泛黄的纸药盒往门口走去,取证已经基本完成,他们得走了。

“小古,看过那部恐怖片儿遗传厄运没?”

 我很少看恐怖片,古子成说,有点吓人,我不喜欢。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你想说她们母女俩都有基础病?他说了个没有什么幽默感的玩笑,试图冲淡凝重的氛围。

少贫,王天辰没忍住笑,低头在手机备忘录上敲敲打打一阵,抬头发现古子成还在等他回答,叹口气说,李娟的悲剧和电影一样,来自不信不幸家庭的诅咒循环——让你变成自己最不想成为、最恨的人。

家暴的儿子往往有家暴他的爹,抑或是一对动辄拳脚相加的父母;而愤怒的女儿,通常也有一个激烈对抗更为愤怒的母亲,或者父亲。王天辰脱下鞋套手套,接过古子成的一齐收在塑料袋里,准备下楼之后去扔掉,他讲这样说或许很武断,很不公平,但接过这么多案子,我只能说这是一条普遍存在的规律。

“人总是在不断重复错误的道路上循环往复,我们不能责怪,只能以此警示自己。”

王天辰状似无意地安慰实习生,说但我对你很放心,至少你知错就改,今天就记得规范勘察流程了,已经超过一大半儿进现场不带手套儿的了。

年轻人朝他笑笑,心里舒服了一点。

关上二一三的破旧铁门,古子成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展示着李娟痛苦童年的奖状墙,身后王天辰为李娟和郑清元的爱情一锤定音。

“压抑越久,反弹越疯。她选郑清元不是为爱,是要借他的暴力对抗更暴力的记忆。”

 

我们走吧,男人揽着他下楼,说待会儿去朝阳公园,找你的小银杏叶儿。

 

 


雨下的更大,两人到朝阳公园南大门和张猛碰头。 

环卫工刚扫拢的落叶堆又被雨水冲散,湿漉漉的扇形叶片粘在"爱护草木"的警示牌上,遮住了"木"字旁,十二棵百年银杏拧着虬结的躯干,树皮皲裂的沟壑里积满雨水,在阴云下显着黏滑的光泽。

最粗壮的银杏树干上留着经年累月深深浅浅的刻痕:“CloveK”“到此一游”,风起雨刮,土黄色的叶浪沾了水沉重地响,沿着树冠的走向,背过身去就能看到和金泰花园之间被拆除的改造区残垣。

树冠筛下的细雨丝从他肩头滑落,这里不是主城区,没有鸣笛限制,十字路口处传来忽远忽近的鸣笛声,大早上的,与专案组在泥土里翻找罪证残留的簌簌声形成古怪协奏。

他们已经确认李娟确实骑着共享单车来过这里,并且在这里停留了十五分钟左右,现在的疑点是她在这儿做了什么?那个监控里在郑清元死后十几分钟骑着电动车进入案发现场的又是谁?

王天辰一脑门儿官司,张猛给他递报告,汇报死者脚下的银杏叶和朝阳公园老树区的做完对比,正是同一种,手机里林皓森用UFED提取死者手机云端和药店监控的删除记录也正好下载完毕,复原最后一单为锦城华府小区7栋302,接单IP不显示。

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李娟,只差一个关窍,所有事情就会明朗。

王天辰愁啊,他最烦这种动脑子的活儿,宁愿和歹人面对面拼刀子也想不通一点儿,手里的检测报告。

“我知道了哥!”

古子成忽然激动地拍他,他把自己的手机递到王天辰面前,屏保是瑞文戴尔峡谷的乐高照片,王天辰指指屏幕,咋了,你拼的?我该说好看?

“不是,你看我无线网络。”

古子成赶紧跳到设置里,脸上不好意思地泛红,嘴里硬气,我是说这个无线网,你看朝阳公园这边有公共网络,用手机号收个验证码就能登录,李娟很有可能是用死者手机注册登录之后在公共网络接假单迷惑我们。

 “给林皓森打电话,叫他跟这片儿的技侦调记录,咱那管不到这儿。”

 王天辰的拨过去,呵呵笑了一声,老林啊,林哥,没回呢吧,没回你给我个事儿呗,跟朝阳公园这边儿的调他们公网记录看郑清元连没连过。

“王天辰我真的会杀了你让老陈上位。” 

谢谢,不客气,我让小古具体跟你说,王天辰把手机交给古子成,耸肩表示谁的发现谁解释,他本意是想让古子成和出塔之外的组员多交流,这样才能更好地融入这个团体。

没想到实习生又不赞成地盯他,苍天可鉴,他王天辰对林皓森很看中的,他们都一样熬着,是那中年男本身就太虚了,怎么古子成看他的眼神跟周扒皮一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小古,你不然转来我们技术组吧。”

那边古子成言简意赅地解释,林皓森短暂回光返照,说别跟行动组的活儿了,他们只会把你当皮糙肉厚的工兵用,浪费你这脑子。

 古子成总脸红,被夸奖也红,生气也红,每次无语的表情总能戳到王天辰笑点,他这新来的师弟太好玩儿了。

一戳一蹦跶。

王天辰转身找王猛的时候小声来了一句,古子成还在跟林皓森说自己的发现,偏就听到这句。

“你才是蛤蟆。”

他挂了林皓森电话,叫住自己名义上的师兄,没好气儿地把手机扔过去。

这话谢张大将军去吧,王天辰乐。

 

 

TBC. 看到这里的朋友 想要红心蓝手🥹

或者和我交流剧情也好!哪里有不清楚的也可以问我🥰

茨范.🍃

【王天辰x古子成】假如爱有天意

*11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点击:1 


       二零二零年六月初,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

  

  人近三十,王天辰险些忘记上课是什么感觉,这会儿他拎着笔电慢吞吞沿着树荫走,困乏恍惚间分不清自己是28岁还是刚上大学的18岁。

  

  东方人正气阳刚的面孔很容易引来不少路过的异国学生注视,他们第一眼总先注意到王天辰笔挺的眉骨,随即望到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颔侧,缀着一枚色泽暗红的木制耳钉。

  

  怎么能有人又正气又邪,就像城府深重...

*11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点击:1 


       二零二零年六月初,南加州大学电影艺术学院。

  

  人近三十,王天辰险些忘记上课是什么感觉,这会儿他拎着笔电慢吞吞沿着树荫走,困乏恍惚间分不清自己是28岁还是刚上大学的18岁。

  

  东方人正气阳刚的面孔很容易引来不少路过的异国学生注视,他们第一眼总先注意到王天辰笔挺的眉骨,随即望到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颔侧,缀着一枚色泽暗红的木制耳钉。

  

  怎么能有人又正气又邪,就像城府深重的狐狸披上憨厚的外皮。

  

  “辰,”有个人匆匆跑到他旁边,金发碧眼,中文说得很流利,就是普通话总带着点东北口音。他长长舒了口气,“太好了,还有你和我一起迟到。”

  

  大概这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安全感,虽然卢安是中俄华裔。王天辰被他的话逗笑,随即想到千里之外和洛杉矶时差16小时的上戏,某个小孩在早上也是踩着即将要迟到的点急忙跑去传媒教室。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难以形容,王天辰感觉像正年少的古子成从另一个时空与年少的他擦肩而过,又下次回到这个时空。然而还不等他伤春悲秋,插班生的全英课题压得他埋头哀嚎,抽空给人发信息,古子成不理他。

  

  准确来说,从他飞美国到现在近一个月,古子成于他而言完全处于失联状态。不回王天辰信息,但有空发朋友圈和舍友的合照。

  

  小孩被他惯太久,前段时间深受挫败,王天辰猜他应该还在生气。

  

  南加大作为电影界的艺术学堂,建筑装潢很特别,王天辰平时路过看到什么可爱的有意思的小物件,就拍下来发给古子成。英文交流时碰到什么糗事,也不好意思地向小孩提一提,从而,他第一次感受到冷暴力太可怕了。

  

  吃饭问候,早中晚安,添衣叮嘱,大小事分享,几乎99+的消息最后也只得到古子成一句轻飘飘的师哥,你好吵。

  

  早不喊,晚不喊,现在两人一张床都睡过,这小孩倒是义正言辞喊起师哥来了。王天辰听得想笑。

  

  算了,是他亏欠他,古子成想喊什么都行。

  

  上完课回寝室,露天阳台摆着卢安买回来的一堆花草——他对佛洛伊德玫瑰情有独钟,满满十来盆聚成一小片花海。

  

  王天辰之前拍过照片给古子成看,半天后,小孩才简而言之回他四个字,花枝招展。

  

  不知道指的是玫瑰,还是王天辰。

  

  但按照他对古子成的了解,小孩明明是会惊讶地笑着在床上打个滚,一双圆溜溜的明眼赞叹地说哇,怎么这么多玫瑰花。然后尾音黏黏糊糊地拉长,勾子似的说,哥,我也想要~

  

  当然这是玩笑话,毕竟他对花粉过敏。所以以前王天辰去给他探班时,除了顺便给全剧组买饭,还去花店买了些仿真的假满天星。塑料味有点重,他就喷完了一瓶自己刚到的威士忌檀木香水,以至于古子成收到花时虽然很欢喜,但被呛得直往王天辰怀里钻,避避味。后来小孩发微信吐槽,说哥你喷得实在太多了,这味道在车上快半个月都没散,剧组的人老问他这几天用的什么香水,侵占性太强,好烈啊。

  

  天台花团锦簇,王天辰没买什么植物养,就托运回一盆小小的橙子树,是古子成托他在北京帮忙照顾的那盆。

  

  小孩是真生气了,上回王天辰给他拍甜橙树的照片,纳闷这树怎么还不结果。古子成过了很久才回他,冷冷淡淡说丢了吧,没用的东西。

  

  口是心非。

  

  明明他没拒绝古子成前,三天两头,小孩就会问他橙子树养得如何如何。有时候还发来一些教如何养橙树的短视频,心心念念,怎么现在这么绝情。

  

  王天辰犹豫了会儿,打字问他,不喜欢了吗?

  

  近段时间以来,古子成第一次秒回他消息,没有再发过语音,永远都是绿色聊天框几行短短的文字。他回:你嫌弃它不结果。是你不喜欢了。

  

  _我开玩笑的,我当然是喜欢的啊,很喜欢,不喜欢哪能又带到美国养。

  

  王天辰莫名阵阵心慌,迅速解释,但回应好像石沉大海,古子成又不理他了。时间一长,天天等不到小孩回他一两句话,他就忍不住小小抱怨说,怎么还在生气吗,也该消消气了吧。

  

  我没有生气。古子成说,天辰哥,我真的很忙,要上课要睡觉要跑剧组拍戏,我们是有16个小时时差的。你能不能不要为难我。

  

  王天辰很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有16个小时的时差。

  

  古子成头像依然沿用寒假在北京古玩市场时用CCD拍的一张照片。小孩举着一堆小木串,只露出半张右脸,眼睛笑得像月牙弯,那滴泪痣浅浅游上来。恰好他自拍时王天辰刚好凑过来好奇地看,意外出镜小半张脸。

  

  事后他在沙发上靠着王天辰的肩膀要选图片作头像,不偏不倚最后就定下这张。王天辰那时问他为什么要选自己无意入镜这张,选个单人的不是更好。小孩抬着下巴笑,傲娇地看他一眼,说我就喜欢这张。怎么,要给哥肖像费吗。王天辰就喜欢他这种小脾气,当即揉了把软软的脸蛋,说祖宗我哪敢收你的钱。

  

  现在他总觉得这张头像仿佛更大了点,王天辰点进去,才恍然没看错。难怪,是小孩把他截掉了。

  

  王天辰又想问,我哪里为难你了。

  

  百八十条消息发过去,抽空只回一条的不是古子成吗。视频电话一个不接的不是古子成吗。给他买东西直接无人收被退回的不是古子成吗。将他们关系变成如今进退两难的不也是古子成吗,他为难他什么。

  

  但最后,王天辰抱着一点歉意,回了句对不起。

  

  服软是最好的调和剂,他深知古子成吃软不吃硬的脾性,相识以来没有什么是他道歉解决不了的。可这种招式他用的少,毕竟古子成从来不会真的生他气。

  

  _知道了。

  

  尽管小孩只回了个已阅,但秒回已经足够证明他有动恻隐之心。那就是能聊,王天辰松了口气,又打算继续和他聊些今天的日常小事,下一刻却见古子成又发来三个字。

  

  _不原谅。



  二零二零年七月五号,南加州大学图书馆。

  

  卢安坐在王天辰旁边对着面前的课业论文痛苦地抓着头发,他从书海抬起头,侧眼,就见王天辰对着笔电一味地傻笑。

  

  上帝,他根本不能理解怎么能有人在写课题时笑得如此开心。于是卢安凑过去,才发现这男人根本没在写课题,而是点开微信上的一个个视频反复观看。

  

  同他聊天的人微信备注叫陈哥,而王天辰翻看的视频大概是在中国某个拍戏的地方。

  

  视频的主角是一个带细边银框眼镜的男生,脸上存着点婴儿肥,眼下有滴很漂亮的泪痣,正缩在角落里看着剧本发呆,眼神茫然。

  

  卢安用中文感慨一句,真可爱,辰,这是你弟弟吗?

  

  不是。王天辰摇摇头否认,见卢安一直盯着古子成的脸,就私心地退出视频。

  

  要怎么形容他和古子成的关系呢,闹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是拿对方作为弟弟就可以解释那些亲近暧昧的理由。爱人吗,也不是,王天辰深信他不是gay。

  

  一个很重要的人。

  

  兜兜转转,王天辰也只是这么说。他点了点耳下那枚深色黄花梨耳钉,笑意嘚瑟,“是把它送给我的人。”

  

  前段时间古子成有两个星期没回他消息,电话不接,朋友圈也没发。王天辰着急,只好联系经纪人陈哥,对方说他给古子成接了部戏,是一个学霸,这会儿应该忙得厉害。

  

  王天辰就问他在不在片场,给他偷偷拍点视频。古子成不搭理他,也不知道小孩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瘦了还是胖了。又嘱咐陈哥好好盯着古子成,别跟着其他人学坏了。怕小孩孤单,又给陈哥推荐古子成那位舍友张昱,说不如把他也给签了,这孩子长得也挺帅。

  

  你他妈,陈哥被他气笑了,骂一嘴王天辰你他妈是大爷。

  

  后面骂归骂,视频和近况是一个没少和王天辰讲述。他觉得两人之间氛围很怪,问王天辰对人小古干了什么,让脾气那么好的孩子到现在他都不理你。

  

  王天辰很冤,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他做错了。可他也不能说因为拒绝了古子成的表白,就敷衍着随口扯了个理由。

  

  总之现在是能天天看到古子成近况了。

  

  怎么就沦落到要让人偷拍才能看到古子成这个境地呢,王天辰想不明白。

  

  图书馆学累了,卢安就伏在桌面上盯着王天辰依然对着笔电傻笑,眼里掩盖不住的愉悦,掺杂着爱意。他转着笔,说,辰,你一定很爱他。

  

  王天辰笑容一僵,用英文问他你在胡说什么。

  

  nonono……卢安摇着手指,说你骗不过我的。别忘了,我可是辅修心理学。你的眼睛无法骗人,你很爱他。

  

  “这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孩,”王天辰干巴巴地笑,合上笔电,“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卢安说,你太拧巴了,需要进行心理辅导,别发展成回避型依恋人格。

  

  

  二零二零年八月二十三号,洛杉矶商圈。

  

  天下了小雨,好在王天辰带了伞,他举着手机拍出门vlog。自从古子成一直对他爱搭不理后,他就开辟了一条新赛道,日常拍vlog,先发给古子成,管你看没看,再在三个平台都发。

  

  早些时候两人的三个社交平台都是互关状态,无论如何,明面上古子成都是不会取关的。就算微信消息不回,其他平台也总能看到自己发的vlog吧。

  

  陪他出门的还有一只猫,煤球似的黑不溜秋。这猫疑似没有主人,自从跳到他的寝室天台,就小流氓似的赖着不走,直往王天辰从商场买的一堆东西里面钻。

  

  有时候卢安会给它买点猫条,半推半就也算养下这只猫,同时他在社交平台上发过寻猫启事。

  

  不过没什么用处,而且这猫好像只对王天辰亲近,经常跑到他的床尾睡觉,黑黑一滩化成了水似的。此后王天辰睡觉都不敢关灯,怕半夜上厕所踩到它。

  

  这猫很能睡,睡眠程度不亚于古子成,撒娇耍赖的劲儿也像。

  

  他就围着黑猫三百六十度拍照发朋友圈。也只有这条,古子成近段时间以来破天荒给他点了个赞,激动地王天辰赶忙再去给小朋友发消息,发猫猫图片,半天才得到一句简短的回复。

  

  够了。

  

  就算只有寥寥几个字,王天辰也认了。他能说什么呢,能胡搅蛮缠逼古子成非要理他吗,能强迫让古子成原谅他那时心口不一的话吗。谁家师兄弟这样式儿。

  

  如果时间能回流到北京医院去机场的那一晚,王天辰想给那会儿点头的自己揍两拳,骂一句傻帽。

  

  什么狗屁师兄弟。挨刀儿的,谁要和你当师兄弟。

  

  美国商场买到的都是黄油意面汉堡类制品,王天辰只爱吃老北京杂酱面,这吃不着,他就想念,时常给古子成抱怨想回北京了,问古子成能不能来接他回去。

  

  今天他照例拍逛商场vlog,望见冰柜上一列列奶油就头疼,低头发消息给古子成说想吃麻酱。两秒后,手机震了下,惊得王天辰都懒得逗推车上打盹儿的黑猫,立时点开古子成头像上新的一个红色消息1。

  

  古子成问他要不要给他买点。

  

  王天辰忙答应,又说要不我给你买机票你飞过来吧。就藏一大盒子里,等我回到宿舍砰得跳出来吓我一条。

  

  古子成沉默了一会儿,骂他有病是不是。

  

  王天辰乐呵着,当没看到,又发自拍过去,那边就又沉默下来。成,今天小孩回他信息了,还打算给他寄东西。

  

  天晴。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初,南加大寝室楼。

  

  年底,公司又签了几个新人,都是上戏在读学生,其中就有张昱。另一个有部新剧要上线,陈哥喊他们这些老前辈转发一下微博,涨涨知名度。

  

  王天辰想转又不想转,这些事他以前不干涉,唯一一个他愿意宣传加包场的还是古子成。

  

  陈哥微信连环炮催促他赶紧转发,不惜为此搬出如果你不宣传,我以后就不给你偷偷拍小古了。

  

  那就不拍。王天辰没理会,反正他在北京娱乐圈有其他人脉,上海有徐文程,广东有温华安,其他省份多多少少他都有点熟人在。

  

  偏偏古子成一个也没去,即将半年过去,他也没有再来过北京。

  

  陈哥又说,那我告诉小古你都干了什么。

  

  这话倒让王天辰坐不住了,他半屈服半犹豫着转发下,反正古子成也不怎么关注他,何况工作事情,当然不是诚心所为。

  

  不到五分钟,有人转了他的新微博,恰好就是古子成。配字,是xx的新剧,大家快来一起看呀,还配了张他们在学校里的合照。

  

  王天辰揉着怀里睡觉的那只小黑猫,翻来覆去盯着古子成这条新微博里配的图片——小孩被对方揽着肩膀笑得羞涩又不好意思,局促地比了个耶。

  

  怎么那么不爽。他看出来了,古子成就是故意的,不单独发偏偏要转他微博。

  

  

  二零二零年十二月初,南加大心理学课室。

  

  历经卢安三个月的心理辅导,王天辰似懂非懂咂摸出一些他对古子成的感情,可始终跨越不去一道坎。

  

  他比他年长九岁,他是他师兄,他是直男,他……不应该有种想法。

  

  这段时间卢安深深恶补了一下关于古子成的资料,又时常问王天辰一些他们之间的事情,听王天辰呢喃般讲述古子成的不容易,十七八岁就出来打拼。他将不爱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眼里却满满是对小孩十八岁竟然就要减肥的心疼。

  

  卢安打开王天辰电脑,里面有很多合影,他让王天辰选出最喜欢的一张。

  

  照片上是古子成生日那天,他们在橘子洲的合影,那会儿王天辰说你也拿我手机拍两张,小孩乖乖就举着拍。也许是换成王天辰手机的缘故,古子成有些不好意思,笑起来眉眼怯怯的,视线却又大胆地从屏幕里望着背后的王天辰。

  

  你现在看着他的脸,你有什么想法。卢安放大照片,示意对方望着古子成笑吟吟的眼。

  

  王天辰安安静静看一会儿,才揉着眉心闭上眼,半晌,他很轻很轻地叹口气,就像是顽劣不服管的信徒终于对支配他的教主跪下来,彻彻底底臣服。

  

  他说,我想吻他。

  

  

  二零二一年二月中,南加大留学生专属咖啡馆。

  

  距离还有一分钟,就是十六个小时前的北京时间,十二点整,新年第一天。

  

  王天辰捧着热咖啡暖手,盯着状态栏的时间一点一点跳跃,终于捱到到00,他第一时间给古子成发了句新年快乐。

  

  去年的这个点,他们还是哪怕仅有一秒都会用来联系彼此的程度。原来当时也是好时候,王天辰想。

  

  洛杉矶的太阳要落山了,夕色从远处教学楼的三角塔尖向四周满溢,咖啡在窗外飘着的小雪中渐渐冷掉。

  

  王天辰就低头对着只有绿色聊天框的屏幕发呆。

  

  卢安跑过来问他,看什么呢,这个点已经没有鸽子表演了。

  

  “我在想,”王天辰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有哪些地方的时差可以倒流回一年前。我一定要修完课程才能走吗,这个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呆。”

  

  咖啡馆是留学生聚集地,大多放的中文曲目。等切换到下一首粤语版富士山下,恰好放到那句谁都只得那双手靠拥抱亦难任你拥有,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黯淡的屏幕再度亮起来,微小的震动如同在王天辰心上敲锣打鼓。

  

  是古子成发来一条语音。只有短短三秒,王天辰却放到最大音量,如视珍宝般反复聆听。从小到大,最重要的高考他都会失神,除了那次古子成说喜欢他外,这应该是注意力最集中的第二次。

  

  小孩说,哥,新年快乐。

  

  王天辰发的转账他还是没有接,也没有再发其他什么消息,古子成平静地好像只是向这位师兄,公司前辈,随手发了一条群发祝福。

  

  那就够了。王天辰觉得好像从古子成身上他越发容易满足,永远都是,够了。他默默坐在玻璃窗边发呆,晚霞鎏金般照得南加大美得如同电影世界落下帷幕,许多人举起手机拍照,他没随同,只是对着那条语音听了一遍又一遍。

  

  卢安心满意足拍到最漂亮的风景,回过头,瞬间急忙地抽出一侧纸巾,“OMG……辰,你,你不要哭啊……我天……”

  

  

  二零二一年四月十七,南加大天文台。

  

  算着十二点整,王天辰在望远镜边上准时祝贺古子成生日快乐,用手机给小孩发他记录下来的美国最美的落日。

  

  古子成回复得很简单,干净利落,让王天辰愣在一地霞光里不知所措。

  

  _谢谢。

  _但是师哥,我不喜欢你给我过生日。

  

  

  二零二一年五月十四,南加大传媒教室。

  

  前几天陈哥给他发了古子成的行程图,据说参加了档王天辰以前去过的综艺,叫超新星运动会,直播全纪录。

  

  王天辰就抱着窝在他怀里睡觉的黑猫进行观看,实时给古子成发消息。前边好多人,王天辰支着下巴差点要睡过去,又怕错过古子成,撑着一口气撸猫。

  

  等球场终于跑进一支新队伍,为首的少年穿着粉色卫衣,进行男子射箭预选赛。

  

  太可爱了,他家小朋友。王天辰感觉活过来,全神贯注盯着屏幕里古子成各种微小动作,紧张地喘气,委屈地眨眨眼,偷偷伸个懒腰,还拍了拍旁边的哥哥进行鼓励——

  

  王天辰啧了声,有必要这么贴心吗。

  

  第一发打完,古子成经不住偷偷笑了,就举着枪向靶心继续进行射击,几发过去,取得全场第一名,最好成绩。

  

  果然,他家小朋友就是最棒的。

  

  王天辰比在主持人夸赞时忍不住暗爽的古子成还激动,一连几条语音进行祝贺。怎么能有这么优秀的孩子,不愧是他带出来的。

  

  太久没见到古子成,王天辰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哪哪都觉得小孩萌得不行。

  

  不小心闯祸时吐下舌头,镜头照过来时害羞地招手,自己给自己打气,摇头晃脑地发呆,自己给自己比大拇指打气后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就连挑衅都是捶胸吐舌头……王天辰立刻就想买机票飞回国。

  

  就是怎么那么多人惦记他,王天辰拧着眉看古子成打篮球时,镜头切到3号身上,而小孩迅速穿过镜头上去抱住对方,安慰似地笑着抱了下又跑开。

  

  这不是第一次,有时候他也会看到古子成经常和其他同龄男生黏在一起,亲密暧昧,王天辰恍惚间隐隐看到一些他们的影子。

  

  数不上到底有多少次,王天辰终于忍无可忍,斟酌着用词给古子成发消息。

  

  _成成你能不能别让那个男的把手老往你身上搭啊。

  

  这回消息来得很快,古子成问他怎么了吗,朋友之间很正常啊。

  

  王天辰震惊,问这正常吗?

  

  古子成很无所谓地态度说,正常啊,师哥你爱信不信,不信算了。

  

  再后面,小孩就没有继续给他回信。王天辰忍着继续看,体育生确实很厉害,每一场比赛成绩都很好,他看着看着有些分神,想起以前在剧组,当时他不知道古子成会打篮球,小孩也总是给他打辅助,那时王天辰还沾沾自喜,等投中一个球后小孩夸他。

  

  原来都是古子成在让着他,哄着他。

  

  真是……王天辰无奈地笑笑,想,小孩的喜欢是真的喜欢,一往无前,热烈招摇。现在心狠是真心狠,不愿意有一点瓜葛。

  

  

  二零二一年六月底,上海。

  

  公司重大董事过生日,几乎召集全体艺人参加聚会,古子成和张昱没等到下课就请假打车往酒店赶。两个新人小孩,没有知名度,无权无势,最怕迟到,否则可能还要被扣上耍大牌的帽子。

  

  路上张昱翻着自己的视频账号苦恼,即将毕业,但也没什么成名作。如今娱乐圈倒是很多人卖腐,陈哥也开玩笑的提到过。

  

  “古子,要不要和哥哥我卖卖腐?”张昱搭着他肩膀,“想火就要大胆卖,这样我俩就能小火一波。”

  

  “不卖……”古子成闭着眼睛打瞌睡,困得小声呢喃,“你找严盛去……”

  

  “那也成。我回头问问他。”

  

  张昱翻微信,群里陈哥问还有那些人没到,举个手。不少艺人都发了张照片,表示自己在哪个位置。他思索着,举起手机,摄像头对着他和旁边的古子成拍了一张,并说马上到。

  

  底下就有其他上戏的同学调侃,你和古子成怎么一起逃课啊,要告状。

  

  熟人开玩笑没个度,张昱又是个心大的,喜欢玩梗,就说私会去。一众八卦表情包刷屏,其中参杂了个问号。不显眼,没多久就被刷下去。

  

  张昱注意到,点进去那人头像,立时愣了愣。

  

  王天辰。

  

  艺人群基本都是同龄在校生,他差点忘了这哥还在群里。张昱想撤回,但已经超过两分钟,他又想说点什么弥补,却转念一想,这人伤古子成那么深,现在古子成甚至还对一些同龄人太过暧昧的举动有心理阴影。

  

  不说。关这老东西什么事。张昱想,索性当没看见。

  

  酒店楼下停着一辆辆百八十万的豪车,粉丝围得水泄不通,差点撞倒了从角落猫着往里钻的他俩。好不容易挤进去,古子成想上厕所,就让张昱先走。

  

  这会儿酒店内就没什么人,古子成揉着酸痛的脖子打哈欠,手机在口袋持续震动,他抽出来看,王天辰打来的。

  

  古子成直接挂断了。

  

  偏偏在此期间电话就没停过,音乐停了又响,简直像烧不尽的野草。以往王天辰都是打四五个被挂断后就不再坚持,古子成不明白为什么他今天执着的可怕,洛杉矶这会儿不应该在睡觉吗。

  

  “师哥,什么事?”

  

  酒店顶上几盏琉璃灯照得古子成眼睛疼,他垂头走路,大理石光滑的地面反照出酒店的宏伟陈设。

  

  这是有钱人的世界。

  

  “成成,你在哪儿?”王天辰问他。

  

  古子成顿了顿,差点错觉那年在长沙过生日,王天辰问他在哪。回忆痛苦的事情让他烦躁,就只疏离地回答,“酒店。”

  

  王天辰又问他,“你谈恋爱了?和男的?你舍友?”

  

  恋爱……同性……古子成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听王天辰嘴里提到这类词,仿佛永远赤裸地昭示自己,你的初恋一败涂地,你的喜欢一无是处。

  

  “师哥,我和其他男人谈恋爱也碍着你眼了吗?”他讽刺地笑笑,心脏却一抽一抽的疼。

  

  直到现在,王天辰还是接受不了同性恋吗,但明明古子成也不是喜欢男的。

  

  另一端寂静了几秒,古子成就听王天辰也笑了。男人闷闷地声音像从屏幕传来,又像于身边回响,“饭也做了,哥也叫了,你现在交其他男朋友了。”

  

  不对。

  

  声音不对,不是电话里的。

  

  古子成猛地刹住脚,抬头,前方酒店的廊柱边站个人,黑色衬衫挽到手肘,黑长裤,头发微微撩起露出锋利的眉眼,耳垂下带了枚黄花梨耳钉。他指间夹着根燃到一半的细烟,许是察觉到有人望过来,就偏头看了看,唇边徐徐飘出一缕朦胧白雾。

  

  这不经意对视的一眼,间隔三百六十多个日夜,一路穿过北京温柔的冬和湘江严寒的风,踩着古子成疯狂跳动的心脏,再次回到三年前那晚北京酒店饭局上的初遇。

  

  那缕烟就像吹到古子成面上,刺眼,模糊,拂得他眼睛生疼,指甲掐着掌心传来钻心的痛,警醒他不是在做梦。

  

  灯下,王天辰苦涩地笑了笑,将烟掐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他再回头看怔在原地的古子成,眼眶有些难以察觉的发红,问,“那我呢?成成,真成你哥了呗。”


——

噢,9k+……夸我好吗,博主又要休息了🥹

时间线为剧情服务,吴智勋和运动会都是错乱的。博主更的慢是因为没有大纲,都是新鲜现炒的……本来只想写个短篇的……

不觉得这一章叔特别的阴湿男鬼吗,我会死死地缠着你不放,妹高冷地把哥训成,哪怕听到挨骂也觉得,没事啊,能回我消息就好,还很痴汉😋😋

现在可以在叔后悔语录下面刷【不喜欢比我年纪小的】【我又不是gay】【我没有】……噢回旋镖。

就这么突然重逢,慢慢爱而自知୧꒰•̀ᴗ•́꒱୨

茨范.🍃

假如爱有天意_不可错过必看神评篇!!!

凌晨十二点半,收到一篇简直堪称世另我的长评来解析小古追哥的心理路程,宝子们不要错过这么神仙的解读好吗🥹🥹🥹🥹@闻人不斋   


[图片]


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动,许多字打打删删,又觉得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毕竟我难以想象有人竟然能把我所构想的文中所有心境和世界观解读的如此契合。

如第一段评所说,最初构想是小古孤身从长沙考去上戏,一人独立无援,而在遍地都是金子的北京城里,刚满18岁的小孩无疑是无措茫然。如评论所说,北京举目无亲的孩子巧合之下遇到的上戏师兄,公司前辈,很难不让小古为之亲近,就仿佛远走他乡的孩子在新地方因缘际会结交了一位能让他躲在背后...

凌晨十二点半,收到一篇简直堪称世另我的长评来解析小古追哥的心理路程,宝子们不要错过这么神仙的解读好吗🥹🥹🥹🥹@闻人不斋   



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动,许多字打打删删,又觉得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毕竟我难以想象有人竟然能把我所构想的文中所有心境和世界观解读的如此契合。

如第一段评所说,最初构想是小古孤身从长沙考去上戏,一人独立无援,而在遍地都是金子的北京城里,刚满18岁的小孩无疑是无措茫然。如评论所说,北京举目无亲的孩子巧合之下遇到的上戏师兄,公司前辈,很难不让小古为之亲近,就仿佛远走他乡的孩子在新地方因缘际会结交了一位能让他躲在背后的大哥哥。

他担心过哥哥的脾气会不会恶劣,会不会讨厌他……年轻的孩子想很多,可叔却没有和他设想中的任何一个贬义词相近。恰恰相反,他幽默,风趣。酒局上光是坐在昏暗的角落,就能引起轩然大波,小古又怎么可能会注意不到全场的焦点。

评论拟用的花海太妙了,叔完全就是小古在北京寡淡生活的调味剂,少年心上本就有片一望无际的荒原。叔不会霸道强势地让火烧漫漫草地,而是慢慢对他好,这些他们微小又幸福的时刻就像是一朵朵小花种下。等小古察觉到他对叔的感情不对劲时,漫山遍野早就开满姹紫嫣红的花海。

谁能拒绝一个全心全意在乎你的人,何况叔什么都不要求小古回报,所以评论中爱就无声蔓延在血管之下。平日安静蛰伏,但等小古每次见到叔而雀跃的那一刻,血液沸腾,爱意汹涌。

是一见钟情吗,是日久生情吗,争吵最多的两个爱情观,叔全占据了。他太霸道,做的所有事情都远远把小古人生中对爱人地标准拉到最高,身边的人没有再比叔更好,更灵魂契合。他几乎垄断了古子成对爱情的其他向往。

这么好的一个人,小古当然不想放手,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十八岁的少年宁可玉石俱损也不要玩爱是放手这一套。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叔身边站其他人,非要有一个,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宝子理解的很好,小古最不缺的就是勇气。从最初我写他敢离开长沙一个人去上海读书,一个人来北京参加聚会,一个人住出租屋,其实这几类我都想表达,他就是一个很勇敢的人。所以会更加固执。

不想放手。

是的,有这么一个处处为你着想,宁可损自己一千也不会伤你一毫的人,谁会愿意放手,谁甘心放手,谁从你眼里看见爱后舍得割席呢。小古只想紧紧抓住他哥,最好这辈子都别松开。


小古心眼里看得出来他哥是喜欢自己的,可不确定叔的感情是否像自己喜欢叔那样轰轰烈烈,不撞南墙不回头。

但他愿意去试,年少有为,多的是勇于试错的劲儿。哪怕你拒绝过我,哪怕你所说的是养弟弟。

“我愿意为我的爱的坦诚付出任何后果。”小古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橘子洲那夜,他本来可以顺着叔的话说我是醉了,彼此留个体面。但他不愿意,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坦诚地直率地向你表达爱意。哪怕你最后还是拒绝,但我依然不会放弃,因为从你望向我眼底时不自知的神情,我看得出来,在你心里有我很大分量。

所以就算后面你所有发的让我如鲠在喉的信息让我难受,可这依然无法抹去我们直接真真切切存在的这一年,所有美好幸福地时刻。但我依然会有点恨你,爱恨交杂,其实小古是痛苦的。每一条和你佯装轻松聊天的背后是我忍着爱意的伪装。

那天叔说去相亲,小古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也偷偷难过很久。这些爱在某些时候“随着怨恨长出枝桠”。但他还是爱他,少年最不缺再来一次的勇气。

假如爱有天意这首歌,一直有说是小古的手机铃声,所以我在这篇文里其实也暗喻了小古相信爱自有天意,所以作为标题名。

我一直以为,没几个宝宝看得出来这个隐喻,大多数应该更觉得是引用歌名。但实际上写第一章,叔和妹在一角默默听完这首歌时,爱就开始了天意。他们最终兜兜转转走到最后,万般坎坷曲折,也只是化为小古最初所想的——“我相信诚心诚意的爱自会有天意降临。”


小古表白那刻是抱着绝不后悔的心态,他在等王天辰最后的审判。评论形容的太棒了,少年人骄傲地坚信叔会顺着心意选择自己,毕竟他知道叔爱他。

年轻气盛的孩子总不如年长者考虑的周全,叔拒绝了。叔不能接受精心养出的孩子因为他承受流言蜚语,他要古子成站高台,立人前。谁都不能阻挡他前进,自己也不行。

理智和感性对冲,最不清醒的人盲目痛苦,最清醒的人理智痛苦,其实谁都不好过。

所以小古想错了,现实狠狠给了他一击。而实际上在写到出租屋里他受伤的时候,我本意上想营造的虐点不在于叔接没接电话。

而是叔精心呵护了小古这么久,唯独这一次,却让妹出事了。他心里也是会有阴影的,他也很害怕,所以迈巴赫速度快到差点撞上大货车结束自己的生命。

等他赶到医院时,妹心灰意冷也不是因为他没接电话,而是因为叔不告诉他,要出国了。

林医生知道,经纪人陈哥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这显然是叔特意没告诉他。所以接没接电话,其实小古不是很在乎,虽然会有点难过,但他从来不乏独立自强的勇气。

他真正难过心死,崩溃到停不下哭泣的是因为王天辰瞒着他要出国的消息。无疑是将这段时间他继续做的努力,他尚且怀揣着叔还是会喜欢他的希翼全都捻个粉碎,现实狠狠告诉他你做的都是无用功,他甚至避你不及到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唯独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怕他缠到国外,怕他紧追不舍,怕他胡搅蛮缠。我就这么让你恨不得逃离的远远的吗。

天大的委屈,难过,恼怒。所以小古彻底心死,他明白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厢情愿,一往无前地勇气好像成了自己作践自己。

“我没有。”叔这么说,说从来没有动过心。就够了,小古坚持这么久就是想要个答案,知道自己考了0分就已经够丢人的。

少年所有的勇气化为泡沫,他再也不要喜欢叔,他要走回正确的路途,一点一点将碎成一地的自己拼凑起来。


至此,假如爱有天意里小古的心理路程就是如此,宝宝解析的简直是满分再➕附加题十分的优秀答卷,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小古平静而又汹涌的心情。

现在是凌晨一点半,再次翻看,依然还是会为能有如此震撼到我灵魂的长评而泪流🥹🥹🥹之前一天一更或者一天两更,经常都是凌晨两三点才写完发出去,整体写假如爱有天意时是因为太爱树莓才坚持下来。看见这条评论那刻心尖一颤,很多话想说又觉得太过矫情,简而言之就是,人各有福气,而我能因文遇见你就已经很幸运🥹🥹这让我感觉写文时的疲惫辛苦都值得🥹🥹@闻人不斋 


茨范.🍃

【王天辰x古子成】假如爱有天意

*10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点击:1 

——


      王天辰在酒店天台抽了一宿的烟。


  远远的天边像从砚台上研磨出的黑墨一点点经水稀释,深夜没有太阳,只有他指间一点猩红的火光燃着。他坐在躺椅上失神,唇边飘出的尼古丁味烟雾硝烟似的漫开,烟灰捎着余温窸窸窣窣落在他两手交叠的手背,很快就被风漫不经心吹走。


  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来着……王天辰不太记得,依稀想起好像是古子成放寒假来北京前。其实他一直有烟瘾,虽然不严重,但时常嘴里不咬点什么东西叼着就不习...

*10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点击:1 

——


      王天辰在酒店天台抽了一宿的烟。


  远远的天边像从砚台上研磨出的黑墨一点点经水稀释,深夜没有太阳,只有他指间一点猩红的火光燃着。他坐在躺椅上失神,唇边飘出的尼古丁味烟雾硝烟似的漫开,烟灰捎着余温窸窸窣窣落在他两手交叠的手背,很快就被风漫不经心吹走。


  上次抽烟是什么时候来着……王天辰不太记得,依稀想起好像是古子成放寒假来北京前。其实他一直有烟瘾,虽然不严重,但时常嘴里不咬点什么东西叼着就不习惯。那次酒局初见,他能敏锐地从古子成闻到周围其他人抽烟时低眼的那一瞬间捕抓到刹那厌恶的神情。


  这小孩讨厌烟味,脸上写得明明白白,嘴边却虚假地挂着一句没关系。


  口是心非。


  这一刻王天辰多希望湘江分别前那句告白也只是古子成的口是心非。他指间的细中华在失焦的注视里缓缓燃到头,就丢在满地烟蒂堆,又点上一根。夜里风寒,防风打火机咔擦时骤然升腾起的温度让点火的王天辰再次想到古子成那双泪眼朦胧的漆目,小孩哭得是真伤心了,连那颗泪痣都隐隐发颤。


  只一眼看到,王天辰就抬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当着他的面哭。明明自己为了避免他难过失落,已经赶着戏赶着飞机到长沙,可是最后古子成还是哭了,甚至他哭得比王天辰想象中要更难过。


  王天辰向着灰蓝色的天吹出一缕新的烟雾,融入清晨湿润的空气,他钝钝地意识到天快亮了。十点半回到酒店,至今拍戏赶飞机的疲惫压在肩上如有实质地重,偏偏他就是睡不着,一晚通宵都没有想明白古子成到底为什么会对他有这种想法。


  无论如何,是他的错。


  古子成十八岁懵懵懂懂进了娱乐圈就跟了他,全然就没谈过恋爱的模样,很容易就走上偏路。大概是他太越界了。但就算现在王天辰回头去看他们一路走来的历程,他也数不上到底是哪些事情会让古子成产生另样的感情。


  哪里出了问题,家里长辈对小辈不都是天天问候,给买这买那——他知道古子成在娱乐圈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所以力所能及能帮能提点的他都会照做。他知道这小孩要强又执拗不愿意开口,那就他替他出头。他知道古子成在北京只认识他,所以他尽量都陪在对方身边。


  善解人意、体贴周到的大哥哥,王天辰对自己的定位一向如此。


  但是古子成吻他,说喜欢他,说对他的感情不止于此,说你不喜欢我。不是的。王天辰想,他低头抽一口烟,摸出手机来买今天最早的一班机票。

  

  北京的戏还没拍完呢。


  微信里他和古子成的聊天框至今停留在下飞机时未接通的视频来电。


  橘子洲分别时,他打车让古子成回家好好休息,小孩哭过了,意外地安静,别过头不看他,坐在后座最边沿的位置盯着车窗的街景。车灯照得他脸色苍白,如果没有发生那一遭,王天辰定会跟着送他回家,自己再打车回酒店。


  “成成,到家了给我发消息。”王天辰叮嘱他。


  古子成不回应,只是抱臂往里侧一味地蜷缩,像一只默默自我疗伤的小仓鼠,露出微微颤抖的脆弱脊背。


  王天辰只好关上门,目送司机扬长而去,两点红灿灿的车灯很快模糊在高速公路的车水马龙。今天是他十九岁的生日,应该要让他开心的。他想,古子成想要什么他不能满足呢,是钱,还是权,他都能给对方一张优秀的满分答卷。


  偏偏古子成非要心,向这位比他年长九岁的人,要喜欢,要爱。王天辰给不了他。勿论他自己根本就不是gay,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他喜欢男的,第一个否决掉的就是古子成。


  这是他从他们认识开始就又宠又惯的师弟,王天辰耗费心力帮他刷脸,告诫他为人处事,为的就是日后自己要是帮不了他,至少古子成能自我立足。娱乐圈水深,小孩喜欢王天辰的消息一旦传出去,他自己影响事小,古子成要继续混下去多的是淹死他的流言蜚语。


  光是包养这个词就能磨掉古子成身上由王天辰精心养出来的傲骨。


  他只是喝醉了。王天辰觉得是自我欺骗也好,诚心所想也罢,这个理由对他们都好。为什么一定要打破如今两全其美的局面。古子成只要安心接受王天辰对他的善意,走王天辰一步步为他铺的路,于人前熠熠发亮,在娱乐圈有他庇护不受同流合污的沾染就好。


  他对古子成只是……很好的兄弟情。


  天才亮,就有楼下小贩推着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找个好位置摆摊,长沙这座城市刚醒,王天辰就已经搭上回北京的飞机。临登机前,他认为还是有必要和古子成说一下,免得小孩又胡思乱想。


  _对不起,哥昨晚话说重了点,你知道我一直把你当很好的弟弟。

  _别让我为难,好吗,算哥求你。

  _成成,我现在要赶回北京继续拍戏了,已经在机场了,下次再来长沙等你带哥逛。

  _睡醒记得给我回个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刚发出去,备注名就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王天辰准备检票的脚步刹那停住,硬是在原地盯着屏幕另一头的小孩输入了三四分钟,终于打出一句——知道了,天辰哥。


  天辰哥。

  

  王天辰笑了,顿觉心酸与无奈。他都快忘记古子成上一次这么喊他是几百八十年的事情,就像昨晚他警告性喊他小古,说完后那一秒自己都觉得不应该。

  

  现在是早上六点十五分,看来一晚睡不着的人不仅是他。王天辰踌躇许久,只回了个没大没小。而古子成迅速回一个王天辰最近直播被拍下来的表情包,配字你管我。王天辰盯着自己的恶搞表情包有些恍惚,就好像昨天望见那双通红的眼睛只是一场专属他自己的噩梦。

  

  梦醒,古子成依然是那个和他拌嘴逗乐,会黏黏糊糊地拉长语调抱怨学校的事情,会专门存一大堆王天辰的表情包来贴脸发出去。

  

  现实是骨感的,王天辰很快回过神,只是让他早点睡,别老熬夜。谈话间仿佛一切如常,但他望着指尖下那个自己的表情包想,古子成也许此刻又哭了。他此刻惊奇发现自己竟然意外地了解古子成,哪怕对方什么都不说,他也知道小孩就是这样的性子。

  

  事实上他的确懂古子成。

  

  表白失败,狼狈哭泣,本来他仅存的不该有的一点怨恨在王天辰那句别让我为难中彻底消磨殆尽。

  

  太有面儿了,古子成冷冷对着屏幕绿色框里的一行字讽刺地想,王天辰居然搬出了为难这种词,就好像是在求自己放过他。倒是,王天辰什么都没有做错。古子成心眼明净如水,这个人从他们相识到现在一直都对自己很好,堪称问心无愧。他只是不能像古子成喜欢他那样回馈古子成同样的情感,这能算错吗。

  

  但王天辰非要说错的是他自己,字里行间完全没有责怪古子成的意思。

  

  古子成宁愿他不如直接指责自己不识好歹,给三分就想把剩下的七分也要了。偏生王天辰要全部揽责,这更让古子成难过地无以复加,脸上无形地火辣辣泛着疼。

  

  看吧,王天辰这人就是这样。他既对古子成没有那方面更深的感情,但近一年几乎融入血肉的习惯让他无法自控地对古子成事事关心,面面俱到。就这样直把古子成逼到一个爱你也不行,恨你又做不到,想要忘却偏偏回忆刻骨铭心的绝境。

  

  明明两个人都不想造成今天的局面,明明两个人都陷入泥潭无法自拔,但现在自救好像成了要比死亡更让他们痛苦的事。

  

  古子成不信王天辰对他没有一点其他感情。

  

  有一次他们去看演唱会,大屏上随即投放观众席的某个位置,恰好机位的摄像机正对他们那面。古子成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惊讶欣然地抬头看向中央大屏幕,LED屏照着大片茫茫人海,人头攒动,他欣喜过后,才从屏幕注意到他背后的王天辰正含笑看着自己。

  

  所有人欢呼雀跃的时刻里,王天辰只望向自己。

  

  古子成要怎么相信王天辰从来没有对自己动过心,哪怕只是对视的某一瞬间,王天辰甚至不敢直视自己通红的双眼。

  

  慢慢来,就当温水煮青蛙。古子成从来不是急功近利的人,他坚信就算是最小的火熬糖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总会变得浓稠粘腻。王天辰喜欢他,错不了,眼神不会骗人。除非王天辰的演技真的到炉火纯青,以假乱真的地步,除非他能为自己对古子成做的所有越界的事寻出个正当理由。

  

  北京,五月春末。

  

  明天就是顾明哲最后的一场杀青戏,将近两个月的奔忙,王天辰在横店的躺椅上长长舒口气。陈哥插着兜晃悠悠走近,递给他一瓶农夫山泉,问,“真要去南加大?”

  

  “不然后面有戏拍吗?我雅思和托福的分都出来了。”王天辰拧开盖,仰头灌一口,叹口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爸,我妈,我姥姥姥爷,一家老小恨不得现在一脚就踹我去美国。”

  

  半月前,北京大院办丧事,就回来了位早年一直在美国务工的老教授。

  

  恰好去年他任职南加州大学,老教授和他姥爷闲谈得知王天辰也曾在南加大留过学,虽然只有短短几日。如果以后能再去电影学院进修学习,于二十八岁的王天辰在娱乐圈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老教授那晚就回去写了直属推荐信,顺利为王天辰申请到为期一年的电影学院留学生资格。后续王天辰只要将托福和雅思再考一次,达到要求线,等他拍完时空来电就可以立马飞美国插进目前的课程进度。

  

  这无疑是很好的计划,反正王天辰也不是什么大火的经常需要出席国内活动的明星,耽搁不了什么事。

  

  要出国的消息忽然而至,短暂令王天辰犹豫过,但在每天晚上看到古子成坚持发来问候后,当天他就点头同意了。一是为再锻炼塑造自己,二是……冷静下吧,古子成需要,他也需要。

  

  自从上次长沙一别后,王天辰以为古子成会心灰意冷,不想见到自己。然而这小孩怪得很,越挫越勇般,以前是王天辰絮絮叨叨嘱咐他多穿衣多喝水,现在反倒是古子成常常问他在干什么。小孩每天定时早八给他发一句早上好,睡前凌晨三点给睡熟的王天辰发夜里仅自己可见的晚安。

  

  出国这事要不要告诉古子成,他相当犹豫,始终说不出口。古子成聪明机敏,肯定能猜出自己有想躲他的意思,肯定又要难过很久。一推再推,竟然推到了上戏放暑假。

  

  _哥,我明天就放假了,我飞北京来找你玩。你有空出来接我吗?

  

  傍晚收到消息时王天辰正在四合院陪姥姥唠嗑咬瓜子。院里的绿叶经风一吹,夕阳洒金般流淌在他昏昏欲睡的脸上,王天辰翻出手机看最新消息,就盯着古子成头像和右边的一栏消息发呆。

  

  人在走神的间隙容易放空,他全然没注意姥姥说了什么话,只是一味的思忖要不要去接古子成。两秒后,他回了个行,下意识喊出声。

  

  “行啊,那成。”姥姥拍了拍他肩膀,“那明儿我就喊小李来家里吃饭,你明天多做两个菜,让人看看你手艺。”

  

  王天辰懵了一瞬,“什么小李?”

  

  姥姥笑着打了他一下,“还装失忆,刚才你不是答应的挺乐的吗,小李啊,梅院老板那女儿,你以前见过的啊,还夸人家心地善良呢。臭小子,真是的……看刚才开心那样,这会儿还不记得。”

  

  再反驳,姥姥就不理他的鬼话,老人家下了重口,勒令王天辰明儿必须在家呆着相亲。以前他爸妈给他找了那么多好姑娘,他一个也不见,这回居然自己亲口答应了怎么还能抵赖。

  

  前不久发呆的王天辰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冠上同意这次相亲的头衔,姥姥再和他爸妈添油加醋一番,这会儿全家人都重视这次见面,虾蟹牛羊成斤成斤的买,他爸拿出了多年的老茅台为表诚意。

  

  事闹到这份上,不是王天辰想说一句你们别闹了能解决。他斟酌着用词给古子成道歉,说自己临时有事情没法去。

  

  近几个月来这是第一次古子成没有秒回,王天辰一直没有退出去,指甲无意识紧张地朝掌心柔软的肉里戳,那边静了很久,终于回了一句:哥又要采访吗?

  

  _没,家里人组织了一场相亲饭局,不是我想要的。

  

  不应该说真话的,王天辰明知道古子成肯定会想岔,可他实实在在不想对古子成撒谎。

  

  一个谎言成立的背后需要承担更多谎言去圆的风险,欺骗小孩,是他从认识古子成起最不会去做的命题。

  

  许是王天辰的诚实哄好了古子成,小孩慵慵懒懒地嗓音藏着笑意从听筒的电流声窸窸窣窣漫开,“那哥明天没空,后天可以出来陪我玩吗?我还想去古玩城。”

  

  再次黏在一起只会加剧古子成对他更另类的感情,王天辰想拒绝,想发我没空,想说古子成你真的没必要在我身上犯倔。

  

  这些话只会换来小孩的眼泪。

  

  王天辰擅长欺骗自己,擅长唯古子成主义,所以他只回答了个好,古子成就又雀跃着发许多长语音聊自己最近发生的大小事。

  

  饭局这一天很热闹,不止李家父母都来,隔壁院的长辈也就势坐一桌,满满一行人围得王天辰和李姑娘水泄不通,就好像举办了什么婚礼庆席。

  

  这一天,古子成再次飞来北京,再一次自己孤身回到空荡荡的出租屋。他拍积了层薄灰的乐高照片给王天辰,又问王天辰他的甜橙树长得怎么样了,请求王天辰在相亲饭局上少吃点,能和他晚上去吃宵夜吗。

  

  消息发出去到了一天都没有得到回复,古子成给他打电话,没有人接。

  

  王天辰忙得停不下来,做饭洗碗,摆桌倒酒。七点半,全桌人终于落座,长辈间聊峥嵘往事,特意将小辈挤在一起。

  

  李姑娘就挨着他边坐,直白地问王天辰你喜欢我?

  

  王天辰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忙摆手,抱歉地说这是一场乌龙,他真的很对不起。闻言,李姑娘倒也不恼,抿着酒说那就好。她听徐文程说了,你不是喜欢自己公司的一个师弟吗?

  

  说师弟,师弟到。王天辰手机猛然震动着,是古子成来电。周围人潮喧闹,他走不开,就没接,留下一个语音留言。

  

  谁喜欢师弟啊,我又不是gay。王天辰闷头灌了一大口可乐,嘀嘀咕咕地反驳。

  

  李姑娘嘁一声没理他,就好像王天辰这是在给她秀恩爱似的。

  

  长辈们聊天不到多久总要再扯到小辈,王天辰正要偷偷溜出去听古子成的语音留言。他爸恰好按住他准备起身的肩膀,硬是推回去,举着酒杯敬今天来吃饭的客人,洋洋洒洒说一堆。

  

  王天辰手机再次响起,时隔半小时,还是古子成的电话。他最后还是没接。

  

  饭局熙熙攘攘闹到尾总成酒局,觥筹交错,杯酒对弈,极具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意味。王天辰被迫陪着喝了大瓶加多宝和可乐,再回答某个长辈问题,附和谈谈人生感悟,屁股离不开座位一点距离。

  

  晚上九点多,他站在大门前才终于送走最后一批客人。

  

  家里瞬间人去楼空般安静,他爸妈在沙发上看电视,王天辰没回房间,去车库的路上准备给古子成打电话,喊他出来吃宵夜。

  

  林书正先拨给了他。

  

  “林医生有嘛事啊?”王天辰驱使着迈巴赫开出四合院,意外地戏谑着问,“我今儿可没空陪你喝酒啊。我有事要忙。”

  

  “忙?”林书正好像嘲讽地笑了笑,“你看完这个看你还忙不忙。”

  

  微信随即有新消息响动。王天辰点开林书正发的一张图片,瞬间踩下刹车键。迈巴赫猛然停止,他惯性前倾,手机从掌心脱落掉到副驾驶。这张照片的景象让王天辰止不住皱眉——

  

  医院冷冰冰的光线照在病床上,衬得古子成一张脸愈发苍白,他微微仰着头,护士就在他额头拿棉签擦拭着什么,白色棉花染着血红。

  

  “他怎么会在医院?”王天辰察觉不到此刻自己有多焦躁。

  

  林书正叹口气,“我查完房出来看他捂着额头挂号,满手满脸都是血,要不是看他背影熟悉,我都要认不出来。过去一看,果然是你师弟。我就带他去急诊挂号,你不知道,额头有道……”他比划着食指的长度,“这么长一道血口子,还掺杂着碎玻璃,我都吓了一跳。护士给他止血缝针,我忙完就过去找他,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出租屋有人喝醉,随便找了他邻居家一个女孩子的门撒酒疯,女孩子缩在角落不敢进去,周围那几个邻居都出来骂他。喝醉那人就破口大骂,和他们理论。你师弟就想先把女孩子接到家里,然后报警。那个醉汉在他出来的时候刚好砸啤酒瓶,三四个全摔地上,这伤就是被飞出来的玻璃碎片划到的。还好没有伤到眼睛。”

  

  “……几点的事?”王天辰骤然一阵心慌。

  

  林书正想了想,“他说七点多吧。”

  

  七点半,古子成给他打了一通电话,他没接,以为只是普通打个电话问候。半个钟后,古子成打了第二通,王天辰以为小孩想要吸引自己注意力,还是没接。

  

  “辰儿,你没告诉他你出国的事?”林书正啧了声,“我刚问他,发生这种事怎么不见你。他就说你最近应该很忙,我说也是,毕竟又要拍戏还要抽空去考雅思和托福,还要忙着出国的签证。但你也不能不陪他一下啊。结果他听了我的话好像很震惊,问我你为什么要出国。你丫居然没告诉他?还有,你明知道出租屋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我以为你早让他搬出去了——”

  

  “我没想好怎么说。”王天辰心头一阵积郁的烦躁,浇了烈油般越烧越旺,他说我马上到,你先看好他,随即马上挂了电话。

  

  消息栏有一条未读的留言语音,来自于七点半的古子成。

  

  王天辰点开听,按了两次才发觉指尖发颤。只有短短五秒,背景音是无数道粗犷的男声交杂着吵架,偶尔有砸铁门的哐当作响和一道女生的尖叫,古子成压低的声线里盖不住少年的胆怯,“哥……我害怕……”

  

  砰啦。玻璃瓶乍然清脆地爆开,音频结束。

  

  一眨眼就能听完的录音,王天辰却觉得漫长得厉害,背脊阵阵发寒,呼吸瞬时好像被无形的手遏制住。

  

  古子成在北京能依靠的只有他啊。

  

  第一通电话被机器客服提醒可以留言的时候,那刻古子成是不是很恨他,但小孩仍然选择给他留言,期待能在黑暗废弃的出租屋等来自己的救援。

  

  第二通电话被切断,古子成是不是彻底对他失望了,心灰意冷,也不再徒劳留言,所以一个人跑去医院疗伤。

  

  王天辰眨了眨眼,下巴湿漉漉地感觉让人难受,他抬手摸了摸,发觉自己竟然无意识掉下两三滴泪。

  

  平生第一次,他知道迈巴赫的确可以上高架赛车。从四合院到医院的三十分钟路程,王天辰油门几乎踩到底,路上与一辆大货车堪堪擦边而过,十分钟就停在医院楼下。

  

  针已经缝好了,王天辰边给古子成打电话边问路上随手抓住的一个医生急诊室在哪。

  

  小孩没接电话。

  

  顶级医院连急诊都占据一层楼,过道四通八达,王天辰边跑边喊古子成,得了护士的几句训斥也来不及道歉。

  

  附近有个走廊楼道悠悠放着空灵绵长的一首假如爱有天意。王天辰记得,这是古子成的手机铃声,他快速跑过去,果然,就见两侧长椅上只坐了个着单薄衣物的少年。

  

  “古子成!”王天辰焦急地喊他。

  

  少年慢吞吞回过头,额发被一个铁夹子拨上去,露出左边大片到眉毛的纱布。古子成只瞥了他一眼,没应话,别过头继续盯着地面大理石歪歪扭扭的纹路。

  

  王天辰一路跑太快,上气不接下气,缓缓地走到古子成面前,差点跪下去。他平复着呼吸,半跪,发抖的指尖沿着纱布边缘蜻蜓点水般碰一下,“成成,疼不疼?”

  

  古子成咬着唇,牙尖锋利地将下唇刺出血,一点一点红色慢慢渗出来。

  

  他第一次这么冰冷冷地望着焦灼地王天辰,眼底乌青很重,开口时嗓子哑得不像平日黏糊糊的撒娇调调,而是歇斯底里过后残破的战场,“你要去美国?”

  

  走廊死一般的寂静,这边的急诊室除他们外空无一人。王天辰也沉默,点点头。

  

  古子成又问,“南加大留学?一年?”

  

  王天辰指尖蜷了蜷,还是点头。然后他就听到古子成笑了,很轻很轻,昙花一现般,好像用尽了最后残存的一点力气。

  

  本以为他们这一年多亲密无间,没有什么事情会是第一次。但还是有的。例如,古子成第一次喊他全名,王天辰。

  

  他笑着,说,王天辰,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多好啊。

  

  如果他那天迟到,没有和王天辰一辆车。如果王天辰没有这么善良,要送他回家。如果古子成坚决不留他在出租屋一晚……如果……如果……

  

  难怪常言道爱恨一瞬间,古子成越爱,他越恨。

  

  凭什么一切都恰好,就像命运专门为了戏弄他下好大一盘棋,曾经让他捧在心尖的甜蜜回忆此刻凝聚成一把不断刺向他心口最为锋利淬毒的刃。

  

  “你别这样。”王天辰慌忙拿袖口去擦古子成唇边淌下的血,衬衫是高定材质,吸水力强到血迹红了半袖,“我不是想瞒你我——”

  

  “我不想知道你出国是真的为了学习还是躲我!”古子成甩开他的手,胸腔起伏过大,背脊骨因太过用力而上下发颤。他红着眼睛,还是问,“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就没有一刻,哪怕一分钟让你觉得这辈子你都想和我在一起,你就非我不可了。”

  

  “我……”王天辰头疼得紧,这是他最不愿意谈论的话题,“我……我没有。”

  

  “没有……”古子成喃喃道,脸上显然不信他的话,“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在北京陪我?为什么大小事都要帮我?为什么要送我世间独一无二的无事牌?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你在北京只有我!”

  

  王天辰高声打断他的话,每个字在古子成听来都像针扎在皮肤上,细细密密疼得他喘不过气,“因为我是你师兄我把你当弟弟养所以我对你好!所以我把你介绍给林书正他们认识!因为你送我黄花梨耳钉所以我回礼无事牌!因为答应了你要过生日所以才飞长沙!因为我不知道你会对我产生这种莫须有的感情!”

  

  “古子成,没有人告诉你爱情不是一味独断的吗?!”

  

  “没有!”古子成猛地推开他的手,王天辰重心不稳坐在地面,而他自己也失力仰回座位,他咬着唇颤抖道,“哥,我第一个喜欢的就是你……我十八岁,就喜欢你了……我第一次……”

  

  陪着古子成彻夜复盘剧本的是王天辰,陪着因北京水土不服而发烧一天一夜的古子成是王天辰,陪着古子成到处乱飞的是王天辰,陪着古子成打自己玩不明白的游戏是王天辰……

  

  一个人怎么可以给另一个人留下满城的回忆,渗透到生活,好像密不透风的茧子困死了古子成。

  

  这边动静太吵,引来隔壁房医生和护士的围观。

  

  太丢人了。古子成摇摇头,顶灯的白光晒得眼睛疼。他想回长沙,他想找爸爸妈妈,他想在自己的房间安安稳稳睡一觉,他想起爸爸说的,爱让人痛苦,就要放手。

  

  何必呢,他真的太累了。

  

  疯也已经发完,就像尘埃落回地面,他现在只想睡觉。

  

  古子成起身摇摇晃晃往电梯门走。王天辰迅速跟上去,半步不离,古子成一下下按着电梯门,没有力气地轻声让他滚。

  

  “你要去哪?”王天辰跟着他进电梯门。

  

  “回家。”

  

  “我送你回去。”

  

  “不是这里,北京不是我家。”古子成快步走出电梯,五月的风还是捎着寒气,他不由走得更快了,手腕却被人猛地攥住,“你要哦改咯!”

  

  王天辰露出冷硬的一面比古子成更强势,他一言不发,直接扛起人往迈巴赫走。而古子成已经懒得反抗,被男人轻轻放在副驾驶。王天辰神情冷酷漠然,语气却算得上恳求,“你要去机场或者出租屋都可以,或者先跟我回院里睡一晚。机票,我现在可以给你买,但你等我一下好吗,不要我一走就偷偷跑掉。成成。”

  

  末尾两个字好像是他仅剩的底牌,如果古子成连这也不在乎,那王天辰再也别无他法。

  

  古子成闭着眼睛,不说话。车内惨白的灯晃出他脸上湿沥沥的两道水痕,安静地,悄无声息。

  

  从医院再次出来见到小孩还在车上的王天辰提着的一口气总算落地,他上车,递给古子成一袋药,以及一碗滚烫冒热气的粥,“我送你去机场,票买好了,你给你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我要确定他们知道会来接你。成成……”

  

  “天辰哥,”古子成打断他,无力扯了扯嘴角,“我还是喜欢你喊我小古。”

  

  “小古,”王天辰深吸一口气,弯起唇角,眼底全然无笑意,“你在飞机上好好睡一觉,睡不着也可以打电话骂我一顿。我还买了褪黑素,也在袋子里。”

  

  迈巴赫缓慢地驶向机场,街景犹如电影院一桢桢放的影片闪过。

  

  北京城好大,每一个古子成想逃离的地方都掺杂了他和王天辰或多或少的片段,攒着他们之间一些微小秘密。现在命运终于给他反馈,赤裸裸将他犯下的错误一点一点数出来,一地狼狈不堪的记忆碎渣,凑出了古子成和王天辰短暂的一年。

  

  后视镜清晰地映着古子成的脸,小孩安安静静落着泪,哭得无声无息,有时折眼望车窗,一滴圆润饱满的泪珠就像透亮的珠子般从那滴泪痣掉下去。

  

  “哥,对不起。”他别开头道歉,声线闷沉,鼻音浓得像雾,“今天是我太任性,没吓到你吧,以后不会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我会长大的。”

  

  “……我们还是师兄弟和朋友,对吧?”

  

  王天辰握住方向盘地手蓦然抓紧,良久,嗯了声。

  

  古子成望着他坚毅的侧脸,笑了,擦去眼角最后一滴泪,真心夸赞,“师哥,你在南加大好好学习,毕竟演技真的很好。”

  

  炉火纯青,以假乱真。

——

9k+……夸我【肾虚ing,好了博主要歇两天了ʕ⊝ᴥ⊝ʔ

下一章《回国》,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后面该轮到叔叔哭了🥹谁都别跑。我都说很扯淡啦,其实博主是古早霸总娇妻言情狗血文转型。

之前哪个宝子说要看他俩一起哭来着,这一章满足,虽然没同框哭,但后面会有的🤓👆这章写得我凌晨两点好爽……୧꒰•̀ᴗ•́꒱୨

陆向海

《于扉页徘徊》(二)

32刑侦副支队长王天辰x23实习干警古子成

 

 

去的快,回的也快。

 

物证移交必须由内勤组双人登记,尸体装入印有“京尸检2023-0515”的黑色裹尸袋,殡仪馆专用车沿着绿色通道往市局法医中心跑,GPS定位红点在中控监控地图上蹿的飞快,不愧是王镇东带领的“一切向效率看齐”的牛马二支。

 

市局老办公楼,王天辰一条腿刚迈进门口,听着关车门的声儿随手把有现场照片的备份SID卡扔给老李,步履不停,掏出手机准备给王镇东打电话汇报进度。

 

“让新来的看看内照片儿里面有没有能用的,只能看不能拷,看完了编号儿按时间地点分类,完事儿让...

32刑侦副支队长王天辰x23实习干警古子成

 

 

去的快,回的也快。

 

物证移交必须由内勤组双人登记,尸体装入印有“京尸检2023-0515”的黑色裹尸袋,殡仪馆专用车沿着绿色通道往市局法医中心跑,GPS定位红点在中控监控地图上蹿的飞快,不愧是王镇东带领的“一切向效率看齐”的牛马二支。

 

市局老办公楼,王天辰一条腿刚迈进门口,听着关车门的声儿随手把有现场照片的备份SID卡扔给老李,步履不停,掏出手机准备给王镇东打电话汇报进度。

 

“让新来的看看内照片儿里面有没有能用的,只能看不能拷,看完了编号儿按时间地点分类,完事儿让他跟着老陈去明姐和王猛那儿,学点儿是点儿。”

 

电话那头接通,王天辰在路过前台在洇湿的新人签到单上大笔一挥,带着表往三楼办公室去了。

 

李召把古子成带到偏角落的一个位置,说回来路上天辰就已经打电话给你录上信息了,这个位置上的一切设备都可以使用,但是设备上的信息不能存在私人物品上,有需要带走用的信息你个人设备要报备。

 

“天辰考虑到你的工作内容,给你提前打报告了,待会儿去技术部过一下就行。”

 

好嘞,谢谢李哥,古子成接过储存卡,输入警号和信息,果然能用,可惜他权限有限,系统里好多东西不像以前一样能拿来就用。

 

他这位置不错,墙根儿还有一盆绿萝,虽说偏了点儿还贴着窗有些潮湿,但靠着暖气片,老楼新装的空调吹不到后面,冬天比夏天难熬,古子成本来就单薄,容易冻着,暖气片在这儿还是好处多。

 

冷冷荧光照着年轻警员的脸,弧光在高挺的鼻梁上划过,鼠标咔嚓点,翻到第四十七张,正是他先前想拍照的位置,可惜除了那枚烂了一大半的银杏叶子,目前只凭这些东西他推不出什么。

 

抬头一看时间离他坐下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掐了掐眉心,古子成推开椅子,起身去找陈剑国,先看看能不能结合其他线索研一起,还没等他问清楚王天辰办公室在哪儿好给人把卡还回去,男人先下楼了。

 

两人在楼梯口打了个照面,王天辰一身烟味儿,看来上面时间咬得很紧,估计挺棘手,王天辰自然地摸过那张SID卡,说走,先跟我去物证,痕检有发现。

 

“好,队长。”

 

古子成紧跟着,男人健步如飞,老楼布局他不清楚,生怕一个不小心没跟上就迷路。

 

“算了,跟那帮兔崽子一样叫我辰儿哥吧,队长,传出去你赵老师得嫌我排挤新人。”

 

王天辰放慢脚步,把手里的借调报告塞给古子成,说名儿我签了,有空儿给送二楼赵义内去签字儿挂档,你这手续就算办完了。

 

“哦。你也知道赵老师?”

 

物证科到底在那个犄角旮旯儿啊,还没走到,古子成只好没话找话,你也是赵老师的学生吗队长?

 

“小古啊,你也是多余问,整个院儿就赵老师一个教德政的,没上过他大课的才是坏学生。”

 

王天辰瞥他一眼,不太认真地嘲回去,心想小屁孩儿脾气挺格。他一把扯过继续往走廊闷头冲的古子成,指指右边,说,嘿,冲出亚洲啊你要,到了。

 

物证科大门还是上个世纪的杨木黄漆,门把手儿磨得锃光瓦亮,王天辰双手揣兜,脚尖一踢门就开了,敢情这锁纯属摆设。

 

一进去没人搭理,王天辰喊了一声儿,人呢?冲出来一蘑菇头小姑娘,许笑薇,带眼镜,镜片儿厚的跟啤酒瓶底儿似的。

 

你在这儿啊?来小古,王天辰跟招呼小狗似的招招手让古子成进来,说认识认识,许笑薇,小薇,做微量物证分析的,主攻化学毒理检测,哦对了,比你大。

 

又转身跟许笑薇说,古子成,小古,上回榆芝山内热点图就他做的,高材生。

 

王天辰怎么无论跟谁介绍他都得带上高材生仨字儿?古子成气鼓鼓地,想这人是不就爱揶揄他啊?烦人呢。

 

仨人没说几句呢,张猛在里屋喊人进去,他说王哥,死者脱下来的鞋子有发现,他用立体显微镜观察死者鞋底纹路的时候,发现第三跖骨位置有结晶残留,疑似清洁剂。

 

“84?还是什么别的成分知道吗?”

 

王天辰进入状态很快,问小许化验结果什么时候出?

 

“是这样的辰儿哥,通过气相色谱质谱联用分析,我们发现死者鞋底残留的是消毒液,含三氯生,也就是广谱抗菌剂,红外广谱测出来这里面还添加了苯扎氯铵以增强黏附性,所以比较贵,效果也比普通消毒液较好,咱们市得有二十几家在用。”

 

“除了这个呢——”

 

我认为只做我们区的就可以,古子成插上一句,死者脚底的银杏叶三公里之内只有朝阳公园有,加上恶劣天气,死者的周边环境,我不认为这是一场激情杀人,假设说,我推测的是对的,那么嫌疑人既然是计划过的,怎么会超过这个范围去策划谋杀案?费时费力,图什么?

 

王天辰被打断,一时间气氛有点尴尬,但他只是对古子成点点头,继续,还有什么推断?

 

我可以结合本区在用这种消毒液的药店位置,案发地点,以及死者的住所做地理热点初筛,考虑到死者的职业,还可以再做动线模拟,看他遇害当晚的大概路径,古子成说,法医那边儿一确定身份我就可以做。

 

“行,就这么办,小许,叫着孙涛,让老李开车,你们三个去把本区进过这种消毒剂的药店排一遍。”

 

王天辰吩咐下去,给明轩打了个电话,说明姐,喊林皓森,五点半,带着各自发现结果,一楼三幺幺室,案情交流会。

 

 

 

下午三点半,食堂送盒饭到会议室,刑侦二支队边扒饭边看监控回放,古子成这才吃上今天第一口热乎儿饭,没扒拉几口就给叫去会议室。

 

“不是五点半吗?”

 

嗐,辰儿哥哪管那个啊,结果一出来,这报告刚打出来还是热乎的,他就给咱薅走都不是啥新鲜事儿了。

 

吴刚坐古子成工位旁边,也是新人,就比他早来两年,管无人机侦查的,俩人就差三岁。

 

一进会议室好悬没给古子成熏死,烟雾缭绕的,早上那个撞到他的中年男人面前的烟灰缸早满了,王天辰站在敞开的窗边儿嫌弃,林皓森你要死啊,当心肺癌懂不懂。

 

“人齐了是吧,吴副局长下了死命令,四十八小时黄金期,就这不到五个小时,媒体,已在在咱市局门口儿蹲着了,内微博话题,北京雨夜屠夫,阅读量破亿了啊。”

 

王天辰转身,两指点桌上的手机,说老王,要求四个小时就给他报一次进度,省厅还开着会呢,叫咱别给他丢脸,来吧,现在说说都发现什么了。

 

中年男预期疲惫,黑眼圈重,说我先,说完赶着睡觉,真快死了。

 

“根据数据恢复和天眼系统查到的,死者叫郑清元,男,三十七岁,未婚,专职送外卖的,手机里有多个借贷平台和博彩软件,经济状况比较紧张,负债四十多万。社会关系比较简单,他有个情人,但是手机里没有具体联系方式。”

 

人际关系我已经叫刘志刚去走访了,说点儿有用的,王天辰催他。

 

“外卖软件显示昨晚他十一点三十四分接了最后一单,华筝小区七栋三零二,呃,新人可以根据我们拉出来他的接单记录做动线。”

 

林皓森说完,一直盯着古子成,看得人莫名其妙,心想自己惹他了?往后缩了缩,扯着笑问呃……林组长?我有什么要做的吗?

 

王天辰“嘿”了一声,说咱刚说的什么来着?林皓森在代理队长的注视下朝古子成说,那个,早上不好意思哈。

 

古子成恍然大悟,这下露出真心实意的笑,眯着眼睛小虎牙露出来,说没事儿,林哥,嘿嘿。青春活力四射,林皓森感觉疲惫的人生被强行注入了一缕柔和的阳光,这下倒是真心说哎不好意思,熬了个大夜,我主管技术组,以后有需要找我就好。

 

俩人握手,真有几分和谐。

 

“成了,甭跟这儿玩同事情深,再拖会儿王队好坐飞机回来扇咱了。”

 

王天辰拍拍手,说明姐呢?尸检结果有什么?瞥一眼古子成,心说小孩儿这不挺好哄的,怎么到自己这儿就油盐不进的。

 

古子成毫不回避地盯回去,想原来王天辰也不是很坏,他只是爱操心,然后朝人露出个微微的笑容,乖乖点头,等着法医开口。

 

“好的,死者身高一米七,体重六十七公斤,经解剖,我和赵捷在死者胃中发现未消化米粉残留,送检后实验室检测出其胃内容物含帕罗西汀游离碱,人话,就是抗抑郁药物成分。此外,通过在现场按压死者肋下尸斑的反应,结合肝温31度,角膜中度浑浊,死亡时间大概在我们到达现场前八个小时半左右,当然由于下雨降温,和尸体更具体的死亡时间可能还会有一点误差,这个还得等后续化验。”

 

明轩一字摆开尸体的局部照片,一一对照讲解,法医室解剖台不锈钢反光,衬得尸体图像更模糊,古子成看着死者粗糙暗沉的皮肤表面,心想刚才没吃饱也能忍受了。

 

八个小时半?王天辰质疑,说头天晚上十一点到十分左右?

 

对。女法医推推眼镜,说头上的致命伤没有撕裂痕迹,没有其他伤口和挣扎的迹象,死者应该是摄入过多抗抑郁药物导致的意识迟缓行动反应慢,赵捷给他做了病理切片,肝组织样本显示药物浓度超治疗量三倍多,证明非正常服用,而且我们也没查到死者有抑郁症的就医记录。

 

不对吧,王天辰拿出王猛给的证物照片贴在白板上,说按照物证给出的死者表盘停止运转时间,是十一点十七,这个十分钟的时间误差我们暂且不说,王天辰又熟练的从一堆报告中翻出一份贴上去。

 

“周边最近的商店监控显示郑清元的电动车于二十三点三十一驶入地铁站,按你的说法,他那会儿都死至少十五分钟了,还能爬起来蹬电动车儿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那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明轩淡淡地回答。

 

你的工作能力我信任,那最大可能就是凶手伪造了死者的活动,王天辰摩挲着那张照片,喃喃道,何必多此一举呢?

 

“呃,我可以先去做初筛,看嫌疑人的活动过程,然后对比他的手机定位和数据去看哪里有不一致的地方,说不定能有点思路。”

 

古子成戳了戳王天辰的后背,说天辰哥,我不就干这个的吗?

 

嚯,称呼都变了,小孩儿反应慢点儿,人还可以。王天辰说也行,放下油性笔吩咐那等他们排查回来,辛苦你。

 

瞌睡来了送枕头,话音还没着落呢,那边儿来了电话,孙涛中气十足地搁微信那头儿喊嘿哥!找着三家儿!

 

小点声儿,我这年纪也不怕给我吓出心脏病来,王天辰最烦接孙涛电话,呜嗷喊叫的跟峨眉山猴子似的。

 

古子成鲜少见到这么各有特色的组员,听见王天辰说自己年纪大还有点儿想笑,以前在学校和他打交道的都是不动如山老神在在的老教授,说话慢,动作慢,连带着古子成有时候也反应慢吞吞。

 

“好嘞好嘞哥,我小点儿动静,呃通过全市和本区药店消毒液成分数据库比对,我们锁定案发当晚有三家分店使用该批次消毒液,结合监控排除其中一家,现在把另外两家定位发你。”

 

小古过来看看,王天辰把手机推过去,问这两家都查?

 

古子成瞧了一眼说记住了,然后起身说我现在就去做初筛,目光灼灼等王天辰批准,男人拍拍他肩侧,说去吧,等你消息。

 

办公角落,古子成登上系统,娴熟地用警用地理系统依次标注案发地、两家药店以及死者住所坐标,其中一家名为裕昌便民药店的和案发地以及住所三者构成一个不太标准的等边三角形,三边长均在一点三公里左右,借着他又以废弃地铁站为圆心建立缓冲区分析图划分500米、1000米和1500米辐射圈,圈心刚好和三角形区域重叠。  

 

只有这些还不够,他从王天辰那儿要了授权码,让林皓森帮忙一起查当晚郑清元的外卖路线和两家药店附近的共享单车租借记录以及行车轨迹。

 

“林哥,死者外卖最后一单的地址怎么不对啊?”

 

年轻警察看着林皓森发过来的郑清元当晚接单的复原数据备份和地图对比,发现郑清元接单记录显示“小区7栋302”,但该小区实际上并没有7号楼。

 

看久了屏幕灯光有些晃眼,古子成揉揉眼睛,说系统录入不可能错误,那就是凶手,可能利用地址误差伪造不在场证明,但具体还需结合地形分析。

 

还有这接单IP,也没显示?古子成继续絮叨,十一点三十四还在接单,这位尸体先生还真是薛定谔的生死。

 

“你看接单地址是不是在地铁站不远的地方?”

 

林皓森说是的话,附近没有信号基站,可能是这个原因,那他应该是接了最后一单才死的,目的地应该是订单上的位置,其他没事儿我先下了,今天人脸系统批准报告没补呢。

 

没来得及继续讨论,林皓森就飞快挂了电话,古子成看着错综复杂的共享单车路线图和热点辐射圈,朝阳公园的银杏树,还有那个神秘消失的IP地址,想算了,要不出去吹吹风换换脑子好了。

 

晚上九点多,连日的阴雨稍微停了,但云层不散,依旧见不着星光,高悬的市局路灯照得人影子单薄,古子成坐在市局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啃下午没吃完的凉透的荠菜包子,有点油,但好不好吃的,也就凑合一口,连带着他脑子也腻腻的,好像转不太动。

 

“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啊?”

 

王天辰端着杯热豆浆踱步到他身后,皮靴尖儿轻轻碰了碰小警察扎的紧绷的皮带,说刚给屋里加班儿的同事叫的消夜,怎么不进去跟着一起吃?

 

“哦,是你啊。”

 

古子成语气郁郁,说不饿,没胃口。

 

王天辰笑了,把豆浆贴在他脸侧,说人不大嘴挺硬,想不明白了吧。

 

“嗯……”古子成倒也坦诚,没什么好装的,他说,我好像明白了,有点儿头绪,但是搞不清楚为什么。他接过豆浆来喝了一小口,吐吐舌头,说好烫,脸上立时红了一片。

 

“雾里看花儿,啧,喝慢点儿成吗?”王天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下结论,见古子成点头,说来就是教你东西的,刚刘志刚来信儿,郑清元有个情人,叫李娟,你猜搁哪儿发现的?

 

古子成猛地抬头看他,说,该不会是……

 

“药房。”“裕昌药房!”

 

俩人异口同声,年轻警员看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说,你也想到了?男人把人掉了个弯儿,拍拍他后脑勺说刚去你工位看见图就明白了。

 

“动物世界看过吧,我问你,狮子追羚羊跑的是直线吗?”王天辰替人扑飒几下坐在石阶上粘的植物叶子,“我看不然吧,狮子追羚羊是算它拐弯时的角度。”

 

“你是说...这些点其实在同一条逃逸路线上?”

 

古子成想起地图上分散的标记:药店红点、朝阳公园银杏叶标记、消失的IP信号区。

 

“我可没说,一个推测而已。”王天辰边说边带人进去:“另外教你啊,师弟,现场图命名规则错了,你原来的朝阳分局用年、月、日,我们这儿,按案发地坐标。”

 

老楼长廊玻璃窗映着两人影子,古子成突然喊了声师哥,王天辰转身挑眉,问道有何贵干啊,实习生小古?

 

外面又开始下雨,雨打走廊窗框的动静险些盖过古子成的声音。

 

他说谢谢你,天辰哥。

 

王天辰点点头,背过身去伸了个懒腰,语气轻快,嗐,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回去赶紧按标准给我改了再做一张图出来啊,你现场勘察规范扣的分儿就靠这个补了。

 

“好!”

 

古子成叼着喝完的豆浆纸杯,向前追上。

 

 

TBC.

茨范.🍃

【王天辰x古子成】假如爱有天意

*9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指路:1 

——


       _四月十七吗,但是我年后要进组啊,老陈给接了部刑侦剧。


  大年三十除夕夜,九点就能望见有烟花此起彼伏地从夜空一簇接着一簇绽放。古子成搬张躺椅坐在阳台欣赏,手机屏幕在夜里泛着幽蓝冷光,王天辰回复他的消息一直没有黯淡。


  其实答应和拒绝都在古子成的意料之中,甚至他莫名地早有预感拒绝的概率会占更大,但这不影响他仍然揣着满满的期待希望王天辰给出的回应是有空。哪怕他最后因为可控或者不可控因...

*9

*爱不自知叔x爱而自知妹

*弯恋直的高干文学遇上出租屋文学


第一章指路:1 

——


       _四月十七吗,但是我年后要进组啊,老陈给接了部刑侦剧。


  大年三十除夕夜,九点就能望见有烟花此起彼伏地从夜空一簇接着一簇绽放。古子成搬张躺椅坐在阳台欣赏,手机屏幕在夜里泛着幽蓝冷光,王天辰回复他的消息一直没有黯淡。


  其实答应和拒绝都在古子成的意料之中,甚至他莫名地早有预感拒绝的概率会占更大,但这不影响他仍然揣着满满的期待希望王天辰给出的回应是有空。哪怕他最后因为可控或者不可控因素还是来不了也没关系,至少这两个字能让他开心到生日那天。


  十六楼的高度看烟花就好像于眼前怦然炸开五光十色的彩带,仿佛只要抬手,就能摸到满指尖璀璨的烟尘。


  看似很近,实则却遥不可及。


  古子成裹了张薄被,只露出一双放空的眼睛失神,脑海像走马灯闪过一帧帧前不久北京的各种景象。


  上次他在潘家园买的CCD里所有照片已经全数导入到相册内,从他爸说想要大办宴席那刻,古子成就想一定要拿CCD和关系好的朋友拍许许多多好看的照片。


  但是他最想合影的那个人说要忙,没有时间来。


  人在失神间隙最能忘记世界是个巨大的钟表,时针咔哒咔哒的定格声消失在满城欢喜,尖叫,喧嚣的烟火中。直到楼下忽然传来震天响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绵长不绝,听得古子成耳膜生疼,连掌心攥着的手机陡然震了一下都没发觉,只是屏幕乍然弹出王天辰发来最新的三条消息,末尾停在标着新年快乐的转账提示语。


  状态栏左上角的数字时钟精准放置着北京时间:0:00。


  阳台的门随即被推开,暖气丝丝缕缕涌到古子成后背,惊得他心虚地猛然藏住手机。古爸古妈各自按他左右肩膀,哈哈笑着塞两份厚厚的红包到他怀里。


  古妈揉着他脑袋亲昵地祝福,“宝宝新年快乐啊,又长一岁,都19了。看完烟花记得早点睡啊,明天我们去走亲戚。”


  古爸拍拍他肩膀,小声嘱咐,“我和你妈妈说了你喜欢男生,她好不容易才接受,快赶紧抱抱她。”又朗声说,“臭小子一眨眼长这么大了,真是,爸爸抱一下,看看胖没胖。”


  家里灯火明亮,整个长沙正是最热闹之际,古子成却想哭又想笑,他一下抱住不知不觉已经比他矮了半个头的妈妈, 嗓音调调却仍下意识沿用从小到大撒娇的语气,“妈妈新年快乐~谢谢你。”


  “真是……”古妈擦擦眼睛,轻轻拍他的背,“你开心,妈妈就开心。”


  就这么张着手臂被晾在一边等半晌的古爸无奈笑笑,上前揽着他们,“太过分了吧,你们居然没一个理我的。”


  一家人聊了会儿天,就着楼下毫无停止意味的鞭炮声商量生日要订哪家酒店,点什么菜,蛋糕多少层。三个人硬是捱到一点半,楼下渐渐散去人声。古妈困了,至此才结束新年第一次全家会谈。


  古子成第一时间遛回卧室。


  方才在他们商榷的期间,他手机是震了又震。除却一些朋友同事的新年祝福,有一半都是王天辰刷屏的信息,而且内容大多都是老干部专用语音,所以古子成才不好意思在爸妈面前回信息,怕误触到语音播放。


  现在室内安安静静,只有一盏浅色台灯微微发亮,古子成拥着一个星星抱枕缩进被窝,习惯性边听王天辰语音边转文字观看。被窝窄小又闷热,黑暗里,耳边放着的语音就像王天辰和他窃窃私语。


  _新年快乐呀小朋友。

  _新的一年,祝你身体健康,万事胜意,好好吃饭,不要再乱减肥了昂,我看新闻说长沙好像又要下雪,你记得多穿两件衣服。嗯……祝你勇敢,自由,洒脱,诶说到这了,那……也祝十九岁的成成生日快乐。

  _[转账]请收款

  _今天过年睡这么早吗?

  _怎么不理我,你不会在生气四月十七那天我去不了,真的睡了吗,今天玩得很累吗?

  ……


  早些时候古子成只是匆匆看了眼信息,没有注意转账金额,如今定睛细看,一二三四五……王天辰给他发了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古子成愣愣地瞧那串数字一模一样的金额,不敢置信地拧着眉又数一次。没错,88888。他们北京大院过年给红包都是这么豪气的吗?这个数字就算抹去一位也比开学他去拍的那部戏最后拿到手的片酬要多。


  不经过犹豫,古子成立刻按下退还,同时打字,说,哥不用给我发这么多。


  无论怎么看,都有点太过了。古子成细数这么些年拢共加在一起的红包才勉强能和王天辰这一次的转账打平,本来就喜欢人家,行动暂且没付诸,现在要是还收高额钱财,不就真成张昱口中的无偿包养了吗?


  这和平时王天辰关心给他买小物件不一样,古子成有原则,年轻人心高气傲,更渴望平等的恋爱关系。等将来有一天他也能给王天辰发好几万的时候,那时他也许就能开心坦然地接受彼此发高额红包当过家家一样玩。


  另一边王天辰还在试图挽回,问这很多吗,他给侄子侄女发的也差不多是四位数。大过年的发多点怎么了,钱是他的爱发多少发多少。


  那倒是。古子成想,于王天辰而言应该不多,大概是洗一次迈巴赫的钱或者一两件衣服的价格,又或者王天辰给发小他们转的同样是五六位数。


  倒显得像自己矫情。

  

  他打字配上一个兔子呵呵冷笑的表情包,回,我怕等会儿防诈骗中心给你打电话,这我不成骗子了。


  许久没有回信,屏幕稳稳当当躺在古子成回应那一页,临近凌晨两点,楼下也彻底没有人再放噼啪噼啪的红鞭炮。古子成退出聊天页面去翻朋友圈,默默把王天辰发的那句新年快乐点个赞,又把老干部以往发的朋友圈也点个赞。


  这算是他求和好的意思,不知道王天辰能不能get到。


  状态栏忽然弹出一条新消息,不是王天辰的微信,而是银行卡的转账,古子成不解地点进去看金额,有人往他卡里打了8888。

  

  能知道他银行卡账号的除了他爸妈和自己,就是经纪公司的陈哥。


  同时王天辰的微信语音才姗姗来迟,懒懒地,沙哑地语气在寂静的夜里含着笑意说这次小朋友能接受了吧。转你卡上了,不许再拒绝了啊,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再次发来一条语音,小声呢喃,说你这小孩,怎么有钱还嫌多呢。


  谁会嫌弃钱啊……古子成不争气地把头埋进被窝,藏住热意上涌的脸,想,当然是对你图谋不轨才心虚啊。他不知道回礼多少,想超过8888,又觉得王天辰肯定不会收,就好像他要给王天辰买东西对方不要那样。


  于是古子成转账6666,瞬间被王天辰退还。他又转666,王天辰收了。


  不相熟那会儿他对王天辰就没有强求过什么,相熟后除了吃饭,同样没有提过什么要求,但现在他忍不住又问一次王天辰,四月十七那天真的来不了吗。


  这次他罕见地发语音,才弹出去就被古子成自己撤回了。算了,剧组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人罢工,就是有点遗憾……超级遗憾。


  而王天辰下一条回的信息则是我问一下,那天的戏份能不能往后推一天。


  行,哥我等你!古子成按着录音在被窝里转了个身,笑意终于重新又漫上脸。他难得对着屏幕念叨这么久,嘱咐王天辰如果要来,他给订机票,又试图勾引对方说长沙美景美食多,不来一次太可惜之类。


  总算把小孩又哄开心,王天辰听他这说话语气像和自己啰嗦时一个样,语气掩不住的期待憧憬。


  哪能不去啊,他就是逗逗古子成的。从对方小心翼翼问他那天有没有空起,王天辰就联系陈哥,四月十七的行程一定要往后推,至多忙到中午他就必须要飞长沙。古子成这小孩就是口是心非,嘴上不知在安慰王天辰还是安慰他自己说没关系,可字里行间完全盖不住深深的失落沮丧,王天辰都心惊胆战怕他在长沙偷偷哭。


  就这简单一句话,让古子成一晚没睡着,半夜惊坐起,忽然发现王天辰好像没有提起过他自己的生日。他立即翻手机搜百度,查出二月四号。


  不就他刚从北京回长沙那两天后,王天辰为什么没有说?只要他提一下,古子成完全可以晚两天陪他过完生日再回长沙。而且王天辰连过生日的朋友圈都没有发,难道过的是农历……那也不应该什么都不说啊?


  古子成按耐不住,当即发消息问王天辰。

  

  而今晚王大爷意外地没有早睡。王天辰说家里人给过了,就聚在一起吃个饭,买蛋糕,发生日红包,没发朋友圈。快三十的人,生日过不过也就那样。


  大概他现在也后悔至少应该和古子成提几嘴,须臾发来一张照片,是那枚黄花梨耳钉,漂亮安静地躺在王天辰掌心。


  _这不是给过生日礼物了吗,我很喜欢昂。


  才不是。古子成心情再度一落千丈,他敲出三四行字,觉得太过肉麻或黏糊,打打删删,如此循环往复半晌,最后也只是发出一句——明年生日,我一定给你送个更好的。


  行。王天辰嘿嘿笑了,说我一直等着你呢。


  年后三月中上戏开学,陆陆续续所有群体不约而同回归忙碌状态。古子成着手要奔表演课又要各种跑水课,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另一边王天辰接的角色为警察顾明哲,这身打扮帅得他在拍戏的闲暇时间经不住给古子成发无数次自拍。


  确实,王天辰本来就长得正义阳刚,好几张照片明媚的笑总让古子成小声感慨,这人真是行走的明星相。

  

  太夸奖的话古子成难以付诸于口,于是便戏谑两句哥又遇上人生角色了,再默默存下他觉得最帅的照片,选一张设聊天屏保。


  古子成不是个很在意手机款式的人,大学期间也没有换过潮流苹果,只有短短128G。某一天他清理内存,惊觉王天辰的照片竟然占据相册一半的数量。


  每一张电子照片都是不同的王天辰,路径内部存储的背后价值不是几行冰冷的代码数字,而是他们之间一点零碎温存的细小碎片。


  从开学到生日明明只有时间飞逝的一个月,偏偏古子成只要想到两个人能再见,就觉得度日如年,恨不能三天凑成一天过。好几次上水课,古子成被张昱抓到和王天辰偷偷聊天,肩膀就挨一下,张昱依然是脸上挂着自家孩子不争气的表情,说聊什么聊,你眼镜上手机反光的亮度都快赶得上他头顶250瓦的电灯泡。


  古子成不说话,只是嘿嘿一笑。张昱白眼翻到天上去,问傻笑什么劲儿,看你手机去,他忙得很,要帮古子成盯着老师。


  日子一天天数着过,古子成睡醒两眼一睁就是网购买衣服,思索生日那天该穿什么比较正式,发给王天辰让他挑,老大爷说这件浅绿色的毛衣好看。但古子成看久品出些老气,果断否决掉。


  王天辰说你怎么不信呢,这件绝对衬你。光说无用,五分钟后他发来一张截图,是那件绿毛衣的购买记录,收货地址是上戏,收件人,成成。末尾配上一张快夸我的表情包。


  古子成:……


  上海下过几场倒春雨,湿哒哒的云飘到四月。十五号古子成就不想上课,和辅导员请过假后就火速飞回长沙,跟着古爸古妈一起捯饬十七号在酒店办席的装潢。


  有几名关系要好的上戏同学也飞来玩,古子成带他们转了两天长沙,慢慢磨着一分一秒,终于捱到十七号。


  长沙的春日不太冷,恰好逢上升温天,以至于大清早古子成对着床上高高垒砌的衣服堆发呆。左挑右选,他在镜子前试了又试,最终定下一件干净纯白的丝绸衬衫,搭配黑色长裤。直望得张昱评价他这身打扮,胸口别朵大红花就能去结婚。

  

  酒店吃席定在中午这会儿。

  

  王天辰昨晚发消息说明天中午有场重要的追击戏,一定要拍完才能提前下班。古子成私心地想要和他晚上去吃饭,就这么定时间。

  

  等宾客逐一落座,古子成强撑着尴尬上台发言,偶尔瞥到席下同龄朋友坏笑着拍视频,他险些笑场。生日会总体氛围轻松愉快,临散场之际,他接到王天辰的电话。

  

  “成成,我这边可能要再等等。这场戏有点难度,导演要求要拍好,已经拍了好几遍了,可能我得等到八九点才到,也可能……今天来不了。”

  

  听筒背景音喧杂,能听到有东西爆破的闷响,工作人员高声的吆喝模糊递来。

  

  古子成一言不发,感觉委屈霎时溢满心脏,明明早就说好的。但他没有办法强求王天辰现在立刻马上飞来长沙。周围依旧笑声阵阵,落地音响放着英文版生日快乐,他攥紧手机,差点怕自己捏碎钢化膜。

  

  那边闷声不吭很久,王天辰有些心慌,“成成?”

  

  “在。”古子成低低应了声,“哥你先忙吧,如果能来的话,再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没有再等王天辰回应,古子成径自挂了电话。张昱过来揽住他肩膀,嬉笑着问下午唱K去。他笑不出来,仰头灌了几杯啤酒,擦擦嘴,憋着气般点头,“去,为什么不去。”

  

  散场后一行年轻人直奔长沙KTV,难得今天古子成生日,他们秉着不醉不归,点了十几瓶度数低的酒玩游戏。古子成本来郁闷,但朋友们隐约察觉到,所以事事都要点一下他,若无其事地将他从孤独拉进热闹里。

  

  酒精能麻痹一些痛苦,古子成情绪迟钝地被带动,多喝两杯酒下肚,他也渐渐兴奋,跟着唱歌和游戏。

  

  八点半,有朋友把一直亮着的屏幕递给古子成,“古子这是不是你电话,好像打了好几个过来。”

  

  灯球五颜六色的霓虹光照着一个名字——王天辰。

  

  KTV走廊每个地方都能听到包间传来不同的音乐,古子成只好躲到厕所,给他哥回电话。秒接,王天辰那边的风声簌簌,夹着一句成成你在哪里。

  

  古子成如实说KTV。

  

  静了静,王天辰好像有些诧异,说你能耐了啊。他接着续说,我现在在你心心念念的橘子洲呢,刚下飞机,不知道你在哪,电话也打不通,就去这逛逛。我来找你?

  

  不用。古子成觉得晕乎乎的脑子都因为这句话清醒不少,他说,我来找你。

  

  好在KTV离橘子洲位置很近,古子成打车过去,一路上心砰砰跳得厉害,他想,可能酒喝太多,真的醉了。下了车他就边走边给王天辰打电话,问人在哪。

  

  你沿着江走。王天辰说,很快就能看到我的。

  

  湘江的风依稀捎着犹如倒春寒的冷意,古子成走得急,外套都没回包厢拎上,此刻凉凉的风一吹,散了多数酒气。长沙游客总是人满为患,这个点橘子洲路上不少情侣和朋友在拍照。古子成一股脑按着微信上的共享位置往前走,毫无察觉自己走过头,直到后脖颈蓦然被人揪住。

  

  “小朋友,你放学知道怎么回家吗?”王天辰笑吟吟地声音从脖子上温热的掌心传来。

  

  古子成立刻回过头,男人的笑意却慢慢减淡了。夜越深越冷,柏油大道上人人都穿着厚衣,就自己这小孩穿件单薄白衬衫随处跑。王天辰将自己的风衣外套脱下来,内里一件纯黑羊毛衫显得人极其禁欲。

  

  “伸个手,还有这边。”他规规矩矩给古子成穿好风衣,扣好扣子,低头见小孩紧紧咬着唇,就惯性捏捏他的脸,“干什么撅着嘴,我这不是来了吗。”

  

  “晕……”古子成闻到风衣里侧淡淡的檀香混着烟味,酒后的醉感仿佛卷土重来,他胆子骤然鬼使神差大到敢上前抱住王天辰,埋在男人炉火似的胸膛里拉长了嗓音喊难受。

  

  他以为王天辰不来了,喝了很多酒。

  

  王天辰用手扶住他后脖颈,安抚性地上下摩挲那一寸皮肤,他感觉小孩说话时又低又闷的委屈声音沉沉敲打着自己胸腔的门,浓郁的酒气细细密密沿着血管抵到心脏边缘。

  

  “很晕?”王天辰哄孩子似的温柔,“自己能走吗?要我背还是抱?”

  

  “抱!”古子成不假思索,他就假装自己喝醉了吧,毕竟这种机会大概率没有下次。

  

  王天辰也没有犹豫,手掠过古子成的小腿下就将人打横抱起来,古子成细细两条手臂揽上他脖颈,模糊嗅到王天辰后颈喷的香水味更重,就小狗似的倾身去闻,弄得王天辰脖子痒痒,失笑着躲开,“你属蛇还是属狗的啊?”

  

  古子成只好缩回去。他小声地和王天辰讲述他爸说了十几年的爸妈爱情故事,原先他说话调调就有点口音,字音都黏黏糊糊,这会儿酒意上头,差点飙出几句长沙话。

  

  太久没见王天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嘴碎,大到学校领导天天巡查,小到有师兄教他演戏,到后面都犹豫着问我会不会太啰嗦了?

  

  王天辰给他把风衣往中间紧了紧,怕小孩冻着,笑笑说我就乐意听这些,有种和村口邻居唠家常的亲切感。

  

  快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古子成这么激动,这么粘人,喝醉后的人果然暴露出不同性子。

  

  橘子洲的夜景人很多,摄影师举着相机到处问要不要拍照,十块钱一张。古子成婉拒后想起自己没拿CCD出来,就用自己的手机给王天辰拍照。年近三十的老年人不会摆姿势,古子成就上前指导,最后变成了王天辰给他拍,情绪价值提供得比隔壁摄影师都足。

  

  古子成感觉自拍没意思,就要和王天辰合影,近距离拍两张。倒是两人合照,王天辰显然就没那么拘束,笑得见牙不见眼。

  

  人长得帅的确可以有一点特权,比如古子成拜托路人帮他们拍两张照片,小姑娘马上就同意了。

  

  她很有经验地指挥王天辰把手搭在古子成肩上,让两人笑得自然,或者指挥王天辰温柔地伸手戳一下古子成的脸,又或者令古子成看向江景,而王天辰含笑看着古子成的侧脸。

  

  最后每一张合照都极其使人满意,王天辰要请她喝饮料,小姑娘什么都没要,笑着祝他们长长久久就跑掉。

  

  王天辰懵懵然,古子成则低头买奶茶不说话,翻阅着合照的眼里笑意未降。

  

  橘子洲十点关门。快九点的时候他们就折返回去,又是喝酒又是拍照,一顿折腾,古子成真的累到要走不动路。王天辰拿冰奶茶冻冻他的脸,等小孩埋怨地看他一眼,王天辰就开心跑掉。但过后他又心疼古子成,回去路上依然抱着走。

  

  有不少路人好奇地盯着他们,王天辰表情如常,低头问他是回家还是和他去酒店睡一晚。

  

  “你要和我开房?”古子成神色不清明的样子。

  

  王天辰忍不住腾出一只手敲他额头,“双床房,想什么啊小朋友。你喝成这样,回家不会被骂吗?”

  

  “你很担心我?”

  

  “我第一次关心你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古子成想,自己问的都是什么傻冒问题,但好像只有借着醉意,他才能问出这个一直深藏在心的问题。

  

  是啊,王天辰为什么一直以来都对自己这么好,明明他又不是gay。

  

  王天辰想了想,说缘分呗。你看,我们是师兄弟,又是同一家公司的,口味也相同,爱好性格也都能走到同一个点上。这不是都很巧吗。

  

  古子成垂着眼睛,犹豫着问没了吗。王天辰就说,没了,不然我们也没血缘关系啊。

  

  原来是这样啊……他心想,回了王天辰一句说过无数次的话,“哥,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附近人愈发少,所以王天辰就敢造次,抬手惩罚似的拍了下古子成腿根,说你这小孩怎么,别人对你好,你还老不乐意呢。

  

  “你不懂……”

  

  这话就逗笑王天辰了,他上大学那年怀里的人刚小学毕业,娱乐圈摸爬滚打六七年,他什么不懂。当即他就笑着揉一把古子成的脸,无奈地说,“我不懂,你懂啊,你懂什么啊小孩一个。”

  

  “我喜欢你。”古子成抱紧了王天辰脖颈,闷闷地说。

  

  风好像刹那静了一秒,王天辰的步伐有瞬间顿了顿,不过他即刻反应过来,将古子成所说的喜欢理解成是一种对他性格为人的崇拜,且洋洋自得地说你崇拜我也是正常的——

  

  古子成微微凑近,闭着眼睛,指尖紧张地蜷缩在一起,心脏的跳动声此刻盖过所有呼啸风声,锣鼓喧天地烤热着血液。他仰头封住王天辰絮絮叨叨的嘴,因为看不见,所以不小心亲到了王天辰唇上那颗小小的痣。

  

  长沙和北京的天都湿润,古子成第一次和人接吻,只简单地含住彼此柔软的嘴唇,湿漉漉的触感仿佛片刻后就要落一场他们初见那天的倾盆大雨,鼻尖的气息缠绵,萦绕,久久没有离散。

  

  一,二,三,四……他心里默数二十秒接吻时长,就像逃离战场般埋进王天辰脖颈间,宣告心意,“不是崇拜的喜欢,是这种喜欢。”

  

  王天辰僵在了原地不动。

  

  古子成呼吸急促,热气簇拥着要从四肢百骸往外冒烟,无法遏制的心跳声仿佛即将震破耳鸣。他抱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破釜沉舟的胆量,现在错觉要死掉一般。

  

  这会王天辰胸膛积攒的热意都抵不上他面颊滚烫的十分之一,他静静地闻着男人衣服上浓郁的檀香,等待他人生第一场感情归属的最终判决。

  

  冷风吹得两侧柚子树窸窸窣窣,时间从他们身侧走过。古子成指尖都发麻,大脑放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王天辰干巴巴的笑。

  

  “我就说你不能喝酒,小孩喝多了就喜欢乱说话。”王天辰神色镇定地继续往前走,“等会儿回酒店我可不帮你买酸奶。”

  

  古子成感觉心慢慢空落下来,血液一点一滴回流到身体,沾着风中浸湿的冷意,他像是忍着哭腔,又像喟叹,“你不喜欢我。”接吻原来是一件这么让人难过的事,他再也不要犯了。

  

  “成成,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古子成嗓音猛然拔高,抬起头,眼睛发红,炙热的眼泪缓慢浮在那滴泪痣的上沿凝聚。他死死盯着王天辰不自然的脸色,落下的泪啪嗒啪嗒砸进黑色大衣,蔓延洇湿的水痕像心脏逐渐一点一点的缺失,连尾音都颤颤发抖,“你——”

  

  “小古。”王天辰不由分说抬手蒙住他眼睛,掌心下像落一场无声无息的暴雨,他似是叹气,又肯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

为了写到最后这段怒打7.6k+,这次真的要夸我,肾都要写没了……

放礼炮,第一次甜蜜亲亲!୧꒰•̀ᴗ•́꒱୨

其实叔接小顾警官不是这个时间线,但我觉得这个时期无敌帅,最适合让小古为叔的脸沦陷的一个时期ʕ⊝ᴥ⊝ʔ

陆向海

【辰双成对】经常请吃饭的邻居哥哥(五)

哭哭与艾斯奥美拉唑。

5.8k



北京老小区的路灯像颗腌得过久的咸蛋黄,古子成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澄黄路灯,他此前从未注意——王天辰开车接他下班,明亮的车头大灯总是强势地照亮楼下一切,常有小猫在车底盘窜过。


还有三十几天就进组,古子成很重视这个男三荀赵的份量,这是他第一次能演这种算是有点儿戏份的角色,平时准点儿睡觉的人连续好几天没有个囫囵觉了。


但你要说他为了这个大学生片儿警的角色跟这儿努力倒也不全然是,他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全是酒局第二天楼道门口儿王天辰掐着烟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天早上他比平常早了一个多小时仓皇地跑出门上班,一整天都没有回王天辰消息,晚上的时候,就在家......

哭哭与艾斯奥美拉唑。

5.8k



北京老小区的路灯像颗腌得过久的咸蛋黄,古子成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澄黄路灯,他此前从未注意——王天辰开车接他下班,明亮的车头大灯总是强势地照亮楼下一切,常有小猫在车底盘窜过。


还有三十几天就进组,古子成很重视这个男三荀赵的份量,这是他第一次能演这种算是有点儿戏份的角色,平时准点儿睡觉的人连续好几天没有个囫囵觉了。


但你要说他为了这个大学生片儿警的角色跟这儿努力倒也不全然是,他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全是酒局第二天楼道门口儿王天辰掐着烟凝视着他的眼睛。


那天早上他比平常早了一个多小时仓皇地跑出门上班,一整天都没有回王天辰消息,晚上的时候,就在家门口,天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拒绝了王天辰叫他去吃晚饭。


像个幽灵似的,最近无论古子成干什么总有种被他观察着的幻觉。


烦死了。


自打那天晚上饭局之后,他就回绝了所有来自王天辰的约饭短信,其实连刘熠鸽和纪顺也叫他出去过,但他心知肚明是王天辰叫他们这么做的。


为了避开他们,他已经连着吃了四五天公司兼具难吃和量少得要命的员工餐,甚至连外卖都没再点了,生怕开门儿取餐的时候遇见那个最近春风得意好事将近的对门儿。


古子成忽然不忿——凭什么自己要因为别人而放弃吃好吃的权利?又不是说他自己一个人就不值得享受生活,但考虑到他略显尴尬的厨艺,他决定还是在黄蓝软件之间做一个决断。


下意识地,古子成看了一眼茶几旁边的垫子,雨天那晚他们一起坐在这里吃了很好吃的黄焖鸡米饭,他按照记忆里的名字输入。


搜索结果“无”。


古子成低声道不可能啊…他切屏到照片,按日期找到那晚两个人拍的照片。照片是偷拍的,没有露出两个人的面容,用一个亲近的视角拍到了餐盒以及旁边骨节分明正在给他开盒装米饭的手。


那人手腕上还带着用来给古子成扎额前碎发的黑色橡皮筋。


古子成没敢多看,记住名字之后把照片点击删除。


但无论他怎么跳转平台搜索,都没有这个商家,他不信邪,把小红书当百度用,“北京黄焖鸡米饭”第一条跳出来的就是那家店,但在介绍里,博主说这家店好吃是好吃,但是只做堂食,而且店主年纪大了,晚上九点就关门,要吃的话一定要提前打电话或者早点过去。


什么不满三十不配送……


骗子。


古子成把头埋进环抱的双膝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息了屏,又手忙脚乱地打开相册,把照片从最近删除里恢复。


他应该煮泡面吃的。


古子成对着屏幕发呆。


半个多小时之前对接老师发来第三版剧本,新的修改细节怎么都看不下去,字儿跟一窝蜂似的挤进视线,古子成叹了口气,饭也不打算吃了,决定下楼去打印自己早就写好的人物小传。


他对工作还是很认真的,早就把原著小说看完,还把它和剧本做了对比的笔记整理——他突然想起来,那是签完合同后,他坐在宽敞的副驾,连续几天在王天辰接他下班的路上一口气把那本书看完的。


古子成觉得北京太小,哪儿都有王天辰。


他连躲都没法儿躲。


但应该会过去的,他出门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眼对门儿门口放垃圾的位置,告诉自己会有一天他能再次面对王天辰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古子成漫无目的溜达着,这是他第一次在晚上九点自己出门闲逛,往常这个时候他一般正在王天辰家里吃完饭刷碗,谁做饭谁就不刷碗,贯来如此。


古子成在心里笑话自己,怎么总是这样?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减少和王天辰的接触,直到他能再次回到朋友的心态,既然已经想好了,那还是……少去考虑吧。


他正要打开导航搜索最近的复印店,微信跳出来一位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个站在碧海蓝天前的气质很好的窈窕背影,微信名是一串古子成看不懂的英文,附上语气礼貌的申请备注。


「古先生您好,我是天辰哥今天的相亲对象。他说您是他生活助理,让我找您。」


古子成还没反应过来就鬼使神差地点击通过,心脏跟着抽了一下,他想这就是他不好好看剧本的报应。对面消息来的飞快,绿底黑字出现在屏幕上:“我和天辰哥在酒店点消夜,他吃了辣的现在胃痛,叫我联系你。”


对方紧接着给他发来地址,几乎是一条直道,走过去才不过十几分钟,地图上显示路上有海王星辰连锁药房。


古子成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他强迫自己别去注意什么酒店,什么消夜,他几乎是看到胃痛这两个字就立刻换了方向,转身往药店的方向跑去。


对方发来语音,婉转的声色很急促,古子成一边跑一边外放,电子音在耳朵里有些失真,对方说王天辰现在脸色很差,问古先生要不要给他叫急救?古子成以前是体育生,但依旧跑得胸腔很痛。


他冲进药房,点名要艾司奥美拉唑,等大夫取药的时候,深呼吸一口气说,我很快就到酒店楼下,对方说到公园来吧,她也往这儿赶,那样快。


古子成说好,我马上,完全忘记了不到十分钟之前他还在想要和王天辰从此以后保持距离。





古子成跑得很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对方发的定位,但来见他的不是他脑海里应该会出现的千金小姐。


王天辰面色如常地站在米白色的灯光下,穿着驼色的风衣,已经等他有一会了。


骗子。


古子成心里想,骗我。


“瘦了。”


王天辰别的什么都没说,只用这两个字儿就让古子成红了眼睛。


“没好好儿吃饭。”


啊,陈述句的语气。


王天辰给他的行为定性,古子成知道男人生气,但他也生气。


他不只生气,还很难过,心脏跳得很艰难,喘不过气得要吐,他刚才跑得太快,紧攥在手里的两盒艾司奥美拉唑药盒被捏变形,古子成当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难受得想逃跑,想回家躺在被子里,想要是今天不出门就好了。


于是嘴硬,减肥,不饿,没事儿我先走了。


他不像王天辰那么成熟又游刃有余,做不到在心里想着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心无旁骛地接受他带其他人出去吃饭相亲,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假装不在乎,做不到……让人骗自己。


他才二十一,是个别人嘴里屁都不懂的大学生。


说他幼稚他也认了。


古子成蹙着眉,嘴角向下撇,咬着脸颊内侧的软肉,不想让浮上眼睛表面的水雾涌出,却执拗地站在原地。远处大厦刺眼的LED屏正播放男明星古装偶像剧的预告片,“即日起你我形同陌路”的台词在楼宇间碰撞出回音。


他没走,王天辰就主动走过来牵他的手。


他说小古,对不起,能听我说原因吗?


小孩儿眼圈泛红,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几乎叫王天辰看不清那颗漂亮的泪痣,平常柔顺的发丝因为刚才的疾跑而凌乱,胸腔急促的起伏,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受了莫大的欺负,非常可怜。


王天辰想要开口提议先带他找地方坐一下,却被一贯脾气好的小孩儿粗暴地打断。


“你不是和何小姐出去吃饭了吗?”


“不是去酒店了吗?”


古子成字句分明地控诉,他说你不是胃痛吗?不是在酒店胃痛到要叫急诊吗?


他控诉着,眼睛和心脏越来越酸,他想骂王天辰,却被一口没上来的气儿呛着,急促地咳嗽,咳得眼眶发热,太阳穴突突地疼痛。


王天辰急忙上前给他顺气儿,说你慢点儿,没人在后面赶你。


你慢点儿,别呛着;你慢点儿,没人克扣你的;你慢点儿,哥再给你买……王天辰总是让古子成慢点儿慢点儿再慢点儿,可他已经反应够迟钝了,如果不能在一切都还能挽回的时候停止,他怕自己和王天辰连朋友都没得做。


王天辰现在是愿意给他兜底儿,可万一哪天他离开呢?


古子成学习不好,学什么都慢慢的,除了还算讨人喜欢的漂亮的脸和温柔的脾气,他觉得自己不够好,尽管王天辰总是告诉他,小古,你很好啊,你不需要减肥,不需要改变,有不会的我教你。


王天辰经常说现在的古子成我就很喜欢。


他怕自己习惯了王天辰的好,最后却连朋友都做不了。


但王天辰也很恶劣,他仗着自己是大人,是师哥,他强势地替犹豫不决的古子成做决定——小孩儿什么都可以慢点儿来,但是他想爱他的心刻不容缓。


王天辰太心急了。


他很少有这么迫切的渴望,忍受不了多一秒古子成对他的闪躲和回避,他想和他说话,但是那扇门总是不开,那把素白的银钥匙又回到自己的玄关。


前天王天辰一夜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坐在大切诺基里抽烟,自打古子成坐他这车下班后他就没在这辆里面抽过烟,现在却跟不知道要报复谁似的,一根接一根的抽。


古子成从单元门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坐在车里,但王天辰能看见他。


他瞧着小孩儿明明困得不精神,撑着门都要再次睡过去,却还是没服软找他,多出来的通勤占据了古子成的休息时间,才五天,他看上去就没了精神,垂下来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他伸手去揉,王天辰下意识地想要提醒他别用手,张开嘴却没出声。


他又点了一根,发誓再也不在切诺基上抽一根烟。




周六上午十点,王天辰去接了何叙雯,两家认识的很早,两人早就有微信,一直没说话而已。


王天辰根本不喜欢何叙雯,他看她跟远房表妹似的,也没有耽误人家的意思,但该走的场面还得走,他不来两家还有女孩儿面儿上都挂不住,来了再走就可以说是不合适、配不上,总之体面的理由有的是。


他总得先把这事儿解决了再去找古子成,不希望事情不明不白的。


两人到了国贸,在程府宴订了桌儿,王天辰打算尽快结束这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无聊游戏。


他拎着包给何叙雯拉开座位,绅士得很,待到两人落座就直接开门见山,说叙雯,咱们两家也算多年好友,你知道我是被你李阿姨安排来的,我本人并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条件确实也配不上你,所以希望我们能好聚好散。


王天辰做好了低姿态,给人女生台阶儿。


人何叙雯压根儿不担心这个,说天辰哥敞亮人,那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这次也是被老何催的,我才二十四,我没玩儿够,也不想把自己的后半生捆在一个没感觉的人身上,当然啦,不是说你不够好。


何叙雯忽然一笑,说我知道你最近应该有了感兴趣的人,希望这次我们的相亲不要给你们带来误会。


王天辰挑眉,问你怎么知道?


“你这钻石王老五带人出去显摆一圈儿现在还问我怎么知道,你当阿姨为什么突然让你跟我见面?怕你叫来路不明的人迷了心窍儿呗。”


王天辰失笑,对上茶的服务生颔首致谢,说他不是来路不明的人,是我师弟,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有个小忙想请你帮帮忙。


何叙雯点头,开了个玩笑说好啊,就是别让我当你老房子着火的祭品就行。


王天辰就这样那样的告诉她古子成的微信,完了还补充一句说小孩儿记仇,估计得生他气,到时候完事儿了记得把王天辰微信删掉。


何叙雯没点破他,这是老房子怕自己后续再给人误会,毕竟两人相过亲,她没想到王天辰这次这么认真,于是只说行,那我可和我爸说是你太事儿了,我可受不了。


王天辰笑着同意,小孩儿要躲他没关系,反正北京城里他多的是招儿能逮那小兔崽子。


他想得很好,自认为胜券在握。



在何叙雯找上古子成前的一个小时,纪顺朋友的酒吧里,王天辰正找他和鸽子打听那晚上酒局他出去之后的事儿,彻底捋顺了逻辑,这才跟人说自己的盘算,怕是自己误会小孩儿。


听完王天辰打算干的缺德事儿,刘熠鸽觉得自己没喷脏纯属是因为多年装大尾巴狼高级律师的优秀素养不允许他这样做。


“你丫是真不怕玩儿脱了。”


他咽下一大口精酿,本想着明儿周一还上班儿呢,喝点儿啤的得了,听见这消息怀疑是不是自己点错酒喝多了。


“放心。心里有数儿。”


王天辰含上一片儿薄荷糖,皱眉嚼碎咽下去,程府宴顺来的,薄荷味儿有点儿太冲,比不上古子成给他买的。


他拿上外套,拍拍俩瓷儿的脑袋,说走了,哄小孩儿去,转身出了酒吧,没人注意他急迫的脚步差点儿破坏了潇洒的姿态。


丫真损啊,也不怕把人家小孩儿给折腾走了。刘熠鸽干了面前见底儿的酒,对着发小离去的背影愁得把着玻璃杯转圈儿。


“你说谁给他出这损招儿啊,叫相亲对象儿给追求对象儿发短信。是不是你?”


咋可能啊,纪顺噗嗤一笑说,嗐,辰儿你还不知道?现在人模狗样的,小时候就他最淘,哎你说明明是咱一块儿一块去掏内鸟蛋,最后就小子一人儿跑了,咱俩可倒霉了。


他打了个响指,营销过来给他上酒,摸着人家香了一口才撒手。


新骈头?换的够快啊你,刘熠鸽瞥了一眼一步三扭依依不舍离开的姑娘,把话头儿扯回来,说辰儿这次这个,呃,小古,我真觉得不错,你说他也三十了,该正儿八经谈一个了吧。


“他这好几年都没对象,要么就是应付阿姨草草谈个把月,然后又分手。” 刘熠鸽认真分析,末了不忘别挤纪顺,说人也不跟你似的,每个都谈不过三天。


那大学生我看他挺上心的,就是没开窍儿,借这个机会正好儿激他一下,纪顺不置可否,说哎鸽子你就把心咽肚子里吧,内小孩儿肯定跑不了,就真跑了还没等出三环呢就给辰儿抓回来了。


他猛抽一口烟,跟刘熠鸽碰杯,说走一个,擎给准备份子吧就。



但此刻的王天辰其实并没那么好过。


他跟古子成坦白,说自己和何叙雯没有关系,自己以后也不会去相亲,因为古子成一直不肯见他,他也不能真叫人给小孩儿绑架了,只能出此下策。


“好玩儿吗?”


古子成推开王天辰过来牵他的手,男人没预料到他的反应,坚定反对却不激烈,就那么轻轻地拨开他的手。


大学生哭得一抽一抽,喘不上气,他说是不是看我为你哭,你特别高兴,特别有成就感啊?


古子成的声音被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跑车轰鸣碾碎,尾音颤抖的消散在风里。


王天辰紧了紧拳,人生头一次有了失去什么东西的恐慌感——他连中国人一辈子最看重的考试都可以毫无负担地错过,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挽留面前哭得心碎的古子成。


王天辰不知道他会这么伤心。


“……你太过分了。”


古子成一边说一边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连擦也不擦,他说,你怎么能骗我?


北京晚上的公园是很热闹的,老人带着孩子、上了一天班的社畜以及情窦初开挽着手的情侣,他们平常是很吵的,王天辰想,但现在,在公园一隅,他只能听见小孩儿咬着牙根忍着不肯出声的啜泣。


如果可以,王天辰想回到一个小时前酒吧里抽自己,不,更早点,在程府宴的时候就该晃晃他那脑子里的水,再早点,酒局那天晚上他就不该和小孩儿置气,喝酒误事,他们之间本来不应该有矛盾的。


从小到大,他没缺过什么东西,想要什么总是能得到,只要他稍稍付出努力,没有他王天辰得不到东西,所以他太傲气,难免忽视小朋友还需要呵护的感情。


他低估了古子成对他的认真程度,也低估了自己对古子成的。


王天辰慌不迭地道歉,说自己不该骗他,也不应该不和他主动交流,就算古子成有顾虑,他也要给人留下考虑的时间,年轻人的感情总是脆弱,他是师兄,是天辰哥,是他在北京最重要的人。


“我只听你说一句。”


古子成说,到底没给他判死刑,但他也拒绝听更多的解释。


他不是不能理解王天辰的意思,因为归根到底,他没真正伤害古子成,最多可能是有些,揠苗助长,年长者不自觉地用包揽的姿态试图去给他处理事情,这是他依赖王天辰的原因,也是如今他在这儿掉泪珠子的原因。


他怎么能把这一切都怪在王天辰头上?


明明他也喜欢他。


于是他认命般地给了王天辰一个小小的特权——是特殊的法外开恩,但只有很小很小的一点。


王天辰想说古子成,我不喜欢别人;想说能不能别哭;想说能不能听他解释;他还可以说关你什么事,可以说别无理取闹,可以说很多让他找个理由摆脱尴尬境地的事情。


古子成垂着眼帘,安静地等待那个答案。


王天辰扯出个微笑,他真切关心。





“你晚上吃饭了吗?”





TBC.

鸵鸟的秘密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30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29

30


在那之后似乎过了很久。

德拉科努力地生活,但不太能分辨太阳的东升西落。相较于热烈的白天,他更喜欢夜晚。

夜晚的马尔福庄园像一幢静谧的鬼宅。夜风呼啸,精灵和野兽在周边的树林里出没,它们偶尔会闯进花园,在月色间打量那个坐在窗边的男人。

那男人的发色在月光下几近银白,刀削一般的侧颜线条,青筋隐没于几乎透明的肌肤之下。像一个抵死不与世间法则相妥协的吸血鬼,以旁观者的姿态凝视着破败的身躯与家园。


他遵从了和救世主的约定,没再轻易寻短见。

父亲也不会乐意看见一个懦弱无能的继承者,死很容易,但活下去才是斯莱特林的勇气与尊严。

纳西莎...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29

30


在那之后似乎过了很久。

德拉科努力地生活,但不太能分辨太阳的东升西落。相较于热烈的白天,他更喜欢夜晚。

夜晚的马尔福庄园像一幢静谧的鬼宅。夜风呼啸,精灵和野兽在周边的树林里出没,它们偶尔会闯进花园,在月色间打量那个坐在窗边的男人。

那男人的发色在月光下几近银白,刀削一般的侧颜线条,青筋隐没于几乎透明的肌肤之下。像一个抵死不与世间法则相妥协的吸血鬼,以旁观者的姿态凝视着破败的身躯与家园。

 

他遵从了和救世主的约定,没再轻易寻短见。

父亲也不会乐意看见一个懦弱无能的继承者,死很容易,但活下去才是斯莱特林的勇气与尊严。

纳西莎的状况日趋稳定,至少在用足了安抚的咒语和药物后,妈妈能够长久地睡一个好觉,在梦里寻获安宁。

 

德拉科会整夜整夜地坐在会客厅的长椅上。

皮质的长椅记录不下任何气味和温度,但他固执地守着,仿佛哈利还在这里沉眠。

他偶尔会怀念那个男孩的气息和体温,回忆那双绿如深潭的眼眸,他在夜晚拥抱虚空,就像哈利还在他的怀中。

他执拗地带着回忆守在原地,就像那个救世主曾死死拉住即将跌入深渊的自己。

 

他和家里的每一幅画像闲聊,但在对方过于吵闹的时候调头就走。

他搬出了父亲的藏书,在阅读的间隙眺望窗外的草坪。只要想到那个救世主会好好生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带着他一往无前的莽撞和热情,拥有他本该享有的幸福,德拉科就像从干涸的地表下汲取出一点点养分,能继续这日复一日,毫无进展的人生。

 

一切本该默默无闻地落幕的——那名为德拉科·马尔福盲目且失败的一生。

 

直到那天他在浑浑噩噩的阅读中抬起头,在花园里看到了那个人。

也许是他的精神也出了问题,这可真糟糕。

德拉科放下手里的书,他打量那个在花园里探头探脑,有些手足无措的身影——黑发碧眼的救世主在他的花园里踢着石子打着转,看上去心烦意乱。

妈妈的药要配上两份了,但愿他们家还能担负得起这笔钱。

 

门铃响起的时候,德拉科有些犹豫。

反正这是一个幻觉,开个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证明,他不该开那个门。

莽撞的格兰芬多像头没驯化的猫头鹰一样再次闯进了他的生活,扑腾在马尔福庄园的每个角落,把他原本平静的一切搅得一团糟。

他幼稚地以为病情好转了很多的纳西莎只是患上了偏头痛,德拉科·马尔福虽然有着战后创伤,但没到无法生活的地步。

格兰芬多的脸皮厚得出乎德拉科的意料之外,那男孩几乎每天都要上门来看看他,读什么书,吃什么晚餐,睡了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德拉科实在是忍不了了,在一个夕阳西下的下午,在格兰芬多开始拜托家养小精灵清扫出一间客房时,他站在客房门口,不耐烦地诘问。

小精灵们迅速停止了打扫的动作,啪一下消失了,而那个救世主有些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来,绿色的眼眸里闪着在德拉科看起来有些过于天真的光:

“我只是……很担心你。”

格兰芬多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为什么?”

德拉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知道救世主不可能记起一切:

“我们一直是死对头,你不觉得自己很奇怪吗?”

 

“也许,是有点。”

救世主看上去有些羞赧又固执,他逮住了一个还没来得及逃走的小精灵,让它帮他挪开落满灰尘的床头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你看,马尔福,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也许,我们可以尝试做个朋友?”

 

别答应他。

德拉科警告自己,别答应他。

但谁又能拒绝救世主那小心翼翼,带着点霸道又讨好的小眼神呢?

哈利也许根本没忘记一切,德拉科沉默地想——他完全懂得怎么对付一个不中用的斯莱特林。

 

命运的缰绳被救世主空手夺过,把食死徒的未来扭向一个他从未预设过的方向,一路奔驰而去。

 

哈利开始把马尔福庄园当做第二个家,他会在下班后来到这儿,和小精灵一起清扫出各种房间,清洗床单和窗帘,给地板和皮具打蜡,取消落地窗上的遮光咒。

这几乎杀了德拉科·吸血鬼·马尔福。

但他不得不承认格兰芬多做的这一切对纳西莎病情确有好处——干净通风的房间和洒进屋子的阳光。斯莱特林妥协了,他把自己藏进了走廊最深处的书房里。


然后格兰芬多开始入侵他最后的领域,他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看书,他小心翼翼地询问德拉科想不想出去工作,比如去考圣芒戈的医师。

“你魔药课的成绩向来不错,”

哈利杵在他的书桌旁,像根敲不走的木头:

“而且脑子也好用。”

德拉科冷淡地回绝了这个提议,他确实不敢踏出这栋宅子。

让他重新开始社交——不如杀了他。

 

哈利没再提这件事,他白天在外出生入死,夜晚就陪着斯莱特林阅读,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格兰芬多是个一线傲罗,受伤是家常便饭。在哈利第三次对着自己的胳膊念缝合咒,针头又给了他二次创伤的时候,德拉科终于忍无可忍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

德拉科把男孩的手臂抓到自己的眼前,对着书本上的咒语开始念缝合咒:

“我不信你们傲罗组没有随队医师,你故意在我面前这么做的,是不是?”


哈利朝他眨了眨眼睛,而斯莱特林用了这辈子的自制力才没去咬格兰芬多的唇。

 

德拉科·马尔福开始翻阅医药书籍,反正看什么书都是看,消磨时间而已。

但他终于开始感知时光的流逝,他知道自哈利再次踏足马尔福庄园,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那个男孩在夜晚的长椅上离他越坐越近,甚至在德拉科的默许下,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和腿上。

 

他该划清界线的,德拉科沉默地想。这个格兰芬多有点太放肆了。

 

可当哈利摘下眼镜,伸着懒腰,将他摁在椅背上专心致志地亲吻他时,德拉科又觉得去他女马的界线吧,这一切好极了。

 

那个吻持续了很久,格兰芬多甚至都坐不稳了。那男孩红着眼尾,气都没有喘均匀,哑着嗓子问:

 

“马尔福,你要和我结婚吗?”

 

 

不不不不不。

 

德拉科·马尔福惊慌失措地往后退,却被格兰芬多牢牢圈住了脖颈。

 

这个走向根本不对。

 

他们都要一起毁灭了,怎么敢将未来绑在一块?哈利恢复了记忆怎么办,他绝不会原谅他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格兰芬多像个被撒旦附身的小恶魔,他贴着德拉科的耳朵,将诅咒刻入他的脑中。

 

他们又莫名其妙地滚上了一张床。

这回的格兰芬多不再带着让德拉科心碎的目光,他全身心地沉浸在过程中,或挑衅或调戏地让斯莱特林彻底失控。

德拉科·马尔福觉得自己要分裂了。

他不能这样,脱不开泥沼又照见了光,结局只能是融化。


但他一次又一次地放纵自己沉湎于无上的欢愉里,他在暗夜里全身心地攫取着那人的气息,仿佛被那双绿色如墨的眼睛夺了魂魄。

他压着那个格兰芬多,看着救世主避无可避地一次又一次染上自己的颜色。

哈利有时候会被他的粗暴弄得喘不过气,但在德拉科俯身亲吻他时,又温柔缠绵地妥协。

 

德拉科红了眼——没人能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那就一起堕落吧,救世主。

 

你是被蒙住双眼的神祗,竟以身殉一个低入尘泥里的信徒。

 

 

 

 

德拉科决定考取医师资格,是在斯科皮出生后的那一年。

他已然是一个父亲,斯科皮的到来似乎让他也重获了新生。他的生命有了延续,和哈利那复杂分裂的感情也有了见证。

这是一个纯洁无辜的生命,值得他倾尽全力去守护。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考取医师资格的过程异常顺利,竟以小组最高分被圣芒戈直接破格录用。

他的导师拍着他的肩膀,说他从未见过理论知识如此扎实的人才。

而他的姓氏和先前的身份,竟也不像他想象中那么遭人猜忌。同事们都温和且友好,他们会认真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和他吐槽领导和病患,也会在下班的时候叫他一起去喝一杯。

 

在德拉科以孩子太小为由拒绝邀约时,他们眼里竟然还有艳羡的光:


“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你真是不要太好命。”

 

好命。

德拉科认真品读这个词,竟也不觉得讽刺。

 

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哈利因为和他的婚姻关系,在职场上一直被针对。他新的上级,艾伦科·巴兹是个资历和脑子都不出彩的傻子。

德拉科知道他,他的父亲曾经和马尔福家有过不小的冲突,所以在知道哈利和德拉科结婚后,那个混蛋一直在工作上给哈利使绊子。

而没人看好哈利和他的婚姻,德拉科能参与工作,不代表他就算个正常人了。他没法给哈利身边的所有关系以正向的回馈,而哈利也因此饱受质疑。


哈利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劝他离婚。

毕竟哈利身上的所有麻烦,看似都来源于德拉科的姓氏和之前的身份。

 

哈利从一开始的坚定拒绝,到后来的默不吭声,他也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

在德拉科·马尔福打算再次放手时,他们夫夫却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意外,来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行世界里。

 


德拉科重新见到了正当壮年的父母。

他似乎真的回到了十四岁,校园生活、家庭的宠爱和曾经的伙伴让他重新感受到了活力。

哈利在被这个世界缓慢治愈,而他也是。

平安夜的晚上,在斯内普和卢修斯都在场的情况下,德拉科跪在母亲的身侧,将头枕在她的膝盖上。

折磨了他十多年的痛楚在这个夜晚倾泻而出,他在赎罪,在忏悔,请求父母的原谅。

 

他的父母几乎立刻就给了他他所期盼的答案。

德拉科知道这个答案。

卢修斯和纳西莎在世人眼中尖酸刻薄,审时度势,傲慢得不可一世,但他们所有的温柔都倾注在了他身上。

他爸爸告诉他,年少时幼稚的决策是完全有资格被谅解的,只有傻瓜才会被这样的愧疚感束缚一辈子。

 

“如果一切如你所说,小龙。”

父亲的面色严肃:

“给整个家族带去灾难,让你和你妈妈受苦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我。但我现在也愤怒,我觉得你那个爸爸是个蠢货。”

 

“真难以想象你会被这件事折磨这么久。”

纳西莎哭得眼睛红肿:

“放过自己,小龙。虽然我没经历过那一切,但我知道,如果你能过得好,我和卢修斯至少有一点点安慰。”

 

父母的手和怀抱如他记忆中那样温暖,他们重复且坚定地告诉他,不论在哪个世界,他将拥有他们永恒不变的爱,他当然有资格重新拥抱幸福。

 

 

那晚的德拉科坐在自家的长椅上,突然疯狂地想念那个格兰芬多。

 

他拒绝了父母将他留在这个世界的建议,他要回到那个和哈利相濡以沫的世界里去。他会补偿这六年亏欠的一切,他们能好好过日子,他们会幸福。

 

他们会幸福。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31

鸵鸟的秘密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11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10


11

哈利没想到他来霍格沃茨的第二个晚上就用上了罗恩和纳威为他铺的床。


他能感觉得出来格兰芬多里还是有不少人对他心怀不满的——因为他,学院的计分板上在开学第二天就消失了为数不少的宝石,颜色比向来遥遥领先的拉文克劳学院少了一大截。

哈利拉下床帘,施了消音咒。

他把自己摔进枕头里,然后从胸前取出了那个通信挂坠,它在不断颤动——哈利不知道霍格沃茨会不会允许学生带这些小东西,但既然隐形衣和活点地图都在他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在乎一个通讯仪会不会违反校规校纪。


“哈利?”

莉莉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你在宿舍了吗?”

“是的,...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10


11

哈利没想到他来霍格沃茨的第二个晚上就用上了罗恩和纳威为他铺的床。


他能感觉得出来格兰芬多里还是有不少人对他心怀不满的——因为他,学院的计分板上在开学第二天就消失了为数不少的宝石,颜色比向来遥遥领先的拉文克劳学院少了一大截。

哈利拉下床帘,施了消音咒。

他把自己摔进枕头里,然后从胸前取出了那个通信挂坠,它在不断颤动——哈利不知道霍格沃茨会不会允许学生带这些小东西,但既然隐形衣和活点地图都在他床底下的箱子里,那么他根本不需要在乎一个通讯仪会不会违反校规校纪。


“哈利?”

莉莉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生气:

“你在宿舍了吗?”

“是的,妈妈。”

哈利轻轻叹了口气。

“麦格教授飞路了我,说了你和小马尔福的事情。她的信还没有寄到,所以我没法了解更多的细节。”

“对不起。”

哈利道了歉,他没想在开学第一天就给家里添乱。

他知道卢修斯·马尔福非常护短,但愿他不会为此找波特家的麻烦。他只是薅了他丈夫的头发,这属于家庭矛盾,不该上升成家族矛盾。

 

“他先动的手,对不对?”

他听见詹姆的声音从大老远传来,通讯仪应该在莉莉手中,但他爸爸在旁大吼大叫:

“一定是他先来挑衅你的,我知道,马尔福家都这样。他们血液里就流淌着暗算人的基因!”

 

“詹姆!”莉莉提高了音量。

 

“我在教儿子识别人世险恶!马尔福一家不值得深交,那个小天龙肯定和他爸爸一样一肚子坏水!卢修斯表面上客客气气,竟然在议会上提案要削减法律执行司的年度经费!听我说,儿子,狠狠揍那小子的鼻子!”

 

“你怎么敢用你们成年人的矛盾去破坏孩子们的感情!詹姆斯·波特!”

莉莉听上去非常生气。

詹姆瞬间就蔫了:

“我没有。我就是想让他多留个心眼…”

 

“哈利!”

莉莉的音量没有低下去:

“你受伤了吗?”

“我没有。”

哈利立刻接上了话:

“妈妈,我很好。”

“别听你爸爸胡说八道,他只不过是在发发牢骚。同学间磕碰是难免的,但不许下重手,也别让自己受伤。”

莉莉交代道。通讯仪的质量很好,家徽上的诗句在烛火下闪着银光:

“你容易冲动,但同学间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别干让自己会后悔的事,我的儿子。”

“我知道的。”

哈利心头一暖。

“你这两天还在做噩梦吗?”莉莉问。


哈利犹豫了一下,其实他根本没做过噩梦,但他也从未忘却过那个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而莉莉把他这一下的迟疑看做是默认,她的儿子还是没能从那个可怕的梦魇中脱出身来,所以他才会在电话里这么小心翼翼,无比乖巧。


“我会拜托西弗勒斯,”

莉莉这么说的时候,哈利听见了他爸爸在旁边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会拜托他为你去烹制一些无梦魔药。哈利,如果你有任何的不适,记得用通讯仪联系我。你遇上任何麻烦都不用瞒着我和你爸爸,好吗?家人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永远爱你。”


“好。”

哈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么哽咽。

他的身上仍有那一世的莉莉留下的血缘魔法,他总能在命悬一线的时候感受到那股来自于血液和灵魂中爱的力量。

他知道的,他们一直都在。

 

但哈利没有睡好,他在格兰芬多的寝室里辗转反侧——他明明早上还在嘲笑德拉科·马尔福,但实际上,他们都已习惯了有彼此陪伴的安眠。

德拉科作为医师,作息习惯一直比哈利好。

他每天定时入睡,早起晨练,几乎雷打不动。所以哈利从没有什么在爱人怀里入睡,再在他怀中苏醒的经历。

明明是这样,哈利却仍觉得自己的床少了些温度。

他那晚真的陷入了梦魇。

 

他梦见了他自己的世界。

战后的马尔福庄园——他登门去寻找德拉科的那一天。 

阳光似乎第一次照射进那间堂屋里,尘埃在光芒里起舞,空气中却仍弥漫着潮湿阴冷的腐朽气息。

所有的门窗紧闭,马尔福庄园的厅堂像一间荒废已久的墓地。有人在哭,也许是纳西莎,也可能是家养小精灵。

德拉科·马尔福像个失掉了发条的人偶一般坐在屋子中央。

他全身伤痕累累,青色的血管像裂纹一般爬满了他的脖颈和手臂。金发似乎再没有好好整理过,狼狈又凌乱。

他双目赤红地看着哈利,灰暗的眸色下似乎承载着一整片狂风暴雨的汪洋——再没有半点温情,是全然的绝望与恨意。

他说——

 

哈利惊醒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从胸腔炸出一声咳喘。

那个梦境仿佛是他的记忆,又和他记忆中的场景不太一样——时间久远,他已记不得战后初见德拉科时的情形。

他那时无法干涉魔法部对卢修斯的审判,但他在少年法庭尽全力为德拉科做了解释和担保。

德拉科的情绪似乎一直很平静,他如果对哈利露出过梦里那样的眼神,那哈利终其一生都不会忘记。

 

最后,德拉科和他说了一句话。

他好像说出口了,又好像没有。那句话飘飘然地消失于梦魇中,而哈利想不起一个字。

 

宿舍空无一人,他错过了早餐。他洗心革面的决心在开学第三天就随风而逝了。

第一节课是神奇生物课,哈利匆匆叼了一份即食麦片往教室赶。早餐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大多数的学生都已经到了相应的教室,走廊上空无一人。

哈利往嘴里倒着麦片——他原本没有吃早餐的习惯的,但熬夜和空腹这两个大问题,德拉科至少帮他改掉了一个。现在一大早不往胃里装点东西,哈利甚至过不好这一天。

 

三个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迎面走来,他们撞了哈利一下,麦片洒了一地。

“嘿——”

其中一个身形和维克多·克鲁姆很接近的男生向他扬了扬下巴:

“走路小心点。”

和他一起的男孩们爆出了笑声,虽然哈利觉得这没什么好笑的。他给地上来了个清洁一新,捡起自己掉落的课本。

 

然后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哭泣声——声音很小,但很清晰。是女孩子的哭声,在走廊的上空飘荡。

“谁?”

哈利问道:

“谁在那儿?”

哭声立刻就消失了。

 

这两件事再加上昨晚的噩梦,让哈利彻底迟到了。

而且他失望地发现,神奇生物课的老师也并不是海格,换成了一位名为阿诺尔的精灵混血教授。

生物课的地点依然在城堡外,但霍格沃茨却再也没有守林人的小屋了。

也许这是件好事,哈利告诉自己——没有被汤姆·里德尔陷害的人生,海格一定会过得更好。他会从霍格沃茨顺利毕业,去做任何他梦想中的职业。

 

今天一整天都很顺利,哈利除了第一节课迟到之外,没有闯祸,没有斗殴,没有和其他学院的学生起冲突,也没让学院杯被扣分。

他熬过了这一天,终于平安地在格兰芬多的晚餐桌上坐下了。

他甚至拒绝了坐在那个首席座位——他已经够烦的了,如果还得忍受珀西在他耳边讨论级长的权力这种话题,他可能会把那个男人的头按进餐盘里。

等等,他会这么做吗?他不会这么做——但也可以试试。

 

有高年级的学生陆陆续续经过礼堂的走道,去往礼堂中央那个放置着火焰杯的区域。

火焰杯由特殊的矿料打制而成,杯面上花纹繁复,蓝色的火焰汹涌跳跃,似乎永不会熄灭。邓布利多画下的年龄界线隐隐发出荧光,将年龄不足的学生全部隔绝在外。

一会儿韦斯莱家的双子就要去做无谓的尝试了,哈利不介意再看一次热闹。

 

“嘿。”

因为哈利不再坐在餐桌首席,罗恩就颠颠儿地来到他身边,他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和哈利打了声招呼,却见哈利很自然地挪开了个位置,示意他坐下。

泰迪和纳威也跟了过来,四个人围坐成了一团。

 

“很过分,他们真的很过分。”

泰迪的嘴里塞满了牛肉三明治: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在霍格沃茨里到处惹事。我的意思是,他们之中也只有一个维克多·克鲁姆是不是?他们嚣张得仿佛德姆斯特朗这回来的全都是世界级球星。”

“据说他们今天上课还公然挑衅了宾斯教授,说他的历史课都是胡扯,我的天,他们怎么敢的,他们只是旁听者!”

罗恩悻悻接话。

“宾斯教授都快气疯了。”

纳威小小声道:

“但他拿他们没办法,毕竟他不能扣德姆斯特朗的学院分。”

“你们在说什么?”哈利忍不住问。

“说德姆斯特朗的学生,”

泰迪接话,他伸手示意要桌上的南瓜汁,而哈利递给了他:

“他们才来多久啊?就在学校里横行霸道了。他们好像被我们学校的女生惯坏了,据说他们当中好几个人已经交到了女朋友。你敢相信?就一天的时间!”

“他们在午餐的时候端走了斯莱特林的水果酒,”

纳威摇摇头:

“还拿走了赫奇帕奇的风味餐包——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这两个学院向教授投诉了,教授告诉他们对客人要礼貌,但他们已经吃掉很多东西了,还偷了厨房的酒。”


哈利大致听明白了。

德姆斯特朗是个在冰天雪地里的学校,那里能选出来参加三强争霸赛的选手确实有些性格,他想到了今天早上自己在走廊上的遭遇,那三个男生确实是在故意挑衅他。

 

哈利无意参与这次争论,但他发现罗恩在谈话中一直心不在焉。

他顺着罗恩的眼神望去,看到了格兰芬多长桌角落里坐着的女孩——那是赫敏。

赫敏的眼眶通红,她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头发显得厚重又杂乱。她眼神憔悴地望向桌面上的食物,但一口都没动。

“她怎么了?”哈利问罗恩。

“我不知道。”罗恩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低头去喝盘子里的汤。

“你去问问。”哈利用胳膊捅了他一下。

“我才不去!”

罗恩涨红了脸,然后他看了一下哈利的表情,又泄了气:

“她不会和我说的,她总是莫名其妙对我生气。她对其他人明明态度都很友好,我不知道,也许她很讨厌我。”

“嗯,”哈利点头:“我能理解。”

“但我和你不一样。”

罗恩马上撇清关系:

“她是真的很讨厌你!”

哈利沉默了片刻,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罗恩说得对:

“看上去她会哭一个晚上,如果你现在找不到机会,我建议你晚上去图书馆或者是公共休息室问她。这也许是转变你们关系的好时机。”

罗恩沉默了,而哈利打算点到为止,即使他也为赫敏的状态担心。

 

他的晚餐进程很快就被打断了,因为泰迪用了吃奶的劲死命拍打他的胳膊:

“是塞德里克!”

他叫道:

“塞德里克要去火焰杯里投名字了——!哈利,他在看你!”

哈利抬起头,塞德里克果然朝他挥了挥手——赫奇帕奇的桌上传来了欢呼和起哄声。

哈利突然有点心酸,如果这是他原来的世界,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塞德里克把名字投进火焰杯中。

但现在,他应该为他祝福。

 

塞德里克的动作很快。

他个子高,容貌俊朗,亲和友好,温柔体贴。在他的名字投进火焰杯的那一刻,几乎所有学院都在为他鼓掌。

塞德里克没有回到赫奇帕奇阵营,他朝着格兰芬多的餐桌走来,礼堂里的起哄声更大了。

大男孩看着他,嘴角带笑,眼神放光:

“我打算去试试,”

他说,似乎像在给哈利解释他高调的行为:

“他们说赛程有难度,很能锻炼人。”

“你会成功的,”

哈利也朝他笑:

“邓布利多说过,这是永恒的荣耀。”

塞德里克弯腰下来拥抱了他,而泰迪在哈利身边拼命敲打桌面。礼堂的氛围被炒到了最高潮,哈利甚至听到了口哨声和尖叫。

 

晚餐期间不断有高年级的同学前去报名参赛,韦斯莱双子的增龄剂插曲也带来了不少热闹。

哈利和泰迪可没打算写家庭作业,所以他们也没有离场,而是和一群低年级的格兰芬多守着火焰杯外围聊天。

斯莱特林们来得最晚,哈利注意到德拉科·马尔福被他们拥在了最前面:

“去试试!马尔福,用你今天早上的那个咒语,你完全可以!”

有高年级的同学在后面推了他一把。德拉科灵活地避开了,脸上是哈利极少见到的笑意。

 

但那个笑容在他看到哈利的瞬间就消失了。

德拉科·马尔福冷下了脸,他让开了路,让身后符合年纪标准的斯莱特林们能把自己的名字投进火焰杯里。

 

哈利有些手足无措。

“是不是很遗憾?这回你不能和你的小男朋友一起参赛了。”

德拉科·马尔福挑了挑眉毛,弯起嘴角。

这回的笑容就是哈利熟悉的了——傲慢、嘲讽,不屑一顾,他凑过身,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继续开口:

“但至少这一次,他能保住他的命。”

 

哈利发着呆——

这么一看,德拉科好像真的不曾对他真心笑过几次。

他对他总是冷笑,讥笑,或者面无表情,为什么?

 

哈利想到了那个梦。

 

“你恨我吗?”哈利脱口而出。

 

他看到那个斯莱特林愣住了。德拉科眉心微蹙,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哈利,仿佛从没见过他一样。

泰迪就在旁边站着,周围还有很多没有离开的高年级的同学,但哈利并不在意。

 

“做噩梦了吗?”

德拉科撇了撇嘴,但他的声音还是压低了。周围的人们都在聊天,没人注意他们的交流:

“你换了环境就容易乱做梦。”

 

“在梦里的最后你和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那句话很重要,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哈利轻声说。

 

德拉科叹了口气,余光看到了德姆斯特朗的选手成群结队地进了礼堂,火焰杯周围喧闹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德姆斯特朗的选手这两天在学校里各处挑衅,让大家都心生警惕:

“别闹,你在梦里听见的句子,拿来问我合适吗?”

 

被德拉科这么一说,哈利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能不能让一让?”

德姆斯特朗的一个男生站到了最前面:

“你们把火焰杯挡住了。”

“两个低年级的学生。是在想什么把戏,越过年龄限制吗?”

另一个德姆斯特朗的男生嘲讽道:

“小弟弟们,劝你们把路让开。三强争霸赛不是过家家,你的爸爸妈妈不会同意你们冒险的。”

 

礼堂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哈利和德拉科缓缓地转过头,同时看向那群试图挑衅他们的德姆斯特朗的学生,而打头的两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是在昨天的欢迎大会上,当着三个学校的面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两个霍格沃茨的学生。

 

“没看见我们在说话吗?”哈利冷声问。

 

“滚。”德拉科说。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12

鸵鸟的秘密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4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3


4.

这个时代确实没有汤姆·里德尔,甚至没有小矮星彼得。

尖头叉子、大脚板、月亮脸和虫尾巴,学生时代的四人组目前只剩下了三个。

虫尾巴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在一次魔药研制中出了严重的事故,没能活下来。

詹姆和莉莉在毕业的那年就结了婚,而卢平和唐克斯要晚一些。西里斯还是和家里人闹掰了,他自己搞了一个名气不小的乐队,一整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创作巡演。


“本来西里斯也是我的教父。”

泰迪有点羡慕地看着哈利的扫帚珍藏室:

“但是我爸看到他对你的溺爱态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公平对不对?他们应该听听我自己的意见。”


哈利摸了摸下巴...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3


4.

这个时代确实没有汤姆·里德尔,甚至没有小矮星彼得。

尖头叉子、大脚板、月亮脸和虫尾巴,学生时代的四人组目前只剩下了三个。

虫尾巴从霍格沃茨毕业后,在一次魔药研制中出了严重的事故,没能活下来。

詹姆和莉莉在毕业的那年就结了婚,而卢平和唐克斯要晚一些。西里斯还是和家里人闹掰了,他自己搞了一个名气不小的乐队,一整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创作巡演。


“本来西里斯也是我的教父。”

泰迪有点羡慕地看着哈利的扫帚珍藏室:

“但是我爸看到他对你的溺爱态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不公平对不对?他们应该听听我自己的意见。”


哈利摸了摸下巴,看了一下他刚才发现的地下室,入口在他的书桌下——那里全是西里斯在周游世界的时候给他带回来的纪念品,每一项都价值不菲:

“客观来说,卢平是对的。西里斯的这种行为对小孩子的成长没有好处。”


“你怎么说话老气横秋的,哈利,你今天确实不对劲。”

泰迪坐上了他的床脚:

“你可别和你爸妈说你摔坏了脑子,不然我们可能看不了魁地奇世界杯了。”

 

“爱尔兰对保加利亚,是吗?”

哈利想了想他四年级看过的比赛。

 

“对!”

泰迪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霍格沃茨从放暑假的时候就在赌这场比赛的结果了,你还在格兰芬多开了赌局做庄家,你上回告诉我你会为这场比赛赚的盆满钵满!但你后来被格兰杰举报了,麦格教授又给詹姆叔叔寄了投诉信!这个学年的第一封!”

 

“谢谢你的兴高采烈,泰迪。”

哈利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哈利给他铺开了太多的惊喜,让近26岁的他都有些惊慌失措。

泰迪是好对付的,哈利可以轻易地从这个关系亲密的弟弟嘴里探听到很多消息,但是如何扮演一个真实的哈利,还不让现在的詹姆、莉莉、和西里斯起疑,就需要他开动脑筋了。

 

比如他不能在今天就写完他的作业。

哈利把作业本收了起来,从收藏柜里拿出了他最想尝试的扫帚——火爆种,开始擦拭研究。

他之所以不去外头飞,是因为还有泰迪。这个男孩不能被哈利·波特带坏了,现在的泰迪成天脑子里就想着怎么玩,他甚至没法念对所有的二年级魔咒。

 

“我再也不想和哈利一起做作业了,妈妈。”

泰迪那天晚上憋红了双眼,给唐克斯告状:

“他比弗立维教授苛刻多了——”

 

虽然泰迪的心情很不好,但哈利吃过了他有生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晚餐。

西里斯下午去三把扫帚为他们带回整整一桶蜂蜜酒,莉莉烤了一只火鸡,做了成堆的牛肉饼,而唐克斯带来的姜糖饼干也受到了极大欢迎。

哈利非常喜欢牛肉饼,那完全就是贴合他的口味制作出来的食物,就像韦斯莱夫人会为罗恩做的那样,他终于也吃到了为他特制的家庭味道。

他应该锻炼锻炼他的厨艺了,哈利想——他和所有没心没肺的父亲一样,从来不为吃的忧虑,而德拉科对下厨也不在行,所以斯科皮和阿不思估计也没感受过什么“家庭的味道。”


酒足饭饱之后,小天狼星拿出了一把电吉他。他弹了一首早期的巫师民谣,詹姆、卢平和唐克斯跟着节奏轻轻和音,就像他们已经做过了千百次那样。

哈利眼眶湿润,这场幻境就像上天给他的补偿——补圆了所有他对于原生家庭的梦想。

 

夜晚很快降临了,哈利去浴室洗了个澡。

就算他没有这个时代的记忆,但他的牙杯、洗面奶、还有内衣裤,都和他自己那辈子的品味完全一致。

他又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额头,叹了口气。

 


“你今天叹了很多次气,哈利。”

莉莉站在浴室门口等他,递给他一杯加了冰块的橙汁:

“情绪也挺低落的,你昨天还在为西里斯的归来上蹿下跳,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哈利感激地接过了橙汁。

莉莉很敏感,或者说,这是一个母亲的本能——她早就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

哈利已经尽他所能地表现出兴高采烈了,但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哈利是怎样的一个小疯子,竟连这么卖力的表演都及不上他的日常情绪。

 

“我,做了一个噩梦。”

哈利喝下了橙汁,然后按他妈妈的指挥漱口刷牙,回到了卧室。

他在等待着莉莉关门出去,但他的母亲在床角坐了下来,示意哈利上床。

哈利手脚有些僵直——他26岁了,却没有被母亲陪伴入睡的经验,他应该怎么做?

哈利磕磕绊绊地爬进床里——床垫敦实,被褥柔软,和他在佩妮姨妈家的床完全不同,比格兰芬多的寝具还要好——他只有第一次睡进德拉科的卧室时,才接触过如此高质量的床具。

 

“什么样的噩梦?”

莉莉在他躺下后,坐到了他的床沿,伸手为他抚平了被角。她身上是薰衣草的花香气息,轻柔温暖。

她用魔法为他亮起了床头灯,那是一个格兰芬多小狮子形状的夜灯,是霍格沃茨魁地奇杯的奖品。小狮子通体金黄,会在灯座上来回跑动,嘴喷火焰。

 

“世界上出现了一个黑魔头,”

哈利闭上眼睛:

“他召集了很多黑巫师,杀了很多无辜的人。包括你们,你和詹…爸爸,小天狼星、斯内普教授和邓布利多。卢平和唐克斯最后也都奋战而死,只剩下我和泰迪。我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

 

“噢,”

莉莉轻柔地应了一声:

“那确实是一件很悲伤的事。但实际上一切都没有发生,对吗?我们都在你的身边。”

 

“在那个噩梦里,”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

“我在佩妮姨妈家长大,我不是想告状,就是,我过了一个和现在差了很多的童年。一切都不是很顺利,每次我觉得希望降临的时候,它就会溜走。”

他不该和莉莉说这个的,哈利警告自己——他的母亲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巫,她很快就会觉得不对劲。

但是哈利没法克制自己,他的意志力从来没有这么薄弱过。他躺在自己家里,身边坐着那个只在厄里斯魔镜中出现过的母亲:

“因为你们都不在了,所以我必须自己抗争,但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住。妈妈,我在那个噩梦里,过了很长但很失败的一生。”

 

房间里是长久的沉默,床头夜灯上的小狮子都不跑动了,它甩了甩尾巴,趴在了地上。

 

“听上去确实是一场深奥的噩梦,”

莉莉轻声道,她弯腰吻了吻哈利的额头:

“毕竟任何怪物都没有直面自己不幸的命运来得更令人恐惧。但是你醒过来了,哈利,妈妈在这儿呢。你该相信我和你爸爸,还有你的教父。我们不会让任何危险接近你。即使我们都不在了,你也永远拥有我们对你的爱。”

 

哈利看着这个和自己有着一模一样眼睛的美丽女人,即使他从未与她见过面,此刻也完全不感到疏离。

血缘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也许明天睁开眼睛时,他又会回到魔法部民事司的大厅外。但他已经被现在的梦境所治愈。

他似乎又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苦难了。

 

“晚安,妈妈。”

他咕哝道。

“晚安,哈利。”

莉莉帮他熄掉了夜灯,再次替他整理好枕头,掖好被角,缓步走出了房间。

 

红发女巫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就被两个男人挡住了去路。

“怎么样?”

她的丈夫问她:

“你问出来了吗?他到底怎么了?”

 

“他被噩梦魇住了。”

莉莉拨开两个挡路的人,走到沙发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火焰威士忌:

“可能是带魔法的噩梦,他被影响得很深,一直没脱出来。詹姆,你得给他弄一副无梦魔药。他竟然叫西弗勒斯为斯内普教授了。”

 

“什么?!”

西里斯大惊失色,转身就要去开卧室门:

“这可不行,我得去让他回回神,鼻涕精可没资格当他的教授——即使邓布利多昏了头。”

 

“放过我的儿子!西里斯!他才刚刚睡着!”

莉莉狠狠放下酒杯,气势十足,西里斯立刻顿住了脚步。

 

“莉莉?”

詹姆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妻子背对着他们,手里还握着酒杯,但肩膀在颤抖。他朝前走了几步,抚慰似的揉了揉妻子的肩膀:

“你怎么了?”

 

莉莉背对着他们,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我之所以觉得事情很严重,是因为……你们该看看哈利的眼睛,我从来没见过那个样子的他,就像他真的度过了一段很艰难的时光。他说他在梦里是和佩妮一家一起长大的,所以他今早睡醒时看到我的那个表情,他……”

莉莉没有说下去,却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我知道那只是一场噩梦,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感到非常的悲伤。”

 


 

哈利在阳光照进窗户的那一刻就醒了过来。

 

一只通体雪白的雪鸮扑打着翅膀,从哈利留的猫头鹰通道里钻了进来,优雅地落到了哈利床头的猫头鹰架上。

哈利静静地看着它,怀疑自己还没清醒:

“嗨,海德薇,好姑娘。”

雪鸮有些高傲地扭过头,斜睨了一眼哈利,然后纡尊降贵地蹭了蹭他伸过来的手。

 

哈利深深吸口气,他让海德薇停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下床打开了房间门——客厅的杂物被收拾干净了,而小天狼星的吉他箱还放置在茶几上。

他对戈德里克山谷的屋子并无印象,但现在看来,这栋祖宅比他想象中要来的大。

他洗漱过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还有点拘谨,虽然这确实是他的家。

 

“我就知道你会早起!”

楼上的房间露出一个缝隙,泰迪从里面蹑手蹑脚地跑了出来:

“准备好了吗?今晚就是魁地奇世界杯决赛!我爸说以詹姆叔在魔法部的职位,我们会有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位置!然后,我们在那之前去找韦斯莱双胞胎,你暑假前在他们那儿下了一个大单。”

哈利突然想到了三年级的暑假,弗雷德和乔治给达力吃了一个肥舌太妃糖。他们的天赋在那时候就显露无疑了,而哈利——如果这个哈利有着用不完的零花钱,那对双胞胎可能会更早得到他们的商业投资。

 

哈利想起了那年,他跟着韦斯莱一家通过门钥匙去看世界杯,那是他至今难忘的美好回忆。他们那天起的很早,他、罗恩、赫敏,还有韦斯莱家未成年的孩子们,到达了能容纳十万人的露营地,还不靠魔法搭起了帐篷。

 

但显然,波特一家的行程并不会那么朴实温馨。

哈利看着面前的六匹飞马,和它们身后那个巨大的、能容纳十多个人的、刻着波特家族家徽的车厢。

 

“怎么了?”

詹姆在他身后催他:

“啊,如果你想单独骑一匹飞马……”

莉莉轻轻咳了一声。

“那也是不可以的。”

詹姆瞬间改口:

“生物和扫帚差了很多,你无法保证它们会不会突然发狂。”

“麻瓜不会发现这个东西吗。”

哈利压低声音问泰迪。

“当然不会。”

泰迪似乎也在保守哈利失去记忆的秘密:

“麻瓜根本看不见飞马,车厢也是有隐藏咒的。”

 

“我们去那儿不需要搭营地吗?”

哈利继续小声问:

“我看我爸妈什么都没有准备。”

 

“不需要。”

泰迪·卢平很有耐心:

“你们家在世界杯场地旁有度假公寓,离场地只需要十五分钟的距离。”

“好的,”

哈利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

 

詹姆·波特是这个世界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算是除了魔法部长外的第一高官。这么想来,哈利如此嚣张跋扈其实也不算奇怪。


“西里斯会自己骑摩托车过去,你和你妈妈、卢平一家一起坐马车,哈利。”

詹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魁地奇世界杯是件大事,每次来的巫师都超过十万人,我要先幻影移形去确认安保事宜。保护好你妈妈,OK?”

“OK。”

哈利点点头。

反正这个世界又不会有什么黑魔标记,哈利根本无需担心。

 

行程非常顺利,波特和卢平一家到达场地的时候,世界杯的检票口才刚刚开始检票。六匹飞马被带去了指定的场地休憩,卢平则将车厢用收纳魔法安置好。


“波特夫人。”

一个穿着麻瓜西装和运动短裤的工作人员拿着记录册走到他们身边:

“波特先生交代了,我带你们走快速通道。”

“不用麻烦,”

莉莉微笑道:

“这里人不算多,我们可以排队进场。”

工作人员没有再坚持,转身离开了。哈利这才想到家里没有家养小精灵,所有的家务事都是莉莉亲力亲为的。

若不是看到了他自己的收藏室和那辆飞马马车,哈利都没意识到他家可能还真的挺有钱。

 

他们百无聊赖地排着队,哈利发现有些年轻的学生在看到他的时候,会伸出手对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他是黄金男孩的时候都没有这个待遇。

“得了,你确实很出名。”

泰迪提醒他的兄弟:

“学校里连高年级都不敢怎么招惹你,但不代表人家都喜欢你,害怕你的人肯定更多。”

“保加利亚队有维克多·克鲁姆,对不对。”

哈利转移了话题:

“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你关注这个没用了,波特。”

一直胳膊搭上了哈利的肩膀,熟悉的红头发出现在哈利身边:

“你的赌局已经被麦格教授取缔了。”

 

“现在,”

“不如,”

“看看你的订单,”

“付付你的尾款。”

韦斯莱双胞胎从他们身后冒出来,拖着哈利就往队伍外面走。而泰迪没敢跟过来,只是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莉莉注意到了他们的谈话,但她并没有阻止。

 

“弗雷德,”

哈利揉了揉眉心:

“乔治。”

这两个称呼一出来,双胞胎们顿住了脚步,乔治不可思议地回过头:

“我的天,是我听错了吗?你不但记住了我们的名字,还能准确认出我们俩?”

 

“是吗?”哈利问:“那我一般是怎么称呼你们的?”

 

“红头发双胞胎,”弗雷德冷笑。

“韦斯莱们。”乔治耸了耸肩。

“供货的两兄弟。”弗雷德又接上。

“喂。”乔治哈哈大笑。


“好吧,抱歉。”哈利道:“今后我会注意的。”

“其实你对我们还算客气了。”

乔治耸了耸肩:

“毕竟你还叫罗恩‘倒霉蛋’和‘蠢货’。”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波特。”

弗雷德拿出了一个双肩包:

“但愿你态度的转变不是想和我们讨价还价。你要的东西全在里面了,还附上了订单。老顾客有折扣,100金加隆。”


哈利干脆地掏出了钱袋。

“嚯,”

弗雷德嘲笑他:

“终于有点我们记忆中的样子了。”

 

就在哈利付钱拿货的时候,詹姆也回到了他们身边。

“买了好东西呢,儿子。”

詹姆似乎非常喜欢韦斯莱的双胞胎,和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他揽住了哈利的肩膀,把他带回了排队的队伍中:

“我有预感讨厌的人要来了,”

他爸爸在他耳边轻声道:

“气势上咱们可不能输。”

 

哈利一时间不知道詹姆指的是什么,直到他看到了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和他身后跟着的马尔福一家。


【Drarry】他比晚风温柔5

花花姐๑

【GASS七夕联产活动08:00】步青云

全文1.1w+  zz白痴请勿细究,ooc请轻骂,最后还是选择按时间划分段落,鞠躬!老公们请↓

我喜欢我们的心并肩而行。

2024.

早上九点,马提尼翁府繁忙时刻。

官员多在此时造访,团队在大厅等候差遣,秘书们轻声交谈。人们行色匆匆,确保内阁正常运转。正如总理所说,这儿既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只是有很多事物。

勒贝克敲门进入办公室,按流程上交下午议会的资料。

“早,总理先生。”她简单问候一句,随后把两本文件夹放在桌上,特意用自己的文件盖住下面的文件。正要溜走,阿塔尔叫住了她。

“这份不是你的。”阿塔尔没抬头,甚至没细看,伸手把勒贝克交来的“异类”单独拎了出来。政...

全文1.1w+  zz白痴请勿细究,ooc请轻骂,最后还是选择按时间划分段落,鞠躬!老公们请↓

我喜欢我们的心并肩而行。

2024.

早上九点,马提尼翁府繁忙时刻。

官员多在此时造访,团队在大厅等候差遣,秘书们轻声交谈。人们行色匆匆,确保内阁正常运转。正如总理所说,这儿既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只是有很多事物。

勒贝克敲门进入办公室,按流程上交下午议会的资料。

“早,总理先生。”她简单问候一句,随后把两本文件夹放在桌上,特意用自己的文件盖住下面的文件。正要溜走,阿塔尔叫住了她。

“这份不是你的。”阿塔尔没抬头,甚至没细看,伸手把勒贝克交来的“异类”单独拎了出来。政府部门划分细致,部长级文件用不同颜色的公文袋装,一来不容易混淆,二来方便审阅的人快速分类。

勒贝克以为打招呼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而这出小动作对常年混迹内阁的人来说,实属掩耳盗铃。刚在楼下碰见塞若内的时候就不该答应他。

“是...外交部长先生的。”勒贝克的声音有些慌张,暗暗为接下来的盘问打起腹稿。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他怎么不自己送过来。”阿塔尔盯着眼前的文书,手中签字笔走得飞快。

“总统先生找他有事...”她略顿了顿,在自己都难以相信的语境下,面无表情补充道,“挺急的。”

阿塔尔终于抬起头,神情不太满意。他没细究勒贝克话里的漏洞,看样子也套不出别的,用一脸“真的假的”的质疑看了她一会儿,就放她走了。

本月第三次托人代交文件,阿塔尔纳闷,怎么每个人的理由都是“总统先生找他有事”,连诚实乖张的勒贝克也学会了包庇。

塞若内有心避着他。

从年初爆出花边头条“总理任命昔日旧爱为外交部长”之后,除了例行会议和总统召集,塞若内再也没主动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说阿塔尔喜欢在公众面前分享他的理念、通过舞台展现自己、同群众分享生活,那么塞若内则相反。这人是避开舆论和曝光的高手。

不想落下话柄所以一直刻意避嫌,是阿塔尔和他之间短暂的约定。当然,“短暂”这个词是两年前的说法,现在关系如何阿塔尔不太确定。

欧洲议会搭讪了个遍,内阁也几乎没人对他不满,一个甚至会跟右派议员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在他这,连普通朋友,正常同事都不愿扮演。

他们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面对面也会先公再私。解除协议两年,如今分居两年,摘下戒指也有两年。难道七年的关系真在这两年里被尽数冲毁了吗?

可你不还是要和我天天见。

总理先生把那摞关于外交的资料看完,隐隐摸到了下午议会的风向。

如今俄乌危机升级,总统在巴以问题上又摇摆不定,右派不断搬弄民族主义打击多数派。而中右和中左两头观望,都在瞅准时机倒戈。

新政府建立没几个月,内外隐患不容乐观,眼下只能任重而道远。

下午的质询会例行召开,入场期间人群混乱。阿塔尔进场较晚,没有立即落座,先用目光环视了一遍偌大的会场。他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在找什么人,于是随意地张望。

那只是个遗留的习惯,他尝试改掉它,但失败了。

阿塔尔瞥见塞若内不在右边,也不在左边,而是坐在隔壁桌子的最外面,正和同事聊的投入。直到他有所察觉,堪堪望过来,阿塔尔才飞速收回视线,松了西装扣子,旁若无事地坐下。

看见就行,互不侵犯互不回应,但一定要看见对方,知道对方的存在,这是一种默契。这份默契很可悲,最终会成为难以抑制的反噬,双方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质询会吵到一半,果不出所料,话题从经济过渡到外交事务,最终落到俄乌支援的问题上。

外交部长和他的团队近乎包揽议会剩下的时间,在几大党团间来回周旋。一些人认为援助将增加财政负担,一些人认为应当促使俄乌和平谈判,一些人则对部长进行无端指控。

数不清的抨击理由在半圆形会场中对垒,剑拔嚣张。

“请欧洲事务与外交部长发言。”

塞若内第四次站在话筒前,拿出记着密密麻麻文字的便签。议员的提问,无非是老生常谈的事,有人既不看数据也不结合实际,总把撤资和协商描述得很简单。

“法国正处在十字路口,俄罗斯近期的侵略行为证明了这一点,因此,二月安全协定是我们支持乌克兰合乎逻辑的延续...”塞若内发挥着一分钟前写好的要点,语速缓慢,沉着冷静,不同于反对派的疾言厉气。

“他不适合演讲!他说得根本不对!”一名极端议员在场下高喊,但没有打断塞若内耐心的发言。

“不是危机升级,也不是乐观幻想,是对一代人面临挑战,有利的,明确的回应,非常感谢。”塞若内按下话筒,平静地回到座位,记录下这一问题的关键。

场下传来阵阵唏嘘,席间穿插着在野党细碎的嘲讽。阿塔尔算是明白了,此番猛烈地连续进攻,想必是总统昨天在电视上的发言激怒了他们,而外长正为他辩护。

围攻部长着实欺负人,简直没把本届政府的权威放在眼里。议会互泼脏水很常见,有时根本不是为了群众利益,只为揪些噱头大做文章。

阿塔尔忽然就不怪塞若内今早的行为了。这群藐视者的嚣张,导致他正在气头上,表情不甚好看。

“请总理先生发言。”

随着勒庞提问的结束,人们终于不再盯着外长。

又是个关于外交的问题,反对派就爱借热点挑衅,塞若内早上交来的报告到底派上了用场。阿塔尔极力在脑海里调出一些藻饰过的词,以免待会儿骂出太难听的话。

他走到塞若内面前的话筒,深吸一口气,大有长篇大论的势头。

“正如欧洲事务与外交部长所说,法国正处在十字路口...”塞若内听见熟悉的句子抬起了头,阿塔尔正面对勒庞的方向,气势如虹。他放下笔,推了一下眼镜。

他在报告中指出,法国明面上支持乌克兰,背地却有许多人在欧洲议会上投反对票,再回到国民议会栽赃多数派,只为赚取天真民众的支持。

“你们在欧洲投反对票,在议会躲起来,什么都不说,你们玩的是摸棱两可,含糊不清。”阿塔尔的语气显露出激动,肢体动作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是对无端控告的反抗。

“一派胡言!”勒庞在席位间指着他,咬牙切齿,表现出上位者对年轻人的轻蔑,对仅三十出头的总理的不屑。

“虚假!”勒庞的副手在一旁攻击。

“不,是事实,先生。”阿塔尔冲他礼貌一笑,“从你们的表述中,我没有看到能真正替代这一切的提议,保护法国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帮助乌克兰在这场战争中坚持下去...”

“不,嘘,勒庞女士,我明白您的烦恼,让我来替您说...”他截断了勒庞的话。

会场开始出现零零碎碎的掌声,大家都在欣赏勒庞无奈摇头的窘态。塞若内寸步不移注目着面前法兰西最年轻的总理,心中涌起欣慰。

“与其对我们不停地说教,不如在对法国人民有利的事情上支持我们。”阿塔尔说完掰下话筒,整个会场的气氛达到高潮,前排议员和部长们纷纷起立,热烈的掌声一直持续,回荡在波旁宫久久未散。

议会结束,阿塔尔跟几个同事走在一起,正讨论方才精彩的反击。

“下次她再说欧洲议会的投票,您就说她通俄,要是敢提援乌资金,就把矛头对准她底下那些贪官,准能再摆她一道。”

“总理先生,您这下可把右翼惹恼了,小心他们在反移民案上给您使绊子。”

阿塔尔微笑着没回应。刚才在议会上挫了极右翼的锐气,也只是点到为止。他深知权势与话语权对等,要扳倒勒庞家族,单靠复兴党目前的力量还不够。

何况还有左翼的虎视眈眈,中间派能否架起两边的桥梁而不是腹背受敌,尚未可知。

巩固地位,团结可团结的力量,是他们一致口径,也是复兴党秘书长反复强调的方针。

对了,他人呢?

还没走到围满记者的大厅,阿塔尔下意识向身后看去,视线在散场人群中搜寻,心中想的人正跟同事并排走着聊天,离他有一段距离。

然而下一秒,塞若内不经意间的抬眼,穿过人群的洪流,对上了他毫无防备的目光。阿塔尔转过身不再理会。

“怎么了,总理先生?”

“没什么,走吧。”

2020.

晚上九点,塞若内准时结束视频会议,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激烈讨论令人口干舌燥。

他摘下眼镜,端起旁边的杏汁喝了一口。是阿塔尔十分钟前拿来的,为了不过多打扰,蹑手蹑脚过来,稳当当放下。黄澄澄的液体在玻璃杯里发着金光,一口就留下绵长的爽利。

酸甜的口感很特别,塞若内朝客厅问了句:“南法的杏汁吗,加比?”

他知道白天阿塔尔跟随农业部去南方考察,顺便参加了农业展览,还顺便带回一堆农产品。

预期中的人没回应,塞若内整理完资料合上电脑,走出了卧室。

方才沉默的人正窝在沙发里,穿着宽松的居家短袖,对着手机屏幕抿唇偷笑。塞若内能读懂这个表情,那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暗自得意。又是什么好事儿?他走过去。

“你在干什么?”

“逛网购店铺。”

“你才没有。”阿塔尔灿烂的笑脸出卖了他。

“嗯...好吧,我正在回答问题。”

“什么问题?”塞若内有些好奇。

“不告诉你。”阿塔尔朝他挑了两下眉,等到塞若内挨着他坐下来,他就把那条“准备看什么电影?”,而他回答“需要两个人一起决定”的页面迅速划走了。

塞若内揽过爱人的肩,手掌在臂膀上来回抚摸,以示安抚,阿塔尔的注意力仍在手机上。

“又是奇怪问题?”

“不,没上次怪。”

作为政府发言人,每个月总要随机抽些问题回答,和民众交流能拉近距离,也让阿塔尔感到开心,放松。

有时无可避免地碰到奇葩问题。比如上个月有人问他是否单身,他把这件事告诉塞若内,塞若内略微不悦,脱口而出一句:“男的女的?”然后问他回了什么。阿塔尔笑着把左手伸到他眼前,戒指明晃晃闪着光,“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发了一张这样的照片。”

阿塔尔对此事并不遮掩,不逃避,却也不急着袒露。找准合适的时机,抛出些线索,勾人无限遐想。你们就猜去吧。

爱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居然还不让他偷看。塞若内把空杯子放到一边,腾出手捧起阿塔尔的脸颊,将爱人的视线扭向自己。他凑过身,在阿塔尔的唇上留恋了一会儿。

杏子的气味扑面而来,绵软的唇如一口饱满的果肉,残存的酸涩在舌尖飞舞,空气中弥散着香甜,悉数混进阿塔尔的呼吸。

他更喜欢塞若内不戴眼镜的样子,双眸更加澄澈明亮,注视时倒映着温柔的光,让他无数次想起斯奈山岛半空的极光,迷失在漫天飞雪的莽原里。

阿塔尔将手机丢到一边,想起今晚承诺的二人世界,“忙完了?”

“没你忙,三分钟了,没看我一眼,玩手机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塞若内对他假笑。

阿塔尔忙将茶几上的遥控捞了过来,右手顺势扣住塞若内的左手,随意按了几个台,“想看什么?今晚我的时间都给你。”

少有的惬意时刻,因此他和阿塔尔都格外珍惜这样的时光。他接过遥控,从悬疑片换到爱情片,又换到动作片,最后换回悬疑片。心想,他的加比不喜欢悲剧来着。

 “《无所作为》行吗?我漏了好多集没看。”

塞若内有时怀疑这一切是梦。出走半生的人终于寻到港湾,但眼前的幸福,美好,只是梦境,伸手触碰就会瞬间醒来。

这年他受总统之命,呼吁各派组建大民主党。一七年至今,国民联盟势力不断膨胀,而前进党,这个仅四年的新生派,要在共和国扎根盘踞,还需要更多力量,时间。

身为总统重要的政治顾问,他和马克龙私下讨论最多的,就是两年后前进党该何去何从。

他们一直有野心,不仅五年,甚至想维系法兰西十年乃至百年的走向。对政治风向有绝对敏感的塞若内,必须同他完成变革。

肩上靠着的人传来一阵规律的鼻息,塞若内侧目,不禁失笑。难怪半天没说话,这电视剧有这么无聊吗?轻轻在那人发梢落下一吻,当作睡前说的晚安。

他还想要更多吻,在加布里埃尔的额头、唇角、侧颈、胸膛,因为也许某一天,他就再也无法亲吻他了。

几年前塞若内离开巴黎,前往布鲁塞尔,那个披着讨论人权问题外衣的议会组织,实则党派林立,争斗激烈。

法国想要话语权,就必须在欧洲取得绝对地位,而前进党的复兴,也必须得到欧洲的支持。没有白跑一趟,他将联合同胞,在总统多数派和欧议间牵一条线,也将极力阻止极右翼的进军。

他的离开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和阿塔尔,都遭受了一场言语和侮辱的狂潮,近乎就要溃退。

尽管随时间过去,塞若内偶尔还是会想起,每天打开手机出现的无数条谩骂,威胁的信件夹着偷拍照片塞满信箱,内阁走廊的窃窃私语,媒体一遍遍的质问,恶意揣度的报道铺天盖地。他们尽心尽责做事,却被不公的对待。

他是为了工作离开,也是为了工作去的。塞若内去得无怨无悔。少了频繁的接触和联系,阿塔尔的政敌终于不再无休止地为难他,看他不顺眼的政客苦于没有新料,暂且止住了攻击。总的来说是件好事。

对不痴迷于爱情的人来说,他们一向对感情和欲望很不屑。认为那是来去自如的东西,能轻易拿起和放下。爱就在一起,如果不在一起,那么一定不够相爱。

两年,他们顶住了危机,重新团聚。他重回顾问职位,而他亲爱的、聪明的、伶俐的、友善的加比,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政府发言人。

时间磨砺他们的心,让他们变得成熟、坚毅、多愁善感,也催着他们离开、独行、成长、再将他们带回彼此的身边。


2022.

大选临近,内阁成员焦头烂额,都在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位置。几大阵营针锋相对,已在台前争得不可开交。

晚间,阿塔尔处理完工作归家,打开灯,客厅的东西少了一半,塞若内彻底搬走了。

这是本周第一次回家,塞若内跟他说要解除协议,短暂分开一段时间,他答应了。自那之后就以工作为借口住在办公室,每晚睡在接客的沙发上。

他不想留下一个黏人的印象,所以宁可不见,也不要一回家就面对道别的话。似乎塞若内不亲口对他说再见,那个人就可以留在他心里,永不会走远。

阿塔尔扯下领带,瘫在沙发上,白天压在胸口的重负逐渐散去。他对着天花板的灯发呆,以前没发现,家里的双人沙发原来很大,比他整个人还长,还有客厅的灯,何时变得这么暗,看来得换了。

回复完所有的工作信息,阿塔尔点开塞若内的聊天框,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没劲。

几天后,他会收到签字的协议,然后他们在法律上将不再有任何关系。

这是处理当前问题的最好方式,他想起塞若内这句话。

他和塞若内待在一起时喜欢聊政治,聊党外八卦,一起拉踩右翼,说左翼无用。左派和右派,如果你没得选,就走出中间的路,得一半自由,得一半民主。

但阿塔尔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是政治,也走不出第三条路。

冰箱里还剩一盒速食芝士披萨,政府事务太多,加上经常忘记买菜,厨房荒废了很久。他把披萨拆封,扔进微波炉,盯着芝士碎在橘色的微波辐射下渐渐融化,洋葱条微微卷曲,培根上的油汁兴奋地跳跃。

塞若内经常劝他少吃垃圾食品,也只是嘴上说说,偶尔他下班会带家庭装的现烤披萨回来,然后和阿塔尔一起共享他口中的垃圾食品。

其实能为法国人民服务,他做什么都可以,卫生顾问、教育部长、发言人,即便未来集中精力与极右翼斗争,赢回不抱幻想的选民,怎样都行。

曾经他给卫生部长女士默默撰稿五年,他以为成为图兰的笔杆子再转正顾问就是全部,他以为当选旺沃的议员,进入内阁,成为政府发言人就是全部。

时至如今,这一切告诉他,政治的生涯从来没有尽头,前方的未知和更大的期遇,留给千锤百炼的勇者。他说的所谓“政治只是人生的一个瞬间”,也渐渐同现实背离。

时代推着人走,至少五年前,他绝想不到他们已走过成功、走过劫难、走过分离。

“你投身这样的事业,接受这样的使命,你就知道你要放弃一部分个人生活。”他曾对采访者说。

阿塔尔明白所有的道理,但释怀它们需要时间。

“叮!”微波炉停了下来,肉香裹挟着馥郁酱汁飘出,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茶几很乱,很久没用来吃饭的原因,上面摊着许多他出差从各国带回来的小玩意儿,勋章,明信片,塞若内也有一堆类似的东西,漂亮的打火机,各种香烟,只是现在都没了。

摊开的东西像他们最近的生活,一团糟。

他从盘子里拎起一片披萨,一口咬下,高热的酱汁埋在黏稠的芝士里,他的神经被烫了一下,刺激得眼睛发酸,滚烫的余韵让舌尖短暂麻木。

他们的七年在今天结束了,塞若内把东西都带走了,然而没有带走那些回忆。这不公平,他离开这里,去了一个不会被回忆刺痛的地方。

客厅寂静,时钟和沙漏飞快流逝,那支沙漏靠在双人合照的相框边,刚走过完整的一轮。

五月中旬,总统竞选落幕,马克龙击败国民联盟的候选人,老对手——玛丽娜·勒庞,成为二十年来首位连任总统。

过去五年,共和国经历种种变革,政治是漩涡,台前的人不断更换,幕后的人永远伫立。质疑和反对如影随形,竞选是利益捆绑,权力是勇敢者的游戏。

连任的首要大事是将退休改革提上日程,还有前进党的建设。由于国民议会没有获得多数席位,内阁势力被暗中削弱,许多提案没法通过,民众对新政府产生信任危机。


“你看到了,那些人待人苛刻,人民愤怒,议员也一样。”

“他们不接受相反的政见,左派甚至不与右派握手。”

“我对社会党感到失望,而且,瓦尔斯在移民问题上太过激进。”

“政府中的左翼已经变得像梅朗雄主义一样无力。”

“斗争?我们一直在斗争,五年前,五年后,永远斗不完。”

“我相信共和国会迎来新篇章,矛盾会缓和,人们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讨论,为了每个人心中的法兰西。”

“ 斯蒂芬,他们为什么不做些实事,为法国人服务呢?”

“ 斯蒂芬,暂时是多久?”

......

塞若内从阵阵喧嚣中醒来。凌晨三点,冷夜无声。

他刚睡就做了一个吵闹的梦,阿塔尔在梦里对他喋喋不休,仿佛回到了青涩又激昂的曾经。梦境太过真实,让他近乎分不清,哪些是记忆的回溯,哪些是精神疲惫引发的幻觉。

最近几个同僚跟他抱怨工作压力太大,失眠很厉害,他好心给他们推荐薰衣草香薰,是阿塔尔用过的。但似乎效果不佳,连他自己也没睡着,熬夜编了一段纲要,才隐约困了。

这段时间是关键期,前进党大会正紧锣密鼓地筹备,此次不仅关乎改名,还要组织同胞们的凝聚力,一同面对更大的挑战。

塞若内并非孤身,他的周围聚集了一群心怀壮志的伙伴。然而也有许多人离开、退出政坛、更换阵营,甚至反目,背叛。

七年,爱情也会变得脆弱,何况友谊。这里的朋友,本就与利益牵连。

早上他寄出了解除关系的协议,彼时,他会收到阿塔尔寄来的同样的东西。

这是一种保护,尽管是躲避的、推开的、主动远离的,都是他深知值得守护的。政治人物的光鲜是装裱过的,有时必须做自己不愿意的事,为了得到支持,得到喜爱,并不由你选。

塞若内非常清楚阿塔尔在政府受欢迎的程度,他必然连任本届上塞纳省的议员,但在那之后呢?如此才华横溢,和蔼可亲,为民请命的人,不值得更大的舞台吗?

若不是多了四年对政治的洞见,塞若内恐怕会犹豫,可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只要斩断这条隐晦的舆论枷锁,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再无模糊之处,让敲定的契约一笔勾销,从此不再被人诟病,这只心怀法兰西理想的飞鸟,就能自由地高飞。

他不能,也不该因为私情踌躇不定。

塞若内忽然发觉,感情的问题上,他并不比阿塔尔更成熟。

他也承认,自己败给了计划。那些预见性的能力,没有在和阿塔尔共同规划的美好生活上发挥作用。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等一切结束,走向正轨,能否恢复如初?

凌晨五点,晨曦在天边显出层层光辉,塞若内走到窗边,靠着窗台点了一支烟。

那天下午阿塔尔问他:“你真要走?”

他回答:“下次开会在两天后,还有下下次。”

他知道阿塔尔问的不是这个,阿塔尔也知道他在答非所问。

九月,党会顺利召开,“共和国前进”正式更名为“复兴党”。所有人的心在这一伟大的,骄傲的时刻热血沸腾。

总统的致辞在大屏幕播放,诉说着一路的艰辛。

“你已然于此,在无人知晓的时刻,你已然于此,与后来成为共和国总统的人并肩站立。

你忠于我们的历史与承诺,你的身影早已矗立,甚至在我们的篇章尚未翻开之前,你是缔造复兴党的先驱!”*

塞若内以复兴党秘书长身份发表演讲。他站在台上,眼中充满黎明曙光般的坚定,千万人的呼喊此起彼伏,一支支挥舞的三色旗在聚光灯下熠熠生辉,如漫天的繁星。

“五年,两千个日夜,一个时代悄然开启。我们被告知,这是不可能的任务,是不可逾越的高峰,是无法通行的路途。但是,你们以永不减退的活力,坚韧不拔的毅力,成就了这一切!复兴党既不是影子政府,也不是备用议会,它将成为一个真正的政治党派!”*

玻璃金字塔下涌起如潮的掌声,排山倒海,共和国自此翻开全新的篇章。


2024.

自上次散会的无意对视后,塞若内依旧保持冷淡,没有要跟自己破冰的打算。

阿塔尔看着电视里接待外宾一团和气的塞外长,还是不信这人铁了心跟他玩绝情。

他决定做些什么缓和他们之间的紧张关系。毕竟与自己的外交部长不和,得耽误多少工作。

但塞若内似乎成心气他。

一天下午,他和塞若内都要参加总统召集的会议,他掐着点准备在大厅门口上演一出偶遇。先问候,然后说两句简单的寒暄,自然地聊到接下来的会议,再慢慢拓展话题。就像礼仪团队教他的那套社交公式。

他们这样的政客,从对方的语气里读到一些想法是必修课。只要塞若内开口,总能探到些心事。

低头看表的功夫,塞若内一袭黑色西服款款而来,夹着厚厚的文件,身后跟了两个助手。

阿塔尔准备的“下午好”还没说出口,塞若内已经向他问候完了,甚至亲切地加了句“总理先生”。他对着面前的上司点头示意完毕,果断先走一步。

两个助手懂事地接起总理的问候,十分热情地微笑回应,也跟着进去了,阿塔尔感到轻微的尴尬。

还有一次质询会,正逢工作高峰期,大家都在岗位赶工,巨大的会场只坐了不到一半的人。极端人士不在,反对派没来,一些部长正好松口气。

阿塔尔打了个哈欠,竖起耳朵听了几句技术部的发言,没什么新意,他从头到尾都关注着手机。

除了内阁的工作,平日里,他还要兼顾跟进的项目,比如即将来临的欧洲大选。

助理的消息出现在置顶栏,阿塔尔打开查看:候选人民调下滑0.2%,他的困意瞬间消失了。

不行,他得跟塞若内讨论一下。

阿塔尔朝左边三个座位加一个过道距离的方向看去,借其他部长回答问题的空挡,企图引起塞若内一点注意力。他们之间没隔人,是眼神交流的最佳时刻。

两分钟过去,直到回答问题的人离开塞若内面前的话筒,阿塔尔彻底放弃了。

他回到手机,切到当下急需交涉的复兴党秘书长的聊天框,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可余光中的人像是真来放松的,只顾玩笔,没有处理要事的样子。

好吧,只能把这个问题留到党内会议了。

塞若内是铁了心跟他玩绝情。

过了一段时间,阿塔尔已经习惯这种相处模式,心中五味杂陈的阶段悄然逝去,这种困惑就又成了一个绝不会对人诉说的秘密。

五月某天下午,随着热闹的助选会结束,决策圈的人回到复兴党总部召开紧急会议,他们将分析一周的民调,再安排下一步计划。

人们只知道民调有上升的趋势,但如何解读这种回弹式的攀升,则要交给高层判断。

但在开集体会议之前,总理正与秘书长正在小型会议室进行双人闭门会议。

助理和团队声称主要讨论候选人选区问题,以及其他机密事件。

“这次助选会也给他们看看声势,我收到了很多反馈,说候选人很有实力,大家都很信任她。”塞若内打开手机里的网页放在桌上,这间会议室很小,隔音效果极佳,很适合谈论决策性问题。

“优势选区没问题,关键是怎么说服犹豫不决的人,他们可不好糊弄。”

“选区接待的计划要改,传单也要换,理念部分的字号要大,尽量直白简约,别用衬线体。”

“嗯...听你的,一会儿跟他们强调。”阿塔尔的腰倚在议会桌上,双手环胸。大选的刺激感和兴奋感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总统选举,还有议员竞选。如今,他们倒也能称得上专业人士了。

“海耶那边还有几个地方要跑,得在速度上跟右派争一争选区。对了,你为什么不来交报告。”阿塔尔忽然一转话锋,神色有些严肃。

“从选票来看并不乐观,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对手身后有勒庞的人撑腰,实在不行就只能正面过招”塞若内若有所思。

“当然不乐观,要不是今天升了两个百分点,我都要预见最坏结果了。你已经第三次找人代交了。”

“预见最坏结果?”塞若内有些惊讶。

“对,预见性,跟你学的。无论结局如何,尽力做,不争就什么也没有。你已经第三次找人代交了。”阿塔尔重复着次要问题。

“那么下次助选会,把你的团队借给她做演讲培训,还有文稿,要赶在大选前修改出来…我那是有事。”塞若内心虚地扶了一下眼镜。

阿塔尔听见最后一句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刚想到的补充说明瞬间忘了,索性换了个话题。

“是的,总统找你有事,我跟总统在一起的时候也没看见你,我坐在办公室的时候你有事,我离开再回来,要批的文件就突然出现在桌上了,其实还顺带拿了别的东西来吧?润喉片、软糖、巧克力,你清楚的。你不来见我却夹带私货,斯特凡纳,你到底想干什么?

议会上我有话跟你说,你不理我,拍合照也找不到人,我问他们你在哪,居然也没人知道。我没去过几次奥赛码头,他们说那里每天迎外宾,忙得很,你身兼数职,想必也是。”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们都不是为这种事置气的人,如果你对我无话可说,那我也只好搬出那句‘我和外长的关系没有模糊之处’。

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解释,从开始帮海耶筹备竞选的时候,我已经明白了。

她很优秀,提出的法案也很完备,是共和国的人才。精心策划好几年,她值得把她的理念带到欧洲,总统先生也对她寄予厚望。

而你,我,大家都不希望她失败,不希望对手为了选票诋毁她,造她的谣。不然,我们为什么努力帮她做公关,拥护她,展现她最好的一面,难道是为了像别的政客那样粉饰外表吗?

斯特凡纳·塞若内,我想,这也是你的意思。从那时到现在,你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阿塔尔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尽数吐露出来,他只想倾诉一会儿,因为过去的几个月,没人能听他说这些。

在这间极其私密的会议室内,不用担心被偷听,也没有摄像机的注视,他感到短暂的放松。

他记得他们的从前,那并不是久远到足够遗忘的陈年记忆,相反,时光再次将他们串在一起。

“我不想我们以后都遥遥远望。”他叹了一口气。

“我...”塞若内没想与他争辩,面前的人经过数年的打磨,已经练就了一副惊人的伶牙俐齿。

“是的,你总是避重就轻,根本不看我的通知,就连开会时间你也只关注群里的,”阿塔尔心力交卒,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头,“别再说了,你去跟海耶谈演讲培训的事,剩下的我来安排。”

“会看的...”塞若内捏着袖子的手渗出汗水。

“行了,我知道你会看,麻烦部长先生下次自己交报告,我们的关系是很差,总理和外长不和,复兴党成员不和我清楚,但你...”

“会看的,你所有的动态我都看…你的访谈,节目也会看。”塞若内打断了他,也终于正经起来。

“我没忘,真的没有。你每次出门会挑很久的领带,不常打温莎结,因为你喜欢双色细领带。你有件白衬衫上有一根线头,很久之前我让你剪掉,你忘了,它现在还在。我也知道有一天上午,你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西服,下午就换了,因为那是我的...”

他少见的语无伦次,如回答刁钻提问时,显出微弱的紧张,手忙脚乱地把句子说得很乱。

“你的口味似乎也没变,食堂就餐,还是喜欢芝士披萨而不是水果的,点肋眼牛排一定会配薯条,会喝无糖可乐而不是百事。

议会里偏头就能看见你的眼睛,可他们坐在你身边,坐在我身边,我只能盯着笔尖。

我想念我们松弛,轻快的生活,在旺沃的家里,在橘色地灯和新鲜绿植旁的沙发上,放着伸手就能够到的各种啤酒和烟。我们靠在一起,看二频道的007或者泰坦尼克号,无论是什么,枯燥的历史剧也可以。我真想念那一切。

加布里埃尔,你是唯一一个,我渴望永远纠缠的人。”

起初人们背着重物前行,为了走得快,每走一段就丢下一点,为了走得远,则会丢更多,最终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向前。

会议室陷入极大的沉默。周围的空间逐渐坍塌,变得广阔,话语携着回忆涌向四面八方,撞碎在洁白的墙壁上,回音般悠扬地重返。它们承载着过往理想,岁月变迁,它们分裂、飞跃、交织在阿塔尔眼前,于脑海中拼凑出画面,断音残篇。

回忆伴随着你,在毫无防备下冒然回来提醒你,让你别想忘记曾经你因为它们多快乐、多幸福、多痛苦。

他们分开了很久,阿塔尔庆幸,至少他和他,并没有忘记什么。

长久的沉默被塞若内的手机铃声打破。

他看了一眼,“总统或许已经知道了”,然后把手机举到阿塔尔面前——是马克龙的电话。

“看看他怎么说。”

塞若内随即打开免提,总统的问候最先传来。

虽然用了大量漂亮话感谢这次助选活动,也隐隐对近期民调数据感到担忧和不满。他表示这次大选是一场艰巨的挑战,也是复兴党的战斗,他坚信,只要所有人团结一心最终能够取得胜利。

“感谢你斯特凡纳,替我转告总理先生,他也很辛苦,我相信你们。”

塞若内挂了电话,沉思了一会儿,“我得去趟爱丽舍宫,计划要改,最好做两手准备。”

他收起手机,系上西服的扣子。

大选在即,他们目前还没有时间处理私人关系,有些话以后再说吧。

“你告诉他我们正在想办法。”阿塔尔提醒道。

塞若内正要开门,阿塔尔叫住了他。

“斯蒂芬,我喜欢我们的心并肩而行。”

他握紧门把手,阿塔尔温吞的话语流进他的心房,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终于飘落了下来,变得宁静,轻盈。塞若内轻轻点头,走出会议室,转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久违的欢愉的微笑。

“总理先生,该开会了,嗯?秘书长先生怎么走了?”

阿塔尔浅浅一笑,“总统先生找他有事,不用等了。”

他们如两颗挨得很紧的星星,不会再走近,也不会再离得更远。

此间风雨如晦,何求知音,自步青云。


(全文完)


*:2022年9月塞若内复兴党大会演讲部分语录

猛虎落地

【德哈】向救世主宣誓70(正文完)

70

明亮的火光冲破霍格沃茨城堡顶层的外墙,一开始学生们还以为是食死徒从其他位置发起了攻击——梅林仍在眷顾他的孩子们,率先从被炸开的缺口处飞向他们的是骑着扫帚的罗恩,再然后是他有名的双胞胎哥哥——米勒娃·麦格完全无法抵御她的教师本能,脱口而出:“是你们哪一个干的,韦斯莱?竟然在学校里点火!”


罗恩辩解:“不关我的事!是马尔福!我们从猪头酒吧过来的时候火就已经在烧了,梅林知道马尔福干了什么!”


乔治为他作证:“没错,那两个卡罗被烤得全身通红、哀嚎不断呢!”


“卡罗?”麦格教授皱起眉毛,“西弗勒斯确实说他们留在城堡里了,但我一直没找到他们。”


“那两个家伙已...

70

明亮的火光冲破霍格沃茨城堡顶层的外墙,一开始学生们还以为是食死徒从其他位置发起了攻击——梅林仍在眷顾他的孩子们,率先从被炸开的缺口处飞向他们的是骑着扫帚的罗恩,再然后是他有名的双胞胎哥哥——米勒娃·麦格完全无法抵御她的教师本能,脱口而出:“是你们哪一个干的,韦斯莱?竟然在学校里点火!”


罗恩辩解:“不关我的事!是马尔福!我们从猪头酒吧过来的时候火就已经在烧了,梅林知道马尔福干了什么!”


乔治为他作证:“没错,那两个卡罗被烤得全身通红、哀嚎不断呢!”


“卡罗?”麦格教授皱起眉毛,“西弗勒斯确实说他们留在城堡里了,但我一直没找到他们。”


“那两个家伙已经被看管住了。”穆迪嘶哑地说,“真的是西弗勒斯告诉你伏地魔准备占领霍格沃茨?”


——凤凰社的成员们也到达了。他们进入人群后才解除幻身咒,守在城堡入口的食死徒明显被突然间增加的对手们吓到了,有几个处在队伍边缘的甚至露出想要逃跑的姿态……不,哈利再次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在害怕了,他们也许比凤凰社成员们更在意那个预言:伏地魔和哈利·波特之间只有一个能胜利。


城堡外围响起巨大的轰鸣声,似乎有一大群人在尖着嗓子大叫,更多的光出现了,是马人,携带着弓箭和火把,把嚎叫着的狼人冲得七零八落。巨人们也开始晃晃悠悠地乱转,食死徒的队伍因为这些变故混乱起来,有好几分钟没能作出有效攻击……这时城堡里的家养小精灵冲出来了,像一支军队那样从左侧快速而有力地切入了战场,赫敏跑在他们之间,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脸颊上,衣服上全身污泥,狼狈地像是在整个伦敦的下水道里打过滚。但罗恩却一下子振奋起来,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冲向她(途中击飞了两个想要阻拦他的食死徒),珀西不得不大声提醒他:“罗纳德!这不合适!!!”


罗恩不觉得这样不合适。哈利也不。


在死而复生的男孩接住那根从天而降的魔杖的同时,伏地魔露出了滑稽的、像是在帕笛芙夫人茶馆满载蕾丝装饰品的小桌子下面看到一对粗野狼人正在顶着蝴蝶结跳交谊舞那样的震惊表情——《预言家日报》应该安排一个记者在这里拍下这个——那头闯入战场的夜骐在上方舒展双翼,德拉科趴在它背上,脸上手上都带着烧伤的痕迹,正凶狠地瞪着哈利:“我以为你会更沉得住气一点!”


哈利小幅度地挥动了一下手臂,感到德拉科给他的这根魔杖和他自己的一样顺手:“我不可能眼看纳威因为我受伤——等等,所以你实际上早就在这里了,马尔福!”


“呃……”也许是错觉,连那头夜骐的翅膀都心虚地停滞了一下。


哈利立刻明白了格雷伯克为什么会那么恰到好处地松手、以及狼人没有向黑魔王报告哈利·波特还有呼吸的真正原因——他之前还以为是格雷伯克被过量夺魂咒弄坏了脑子而伏地魔在征用这个徘徊在禁林的狼人时完全没有在意他的健康状况——结果还是马尔福在背后搞鬼!


伏地魔看起来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瞳孔缩成一道竖线,用恐怖的、压抑着怒意的语气说:“西弗勒斯,杀了他。”


斯内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稳定地举起魔杖,接着攻击了其他试图靠近这边的食死徒。


那头夜骐趁这个间隙载着德拉科升高了——伏地魔几乎在吼叫:“西弗勒斯,你在干什么!”


“做我早就该做的。”斯内普又用一道魔咒逼退了格雷伯克(虽然哈利怀疑那个家伙只是想找德拉科而不是参加战斗)。


伏地魔嘶嘶地问:“为什么?”


斯内普说:“你杀死了她。”


“她——?”伏地魔竭力在记忆中挖掘,分辨,终于回想起来有关他这个得力手下的一点往事,“你指的是——难道你仍然对她——”


“是的。”斯内普似乎往哈利这里看了一眼,“始终。”


伏地魔的愤怒和魔力一起涌动:“你欺骗了你的主人——”魔杖在他手中转动,像一条阴冷的蛇昂起了头。显然,黑魔王想要先处决叛徒……这很容易,也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斯内普看起来丝毫没有抵抗的意思,那个男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垂着头,身上还穿着食死徒长袍——


“盔甲护身。”


伏地魔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难以相信霍格沃茨有人能用处这样强大的防御咒语,它坚不可摧,完全地把这一片区域从城堡前的混战中分隔了出来,就连伟大的黑魔王都无法突破……


哈利·波特举着魔杖,在他身后说:“你的对手是我,里德尔。”


*


“西弗勒斯,你之前竟然什么都没向我们透露!”穆迪的那只眼球转得快要溅出火花,“信任!你们斯莱特林是不懂什么叫信任吗!”


斯内普往巨人那边丢了个魔咒:“是的,不懂。”


赫敏急促地说:“我没事!从通道出去以后我遇到了马人,我们一起解决了厨房的限制,让家养小精灵获得了自由。”


“但我的心脏一直被紧紧绑着。”罗恩咕哝着,“我真怕你会被抓住、被折磨……幸亏阿不福思帮了忙,我们才能这么快赶到——梅林,你知道吗,他也是个邓布利多!他是邓布利多的兄弟!”


“你是说猪头酒吧的老板?”


“对!他叫阿不福思·邓布利多!”


夜骐偏着翅膀砸在人群中间,德拉科从它背上滚了下来。他现在手中没有魔杖,不得不跑到人群中尝试用他携带的药剂帮一些忙,麦格教授抽空问他:“罗纳德说是你炸了学校的外墙,马尔福先生。”


“是卡罗兄妹!”德拉科说,“他们放出了厉火,火焰吞噬了——总之火焰失控了。”


麦格吃了一惊:“厉火!可你看起来……”


“事实上我也以为自己会被烧死。”德拉科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当时整个有求必应屋都被火焰填满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记得在火焰里看见了一些东西——然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扇门,卢平教授带着大家从门里冲出来,控制了火势。”


“看到了什么?”


德拉科想了想:“应该是哈利。”


哈利。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魔咒、以及各种攻击发出的响声在继续。


德拉科对所有人说:“我看到哈利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


哈利和伏地魔互相用魔杖指着对方,以一种紧绷的姿态对峙。


伏地魔苍白的脸上露出嘲弄的笑容:“以为你能胜利?多么可笑!要知道现在没有人能帮你再弄些小伎俩了,无论是斯内普,还是邓布利多。”


“是的。”哈利欣然点头,“所有的魂器都已经被销毁,现在这里只剩下你和我。只有一个能生存下去,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将要永远离开。”


在听到“魂器”时,伏地魔的表情不自然地阴沉了一瞬间:“不过是邓布利多手中的牵线木偶……靠偶然侥幸躲过了那么几次……或者躲在别人身后,让他们替你死去……”


哈利平静地说:“我不认为那些是偶然。今天也不会有任何人受到伤害,因为我早就下定了决心。”


“决心?”


“死去的决心。”


伏地魔讥讽地盯着他:“那你为什么没有死呢?”


哈利轻轻地说:“因为还有很多人在爱我。”


“哦,又是邓布利多所谓的秘密武器。”伏地魔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魔杖,但仍然指着哈利,“可惜他已经死了,‘爱’又帮到了他什么呢?”


哈利瞄了瞄他的魔杖,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试试忏悔吧,里德尔,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死亡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


“死亡?”伏地魔傲慢地说,“你真的以为你能杀死我吗,哈利·波特?我会的咒语比邓布利多还要多,除非你有更强大的武器——非常可惜,最强大的魔杖已经在我手中了,你还有什么胜算?”


“武器的话,我认为还是我手里这根更厉害一点。”哈利想了想,“要知道,你手中的那根魔杖来自恐吓和杀戮,而我的这根,来自于爱。”


伏地魔阴沉地问:“你就这么得意能让马尔福一家背叛我吗,哈利·波特?”


哈利拥有诚实的美德:“确实有点。”


伏地魔的表情扭曲了:“够了——现在就让我们来试试老魔杖的威力——”


哈利说:“但你手里的那根不是老魔杖。”


“骗子!”


“它确实不是。”哈利说,“它是邓布利多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用老魔杖制造出来的,接着他就把真正的老魔杖带进了坟墓。”


“你说谎!”伏地魔的声音尖利起来,“格林德沃才是老魔杖的上一个主人!”


哈利说:“我以为大家都知道邓布利多战胜了格林德沃。”


“我从格林德沃那里得到了它!”伏地魔(看起来过分疯狂地)大笑起来,“难道你要说格林德沃会和邓布利多串通好来欺骗我吗!”


哈利说:“呃,确实是这样。没错。”


伏地魔的瞳孔缩成一道竖线,震惊地盯着哈利。


哈利对对手指,简单模拟了一个亲吻的示意:“爱。邓布利多的秘密武器。格林德沃在最后帮助了邓布利多。”


“不可能——!”


伏地魔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啸,刺耳到令人怀疑他的肺部已经被撕裂——从昨天傍晚就开始在城堡上空堆积的阴云被惊动了,像深海漩涡那样激烈地翻滚起来——伏地魔高高举起手里的魔杖,蛇一样的猩红眼睛死死盯着哈利——哈利也举起了德拉科的魔杖——


“阿瓦达索命!”


“除你武器!”


——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他们身上。霍格沃茨的师生,凤凰社的战士,摔倒在地上的还没反应过来的食死徒,马人,幽灵,栖息在塔楼的猫头鹰,枯枝上的渡鸦,家养小精灵和倒挂在窗檐的蝙蝠,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看向哈利和伏地魔。


一声巨响炸在每个人耳边,金色的火焰像盛开的花瓣一样从哈利和伏地魔中间迸射出来——他们的咒语在那个位置相撞,有什么东西被击飞了,旋转着升上天空——霍格沃茨上空那片沉重的阴云转动着,像是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巨石被突然凿出了裂口,一道微弱的晨光照了下来,落在哈利静止的睫毛上……他的眼镜是脏污的,被损坏的,但他的眼睛像火焰一样明亮……那件被击飞的东西掉在了枯叶上。是那根魔杖。那根伏地魔最为仰赖的魔杖。


伏地魔的身体踉跄着后退,像被抽掉提线的木偶那样倒在了地上。他的蛇脸上凝固着人性化的恐惧,张开一道裂缝的眼睛中一片空洞……他死了,被他自己的咒语反弹回去杀死了,和任何一具平凡的尸体一样躺在泥土上,一动不动。


汤姆·里德尔死了。


——哈利怔怔地站在原地,大概在十几秒之后才听到周围充满了掌声和欢呼。


他开始感到手臂疼痛,还有一些他暂时也没法准确判断的伤口……右脚很冷,他的鞋子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在禁林里吗?清新的风包围了他,更多的光从云层裂开的缝隙中落了下来,有人在大声地唱歌,还有人在吹口哨,一点凉凉的东西落在哈利的鼻尖上,他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一片雪花。


一个人走向这边,步伐踩着一种慢悠悠的、叫人生气的节奏,但他覆盖在哈利背上的掌心非常温暖。


哈利向着这个人转过一点身体,立刻被用力抱住了……他第一次看到德拉科·马尔福浅灰色的眼睛里盛满毫无阴翳的闪光。霍格沃茨城堡上方的天空缓缓亮起,洁白的雪降落下来,越下越大,一点点覆盖住残留在地上的战斗痕迹,像是在轻轻抚平这个刚刚经历过恶战的角落。


哈利抓住德拉科的手臂,慢慢地闭上眼睛。他们在飘舞的雪花中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吻。


漫长到他们嘴唇融化、交缠着的手臂像是长到了一起。


这不是适合未成年的小巫师们围观的画面,有人转头看向汤姆·里德尔倒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完全被大雪覆盖了。


Fin


----------------------------------------------------------------------

Notes:

正文完结,下周开始摸点番外()

这篇写之前没有完整大纲,节奏有点乱,大家将就一下!

* 单纯想试试让德拉科糟糕的六年级变得更糟一点
* 但哈利带来的压力是好的压力
* 结局部分一些对话引用了原作。同时也省略了很多信息,就,还是将就一下()


猛虎落地

【德哈】向救世主宣誓63

63


“我展现的,不是你的面容,而是你,内心的渴望。”德拉科缓慢地读出那行铭文真正的含义。


“是。邓布利多告诉我,它会照出每个人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哈利注视镜面,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可爱的小花园里……是他自己家的花园,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个……他们正在举行一场聚会,草坪上放着甜点和漂亮的茶壶,一大丛纯白的温德米尔玫瑰正在安宁地绽放。


所有人都在。是的,所有人。凤凰社的成员们坐在一起欢笑,还有一大帮人在远处玩魁地奇;赫敏在看书,罗恩举着克鲁克山试图打扰她;德拉科嘴角挂着惹人讨厌的笑容搂住哈利的肩膀,后面的穆迪立刻投来锐利的视线,似乎随时准备再把不忠诚的马尔福变成一只白鼬。...


63


“我展现的,不是你的面容,而是你,内心的渴望。”德拉科缓慢地读出那行铭文真正的含义。


“是。邓布利多告诉我,它会照出每个人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哈利注视镜面,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可爱的小花园里……是他自己家的花园,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个……他们正在举行一场聚会,草坪上放着甜点和漂亮的茶壶,一大丛纯白的温德米尔玫瑰正在安宁地绽放。


所有人都在。是的,所有人。凤凰社的成员们坐在一起欢笑,还有一大帮人在远处玩魁地奇;赫敏在看书,罗恩举着克鲁克山试图打扰她;德拉科嘴角挂着惹人讨厌的笑容搂住哈利的肩膀,后面的穆迪立刻投来锐利的视线,似乎随时准备再把不忠诚的马尔福变成一只白鼬。


哈利认真地看着,没有在镜子里找到詹姆和莉莉,也没有小天狼星,没有邓布利多。那些人已经不在了,即使是在厄里斯魔镜赐予的幻想中哈利也清楚地接受了死亡的意义,现在这面镜子为他呈现的是真实的渴望,是他此刻全心全意想要实现的、消灭伏地魔后的世界……


哈利转开视线,轻轻拍了一下德拉科的肩膀:“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沉溺。”


他猜测德拉科会看到卢修斯还活着,会看到一些永远不可能实现但又无比美妙的情景……哈利经历过这个,他知道这会有多么强大的吸引力,他有点担心德拉科会被魔镜编造出的幻象所迷惑,从此开始认为现实的一切都不够圆满……然而德拉科告诉他:“我看到了一个金色飞贼。”


一个金色飞贼。


金色飞贼。


“金色飞贼?!”哈利睁大了眼睛。他从来都不知道马尔福是一个这样敬业的找球手!“呃,这——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介意在比赛中输给我,介意到连在这种时候都——”


德拉科不得不解释:“这是我在练习大脑封闭术的时候使用的路标。一个静止在暴风雨中的金色飞贼。假如黑魔王或者别的什么人在探查我的记忆时看到它不会觉得奇怪,但是我自己就会被提醒:你想隐藏的东西将要被触及,你必须清醒过来立刻折返。”


“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路标,马尔福?”


德拉科仍然注视着镜面,慢吞吞地说:“我没有进行‘选择’。它是自己出现在我大脑里的,我立刻就认为非常合适。我从未考虑过为什么会是它。”


一种突然的悸动产生在哈利心中。他不确定这个金色飞贼是不是跟哈利·波特有关。他认为是。他感到脸颊发热。


德拉科把手伸向厄里斯魔镜,说出了答案:“也许确实是因为该死的哈利·波特在暴风雨中抓住了金色飞贼。是哈利·波特让我折返。”


他轻轻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就像真的要去抓住镜子里的金色飞贼那样——下一刻,他手中真的出现了一个金色飞贼!!!


德拉科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愕,那个金色飞贼还在他手掌中活泼地拍打着翅膀;他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小东西,又看向哈利,发现他们的救世之星也愣住了。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它一下子就从镜子里跑出来了!”


“可能,可能是有谁把它藏在镜子里的?以前邓布利多就用厄里斯魔镜藏过复活石。”


“邓布利多在这里藏了一枚金色飞贼?为什么?”


“也可能是别人。我的意思是镜子里确实可以藏东西……”


“等等,确实有可能是邓布利多。”德拉科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金色飞贼本身就可以用来藏一些小东西,并且,因为它有肉体记忆,能够识别出第一个抓到它的人——也就是说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开它。”


“你认为,邓布利多把某个东西藏在飞贼里,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交给我们?”哈利思考着,“确实有这个可能,他知道我们最后肯定会来霍格沃茨搜索魂器……”


这个格兰芬多一边说一边抓住德拉科的手腕,凑近,俯身把嘴唇贴在他手中的那个金色飞贼上。


“波特!”德拉科几乎要拿不稳手里的金色飞贼了!


它没有打开。哈利失望地直起身体:“我只是想到我曾经用嘴捕获过一个飞贼。但看起来它不记得我的嘴唇了。”


德拉科盯着哈利(的嘴唇),自言自语一样地说:“也许我们想多了,它在这里只是一个巧合。”然而他还是把这个金色飞贼稳妥地装进了口袋:“或者我们也可以询问邓布利多留在校长室的画像。”


“前提是我们需要抵达校长室。”


接下来,他们讨论了如何隐秘地在学校里行动:楼梯上的咒语已经证明哈利最擅长的夜游变得风险很大,但鉴于阿莱克托的监测咒语并不能分辨是谁触发了它(甚至摄魂怪都有可能引发警报),那么白天在有学生活动的时候它肯定不能起作用。


他们需要帮手,或者说,掩护者。德拉科提出哈利曾经组建的那个“地下社团”会帮他们,但哈利不想把D.A.成员牵扯进来……他已经看出学校里的形势比卢娜说的还要严峻,他不能让任何人为他承担更多的风险。


德拉科无法说服哈利让自己的朋友去冒险,作为一个邪恶的斯莱特林他也无法提供更可靠的求助对象(除非他对潘西用夺魂咒),于是这件事只能暂时被搁置,哈利取出活点地图,开始搜索罗恩和赫敏去了哪里。


非常奇怪,他们认真看过每一个房间、每一个名字,但无论哪里都没有罗恩·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但这不是什么坏消息,意味着他们肯定没有被抓到,并且正躲藏在什么秘密地点。就像哈利和德拉科一样。


一丝光线从高窗里照进这个昏暗的房间,这座由不同时代的陈旧杂物堆成的怪异城市慢慢变得轮廓清晰。波特和马尔福,这座隐秘城市中仅有的两个巫师,两个人类,并肩坐在一个斑驳的箱子上,目睹漂浮的灰尘在清晨的阳光中上下飞舞。


“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


他们站起来,推开门。离开了有求必应屋的庇护。


猛虎落地

【德哈】向救世主宣誓60

60


自从哈利踩上马尔福庄园主宅的地毯,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就贴着他的皮肤紧紧缠绕住他。


这里……太熟悉了。在刚刚结束的漫长漂浮中,哈利无数次地通过伏地魔的眼睛看到这里,或者说,“他”曾经站在这里。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餐桌上完成过不止一次处刑,墙面上的污渍来自一个中年食死徒喷溅出的血渍……“他”热衷于欣赏仆从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他”脚下,这是一种非常好的调整心情的方式,“他”能享受到力量带来的支配权,享受到“他”的伟大和独一无二;即使在巫师中“他”也是最特别的,被眷顾的,理应不朽的——


“……波特?”


哈利回过神,仍然躲在隐形衣下面,和德拉科紧密地贴在一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

60


自从哈利踩上马尔福庄园主宅的地毯,一种微妙的不适感就贴着他的皮肤紧紧缠绕住他。


这里……太熟悉了。在刚刚结束的漫长漂浮中,哈利无数次地通过伏地魔的眼睛看到这里,或者说,“他”曾经站在这里。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餐桌上完成过不止一次处刑,墙面上的污渍来自一个中年食死徒喷溅出的血渍……“他”热衷于欣赏仆从们战战兢兢地跪在“他”脚下,这是一种非常好的调整心情的方式,“他”能享受到力量带来的支配权,享受到“他”的伟大和独一无二;即使在巫师中“他”也是最特别的,被眷顾的,理应不朽的——


“……波特?”


哈利回过神,仍然躲在隐形衣下面,和德拉科紧密地贴在一起。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竟然主动地引入了伏地魔的思维,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也是一个充满不正当欲望的魔头。他不能控制地躲开德拉科担忧的目光,他不敢说那一瞬间他不可思议地认为自己作为被选中的人也应该拥有特权,能命令德拉科追随他不得背离的特权,和禁止这个斯莱特林在将来任何情况下改为爱上别人(以及继续购买全麦面包)的特权。


他额头的疤痕似乎有一点热,不过没有感到疼。哈利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我没事,继续走吧。”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几乎每个学期都会把自己折腾进校医院了。”


“没有‘每个学期’!”


旁边的装饰画里一位长相刻薄的老先生(哈利猜测这是德拉科的祖父或者曾祖父)忽然拖着腔调出声:“德拉科,照顾好你带回来的小朋友,外面那些狼人似乎闻到什么了。”


德拉科紧张地问:“黑魔王允许他们进房子里来?”


“当然不允许。”老先生硬邦邦地说,“但也没设置什么狼人禁止咒。只要那群家伙想,随时都可以冲进来。”


“神秘人看不起狼人——”哈利喃喃地说,“不,他看不起所有巫师,至于狼人和家养小精灵,在他眼里或许和家具没什么区别。”


德拉科嘲讽地说:“真高兴他看不起马尔福,完全没有花费一点点魔力在改动我们的家族防御上。”


哈利说:“他会为他的轻视付出代价。”


两个年轻人加快了脚步。不知道罗恩和赫敏那边怎么样了,但卢修斯(很不情愿地)承诺过也会让其他画像提醒他们。在二楼一个食死徒意外发现了他们——哈利在击晕他之后才发现这就是那个在玛莎商店里打伤了德拉科的多尔芬,于是忿忿地给这家伙的手臂也补了一道魔咒;目睹了这一切的德拉科犹豫片刻,给了昏迷的多尔芬今年第二个遗忘咒。


三楼被伏地魔使用过,进入走廊后就不断有画像提醒他们前面有什么陷阱或者有什么黑魔法残留。面目全非的庄园布置让卢修斯变得异常安静,有时候哈利不太能判断他是去了另一幅画还是只是单纯地在发呆。在老马尔福眼里,伏地魔毁了他精心布置的家居然是一件比肆意杀害巫师还要严重的罪行——哈利感到荒谬的同时又有一种奇特的感慨:他很高兴在德拉科还不敢杀人的阶段就挽回了这个男孩。


经过一只被钉在墙上的人手时哈利感到恶心……这是“他”钉在这里警告不够勤快的手下的。伏地魔已经因为多次灵魂切割变得丧失理智,很可能现在他就在虐杀麻瓜取乐——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哈利感到额头的伤疤一热,眼前的走廊消失了,变成了一座被摧毁的村庄,“他”踩在废墟上哈哈大笑,满意地摇晃手里的魔杖……不,他不能这样,他必须切断这个……身边的人抱住他,似乎在他额头上用力亲了一下:“哈利·波特?”


哈利回到马尔福庄园三楼的走廊上,回到德拉科的怀抱里。他因为这次主动连结伏地魔的体验感到浑身发冷。那个伤疤的连结更加活跃了——是因为他在昏迷期间经常造访伏地魔的思维吗?这种感觉太糟了,赫敏说得对,这个问题绝对需要尽快解决……也许可以问问德拉科大脑封闭术方面的经验,毕竟哈利也教过他怎么用守护神咒了。


一扇奢华的门出现在前方,根据那个值几千金加隆的把手哈利立刻判断出这就是他们要去的房间。作为装饰镶嵌的宝石在浓重的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荧光,照出一只倒挂在门口的巨大蝙蝠。它看上去不属于任何自然品种,有着锋利的脚趾和獠牙,卢修斯不满地说:“那是特拉弗斯弄来的,当看门狗用。”


哈利认真打量了几眼那只蝙蝠,压低声音问德拉科:“这个特拉弗斯是不是对斯内普有什么意见?”


德拉科说:“食死徒不会把斯内普叫做蝙蝠。”


“意思是你也觉得斯内普像蝙蝠?”


“作为一个斯莱特林,拒绝在格兰芬多面前诋毁我们的院长。”


哈利吸了口气,知道是时候喝下他装在口袋里的应急魔药了。德拉科握了一下哈利的手,非常用力地。


突然,刺耳的尖啸猛烈地在整座庄园中响起,简直像有一万只水妖正在天花板上齐声尖叫!警报,绝对是某种警报,德拉科脸色苍白地问:“我们碰到什么了吗!”——所有烛台在同一时间自动点燃,黑夜中的大宅瞬间灯火通明,倒挂在前方的巨大蝙蝠猛然展开翅膀——哈利举起魔杖:“神锋无影!”


卢修斯的画像焦急地大喊:“是韦斯莱!韦斯莱和那群狼人在地下室打起来了!”


不。没有时间去想罗恩和赫敏遇到了什么。房间里的特拉弗斯已经被惊醒了,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进入战斗状态冲出房间,正好看到被他安排作守卫的蝙蝠被硬生生下割下一支翅膀,惨叫着坠落。


“西弗勒斯?”他惊讶地认出了这道咒语——哈利从隐形衣里跳了出来:“除你武器!”


“哈利·波特?!”特拉弗斯手臂一麻,不受控制地松开了自己的魔杖,“你是从哪里学会西弗勒斯的咒语的?”他的表情突然变成了狂喜:哈利·波特在这里!他能抓到这最让主人心烦的麻烦人物!也许他还能向主人报告斯内普是个叛徒,他马上就要成为主人面前最受重用的仆从!!!


虽然他的魔杖被击飞了,但这没关系,他为了保护主人的奖赏安置了不止一道魔咒在房间周围,一个十七岁的青少年学生绝对无法逃脱——然而,就在特拉弗斯将要激发第一道魔咒时,他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魂魄出窍。”


特拉弗斯的笑容在还未理解发生了什么时就已经凝固。他的一部分灵魂像水流那样被另一根魔杖取走了,山楂木,独角兽毛做的芯……这个灰色头发的食死徒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接着像木偶一样顺从地捡起自己的魔杖,走回房间,把刚刚亲手施加在那个水晶盒子上的保护咒语解除了。


德拉科脱下隐形衣,神情复杂地对哈利说:“没想到你真的会让我对他用夺魂咒。”


“你对这个咒语掌握得很好,不是吗?”哈利走向床头柜,“如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我肯定会自己对他施咒,现在的情况没有比使用它更快更有效的了。”


“我想我需要重新评估格兰芬多精神?”


哈利已经把水晶盒打开了,赫奇帕奇的金杯完整地展现在他视线里,不大,有两个精致的耳柄,在丝绒衬垫上等待它的命运。过分顺利。现在只需要拿起它,然后立刻去找赫敏和罗恩……


然而就在哈利捏住左边耳柄的时候,他的手指突然刺痛了一下,接着就是他的伤疤,灼烧般的剧痛直接从那里撕裂了他……村庄的废墟中一只挂着项圈的小狗冲着一只不可能再次抚摸它的手大声吠叫,绿光闪过,它在那只手旁边永远地倒下了……灼烧感开始从额头向全身蔓延,哈利知道他必须抵抗这个,他需要立刻拿起金杯离开这里——他拿不起来!


“波特!”德拉科似乎过来帮忙了,可这没有用,哈利不仅无法拿起金杯,他甚至不能把自己的手从那个小小的耳柄上挪开。水晶盒中的小金杯就像和整个庄园融为了一体,还有哈利,哈利也被它们抓住了,就像被强行分开的磁石刚一重新靠近就立刻紧紧结合在一起——


一股庞大的恶意从他疼痛的伤疤冲向哈利,简直像有一根金属管子插进了他的大脑——整个世界在哈利面前颠倒——然后就是强烈的窒息和坠落感,就像他是一只被从高空推落的茶杯——他粉碎了吗?他消亡了吗?不,他站在被食死徒践踏过的村庄废墟中,面前就是那只小狗还残留着体温的尸体——


斯内普站在不远处,叫了他一声:“主人?”


他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额头……没有疤痕,皮肤是湿冷的、像爬行类一样的……他突然慌乱起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该在这里!


——“波特,你还好吗?”


不!不好!别跟我说话,别靠近我!


……他又开始旋转,他颠倒回去了,他看到他的手还牢牢停留在金杯上,他看到德拉科灰色的眼睛充满感情地注视着他……他听到伏地魔在怒吼:“哈利·波特!”


哈利喘着气,发现自己全身都是冷汗,那根金属管正在把无数令他反胃的东西运输进他的大脑,他想阻止,可是他找不到阀门,他对德拉科大喊:“离开这里!去找罗恩他们,离开庄园!”


“你呢?”


“我来想办法对付这个杯子。”金属管似乎变得更粗了,哈利拼命地控制它;可是他的防线似乎早已被渗透,他几乎能看到,死死黏在他手指上的小金杯中有什么在呼唤着金属管另一端的东西……


“别管那个杯子了!波特!”


“我没法放开它……”哈利的头在嗡嗡作响,让他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像是在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离开吧,德拉科。神秘人马上就要来了,只要他和斯内普说完话……”


……他已经来了,幻影显形在庄园门口……他极度愤怒,又极度喜悦,为哈利·波特居然胆敢盗窃他的金杯愤怒,为这次一定能杀死哈利·波特喜悦……


德拉科死死抓着哈利的手臂:“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幻影移形……”


金杯中溢出古怪的黑色雾气,慢慢缠绕住哈利的身体,哈利知道自己被更牢固地固定在这个地方了……他去掰德拉科抓着他的手:“你必须离开!你需要告诉别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可以自己告诉他们!”


“马尔福!”哈利失态地大吼,“我们没有时间了!伏地魔看见了我们在做什么!就像我之前看见他一样!”


失去光泽的月亮被阴云的漩涡吞没。


德拉科的声音忽然变得颤抖了。他绝望又悲伤地说:“……那就让他看。”


接着,这个斯莱特林捧住哈利的脸,不顾一切地亲吻了他。这个吻最开始只是像一片燃烧的羽毛那样压在哈利嘴唇上,但很快就变成了熔岩,热切地攻占了哈利的口腔。深沉的、甜蜜的吻,死亡站在他们身后,奔宁山脉崩塌了,北英格兰在沉没,可是热吻中的年轻人们不在乎。


哈利的大脑在震荡……伏地魔更加愤怒……德拉科用力地和他纠缠,非常好的那种纠缠……伏地魔毫无征兆地尖叫起来,万分痛苦:“不可能!我的挂坠盒——”……哈利放任自己和德拉科一起沉溺在亲吻中,就像他们正在死神面前演出永恒……死亡是永恒的……爱也是永恒的……


也许德拉科的吻里也带有治疗魔法,哈利竟然感到伤疤的疼痛减轻了。那根金属管还在,但变得越来越细——不是错觉,他真的有了力量抵抗金属管另一端的东西——


金杯中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些缠住哈利的黑雾瞬间缩回了杯子里——不,不能让它逃脱!


“哈利!马尔福!”同一时刻,罗恩从门口冲了进来,满身是血,手里拿着一把闪亮的宝剑——格兰芬多的宝剑!


“罗恩,金杯!”


不需要更多词语去解释,罗恩直接扬起宝剑砍向那只小金杯——银色的剑刃高高扬起,然后像一道闪电那样落在了赫奇帕奇金杯上,轻而易举地把它劈成了碎片,再也无法修复。


“走!”哈利匆忙地揽起金杯的碎片,德拉科则揽起了他。


扭曲,挤压,他们终于离开了马尔福庄园,又出现在魁地奇世界杯附近的那片树林里。


他们成功了!


斯莱特林的挂坠盒被丢在地上,已经打开了,两扇小窗都是残破的,显然里面那个邪恶的东西已经不在。于是哈利把赫奇帕奇金杯的残片也和它扔在了一起,两个魂器,他们做到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需要寻找!


哈利眼神闪亮地看向德拉科。德拉科也在看着他。哈利仍然能感觉到伏地魔——那个人正在为晚到一步没能抓到哈利大怒——但这些都不能再影响哈利了,他的心中充满快乐,充满爱;他用手臂勾住德拉科的脖颈,轻轻在这个斯莱特林的嘴唇上啄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学会怎么把伏地魔关在大脑之外。


伏地魔发现他地牢里的囚犯全被救走了……更早达到的赫敏冲向罗恩,激动地搂住他的脖子,罗恩立刻就把格兰芬多宝剑丢开了。他抱起赫敏,旋转着亲吻她,他们身上都是狼人腥臭的血,但不妨碍,什么都不是妨碍。


伏地魔面对空空荡荡的水晶盒勃然大怒……德拉科突然挡住哈利的嘴唇,板着脸把卢修斯的画像转到背面,然后才重新抱住哈利,在这个格兰芬多的大笑中恶狠狠地吻住他。


伏地魔掐住特拉弗斯的脖子,一边狂暴地惩罚任何他能看见的下属,一边惊惧地担心魂器的秘密是否已经败露……刚被救出来的奥利凡德先生靠在树干上嘀咕着什么,卢娜居然也在,拍着手欢笑。


哈利和德拉科紧紧抱在一起,交换吻,交换心跳。他顾不上伏地魔在干什么了,他也不再感兴趣,金属管完全消失了,哈利一个用力,把德拉科扑在地上,眼神明亮地坐在他腿上:“马尔福,你居然一点都不怕跟哈利·波特一起死掉!”


德拉科抓着他的腰把他掀到地上:“自己一个人活下去更可怕!马尔福不是那么勇敢的人!”


哈利仰面躺在地上,感到身体里的力量正在流失——那剂魔药的副作用,他知道的,他一点都不怕——他嘟囔着说:“我起不来了,马尔福。”


德拉科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抱住,皱着眉头说:“我爸爸会疯的,我爱上了哈利·波特。”


哈利挂在他身上:“我也没想到我会爱上见鬼的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赞同地点头:“他有什么值得爱的呢?”


哈利说:“他做了一件很少有人能做到的事。他忏悔了。”他想了想,又认真地补充:“而且他吻技不错。”


他们又开始接吻了,像是只有从对方那里才能获得空气。赫敏和罗恩都已经冷静下来,开始收起地上的魂器碎片,他们两个还在接吻。卢娜托着腮坐在地上,奥利凡德已经靠着树干睡着了。


他们还在接吻。



猛虎落地

【德哈】向救世主宣誓37

37


女贞路4号。


电视机的声音和牧羊人派的香气从这幢亮着灯的二层小楼中传出。一个非常正常的傍晚,就像街道上任何一间民居一样正常。


弗农·德思礼也非常正常地坐在沙发上,用他肥胖的手指按着遥控器,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无聊的电视频道,他的妻子佩妮一边正常地削着一个苹果,一边和他谈论这个街区的房价又上涨了多少。


但是他们的儿子,达力·德思礼,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吞吞吐吐地问了一个很不正常的问题:“他这个假期不回来吗?我是说,哈利。”


佩妮被这个问题惊吓到割破了手指,弗农不理解地看了一眼他过分紧张的妻子,皱着眉头说:“谁知道他要不要回来?最好他...

37


女贞路4号。


电视机的声音和牧羊人派的香气从这幢亮着灯的二层小楼中传出。一个非常正常的傍晚,就像街道上任何一间民居一样正常。


弗农·德思礼也非常正常地坐在沙发上,用他肥胖的手指按着遥控器,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无聊的电视频道,他的妻子佩妮一边正常地削着一个苹果,一边和他谈论这个街区的房价又上涨了多少。


但是他们的儿子,达力·德思礼,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吞吞吐吐地问了一个很不正常的问题:“他这个假期不回来吗?我是说,哈利。”


佩妮被这个问题惊吓到割破了手指,弗农不理解地看了一眼他过分紧张的妻子,皱着眉头说:“谁知道他要不要回来?最好他一直跟他们那类人呆在一起,永远别再回来了。”


达力问:“他们那个学校假期里会关闭吗?如果他不可以呆在学校,还能去哪里?”


弗农和佩妮面面相觑,发现他们回答不出任何一个有关哈利的问题。尽管,哈利·波特已经在霍格沃茨上了六年学,然而在弗农的印象里,那仍旧是一所古怪的“把戏学校”,课程安排都是诸如钻火圈、走钢丝,或者从帽子里变出活蹦乱跳的兔子……他怎么可能知道这种学校会不会准许学生在暑假里留在宿舍呢?


突然,佩妮的眼眶里涌出了泪水,她顾不上自己刚被割伤的手指,扑过去抱住了她的儿子:“天哪,天哪,你是在关心他吗,达达?简直太善良了,我的宝贝!”


达力在他妈妈怀里闷闷地说:“但是……”


大门就在这时被很不礼貌地敲响了。准确地说,像是有一头粗鲁的野猪在外面发疯一样地拍打他们的门板。


弗农把自己从沙发上拔出来,不耐烦地走向门口:“最好外面不是波特小子那种人。他们就不会好好地按门铃——喂,你干什么!”


就在弗农打开门的一瞬间,一个穿着邮递员制服的高大男人粗暴地闯了进来,还有一个矮小的、满脸疲惫的小个子跟在他后面,也穿着邮递员的制服。


“是德思礼先生吗?”那个小个子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达力眼尖地看见哈利的半身照片被印在上面),摸了摸鼻子说,“是这样,我们是苏格兰场的高级警官,因为哈利·波特——”


“等等。”弗农抬起胖乎乎的手打断了他,“你们是什么?”


“苏格兰场的高级警官。”小个子重复了一遍。


弗农再次看了看他们身上的邮递员制服,大声咆哮:“这是什么狗屎玩笑!”


小个子举起那张羊皮纸:“我们没在开玩笑,这是哈利·波特的通缉令,上面非常明确地写着——”


那个高个子捅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也许是爱尔兰场。”


小个子迷惘地说:“我记错了?”


弗农深深吸了口气,脸和脖子都因为愤怒涨红了:“立刻,给我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不然我立刻会打电话给警察局,也许他们会愿意送你们去爱尔兰照顾山羊的屁股!”


“但是,先生!哈利·波特——”


“够了。”一个男人阻止了他们。


德思礼们这才注意到门外还有第三个人,他身材偏瘦,齐肩的黑发看上去有点油腻,穿着那种怪里怪气的黑色长袍,之前一直安静地站在黑暗的角落里……当他走进灯光时,佩妮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是你!莉莉的那个……”


弗农喘着粗气说:“好极了,好极了。又是你们这些怪家伙!这次又要干什么?哈利呢,叫那个小子出来,他必须为这些事好好对我们解释!”


那个黑发男人说:“所以,你不知道波特在哪里?”


弗农瞪着他:“我当然不知道!他跟着你们走了,不是吗?”


佩妮紧紧抱住达力,不让她的儿子发出一点声音。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西弗勒斯·斯内普,霍格沃茨的新校长。”黑发男人指了指那两个自称高级警官的邮递员,“他们是魔法部的傲罗,你可以理解成,巫师世界的警察。显然,他们想用正常一点的方式让你们配合,但是失败了。”


弗农的视线再次落在那张羊皮纸上:“他们说,哈利……”


“是的。”斯内普抽出那张羊皮纸,把它展示给德思礼一家,“上个月,波特带着他的组织在霍格沃茨制造了一场骚乱,并且残忍地杀害了一名纯血巫师,目前正在潜逃中。魔法部已经把他标记为‘头号不良分子’,”


达力呆呆地说:“哈利?杀人?不可能的。”


斯内普说:“没有什么不可能。以防波特会逃到这里来,或者伤害你们,魔法部的傲罗从今天起会向你们提供一定保护。”


弗农喃喃地说:“保护我们?就靠两个分不清爱尔兰和苏格兰的邮递员?”


播放着晚间肥皂剧的电视频道突然地跳转了,一条紧急新闻被插播进来……一场不明原因的爆炸在巴斯发生,相关区域已经被封锁,附近的居民正在有序避难……


弗农把他圆溜溜的眼睛转到电视机屏幕上。


一条不正常的新闻。


*


格里莫广场12号。


穆迪把《预言家日报》放在桌子上:“斯内普背叛了我们。他说了谎,在报纸上无耻地诋毁哈利的品格,声称不论哈利做出什么他都不会感到奇怪。”


哈利拿起那张报纸,毫不意外地看见自己的照片被刊登在上面,以及一篇声情并茂的、书写了哈利·波特是怎样残忍地杀害一名纯血巫师并且以此煽动其他学生的:“我们已经从神秘事务司的最新研究中了解到,魔法只能通过遗传获得。那么,没有巫师血统的人是用什么手段窃取魔法的呢?哈利·波特的举动也许可以说明问题:他杀害了一个纯血巫师,并且借此增强自己。有一些麻瓜出身或者亲麻瓜的巫师已经表明了拥护波特的态度,他们的存在将威胁到整个巫师届的安全……”


哈利评价:“如果把‘哈利·波特’这个名字换成‘伏地魔’,这篇文章还算是有一定可读性。”


金斯莱说:“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编造的,他们甚至不敢明确地写出那个死掉的纯血巫师是卢修斯·马尔福,因为那样一来相当于告诉读者那天晚上真正发动袭击的是食死徒。现在街上已经基本没有人了,所有人都知道,是那个人回来了,正在着手对付哈利。”


“没错!而他的走狗,斯内普,肯定会第一时间报告他的主人凤凰社还有这么一个秘密据点。我早就说过,那个邪恶的食死徒根本不可能改变,他欺骗了邓布利多!”穆迪沙哑地说,“哈利,你今天必须离开,这里随时有可能被攻破。”


哈利长了张嘴,最后还是克制住了为斯内普辩解的冲动。那天晚上,斯内普并没有给他明确的回答,也没有带走贝拉特里克斯,但是哈利注意到第二天邓布利多的情况稳定了,并且拥有了治疗魔药。老校长在带德拉科离开前告诉哈利:“西弗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好的那一方面。虽然我也觉得这样对他很不公平,但是现在的情况下,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德拉科。


哈利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未成年:他的身上有踪丝,只要使用魔法就有可能会被魔法部(现在已经由食死徒把持)监测到。因此,德拉科和邓布利多前去寻找纳西莎的时候,韦斯莱先生受了伤回来的时候,卢平和唐克斯把惊慌的学生们一一送回家中的时候,只有他不得不留在屋子里什么都不做,而金斯莱和穆迪还必须放下其他事前来保护他。


金斯莱提出一个建议:“那个血缘魔法还在生效,如果哈利现在回女贞路,在你17岁生日之前食死徒是没法找到你的。”


穆迪立刻否决了:“他们可以派魔法部的人过去。夺魂咒或者别的什么办法,就像那群魔鬼在上一次战争中做的那样。”


“亚瑟说可以把陋居打造成一个安全屋,但是需要几天来完成。”


“具体需要几天?”穆迪的假眼转动着,“如果在三天内可以完成的话——”


“那我也不会去。”


金斯莱和穆迪一起吃惊地转过头:“哈利?”


哈利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会去陋居。伏地魔肯定会知道我和韦斯莱一家关系密切,我不能让他们因为我处在风险下。我也不会去其他安全屋,当然也不打算一直留在这里。”


穆迪敲打着桌面:“别说孩子气的话,哈利!没有人会觉得是你带来了风险。”


金斯莱也说:“如果你觉得有心理压力,可以这样想:我们大家保护的是希望,是预言中唯一能杀死伏地魔、终结这些恐怖的希望。”


“我没有在任性。”哈利认真地说,“既然我是要去杀死伏地魔的那个人,就更加不可能始终想着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不需要安全屋……事实上,自从霍格沃茨被食死徒攻陷,对我来说,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什么安全屋了。”


一颗蟾蜍的眼珠在地板上骨碌碌地滚动。


金斯莱不赞同地说:“太冒险了,哈利。你应该听穆迪的。”


“只需要度过这一个月,不是吗?等到月底,我的生日过了以后,我就可以使用魔法,然后去完成我应该完成的事。”哈利说,“我准备去麻瓜届躲一躲。伏地魔那边的巫师对麻瓜怎么生活几乎是一无所知,我能从人群中辨认他们……如果运气不好被找到的话,也就意味着踪丝的限制失去意义,我会立刻用魔法通知你们。”


穆迪嘶哑地说:“我们不可能让你一个人躲在麻瓜那里!”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我会和波特一起。”


哈利吃惊地站起来,险些弄翻了椅子:“德拉科?”


是的,消失了好几天的德拉科站在楼梯转角的平台上,手中提着一只很大的皮箱。他的精神看起来好了很多,头发整齐地梳理着,一步步走下台阶:“我爸爸之前在伦敦设置了一个落脚点,并且通过贿赂魔法部官员切断了那里踪丝的监测,为了让我可以练习魔咒。他那天晚上去霍格沃茨之前把我妈妈送了过去,邓布利多也同意哈利成年前可以暂时在那里藏身,并且重新布置了那里的防护咒语。”


穆迪猛地举起手杖,对准德拉科:“我不同意!一个斯内普已经够了,邓布利多居然要再相信一个食死徒!”


哈利忍不住看向德拉科身后:“邓布利多呢?”


“教授离开了,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抓紧去做。”


金斯莱咳嗽了一声:“虽然我听说了一些传言……但是。小马尔福先生,你最好还是向阿拉斯托证明一下你值得信任。”


“我信任他。”哈利坚定地说,“那天晚上他在我们这一边,所有人都看到了。”


穆迪的目光中充满警告性的审视:“这些不够。他们这些人我太了解了,随时可以倒戈,随时可以背叛,只要他们觉得能满足自己的利益……他必须证明他的忠诚,否则,就算有邓布利多的担保,我也不会允许他加入我们。”


德拉科说:“我没法证明。”


在那位举着拐杖的傲罗即将发怒前,这个斯莱特林放下手中的皮箱,取出一封来自邓布利多的书信交给了他:“但是,有一个誓约能够束缚我。”


一只凤凰的虚影在信封被拆开的瞬间腾起(大概是某种保密措施),穆迪不再说话,一边阅读一边缓慢地放下了他的手杖。他的表情中还是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但和他一起读完了这封信笺的金斯莱看起来已经不再持有反对意见:“守望誓约?”


德拉科说:“是的。一个誓约,我对哈利。因此,我必须保证他的生命安全,尽我所有。”


哈利感到一种温暖的、轻盈的、像是整个人都浸泡在热水中一样的愉悦。他听过菲尼亚斯关于守望誓约的全部介绍,知道那只是一个松散的、有无数种方法规避的古老誓言。它做不到强制任何人为哈利付出一切;德拉科说的是属于他自己的誓言。


他自己对哈利·波特的誓言。


哈利坐在德拉科带来的那个大箱子上,用脚尖踩住那枚一直在滚动的蟾蜍眼珠:“我们要用什么方法去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