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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万花筒24h/12:30...

【死亡万花筒24h/12:30】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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鱿鱼须

【琼楼昱宇】稗子

*1w+,一发完

*勿上升真人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黄昏深了一些,夜色尚浅”


距离请柬上标明的时间尚有两个小时,大厅里已经被热热闹闹的人群充斥着了。大家多没有选择待在坐席上,而是三五成群地扎堆谈论着什么,笑意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刘昱晗参加过不计其数的筵席酒会,身体早已先尚不清明的头脑无比熟练地端起了一杯白葡萄酒。香槟色在酒杯里摇晃,饮入口中带着些许解腻的酸。相熟的好友招手示意他过去,他聊了几句之后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周遭多在进行着各自的客套与寒暄,夹杂着对本次活动主角的讨论,零零落落的笑声在各个...

*1w+,一发完

*勿上升真人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黄昏深了一些,夜色尚浅”

 

距离请柬上标明的时间尚有两个小时,大厅里已经被热热闹闹的人群充斥着了。大家多没有选择待在坐席上,而是三五成群地扎堆谈论着什么,笑意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明晃晃的。

 

刘昱晗参加过不计其数的筵席酒会,身体早已先尚不清明的头脑无比熟练地端起了一杯白葡萄酒。香槟色在酒杯里摇晃,饮入口中带着些许解腻的酸。相熟的好友招手示意他过去,他聊了几句之后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周遭多在进行着各自的客套与寒暄,夹杂着对本次活动主角的讨论,零零落落的笑声在各个地方响起,没来由地让他想逃离。他打断了好友隔着酒水台对不远处那几位导演编剧的介绍,抱歉地说自己过来的时候被路上交通耗了不少神,现下觉得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

 

避开攀谈着的人群,穿过处处亮堂的大厅,从侧门出去是一片花园。夜色渐渐地漫上来,平添了几分神秘感。刘昱晗边感慨着那人的排场大,边在这迷宫一样的地方随意走着。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他走出这个花园迷宫了。况且,声势浩大的热闹里少他一个,还真不会怎么样,有没有人会发现都是个问题。空气里带着凉意,让他不自觉地步伐拘谨,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个缺口,预示着这段路程的结束,刘昱晗在回头重新探索一个新出口和走出去之间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

 

出去后踏上的是和迷宫里一样的草地,离出口几步远的地方居然有一个湖,半黑的夜幕下显得如海般深邃,很有点无边无际的意味。而更让刘昱晗惊讶的是,在他斜前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姿态看似随意却自成了一个世界,在泛着微澜的湖水前显得孤独悠远。刘昱晗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识趣地走向湖的另一边。

 

可是不巧,迷宫外头的草地受专人照料,生长得张扬,因而也掩盖了混入其中的枯枝落叶,它们避无可避地被刘昱晗踩碎,发出不大不小足以惊扰湖边人的声音。余光里那人的身影动了动,刘昱晗有些抱歉地望过去,却骤然僵住了身形。

 

那人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迷茫和下意识的探究,像是刺骨的风渗进他的眼里,在心上掀起冰冷的寒意。彼时月光洒在人间,仿若一个冬天的雪都落了下来。满山都白。刘昱晗眨了眨眼睛,只觉酸涩得厉害。

 

无处可躲。他一步步地向那人走去,待走到面前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副无可挑剔的神态。

 

“刘宇宁,好久不见。”

 

面前的人他曾经那么熟悉,方才隔着咫尺却没有认出。在走向他的几步路里,除了思忖表情刘昱晗也在思忖称呼,刘老师,宁哥,大宁,每走一步就有一个称呼在舌尖滚动,最终却吐出了一个记忆中未曾用过或者鲜少使用以至于显得陌生的全名。

 

“好久不见,小花。”

 

刘昱晗停下脚步的位置选得微妙,两人间的距离说近也近,说远也远,近到被刘宇宁念得像一声叹息的末字也能听得分明,远到他无法知晓刘宇宁现下用的香水,是不是依然带着木质香气。

 

“其实,坐下聊聊是比较舒服的。”那人突如其来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话。非常符合他不按套路出牌的作风,熟悉得让人恍惚。

 

刘昱晗说,“我们现在身上穿的都是西服,会皱的。”

 

然后两人同时笑了,像是在感叹不被人看见却始终进行着的时间流逝,也像是在笑话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束缚容不下片刻孩子气。对视一眼后刘昱晗转开目光,在湖上随机选了一个泛着微光的点盯着,不再多言。他不知道刘宇宁有没有移开目光,但只要他一直盯着湖面,他就永远不用面对这个猜测的真相。

 

他们安静地站着,如同多年好友般默契地陪伴彼此。夜色在肉眼不可见的范围内一点点变深,直到突兀的闹铃声从刘昱晗的口袋中传出,打破了这片暂时的平静。这意味着距离请柬上烫金印刷的那个时刻只剩一小时了。

 

刘昱晗一直是个妥当的人,他设置这个闹钟是为了提醒自己。至于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赴约,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不清,也不想细究。毕竟琐琐碎碎的事情,都会被时间一并带走,不留痕迹。

 

刘昱晗摁掉了铃声,偏过头看向身边人。

 

“走吧,新郎官,回到你的婚礼现场去。”

 

他落后几步,看着他步入那个灯火通明的世界。打开门的一刹那,里面的喧嚣席卷而出,有女人娇俏尖细的嗓音,有男人低沉磁性的语调,这些都染上了点心甜蜜的气息。门童见他迟迟停驻不前,目光里带着礼貌的征询望过来,他感谢地颔首,迎着明亮走进那人的主场。灯光刺眼,让他一瞬间难受得要落泪。

 

 

“的确有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向四面八方散去”

 

穿越满是祝福和调侃的人潮,刘宇宁推开准备室的门。他的助理正在里面整理。

 

“哟,老大回来了啊。”

 

助理随口打趣了一句,却是半晌没等来熟悉的回怼,他疑惑地望过去,只见那人正一动不动地靠着门,头低着像是在想什么事情。眼睛被精心打理过的刘海遮住,不辨神色。助理敏锐地觉察出了一点异样。

 

“老大,你想什么呢?”

 

“额……是什么东西找不到了吗?”

 

“……你该不会是戒指搞丢了吧?”

 

助理的语气在对方一次次的沉默不语中染上急切,所幸刘宇宁终于开了口。“……戒指搞丢了?”神智像是被某个关键词拉了回来,他有些茫然地重复。

 

“你放在你左边口袋的,不会真没了吧?”

 

助理都要急眼了,但当他望向那双微微抬起的眼睛的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双在演唱会上看着漫漫灯海盛满欢欣,在颁奖典礼发表获奖感言时盈着感恩,在录音棚里放纵地染上贪嗔痴的眼睛,此刻却是空白得不见一丝情绪。刘宇宁好像确实是弄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那样东西短暂地带走了他眼里的光。

 

他顺从地听了助理的话向左边口袋摸过去,隔着衣料碰到了一个环状的物体,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这场婚礼的存在。不可逆转的现实尚在继续。

 

“跟你开玩笑呢。毕竟是人生中仅此一次的大事啊,太紧张了。你就当借我消遣一下。”

 

助理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拉门出去。堆满东西的准备室里,刘宇宁听着助理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一点点地松懈自己全身的力气,缓缓地坐在了椅子上。他被回忆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南风很大,大朵大朵的蓝被吹来”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快三十岁了,他说是比我小五岁,看着还跟个大学生一样。那时候我刚学着去当演员,而他是中戏正经毕业出来的,其实我还有点担心,会不会被嫌弃,嫌弃我是个歌手,长得老还没有演技。”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没错,但他之前已经知道我了。”

 

“我们演的那个剧,其实算是带着点不正经的兄弟情吧。拍的时候没问题,看的时候没问题,但把我俩片段单独整出来,就有问题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我不怕,但我怕影响他。”

 

“这个圈子,伤人最狠的不是你真干了什么,而是别人以为你干了什么。”

 

“这点他比我懂。”

 

戏里的感情坦坦荡荡却隔着一层窗户纸谁也没点破,戏外的生活各自发展却又千丝万缕地关联着。有多少是演员的情绪有多少是角色的扮演,走了心的人根本说不清。大大方方的提及里藏着自己也不分明的小心思,小心翼翼躲避着的人看似不留希望却又在不经意间选择光明正大。他们互相牵动撕扯着彼此的记忆和情绪,仿佛是在赌谁献了真心谁误了事实。

 

刘宇宁在一次醉后终于是坦诚了这份不知如何定义的感情。平日里不是没有过猜测和试探,只是作为一路风风雨雨过来的兄弟,阿卓和大飞早已学会了不去进入那些潜在的禁区,连外围的铁丝网最好也是远远躲开不要触碰的好。今日听着当事人前言不搭后语的喃喃,曾经的隐约猜想被证实的刹那他们还是觉得心惊。

 

“那时候,我真的想了一下,我想说如果等我老了,还能跟他在一起,就真的太好了。我们两个一起慢慢老去,真好。但也只是想了一下,然后我又回到了现实。现实……选择需要付出代价,而且我根本也不知道他的选择是不是跟我一样。”

 

“后来我发现,他没有选我。”

 

刘宇宁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言语淡淡的。在心上滚过不知多少次的语句,一笔一划都被磨得圆润,说出口的时候只是带了点艰涩。

 

 

“如一棵狗尾巴草怀抱永恒的陌生摇晃”

 

他们在拍那部戏的时候都不算是成熟的演员,只是横向比较来看,中戏表本毕业的学生还是比跨界尝试的歌手多一些技巧的,但也只是懂得技巧而已。每一部戏都是一次全新的人生,进入角色,饰演角色,成为角色,过去拍过的戏为喜怒哀乐的呈现提供着表演经验,但每个角色的喜怒哀乐必然是不同的。

 

拍戏的时候,他们大部分的交集是在镜头前,于是一次次略显过界的行为和漏出真心的举动,都带上了正大光明的意味,无法让人多想。偶有几次目光在镜头外对上,眼神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双方却都选择了回避不提。然而剧集播出之后,刻意放大配上字幕的花絮、直播镜头全盘拍下的对话,终于让那些被刻意忽略和掩盖的心慌意乱再次出现,在几百天之后的交集中激烈地迸发出来。两人从字斟句酌的消息试探发展为谁也不挑破的日常交流,再到保持分寸感和距离感的谈天说地,然后便长久地停驻在此,内心上演着各自的拉锯战。

 

如果这个场面必须要有一个人来主动挑破的话,刘宇宁不介意这个人是自己。他犹豫半晌,从面前一堆写了字的纸条里拿出了一张,也不对齐边角就利落地折了起来,试图在没有人的深夜里展示自己内心的随意洒脱。他不敢承诺什么,不敢保证以后一切的苦难都替对方扛下来,在爱情里他是个普通人,他带着试探意味的认真写下这行字,送出这行字,去小心地询问对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

 

剩下的那些纸条上也写着不少类似的话,它们表达着同一个意思,收件人也是同一个。他都没有扔。他想着,若是有一天他们在一起了,他一定要给刘昱晗看看,他当年是如何从一堆选择里精挑细选了最终呈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张纸条,以及他是如何从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眼就看中了刘昱晗这个人。

 

当天没有得到回复。第二天也没有。第三天也没有。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他等了好久好久,等来了那人在生日时发来的一句,生日快乐。

 

于是他在漫长等待里不死心地给自己营造的那些幻想,在这一天毁灭得稀碎。

 

 

“白杨树多余的一枝伸了过来”

 

刘昱晗是个理智的人。有人以为他是一时冲动在高考前几个月选了演员这条路,觉得他少年意气,可是事实并非如此。那是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做好了最坏打算预备了最糟糕退路之后作出的决定。他真正想少年意气的时候,是在二十五六的年纪,可是他缺了点机会。那个人没有给他机会了。

 

最后那段日子他们在一个地方拍戏。刘宇宁的戏结束得早,离开之前他过来找了下刘昱晗,给了他一个盒子。那人当时戴着口罩,帽子压得低低的,说出了剧里那句他们自己加的台词。

 

“留个纪念。”

 

那次见面实在匆忙,刘昱晗看不清那人的神色,也来不及询问那句话究竟是何意味,刘宇宁说完之后便去赶飞机了,而他也回到剧组准备着自己的戏份。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放空的头脑适时地想起了这件事情,去包里翻的时候却没翻到,然后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盒子并没有被他带回来。当时因为急着去拍戏,他便把盒子好好地安置在了化妆间不起眼角落的一个空抽屉里。虽是个九成妥当的地方,但刘昱晗还是有点不放心,他看着明天的化妆时间安排,决定扣掉自己一小时的睡眠,早点去看看那个盒子。

 

于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刘昱晗先于所有人来到了化妆间。昨天凌乱的化妆间今日格外整洁,带着明显被收拾过的痕迹,他心里莫名涌上点不详的预感,于是借着窗外透进来那一点微光,灯也不开地直奔那个抽屉。

 

昏暗的化妆间里,刘昱晗舒了一口气,还在。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他不陌生,刷卡机和黑卡。是他缺席的那场直播里出现的两样。可是这意味着什么?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他把盒子合上在包里放好,边坐着等化妆师边想。他的大脑并没有被这些思绪充斥太久,因为很快他又不得不投入到角色。

 

等到晚上休息的时候,他盯着被自己带回来的那个盒子,突然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地方。

 

刘宇宁这个人,远程连线的时候云送一盘炒饭都要在镜头面前再三询问“我好不好”,先前私下给他送点什么必然会邀功似的问他喜不喜欢,可是距离昨天的分别到现在已经一天多过去了,刘昱晗点开了手机的微信聊天界面,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他们的消息记录还停留在昨日。

 

所以,那天是他的告别吗?跟黑花的告别,也是跟刘昱晗的告别。

 

那最后的礼物他再没打开过,那个盒子从酒店的柜子转移到了他家里的抽屉。抽屉没有锁,盒子本身的存在就让刘昱晗再不会拉开那个抽屉。因为自那天以后,刘宇宁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任何意义上的。

 

刘昱晗回忆起来,觉得自己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做了一场飘渺幸福的梦,这已经足够幸运了,至于别的都不重要了。他在那一天并没有感到多么悲伤,因为他突然明白了自己最真实的心意,他想要他喜欢的人好好的,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即便他们再也不见。

 

可是人总是贪心,他们贪图着曾经拥有的美好,即便是做出了最恰当的选择却对未来仍然抱有幻想。刘昱晗走上演艺这条路不容易,他的想法是兢兢业业地做好演员这份工作,就像早起的手抓饼摊主敲开鸡蛋兢兢业业把蛋液在面皮上抹匀一样。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在框架里营业,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但是他在无数个迷迷蒙蒙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睡梦里,却是真切地梦到了刘宇宁向他伸出了手,问他愿不愿意一起走。

 

不是一起逃走,是两个人一起走下去。

 

他醒来后听着窗外细碎的鸟鸣,按亮手机。还有几分钟他自己定的闹钟就要响了,还有十几分钟助理就要打电话来问自己有没有起床了,他今天,依然要一个人去拍戏。梦境,现实,一次次的交织让他的记忆模糊,想要胡作非为的勇气也随之烟消云散,也许在什么地方燃着余烬吧,奄奄一息着不愿意熄灭。但是这就够了。那点带着烫意的余烬是他再不愿触碰的地方。

 

他在刘宇宁的生日那天祝他生日快乐,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许久,回复过来一句“谢谢”。刘昱晗想,客气疏离,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状态了。

 

 

“月光里有雪的消息,它淡淡的雪是年岁里的谎言”

 

刘昱晗默默地拍戏,递给他的剧本逐渐多了起来,甚至都可以挑一挑了。经纪人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推掉一部的时候,他说都接了吧,反正自己现在除了演戏,也没有什么其他想做的。

 

比起在社交平台展示自己,他更喜欢以电视剧里的角色和大家见面,经纪人时不时跟他讲一些微博评论里对他的夸奖,他也不太在意,只是在剧播出的时候上线去宣传营业一下,别的时候都是扎在剧本里,沉浸着去揣摩。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夜间多出那么多粉丝的,他就记得某天他如往常一样戴着口罩走机场,被压抑着的尖叫给惊得抬了头。有人小小声地在喊他名字,有人举着相机对着他一顿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安保人员护着他往前走。他恍恍惚惚地想,自己是不是红了。是不是离那个人更近一点了。

 

那个正在播出的剧不仅让他火了,也让同剧组的演员火了,应粉丝强烈要求,在不同剧组拍着各自新戏的他们一起弄了场直播。看着弹幕上自己的名字齐刷刷地滚动着,刘昱晗想,自己好像真的火了。

 

粉丝把弹幕控得很好,基本上都是跟剧相关的,偶有几条夹枪带棒的评论都被迅速地刷下去。场外工作人员念了几个事先准备好的问题,一轮下来再次问到他,“你觉得拍戏过程中最好玩的是什么事情?”

 

“最好玩的啊……”刘昱晗把刚下好的肉捞起来放进蘸料碗里,肚子填饱了,脑子就有点转不动了,一时还真有点想不起来。旁边跟他对手戏最多的演员适时地开口救场:“最好玩的事情肯定是跟我对戏啊,就我不是说普通话烫嘴嘛,小花每次都笑得哈哈哈的。”

 

说到这里,刘昱晗就应该附和一下,过掉这个因为他的不着调而略显尴尬的环节,也成就这一段因为救场而显得非常自然的营业。但是他盯着裹了半边酱料的肥牛片,张了张口竟是有点茫然。但也只是几秒的愣怔而已,在漫长的演艺生涯里,刘昱晗早已学会了分心,便是偶尔在镜头前发呆,也能留神注意到经纪人微微皱起的眉头。

 

“对啊,我笑场都赖你,每次一看到你就会回想起之前你说过的那些台词,太要命了。你赶紧的自罚一杯。”

 

“好好好,我俩一起,我一个人喝多孤单。你陪陪我。”

 

把杯子里的纯净水一饮而尽,刘昱晗顺势开了口,“吃火锅吃得都有点上头。”

 

这句话便足够解释他之前的失态了。

 

当年命运般的cp组合让不少人隔着几年的时光依旧念念不忘,可是当事人却再没有回响。他们在无数个日夜为着自己的事业四处奔波,寥寥几次的碰面里礼貌性地打招呼。即便有网友发现双方面对彼此都隐隐透露着不对劲,这点微末的信息被卷入网络的洪流,迅速地消弥声息,就像那场直播里刘昱晗短暂的失态一样,永不会被另一方知道。

 

 

“一朵花有两个春天是不公平的”

 

直播后的第二天,刘昱晗回归当下的剧组继续拍戏。这部戏不是热门大IP,却是老戏骨云集,他抱着学习的初衷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戏份不少的配角。跟他搭戏最多的是个和善的老前辈,在他杀青那天抱了抱他,说,“孩子啊,我知道你是个认真的性子,但也要注意休息。弦绷太紧了,也该找个时候松一松。”

 

那段时间,那个人在开他的巡回演唱会,热搜一次又一次地上,刘昱晗点进去看了,有一个视频是他跟粉丝的合唱,镜头从他的特写切到观众席,明黄色的灯牌温暖着,绚烂着,张扬着,像是一片海。

 

于是刘昱晗跟经纪人要了长达一周的假。他回到家里,先睡了个昏天黑地。房间窗帘遮光很好,醒来时不知道是夜里还是白天,枕头下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手机,拧亮了台灯才发现,他当时随手把它放在了柜子上。暖橘色的光融融地照亮了房间,他下了床,拿了手机,发现是夜里九点多了,犹豫着是继续睡还是点个夜宵的时候,视线不自觉落向了那个柜子最下面的抽屉,一个平日里他即便回到家,也不会去触碰甚至不愿去看的地方。但是今天凭着迷蒙的睡意,借着稍许放松下来的状态,他伸出手拉开了那个抽屉。

 

是时候跟过去做一个了结了。就今天吧。

 

里面放着一个盒子。那个盒子一直被好好地收在抽屉里,再次打开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干干净净的,仿佛还是刚送过来的样子。暖色调的灯光下,连黑卡都染上了人情味,粉色的pos机新得像是刚买的,就是卡槽里落了点灰尘,那点阴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突兀。

 

刘昱晗抽了张纸巾,用指甲顶着进去擦。触到的却不是灰尘的松散。里面的阴影带着硬质的感觉,不是灰尘,倒像是……纸。他的指尖停驻着,目光缓缓移向盒子里静静躺着的黑卡,突然有了个荒谬到让人发笑的猜想。

 

他丢开纸巾,拿起那张黑卡,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纯粹是妄念,也像是为了证明这是个质量很好的玩具即便是放了这么多年卡槽也如新买时一般顺滑,用力地划了下去。于是那张卡在卡槽里的纸就这么被带了出来。

 

那个叠得不怎么好看的纸条落在毯子上,似乎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响。灯光在上面流淌着,一如时间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流淌着。刘昱晗颤抖着手去捡。对折再对折边缝没对齐的纸片,等待了几年的时光,终于被收信人小心翼翼地捏在手里。

 

他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被自己慢慢展开的纸条,一个答案呼之欲出。而在看清那行字的同时,他的眼里终于是蔓延上了无数雾气,视线被彻底模糊。

 

[小花。要不。我们试试。]

 

刘昱晗在这几年里演了大大小小的角色,借着他人的外壳挥洒自己的喜怒嗔痴,咀嚼着不知是旁人还是自己的悲欣交集,他总以为自己比普通人多了些人生经历因而也多了几分承受能力。但是在这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现实荒诞又沉重的打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了力气跌坐在地毯上的。他只知道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拿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正在接通的画面。电话被接起的瞬间刘昱晗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免提键,于是那人的声音像光一样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喂?”

 

刘昱晗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他突然觉得接电话比打电话幸福多了,因为无论是接什么电话,一个“喂”字就可以表达接到电话的意思,而打电话的人,不管是思考如何称呼对方,还是如何介绍自己,都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小花?你咋了?”电话那头的人见他半天没回应,语气里带上了点担心和不确定。

 

熟悉的称呼打开了心里的某个开关,压抑许久的情绪滋长着纷涌而出。

 

刘昱晗避开手机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我没事……”

“刘昱晗!”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被猝不及防叫了全名的人直接忘了刚想好的说辞,于是双方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一时间只有浅浅的呼吸声若有若无地响着。

 

“吓死了,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最后还是那人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松。

 

“这都叫大半夜?才几点啊,十点多吧。”

 

“哎你刘哥也是三十过半的人了,身子骨比不得你……你们这些小年轻。”

 

刘昱晗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两人又陷入了没有话说的处境。被刘昱晗一直无意识攥在手心里的纸条提醒着他这通电话的目的。

 

“我……”

“我谈女朋友了。”

 

这句话尖啸着在他脑海里穿过。骤然握紧的手让纸条凉下去的温度更清晰地传到四肢百骸。好冷。

 

“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害,我粉丝不是也一直希望我赶紧找个人嘛,然后缘分就是这么巧,我就在拍戏时候遇到了,啊,非常符合我的理想状态,就是我不是奔着找对象去拍的这个戏,但我在拍这个戏的过程中确实找着了对象……”

 

那人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待他停下的时候,刘昱晗听见冷静得都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其实我今天打电话也是想说,大家的生活都在继续,时间让一切都过去了。”之后那人回了什么,他又回了什么,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别忘了给我发请柬啊。”他在挂断电话前,说了这么一句。

 

绷了许久的弦好像寻着了全盘放松的机会,过往被他咬牙扛过去的情绪借着被撕裂的口子纷涌而出,刘昱晗揉着自己太久没进食而微微发疼的胃,放肆地落泪。

 

 

“此刻,一定有一盏灯火照着你的想象”

 

刘宇宁很感谢刘昱晗深夜打来的那通电话,即便看上去像是不小心按错的。这给了他一个在明面上与过去彻底告别的机会。打完那个电话之后刘宇宁独自坐了许久。他的女朋友给他端了果盘进来,上面放着剥好的橘子和切好的苹果,然后安安静静地转身离开,给他留下足够的空间。

 

遇到刘昱晗的时候他可能真的孤独太久了,心里一片茫茫,不经意间开放的那朵小花显得扎眼极了,即便他让自己去看看其他地方,可是记忆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那朵花依然开着,柔弱又坚定。到后来记忆裹着幻想进入他的梦境,一遍遍上演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出现最多次的场景是在一个湖边,冬天的湖水在岸边结了薄薄的冰,越往湖心去的水越活,他们肩并肩坐在枯黄的草地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去看地平线的尽头,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

 

他想,如果那天她问了,让他有机会把思到极致入了梦的事情全盘托出,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然后他开始在心里笑话自己,刘宇宁,你真是当代苦情戏大师,人家随便一个电话你就能冲动成这样。所幸,她真的是一个知趣的女孩子,就像她从来不会在他创作时候去打扰一样,她习以为常地选择了不问。于是这一份幸福平静便安稳地保留了下来。

 

娱乐圈说大不大,两人初次合作的时候网友便能顺着微末痕迹扒出他们的交集。这些年来,他们的作品逐渐增多,他们的交友圈逐渐扩大,他们的朋友相互认识,他们却成了最没有交集的人。

 

第一次刘宇宁送出的纸条,第二次刘昱晗拨出的电话,就像是私下约了两次再无下文的饭一样,终究是没有迎来第三次。不了了之。被幻想和现实拉扯着的人们被命运安排了一场雪,静谧地掩盖着所有努力的痕迹。

 

 

“看不见风的时候,风还在吹,一刻不停”

 

刘宇宁是在一次私下小聚里跟朋友宣布准备结婚这个消息的。那一圈里基本上都是他的同龄人,除了那个捧着真心在圈子里摸爬滚打逐渐成熟不输自己的曾舜晞。

 

喝得微醺之时,朋友让他说说感情经历。

 

“咋动心的啊,就有次对戏,她是旁边一个小炮灰角色,你知道的啊,我这人就喜欢在枯燥无味的生活里给大家制造点乐子,所以我那次就改了句词,逗了跟我演对手戏的演员一下,那演员习以为常地知道我在闹着玩,但是她当时就懵在那了,可能没见过我这么幽默的人。特别可爱。”

 

“就这样?”旁边的人没料到是这么个简单的展开。再要去逼问的时候,平日里一逗便噼里啪啦一通话的人却不再开口,好似喝多了累了一样,闭上了眼睛,指尖微微揉着太阳穴。

 

“导演~~~”

 

刘宇宁的手指僵住,不知所措地睁开了眼睛。在说话的是跟他私交甚笃的女演员,当时旁观了那场戏。

 

“看刘哥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学得大差不差。当时那小姑娘可懵了,反应过来的第一瞬间居然是去找导演告状。哎真的特别可爱,我结结实实从她那句话里听出了三个波浪号。我学的可能没本尊喊得好听啊,我先自罚一杯。”

 

“小宁这叫遇到合适的人了!咋看都可爱!”

 

“对对对,之前还说自己不会一见钟情呢。”

 

…… ……

 

人声很快喧嚣起来,刘宇宁低了头去拿酒,躲开了曾舜晞如芒刺一般望过来的眼神。

 

是啊,真的很合适。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请柬真的寄过来的时候,刘昱晗才意识到,他二十多岁时遇见的那个人是真的要结婚了,而他要在初初步入而立的年纪去见证他的幸福。

 

那时他刚拍完一部戏,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想起来的时候就随意看看经纪人发给他的本子。演员是他的本职工作。刘昱晗一早给自己定下的准则就是踏踏实实演戏,勤勤恳恳赚钱。

 

只不过遇到刘宇宁之后,他总妄想着在准则之外再加点不该有的心思。他的爸爸很好,妈妈很好,整个家都很好,大年三十若是带着男朋友回去,估计会更热闹了。而那人个子高高的,又长得一副好模样,长辈们一定会很欢喜地拉着他的手,悄悄地在他口袋里塞红包。他还会做菜,而且做得比自己好多了,奶奶一定会很高兴,因为终于有了一个与她厨艺匹敌的人。他会连带他的家人一起,给他很多很多爱。

 

他把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给了那个人。即便他们之间连一个拥抱都没有。

 

刘昱晗微笑着看他戴上戒指,然后转身离开。经验丰富的司仪在走流程地询问着一些问题,熟悉的声音被麦克风放大,有些失真地从身后传来。

 

“……她善良,孝顺,非常非常非常爱我……”

 

咔哒一声,大厅的门在背后合上,晚风迎面而来。

 

他亲自开口要来了请柬,却失约对这一场幸福的见证。

 

他爱的人选择了他的人生,而他也要一步步地去继续自己的人生。

 

 

 

Fin.

 

每段段首标题来源:余秀华《月光落在左手上》

倒数^
两个酷酷的百岁老人,一眼望去全...

两个酷酷的百岁老人,一眼望去全是腿。😂

大海全是水,终极全是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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珺

【琼楼昱宇】宝贝

半现实向,娱乐圈au 


主歌手偶尔演戏大刘和专业演员小刘 


全文2.2k 


ooc预警,有私设,🈲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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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刘昱晗来说,宝贝这个词就像圈里女明星会互叫亲爱的,不过是个故作熟悉的称谓,是名利场上的逢场作戏。娱乐圈里怎么会有真的亲爱的,自然也就不会有宝贝了。 


他不能理解,却也学着和圈子里的人搭话介绍自己,慢慢把自...

半现实向,娱乐圈au 

 

主歌手偶尔演戏大刘和专业演员小刘 


全文2.2k 

 

ooc预警,有私设,🈲上升 

 

 

 ————————————————

   

   

 

 

   

对于刘昱晗来说,宝贝这个词就像圈里女明星会互叫亲爱的,不过是个故作熟悉的称谓,是名利场上的逢场作戏。娱乐圈里怎么会有真的亲爱的,自然也就不会有宝贝了。 

 

他不能理解,却也学着和圈子里的人搭话介绍自己,慢慢把自己打磨的更加圆滑,以追求更多的资源,有更多的戏可以拍,可以养活自己。 

 

第一次在剧组遇到刘宇宁的时候,他真高啊,刘昱晗想。自己一个一米八在他旁边竟然也会有不可触及的感觉。 

 

他看着刘宇宁义正言辞的拒绝组内工作人员略带轻蔑的让他唱歌的要求。严肃的说自己对于唱歌有自己的底线,要对方尊重自己。 

 

真好啊,刘昱晗想。这样的人就应该活的恣意而张扬,他有这个能力。我也希望他可以。 

 

所以他疏离的叫他刘老师,冷淡的回复对方一次又一次的约饭示好,保持着戏外普通同事的正常距离。 

 

知世故而不世故,尊重音乐又从不看低自己。刘昱晗,他想,你何必打扰人家呢。 

 

可解雨臣躲不开黑瞎子,刘昱晗也避不开刘宇宁。 

 

   

直到刘宇宁看到刘昱晗在片场和一位制片人打电话谈一个配角。听着对方直白的提出只要陪他一晚,主角也是唾手可得,看着刘昱晗握拳的手青筋暴起,又看着他在接触到经纪人无奈的神情后,也只能陪着笑打哈哈。 

 

他震惊,愤怒,不满。却又反问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插手刘昱晗的人生。 

 

   

 

“你要答应他吗?” 

 

刘宇宁倚在酒店的墙上,他还带着黑瞎子的妆,为了适应角色而没有摘下来的眼镜挡住了大半表情。 

 

“你是来教育我的?” 

 

房卡解锁发出滴的响声,刘昱晗拉着人进门。 

 

“别在外面,我要脸。” 

 

不顾刘宇宁突然被拖进房间的无措,刘昱晗自顾自的放下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起来。 

 

“说吧,”刘昱晗坐在床边,刘宇宁是真的高,这个角度不仰头他只能看到对方的领口,“你想和我说什么?让我别去陪他睡?” 

 

刘宇宁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准备好的说词没用上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以前在网上唱歌的时候也有人说要包我。” 

 

“你没答应。” 

 

刘宇宁点点头。 

 

“所以你是来劝我也不要答应的?”刘昱晗突然低头笑了起来:“你觉得自己和我有相似的经历所以要拿自己做例子劝我吗?可我不是你。你们歌手可以凭借嗓音冲出来,演员不行。娱乐圈好看的演技好的一抓一大把,没有戏拍我就没办法生活。我得活着。” 

 

“可你明明不愿意。” 

 

刘昱晗深吸一口气:“我不愿意的事多了,我没得选。”说着起身拉开大门,“我这样的人,你还是少接触的好,不送了。” 

 

“其实,我这么多年也有点积蓄。” 

 

“刘宇宁!”刘昱晗一把甩上门吼了出来,“你当我是什么?你今天就是来羞辱我的吗?” 

 

刘宇宁紧紧的把人圈进怀里,抚着后背给人顺气,安抚着对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我在呢。” 


“……”

 

“我不想去。” 

 

“我知道,我们不去,我陪着你。” 

 

事后知道两人恋爱经过的人无不惊奇于他们确定关系之迅速。头天晚上还听见摔门声,第二天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在人家发脾气的时候表白,刘宇宁你可真是独一份。 

 

刘宇宁撇撇嘴给正在看台本的刘昱晗递水让他歇歇,才回过头回答经纪人:“我早说过了,我们小花是温柔。” 

 

“我既然知道他的退缩是因为害怕,那我当然得给他这份安全感了。” 



“好嘞,谢谢姐。”刘昱晗放下电话长舒一口气,和上一部戏的导演关系不错,再加上有人牵线搭桥,至少他最近不会在家待业了。 

 

和刘宇宁恋爱后他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懈怠下来了,再没有以前的“拼命劲”。连经纪人都说他变得懂得享受生活了,可刘昱晗说,是刘宇宁教给了他生活和活着的区别。 

 

看了一眼在厨房做饭的刘宇宁,刘昱晗又叹了口气。他们在一起三个月了,刘宇宁总是无条件的包容着他。他也给予刘宇宁需要的尊重,对他的音乐事业报以最大程度的肯定。 

 

他们相互扶持,是一起在追梦路上努力的伙伴,是知己。 

 

就是,不像情侣。至少,不是处在三月热恋期的情侣。 

 

刘昱晗把脸埋在枕头里,他毫不怀疑他们是相爱的,就是相处模式改变不了。他也曾恶补言情小说和电影,可是,刘昱晗想了想自己把头靠在刘宇宁肩膀上,两个人一起看言情电影的样子。 

 

刘宇宁会睡着吧?绝对会吧! 

 

经纪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教导他一步一步来,可以适当的给对方起一个独有的亲昵称呼。刘昱晗皱着眉,想象自己叫一个一米九过三十的男人“宝贝”。 

 

“噫。”刘昱晗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那样说的话,自己会被认为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吧? 

 

果然还是顺其自然叫宁哥比较好。 

 

“今天晚上大飞他们叫我出去聚聚,我晚上就不能陪你了。”刘宇宁顿了顿,显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又补充到:“你和我一起去吧,正好大家都好久没见了。” 

 

刘昱晗懂他的心意,无奈的摇头笑笑,夹了块排骨递到刘宇宁碗里:“你们好兄弟聚会我就不去了,咱都得有点独立空间不是,我刚接了个剧本,正好在家熟悉熟悉等你回来。” 

   

刘宇宁不会喝酒不能喝酒是身边人都知道的,醉酒的人最是麻烦。刘宇宁深谙这一点,于是聚会也很少喝酒,更别说喝到需要人搀回来。 

 

“他这是酒壮怂人胆。”目睹全程的大飞说到。 

 

袖口被人扯住,刘宇宁瞪着迷离的小眼神,迷迷糊糊地往刘昱晗身边蹭。 

 

“小花儿~” 

 

“怎么了?” 

 

“花儿~” 

 

“嗯?” 

 

“晗晗~” 

 

“在呢。”刘昱晗红了脸,大飞哥俩识趣的先走一步,把空间留出来。 

 

“宝贝” 

 

“嗯。” 

 

“宝贝,”刘宇宁嘴一瘪精神不振,眼眶红红也不知道是酒精作祟还是真的委屈。“你为什么都不喊我宝贝?” 

 

刘昱晗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宝贝吗?” 

 

“那是别人!”刘宇宁陡然坐直了身子,因为酒精而晕乎乎的脑袋摇摇晃晃,却还是正色答到。 

 

刘昱晗一愣。 

 

“好”他摸摸刘宇宁不知是因醉酒还是害羞而红透了的耳尖。 

 

“宝贝” 

 

 

———————end—————— 

 

   

 

   

彩蛋: 

   

“请问您对别人叫您宝贝是怎么看的呢?” 

 

“大可不必。” 

 

   

 

   

 

   

 

  

原味彩虹糖

好家伙绝了好吗对暗号第一名dl

dl在ch有地还有谁有疑问吗

果然直播必舞٩(๑`н´๑)۶

舞了我就得发图

原图两个都是小白衣服于是我自己整了两个配色不要嫌弃

深夜问了要啥字就基本都是八骏了

咱来个小情诗他不香吗

救命我真的不会写字有没有写字漂亮的苞米姐妹来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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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自由

我肯定百年前就说过爱你(二)

第三次见他,他破天荒地像个正常人。

军装笔挺,身后带了几个为订婚仪式采买的小兵,说是来警察厅给我送订婚请帖的。

我猜着,他要么疯病见好,要么认清现实,能少挨些打,终归是好的。


我送他到门口,不知缘由地贪恋他的背影,摩挲着请柬,想着去还是不去。

请柬打开,好么,本月十五,十点三刻,玉兰公馆,西侧小门,警车一辆。


我推测,他若是订婚当天来个当众逃婚未果,司令准一枪崩了他。


我糊弄自己,左不过要去道贺,怎么就不能给他争一线生机呢。


十点三刻已过,我越发焦急,生怕听到公馆里传出枪声。

不多久,我看到一位...


第三次见他,他破天荒地像个正常人。

军装笔挺,身后带了几个为订婚仪式采买的小兵,说是来警察厅给我送订婚请帖的。

我猜着,他要么疯病见好,要么认清现实,能少挨些打,终归是好的。

 

我送他到门口,不知缘由地贪恋他的背影,摩挲着请柬,想着去还是不去。

请柬打开,好么,本月十五,十点三刻,玉兰公馆,西侧小门,警车一辆。

 

我推测,他若是订婚当天来个当众逃婚未果,司令准一枪崩了他。

 

我糊弄自己,左不过要去道贺,怎么就不能给他争一线生机呢。

 

 

十点三刻已过,我越发焦急,生怕听到公馆里传出枪声。

不多久,我看到一位伴娘被另一位伴娘搀出来,头也不抬地钻进了我的车。

“小姐,我这是公务车,不是待客的。”

“警察叔叔是我。”

 

我一晃神,那刻是我疯魔的火种。

 

怪不得好些年轻人放着老祖宗传下的吉服不穿,非要沾染那些洋玩意儿,好看,让人鼻腔发麻的好看。

现在的我,也没必要再嘴硬,好看的是他。

老子觉着他真真儿地好看。

 

那搀他出来的女子恳切地对我说:“拜托您了,一定要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说罢,那女子竟然朝他脸颊亲了一口。

我看不惯那女子,二话不说就发动了车子。

他倒依依不舍,头探出窗外,喊道,“包米小姐,谢谢你!”

 

 

“刚才那个女子,是你的相好?怎么不跟你一起走?”

“警察叔叔,别乱讲,我只在量礼服尺寸那天见了她一面。她又善良又聪明,帮我留了一套伴娘的衣服,让我装心疾复发离场,我才得见天日!”

 

才见一面就如此掏心掏肺,可见被他蛊惑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不过是当了一回普通人。

 

“你要去哪儿?”

“先出城,自由了我再从长计议。”

“身上有钱吗?用不用我……”

还没等我说完,他扒开一点抹胸,从里面掏出绢布包裹的两团东西,里面是金表玉饰那些值钱物件,我方才反应过来,上次见他那天,他采办的东西实则是为自己出逃准备的。

“警察叔叔,放心吧,现在重要是的是,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我闷头开车,心里念叨,这么聪慧俊美,为啥偏偏疯病治不好呢。

 

想着送他出城后,必然无缘再见,私心想多看他两眼,我是个走霉运的,往后不会有这等福气。

我也就最后那一段路,稍稍开慢了,竟然被路师长抢先一步设好了卡口。

我心虚地看向了后座的小孩儿。

他没有怀疑我,仅是俯下身子藏好自己,“警察叔叔,麻烦带我去城里偏僻的小旅馆。”

“那也可能被搜查的。”我将错就错,把他顺回了自己家。

 

毫无预兆地提早回家,竟然意外让我撞破了老妈子偷米,我以此为由辞退她。

她说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不好撵人断缘,让我放她一马。

我承认,她蛮会戳人那些秘而不宣的爽点,然而我留她不得,万一日后她去司令那里告发,我的小疯子就保不住了。

 

 

我是个做饭的好手,当即煮了一碗小馄饨给小疯子压惊。小疯子很好养活,一碗馄饨下肚后,又把厨房里剩的半根萝卜啃了。

“趁着天还没黑,我去再买点菜,你别啃萝卜了。”

“能安心吃一口就不错了,警察叔叔,如果你要出门,能帮我看看卡口撤了没有吗?”

 

我再一出门,不止是卡口,城中到处是抓小疯子的告示,赏金相当于一幢洋楼。

这司令家的小姐对路谨之痴迷得紧啊。

 

 

我把有些名气的小吃给小疯子买了个遍,希望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时,他不至于太伤心。

 

小疯子很好哄,知道自己一时半刻出不了城仅仅难受了一会儿,紧接着便是小吃品鉴大会。

 

夜里他问我要浴袍。我晚上总是独自在家,也就毛巾围一围。我只好给他找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裤,明显尺寸不合身,以至于他洗完澡只能穿一件我的白衬衫瞎溜达。

 

我在书房里装模作样地翻阅卷宗,他一步一停一窥探,好久才蹭到我面前。

“警察叔叔,你平时都不讲话的吗?家里住进陌生人也不问问身份来历吗?”

“路谨之嘛,在逃司令女婿……”

“不对!我早就说过了,我是刘昱晗!”

 

我看他那努嘴反驳的小模样可人极了,偏偏不想顺他的疯路子。

 

“路谨之从军时可是留有相片的,难不成你是他兄弟路慎之。”

“警察叔叔,我也不跟你叫板,7月23日,中国共产党诞生,你就等着见证奇迹吧。”

 

他这一“耍狠”,低下胸来,那两颗没系上的扣子把他整个身子都出卖了。

那会儿,我还解释不清为何看男人会燥热,分明公共澡堂我之前也去过。

 

多给他置办些新衣服吧,给我自己遮遮丑。

 

他藏在我家自然没了见外人的机会,头发随意散成锅盖头,看起来……瓜兮兮的。

白天我一出门,他就只能独自待在家中盼着我回去,好几次我推开家门,他都搬个小凳子等在那里。

他每天都有认真打扫我的二层洋楼,厨艺不佳却会主动洗好蔬果,就连我换下来的衣服他都抢着洗。

 

我用一只风筝,换他一声乘风哥哥;

我用一条小土狗,换他少对我说谢谢;

我用一块洋胰子,换他夜里不锁房门。


下班自由

我肯定百年前就说过爱你(六)

我没等到小晗的答案。

或者说,他根本没听清我问他什么,就被我扯进巷子。


洋人女装的设计倒也服务于生活,裙子一掀,丝袜一撕,该干嘛干嘛。


我能听到醉酒的人在大街上叫嚣,但是小晗咬着自己的长手套一声不敢出。


我以为,小晗脸皮薄,在巷子里放不开才兴致不高,便没有拖沓。


任凭湿冷的小风吹了吹,着手收尾。


小晗把手套吐掉,留给我一句话,“有扫黄任务的话,你别参加,你不配!”


那段时间,我错误地认为,世界只有两种地方,能做的地方和不能做的地方。


“乘风哥哥,司...


我没等到小晗的答案。

或者说,他根本没听清我问他什么,就被我扯进巷子。

 

洋人女装的设计倒也服务于生活,裙子一掀,丝袜一撕,该干嘛干嘛。

 

我能听到醉酒的人在大街上叫嚣,但是小晗咬着自己的长手套一声不敢出。

 

我以为,小晗脸皮薄,在巷子里放不开才兴致不高,便没有拖沓。

 

任凭湿冷的小风吹了吹,着手收尾。

 

小晗把手套吐掉,留给我一句话,“有扫黄任务的话,你别参加,你不配!”

 

那段时间,我错误地认为,世界只有两种地方,能做的地方和不能做的地方。

 

 

“乘风哥哥,司令是不是不抓我了?卡口撤了吗?”

“卡口可没撤,城里人有些人也还记得重金悬赏的事情。”

“司令的女儿不会路谨之一棵树上吊死,皖系军阀也撑不了多久。等事情平息下来,我就找份工作做,肉偿伤身体。”

 

我一听小晗要接触外面的世界,神经又紧绷起来,其实他平时看报纸我都心慌。

 

“我乐意养着你,你何必出去工作嘛。”

“我有手有脚怎么就得给人养着?我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不比你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差,在上海找家公司当文员还不够格吗?外面一消停,你要立刻通知我,我要出门找工作的。”

 

我心虚地应下了。

 

城中抓路谨之的力度确实渐弱。临近春节,进出城的人员倍增,卡口被撤是迟早的事。

 

我不可能一直关着小晗,他是个生动昂扬的向阳生物。

那我是不是要提前扑杀在外的斑斑劣迹?

小晗那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性格,一掌把我胸腔拍碎也是有可能的。

我一不缺钱,二不缺人脉,换个活法儿也不是不可能。

 

 

城中春节氛围正浓,小晗趴在二楼窗台就能看到拎着年货的人过往。

 

一日,他突然哀怨起来。

“我要是会生孩子就好了,我看人家过春节都是大人带着孩子,其乐融融的。”

“这兵荒马乱的,有个孩子还不容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去孤儿教养院一个一个筛。”

“那不一样!如果我们生个女儿,继承你的身材,我的样貌,准是风姿绰约的一代佳人。”

“那要是继承我的眼睛,你的腿毛呢?”

“……”

 

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小晗闹着要跟我分房睡,我俩僵持到很晚。

 

夜已深,不晓得这时候是谁在叫门。

一开门,是个戴着毡帽的熟面孔。

他家少爷酒后行凶,连伤数人。这个戴毡帽的给我塞过好多次钱,让我在他家少爷转移至监狱前,把人换掉。

 

我为了自己和小晗的将来,已经在整理这些腌臜的买卖了,没想到他竟然临近除夕堵到我家门口。

 

“卫探长,我深夜来走动,就是为了避人耳目,这些就当作您的过节费,您想想办法把我家少爷换出来吧。”

“我都拒绝你好多次了,你怎么还找来我家里。”

“不拿白不拿,您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们老爷打听过了,您办事最干净。”

“走,快走!你要找也找别人去!”

 

终于把人轰走了,转身刚想松口气,小晗正站在二楼阳台俯视着我。

小晗把门反锁起来,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其实,我只有狡辩,没得解释。

 

我见小晗也没有大吵大闹,天真地以为他没多想,依旧摆好餐桌等他。

 

他下楼时,换上了一身藕粉色西装,头发二八分,拎着行囊,完全是要离开的架势。

 

“小晗你……不会是因为昨晚的事要走吧?那人我都拒绝很多次了,你看最终我也没收他的钱啊。”

“你又没少骗我,我怎么判断这回是真是假,不如先分开生活吧。这两块金表都是德国货,当作我的生活费吧,找个靠谱的当铺,能换不少钱,这个……也不需要我来教。”

 

我看着桌上的两块金表,告诫自己,站着的刘昱晗跟躺着的刘昱晗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小晗,你别冲动,现在出去不安全的,我俩之间的问题,都能解决的。”

“怎么就不安全?悬赏取消了,卡口也撤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在巷子里,我就发现抓路谨之的通缉告示都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好久之前的。从你这里问不到实情,还不准我向车夫兄弟们打听?”

 

谎言被戳穿,我也就只有求饶的份儿,扑通跪下,搂住他腰,痛哭示弱。

 

“小晗,我已经在改了,我不过是想都处理好再告诉你。你不要留我一个人,我们都是那种关系了。”

“是那种关系又怎样?别拿旧社会的婚恋观压我,既然我们不是一路人,都分开一阵子清醒清醒吧。我猜着,卫探长不缺讨好,如果喜欢豢养人在家,有大把男女抢着上门,你挑一个善恶不分的,绝对长长久久!”

 

现在想想,小晗是在说气话,他话里话外从来没说再不见我,我却只能听到那几个最伤我的字眼。

 

当初我也是一个心性纯良的男孩子,虐杀自己多少回才做到泯灭良知?现下为了他,要一点一点把腐坏的皮肉挖掉,再把那个良善的自己一块一块拾回,趁着血水没流尽,完成替换。我何尝不是在用血肉图他眷恋?他怎么能受点蒙骗就一拍两散?

 

“豢养是吧?还有男有女?你就如此看待我?”

“我怎么知道如何看待你?你就没想让我了解真正的你!”

“行,早饭不用吃了,我带你了解了解。”

 

我原本要将他扛回我房间,他全力挣扎,四下踢蹬,我俩扭打在楼梯上。

我占据了有利位置,压在他身上,他身体大面积接触台阶尖锐处,施展不开拳脚挣扎。

我太知道揉他哪里能使他软塌,过程艰难,但是我不计后果地做到了。

 

趁着他疼晕了,我将他转移到没有窗子的储藏室。

 

    他可是那个耍得司令团团转、扰得全城人不得安宁的刘昱晗,想困住他,我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下班自由

我肯定百年前就说过爱你(一)

我是卫乘风。

现在是1989年的12月,迁来营口的第六个年头,住院的第三天。

护工发现我陷入昏迷,送来抢救,活了九十多岁,早就不在乎病例报告上又添了什么绝症。


这是一篇写到哪儿算哪儿的回忆录,跟那些记录我丰功伟绩的新闻稿大不相同,实在觉得我在瞎扯的,就当作奇闻异录吧。


我要说的是我和他的故事。


我的人生起先就像一具骸骨,跟那个年代许许多多的穷苦人一样枯藤死根熬日子。

真正长出血肉,是从1921年遇到他开始。


路谨之,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皖系军阀路师长的小儿子。

1920的直皖战争让皖系军阀大伤元气,...


我是卫乘风。

现在是1989年的12月,迁来营口的第六个年头,住院的第三天。

护工发现我陷入昏迷,送来抢救,活了九十多岁,早就不在乎病例报告上又添了什么绝症。

 

这是一篇写到哪儿算哪儿的回忆录,跟那些记录我丰功伟绩的新闻稿大不相同,实在觉得我在瞎扯的,就当作奇闻异录吧。

 

 

我要说的是我和他的故事。

 

我的人生起先就像一具骸骨,跟那个年代许许多多的穷苦人一样枯藤死根熬日子。

真正长出血肉,是从1921年遇到他开始。

 

路谨之,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皖系军阀路师长的小儿子。

1920的直皖战争让皖系军阀大伤元气,偏偏上海这块肥肉还含在皖系嘴里,警察厅自然得敬路师长几分,他儿子出事是我亲自出面料理的。

 

路谨之是在去自己订婚宴的路上被枪击,伤到了脑袋,昏迷了将近半个月。

那时候我才不担心他那口气还喘不喘,之所以要提出来,是那时大家都以为他伤到脑子才疯掉了。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苦主是神志不清的疯子,苦主的老子更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悍匪。

 

我第一次到路家府上收集证词,就看到路师长掌掴路谨之。

路谨之气急败坏跑回自己房间。

 

真是个娇生惯养、不知天高地厚的温室花朵,我带有偏见地想着。

 

我进他房间时,他披着被子只露出三分之一个头。我长大的那个棚户区,也有一个如此造型的傻子。

我并不奢望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待上几分钟,装装样子,交差便是。

 

“我是警察厅的探长卫乘风。”

“警察厅?探长?”他转头仰望我,似是看见一丝曙光,“你是这个时代的警察叔叔!”

 

谁是你叔叔?

 

“路小公子,枪击发生的当天,你有没有看到凶手的样貌,或是你有没有记下什么可疑的细节?”

他掀开被子,一扭一扭从床中央蹭过来,脸上还留着掌印,搂住我的腰,仰头说,“警察叔叔,我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所以你说的枪击现场我没有一点印象。我看过报纸了,现在是民国十年,公元1921年,而我生活在2013年,是个刚刚拿到中戏录取通知书的准大学生。我跟高中同学结伴出游,我听见司机师傅大叫了一声抓紧,之后就失去意识了……再醒来就是这个地方。警察叔叔,我叫刘昱晗,不是路谨之。”

 

怪不得,老子姓路,儿子想姓刘,换作我也是要抽他的。

 

“既然路小公子什么都不记得,卫某就不叨扰了。好生养病,哪天想起来什么线索再叫我。”

 

我转身要出门,这小孩儿居然拽着我的皮带不撒手。

 

“警察叔叔,楼下那个老头经常殴打我,不管是哪个时代,施暴总是要管的吧。”

 

你老子在外面只手遮天,你指望我这个小探长给你伸张正义?

你口中的那个时代,怕满是你这样的疯子吧?

 

“路小公子,你的家事我不方便插手,私心劝你一句,少跟你父亲路师长起冲突。”

“他不是我亲生父亲,我发誓!”

“别声张,不是就不是吧,也别让他知道,免得令堂跟着一起挨打。”

 

我回厅里才发现皮带上有他的指甲印。

他是个漂亮且手劲大的小疯子。

 

 

第二次见他,我被路师长绑到了郊外的林子。

路师长为了让他尽快恢复记忆,强迫他枪毙逃兵。

他下不去手,又被路师长甩了耳光。路师长打累了就让几个小兵护送他回府,他半路跳车,一溜烟藏进了林子。

之所以绑我过去,理由现在想来都很滑稽,路师长认为我和他有染。他在见过我之后,每次挨打都叫嚷着要见我。

 

最开始,几个小兵架枪跟在我身后,让我喊出声寻路谨之。我就像个饵一样。

后来天快黑了,路师长才允许我骑马在林子里找人。

入了夜,几个监视我的小兵松懈下来,抱怨起路师长是如何趋炎附势,我才知道路谨之当真不是路师长的亲子。

路谨之本是军中一介小官,司令之女对他一见钟情。路师长一见准驸马刚好与自己同姓,为了攀上司令高枝就谎称路谨之是他和外室的儿子。路谨之貌似已有意中人,抵死不从,路师长就用他军中的兄弟相要挟。

至于枪击事件,多半是皖系内部有人看不惯路师长的下作行径,想断了他往上爬的梯子。

 

了解了这些内情,我生出一股子无奈,他怕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找到深夜,倒是几个当兵的熬不住了,他们寻了棵大树歇眼,我自行去找他们也不拦着,我这个探长说到底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我找到他时,他坐在石头上,一脸稚嫩,痴痴地望着星空。

他看到我时的表情暗淡不少,全无想逃的欲望。

 

我扯起他一只膀子,他才反抗我,并不是因为要驱赶我,而是我碰到了他的伤。

将他的袖子拉起,红一道紫一条,新伤加旧伤,不是亲儿子也不能这么打吧?

“路师长围了林子,你飞不了的。”

“我知道,回去再挨一顿打呗。”

“头上的伤也是路师长打的?”

“头上的不是,只有这个不是。”

“司令打的?”

“我自己撞的,我以为再撞一次头就能回我的世界。”

 

何必如此?疯上加疯……

 

“跟我回去吧,趁着路师长没下令放火烧林子之前。”

“再待一会儿,还没过十二点吧,我要把生日过完再走。”

 

我低头瞄了一眼手表,零点已过。但他一提到是生日,我竟有一丝丝心软。

 

这该算是我和他不再清白的开端吧。

 

“还有半个小时才到十二点,我陪你坐一会儿。”

 

我是个寡言的人,他折腾一天也累得说不出话,我俩都一言不发地看星星。

周遭静谧安逸得像过去那些蝇营狗苟没发生过,尤其当他困得东摇西晃靠上我的肩,我像是找回了那个有阿奶哄睡的夏夜。

我们甚至是有些相似的,他被掳去当新郎,我被逼着做无常。

 

他这个盹儿打了将近四个小时,醒来看见天已见亮,就晓得该回去领打了,不哭不闹上了我的马。

 

他没跟我说他是头回骑马,早知如此我会让他换个姿势。

他下马走的那几步,直教人怀疑他的左腿和右腿相互不对付。

 

路师长熬了一夜下来印堂发黑,怒不可遏,当着众人的面又是一记耳雷,“下作的小赤佬,放着司令的乘龙快婿不当,居然找另一个带把儿的钻林子打眼儿!”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ⅩⅣ)

第十四行:美的玫瑰永不消亡  

生活还要继续,人要吃,要走,要活。 

一夜没睡,第二天刘宇宁倒是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萎靡。刘昱晗说出那句“丢不起人”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刹那间喉咙发紧。自己突然落入泥潭,自己突然生于泥潭。不知道是漫长还是短暂的片刻后,刘宇宁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打湿了,眼泪流在衣领上,湿了一片。路灯下,夜风洞穿他的伤口。

他以为自己会去驳斥刘昱晗,用他胸中热了多年的傲气,慷慨激昂,最后痛快挂断电话。从此不过是他的“前女友大军”中又多一位,成为他直播中笑骂讥讽的素材,一哂而过。

但他没有,他求了他。他问起承诺,像每个被抛弃的爱人一样,卑微祈求再...

第十四行:美的玫瑰永不消亡  

生活还要继续,人要吃,要走,要活。 

一夜没睡,第二天刘宇宁倒是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萎靡。刘昱晗说出那句“丢不起人”的时候,他恍惚了一下,刹那间喉咙发紧。自己突然落入泥潭,自己突然生于泥潭。不知道是漫长还是短暂的片刻后,刘宇宁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打湿了,眼泪流在衣领上,湿了一片。路灯下,夜风洞穿他的伤口。

他以为自己会去驳斥刘昱晗,用他胸中热了多年的傲气,慷慨激昂,最后痛快挂断电话。从此不过是他的“前女友大军”中又多一位,成为他直播中笑骂讥讽的素材,一哂而过。

但他没有,他求了他。他问起承诺,像每个被抛弃的爱人一样,卑微祈求再相拥一秒。

我是真的爱他。刘宇宁在那一刻想,爱得比自己以为的深、早、久。到底有多早?他不敢想这个问题。如果想起这个,他就要面对失去,面对错过,面对自己曾在一无所觉的时候,遗失了刘昱晗。

一个会教他说台词、为他打圆场、给他小饼干的刘昱晗;一个见了他会笑、见了他会哭的刘昱晗;一个……

陪他从山林的绿一路走到大漠的沙,从万物的丛生走到寂灭,走过一万年的刘昱晗。

如果,他能再梦见刘昱晗,那个站在日月西垂间的刘昱晗,他想告诉他:我们一定是早就相爱了,在我还不知道的时候。但他又想问他,我没让风停下,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快回来,那风要吹要走,我抓不住。

拍了一上午戏,中午刘宇宁也不饿,勉强吃了几口,竟然想吐。下午刚拍了两条,他有点儿站不直,说休息一下吧。导演吓一跳,说别啊,宇宁,你可千万别倒下,你明天还得大婚呢。

曾舜晞搂着刘宇宁的脖子笑:

“愁飞成婚未半而中道崩殂。”

刘宇宁没劲儿,就不挣开他:

“搁我面前之乎者也,是要被大飞脚踹的。”

对方“嘿嘿”了两声,对面摄影师在跟拍他们俩,大概率以后要变成花絮放送。王小石和白愁飞的CP在原著里就前景一片大好,这个剧也大有借此东风之意。所以刘宇宁和曾舜晞都没动,敬业地保持着比较亲昵的姿势,说着悄悄话。待到来日播出,大概率能收获一片“尊重爱情”。

然而悄悄话的内容一点儿也不尊重爱情,曾舜晞的大眼睛里带着营业“甜蜜”,在刘宇宁的耳边恶魔低语:

“小花是不是把你甩啦?”

“……没有啊。”

“昨天晚上他接你电话没有?”

“当然接了。”

“说什么了?”

“说……啧,和你有啥关系?咋那么欠儿呢。”

曾舜晞余光看摄像头还在,就撒娇似的摇了他两下,很笃定:

“他肯定把你甩了。”

刘宇宁似笑非笑地想,老师快拍,拍完我掐死他。

对方和他闹了一阵,摄影师拍了些便不拍了。曾舜晞整理了下妆发和衣服,坐到樊楼二楼的栏杆上,他想了想,说:

“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刘宇宁从酒桌前转过来,正色看着他。刘宇宁知道,曾舜晞和刘昱晗的关系挺好的,不仅是他,肖宇梁、何巍然他们和刘昱晗的关系都比自己要近一些。以前他没在意,他总是很忙,忙得不再有时间想自己心之所向,等他发觉时,去搜刘昱晗的微博和抖音,发现他全部都没什么动态,安安静静地像没来过。那时候他犹豫了半天,想到自己一举一动都被看着,而小花看起来并不想在网络上被太多的打扰,点“关注”的手指终究是没有落下。而现在,他似乎更没有资格在关注人家,他也不在乎了,毕竟只是虚拟的网络……

“但我昨天看小花微博小号发的那个意思,你……”

“啊?!”

刘宇宁“腾”地站起来:

“他有小号?!我咋不知道呢?!你咋知道呢?!凭啥啊?!”

老子在乎了,一百个一千个在乎!他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搜索:

“他叫什么?你告诉我。”

曾舜晞从栏杆上站起来,绕开他去桌子上拿剧本翻:

“你确定问我,不问他?我可以告诉你,他叫——”

“别别别,停,我不想知道了,算了。”

这是刘昱晗的私人账号,他让曾舜晞知道,却没给自己说过,那肯定是刘昱晗不想让自己看见他小号上的内容,那是他的自由。

你不想让我知道,我便不去知道。

刘宇宁收起手机,他又想到对方说了一半的话,便接着问下去:

“你刚刚说什么?他小号什么意思?”

小曾用记号笔给自己的台词标段落和情绪,他没抬头,只是说:

“具体内容不说了。但是,宁哥,小花虽然是把你忘了,可他没把自己忘了。他不了解你了,你也不了解他了吗?”

 “我当然了解他,”

刘宇宁下意识地就去反驳他:

“小花他这个人就是……”

曾舜晞抬起头来,他的眼睛真地很大,眸子深黑,安静地望着刘宇宁点了点头,仿佛已经从刘宇宁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小花他这个人,就是温柔。

在那些刘宇宁还没发觉爱的时刻,他就知道这一点。他们拍蛇沼的几夜,都是在深山里拍。云南的山林湿热,滋生着数不尽的蚊蝇和毒虫,逮着人就大有噬肉吮血的架势。偏偏那几场戏,刘宇宁是脱了外套穿着背心拍的,两条光胳膊一亮,就差没在胸前挂个牌子——任君畅饮。本来刘宇宁平时不招蚊子,在老家的时候,只要是有蚊子,都只叮大飞,但架不住当时就他一个人脱衣服。

他就是喷再多驱蚊液都没用,权当给人家增添风味了。叮他的还不是蚊子,不知道是什么小虫,只痒,却不起包,小红点儿在剧组大灯下一晃,几乎不留痕迹。

导演竖起大拇指,这蚊子仁义啊!刘宇宁咬牙切齿,这帮孙子阴啊!

那天是拍黑瞎子替解雨臣的一场戏,半路灯丝坏了,一群人蹲在篝火前围观剧组修大灯,时不时出谋划策。刘宇宁已经是习惯了叮咬,那晚又出奇闷热,他便没穿皮夹克,权当请客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没那么痒了,大概是灯坏了灯光不强,那些虫子终于不围着这里飞了。有过一会儿,那边拖把说话,刘宇宁顺着声音去看人,一转头,看到身边的刘昱晗。

刘昱晗把白色外套卷在怀里抱着,穿着白T,胳膊和领口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

他见刘宇宁看自己,也发着愣看回去。刘宇宁盯了他一会儿,他的眼睛就越过刘宇宁,看灯,看人,看天上的月亮。

天上没月亮,让树挡住了。他的目光绕了一圈,又回到刘宇宁脸上,因为刘宇宁还盯着他:

“大哥,你干啥呢?”

刘昱晗瞪着眼睛:

“我咋了?”

“你咋了?你也是够牛逼的,你不刺挠吗?你是怕它们吃不饱是咋的?”

这话好像刚让他想起痒来,刘昱晗把衣服又往怀里怼了一通,挠了两下胳膊,笑了笑:

“今天晚上太热了。”

当时,刘宇宁说什么了吗?他忘了,只记得一阵欢呼,灯“刷”地一下亮起,恍若白昼。刘昱晗在光中低下头去,只是微笑。刘宇宁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不是天气太热,只是一个人的爱太傻、太笨拙。

太温柔。

后面的戏是自己把衣服给解雨臣,刘宇宁来回拍了几次,后来他从刘昱晗那儿拿回夹克,穿在身上时发现一股药香。他一摸兜,两个口袋各放了一个小药包,是那种当地人卖的驱虫药包,在花露水驱蚊液大行其道的现下,已经是很难买到了。

当时他掏出来,说,诶?谁给我放的?

剧组人来人往,没人应声。他也问过刘昱晗,但对方依旧是摇摇头,看了一眼,便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

刘宇宁是在几周后才发现了那药包的主人。他和刘昱晗转场去拍沼泽的戏,在那条浅水河沟中,他给解雨臣绑绳子,那么往刘昱晗颈间一凑,他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香。他看了对方一眼,隔着墨镜,没人发觉。

刘宇宁就坐在初春的横店,清明上河图的樊楼之上,望着阳光下闪着光的汴河,想起那天自己鼻间曾嗅过的一缕香。他没读过什么诗,更没有什么深情迤逦的句子,他只是想着那一点点味道,像是偷偷识破一个关于自己的秘密,揣进心底捂着,在四百天后甘之如饴。

那么温柔的一个刘昱晗,他为什么会说出那么伤人的话呢?不应该,是这十二天太短吗?但是在刘宇宁心里,这十二天,比他曾经活过的所有日子都鲜活,都快乐。他从不是一个喜欢肉麻情话的人,但那些天里,他甚至去了一趟书店。在明清宫苑旁边,他路过无数次,从来没进去过。

但等他察觉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了二楼的书架旁,从北岛到海子再到余秀华,诗人们歌颂爱的诗句,他都想借来瞧一瞧,哪一句能放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做箴言。

他对这十二天的每一秒感恩戴德,他很想问刘昱晗,我真的有想过一生,你有没有呢?

刘昱晗有没有,他想不出来。于是兜兜转转,刘宇宁又想回那个问题,刘昱晗为什么要突然分手,为什么要说那么狠的话?就算他说的那些都成立,温柔如刘昱晗,他会找个非常合适的契机,小心翼翼地委婉表达出来。

如果把话中的机锋比作刀,那刘昱晗从来都是用掌心握着刃的人,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这个问题刘宇宁想了一下午。导演说明天是重头戏,见他不舒服又心事重重,就没给安排几场大夜戏,让他早早回去休息。刘宇宁揉着胀痛的胃回到酒店时,天还没黑透。他喝了点儿粥,就躺下了。明明两天一夜没睡,他却还是毫无睡意。

开玩笑,这可是他刻骨铭心的失恋时刻。

他想要给刘昱晗打电话,却也知道对方不会再接了。但他坚持和刘昱晗说着早安、晚安,然后一天看八百次手机,对方没回过。他躺在床上,盯着对方的微信头像,头像已经不是蜡笔小新了,是猫和老鼠里那只小老鼠,闭着眼睛,乖乖地交握着手,冒出一堆小红心。

其实头像是个表情包截的,没显示的是下面的两个字——【爱宁】。

刘昱晗没换这个头像,他一天不换,刘宇宁就能在绝望里再活一天。

他想了想,给刘昱晗发了一张截图,是这两天演艺圈里一位老师写给他妻子的情诗。算下来,这位老师还是刘昱晗的同门前辈。刘宇宁不是个创作型的歌手,但不懂写歌,不是不懂写爱。

“麦子做成面包

葡萄酿成酒

人们若不相爱

就会变成石头

 

在语言被发明以前

我就会说我爱你

在时间被发明以前

我就知道是一万年”①


他盯着这首诗,终于还是睡着了。

 

刘宇宁被闹钟叫醒,第一件事是看微信。那首诗的图片孤零零地放在那儿,没人来和。他又点开那个小老鼠,朋友圈也没更新什么。

然而,肖宇梁那边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这家伙深夜冲浪,凌晨给自己发来一张截图。那是刘昱晗发的朋友圈,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在刘宇宁给他发消息的一个小时后。对方不是没有更新,而是给他屏蔽了。

什么话也没说,刘昱晗只是发了两个烟花的表情,分享了一首歌——陈坤的《月半弯》。刘宇宁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不明白对方发这首歌是什么意思?那夜真的好浪漫,合着大晚上刘昱晗已经开始缅怀他们当初的爱情了。

刘宇宁苦笑一声,把手机丢在床上,去洗漱了。

今天的戏是大婚,明清宫苑的戏,从天亮拍到天黑。同时,今天时刘昱晗在横店的最后一场戏,早在几天前刘昱晗就说过了。那个时候他们还甜蜜。

白愁飞的婚事是大场面,剧组特地把场地选在了明清宫苑,就在乾清宫,汉白玉的栏杆八百八十八,他穿着大红喜袍,站在底下听鞭炮没完没了地响。鞭炮完了是礼炮,好不热闹,硫磺的味道围绕着他,烟气随风而来,把他朱红衣角扬起来,确实是无边喜气。

可惜,无论是对戏里的白愁飞、还是戏外的刘宇宁来说,今天都无喜可言。

刘昱晗就在距离刘宇宁不远的西南面拍戏,今天拍司马繁的下水戏,就在护城河那里。本来,他们还约好休息的时候偷溜出来见面,就在这偌大皇宫里。

那必须得约在御花园。刘宇宁当时打趣。

没想到这爱朝生夕灭,来去匆匆。

女演员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对词儿了。刘宇宁醒过神来,女演员的脸在他眼前,他欲言又止。他的“恋爱顾问”今天没戏份,气死了,他总不能对着人家女演员来一句:

“哎?你说《月半弯》这首歌儿代表什么?”

大晚上的,月色正好,听起来就像要跟人家有点儿啥似的,明天可能就会有通稿——刘宇宁和XXX甜蜜大婚,现场借《月半弯》浪漫表白。

     就离谱。

     等等,表白?刘宇宁忽然从模糊的记忆深处,抓住那么一点点细枝末节的闪光。月半弯,表白,月半弯……

      ……

     “不行不行,太绕嘴了,我说不了。”

     “哎呀,你得练呀,这词儿就靠练。你把‘月半弯’这仨字说利索了,你那‘区区飞去来器’也就利索了。”

      小花拍了拍刘宇宁的肩膀:

“来,‘月半弯’连说十遍,不嘴瓢奖励一块小饼干。”

“我不要小饼干,我也不要月半弯。”

“skrskr?”

正是说唱综艺火的时候,俩个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个梗,然后聚在一起笑个没完。棚里拍机关下墓的戏,极其闷热,但是有刘昱晗这个同乡陪他,刘宇宁每天还算能熬得住。刘昱晗是一个善于给别人找台阶下的,无论他什么时候说错台词,刘昱晗总能给他打圆场,或者只是笑。

从没有撂下过脸色,再苦再热,从来没有。

“你怎么就对‘月半弯’情有独钟,你初恋是用这歌儿告白的啊?”

当时,刘昱晗怎么说的呢?

“才不是,这个歌我高中的时候可喜欢了,不过也行,我下回要是找人告白,我就用这个歌儿。”

“不是,你就不能直接说啊?这岁数了还害臊呢?说个‘我爱你’还暗搓搓的。”

刘昱晗当时看着他,看了很久,他的眼睛很亮,没躲闪。棚里有回音,这句话平静而清晰,他说:

“万一碰上的是没办法直接说的人呢。”

刘宇宁凑过去揶揄地问:

“比如啥样的?”

那时候,他没看懂刘昱晗那深深一眼。

他只是掏出手机,找了下歌词,说:

“这歌儿太老了,是你哥的时代,来,哥给你唱。”

当时,刘昱晗没让他唱,只让他和自己对台词。后面,有时候他哼两声这歌,刘昱晗也说,你别唱了。最后,刘昱晗是怎么说的?

“大宁,你这一点儿都没感情,你要不就给我录一个邮来。”

只是一句玩笑话,他们两个人哈哈过去,谁都没在意。

真的是谁都没在意吗?

这段记忆被刘宇宁从记忆深处一点一点拽出来,细细地勾勒清楚。刘昱晗的每一次垂下眼帘和每一个微笑,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处停顿,还有……

月半弯。

“万一碰上的是没办法直接说的人呢。”

“大宁,你退一万步还能回老家干个直播,也不损失什么,我可不行,我们中戏丢不起这个人。”

“大宁,你退一万步还……”

大宁,大宁,大宁。

刘昱晗自从失忆之后,再也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他仿佛是觉得“刘老师”是什么可爱的情趣,在各种亲昵的时刻,都只喜欢叫自己“刘老师”。

前天夜里,刘宇宁一定是太伤心了,才忽略了这一声“大宁”。

     剧组的灯蓦然灿烂,照亮刘宇宁的眼睛。他猛地转身,对导演那边喊了一声:

“对不起!我请半个小时假!对不起对不起!有急事!”

他的声音还在,人已经开始奔跑,红衣翻飞,夜色中像是一路红绡。乾清宫的侧门出去是龙光门,他撩起袍角,大步路过各个剧组:

“借过!借过!”

有人认出了他,喊他的名字,他没有回头。

风吹动他的鬓发,不是天上的风,是他跑起来的风。他跑过龙光门,跑过日精门,宫墙高筑,灰色石街上只剩他一个人,像一团流火,带着他今生最大的英勇,在这空旷的明皇宫奔向一弯月亮。

刘昱晗恢复记忆了,他什么都记得,那个日月西垂间的人回来了,那个站在冰上血上荆棘上的人回来了。他在痛苦中给了自己更多痛苦,他温柔的刺痛刘宇宁,用贯穿自己的长刃上的一点儿刀尖。

不行,因为这次我来了,我是跑着来的。

恭亲王府,云龙石雕,太和殿,太和门,到了,他看到吊威亚的摇臂近在眼前,他重新听到人声嘈杂,是夜燕白的剧组在拍戏。刘昱晗穿了一袭深绿色的长袍,站在夜色的河里,天上一轮月亮,河里两轮。

刘宇宁远远地扶着树喘气,不行了,老胳膊老腿儿,跑起来要命。

他的月亮在水里挨揍,揍得水花四溅,灯打过来,刘宇宁往树后面闪了闪,躲到屋子的阴影里。那边还在拍,刘宇宁在心里倒数——三、二、一,他深吸一口气:

刘昱晗挨了一掌,在水中滑出去两米远,正要咬破嘴里的血包——

“那夜真的好浪漫

我带你去看月半弯

有点害羞却很幸福

这种感觉我很喜欢

……”

有个人在清唱一首歌,老歌,声音离得不近不远,很熟悉,熟悉到刘昱晗在听清的一瞬间就知道是谁。这个人的声音很抖,那边导演开始骂人,剧务和工作人员开始循声找这个捣乱的人是谁。

但是歌声没停止。

“……

月半弯,好浪漫

月光下的你显得特别的好看

月半弯,我喜欢

有情有义有你

……”

夜燕白的剧组有人在找,有人在骂,也有人在笑。

只有一个人,笑着笑着,弯下腰哭了。

那歌声打着游击战,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在那边。反反复复把副歌唱了两遍,终于消停了。施磊对着歌声的来处,笑骂: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一会儿我就告状去!”

刘昱晗忽然听到离他最近的岸边阴影里,那个人的声音在叫他。刘昱晗站在水中,水上几盏剧组的大灯照着,满河星辰。

他在耀眼的星河中回首,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刘宇宁穿着大婚的红袍,他做了个口型,将头上的红发带解下来,系在了树枝上。刘昱晗心说你怎么还把作案证据留在案发现场呢。但是对方只是笑着,指了指发带,做个个拜托的手势,转身跑了。

几分钟的时间,刘宇宁今天的大婚,在他心里杀青了。

刘昱晗看着那夜色中的一抹红,正看着,施导的喇叭声过来了:

“司马繁,赶快拍戏,耽误这十分钟算你的。”

刘昱晗心里一“咯噔”,嘴角流下鲜血来。刘宇宁,你跑来发哪门子疯。

我真生气,也真高兴。

所幸,刘宇宁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只是来小小地打扰了一下,并没真的耽误什么进度。刘昱晗拍完这一场,披着毯子,坐在那儿回暖。眼睛一个劲儿的瞟那红巾,最后张耀过去把它解下,给他送过来:

“别看了,心都跟着挂上面了。”

刘昱晗把那红发带搓成一小团,捧在手心里,像是捧着谁的一颗真心。

别怕,他在心里说,别怕,就再走一段路。

“叮”的一声,微信语音过来了,是刘宇宁,听声音正走在回去的路上:

“刚刚吓着了吗?别怕。我其实只是想和你说,你看,我就是一个在大家面前唱歌的人。但是我走这么些年,我走上来了,刘昱晗,我走上来时,多少人说我做梦,说不可能。这个梦我做了,也成真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成真,但是我能,因为我是刘宇宁,我不怕吃苦,我不怕多少东西挡在我的路上,只要我想做,我就敢做,我就能做成。刘昱晗,你别担心,我能走过一个梦,走过一个不可能,我就能走过第二个、第三个,因为我敢,我能,因为我不是别人,我是刘宇宁。”

“你敢和我走,我知道,那你就和我走。”

刘宇宁发完这些,感到自己的手都是冰凉的。他小跑起来,越跑越快,一直跑回到自己的剧组,“叮”的一声,微信来了:

【一万年太久,我们争一个朝夕。】

……

“小花儿,争朝夕之前,你帮我把发带送回来呗,我被导演好一顿骂啊。”

刘昱晗无语地放下手机,然后笑了。

行啊,就这样吧,还能离咋的。

让我们先期待这一万年里的第一个春朝,会有无数的玫瑰在荆棘上盛开。

而爱,永不消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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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节选自陈建斌老师写给妻子的诗。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ⅫⅠ)

第十三行:你瞬息间扼杀了美,把它永远埋藏  

  一些诗歌里说,若相爱,一秒即永恒。

  这么说来,刘昱晗已经拥有了一百万个永恒,他曾经一秒都不敢肖想,但他竟然能和刘宇宁相爱十二天。

如果说把人生和挚爱割裂,接下来所有日子都像在落满了雪的寒夜独行;如果说将爱就此按下,就要套在透明的桎梏中麻木地走下去——

  那么抱着这十二天,他就足够暖一生,足够痛一生。

  刘昱晗是在第十二天的下午,忽然恢复记忆的。

  他拍了一整个大夜和一个早晨,等下戏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他算了...

第十三行:你瞬息间扼杀了美,把它永远埋藏  

  一些诗歌里说,若相爱,一秒即永恒。

  这么说来,刘昱晗已经拥有了一百万个永恒,他曾经一秒都不敢肖想,但他竟然能和刘宇宁相爱十二天。

如果说把人生和挚爱割裂,接下来所有日子都像在落满了雪的寒夜独行;如果说将爱就此按下,就要套在透明的桎梏中麻木地走下去——

  那么抱着这十二天,他就足够暖一生,足够痛一生。

  刘昱晗是在第十二天的下午,忽然恢复记忆的。

  他拍了一整个大夜和一个早晨,等下戏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他算了算,自己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他在车上戴着耳机和刘宇宁语音,刘宇宁刚刚从机场回来,在吃饭,他一边吃一边和他说话,声音呜呜噜噜的。

  那些生活的琐碎事物变成这些小音阶落进刘昱晗的耳朵,把他和刘宇宁拉到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他融入到了对方的生活中去,成为了对方的一部分。刘宇宁的声音低沉,可能是太累的原因,带着黏糊地尾音,有点儿不高兴,又有点儿委屈。刘昱晗也疲倦极了,昏昏欲睡地靠着车窗,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漫无边际地和对方说着话,没一句有用。

阳光照不进车窗,却依然不甘心地把热度传进来,树影偶尔从他脸上划过一片模糊地影子,春日向暖,如此灿烂,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要活着。

刘昱晗一直和刘宇宁聊到把自己放倒在酒店的床上,挂电话的时候,他听见刘宇宁轻轻吻了一下话筒,说:

“梦着我啊。”

梦没有来,刘昱晗仿佛陷入无知无觉的黑暗,再一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钟。刘昱晗摸到床边的开关,把床头的灯按亮了。

他在床上坐了片刻,起来,光着脚到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拿着水,对着窗户发呆。窗外灯火通明,远处各个摄制组的大灯恍若白昼。

他猛地一口气把水喝光了,保温壶的水有些烫,从他的喉咙一道烧灼下去。他没有回身,只把手臂背过去放下杯子,没放好,那个杯子掉到地上,正好掉在地毯上,“咚”地一声闷响。他还是没有回头看,依然望着窗外。手里攥着的手机振动了半晌,又安静了。

他身后的门被敲响了,然后传来助理的声音:

“小晗?你醒了没有,怎么不回微信?”

他没动,没说话。敲门声又响起来,然后停下,门外的人好像在听里面的动静,一会儿又说:

“小晗,小刘说给你打电话你没有接,你在睡觉吗?”

刘昱晗轻轻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桌子上。门外的敲门声忽然急促起来:

“小晗,开一下门!”

“姐,我醒了,我一会儿给他回。”

助理听到声音,放下心来,她又说了几句,大概是让他注意开工时间的事。每天这个时间,刘昱晗已经起了,他上工向来不贪晚。但他最近确实是很累,起不来也正常。

门口的人走了,世界又归于安静。刘昱晗依然没动,还是那么向窗站着,窗外所有灯火都在他眼里忽然放大,放大,变成一团团光雾,又大朵大朵地盛放。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最后车声驶来,他眼前转来一片白茫茫,笼罩着他,淹没了他。

灿白的车灯透光窗户打在刘昱晗的脸上,他的脸上纵横的泪痕骤然璀璨。他的眼中依然满是泪水,突来的刺眼让他低下头去,那些泪滴就簌簌地落在他的脚背和地上。

手机在他手中又一次嗡鸣,屏幕亮起来,还是那个人。他仍然没有接,那手机就在黑暗中固执地亮着。一会儿,灭了,然后又亮起来,像星,像火。

他握着这团不肯熄的星火,撩起衣服堵住嘴,在至暗中无声地低吼,恸哭。

刘昱晗是在这一天的晚上六点多醒来的,完全地醒来。

 

一场戏拍了十多条,就是不过。

小曾闭着眼让化妆师给自己补粉,嘴上的话是冲着和自己对戏的刘宇宁说的:

“刘老师,你再吃螺丝,就得准备迎接导演和你表演老师的双重怒火了。”

刘宇宁在给人打电话,没打通,就疯狂按手机屏。曾舜晞没等到对方回话,他睁开眼,看到对方眉头紧锁,正埋头在手机上全速输出。这么看过去,眉间的苦大仇深像是白愁飞失去了金风细雨楼。他便叹了口气:

“小花还不接你电话啊?”

对方抬头:

“几点下班儿来着?”

“那得取决于你这条什么时候能过。”

刘昱晗失联了。其实也不算失联,刘宇宁给他助理打过电话,人还好好的,就是有点儿感冒,正吃晚饭呢。这些天两个人正是热恋,恨不得二十四小时汇报行程,有那么一点儿空闲,都要在一起遛狗压马路,外加躲狗仔。

可是今天,刘昱晗突然不理他了。

上午刘昱晗下工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煲电话,那时候刘昱晗并没有什么异常。刘昱晗并不是个话很多的人,但他刘宇宁能唠啊,直播小达人从不冷场,便对着刘昱晗一个人开专属直播,对方偶尔也说话,但因为累了,更多的时候只是笑。

他永远都能逗笑他,仿佛那笑就是他发明的。他绝对不敢妄谈学问,却也能发明世上最好的东西。

可能是刘宇宁太陶醉于这份美好,他拼命回忆,也想不起对方的笑声中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只记得今天有个很美的上午,他起床就可以和爱人分享一切,于是他孤寂了半生的灵魂忽然震颤,发誓要爱对方一生。誓言是不该说出来的,说出来的话会被神听见,而神总是爱看笑话的。所以,刘宇宁没说,只说等他们的戏都拍完,再去一次西双版纳。

当时对方笑了笑,说拍戏的时候不是去过吗?刘宇宁知道对方已经不记得了,他说你当时和我说想去玉龙雪山,但是拍摄太忙了,咱俩实在没找到时间溜出去。

刘昱晗笑着问,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有,我还能骗你吗?你说,玉龙雪山有个什么蓝月亮山谷,是你看一个小说里写的,一个老外的小说。你说那山谷的湖水比天还蓝,从山谷里能看见玉龙雪山山顶的雪,春天的时候,山谷会开成片成片的杜鹃花,满山都是。我寻思,那我们拍完戏去正好啊。

刘昱晗当时答应了没有?刘宇宁记得他答应了的,他答应了。

想到这儿,他的心里就踏实了不少。剧组的大灯转过来,打光板往他旁边一放,亮得让他烦躁。快点儿结束,他得去找刘昱晗。刘宇宁这样想,整理了一下刘海,默了一遍词儿:

“好,来。”

 

刘昱晗请了假。

他从不请假,除了那次……但最终那假也没有兑现。于是在今天,他把那个假期兑现了,它迟来许多时日,也并没有比上次温和。

所以今夜刘昱晗无所事事,他坐在床上,从那枝花,那场雨和那个吻开始,抽出自己心里的荆棘,一寸一寸丈量这段失忆的日子。

他太后悔了,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刘宇宁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把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挣到手里。他唱多少歌,他坐在人海里直播,说着笑着,这一路的苦和他的过去,他坦然地说了,他坦然地接受了。

一个人最勇敢的事,是把自己最平凡的过去捧出来,说和光同尘,说便是如此。这份骄傲被人算作不堪,刘宇宁也笑着说不在意——我来自人间,又有何不可。

刘昱晗向来知道刘宇宁的勇气,向来爱他的勇气,但他还是没能料到,刘宇宁有拿着自己搏来的一切和自己相爱的孤勇。这从最开始就没奢望能盛开的玫瑰,最终还是用棘刺捆缚住了他们两个人。

本来只有我。

刘昱晗翻开床边的书,是一本王尔德的作品集,刘宇宁给他留在羽绒服里的便签被他夹在18页,他将它取出来,书页上被它遮挡的话露出来:

【“燕子,燕子,小燕子,”王子说,“难道你不再陪我一晚了吗?”】

陪,我留下陪你最后一晚。

刘宇宁的电话不停地打进来,他的微信不停发消息给自己,刘昱晗一一看了,对方从询问到担心到生气最后央求,刘昱晗一个字也没回。他该和对方说什么呢?他说我想起来了?说我自作主张地替你怕了?说我不敢豁出去,不是舍不得我自己梦想的未来,而是舍不得你捱过的过去?

可他没有回消息,他怕自己一回复,指尖只会控制不住地打出一行——

【除夕那天的烟花真的很美啊。】 

他把自己割裂成无数个,有多少个在唾弃就有多少个在欣喜。他一遍一遍读那张字条,他的泪水浸湿那张纸笺;他去看微博,刘宇宁在大年初六直播,不肯唱那首歌,却又忍不住唱几句,带着胆战心惊的颤抖。然后刘宇宁追忆往昔,说自己曾经做卖衣服的导购,说那失恋的女孩要把买来的衣服送自己,然后要他当自己的男朋友;他嬉笑怒骂,他插科打诨,说不要讹上他。

他说这些时,穿着的是刘昱晗腊月二十九送给他的那件衣服。

失去记忆的自己不在乎一切,如此勇敢地去承担,去爱,仿佛人类从此一无所有,他义无反顾地投身烈火,他果断抓住翱翔的太阳,他坦荡高歌着走进良夜,愿意用一切去换取一次闪光的坠落。所以那个自己一定没有去翻看,自己和刘宇宁一路走来,经受了多少风刀霜冷。

生命悬浮于淤泥之上,你向上是皎洁月光,向下是污浊满身。

夜很深了,刘昱晗的微信已经开始接到许多人的轰炸,从小曾到宇梁再到终极笔记的几个相熟工作人员。他甚至接到了两个微信好友添加,备注——吃瓜少女杨妹妹、世界上另一个齐大哥。助理大姐也问了刘昱晗几句,但看刘昱晗的眼圈红了,就没问下去。

刘宇宁显然发动了所有人来找自己,这些人也真是为别人的爱情操碎心。

凌晨三点,刘宇宁应该早就下戏了,但他没睡。刘昱晗知道是因为他依然在给自己打电话,刘宇宁的备注后面,跟了几十个未接。刘昱晗隐约记得他今天已经很累了,和自己说在机场赶行程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虽然想快刀斩乱麻,但那个人是刘宇宁,他就舍不得折腾他。他终于还是接起了电话。刘宇宁在那边没说话,刘昱晗能听见他的呼吸,有点儿急促,有点儿颤抖。过了一会儿,刘宇宁才低声问:

“你咋个意思啊……”

这句话里有愠怒和伤心,伤心更多。只是这一句话,便把刘昱晗的心敲碎了。他的眼睛烫极了,一闭眼就淌下熔岩。他说:

“你快睡吧。”

“我睡什么睡,你给我整这出儿,我咋睡啊?”

 刘昱晗不知道怎么接这话,他想要撂几句狠话,可他说不出口,你怎么对每天都出现在你梦中的人说狠话呢?他多么爱刘宇宁,他只想告诉他这个。

     可我不想要你同样爱我,不想要你陪我沉沦,我只想你好,只想你的努力都被成全,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

     刘昱晗想起终极笔记杀青的那天,最后一场戏,黑瞎子和解雨臣在解家宅子的戏台旁,拍分别的那场。那场戏拍到黄昏,八月仲夏,阳光在他们两个人的眼里晃。刘宇宁的嗓子不太好,拍完戏就含着药,说话的时候冰片和薄荷脑的气味就丝丝在空气中飘散。他们并肩坐在戏台上,夕阳落到青瓦屋檐后面去,月亮挂在东边树枝上。

“演戏挺好,小花,你说我要是当个演员呢?”

“当然好啊。”

“我能吗?我行吗?”

刘昱晗想说你演戏吧,唱歌和直播太费嗓子,受同样的累,挣钱却不如演戏多。又想说,唱歌的平台不好,不那么景气了,你转型了火得快。但他最想说,那我们也许还会一起拍戏呢。但这些他都没说,他只是点点头,盯着屋檐上的一只鸟:

“能,行。”

“那我得努力一把,没准儿咱俩还会在一个剧组碰上呢。”

如果不是他忘了,忘了这个黄昏,忘了刘宇宁的这句话和当时的笑容,他一定永远不会迈出和刘宇宁在一起的一步。

 刘昱晗发了太久的愣,刘宇宁得不到他的回答,在电话那头接着说:

“小花,你是不是看网上那些有的没的了?”

 刘宇宁最近拍武侠剧,剧组的女演员众多,总有那种喜欢发点通告博眼球的,刘昱晗对这种圈子里习以为常的东西并不在意。但他这个时候便没否定:

“你也知道是‘有的’和‘没的’。”

“不是,哎,真的?就为这个?”

 对方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气结,说话很快:

“你觉着有事儿你就问我呗!再说,我咋的?我一面跟小伙儿谈着,一面儿还撩扯人家小姑娘呗?我有病吧?”

“我有病,行吗?”

这句话是情侣吵架标准套路了,刘昱晗说完了心都狂跳。刘宇宁虽然平时直播张牙舞爪,但他本身并不发脾气,他今天是急了:

 “咱俩好好说话,你有事儿,小花,你这里面有事儿。”

因为刘昱晗也从来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但他今天显然是胡搅蛮缠。刘宇宁笃定今天刘昱晗的表现,绝对不是因为那些小瓜小料。刘昱晗那边并不接他的茬儿,只让他去休息,有事明天说。但刘宇宁总觉得,如果通话结束,他们两个就要不了了之。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问题:

“刘昱晗,是不是不想和我处了……”

  电话那边没有了声音。

刘宇宁就提着这一口气等,对面的沉默太久了,久得让他窒息。终于,刘昱晗的声音清晰又平静地传过来:

“嗯,不想了。”

如果说这是失忆前的刘昱晗,刘宇宁还有底气去反驳他说的是假话,可在失忆后的刘昱晗眼里,他们还刚认识不久。

“哦,那什么说法儿呢?”

别抖,别抖,刘宇宁在心里和自己说。

刘昱晗本想等明天再和刘宇宁分手,没有别的,他刚刚恢复记忆,他想完整的体验一个夜晚,虽然不见他也不和他说什么,但他想度过最后一个作为刘宇宁的爱人的夜晚。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是不得不说,他当然不能承认自己恢复了记忆,他知道刘宇宁也不会接受自己的真正原因,没有人会接受绕过他们本身而做出的“为了他”的决定,所以——

“咱俩还是不合适,毕竟都是要在圈子了吃饭的。本来我不想明说的,我一个科班出身,公司那边也那不到什么太好的资源。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还有那么多粉丝,我什么都没有。再说……”

刘昱晗在地上蜷起腿,他已经在窗边地板上坐了半宿。他咬了咬牙:

“大宁,你退一万步还能回老家干个直播,也不损失什么,我可不行,我们中戏丢不起这个人。”

他拿自己最心疼刘宇宁的地方去伤害他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这把斩了乱麻的刀是不是也把自己斩得筋骨尽断。刘昱晗狠狠咬住自己的指节,如果不这样,也许他就要嚎啕大哭,说我从来都不怕这些,从来都不在乎这些。

若你回去老街直播,你在这一刻问我要不要一起,下一刻我便收拾好行囊。

但那条老街太长了,你走了许多年,才走到横店这一片星群里。怎么能有再回去的一个“万一”?

这一回,轮到刘宇宁那边不说话了,仿佛爆发前最后的宁静。过了太久,久到刘昱晗认为他就会就此挂掉电话。但他没有,在长长的沉默过后,刘宇宁说:

“那……蓝月亮山谷我们还去吗?”

刘昱晗以最快的速度按掉了电话,他冲出屋子,跑过走廊。去,当然去,我们当然要去,那山谷的湖水比天还蓝,从山谷里能看见玉龙雪山山顶的雪,春天的时候,山谷会开成片成片的杜鹃花,满山都是。

但他停下来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做了所有他必须做的事情。

许多年过后,刘昱晗也没有忘记那个夜晚,他光着脚,流着泪,走回自己房间的每一步。

许多年过后,刘宇宁也没有忘记那个夜晚,他穿着单薄的外套,站在刘昱晗酒店楼下,电话里传来忙音,他没有问到那个约定的答案。

后来,天亮了,太阳升起,晨辉降临,照着坐在地板上的刘昱晗,也照着站在楼下的刘宇宁。横店最漫长的一个夜晚结束了。

他们一起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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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的朋友可以听听福禄寿的《我用什么把你留住》,本章专属bgm

还有一章完结。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Ⅻ)

第十二行:玫瑰换个名字依旧芬芳  

当人说起记忆时,多是说起一些颜色,一些声和一些光。

但当怀念开始的时刻,人们总是在情歌中写,我想念你的味道。这些味道在手指上;在外套里;在一切爱的亲昵与厮磨里。它不需要眼睛,不需要耳朵,只需要闭上眼睛,从记忆的鼻腔里将它回味一遍又一遍。

那一刻声光色都逊了一筹,怀念的人就在记忆里重新拥抱你,因为气味是生物最原始的情性。

刘宇宁拥抱了他,那时刘宇宁穿着贴身的一件薄线衫,肩膀和胸膛紧紧抵上来,给刘昱晗撞得很疼,是疼在心上的,因为对方身上不可言说的芬芳,猛然间由内里刺痛他。

就像刘昱晗在自己心里遗落过一丛棘刺。

但刘昱晗已经足够高兴...

第十二行:玫瑰换个名字依旧芬芳  

当人说起记忆时,多是说起一些颜色,一些声和一些光。

但当怀念开始的时刻,人们总是在情歌中写,我想念你的味道。这些味道在手指上;在外套里;在一切爱的亲昵与厮磨里。它不需要眼睛,不需要耳朵,只需要闭上眼睛,从记忆的鼻腔里将它回味一遍又一遍。

那一刻声光色都逊了一筹,怀念的人就在记忆里重新拥抱你,因为气味是生物最原始的情性。

刘宇宁拥抱了他,那时刘宇宁穿着贴身的一件薄线衫,肩膀和胸膛紧紧抵上来,给刘昱晗撞得很疼,是疼在心上的,因为对方身上不可言说的芬芳,猛然间由内里刺痛他。

就像刘昱晗在自己心里遗落过一丛棘刺。

但刘昱晗已经足够高兴了,他高兴得甚至立刻就回抱住了刘宇宁,就像无数置身于爱中的人一样,从爱人身上那些沐浴露洗衣液的芳香剂中,嗅到整个世界的海洋与山脊。

虽然到最后他们分别时,他们都没有承认那慌乱的十分钟和拥抱有什么意味,也没有提到吻,但刘宇宁将刘昱晗送下楼,他站在酒店门口目送,呆米追着刘昱晗的脚要跟着跑,刘昱晗下了台阶又抱着呆米走回来,把小狗放到刘宇宁怀里:

“不要跑丢了。”

小狗在刘宇宁的臂弯里舔刘昱晗的手,刘宇宁侧了下身子,让呆米舔了个空。他知道刘昱晗有洁癖,正要说舔你一手哈喇子,低头看到刘昱晗干干净净的运动衫上,有呆米几个小土爪印儿。

他的话就在嘴边咽了回去,再返上来就是:

“要不你再陪它玩会儿。”

再陪我一会儿。

刘昱晗揉着呆米毛绒绒的脑袋,小狗冰凉的小鼻子在他手心里拱。他就笑了,笑着抬头看了一眼刘宇宁,没说话。他已经无话可说,就如同你已决意做石桥,受风吹日晒雨淋,五百年又五百年,只想等到那人在你身上路过一次。结果刚当石桥第一天,那人就来了,坐在桥上,说他喜欢这桥这景,要在此过一生。

那么还有什么好说的,这一句话不用永远真,只真在这一刻就够了。

他拍拍呆米的头:

“明天见。”

说这话的时候,刘昱晗没看刘宇宁,转身就走了。刘宇宁在后面叫:

“哎!我明天不带狗!”

刘昱晗也没有回头,举起手挥了挥。刘宇宁知道对方是在和自己说的“明天见”,他故意的。刘昱晗走远了,刘宇宁就转身进了酒店,他一边走,一边举起呆米,在对方脑袋上响亮的“啵”了一口:

“明天见。”

 

刘昱晗一早上就爬起来做造型,然后挑衣服。他平时拍戏穿的就那么几件,演员们都这样,戏称“工作服”。当然,有时候他太不在意,淘宝几十块的衣服也往身上套。被公司点名说了,以后便注意了些。

手机壳精致点儿总行了吧?

大年三十儿,助理大姐给他挑的衣服也比较低调。刘昱晗和“招摇”这个词儿总是搭不上边儿,他是喜欢穿得好看的,但好看却也不要太显眼,不然他浑身不自在。所以大姐今天找了两件比较精致有设计感的,拿在手里让他选。

刘昱晗看了会儿,说大过年的,姐,我想穿一件喜庆点儿的。他说着,自己跑到衣柜下面的盒子袋子里翻,找来找去,找到一件没穿过的衣服,崭新,板正叠久了,一抖开都带着四道格子褶儿。

大红色,给大姐红得都闪了一下。

但是助理大姐的年纪,这件衣服深得她意。往常刘昱晗不怎么穿这种颜色,上次穿这么鲜艳的颜色,还是他给终极笔记录那个什么视频,自己找出件红色连帽衫套上。今天他又主动找出来,她便立刻夸开了。

她看得出孩子挺高兴,跑来跑去找挂烫机,自己把衣服熨好,兴冲冲地穿上站在镜子前照。

过年了,她想,让他开心开心吧,不容易。

今天任务很多,刘昱晗要拍几个《狐狸在手》的营业视频,留着情人节发。他坐在沙发上,等着潘玥同搞好妆发过来。女孩儿比他紧张,拿着小镜子一个劲儿地整理额边碎发。刘昱晗看着她,思绪就飘飞出去,他想自己和刘宇宁是不是也拍过营业视频,铁三角那么多视频和直播,自己和刘宇宁演了那么久的对手戏,黑花又那么火,他听说作者最近还在为他俩写新的篇章。

他和刘宇宁一定也拍了许多,那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紧张还是尴尬?总不会像那些CP视频里说的,自己暗恋他已久?那自己当时肯定开心死了。

只不过最后那次直播没去,很遗憾。

不过去了现在也不记得,所以没什么可伤感的。潘玥同走到他身边,沙发是红的,现罩了白色的沙发布,因为刘昱晗和沙发顺色。她坐下来:

“哥,你今天整挺好。”

“好看不啊?”

 小姑娘就笑,她按照视频的设计拿出手机,两个人演了一遍,刘昱晗去搂她的时候,两个人忍不住都笑了。刘昱晗今天很开心,虽然从前拍戏的时候他也总是笑着,但潘玥同感觉他今天尤其开心。

凑近她的时候,那双眼睛亮极了,她手可摘星辰。

“今天心情这么好?公司年终奖多给你钱了,还是你们剧组包大红包给你了?”

工作人员整理那些视频的时候,潘玥同问他,对方拿着手机聊天,潘玥同拍第一条视频的时候就发现了,刘昱晗倒不是纯演,他拿手机发微信倒是真的。刘昱晗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却还没褪,他说:

“心情好啊,这不是见着你了嘛!”

你不对劲。

刘昱晗从来不是一个会这么说话的人,他总是带着点儿疏离,这种疏离不是在表面,而是深深隐藏在他眼睛里,在他笑着闹着的时候,眼神也是安安静静的。

但今天不是,刘昱晗今天整个人都像他的衣服似的,热烈地燃烧着。潘玥同当然不会觉得这真的是为她燃烧的,不至于不至于。她总觉得刘昱晗的快乐和璀璨,都来自于他手机那头的人。

她抿着嘴笑起来,秉着兔子不吃窝边“瓜”的原则,没说什么。

刘昱晗正在看由前方记者刘宇宁为他转播的《说英雄谁是英雄》春节联欢会。刘宇宁给他拍照片发视频,配以良心解说。刘昱晗拍完了营业视频,准备去自己剧组的联欢会时,刘宇宁正给他发:

【她来了她来了。她带着舞蹈走来了。】

杨超越要跳舞,刘宇宁提前就和他说了。刘宇宁整个儿一人形自走弹幕机,他一会儿不看,微信那个未读信息就99+,太能唠了,哥,实在是太能唠了。

刘宇宁发视频给他,真的是公开处刑,对方一边拍一边解说:

“杨选手使用了一个可爱小拳拳,看得出这位选手十分的迷茫,脚部动作非常混乱……”

刘昱晗坐在台边等上台,刘宇宁的视频让他哈哈出了声,惹得施导看他。他硬憋住笑:

【你别坏人家了。】

【哪能啊?我这么善良的人。我还在底下配合她跳。让她觉得不是一个人在尴尬。】

想到刘宇宁跳舞,他就更想笑了:

【你别引诱我翘班去你们剧组蹭晚会看。】

【来吧。我一会儿唱歌。】

来是来不了的,刘昱晗马上就要上台去了,他只得给对方发了一个“做猫好难”的表情包,就放下手机去主持了。

剧组晚会和公司团建基本没什么区别,刘昱晗因为逃避表演节目而挑了个主持的活儿,结果总是台上台下的跑,悔不当初。他抽空想,刘宇宁今天唱了什么歌呢?他会想唱什么歌呢?快要结束的时候,他偷偷拿出手机看,对方没再发消息。

刘宇宁那边结束的早,他大概是和剧组的人吃饭去了。

想到这儿他有点儿低落,晚会已经结束,大有一种繁华落尽的凄凉感。他从桌凳之间穿过,大家走得比他快,这时候大厅里没有什么人了。聚餐是在昨天晚上,现在就是各回各酒店。刘昱晗摸了摸自己的红色毛衣,心里莫名空落。

突然,一声长长的口哨从走廊边传来,大厅空旷,就衬得哨声悠扬而婉转。

他一回头,刘宇宁一手拎着西装,搭在肩上,高高一个靠在大理石墙边。他画了淡妆,笑吟吟地看着刘昱晗,夕光把他的每根发丝都渲染一遍红。

如果现在有人告诉刘昱晗,下一刻他将忘记刘宇宁的全部。那么为了记住这个画面,他愿意在这一秒死。

刘宇宁扬了扬下巴:

“打扫会场呢?”

刘昱晗立刻就笑了,大厅忽然华彩遍地,每一道红都填进他的心里。他跑过去:

“没有没有,我等姐呢。”

刘宇宁扯了扯他领子那里的毛线碎碎:

“嚯,小伙儿今天整得挺精神。”

他也跟着扯了扯衣服,觉得今天怎么这么暖和,把他热得头昏脑涨。他不用细看刘宇宁,从他出现的时候开始,他已经将他从头到刻到心里了。刘宇宁来找他,不是路过,因为他的会场并不会途经这里。

刘宇宁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走啊,”

刘宇宁偏了下头,示意刘昱晗跟着他:

“哥带你玩儿去。”

刘昱晗想问你不聚餐了?但他没问,怕刘宇宁只是意思一下,他说了,对方真的就去聚餐了。他就直接问:

“去哪儿啊?”

“诶呀你跟我走就得了。”

刘宇宁一把拉住他,带着他就往酒店外走。刘昱晗被他拉着,走到酒店门口遇到了助理大姐,刘昱晗还没说话,刘宇宁就喊了一嗓子:

“姐!新年快乐!我带小花玩儿去啦!”

一时间有一种错觉,像是回到了辽宁老家,每年吃完年夜饭,孩子们和大人打声招呼,就疯跑着出去玩儿,去放烟花和摔炮儿。只可惜,横店没有烟花炮竹,也不让放,除非哪个剧组烟火师傅决定给调个炸点。

天黑得很快,两个人跑了一路,刘昱晗累得不行:

“你说实话,哥,你带我玩儿是假的,你是想带我跑半马。”

“斑马?什么斑马?”

刘宇宁也是上气不接下气,他直起腰左右看了看,摇摇头:

“不行,这里不安全,走,再往前走走。”

完了,刘昱晗想,大过年的,刘宇宁是不是把陈楚河大哥得罪了,招来了道上的追杀,毕竟听八卦说,人家是……所以刘宇宁来找自己,逃出横店,从此两个人亡命天涯。

感动,他心里有我。

行了行了,住脑。刘昱晗跟在刘宇宁身后胡思乱想了一通,看到对方在一个隐蔽的树旁停住了。旁边是“汴河”,这个时候几盏灯把河水照出一点粼波。树很低矮,枝丫垂下来把他们挡得很严实。

“就这儿了。”

刘昱晗的心怦怦直跳,什么就这儿了,你想干什么啊?刘宇宁刚刚跑起来的时候把衣服穿回去了,这时候他掀起衣襟——

“哥给你看个好东西。”

诶?诶——

不行,刘昱晗盯着对方的裤腰带,使不得使不得,太火辣了吧?倒也不用上来就这么热情。

刘宇宁从西装内里的口袋中掏出两个长条盒子:

“你看这是啥?”

靠,电光花。

刘昱晗愣了两秒,捂着脸笑得弯腰半天没起来。刘宇宁无语地站在那儿看他笑:

“你瞅你那点儿出息,两盒电焊条子给你乐这样,不至于吧。”

不至于,刘昱晗捂着肚子想,太不至于了。

刘昱晗笑起来没完,刘宇宁去捂他的嘴,两个人在朦胧的夜色遮挡下,远看像是扭打做一团。

“嘘嘘——别,咱俩现在可是正要做违法乱纪的事儿,你别这么嚣张。”

刘昱晗想告诉他放仙女棒不算,但他没说。他喜欢这种隐秘,出格,仿佛两个人要进行一场不可言说的冒险,如此特别,只有你和我。

打火机是刘宇宁在酒店要的,他早就不抽烟了,自从动了手术。刘昱晗两只手都拿着,他把烟花点上,点的时候对方依然会躲,就像在西双版纳拍戏时一样,怕火。

烟花燃起来,烟火只是很亮的两团,被刘昱晗拿在手里,如同拿着两朵银河。对方冲他摇了摇,小声说:

“哇塞~”

   上扬的颤音轻易就让刘宇宁高兴了。他抽出一根烟花,刘昱晗很自然的把他自己的伸过去,他的烟花要燃尽了,但在那之前已经足够点燃刘宇宁的。

   来来回回,他们交换着手中的银河。

   夜色里的烟花比想象中闪耀,整条汴河都安静,风偶尔把湖面的灯影吹成星。有那么一瞬间刘宇宁不知今夕何夕,他可能是拍戏拍多了,这个时候,他以为这里是千年前的某段时光,是只属于他和刘昱晗的汴梁。

   或许前世也确实曾相遇。

   烟花快放完的时候,河对岸的水榭上走过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景区保安,突然扫过来一道光:

“谁啊?”

说时迟那时快,刘宇宁拽着刘昱晗,撒腿就跑。

他俩这辈子都没蹿这么快过,但一直牵着手。刘昱晗突然想到自己看过的某个知名英剧,那个高个子的侦探和他的助手跑过长街,他说,Hold my hand.

“憋往那边儿,这边这边儿。”

行吧,这个就占了个身高相似。

他们两个跑了很久,横店的大街上没人,都在家里过年。他们两个又跑又笑,一瞬间都小了十岁。刘昱晗说跑不动了,刘宇宁摇摇晃晃地踱回来,说我背你。

 “你还背得动我?!”

 “扯!我又不是没背过!”

刘昱晗刚想反问什么时候,脑海里忽然掠过了一段画面,好像是背过的,在拍戏的时候。他记不太清了,于是耍赖地摇头:

“我怎么不记得!”

 “那你就复习一下!来!”

对方转过身背对着他,微微弯下了腰。刘宇宁的个子高,刘昱晗如果想要到他背上去,需要跳一下。以刘昱晗的个头,能让他像孩子一样开心地往背上跳的人不多,他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准备好了啊,摔了可不赖我。”

“你就快点儿吧。”

“一,二,三——”

他确实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刘宇宁的背上,刘宇宁背着他走了几步就闹起来,他说我转圈了啊,你迷糊了我不管。

刘昱晗死死搂住他的脖子:

“你看咱俩谁先迷糊。”

刘宇宁站立两秒钟,突然转圈。刘昱晗叫了一声,矮下身子紧紧贴在刘宇宁的背上,他身上的味道笼罩着他,确实有海洋和山脊,也可能是他眼花了。刘宇宁的脸和他蹭在一起,他一偏头,就可以吻他。

 刘昱晗便吻了他。这个吻如此之轻,却能拦住一颗恒星的自传。

   刘宇宁停了下来,他确实晕了,不知道是因为旋转,还是因为吻。他把刘昱晗往上托了托,开始慢慢往前走着,没说话。刘昱晗在他背上也不说话。

  半晌,刘昱晗叹息了一声。

  刘宇宁笑了一下:

“你叹什么气,我还没说累呢。”

“可是我累了。”

  刘宇宁便又不说话了,他停下来,把刘昱晗放下,两个人并排走着,早已经没有牵手的契机了。刘宇宁慢慢地走,他说:

“别累,我都知道,我也想好了。”

他转过头去:

“来,牵哥的手,和哥处对象。”

他伸出手。这句话好像不太正经,但一个唱歌的人气息很稳,短短一句话却说得声音直打颤。长街寂静,可能没有神来见证,这句话对刘宇宁来说是多么孤注一掷的宣告。

刘昱晗握住了他的手。

Hold my hand. 


【TBC】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Ⅺ)

第十一行:为何寻找玫瑰的影子?既然他就是玫瑰本身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灯火的余光漫上来,山都亮着。这样就显得屋中更加黑暗了。手机放在窗台上,信息提示灯闪闪灭灭,像是落了只萤火虫。

但刘昱晗没有去捉住它。

信息可能是导演发来的,可能是经纪人发来的,也有可能是朋友发来的,但这些他都不期待。他不去看它,就在心里假设这是刘宇宁发来的。他下戏的时候,刘宇宁的直播还没结束,微博首页上面那个小圆圈里,刘宇宁那个柠檬黄色的小头像一直高高悬挂。

他便搬来个椅子,盘坐在窗台前等着。

刘昱晗在剧组打完那个电话就后悔了,他和刘宇宁什么关系?可以对人家的直播指手画脚。刘宇宁...

第十一行:为何寻找玫瑰的影子?既然他就是玫瑰本身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灯火的余光漫上来,山都亮着。这样就显得屋中更加黑暗了。手机放在窗台上,信息提示灯闪闪灭灭,像是落了只萤火虫。

但刘昱晗没有去捉住它。

信息可能是导演发来的,可能是经纪人发来的,也有可能是朋友发来的,但这些他都不期待。他不去看它,就在心里假设这是刘宇宁发来的。他下戏的时候,刘宇宁的直播还没结束,微博首页上面那个小圆圈里,刘宇宁那个柠檬黄色的小头像一直高高悬挂。

他便搬来个椅子,盘坐在窗台前等着。

刘昱晗在剧组打完那个电话就后悔了,他和刘宇宁什么关系?可以对人家的直播指手画脚。刘宇宁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是人家自己的自由,他搞得这么煞有介事,好像真怎么着了似的。

可今天自己的微博广场也真是惨不忍睹,他瞟了一眼,就想立刻焚香抄经,以防被俗世纷扰给气死。刘宇宁在直播里肯定是不会说什么的,刘昱晗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种莫名的信任,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想起那个横店的雨夜,刘宇宁在明亮的雨丝中看下来的眸光。

今天升温,横店不怎么冷,刘昱晗光着脚窝在椅子里,手上揪着自己脚腕红绳上的绳结,窗台上的“萤火”闪一下,他就揪一下。

时间差不多到了凌晨一点钟,窗外的光也开始下落,他才伸手拿过手机,开始查看消息。刘宇宁的消息在第一个,是他给对方设置的置顶,在他已经不记得的从前。

从前的自己甚至给他标了个星标朋友,一点进去,他的名字旁边就陪着一颗小小的星星。

什么意思?他虽然也看到了那些所谓的CP视频,但还没傻到相信那就是真的。他唯一疑惑的只有一个问题,就是那场剧终后的主演聚会直播,那时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能把连线搞砸到那个地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了,尽管当时自己在宇梁和小曾的插科打诨下拒不承认,但他还是看得明白,自己是哭了。

你为什么哭呢?

刘昱晗看着屏幕中低头躲闪镜头的自己,在心里问。

他打开刘宇宁的信息,刘宇宁上来就发了个表情包,是《猫和老鼠》里的汤姆——慌得一P。刘昱晗就在黑暗中笑起来,突然不那么信任对方的口风了,但也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真的说出了什么,什么都好,对方这张亲近又带着些怂的表情包,让他心情一扬。

刘昱晗把灯打开,满室通明。他往后一仰倒在床上,开始发消息:

【咋了?任务失败了?】

不和对方用声音交谈时,他反而敢于开玩笑。

结果对方发来一条语音,直播了太久,声音稍稍有些低沉,像是有了毛边的布料,在刘昱晗耳边一拂而过:

“可不嘛,我这脾气没搂住。”

【敌人攻势太猛烈了?】

“那家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我实在压不住火儿了我,就说了两句,哎,但我没提你的名字昂,我就说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刘昱晗翻了个身,把酒店的枕头抱住,又把语音点开听了一遍。他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剃了鬓角的硬发茬儿发出“刷刷”响声。他短促地叹了口气:

【别人是指我吗?】

微信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讲话”,但语音并没有发出来。有过了会儿,那个“对方正在讲话”又出现了,刘宇宁的语音才来:

“哎,挑哥是不是?那咋说啊,不想给我对象添麻烦?”

这语音立刻就被撤回了,但刘昱晗还是先一步听完了。他没有戳破,假装自己没听见:

【刚才有事,你撤回了啥?】

“没啥,按错了。你别挑你哥啊,当时急火攻心了都。”

【开玩笑的,哈哈,谢谢哥照顾,改日必有重谢。】

刘宇宁看到“必有重谢”四个字,下意识就想说那改天咱俩好好约一顿饭吧,这次不带小曾。但话到嘴边没说,他被刷了一宿“约饭”,都约出心理阴影了。他刚刚已经说错了一次话,最好少说这种话吧。虽然刘昱晗已经不记得了,但知道了以前人家喜欢自己这种事,他每次说出这种玩笑话,都要在心里愧疚一下。

把从前的刘昱晗藏得那么深的东西拿出来开玩笑,他问心有愧。

刘宇宁不再发语音,而是打了几个【哈哈哈】,刘昱晗便心领神会,识趣地沉默下来,没有再回复。隔壁房间也住着一位小演员,刚刚下戏,传来开门的声音。刘昱晗也不知心虚什么,赶忙把灯关掉了。

房间重新黑暗下来,只有窗外透进来一点亮,刘昱晗这才发现他的窗帘没拉,窗户边的椅子也没有搬回原位。他不想动了,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几分钟后,他把被子拽下来一些,睁开眼睛,偏过头去看向床头柜。

那里模糊黯淡,萤火虫不再来了。

 

刘宇宁本以为那天的“必有重谢”只是说说而已。

腊月二十九,下戏早,他回酒店录了好几个贺岁短视频,又在英雄微信群里聊了一会儿明天表演什么节目。超越妹妹准备跳舞,正在嚎哭“公开处刑”,刘宇宁趁机偷了她的哭泣猫咪动图;曾舜晞忙着春晚的彩排,匆匆忙忙在群里发了两张照片;陈楚河极力说服他和自己来一个台湾话和东北话的碰撞性小品,被他以死相拒。其他人也是各种出主意,一片公司团建的大好景象。

刘昱晗的电话就是在这时候打进来的,说他已经在刘宇宁的酒店门口了。刘宇宁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往外跑了几步,拖鞋飞出去三米远,他才想起回去换鞋。

酒店大堂没什么人,刘昱晗隔着玻璃门站在角落,带着一顶黄色的帽子,手里攥着一瓶气泡水,还提了一个挺精美高端的袋子。

这是送礼来了啊。

刘宇宁没露面,隔着老远招呼了刘昱晗一声,他便走进酒店来,一路小跑到他身边。不知道是不是鞋的问题,今天的刘昱晗显得很小,站到刘宇宁身边,就仰着头看他:

“刘老师。”

刘宇宁一低头就望进对方的眼睛里,他想,大下午的,这酒店的水晶吊灯也太亮了。

酒店大堂的拐角是电梯口,刘宇宁刚刚就没从这里面出来,这地方不正对大门,也不怕有什么狗仔。刘昱晗站在这儿就不动地儿了,把手上的袋子往刘宇宁手上递了递:

“哥,这段时间你挺照顾我的,这不过年了嘛,一点心意。”

袋子里面还有包装,刘宇宁瞟了一眼没看出是什么,但看刘昱晗拿着的分量,大概是布料,不是首饰手表一类特贵重的东西。

“诶呦,你这还真有重谢是吧?”

他这么说着,就把礼物接下来。送礼时的谦让最尴尬,他不想自己和刘昱晗还这么不尴不尬的,于是也不多搞虚的。他按了电梯:

“走啊,上去坐会儿。”

对方眼看就要摇头摆手,但他没有给这个机会:

“你要送了就走,那我不要了。”

刘昱晗的脖子就僵住了,手赶紧放下。刘宇宁被他逗得笑起来,倏忽间时光倒流,从荒漠到丛林,从绝壁到幽湖,那些一起拍戏时的日子跨山跨海而来。

他心头一热,旋即想到刘昱晗都忘了,又是一冷。

眼前的人陌生起来,刘宇宁和他一起上了电梯,他仔细看着刘昱晗的侧脸,后知后觉地想到,如果对方把所有他们之间的记忆忘了,他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

那个拍戏时也总站在刘宇宁身边若即若离的人,终于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道影子,永远留在昔日。

刘昱晗坐在刘宇宁的酒店房间里,他的房间很大,窗明几净,让刘昱晗心里发慌。但他总不能说,哥,拉上窗帘吧。

那听起来就更有点问题。

但这个气氛还是很尴尬,刘宇宁也感觉到了。刘昱晗乖巧拘谨地坐在沙发的一个边儿上,仿佛随时都能出溜下去,刘宇宁站在屋里晃了两圈,他总觉得现在应该说的台词是——咱俩谁先洗澡?

什么玩意儿!乱七八糟的!

他挠了挠头,然后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终于想到了,转身去柜子里翻找。前两天工作室把新年礼盒送了过来,正好派上用场。

刘昱晗对于从天而降的鲜红大礼盒非常惊讶,这回礼也太快了,总有点儿不想相欠的意思。但他没说什么,人家给了,他就连连道谢地收下了。

刘宇宁却看出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特别慌张,怕对方误会了这其中的含义,鬼使神差地解释道:

“这可不是一下还一下啊,早就预备你这一份儿了,今早刚送过来。你来了正好拿回去,省得我再去送。”

我应该昨天来。刘昱晗第一时间在心里想到这个。如果昨天来,今天刘宇宁也要去给自己送,一来一回,自己能见他两次。

为什么要见他两次?

刘昱晗的心蓦地被狠狠一剜,疼得他瑟缩了一下,刘宇宁为他沏的热茶撒了些在他袖子上。刘宇宁眼尖,他正说着礼盒中的东西,对方突然一皱眉,他便把话音一落,扶住刘昱晗肩膀:

“哎?”

“没事儿没事儿,”刘昱晗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甩了甩手:

“岔气儿了。”

你搁沙发上都能坐岔气儿,你不扯呢么?刘宇宁扯了点纸抽的纸巾递给他,刘昱晗认认真真地擦袖子,他在旁边用当妈的口吻说:

“啧,你们剧组的大夜也忒多,这不让孩子睡觉可还行?”

刘昱晗低着头擦,“噗嗤”一声乐了。

“你笑啥,我跟你说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尤其干咱们这行儿,你可得注意。”

对方看起来不太当回事儿,点着头笑。刘宇宁就急了:

“嘶,我说真的,这最容易对心脏不好,对了我看看你耳朵,他们说耳朵那里有沟儿……”

他说着就倾身过去看,刘昱晗和他本来坐着有一段距离,他过去,对方一扭身子躲,就从沙发边沿上歪斜下去,刘宇宁伸手去抓他,自己没了重心,也趔趄了一下。

他的嘴唇就碰了碰对方的耳朵尖儿。

……

礼盒掉在地上,装袜子的铁罐掉出来,咕噜噜滚远了。

楼下过了辆车,按了两声车笛;门外电梯门“叮——”地一声,有人用电梯……

刘昱晗的脸在刘宇宁的眼前“腾”地红了,比花儿开得快。

“我刚才就想说你坐得不踏实,你看。”

刘宇宁一边说着,一边坐起来。他面色如常,甚至一伸手把刘昱晗也从地上扽到了沙发上。刘昱晗能感到自己脸上火烧一样,被刘宇宁碰到的耳朵此时快要能单独出道了。

他就低头在地上找掉了的袋子,然后追出去捡那只铁罐子。

他蹲在地上,背对着刘宇宁,他看得出对方游刃有余,很体面地缓解了尴尬。而他不行,他现在想夺门而出,想大喊,想飞,想跳。

想哭。

我爱他,天啊,刘昱晗抱着那个罐子颤抖,我竟然爱他。

“没事儿,那里面装的是袜子,摔不坏。”

对方蹲在地上,一小团,仿佛在查看礼盒的东西,并没有回头。刘宇宁没过去,他甚至翘起了二郎腿,说着话,好整以暇地等着对方过来。

他的目光从刘昱晗身上收回来,落在自己脚上。

他的脚尖在发抖。

紧接着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这才发觉从刚刚开始,自己忘记了呼吸。刘宇宁不是一个很排斥接触的人,虽然从前节目里面对一些有意无意的接触他很敏感,但那只是因为他非常紧张别人对他的看法。从职高到社会,他经常会和别人住在逼仄的空间里,这点儿摩擦算不上什么。

但他慌什么呢?

我要爱他,刘宇宁感到脑子里一声爆响,不好,我要爱上男人。

刘昱晗已经走了回来,他把礼盒放在茶几上,把那个罐子拿在手里端详:

“这个袜子干嘛装罐子里啊?我还以为是茶叶。”

“嗯……嗯?哦,别致啊。”

刘宇宁笑了笑:

“是不是很别致?”

刘昱晗也笑起来,他给对方竖起一个拇指,那样子像极了解雨臣:

“可以。”

他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条导演发的消息。他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刘宇宁连忙也跟着站起来,甚至比对方都快一步。刘昱晗说:

“刘老师,我得回去了,一会儿我要去搞下头发,拍视频。”

他脸上的红消散了,都聚在脸颊上,看着整个人都发着粉莹莹的光。刘宇宁点着头说那不耽误你,帮对方拎着东西,送到了他房间门口。

刘昱晗以为对方要送自己下楼的,可是对方靠在门框上,把东西递给了他。他便把袋子接过来,和刘宇宁道别。

他心情很不错,尤其是刚刚导演说明天剧组新年联欢的酒店就是在这里。

明天又能见面。没有什么比能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更开心的了,尤其是他刚刚发现自己的这份喜欢。刘昱晗从刚刚的震惊和酸涩了走出来,他觉得刘宇宁对自己是有那么一些不一样的,从前自己和他的记忆没有了,不代表他不可以和他创造新的记忆。

我可以默默地多爱他一会儿。刘昱晗倒退着往电梯口走,他一边向刘宇宁挥手一边想。

刘宇宁看着对方的脸,他很少看对方笑得这么开心,非常少。所以他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但是不能爱他,刘宇宁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多本钱,敢于向刘昱晗迈出那一步。

他走到今天,真的是拼尽全力了。他能听见脑海里有另一个自己在不满,在抗议,在鄙弃,那个自己叫情感。但刘宇宁把他压到最深的角落去。

谁也没有权利指责他,他吃尽了苦楚才站到这里,他不会让步,谁也不能因此看不起他,他自己也不行。

我不会爱他。刘宇宁看着刘昱晗放下手,转回身去,他一边向刘昱晗挥手一边想。

有那么一个形容千分万分之一秒的词,叫须臾,叫转瞬。

那么,在刘昱晗转身的须臾间,在他的目光从刘宇宁身上收回,落下,即将转过去往前看时,在那么一个比蝴蝶扇动翅膀还要快的转瞬,刘宇宁捕捉到一丝异样。

那眼睛里熟悉的光正要熄灭。

刘宇宁忽然有一种直觉,一种战栗,他觉得就在这一刻,如果他不叫住刘昱晗,如果对方的眼睛不再注视他,那么他就再次再再次地失去了他,眼前的这个人又将成为一道影子,成为风,成为他心头的一热,一冷。

“刘老师”这称呼也将成为他的怀念。

刘宇宁的身体比他的头脑先反应过来,这一瞬间理智和情感统统废弃,他遵循人类的本能,迈出了第一步。

第二步,第三步……他跑起来,一直引以为傲的长腿忽然不够长,不够快,不够挽留消逝的风。

别让那风也停了。

他伸出了手,他握住了风。

刘昱晗被他一把拽了回来,他扶住刘昱晗的双肩,那双深耀的黑眼睛在他脸上来回扫视,是茫然:

“您……”

“我是谁?说我是谁?说啊。”

“不是,您有……”

“刘昱晗!”

刘昱晗怔了一下,刘宇宁降下了声音,他轻轻地说:

“刘昱晗,你看,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求你也不要忘了我的。

刘昱晗皱起眉,他伸出手攥住了刘宇宁的手臂,攥得非常紧,他仿佛是在努力挣脱什么力量,那力量即将带他到日月西垂之间去。

“你是……你是刘……”

“对,再想,是我,把我记住。”

刘昱晗点点头,拼命地回忆着,从所有纷杂的记忆里用力抓住每一个眼前的面容,这个人,这个人不行,这个人是……

他用力揪扯着这个人的衣服,尽管这个人看起来是陌生的,他不知道是想留住对方,还是拉着对方让自己不被冥冥中的什么冲走。他正在忘却,那是哪一天的夜,闪光的雨,谁?谁说,别忘了,别忘了。

刘昱晗茫然的脸上,有一双流泪的眼睛。他说:

“别……别……”

神啊,别让我忘了他。

“没事儿,别着急,别哭,慢慢想。你和我一起想。”

刘宇宁胡乱抹了抹对方的眼泪:

“你和我一起吃了铁锅炖。”

“我和你一起吃了铁锅炖……”

“我给你买了咖啡。”
“你给我买了咖啡……”

闪光的雨夜,灯光在你的眸子里烧,你给我买了一杯美式。

“我还借给你衣服。”

“你还借给我衣服……”

你把字条留在衣服里,字条在我床边柜子的书里夹着,夹在18页,我百度了你的生日,我也百度了你的名字,你是……

“你今天来给我送礼物,你来找我,因为我帮了你的忙,不是因为你求我,是因为我想帮你,因为……”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对,所以我是刘?”

“你是刘……刘宇……”

对,就差一点,就差……

“今天我们不小心亲上了,对吗?挺尴尬的,但……没关系,小花,这没关系。”

“你是刘宇宁。”

你是我决定要爱的人。

刘宇宁没有动,他沉默了非常久,和对方对视着。半晌,他直起腰,扬天长叹:

“我的天王老爷啊——”

他狠狠地摇晃着刘昱晗的肩膀:

“你吓死我算了!!!”

刘昱晗甩了甩头,刚刚的不清醒褪去了,他差点儿失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失忆真的是太亏了,幸好,他悬崖勒马,勒住了。

刘宇宁心有余悸地在刘昱晗面前溜达,他需要排解一下,不然精神就快要崩溃了。刘昱

晗的眼睛跟着他转,小心翼翼地说:

“刘老师,我也就还是记得失忆后这一小段儿。”

他用手比划了那么一眯眯。

突然,眼前黑暗一笼,是刘宇宁拥抱住了他,声音响在他耳边:

“够了,这些就够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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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怀抱的天空

你不知道我挂出的星辰

我一定暗恋过一个人,但是不知道他就是你

我一定把一个名字捂热过,但是不知道它就是你

                                                 ——余秀华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Ⅹ)

第十行:一个被埋葬者在我心中歌唱  

刘宇宁只睡了十分钟,却做了成百上千个梦。他想,他那个能随时随地睡着的特异功能一定是失效了。在无数个梦中,纷杂的画面最后都停在那天那梦的一瞬,刘昱晗金色的流泪的脸,转过头说:别让风也停了。

风风风,刘宇宁一早上被助理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八面来风,把他这柔弱不堪的一米九吹得东倒西歪。他一路被搬运到车上,又从车上被拖到化妆室,整个人挂在助理身上,把自己扣在红色卫衣的帽子里装死。

等刘宇宁上好妆发,被摆在片场凳子上等开拍时,已经是阳光灿烂。他就在这生机勃勃的片场一个人枯萎着,陈楚河甩着一个空荡荡的袖子走过来,扬了扬下巴:

“这咋了...

第十行:一个被埋葬者在我心中歌唱  

刘宇宁只睡了十分钟,却做了成百上千个梦。他想,他那个能随时随地睡着的特异功能一定是失效了。在无数个梦中,纷杂的画面最后都停在那天那梦的一瞬,刘昱晗金色的流泪的脸,转过头说:别让风也停了。

风风风,刘宇宁一早上被助理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八面来风,把他这柔弱不堪的一米九吹得东倒西歪。他一路被搬运到车上,又从车上被拖到化妆室,整个人挂在助理身上,把自己扣在红色卫衣的帽子里装死。

等刘宇宁上好妆发,被摆在片场凳子上等开拍时,已经是阳光灿烂。他就在这生机勃勃的片场一个人枯萎着,陈楚河甩着一个空荡荡的袖子走过来,扬了扬下巴:

“这咋了?”

所以说台湾人和东北人不要一起存放。

杨超越把手放在刘宇宁下巴底下,是一个展示的姿势,她煞有介事地解说:

“大限将至。”

刘宇宁动了一下腿,女孩一蹦就跳出好远,衣袂飘飞,他没踹着。他也没真的想踹,叹了口气,给自己换了个姿势继续陈列。陈楚河的声音正在远去:

“导演,这个人灰了诶,要打一点光诶这样子。”

这个剧组没有好人了,一个都没有。

刘宇宁今天晚上有微博直播,许久没上播了,工作室的意思,是能多播一会儿就多播一会儿,粉丝们都很想他。但岂止是他的粉丝,还有好多人也正摩拳擦掌,等着自己的这场直播呢。

能关弹幕吗?关了得了。

刘宇宁不是反感CP粉,毕竟这份奢侈的烦恼不是谁都能有的。他得承认,在看到自己和刘昱晗的真人CP视频在B站有了那么大的播放量和热度时,他第一反应是——这张封面图真帅,还是我单人;第二反应是——搞到一波话题。

从最开始的震惊和羞耻中脱离出来后,他在没了解这其中细情前的一整天,都在想怎么发个所谓的糖,给CP粉再造一个小高潮。离自己的下一部剧上线还需要一段时间,而现在自己在横店,话题也不多,这件事稳赚不赔。

刘昱晗也是一样,刘昱晗那边更需要这个,管他公司乐不乐意,他公司就没真心实意想让他自己火起来。于是他给工作室管运营的婵婵打电话,就是搞出“此地无银三百两”操作的那位:

“小同志,给组织立功的机会到了。”

婵婵几次欲言又止,但没有打断刘宇宁的CP狂舞计划。直到他全说完,才问:

“宁哥,你有没有好好看你俩的设定?”

不就是患难之交,约饭意难平吗?虽然没有细看,但他一直觉得以两个人的交情,也就止步于此,最多再有一层老乡的关系。所以,下戏回酒店后,当刘宇宁带着婵婵非常郑重地建议,从B站到微博再到豆瓣,仔细地做了一遍功课后,他掐着手机,在床上坐了十分钟,低着头没说一句话。

然后他打开手机,给婵婵发了一条微信语音:

“这事儿不能乱整,别人咱管不了,自己家这儿得封死了。”

自己的运营到底是是了解自己的,刘宇宁打心里感谢婵婵的提醒。这件事儿,不用管真假,刘昱晗如何暗恋自己也好,追光也好,吹风也罢,自己是稳赚不赔的。

只是赔了刘昱晗的大好前程。

耽改剧再火,男男CP再热,圈子里的Gay再多,都没有说对一个从一出道就因为某些同性黑料闻名的小演员多宽容。尤其是——

拍《终极笔记》的时候,表演老师私下里和刘宇宁聊天,说你啊,外形上一定要严格要求自己,你不是个特完美的主角脸蛋,身材太高,肩又太宽,一定不能胖啊。刘宇宁当时手术完正是最胖的时候,一提这个就心虚,赶忙转移话题:

“是是,我这当主角太难和女主同时站镜头里,看人家小花,长得也好看,身高也正好,天生演主角的料。”

当时,表演老师笑了笑,说了一句:

“刘昱晗哪儿都好,就是太好看了。”

太好看的男人,戏路宽不了。

刘宇宁当时没敢反驳,但是心里还是替刘昱晗不服气的,解雨臣也好看,但人家也没耽误正事儿,刘昱晗怎么就不行?

后来刘宇宁天天对着刘昱晗演戏,看多了,就发现了一点儿问题。刘昱晗太秀气了,这种秀气有些雌雄莫辨的气质,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个,刘宇宁和他亲热一下卖卖腐,自己也不觉得抵触,至少,他觉得对方笑吟吟地闪躲和捂脸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欠打。

他想象一下大飞和阿卓做同样的事,那确实是怒从心起,欲除之而后快。

这样的刘昱晗,再套上个“弯恋直”的设定,他难道演一辈子耽改戏?不应该,刘昱晗和自己不一样,他勤勤恳恳念书,考学,在剧组兢兢业业地背剧本,走戏,一遍遍用不同的语气自己练台词。他的人生不像自己,是从荆棘中砍出个四面八方;而是高墙两幢,只中间一条通途。

他的未来应该是演一万个鲜活而不同的“他”,这条通途里不该横插个一米九大个儿。

刘宇宁就这么一个“想太多”的毛病,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宿,忍不住跑到刘昱晗的酒店等他下戏。他觉得这事儿得两个人好好商量,但没想到见了人,最在乎的事反而是对方是不是真喜欢自己。

吃瓜是阻挡人类进步的阶梯,吃自己的瓜尤其天打雷劈。

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刘昱晗这个三流偶像剧式失忆,加上这个暗恋悄悄开始,又在无人处自己消亡的设定,已经是惊天狗血可以拿去拍泰剧。刘宇宁虽然大方向确定对方可能真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但对方现在不知道了那肯定也不尴尬。

刘昱晗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刘宇宁自己。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刘宇宁真的替他伤心。没有人该爱得这么苦,又这么无用功。仿佛一个人默默走了很远的路,艰难困苦尝遍也咽下,最后终点没有走到,吃了的苦头也没人看见。

连自己都不记得要委屈,连自己都没听见自己哭。

但凡是个女孩儿,刘宇宁想,你但凡是个女孩儿呢。

 

直播之前,刘宇宁已经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压在了脑后,他在心里给自己定规矩:一定不要乱,按着节奏走,弹幕刷什么都不要被影响,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默念“我是瞎子”一百遍。

婵婵给他发微信:【宁哥,紧张的战斗即将打响,我们时刻准备着。】然后发了个表情包,小男孩迎风凌乱,底下写——风好大,我好冷。

刘宇宁最近热衷偷表情包,偷不到刘昱晗的,他就把婵婵这张偷走。他其实心里想的,是以后和刘昱晗聊天的时候能用上。刘昱晗两天没和他聊天,一句话也没说,刘宇宁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又把自己忘了。

紧接着他得到了答案,刘昱晗没忘,他甚至打了刘宇宁的电话,就在直播的前半个小时。刘宇宁甚至已经坐在了直播的座位上,大飞和阿卓在后面调试吉他和电子琴。

   刘昱晗显然是在剧组,大晚上的,刘宇宁甚至听见了大功率的灯光用电声,嗡嗡的。刘昱晗的声音比较低,这时候奇异的地产生了共鸣,也跟着嗡嗡,像个小蜜蜂:
   “刘老师,刘老师我这边儿有个事儿,那个,就是,你快直播了吧,就,打扰你了。”

这个支支吾吾非常熟悉,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刘宇宁脱口而出:

“咋的?你又被绑架了?”

对方“啊?”了一声,没听懂,但没让话掉地上,就硬接:

“没有呀,我在拍戏呀。”

“啥事儿,说。”

“那个,就CP那个事儿……”

刘宇宁听出对方压低了声音,走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嗡声没了,对方的声音也变

得真切起来:

“直播的时候,您帮帮忙,千万别提,公司说今天我这边儿有点麻烦。”

“啥麻烦啊?”

“不知道啊,说得老吓人了。我也说不好,反正那意思,就、就让我跟你说一下。”

可能是刘宇宁思考起来忘了应声,对方有点儿紧张,犹豫了一下,说:

“哥,我这儿先谢谢你了,你……你就当照顾照顾我、我这个同乡小老弟呗。”

刘昱晗玩闹的时候,经常撒娇,经常求饶,但他从来不求人。这个语气刘宇宁最熟悉不过,他无数次这样求过人,他知道这样求人最伤骨气,以后每次夜深人静时想起来,骨头都疼得想哭。

 无论出于什么情分,他都一定会答应刘昱晗。

直播开始半个小时,刘宇宁就见识了刘昱晗的“麻烦”。别说是CP催发糖,过年他老家催婚都没有这阵仗。如果放在以前,他肯定是立刻就要怼开了,但刘昱晗那支支吾吾求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他就憋。

硬憋,憋得直大喘气。

多年直播早就让他弹幕、眼睛和嘴三位一体。那边刷歌名这边他就开始哼唱,脑子是第四道工序。《错位时空》唱了好几句他才在粉丝的刷屏提醒下反应过来,赶紧打岔过去。约饭弹幕还能忍,替刘昱晗表白的就实属过分了,他心说大飞,来点儿舒缓音乐吧,老子太阳穴要呲血了。

他唱了几首歌,中间手机一直在跳消息,中间借机上厕所的时候,他看到婵婵给他发的微信,大意是自己这边还好,粉丝卡得很紧,但刘昱晗那边广场乱七八糟的,正在刷黑料骂人。

“上手帮一下。”

他把消息发过去,转头回到直播里,心情就更不太好。今天的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兜兜转转就离不开谈恋爱那点儿破事,他到底还是当不了瞎子,每当他认真看弹幕的时候,就会冷不丁跳出那些约饭表白弹幕,把他的思路打稀碎,仿佛赵本山的韭菜味儿饱嗝,任他久经沙场的应变能力,也给打懵了。

风水轮流转,今朝遭报应。

他就在懵逼中唱了首小幸运,《东北民谣》太难唱让他心有余悸,但他又觉得刘昱晗如果喜欢毛不易的那首《像我这样的人》,那应该也会喜欢这首。《东北民谣》嘛,东北人都该喜欢,他想万一对方也想听他翻唱的版本呢?

小幸运唱到一半,他发现这个歌词完全没有他想的那么“幸运”,干脆就不唱了。所幸他一直风格随便,也没人会觉得什么。

但说实话,他生气了。刘宇宁混山混水混了这么久,他给自己定过规矩,就是不要生气,尤其是面子上。他在心里给自己立了一个标尺,只要不到那个红色的刻度值,他都会告诉自己,忍忍,再忍忍。

但今天这一刻,他在心里说,刘宇宁,你可以生气了。

他生气的点很多,不是只因为刘昱晗的“麻烦”,还有弹幕那种替刘昱晗宣告的语气,仿佛他辜负了刘昱晗,或者刘昱晗对自己情根深种。

“我看今天有朋友一直在刷一件事,我不太想说的原因是什么呢……”

没有,刘昱晗已经忘了,先走的是他,不是我。

“就是我觉得我、我不想给人添麻烦,”

我从始至终只能接受吗?我没有权利选择吗?

“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这个剧本里我一个人闪转腾挪,刘昱晗写了,扔给我,然后他谢幕了。

“就是这句话,其他你们也不要刷了。我这么一大老爷们,我无所谓,但是我……”

最重要的是,就算刘昱晗谢幕了,这些事还是能伤害到他,他还要傻乎乎地来求我帮忙。

“我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从一起拍戏的情分开始,到彼此都不要麻烦这样结束,也不知道曾经那个刘昱晗知道这个结果,会不会感到可惜。刘宇宁想说自己是可惜的,可他毕竟不爱,这样说真是不腰疼。

  他突然想到那个梦,原来那海埋葬的不仅仅是刘昱晗,他忘了,自己也站在海上。

  “唱一个歌吧,唱个歌,唱一个《问》。”

   谁让你心动,谁让你心痛,谁又在乎你的梦。

   刘昱晗,那个人是谁?我要是不问,你还想得起来吗?

【TBC】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Ⅸ)

第九行: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秋天、暮霭、余烬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上没有消息。一定是很忙,年关将近,大家都很忙。他这样想着,茫然地站起来,想起自己的那场戏还要等一会儿,又坐下了。

刘宇宁今天早上没有给他发消息。

远山上有一丝云,正慢慢地消散。刘昱晗站在假山布景旁边,没有入画,他晃荡着袖子,山上那云就渐渐散了,转而聚在刘昱晗的心头。他要给对方发消息吗?说什么?我今天还记得你?似乎矫里矫气的;你今天忙吗?废话;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关你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问我了?

人是一种很骄傲的族群,当他们日复一日地用重复的事情去让动物产生条件反射时,他...

第九行: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秋天、暮霭、余烬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微信上没有消息。一定是很忙,年关将近,大家都很忙。他这样想着,茫然地站起来,想起自己的那场戏还要等一会儿,又坐下了。

刘宇宁今天早上没有给他发消息。

远山上有一丝云,正慢慢地消散。刘昱晗站在假山布景旁边,没有入画,他晃荡着袖子,山上那云就渐渐散了,转而聚在刘昱晗的心头。他要给对方发消息吗?说什么?我今天还记得你?似乎矫里矫气的;你今天忙吗?废话;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关你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问我了?

人是一种很骄傲的族群,当他们日复一日地用重复的事情去让动物产生条件反射时,他们把这看作是文明的一种进步。动物变得依赖,变得温顺,当人停止重复去做的事情,它们便会陷入到茫然而疑惑的痴痴等待中去。

一万年前,人类说这叫驯化。

刘昱晗何其有幸,人类早期文明进步的辉煌成果,穿越了一万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腰。这大概率是因为刘昱晗乃至所有人类都没察觉到,有一种早于一万年的驯化,叫做感情。

多少是有些大意了。

这份茫然的等待到了凌晨三点,终于被疲惫给消磨得什么都不剩了。别说是刘宇宁给自己发微信,就算是莱昂纳多给自己发微信,刘昱晗都能让对方等一等,容他睡醒再说。刘昱晗勉强用一丝神志拖着自己踏进酒店的门,在这一刻只有床是他至死不渝的爱人。

没等走到电梯门口,旁边晃出一个大个子。刘昱晗在迷糊中感到危机来临,抱住自己大喊了一声:

“诶呦我的妈!”

对方拍了一下刘昱晗的肩膀,他这才看清了——不是妈,是刘宇宁。他的肩膀一下子塌了下来,用叹息般的声音说:

“……你干啥,好悬命让你吓掉半条命。”

刘宇宁也让他吓了一跳:

“我看你喊妈的时候中气挺足的。”

刘宇宁看起来也很疲惫,刘昱晗甚至怀疑对方在等自己的时候睡了一觉,这才能解释他乱翘的头发和眼睛里的血丝。刘昱晗平息了一下心情,才把自己的那份客客气气找回来:

“刘老师,这个时候了你……有事儿啊?”

助理大姐这时候进来了,她瞥了两眼站在电梯口却不按电梯的两人,上去按好了电梯。刘宇宁冲她点点头:

“姐。”

显然,这个时间堵在酒店楼下等人,让所有人都很疑惑,大姐瞟了一眼刘昱晗,也没敢对刘宇宁太热情。刘宇宁心里感到一阵尴尬,但想到自己已经等了这么久,到了人前再怂就显得很亏。

一切的起因就从昨晚他以强大的好奇心,补了自己那命运般的CP线开始。刘宇宁不是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巧合和杜撰的成分,但他还是不可控制地想起拍戏的那段日子,在无数日夜的并肩里,那双追着自己的眼睛。

那些默默地注视;那些小心翼翼地亲密;和那些莫名其妙地逃离;还有对方总是没什么逻辑地顾左右而言它。

他忽然想起在沙漠拍戏的某一天,他们早早到了,等夜戏。道具组在扎帐篷,自己靠在车门旁和表演老师闲聊。他远远看到刘昱晗从他自己的车上下来,还没有穿解雨臣的白外套,裹着件黑色的加绒运动衫,四处张望着,看到自己,便裹着衣服走过来。

他本以为刘昱晗会一直走到自己身边来。

但对方在中途停下了,向刘宇宁挥了挥手,然后往旁边的沙坡走去。沙漠的风小了很多,在黄昏时刻,橙黄与深蓝都模糊成一团。刘昱晗独自一人慢慢地登上沙坡,他离拍摄组的那两盏灯愈来愈远,变成一道黑色的剪影,融进暮霭。

刘宇宁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表演老师的话,眼睛一直跟着刘昱晗的身影,直到他走到了沙坡顶,在一团暮色中站定。也不知为什么,那一刻刘宇宁把插在皮夹克口袋中的手拿了出来。

坡上的刘昱晗再次回过头,冲他挥了挥手。

刘宇宁在一年后的如今,再次想起那个黄昏,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从口袋中抽出了手——刘昱晗高高的站着,有那么一刹那,刘宇宁很怕他就此坠落。

摔进燃烧的夕阳里,再燃尽。

但那个黄昏里的刘昱晗终究还是燃尽了,他没有接住。

“刘老师,您说的这个事儿,我也没什么办法……”

刘宇宁刚把CP的事情说了个开头,就知道对方理解错了,刘昱晗的脸很红,手无足措地整理了衣领,又去捋顺头发。电梯在他身后“叮”的一声,刘宇宁看得出来,他很想逃到电梯中去。

于是刘宇宁先一步上了电梯,他一手按住开门键,看着门外的刘昱晗。

刘昱晗就只能迈进来,低着头缩在自己的羽绒服里,小声把刚刚的话说完:

“……要不我给我经纪人打个电话吧。”

刘宇宁低头刚看向他,他就又加了一句:

“真不好意思,刘老师,给你添麻烦了。”

其实刘宇宁也不知道自己大晚上不睡觉,来这里找刘昱晗到底是为了什么,但现在可以排除一点,他肯定不是要对方道歉的。但他想听对方说什么呢?他想问什么呢?

他跟着刘昱晗走出了电梯,刘昱晗住在五楼,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他的高个子杵在这个空间里,像光明通途里突然立了一道屏障,突兀而不合时宜。

刘昱晗住哪间房他不知道,因为对方站在走廊里,没动。

也就是在这时候,刘宇宁才发现自己现在很吓人。他在三更半夜硬是挤上电梯,跟着刘昱晗到了他的房间外,这是什么性质?

他急忙扭头找了找助理大姐,希望能在对方报警前打个商量,大姐,我其实是个好人。

好在大姐是没失忆的好大姐,她在另一个电梯里下来,对着他说:

“小刘,别说太晚,你和小晗明天都有戏呢。”

没等他说什么,刘昱晗便说:

“知道了,姐,你回吧,我和刘老师唠会儿。”

还行,性质不太严重。

刘宇宁看着对方仰头等待自己说话的眼睛,那双眼中的陌生不是错觉,刘昱晗的瞳孔在酒店走廊的光晕中黑白分明,干净极了,没有一丝情愫和旖旎。刘宇宁知道,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也许永远变成了一个未知的谜,虽然他还并不知道自己纠结于谜底又能怎么样。

直播时的那个人是你吗?我喊的名字是你吗?你放我的歌时为什么笑了?你没来的那天为什么哭了?是不是我没看清?是不是我没有懂?

那晚风是不是真的吹来过?

刘昱晗等着对方说话。他终于明白了,今天早上对方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发信息。这确实是很尴尬的一件事情,但对方这么在意,甚至专门跑来当面质问,刘昱晗是有些惊讶的。是因为自己曾经有过的那个黑料吗?或者说因为网上一些关于自己个人问题的传言?

“哥,我说实话,如果可能,我不想给别人添这个麻烦,你那边想怎么解决,我都配合,行吧?你也别为这个事儿上火了。”

这句话他是真的掏心掏肺地说的,但刘宇宁看自己的眼神,却显得很复杂。刘昱晗看着对方在沉思后,郑重地问:

“你会唱歌吗?”

这个问题从何而来呢?刘昱晗莫名其妙,他点点头:

“当然会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这个瞬间,刘昱晗看到震惊和悲伤像海潮一般漫上对方的眼睛。

晚风忽然大作,刘宇宁似乎能看到从刘昱晗身上扬起的余烬。他点点头:

“也对,傻子才不会唱歌呢。”

刘昱晗还没能回话,眼前突然一黑,是刘宇宁伸手把自己的帽遮给压了下去,盖住了自己的视线,他听见对方说:

“那行,没事儿,我这就走了。”

电梯从来没来得这么快,等刘昱晗抬起头,只看见对方的身影一闪,电梯门便关上了。

还是忘记问了,刘昱晗想,我还能给你发微信吗?

【TBC】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Ⅷ)

第八行:我又被留下,孤独奔走   

  一连几天,刘宇宁都和白愁飞缠缠绵绵到天涯。

 曾舜晞走之前说,刘老师,这些天你可能要辛苦了,不好意思啊。当时刘宇宁还没想到,这个“不好意思”背后的重量。这些天他仿佛陷入到了车轮战术,大家轮番上阵,拍的都是和白愁飞的对手戏,从温柔到雷纯再到苏梦枕,而对戏的雷打不动都是刘宇宁。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们谁出工,岗位上坚守的都是你。”

杨超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在精神萎靡的刘宇宁旁边煽风点火。他有气无力地瞪了杨超越一眼,奈何这个白眼的起步太高,超越妹妹没看...

第八行:我又被留下,孤独奔走   

  一连几天,刘宇宁都和白愁飞缠缠绵绵到天涯。

 曾舜晞走之前说,刘老师,这些天你可能要辛苦了,不好意思啊。当时刘宇宁还没想到,这个“不好意思”背后的重量。这些天他仿佛陷入到了车轮战术,大家轮番上阵,拍的都是和白愁飞的对手戏,从温柔到雷纯再到苏梦枕,而对戏的雷打不动都是刘宇宁。

 “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们谁出工,岗位上坚守的都是你。”

杨超越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在精神萎靡的刘宇宁旁边煽风点火。他有气无力地瞪了杨超越一眼,奈何这个白眼的起步太高,超越妹妹没看见。

手里的手机“嗡”了一声,刘宇宁一手端着剧组刚放的盒饭,打开手机,新之助小朋友发来一条消息:

“我刚醒,报告刘老师,我记着你呢。”

这是在回复刘宇宁之前的消息,刘宇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抽什么风,自从刘昱晗得了只忘记自己的三流偶像剧式失忆症,他就像个悲情男主角似的,每天起床第一句,先发信息问人家有没有失忆。

刘昱晗还没有烦他,真是温柔得登峰造极。

虽说如此,刘宇宁也没有怎么打扰人家。毕竟虽然是拍过戏的老乡,但也没有太多的交情。那次直播的事情,他心里虽然很不舒服,甚至有一些生气,但归根结底,这是人家自己公司的事情。

熬一熬吧,会好的。那晚直播后,他在微信上这样和刘昱晗说。后来他有给刘昱晗打电话,但对方大夜戏,没接。想到刘昱晗在直播中带着哭腔的声音和躲闪的样子,刘宇宁能理解他不想和自己通电话的窘迫。

刘昱晗是个特别怕丢脸的人,这次直播,他肯定是认为自己丢脸了。

但现在,刘宇宁不确定对方还记不记得关于直播的那些事,毕竟那天连线的时候,只有自己那张戴着墨镜的大脸怼在人家镜头前面,把旁边两个人遮得严严实实。但聊天记录是存在的,刘昱晗应该能看到自己之前和他所有的聊天内容。

今天的盒饭不好吃,刘宇宁咬着盒饭自带的塑料勺子,回了一句:

“那就好。我这边已经上工了。今天白天和大夜戏连着。明天一天戏。过两天还有直播。”

他发完这句话,想了想,在自己的相册里扒拉出一张“我究竟是什么命”的哭泣猫猫头表情包,发送了过去。

对面秒回,一张表情包,猫咪修车——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打工人。

打工人人设屹立不倒,刘宇宁笑起来,便又问了一句:

“你们剧组是不是也在赶进度?”

“黑白颠倒,全是大夜。”

那边说完,又发了张表情包,一只被夹在晾衣绳上的豆豆眼小熊,下面写着——还能保持微笑。

刘宇宁顿时生出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宿命感,那边又发了条要去化妆的消息,然后发了个猫猫滑板的表情包——走了。

刘宇宁以前没发现刘昱晗这么有意思,他和刘昱晗聊天,他从来不发这些表情包。但现在,刘昱晗把自己忘了,反而亲近不少。

刘宇宁盯着那个胖乎乎的小猫背影,默默把所有表情包保存到了自己相册。

他放下手机,才发觉自己的饭已经吃完了。横店阳光大好,自从那天下过雨,就一直好到了今天。他从车上走下来,箭袖长衫在阳光下涅白得晃眼,刘宇宁忽然觉得心中满满当当:

“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说给谁的,总之,说出来就很开心。

 

刘宇宁看到第六遍的时候,助理终于忍无可忍:

   “哥,亲哥,差不多得了。”

B站发了他一月末的华人春晚采访,刘宇宁看了六遍,只觉得自己在这个镜头里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值得N刷。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就是他提到刘昱晗时的弹幕,除了“黑花人排面”一类的角色CP名,还充斥着一些让他不太明白的词汇。

最近太忙没上网,16G冲浪人网络降速了。

“qlyy”和“小嫂子”都是什么东西,他不记得自己有说过关于这个的什么梗。他直接从B站上面的搜索栏打了“小嫂子”三个字去搜索,在众多“柬埔寨小嫂子做菜”和一些杂七杂八的视频中,赫然有三分之一的封面是刘昱晗的脸。

什么玩意?刘昱晗是小嫂子,谁的小嫂子?那哥是哪位?

他带着满脑子的小嫂子点开了一个视频。

……

哦,竟是我自己。

虽然刘宇宁觉得搞CP不过是瞎胡闹,但奈何他这个人对所有关于自己的消息都感兴趣。想到很久没在B站上搜索自己的名字了,他便搜索了一下。

好样的,起立鼓掌。

他终于明白“qlyy”是什么意思,原来是CP名的拼音缩写。他对这个东西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拥有。

一会儿要去搞妆发,他没时间细看,就点开了几个热度高的,然后以一个歌手对BGM的敏锐,发现自己和刘昱晗这个CP的视频剪辑,BGM选择曲目十分贫瘠,永远都是那么一首,晚风来来回回地吹。

刘宇宁连着点开三个,把旁边的助理吹凌乱了。

“你怎么又看上这个了,你在B站看看得了,别在微博手滑了,之前都把词条撤了。”

刘宇宁发现自己最近不仅没上网,和助理的沟通也不够,这人连信息都不和自己交换了,显然对方“喜闻乐见”这热闹挺长时间了,愣是没和自己说。

“什么词条?”

“你和小刘的词条。”

我和他的词条又怎么了?刘宇宁之前拍戏和唱歌,经常有和相关同事搭档的词条,他从来不知道这玩意还能撤的。他问:

“撤掉干啥?”

“不知道啊,工作室和小刘公司那边商量着,说撤就撤了,没几个钱。”

“就撤我俩的?之前和别人的那几个呢?”

“没撤啊。”

……

助理正在看通告单,发现空气突然安静。他缓缓抬起头,刘宇宁正注视着他,这时

用平静甚至温柔的声音问:

“咋的?干横么你们要帮我出柜啊?”

这是什么绝世聪明的脑袋瓜子,才能想出这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招儿。

“太绝了,太绝了,会当凌绝顶的那种绝你们。”

刘宇宁一双长腿在屋里趟来趟去,气出倒装句,气得文采斐然。他把手机从桌子上捞

起来,想要打电话问问刘昱晗知不知道这个事儿,一拿起来,想起来那破孩子现在啥也不知道。

真好,单方面被解除组队,单挑全世界。

等到重新变成白愁飞,刘宇宁的心情已经从大起大落中平复下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大家搞了个关于自己的真人CP嘛,对方也不是孔武大汉,是和自己拍过对手戏的新之助小朋友。

只是他不太明白自己和刘昱晗之间有什么值得大家津津乐道的感情梗,视频里似乎有一些除了拍摄花絮外的直播片段,他还没有时间细看,等到下工,回到酒店他打算好好的观摩学习一下这个中奥妙。

这件事最令人憋屈的地方,就是想到刘昱晗在没有失忆前,可能已经知道了和自己CP的事情。他又想到了自己直播后的电话和约饭……

苍天在上,要不你也让我失忆吧。

第一场戏是苏梦枕的,陈楚河从刘宇宁身边走过,发现今天对方的脸色比以往要阴沉:

“这是进入角色呢?”

刘宇宁点点头:

“我今天要黑化。”

陈楚河一边走一边翻剧本:
“嗯?今天是这场戏吗?不是吧?”

刘宇宁坐下来,让化妆师给自己补粉底。马上到自己的戏了,他掏出手机,点进蜡笔

小新的头像,想了想又点出来,转头上了自己的账号,在自己微博下面发了一条评论。

刘昱晗刚刚下戏,他用自己的小号刷微博,一条特别关注人的信息弹出,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特别关注了刘宇宁,这大概属于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

刘宇宁发了条评论,是表情包,夹在晾衣绳上的豆豆眼小熊傻乎乎的,说——还能保持微笑。

嘿,这个人,偷我表情包!

【TBC】

咕中有真意

【琼楼昱宇】十四行玫瑰(Ⅶ)

第七行:你在自己的花蕾里埋葬了自身

下雪了。

八千里雪,填满渤海湾。

丹东没有这样的海岸,它们都朝着东南,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偏斜的粼粼海波。但在这里,刘宇宁站在海岸边,一转身,无垠冻海上,日月皆西垂。

雪的中央,海的中央,有一个人在慢慢地往前走,离刘宇宁很远。那个人走得不是很快,但却很坚定,他的身影极快地融进了那两轮巨大的星体之中,填补了日与月的缝隙。

不知道为什么,刘宇宁就知道那个身影的名字。

他大喊了一声,那个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转身,依旧向前走。

刘宇宁看了一会儿,迈开脚步,向着那个身影走去。波涛已经被冻实,海冰像一片片翘起的鳞,又像倒长的刃。他走得很艰难,冰在他的...

第七行:你在自己的花蕾里埋葬了自身

下雪了。

八千里雪,填满渤海湾。

丹东没有这样的海岸,它们都朝着东南,太阳升起的时候,会有偏斜的粼粼海波。但在这里,刘宇宁站在海岸边,一转身,无垠冻海上,日月皆西垂。

雪的中央,海的中央,有一个人在慢慢地往前走,离刘宇宁很远。那个人走得不是很快,但却很坚定,他的身影极快地融进了那两轮巨大的星体之中,填补了日与月的缝隙。

不知道为什么,刘宇宁就知道那个身影的名字。

他大喊了一声,那个人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转身,依旧向前走。

刘宇宁看了一会儿,迈开脚步,向着那个身影走去。波涛已经被冻实,海冰像一片片翘起的鳞,又像倒长的刃。他走得很艰难,冰在他的鞋底发出碎裂的声响。而前头的那个人却越走越快,夕阳安静地燃烧着,火焰般的夕光洒在冰冻的海面上,它的旁边,冷白的月亮散着幽幽的蓝。

那人左肩是暮色,右肩上落着月光。

刘宇宁一路走,一路大声召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当那个身影开始在他眼中变得模糊时,刘宇宁开始奔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腾起一阵焦急,他跑得跌跌撞撞的,脚下的冰开始变得很湿滑。

当他奔向那个人的时候,那人忽然走得缓慢了,甚至会偶尔停下,似乎在等他。

但那人始终没有回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刘宇宁才发现原来冰上倒映的晚霞,是那人脚上的血。对方没有穿鞋,赤着脚,在冰刃上磨破了。那血淋漓在冰上,像是千万丛玫瑰的花蕾。

刘宇宁听见自己似乎在挽留对方,他听不见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有自己一遍遍呼喊着的名字是清晰的。突然之间他又被拉到高空,他听到那天直播肖宇梁的声音:

“就是普通人都会说的。”

他听见曾舜晞的声音:

“三个字,猜吧,三个字。”

然后他又被抛下,他依然在追逐那个独行的背影,他大喊着什么,耳边却是直播时自己的声音:

“对不起。”

“你好吗?”

……

“你去哪儿?”

那人背对着他摇了摇手,是告别的意思,却不停下。

错了,错了,错了。他在心里大声地提醒说着话的这个自己,不是这个答案。刘宇宁几乎要挣脱那个自己的束缚,他要用自己的声音,他掩盖着那些错误答案,用自己的声音一遍遍重复正确的答案,是那三个字,是……

“我爱你。”

洪流般的真实感冲破了他的耳膜,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一瞬间地,他忽然被推进到了那个人的身旁。对方转过身来,光明洒遍了他的全身,他的脸在光里分毫毕现,是刘昱晗。

他的脸上满是泪痕,夕阳将它们染成了金色。但他的目光却极平和,他的脚依旧流着血,渗进波涛的冰痕里。

他站在荆棘开出的蓓蕾上。

刘宇宁在这一刻感到自己脸上也有泪水。他伸出手去,刘昱晗没有动,只是望着他,说:

“别让风也停了。”

冰雪倏忽间消融,海浪轰然响起,冰封的海流动起来,刘昱晗和日月一同埋葬在深蓝里。

 

阿卓在走廊和刘宇宁撞了个脸对脸,被他吓了一跳:

“你通宵了?”

刘宇宁没搭理他,闭着眼睛去洗脸,然后走了两步又一把拽住阿卓:

“哎,问你个事儿,晚上梦到大海是啥意思?”

 有一段时间,阿卓沉迷于《周公解梦》,每天捧着书给各种人“梦里看花”,给刘宇宁看烦了,每天一睡醒就有压力。这次他主动问阿卓,就显得阿卓很有排面:

“那——得看你梦着啥海了。”

“渤海。”

这梦里还带导航的,阿卓看了刘宇宁一眼:

“那——还得看你梦见在海边干啥了。”

“在海上走。”

 “你掉海里了?”

“海冻上了。”

“你在海上干嘛?”

“追一个人。”

“他也在海上走?”

“他掉海里了。”

“海不是冻上了吗?”

“又化了。”

阿卓点点头,想了想:

“这人谁啊?”

刘宇宁扭头就走,阿卓从后面追上来:

“不是,这个解梦很复杂的,你这个梦也很复杂,你给我摊开了讲讲。”

刘宇宁的步子大,几步就把阿卓甩掉了。阿卓的声音越来越远,听得出在打趣自己。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什么时候竟然在意起一个梦了。

可这个梦……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刘昱晗满是泪痕的脸,还有对自己说的话。这个梦乱七八糟的,刘宇宁隐约记得自己对着人家表白,人家痛哭流涕,立刻跳海里边了。

但似乎又不是这样,他记得从头至尾他苦苦追着他,他记得刘昱晗把自己埋葬在那片血色的花蕾与荆棘里。

“别让风也停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他也搞不明白,但他总觉得这个梦不吉利。他凌晨三点半惊醒,心咚咚跳个不停,差点以为自己要猝死。剩下的时间,他全用来纠结要不要给刘昱晗发个微信。他拿手机对着那个蜡笔小新思考个半天,不知道这个事儿要怎么启齿。

“嗨,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掉海里了,你明天有没有水边的戏?”或者“我做了个特别不吉利的梦,你明天上工注意点儿脚丫子。”

怎么听都像是精神上有点儿什么毛病。

转念一想,可能现在刘昱晗又把自己忘了,明天起来看微信,就会问自己是谁。想到这儿,他又回想起那个梦的一点内容——

日月之间,刘昱晗走远了。

就这么转念来转念去,天就亮了。刘宇宁几乎是闭着眼睛被套上头套化上妆,又闭着眼睛摸到车上,争取在上工前补一觉。期间代拍一边问好一边拍他,他连眼都没睁。

今天太阳挺大,风也不小,一早上小风凉飕飕的,他下车被迎面冷风一吹,顿时“精神抖擞”,转头问:

“我衣服呢?”

助理知道他指的是那件羽绒服,从后车座拿过来:

“其实不穿也行,今天升温,一会儿就暖和了。”

刘宇宁“嗯”了一声,拿过来披在身上,忽然动作一停:

“嗯——?”

这件白色的羽绒服,是昨晚借给刘昱晗的那一件。他脱下来往内衬里看了看,那张咖啡厅的便签没有了。

“这羽绒服我不是借人了吗?”

“今天早上他助理给送回来的啊。”

刘昱晗是不是还记得他?刘宇宁说不准。如果对方把自己忘了,也可能通过纸条知道衣服的事情,毕竟刘昱晗的助理人挺好,平时也说几句话。

那边招呼他上工,他就一边掏手机一遍走。曾舜晞今天去北京了,组里追进度,把所有通告全给他一个人了,今天怕是一场恶仗。他飞快地给刘昱晗发消息:

“在感谢你及时送衣服之前,我用自我介绍一下吗?”

对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回复他:

“不用不用,谢谢刘老师。”

得,记住了,但没记起来。刘宇宁叹了口气,他甚至开始怀念“刘哥”的阶段。放下手机,他脱了羽绒服走到机位前,早晨的风把他的长发吹得微微浮动,他耳边又响起刘昱晗的声音:

“别让风也停了。”

   戏开拍了,手机躺在羽绒服怀里。“嗡”的一下震动,那个蜡笔小新头像发来一条新消息:

“刘老师,今天有风,多穿些。”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