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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隐_ly

【Dearest】[Chapter 15]戒断反应(3)

(3)

“胜完,你想知道秀荣的事吗?”

“什么?”孙胜完蓦地抬起头。

裴珠泫没再重复,只是定定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意味。

又过许久,没见反对,裴珠泫才缓缓道:“我们大学时在交流活动中认识,交往过几年,但……已经分开很久了。”

她想说,她不想知道,不要听。

可这些字眼像有意识似的一个个钻进耳朵,牵出满腔酸涩。

原来如此。

孙胜完睁大眼睛忍住眼泪,露出释然又苦涩的笑容。

滞涩的思维活泛起来,自动描绘出在学校见过的情侣们的样子,一起吃饭、上课、牵手散步,亲密无间。

社长和Joy前辈……从前也是如此吗?

无论如何,Joy前辈至少是社长名正言顺交往过的人,她又有什么立场在...



(3)

“胜完,你想知道秀荣的事吗?”

“什么?”孙胜完蓦地抬起头。

裴珠泫没再重复,只是定定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的意味。

又过许久,没见反对,裴珠泫才缓缓道:“我们大学时在交流活动中认识,交往过几年,但……已经分开很久了。”

她想说,她不想知道,不要听。

可这些字眼像有意识似的一个个钻进耳朵,牵出满腔酸涩。

原来如此。

孙胜完睁大眼睛忍住眼泪,露出释然又苦涩的笑容。

滞涩的思维活泛起来,自动描绘出在学校见过的情侣们的样子,一起吃饭、上课、牵手散步,亲密无间。

社长和Joy前辈……从前也是如此吗?

无论如何,Joy前辈至少是社长名正言顺交往过的人,她又有什么立场在这里听社长解释呢?

“生日会那天她出现在酒店,说……想和我重新开始,我拒绝了。没想到她会失控吻我,更没想到你——”

“您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孙胜完突然打断她。

裴珠泫滞了下,目光微黯、却更加柔软,“因为你因此难过了。”

伤处仿佛在被人拿着锤子反复凿开,痛得鬓边都渗出冷汗。可她不得不努力忽略那些疼,把全副心神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她想让她不要哭,却没有立场。

那至少得让胜完知道事情的原委,不可以继续逃避下去。

“胜完,对不起。”

孙胜完看着她的眼睛——社长的眼睛一直很吸引人,幽邃深沉,思索的时候静如湖面,笑起来就会漾起细微的涟漪,如同温柔清澈的湖水,动人极了。

此刻那双眸中满是怜惜和歉意,可是会有她想要的吗?

“社长。”孙胜完忽然开口,声音轻而坚定。

“嗯?”

“签约的时候您说,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答应我三个要求,还作数吗?”

这下轮到裴珠泫惊讶了,“当然作数。可你现在要……”

孙胜完眼眶倏地红了,“我要您吻我一下。”

裴珠泫一时哑然。

清晨纤薄的光萦绕在她们之间,像把相识以来的种种牵系成无数透明的丝线。许久,她才神色复杂地开口:“胜完,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只是胸腔里涌动的酸楚和委屈快要把她给淹没了。

既然连已经分手的人都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只有在她面前,永远都是这副彬彬有礼、若即若离的样子?

“我知道。”孙胜完笑了笑,含泪的眼睛轻轻一眨,眼泪沿着双颊滑落。

裴珠泫凝视着她眸底晶莹的倒影,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眼泪落下是无声的,却如重石砸在心底,让理智的堤坝轰然溃决坍塌。

见她依然僵立着,孙胜完忍不住提高声音:“是您说的会答应我三个要求不是吗?还是说这个要求太简单了所以……唔!”

这句话几乎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唇上却倏然覆上一抹温软,将她未出口的讽刺堵了回去。



腰间的手臂依旧揽着她,她把额头贴在裴珠泫颈窝里轻喘着平复气息,听见裴珠泫清了清嗓子,扬声问:“什么事?”

闵恩妍的声音自门后传来:“会长打来电话想了解您的伤情,全代表也从旌善赶回来了,等着见您。”

怀里的人瑟缩一下,裴珠泫还在思索,孙胜完已经把外套拾起来匆匆塞进她手里,脸颊到脖子都红透了,“既然你有事,我、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裴珠泫一把拉住她,孙胜完只觉这人握在腕上的手都是滚烫的,低着头小声推拒:“给我一点时间……”

“好。”

片刻后,裴珠泫靠近了些,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那作为交换,给我一个机会。”

孙胜完呆了呆,“什么机会?”

“哄好你。”

清幽的气息贴近,孙胜完偏过脸愣愣望着她,瞥见女人饱满水润的唇,视线像被烫了似的飞快避开,低低“嗯”了声就往外走。

这次那只手没再用力,轻轻一下就挣脱了,可双腿却开始不听使唤地越走越慢。

她磨磨蹭蹭到门口,握住门把手正要开门,身后忽有脚步追上来,转眼又被拢入泛着幽香的怀里。

裴珠泫的脸埋在她颈边蹭了蹭,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时候再来?”

 

******

 

宿舍十分安静,孙胜完推开浴室门走到阳台,让风带走脸上的热度。

阳台是半封闭式的,放着小桌子和两张圈椅,她窝进其中一张,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把脸颊贴在膝头。

思绪渐渐飘出窗外,脑海中一时是权侑莉揶揄戏谑的眼神,一时又是那个热烈而深刻的吻。她只觉脸上又开始发烫,猛地晃了晃脑袋清空杂念。

虽、虽然这是她自己要的,可……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社长为什么会答应呢?

她不是轻浮的人,对这个要求也有拒绝的权利,更没必要把过去和Joy前辈的事和盘托出。

她还说,要哄好自己。

“哄”。

这个柔软的字眼让孙胜完无法克制地心跳加速,忍不住肖想最不可能的那种可能。

难道……社长其实和她一样?那前段时间的疏远又是为了什么?

手机忽然震动,她回过神,竟然是裴珠泫的短信。

裴珠泫的消息向来和她本人一样,有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点到即止、绝无多余的暧昧。

可今天……

孙胜完一字一句读着,渐渐从中品出难言的缱绻:

“胜完,时间仓促,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希望你看到我的消息不会太惊讶。”

“前阵子我的确因为公司的事十分忙碌,但工作之余对你避而不见、让你难过是我的错,再次向你道歉。”

“可能因为你总与我单独相处,多少会忽略周围的事。还记不记得刚认识那段时间有过我离婚的传闻?那不是传言,是真的,就在昨天下午,我已经正式提交了离婚申请。”

“我和仁赫不爱彼此,但这场婚姻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当它涉及各方利益的时候,就会萌生我无法掌控的危险,而把你牵扯进来绝非我的本意。”

牵扯进她?

孙胜完怔了怔:什么时候……

脑海中灵光一现,掠过那个夜晚匆匆结束的会面,也似乎是在那以后,社长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

“前阵子全敏星小姐的事你听说过吗?她的绯闻对象正是Nature Type的南理事,而我尚不确定能否在同样的情况下保护好你。胜完,我不敢冒险。”

“毕竟比起你给予我的,我本就没能给你什么,更不该成为你身边的不安定因素。”

“我曾考虑过要不要就此结束,但发现更加错误的事是把你推开。情感不会因为合约结束而静止,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要奔向你。”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答应吻你——请原谅我一时轻浮的举止,这一切并非出于你的要求或是合约的条件,只是当下我的心告诉我该这么做。”

孙胜完哑着嗓子念出最后一句话:“Perhaps one day you will understand and forgive your blundering admirer……”

她握紧手机看向窗外——太阳升起,城市在苏醒,四月的早晨生气勃勃。

此时此刻,她们之间隔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粼粼的江水和无数行色匆匆的赶路人,孙胜完却觉得她们从没有一刻离得这样近。

她因为另一个人的寥寥数语心跳加速,迫不及待想要越过这遥远的距离重新奔回她身边,给她一个炙热滚烫的拥抱。


===下一章:Chapter 16  邀请===

Momu
雪中鹤影 本来是打算作为生日贺...

雪中鹤影


本来是打算作为生日贺图的,但因为赶上答辩,所以没能准时画完

说起来还是第一次在lofter发自己的完整作品,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雪中鹤影


本来是打算作为生日贺图的,但因为赶上答辩,所以没能准时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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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隐_ly

【粉蓝】游车河

※ 咖啡厅老板X电台主持。小甜饼,复健产物,OOC预警


[一]

“Irene xi……今天也不在店里吗?”

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嗓音,裴珠泫赶在店员打招呼前比了个噤声手势。

小姑娘只好把话咽回去,含糊应付着:“老板她……咳,这段时间有点忙。”

裴珠泫牵了牵唇角,放轻脚步从另一侧进了换衣间。

临近打烊的咖啡厅没有其他客人,裴珠泫打开储物柜,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

“哦,这样……”那声音顿了顿,“Irene xi以前也不常来店里吗?”

“最近有什么新品么?听说有一款甜点很不错。”

……

声线醇厚又温和。和她脖子上那条白围巾一样。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裴珠泫从门...

※ 咖啡厅老板X电台主持。小甜饼,复健产物,OOC预警




[一]

“Irene xi……今天也不在店里吗?”

刚进门就听见熟悉的嗓音,裴珠泫赶在店员打招呼前比了个噤声手势。

小姑娘只好把话咽回去,含糊应付着:“老板她……咳,这段时间有点忙。”

裴珠泫牵了牵唇角,放轻脚步从另一侧进了换衣间。

临近打烊的咖啡厅没有其他客人,裴珠泫打开储物柜,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

“哦,这样……”那声音顿了顿,“Irene xi以前也不常来店里吗?”

“最近有什么新品么?听说有一款甜点很不错。”

……

声线醇厚又温和。和她脖子上那条白围巾一样。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裴珠泫从门帘缝隙里招招手,店员忙走过来——仿佛难以招架那位源源不绝的问题似的,一进来就松了口气。

“老板。”

“嗯。”裴珠泫示意她到身后帮忙系一下围裙,“这周都是你值夜班吧,这位客人常来?”

“是啊。电台工作真是辛苦呢,都是赶着打烊到店里。”

裴珠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客人点了什么?”

“摩卡。我刚处理完最后一单外卖,还没来得及做。”

“我来吧。”她看了看表,取出发绳挽好头发,“已经10点了,你整理好后厨的餐具就下班,剩下交给我。”

 

See The Star,裴珠泫从没像此刻这样对咖啡厅的名字感到满意。

灯光在装修的时候专门做了设计,吧台上方有一片垂坠下来的流苏式星星灯。掀开门帘,一个年轻女人正背倚吧台望着小灯出神。

昏朦的灯光下,她的肌肤仿佛自带光源、白皙近乎透明,及颈短发贴着下巴,软乎乎地抵在围巾上,只露出挺拔的鼻梁和明亮的眼睛。棒球服、休闲裤、球鞋,映着背后漆黑的夜色与长街,这种触目可及的柔软让裴珠泫脚步微微一顿。

不知怎么,她想起昨天午餐的甜点——两只麻薯。

柔软的、雪白的。

“最近的确来得不多。”她淡淡一笑,在女人惊讶的回眸中走到吧台后开始工作,“朋友出差,把旗下两家餐厅都托付给我照看,兼顾起来有些困难。”

“加上这几天老家有急事,乘火车回了一趟大邱。”

咖啡粉的香气随着机器碾磨的细响缓缓飘开,孙胜完怔怔看着她,不自觉地应声:“噢……”

所以刚刚她在这里问东问西,这人都听到了?

“营业时间原本只到晚上10点。”裴珠泫右手提着奶缸熟稔地移动,唇角微微扬着,“幸好我在附近办事,想着干脆亲自过来关店。”

孙胜完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那、那现在不是……”

“没关系的,本店偶尔也会延时服务。”裴珠泫把咖啡杯推到她面前,深褐色液体表面正飘着一片漂亮的枫叶,“老板说她不是很介意。”

 

是果香味的柔软剂。

孙胜完垂下眼,视野里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细瘦的腕骨托着C牌的腕表。

“胜完xi?”女人微微偏头,提醒她。

她回过神,略微慌张地道了谢,把小碟子往身前拖了拖,在对面柔和的目光里掏出手机给那朵拉花拍照。

工牌好像是下班太急忘了摘。

孙胜完抿着咖啡,勉强从乱糟糟的思维里挤出一点清明,没来由地想着:Irene xi称呼的是本名啊……

明明写在工牌第二行的。字还很小。

 

对面一家店铺的灯光也熄了,裴珠泫走到门口把外卖订单交给配送员,把营业的牌子翻了个面,朝着孙胜完走过来。

“那个……”

“为了以示公平……”

两人同时开口又停下,孙胜完紧张地挤出一句敬语:“您、您先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裴珠泫失笑,“只是告诉你我的名字。”

“裴、珠、泫。”

女人中指上戴着一枚细戒,沾了清水在桌面滑动,圈成戒面的爱心像是活了过来,在孙胜完眼前跳来跳去。

安静片刻,那双深邃的眼睛眨了眨,从孙胜完绯红的耳廓移动到澄净的双眸,“所以能告诉我吗?最近常来店里找我的理由是?”

“啊,并不是专程——”

孙胜完握着咖啡的手指蜷了蜷,半晌,小声回答:“就是想知道姐姐的名字。”

“仅此而已。”

女人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又轻又柔,带着心照不宣的愉悦。不擅长撒谎的孙胜完小姐只得低头逃避那道过分专注的视线。

空气中却像有五彩斑斓的泡泡飘了起来,在身边一个个炸开,提醒她某个昭然若揭的事实:不对,理由是我想靠近你。

因为喜欢。

 

 

 

[二]

似乎从某一个秋日开始,孙胜完有些频繁地听到一个词:See The Star。

她的好奇心不算特别旺盛,加上工作繁忙,对于新鲜事物没有太多探索的兴致。可这个词被提起的频率未免太高,一些零碎的信息也就渐渐涌入脑海。

据说是电视台隔壁新开的咖啡厅,饮品和装修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有一位非常美丽的咖啡师。

会有多好看呢……?

喝着同事打包回来的咖啡,孙胜完偶尔会好奇。

她正在主持的电台节目叫Wendy’s Youngstreet,播出时间在晚间8点至9点半,有不少回归期的艺人来做宣传。光鲜亮丽的面孔见得太多,staff们也会玩笑说对理想型的标准都提高了,不过讨论这些话题的时候孙胜完总是比较冷静的一个。

“我们小完就没有心动吗?昨天那位明明很会营业,长得也帅啊。”

面对同事们礼貌的调侃,她只是微笑。

于她而言,那些人都太过遥远。她不抗拒感情的到来,但前提是那个人得走进她的生活——而目前,日益上涨的房价和下班后停运的公交才是更让她困扰的事。

 

时间转入11月,首尔的天气变得有些干冷。

孙胜完开始往衣柜里添置一些秋冬装,包里也多了保湿用品。连着半个月没有雨,雨伞自然而然被拿出来腾空间,只是没想到那么巧——她会被一场突然而至的大雨困在电视台门口。

这本应是一个浪漫的雨天。

街面的灯影被暴雨打得模糊,街道上也没什么行人,只有公交偶尔碾过积水带起清爽的唰唰声,如同卷走倏忽而至的夜色。

孙胜完孤零零地站在电视台门牌下,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大厅,又抱着胳膊搓了搓,迟来地感觉到一丝凉意。

周围的店铺大多关门,唯有“See The Star”透出明亮的黄光,温暖的颜色隐隐诱惑着她。

要不……去喝杯咖啡避避雨再走?或者借一把伞也好。

再看一眼天色,孙胜完缓缓吐出一口气,戴上兜帽朝着隔壁小跑过去。

 

糟了。

今天下班的确比平时要晚一些。

孙胜完看着打烊的牌子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心往里挪动两步,试图透过玻璃门看清里头是否有人。

还真的有人。

吧台前坐着一个清瘦的女人,黑色高领毛衣、西装外套,正托腮靠在吧台上出神,左手懒懒地拨弄着一只白兰地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微漾。

直觉使然,孙胜完立刻就猜到她是谁——正是同事们口中议论着的,叫做Irene的美丽咖啡师。

不过是随意坐在那里,长发低挽、双腿轻轻晃动,一切灯光都成为了她的陪衬。

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女人动作一顿,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刹那间仿佛有光点沿着那张温柔清冷的面孔跳跃漫开,将脸上的神情点染得无比生动。

她接起电话,无奈地笑着:“呀,你又堵车……?”目光自然而然向着门口移动。

触到那道含笑的视线,孙胜完浑身一僵,收回了想要敲门的手。

“没关系,你慢慢过来吧,我在店里等。”

“嗯,知道。”

女人挂了电话,快步走过来拉开门,还没说话就见面前的人紧张道:“抱歉,我不知道已经打烊了……”

“没事的。”她了然地让开半边身子,“雨很大吧?请先进来避一避,我还在等朋友过来接,过一会才走。”

“这样吗……那,麻、麻烦了。”孙胜完鞠了个躬,进来挑了靠门的位置坐下。

一杯热水和一盒纸巾很快被放到她面前,“抱歉,今天的咖啡豆用完了,将就一下吧。”

“没关系没关系。”孙胜完忙捧住杯子喝了一大口,暖意沿着食道一直滚进胃里,“谢谢您。”

“不客气,请随意一些。”女人眼眸微弯,又转身坐回吧台前。

 

舒缓的爵士乐在咖啡厅里回荡,孙胜完呆了一会儿,扯了两张纸巾擦拭脸颊和头发上的水珠,苦恼地望着愈发晦暗的天色。

动作有些潦草,惹得她发顶一绺头发调皮地翘起来。裴珠泫看着门边小小的背影,想起回头时瞧见的场景,笑意一点点漫上眼眸。

手机震动两下:“怎么不回我消息?还在生气?”

“我真的快到了。”

“没生气,你慢慢来,注意安全。”唇角愉悦地牵了牵,裴珠泫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盈跳跃,“刚刚捡到一只淋湿的小狗。”

 

 

 

[三]

“给我的吗?”裴珠泫惊讶地接过礼品袋。

袋子里装着卷好的、干燥的雨伞和一罐糖渍栗子,袋口贴了一张小卡片,密密麻麻写着一堆感谢的话,落款“Wendy”,名字上画了两只小耳朵。

“客人昨晚到店里找您,见您不在就委托我们转交。”店员解释着,好奇追问,“您和Wendy小姐很熟悉吗?”

“……称不上熟悉。周一那天暴雨,借了把伞给她。”裴珠泫尽力无视了员工望着那罐栗子渴望的眼神,理好纸袋收到一边,“‘Wendy小姐’?你们都认识她?”

“认识的。”店员是A大的学生,对时下热点十分了解,“老板不怎么上网吧?这位是非常有人气的电台主持哦。”

“电台叫什么?”

“Wendy’s Youngstreet,晚间8点至9点半放送。”

 

-“我想买1.2kg的栗子,不小心买了3.2kg,所以做糖渍栗子花了8个小时,但因为要送给一位美丽的朋友,想着‘这将是段美好的回忆’,还是觉得有趣。大家也不妨买来试试……”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末,在家休息的裴珠泫打开了广播频道。

DJ温暖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她枕着胳臂,偏头看向茶几上那只透明的玻璃罐——栗子已经被吃掉三分之一,露出些许漂亮的糖丝。

金色的、透明的,是很珍贵的心意。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瞟一眼,闭着眼睛接通:“怎么,要推迟回国?”

“啊,你猜到了?”友人的声音透着心虚,“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估计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回首尔,餐厅的事情就拜托了。”

“嗯……知道了。”

“那谢谢啦,回来请你吃饭。”友人声音略略一顿,添上疑惑,“你在听电台?以前没见你有这样的习惯。”

“偶尔听一听当作放松,还不错。”裴珠泫看了眼时间,“好了,你那边也不早了,早点休息,让你经理明天上午联系我。”

挂掉电话,电台已经进入歌曲推荐环节,正播着一首轻快甜美的情歌,DJ随着歌曲小声哼唱。

裴珠泫探手取了一颗栗子,咬掉半边,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化开。

天花板上的吊灯投下明亮的光线,她眯着眼睛出神一会儿,唇角在那道温柔的嗓音里一点点扬起来。

确实很不错。

 

YS结束后staff们惯例要开个短会才能下班,孙胜完走出电视台基本都已经超过10点,也就没什么机会碰上See The Star营业。

孙胜完隐隐有些惆怅,总是胡思乱想糖渍栗子的味道会不会不好——若不是同事们给出的反馈还算正面,她几乎想推倒重做一份。

YS百日当天正好有一位人气偶像上节目,粉丝豪爽地送上咖啡应援。候场前,几位咖啡师提着外卖走到录制现场,顿时引起一阵哄闹。

“您的咖啡。”

孙胜完没注意突如其来的嘈杂,独自专心对着环节,却忽然听见一道柔和的嗓音。

她惊喜地站起身,“啊,您怎么……”

“订单太多,我也帮忙送一下。”咖啡师小姐戴了鸭舌帽和口罩,面容遮得严严实实,可仍然能瞧见那双眼睛里漾着温和的笑意。

顿了一顿,她轻声道:“栗子很甜,多谢你。”

“不、不用客气的……”孙胜完捧着咖啡讷讷摇头。

“请忙吧,不打扰了。”外卖分配完毕,咖啡师小姐朝着她点头示意,又指指纸袋悄声提醒,“记得看底层。”

孙胜完愣了愣,低头查验的时候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原来那天的延时服务真是特例。

10:15,孙胜完站在打烊的店门口叹了口气,玻璃门映出她裹着羽绒服的臃肿身影。

她无意识地捏了捏口袋里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只包好的麻薯,是在外卖里找到的惊喜。

裴珠泫刚把车拐过街角就看见熟悉的身影,顿时眼眸微亮。可就在她放下车窗的时候,那个人忽然转身朝着对面的公交车站小跑过去。

有雨滴大颗大颗地砸落前窗。

……又是雨天。

裴珠泫皱了皱眉,把车窗升到一半,安静看着不远处的车站。

孙胜完已经在候车凳上坐好,两腿规矩地并在一起,又取出纸巾擦水。短发发梢柔软地窝在领子里,发顶被路灯染成灿亮的金色。

呆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走来一只白猫,她忙在包里翻找。

羽绒服很宽大,下摆蹭到地面她也没在意,只蹲下身朝前伸着掌心,把东西喂给猫吃。

掌心似乎被猫咪舔得有点痒,她眯着眼睛笑起来。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空寂无人的街道。

裴珠泫蓦地回神。

她不怎么喜欢动物,但有朋友养过小狗——是偶然捡回来的,很亲人,可接回家后就十分不安,朋友花了很长时间都没能让它融入家庭,只能无奈又送去其他地方。

“You have appeared to my life

Feel like I’ll never be the same

Just like a song in my heart

Just like oil on my hands……”

车载音响里放着昨天YS的推荐曲目,歌声悠扬,一点点浸入寒夜。裴珠泫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往后倚进座椅。

靠近美好事物是人的本能,她也不例外。只是……

或许应该慢一点,再给她一些时间。

 

 

 

[四]

进入年末,特辑的策划和制作增多,节目组的人总是忙到深夜又顶着深冬的寒气下班,幸好还有暖暖的宵夜作伴。

不知怎么,See The Star的营业时间也推迟许多,于是成为外卖订单的常客。这期间孙胜完和Irene碰过几次面,彼此话都不是很多,但氛围算得上轻松愉悦。

孙胜完偶尔会送上自制的甜点,咖啡师小姐都笑着收下,随后在她的咖啡订单里回赠一些小礼物。

有点心、润喉糖,也有松鼠形状的笔和印着小狗图案的便签。礼物连同盒子都被孙胜完藏在包里带回家——她像只收集果实的仓鼠,把宝物都珍惜地堆在玄关架子上,进门的时候看一眼就十分满足。

唯一可惜的是她们好像真的没什么机会见面。

孙胜完也抽空去过几次咖啡厅,可Irene总是不在,她也不好意思打听太多,只能闲聊几句,买一杯咖啡又出来。

她有些怨怪自己被动害羞的性格,甚至开始期待另一场正合时宜的大雨。

 

雨天果然是她的幸运日。

-“就是想知道姐姐的名字。”

-“仅此而已。”

孙胜完贴着椅背,不敢回视裴珠泫专注的眼神——女人靠得太近,沁着凉意的冷香扑过来,让她的思绪乱作一团。

“现在知道了?”

裴珠泫轻轻地问,又不像在等她回答,看了看她手中空下来的杯子、又看一眼挂钟,伸手从吧台下抽出一把长柄伞,“雨不是很大,我送你去车站吧?”

“好……谢谢。”孙胜完说不出拒绝。

 

咖啡厅到公交车站的距离不足两百米,步行三分钟就能到。孙胜完捏着包带悄悄放慢步子,余光忍不住往左边看。

裴珠泫穿着黑色的长风衣,领子微微竖起、遮住小半边脸颊。侧面只能瞧见她高挺的鼻梁和浓纤的睫羽,鼻梁上少见地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一绺鬓发垂下来掠在镜腿上,在雾气蒙蒙的雨夜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美好。

或许是注视太久,裴珠泫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孙胜完脊背微僵,随即咽了咽口水,大胆又紧张地开口:“……珠泫姐姐。”

可以这么叫的对吧?

夜风拂动,裴珠泫扬了扬唇,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嗯。”

孙胜完也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和浅浅的酒窝。

 

“到了。”裴珠泫动了动伞柄,示意孙胜完走到候车亭里去。

长椅上坐着一名穿西装的中年男性,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看手机,一时间没人说话。裴珠泫撑着伞与孙胜完并肩站在深沉的夜色里。

女人静而柔软的目光如同细雨,从四面八方飘拂而来,避无可避。四周安静非常,孙胜完几乎能听见自己逐渐激烈的心跳。

干涩的喉咙动了动,她刚想张嘴说点什么,另一位候车的人倏然起身——车轮滚动的声音渐近,公交到站了。

裴珠泫偏过头柔声提醒:“快回去吧。”

“……好。”

车子缓缓滑停,孙胜完跟在那人身后准备上车,却不舍地看着她,迟迟迈不动步子。

她们明天……还能见面吗?

“要不要上来?”司机开始催促。

或者晚点打车回去?

孙胜完咬着嘴唇犹豫不决,忽然被轻轻推了一把,有什么东西塞进口袋,“快去。”

跨上车的瞬间车门就关闭了。

孙胜完找硬币的时候摸到那样东西——薄薄的,像一张纸片。

窗外的人狡黠地眨了眨眼,声量稍稍提高,“是车票。”

……才怪。

孙胜完抿着笑,找到座位拿出来仔细看。

是一张名片。

雪白的硬卡纸,正面印着英文和韩文名,翻到背面,是一串手写的电话号码。

一笔一划,字迹清晰。

心脏怦怦地鼓动着,孙胜完忙拉开窗户往后看,可公交车亭早就看不见了,她想也没想、干脆掏出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胜完。”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早有预料,温柔地笑了下。

伶牙俐齿的电台主持敛住呼吸,这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了静,裴珠泫的声音放柔许多:“回去早点休息,知道吗?”

“嗯!”她用力点头。

“天气预报说,明天会是个好天气……”那头有音乐声隐隐飘着,裴珠泫轻软的呼吸像在听筒里塞了一团棉花,“晚安,胜完。”

明天。

孙胜完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弯起眼眸:“珠泫姐姐,晚安。”

女人轻轻笑了笑,电话挂了。

孙胜完捏着纸片深深呼吸,寒风自车窗里灌进来,她的一颗心却逐渐滚烫。

 

 

 

[五]

“珠泫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孙胜完靠坐在床头,握着手机欲言又止。

“嗯?”

我们这样,会不会太慢了?

孙胜完深吸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话忍回去——其实,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能够碰面的时候她们就待在一起聊聊天,大多时候两人都十分忙碌,于是通过短信和礼物联系。

狗狗图案的便签总是被孙胜完写满整整一页,和甜点寄放到咖啡厅不久,就会随着外卖咖啡一同收到回信。

她们也在睡前打一会儿电话。

孙胜完很少让裴珠泫提起电台的事——哪怕那意味着裴珠泫是YS的忠实听众、清楚一切有趣或无趣的细节,可就是莫名让她害羞。

裴珠泫只好和她聊聊最近的推荐曲,以及店里的一些琐事。

相较于其他互有好感的人而言,她们是否太过平淡了?

好几次孙胜完都想问,可又觉得这方面的进度没有和他人比较的必要——她更不敢问节目组的同事们,否则单是八卦揶揄的眼神就能把她埋掉。

 

2月21日,2月里对孙胜完而言最美好的一天。

她早早应下裴珠泫一同用晚餐的邀约,准备电台一结束就尽快下班。可不知是因为前夜翻来覆去还是当天出门穿得太少,直播结束她已经隐约有些不适。

“感冒了吗?”裴珠泫接到她下班的电话,第一时间就听出往日清亮的嗓音不大对劲,变得沙哑低沉许多。

“好像有一点着凉……”孙胜完咳嗽两声,“不然改天吧?万一真的感冒,传染给姐姐就不好了。”

“说什么傻话。”裴珠泫的声音严肃起来,见孙胜完裹紧外套走出大门,立刻挂断通话上前。

“别动,我看看。”

孙胜完眨眨眼,任她把手背贴上额头,觑见她秀美的眉峰微微蹙起。

“家里有体温计和药吗?”

“有的。”

“那走吧,”裴珠泫拉开副驾驶的门示意她上车,“送你回家。”

 

孙胜完的住处离电视台大约五六站公交,裴珠泫按照指示把车停到小区楼下,和她一起进了电梯。

“咳……家里东西有点多,朋友都说我这是考生房间来着。”推开家门,孙胜完一边讪讪解释,一边低头找出拖鞋递给她。

屋子户型不大,四散的物品的确稍显拥挤,但收拾得还算规矩、不怎么杂乱,反而颇具独居女孩温馨的生活气。

量了体温有些低烧,孙胜完不由分说被裴珠泫赶到沙发上休息。

她吞下药片,握着水杯窝在沙发一角,听着厨房里碗盘碰撞的叮当声,神色有点恍惚。

 

“冰箱里食材不多,我做了一点粥,将就一下吧?”

面前放着粥和小菜,孙胜完乖乖坐在餐厅椅子上,握着勺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惹得裴珠泫笑起来:“胜完好像幼儿园的小朋友。”

“姐姐辛苦了,和我一起吃吧。”孙胜完把另一副餐具推过去。

“嗯,不过再等我一下。”裴珠泫摘了围裙进去关火,不一会儿端着一只小锅出来,“海带汤刚刚好。”

“小时候每次过生日妈妈都会煮海带汤,来首尔工作后总是想念那个味道,就学着自己做了。”裴珠泫絮絮地解释着,盛了一小碗放到孙胜完面前,“怕你不喜欢就没放野苏子粉,尝尝看。”

“怎么这样看着我?”狗狗的眼神突然变得好柔软,裴珠泫忍不住揉了下她的额发,声音也不觉放轻了,“之前听你说,家里人都在加拿大对吗?”

“嗯……那边正是深夜呢,清早起床的时候已经和他们视频过了。”孙胜完整理好心情,嗅了嗅香气再喝下一小口,眼眸微亮,“很好喝!”

“喜欢的话自己再盛。”裴珠泫握着筷子坐到对面。

她的长发前段时间染了栗色,做饭的时候挽成低马尾随意搭在肩头,脸上化了淡妆,眉眼映着餐厅的灯光格外温柔。

孙胜完看着她慢条斯理吃东西的样子又开始恍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生病……

如果不止在生日这天,而是每一天都能如此……

在这一刻,她忽然生出很多贪心。

 

 

 

[六]

用餐结束还不到七点,裴珠泫本想让孙胜完早点休息,她却固执地说自己睡不着,只好打开电视一起看时下热门的综艺。

“抱歉啊胜完,蛋糕是请餐厅准备的,临时到你家来,去取也来不及了。明天中午我会让人送去电视台,你和同事们再庆祝一次吧。”

“没关系的,”孙胜完抱着膝盖和她并肩坐在地毯上,侧过脸苦笑,“都是因为我生病才……”

“生病不是胜完的错。”

裴珠泫柔声打断她,思考一会儿认真提议:“虽然没有蛋糕,但还是可以许愿的。胜完有什么心愿吗?可以告诉我,我会一一做到的。”

向珠泫姐姐许愿……吗。

孙胜完心跳忽然有点快,又在裴珠泫柔和的眼神里一点点平静。

“好。”

裴珠泫关掉电视和顶灯,按亮客厅一侧的壁灯,孙胜完在柔暖的光芒里闭上眼睛。

“首先,希望我的家人和珠泫姐姐都能身体健康、平安顺利。”

“嗯,然后希望YS能够被更多人喜欢。”

“第三……”

裴珠泫见她睁开眼,担心地问:“怎么了,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孙胜完摇了摇头,目光安静掠过她的眉眼,轻声开口:“希望珠泫姐姐能给我一个拥抱。”

如果可以的话,她其实很想讨要一个吻。可万一……

或许是感冒药的副作用,孙胜完的脑子有些昏沉,在寂静中忍不住开始紧张。

“胜完,生日快乐。”

清幽的香气蓦然浸润而来,她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低柔嗓音贴在耳畔,“那我也许一个愿望。”

“希望-”

裴珠泫把脸颊贴在孙胜完鬓边,感受到那里微热的温度。

不知是不是因为生病,今天的胜完似乎比平时更脆弱,更依赖她。但这不是她趁虚而入的理由。

她希望胜完可以一直依赖她,一直让她照顾——可前提是因为喜欢,而非感动。

“希望明年的生日,我还能陪胜完一起度过。”

长久的安静以后,孙胜完鬓边有柔软的触觉掠过——像是羽毛或发丝,很轻很柔。她抿了抿唇角。

……是错觉吗?

 

床头的星空灯投出一道光,在天花板上铺开璀璨银河,美丽而梦幻。孙胜完握着手机有些出神。

这盏灯是裴珠泫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天珠泫姐姐其实想说什么?会是她想的那样吗?

“胜完?”太久没听到回答,裴珠泫笑,“怎么,是我说的这些事太无趣了吗?”

“没有没有。”孙胜完一下坐起身,“姐姐想说什么都可以的。”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不知不觉已经到三月份了啊。”

“是呢,阳台上的风信子都长出花苞了。”

“据说汉江公园的花也开得很好了,最近总是听几位作家提起,说那边风景很不错。”

“这样啊……”裴珠泫声音微顿,抬手拨弄了一下柔嫩的花骨朵,“我知道了。”

知道了?

孙胜完不明所以地眨眼:知道什么?

裴珠泫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柔声和她道了晚安。

 

春天实在是个让人充满感性的季节。

电台里情感类的投稿陡然增多,孙胜完耳濡目染,和听众互动都变得活跃不少,总被作家们戏言是不是有情况了才这么懂。

面对同事友好的调侃,这一次她只是害羞地转移话题,却没有否认。

“今天推荐khalid的新专辑《Scenic Drive》,一整张专辑全都很不错,大家可以试试看……”

“嗯……听着歌曲留言也哗啦啦地进来了啊……”

孙胜完一边调整麦克风一边笑着读出留言:“现在放着在听真的好听,想要听着这首歌载着完D去兜风。”

“什么啊什么啊,”老练的DJ忍不住打趣,“那我得赶紧考驾照放着音乐和你去兜风了,这位——咳,咳”

DJ的话猛地顿住,在工作人员几番示意下才回过神。

“这位29号楼的wanso——啊哈哈,ID有些特别呢。”

深呼吸一下,孙胜完调大歌曲音量关闭麦克风,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屏幕中间。

29号楼,是“See The Star”所在的位置。

 

 

 

[七]

歌曲推荐是节目最后一个环节,孙胜完心神不宁地撑到结束,刚出直播间就接到裴珠泫的电话。

“珠泫姐姐……”她握着手机莫名紧张,“怎么突然-”

“开完会早点下来,”女人只是柔声嘱咐,“我在楼下等你。”

“什么?”

孙胜完两三步跑到窗户面前,门口的路灯下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裴珠泫握着手机倚在车门上,仰头朝上看着。

“载着完D去兜风啊。”裴珠泫轻声笑,“我们完D应该不介意错过日落了吧?”

幸好今天不是可视电台,也没有嘉宾,灯光还很暗。孙胜完想。

不然大概所有人都会发现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裴珠泫开车很稳。

孙胜完规规矩矩坐在副驾驶,看着路灯快速倒退,晚风携着凉意从半开的车窗扑进来。她没有问裴珠泫要去哪,按照吩咐连好蓝牙,挑了几首喜欢的歌放着,Scenic Drive正在其中。

“应该还好吧?”裴珠泫余光瞥见她拘谨的模样,“觉得太快或晕车的话要告诉我。”

“不会。”孙胜完摇摇头,真诚地夸奖,“姐姐是我认识的人中的best driver!”

这是真心话。

裴珠泫开车的时候会戴眼镜,神情专注又沉稳,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斯文冷淡,却非常有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在副驾驶能够看到她毫无瑕疵的侧脸,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孙胜完摸了摸耳朵,把脸贴在车窗上试图降下一点热度。

车速稍稍减慢,裴珠泫失笑道:“我是best driver吗?”

小狗眼睛亮亮地用力点头。

裴珠泫忍俊不禁,抿着唇没再说话。

夜风温柔,行道树的影子和橙黄的灯光被一一甩在身后。孙胜完随着音乐轻声哼唱,大着胆子凝视裴珠泫的侧脸,看光影在那张脸上来回切换,每一帧都让她无比心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希望这辆车永远不要停下。

 

“到了。”裴珠泫打了下方向盘,将车缓缓停靠在路边。

是盘浦大桥。

景色很美,两人一时间都没说话,静静看着前窗以外深沉的夜。

跨江大桥绚烂的LED灯和江畔高楼的璀璨霓虹一同倒映在水中,把江水模糊成一片斑斓。江风吹拂,空气中飘着清淡的花香,江面上汽笛隐隐,静谧美好得不太真实。

不知过了多久,裴珠泫拧动钥匙,仪表盘的灯光熄灭了。

“朋友推荐的,说这里夜景很不错,我也是第一次来。”她走下车深呼吸,末了伸个懒腰,朝着另一侧走来。

“……嗯。”孙胜完下意识应着,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车门已经被拉开。

“要下来看看吗?”裴珠泫俯身朝她伸出右手。

眼镜随意挂在领口,夜风把她柔软的长发拨到身前,那只邀请的手如同带了咒语,吸引着人去握住。

孙胜完和那双微笑的眼眸对视,心跳越来越快——或许该庆幸已经错过日落,不然没有夜色遮掩,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这样的勇气。

“胜完?”

深呼吸一下,她忽然抓住裴珠泫的手腕轻轻一带,女人低头的瞬间只觉唇角掠过一点柔软的触感,顿时惊讶地睁大眸子。

“那个……”

裴珠泫回过神,稍稍退开一些,垂眸看向孙胜完——狗狗的耳朵烧得通红,眸底盛着斑斓的江水,害羞又坚定地看着她。

“嗯?”她挑了下眉。

孙胜完脸颊涨红,整个人都快烧着了,忍了片刻实在无法继续开口,正要低头时却被轻轻捏住下巴。

怔忡的瞬间,柔软微凉的唇果断贴上来。

不同于前一个蜻蜓点水的吻,这双唇缓慢而温柔地递来晚风的温度。孙胜完被熟悉的香气包裹,刹那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碾磨、轻吮,温热的鼻息轻拂,她的心跳随着风声颤动,响若惊雷。

手心渐渐渗出一层薄汗,有发丝扫过颈侧、带来细微的痒,她难耐地敛了下呼吸,下意识抓住手边的衣襟,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哼吟。

面前的人笑出一点气声,吻停了下来。

唇珠被轻轻吮了下,手被另一只温凉的手包裹,那抹柔软随之移动,辗转到鼻尖、眉骨,最后落在眼睛上。

孙胜完闭上眼。

裴珠泫小心揽住她,指腹掠过心上人发烫的耳廓,微哑的声息贴在耳边:“……会讨厌吗?”

孙胜完摇头,抬手回抱住她的腰,把脸颊贴到她的颈边——那里的动脉正飞速跳动,与她的心跳同样激烈。

孙胜完安心地笑起来。

从今天开始,她喜欢上兜风了。

 

 

 

[八]

“那么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大家明天见。”

组长话音刚落,身边的孙胜完就利落起身鞠了个躬,一边说着“各位辛苦啦”,一边提着包飞快跑出门去。

“胜完最近下班很积极呢。”一位作家揶揄,“该不会是急着去约会吧?”

同事们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同时友善地笑起来。

 

跑出电视台大门,咖啡厅的门已经落锁。路边的车灯闪了两下,孙胜完扬起笑容,走过去坐上副驾驶。

“怎么这么快?”裴珠泫按亮顶灯,递了一只水杯给她,“不怕被同事看到?”

“什么呀……”孙胜完喝着蜂蜜水小声嘟囔,“姜作家早就被珠泫姐姐收买了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裴珠泫趴在方向盘上笑而不语,伸手捏了下她的脸颊肉。

蜂蜜水是特调的,味道很清爽,孙胜完喝了两口问:“姐姐不开车吗?”

“不着急,等你喝完。”裴珠泫指腹蹭过她的唇角,拭去一点水渍。

孙胜完愣了愣,被这人隐有深意的眼神给撩到,心怦怦直跳。

有点想亲她。

“好喝吗?”裴珠泫问。

孙胜完乖乖点头。

“那给我尝尝?”女人眼眸微弯,身子往前倾了一点,流苏耳坠在灯下摇曳出浅浅的流光。

那光映在眸中,孙胜完如被蛊惑,放下水杯凑过去贴上她的唇。

“怎么这么害羞啊……”呢喃染上蜂蜜味的甜香在唇齿间辗转,一只手轻轻拽住孙胜完的领带,“那天亲我的时候不是很果敢吗?”

孙胜完没法退开,呼吸急促地睁开眼,眸底漾着湿漉漉的水光。

澄澈又眷恋的眼神,含着隐隐的控诉,比蜂蜜味道的吻还让人难以招架。

“好了好了,”裴珠泫无奈,抬头吻了吻女友的眼睛,“不逗你了,回家吧。”

 

顶灯关闭,车子启动,仪表盘的灯光照亮狭小的空间。车子里飘着悠扬的音乐,不时响起恋人甜蜜的笑语。

“话说我上周收拾屋子还发现了那张‘车票’,姐姐当时在想什么啊……真是信口开河。”

“嗯?我没说错啊。胜完不是已经买断了这辆车的副驾位置吗。”

“……咳。”

“所以珠泫姐姐用什么贿赂的姜作家啊?我昨天才想起来,好像从某一天起他们就只点See The Star的咖啡了,真是狡猾。”

“秘密。”

“那完D又是怎么贿赂我忠实的员工的呢?在此之前我可让她们丢过不少追求者的玫瑰。”

“咳……也是秘密。”

孙胜完笑着趴到车窗上,抬头正看见人行道的樱花被风吹散,不由伸手抓了一片在掌心。

“珠泫姐姐,快看。”

恋人的眼睛里盛着星光月色,裴珠泫忽然想起初见那天。

彼时那双眼睛干净澄澈,可装了太多的人和事,如今已经被她的影子全数填满。

她扬唇握紧方向盘,碾过深沉夜色,奔向远处高楼大厦里的小小灯火。

春日正盛,她们尚有大好时光可以挥霍。

 

                                                                                                  [游车河 完]

yen

双总裁🐇🐿 


欢迎所有写手大佬(疯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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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脉veins

*内容都是剧情设定,不上升所有


“噬肉拆骨,我们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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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一脸

[all温]提前退租能不能不交违约金啊?

#221女士的生日贺文

#依然被我写得憨头憨脑的

#洁癖慎点


一、


孙胜完其实蛮不愿意接受和她合租的四个室友本体都是肉食动物这一事实的。


但当她抓着秋天的尾巴,紧赶慢赶拖着行李箱终于到达新公寓,按照房东提供的密码打开门锁,然后被里面涌出的肉食动物生活过的气息逮个正着后,孙胜完当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这年头,应该没什么动物喜欢吃仓鼠肉吧?


二、


“啊,你是那个新来的。”


餐桌旁本来忙碌着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踩着姜黄色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向玄...

#221女士的生日贺文

#依然被我写得憨头憨脑的

#洁癖慎点



一、

 

孙胜完其实蛮不愿意接受和她合租的四个室友本体都是肉食动物这一事实的。

 

但当她抓着秋天的尾巴,紧赶慢赶拖着行李箱终于到达新公寓,按照房东提供的密码打开门锁,然后被里面涌出的肉食动物生活过的气息逮个正着后,孙胜完当机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这年头,应该没什么动物喜欢吃仓鼠肉吧?

 

 

 

二、

 

“啊,你是那个新来的。”

 

餐桌旁本来忙碌着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踩着姜黄色的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向玄关,站在孙胜完面前,左看看右看看,身后那条对孙胜完来说极其具有威胁性的豹尾晃来晃去,迫使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当对方凑上来在她脖子旁边轻轻嗅了两下的时候,孙胜完都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自己老家那块珍贵的磨牙石的受遗赠人栏应该填谁的名字了。

 

但是那道压迫的身影很快就和她拉开了距离,对方挠挠头:“原来你是仓鼠啊。”

 

孙胜完僵硬地点了点头,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情绪之中:“我叫孙胜完。”

 

“我叫康涩琪。”

 

小麦色皮肤的女孩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本来有点锋利的单眼皮弯成两道无攻击性的月牙,动动头顶尖尖的豹耳,开心地朝她伸出手。

 

“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三、

 

也许是初来乍到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不安,也许是康涩琪身上那种人畜无害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威胁的气质,总之在和其他室友打好关系——也可以说是确保自己不会被当做食物之前,孙胜完觉得拿康涩琪当靠山也不是不可以。

 

孙胜完不动声色地观察过了,豹子左摇右晃的尾巴上星星点点沾着彩色的颜料,或许是位画家什么的,不是那么具有攻击性的职业,应该会比普通的肉食动物要好相处一点。

 

“这里是厨房。”

 

康涩琪作为第一个和孙胜完打照面的人,自然而然肩负起带领她熟悉公寓的责任,孙胜完小心地躲在康涩琪的背后往前走,她没来由地觉得待在这个位置容易产生安全感。孙胜完看着整洁干净一尘不染、灶台几乎可以拿来照镜子的厨房,确认了一件事:“你们平时没人煮饭吧?”

 

“呃……我们觉得外卖挺、方便的。”康涩琪挠挠脸颊,给出了一个毫无说服力的解释。

 

本来没打算信她的孙胜完了然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瞄到厨房里看起来被使用次数最多的超大号冰箱,进行了一些极其丰富的想象后孙胜完惊恐地缩起肩膀:“你们都是肉食动物,里面不会塞满了冷冻的生肉吧?”

 

孙胜完的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了四只眼冒精光的巨大黑影——那四个黑影一人手里握着一块血淋淋的生肉,撕扯着、啃咬着,耳边只能听到牙齿摩擦过肌肉组织和鲜血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整个画面要多血腥恐怖有多血腥恐怖。孙胜完狠狠打了个冷战,进而想到要是以后都要这样和这群肉食动物一起共进晚——

 

“速食食品。”康涩琪安抚地拍拍她,“超市买的,营养均衡的那种,我们还是喜欢吃熟食。”

 

“……也对。”只会点外卖的人想必是不懂得如何把生肉煮熟的。

 

她们继续往里走。

 

“这里是客厅。”

 

习惯独居的仓鼠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客厅,五人间的公寓拥有的面积自然比普通公寓的要大,更别说这里住的还都是好动的肉食动物。站在过于宽敞的房子里,孙胜完本能地产生了想找一个狭窄空间钻进去的冲动。

 

“等等,”孙胜完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其他家具都还好,却只有沙发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啊,这个吧……”康涩琪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这里的四个租户里两个犬科两个猫科,就……都挺喜欢抓沙发坐垫的。”

 

孙胜完从她肩膀后探出头,警惕地抬眼看了她一眼:“抓到能看见棉花看见弹簧最开心的那种?”

 

“嗯嗯嗯!”康涩琪想也不想就猛点头,然后立马又猛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孙胜完狐疑地看着对方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脑子里全是豹子张开手掌亮出利爪,一个飞扑把猎物牢牢按在地板上的画面,立刻煞白了脸。

 

救命啊,她当时就不应该图房租便宜潦潦草草就签了合同,连室友姓甚名谁都没仔细看,只记得了那不在她承受范围内的违约金。

 

有什么办法能提前退租又不付违约金吗?

 

 

 

四、

 

但是很快孙胜完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不是哪里租到的房子都能睡上这么又软又弹的优质床垫的,而宽敞的床底用来贮存珍珠奶——贮存过冬必需品的话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果然还是有赚到,裹着被子在自己的新床上滚来滚去的孙胜完这么想着。

 

 

 

五、

 

托康涩琪的福,孙胜完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肉食动物也可以温顺又乖巧,柔软而毫无攻击性。

 

“当然了,毕竟我可是会定期剪指甲的。”

 

康涩琪偶尔会收起人类形态的手,亮出她毛茸茸的豹子手,没有锋利爪子加成的手看起来就像猫咪的肉垫一样软乎乎的,踏在地板上也没有声音,因此每次无声无息出现在孙胜完身后的时候总会把没有防备的仓鼠狠狠吓一跳。

 

在孙胜完第21次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康涩琪吓得耳朵都差点飞离头顶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发问了:“你这样子,珠泫姐姐是怎么能不搬出去的?”

 

她们的另一位室友裴珠泫,天生的易受惊体质,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的本体是一条北极狼。

 

孙胜完和她的初次见面有点不够正式。

 

尽管成为半人类后的亚人体内属于动物的本能已经没那么明显,但并不会完全消退,作为夜行动物的仓鼠时不时会在晚上变得异常亢奋,再加上刚到新环境还不太适应,于是孙胜完在第一天晚上理所当然地——按照纯血人类们的定义应该是——失眠了。

 

失眠的人总需要找点事做,于是她旋开门把,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本意是摸黑想去阳台数数星星,但她高估了自己在夜间的视力可见范围,一个不小心,就在拐角处踩到了同样出来倒水喝的裴珠泫的尾巴。

 

敏锐的、机灵的、脑子意外很好使的杂食动物光溜溜的脚在直接和这片柔软的、带着温度的、绝对不可能只是标本这么简单的动物皮毛接触的一瞬间,就从过人的知识储备里读出了关于这条尾巴的准确信息:

 

这是一条毛茸茸的、成年狼的尾巴。

 

脑中瞬间弹出红色加粗还带五个感叹号的逃跑信号,孙胜完在向后猛跳一步的同时还不忘捂住自己的嘴巴,以防发出尖叫声吵醒其他人,却在听见前方一声撞击的闷响和倒抽的吸气声后停下了转身的动作,出于对对方是否受伤的担忧,孙胜完忍不住循声望去。

 

在黑暗中她努力看清了,弹跳力极强的狼竟然一下子从客厅直直往后,猛地撞上了餐桌的一角。

 

这之间少说也有十米,孙胜完目瞪口呆地想,这条狼的反应竟然比她还大。

 

两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对峙。

 

“对不起外面太黑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踩你的尾巴的真的很抱歉。”理亏的孙胜完总而言之先道歉了。

 

“你……”对方平复了下气息开口,“是那个新来的租户?”

 

“是的,今天下午刚到,当时你不在家,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孙胜完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绍着,心里已经火速取消了这次夜观星象的短途旅行,决定立马回房数绵羊。

 

“我叫裴珠泫。”那人回答的声音很冷静,毫无波澜,一点都不像才被吓出十米远的样子,“刚刚的事情请忘记吧。”

 

隐约中好像能看见对面有什么尖尖的东西亮了一下,白森森的——可能是狼的獠牙。孙胜完一个激灵,立马直起腰杆,冷汗直冒:“好……好的。”

 

北极狼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就晚安了,仓鼠小姐。”

 

 

 

六、

 

如果裴珠泫从一开始就是以这种凶兮兮冷冰冰的语气和她打招呼的话,那孙胜完可能从此见了她都是绕道走,等到租约到期都不会说上一句话的那种。

 

可是,一匹易受惊的北极狼,怎么想都怎么……

 

“你们两个说我什么坏话?”裴珠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们身旁,手上拿着一件刚洗完的衬衫,周遭被她偏爱的衣物柔顺剂香味浓郁得快要满溢出来,“这么想让我搬出去?”

 

“不是不是,和姐姐没关系。”孙胜完摆摆手,立马跟找到了监护人的小学生一样急吼吼地告状,“都是涩琪这种无声无息出场方式的错。”

 

捕捉到新室友在短短几天内对豹子转变的亲昵称呼,裴珠泫动了动眉毛,漫不经心地绕过了她们,“也是,所以我正在想,拿豹皮来取暖是不是个过冬的好方法。”

 

康涩琪打了个哆嗦,后怕地抱住自己的胳膊,孙胜完打了个哆嗦,后怕地摸摸康涩琪的皮肤。

 

“你打不过她?”孙胜完小小声地问。

 

“打不过。”康涩琪诚实地摇摇头。

 

原来是被北极狼单方面碾压实力的猎豹。

 

“不过至于珠泫姐姐为什么不搬出去自己住。”康涩琪压低了声音,一副机灵有神的样子,“可能因为,狼是群居动物吧。”

 

孙胜完了然地点点头,悄悄看向阳台里那道挑着符合心意的紫色衣架的身影,银白色的大尾巴垂在地板上,和它主人那副对什么都没多大关心的模样一样慵懒,直立的耳朵像是警告着生人勿近,不过孙胜完似乎看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喔,原来姐姐是害怕孤独啊。”

 

孙胜完有点被治愈到了,裴珠泫在她心中张牙舞爪的模样一下子变得柔软可爱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甚至想摸摸……

 

听力很好的北极狼猛地转头,阳光下眯起的眼睛里瞳孔缩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森的气场,竖起的尾巴把孙胜完脑中的想象挥散得一干二净,然后不带一丝温度地吐出一句话:“你床底下的珍珠奶茶小心别被我扔掉。”

 

孙胜完闭嘴了。

 

决定了,她要退租,认真的。

 

要带上她的所有奶茶一起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七、

 

和你们肉食动物真的处不来!

 

 

 

八、

 

受尽委屈的杂食动物终于在某天坐不住了,决定换件衣服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透一透自己整天被肉食动物气息压迫着的大脑神经,不然自己哪天真的在里面昏死过去也说不定。

 

门铃却在这时突然响起,孙胜完停下手中的动作,踩着刺猬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向玄关,寻思着可能是谁的快递或外卖到了。结果一拉开门,她就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一片火红色给钉在了原地。

 

倒不是说孙胜完的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仅仅是看见对方衣服的颜色就原地失语,关键在于来者头顶的那对耳朵……

 

……是狐狸!

 

她面对猎豹和北极狼还算能够保持清醒,大概是因为在原始丛林世界里大型肉食动物并不怎么会以不够塞他们牙缝的仓鼠为食,但是狐狸这种小型肉食动物就不一样了。

 

毕竟NAVER上说了,狐狸是鼠类天敌。

 

孙胜完无语凝噎,一边在心里疯狂问候那个签合同时故意闪烁其词的黑心房东,一边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遵循着身体本能在面对天敌时选择假死。然而后背还没来得及撞上冷冰冰的地板,自己却先被对方突然搂上脖子,被扑着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

 

孙胜完不太明白眼下的状况,她似乎是被一位迷迷糊糊的、带着一身酒吧气息的、素昧谋面的高个子狐狸,当成了一只人形靠垫。

 

“呜呜呜呜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够了这几天店里来了一支新乐队我没想到他们人气这么高客人一批又一批地来根本不让我休息连睡觉也只能睡在店里我累死了困死了饿死了所以你就不要说话让我抱一会吧好不好呜呜……”

 

孙胜完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就窝在自己脖子旁絮絮叨叨吐了一大段话,声音听起来委屈得不行,的确是累坏了。孙胜完哭笑不得地回搂住她,尽管火红色的狐狸尾巴还在眼前令鼠毛骨悚然地摇摆着,但恐惧的心情已经比刚刚少得多了——大概是没想到这位到刚刚都还没碰过面的第三位室友是这样容易感性的哭包吧。

 

“好吧,不过。”孙胜完自然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只是心里隐隐有些在意,她不太清楚身前这个人目前是否清醒,“你现在知道我是谁吗?”

 

狐狸闻言一顿,她直起身来,眼神朦朦胧胧的,对着孙胜完的脸盯了两秒,然后又迅速重新抱了回去,浓浓的鼻音让她的声音听起来模糊不清的:“知道,你是小仓鼠。”

 

“是我的新室友。”

 

 

 

九、

 

最后狐狸被闻风赶来的豹子和狼从仓鼠的身上扒了下去来,一人一个胳膊架起来,扔到浴室里让对方来了一场自生自灭式的自我清洁,又对着嘴猛灌下去两碗醒酒汤后,四个人得以坐在客厅里大眼瞪小眼。

 

裴珠泫瞪着朴秀荣,康涩琪瞪着朴秀荣,朴秀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孙胜完。

 

而孙胜完很自觉地坐在单人沙发上远离这三个人,假装看风景,盘算着出门计划。

 

还是康涩琪首先打破沉默介绍道:“秀荣是酒吧老板啦,所以一忙起来就会回不来。”

 

“嗯嗯!”朴秀荣坐直身子,身后蓬松的尾巴跟着扬起,整了整脖子前并不存在的领结,“如你所见,是个正人——”

 

“是个花花公子。”裴珠泫冷不丁地接道。

 

“喂……”朴秀荣给自己凹起的气势一下子灭了下去,她气得眉毛都纠在一起,“大尾巴狼律师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是北极狼。”裴珠泫拧着眉毛严肃地纠正着。

 

“确实。”孙胜完跟着点头附和,故意也想逗逗她,“就没见过哪个正人君子一进门就抱着陌生人撒娇的。”

 

朴秀荣急了,狐狸的尾巴在后面跟随心情频率地炸起了毛:“你们不要这样,为了能和新室友和谐相处,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门铃声应景地响了起来。

 

“啊,是我准备的见面礼到了。”朴秀荣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冲冲地跑去开门。

 

在三个人疑惑的目光下,一个巨大的箱子被两个工作人员推着缓缓送进了屋子里。

 

纸箱被拆开第一个面,第二个面,露出内物天蓝的颜色,圆润的弧度,光滑的表面,耀眼高级的质感,这是——

 

一个跑轮。

 

孙胜完感觉自己仿佛被雷劈了。

 

可以说是鼠格受到了侮辱的程度!

 

朴秀荣单手撑着巨大的仓鼠跑轮,向内曲起一条腿,摆出一个极其“我多贴心啊快来夸夸我”的妖娆姿势,头上尖尖的耳朵配合地抖动着:“外面的世界太险恶了,为了保证胜完姐姐在家里也能强身健体,我就买来了这个东西。”

 

……其实孙胜完觉得还是这个公寓的环境比较险恶。

 

而且看着朴秀荣那张笑得十分不怀好意的脸,绝对是那种会等着自己站上去后就立马在外面开始猛烈大力地飞速转起跑轮——不把里面的孙胜完转到产生残影誓不罢休的那种类型,她不会上当。

 

“……谢谢你,秀荣。”孙胜完皮笑肉不笑地抱住了自己,“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现在立刻马上,认真考虑提前退租的问题。

 

不过房东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十、

 

凌晨三点,在小心翼翼侦查了外部环境确认大家都已经睡熟了以后,夜行动物孙仓鼠在静音跑轮里挥洒着汗水,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所以房东的电话到最后还是没想起来。

 

 

 

十一、

 

好奇心很强的仓鼠每天都能被不一样的事物吸引走注意力,关于记起房东电话这件事也就被一天天推迟。

 

而且自从在她提出长期食用速食食品有害身体健康这一点,并亲自领略到这几位朋友过人的厨力后,孙胜完觉得如果她没收了她们所有的速食食品又背上行囊一走了之,三只肉食动物大概过不了两天就要精神崩溃上房揭瓦。

 

是强大的责任心让她留了下来,没错,孙胜完这么安慰自己。

 

虽然她经常会感到难以呼吸。

 

就比如在康涩琪喊她名字让她过来的时候,明明孙胜完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稍微快走几步就到的那种。偏偏康涩琪竟然和她外表不符,是个没什么耐心的家伙,只要距离合适,灵活有力的豹子尾巴找准时机就精准地缠上了仓鼠的腰,使点劲就能伴随着一声惊呼声把人往身边带,以及成功收获对方一枚没好气的白眼。

 

“我自己有脚,可以走。”

 

“太慢了嘛。”

 

“这样让我感觉你在玩娃娃机。”

 

“娃娃机是钓不出胜完这样又好看又会照顾人的玩偶的。”

 

仓鼠往往拿喜欢小小撒娇的豹子没有办法,猫科动物天生就具有不花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别人原谅的本事,与体型无关。康涩琪只是在她路过的时候有意无意用尾巴勾住她刚要离开的脚踝,孙胜完都无法不让自己回头去看猎豹那双笑得弯弯的眼眸。

 

很狡猾。

 

裴珠泫也很奇怪,明明本体的祖先是生活在北极圈以内的物种,抗寒能力在全球数一数二,却似乎比她这个只是在加拿大留学过的韩国仓鼠还要怕冷。气温只要稍稍下跌,比天气预报还要灵敏的北极狼体温就准时地从身后贴了上来,本来还只是搂着手臂,后来甚至直接圈住了腰,还配合着哆哆嗦嗦的反应。

 

“胜完像个小火炉。”

 

“可是姐姐,今天室内暖气26度……”

 

“吃冰淇淋冰到了不行吗?”

 

“……行。”

 

狼好像是种不怎么会撒谎的动物,裴珠泫每次找来的借口也都奇奇怪怪十分拙劣,但要是孙胜完有所怀疑,对方就会用“老娘编理由也很辛苦的你最好给我乖乖就范”的眼神看得孙胜完没有拒绝的理由,任由开心的狼尾巴晃来晃去地蹭过她的小腿。

 

怎么有这么多招数?

 

朴秀荣就更不用说了,直球选手的备选词里根本没有借口这一词条,狐狸擅长计谋的天性被她抛得干干净净,孙胜完在厨房做饭她就撑着门板看她,孙胜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就躺在她大腿上看她,幸好浴室的门锁足够牢固,否则孙胜完怀疑自己洗个澡都不得安宁。

 

“秀荣,我觉得我哪天真的会丧命在你嘴下。”

 

“怎么会,我是有道德底线的狐狸,才舍不得吃掉姐姐。”

 

“我要准备立遗嘱了,记得照顾好我家乡的那块磨牙石……”

 

“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后来朴秀荣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心思单纯,特地去剪了顶乖得不行的齐刘海回来,见到她那一瞬间孙胜完以为自己拐到了哪家的女高中生,但是依然在对方凑上来讨要bobo的时候铁面无情地推开了人家。

 

不能相信肉食动物。

 

孙胜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过着每一天。

 

为了不付那笔巨额违约金。

 

努力地活下去吧,孙胜完!

 

 

 

十二、

 

“话说从来没有见过第五位租客呢。”某天孙胜完在削苹果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啊,你说艺琳啊,前段时间去伦敦做交换生了。”朴秀荣眼疾手快地拿走了孙胜完切下的第一块苹果,还得意地朝旁边瞪着她的裴珠泫扬了扬眉毛,飞快地塞进自己嘴巴里,“到自称的第二家乡潇洒去了,圣诞节前应该会回来。”

 

“还在读高中吗?”孙胜完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其他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只长不大的小老虎。”裴珠泫精准地总结着,掰着手指头开始碎碎念,“料理口味奇葩却容易积食,不会熨校服,网瘾,老爱搞些捉弄大人的小把戏,没大没小的,整天想七想八,不仅想变成吸血鬼还想变成透明人去澡堂玩……总之是个特别难搞的小孩。”

 

“但是姐姐还是很喜欢她。”康涩琪笑着拆了裴珠泫的台,裴珠泫也不恼,反而难得坦率地抱着胳膊大大方方地点头了,康涩琪拿出手机,“最近一直在传简讯给我们,说很好奇新来的姐姐长什么样呢,那家伙最近甜食吃太多牙痛,听说你是牙医,还说回来后怎么都要先让你给她做个私人问诊。”

 

朴秀荣和裴珠泫一下子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读到了相同的信息:

 

金艺琳,了不得啊。

 

然后三个人立马凑到了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着对策,说什么也要切断孙胜完和金艺琳单独见面的机会。

 

孙胜完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沙发的一角,两只胳膊撑在边缘,晃悠着脚看着她们笑,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日子。

 

说起来,冬天是不是快要到了。

 

 

 

十三、

 

圣诞节也快要来了。

 

 

 

十四、

 

平安夜那天晚上六点左右,金艺琳的飞机就降落在了首尔,毕竟还是年轻有资本,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下来依然精神焕发,目光抖擞。

 

坐在计程车的后座上,金艺琳掏出手机开始一个个给她的姐姐们发简讯,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认识一下她的新姐姐,虽然人还没见到,但是对方的形象已经在她心里被大致勾勒出来,裴珠泫说她是贴心周到的,康涩琪说她是粘人爱撒娇的,朴秀荣说她是害羞别扭的。金艺琳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去了解比较好。

 

她有看过朴秀荣传来的孙胜完的偷拍照片,背景是在客厅,孙胜完踩在椅子上踮着脚尖,有些费力地检查着损坏的日光灯,全身从脚后跟到仰起的脖颈都是绷紧的,本来就小小一团的仓鼠尾巴似乎缩得更小了,耳朵下意识朝后撇去,视角的约束下金艺琳只能看见对方紧抿的唇线,不过这已经足够让她对仓鼠姐姐产生浓厚的兴趣。

 

消息记录里还能看到金艺琳的责怪:「你怎么不帮她,白长这么高了」

 

朴秀荣:「不是我不想啊,是姐姐不愿意让我来」

 

朴秀荣:「她说她一个人在加拿大住了那么久,肯定比我们这种直接打电话预约上门服务的家伙要熟悉得多,让她自己来她才放心」

 

朴秀荣:「我一瞬间觉得她好厉害TT」

 

金艺琳想想,又给孙胜完在自己心里的形象轮廓补了两笔:固执但是可靠,坚定而且强大。

 

好想快快见到她。

 

 

 

十五、

 

但是金艺琳隐隐觉得很奇怪。

 

从下飞机到家门口,她的三个姐姐没有一个人回了她讯息。

 

搞什么,在准备圣诞惊喜吗?

 

有了上次生日时毫无防备地推开家门结果被糊了一脸奶油的教训,金艺琳这次格外小心,她谨慎地先打开门再露脸,却没有遭到预想中的攻击。

 

疑惑地踏进门,彩带挂起来了,铃铛系好了,蛋糕完好无损地放在桌上,圣诞树也静静地待在墙角,可是她的三位姐姐却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仿佛失去灵魂地看着她。

 

“呃……”金艺琳有些发毛,“这是怎么了,不过圣诞节吗?胜完姐姐呢?”

 

裴珠泫面无表情抬起头来:

 

“这个问题问得好。”

 

康涩琪神色呆滞地张了张嘴:

 

“你胜完姐姐她。”

 

朴秀荣有气无力地吐出最后三个字:

 

“冬眠了。”

 

“……”

 

 

 

十六、

 

金艺琳震惊失语。

 

“啥啊?”

 

 

 

十七、

 

“不是说仓鼠不会冬眠吗!”

 

“家养的不会。”

 

“那胜完姐姐?”

 

“她一直一个人住在加拿大,不算家养的吧。”

 

“更何况那里更冷。”

 

“那现在怎么办啊!”

 

“我怎么知道,你给我小声一点。”

 

“我连出场方式和自我介绍都排练好几遍了,又有梗又华丽还贼帅气的那种,一定能给胜完姐姐留下深刻的印象,你们现在却告诉我她冬眠了!”

 

其他三个人不说话了,目光齐齐扫向她:“那挺好。”

 

金艺琳疑惑:“为什么?”

 

“没什么。”

 

 

 

十八、

 

四个人挤在孙胜完挂着「冬眠中非急事请勿打扰」门牌的房门外探头探脑,就是没人敢扭动一下门把手。

 

“我就说她买那么多珍珠奶茶干嘛。”裴珠泫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屯粮过冬。”

 

“真的没问题吗?”朴秀荣忧心忡忡的,看起来快要哭了,“我没冬眠过也没见过人冬眠,我一想到她要一个人待在里面好久我就……”

 

“等等,你们看这是什么。”

 

康涩琪弯腰捡起了两张纸,眼前一亮:“《红地毯公寓终身续租书》?”

 

“让我看看落款是谁。”职业病使然的裴珠泫严谨地拿起了放大镜,然后松了一口气,“是她自己的签名。”

 

“那另外呢,另外一张纸上写了什么?”朴秀荣有些着急。

 

“我来看看。”

 

金艺琳拿过了康涩琪手上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她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

 

“圣诞快乐,希望我们明年春天的时候再见。”

 

 

 

十九、

 

我们会在春天来临的时候重逢的。

 

生日快乐,221。

 

 

 

 

 

END

Forhere41

WenRene <Kissbye>

今天早上沒來由的靈感。


<Kissbye>


  金艺琳第三次斜瞄站在左边的裴柱现时,不意外的又看到姊姊焦急之余低头很快了打几个字送出去,放手一搏般把手机一盖,继续咬著下唇又盯向前方。孙承完的病房里略嫌拥挤,除了留守的孙承完的母亲、她们四人,还有孙承完的主治医生跟準备进来换药的护士。

  出发前往日本準备巡演前一晚,她们特意到医院跟孙承完聚一聚和打气。想不到好巧不巧竟然遇到孙承完的医生来巡房。平常医生巡房不会超过十分钟,没想到医生正好提出之后复健的进程,一讲竟然已经接近半小时。医生在场不好喧哗嬉闹,四个人被罚站一样站在旁边听,偶尔裴柱现还会跟著孙承完的母亲回句话。

  怕太晚搭计...

今天早上沒來由的靈感。


<Kissbye>


  金艺琳第三次斜瞄站在左边的裴柱现时,不意外的又看到姊姊焦急之余低头很快了打几个字送出去,放手一搏般把手机一盖,继续咬著下唇又盯向前方。孙承完的病房里略嫌拥挤,除了留守的孙承完的母亲、她们四人,还有孙承完的主治医生跟準备进来换药的护士。

  出发前往日本準备巡演前一晚,她们特意到医院跟孙承完聚一聚和打气。想不到好巧不巧竟然遇到孙承完的医生来巡房。平常医生巡房不会超过十分钟,没想到医生正好提出之后复健的进程,一讲竟然已经接近半小时。医生在场不好喧哗嬉闹,四个人被罚站一样站在旁边听,偶尔裴柱现还会跟著孙承完的母亲回句话。

  怕太晚搭计程车危险,更怕她们出现医院会引起媒体注目,经纪人开车送她们来后等在医院地下室停车场。医生差不多快讲完时裴柱现大概也掛了不知道几次语音电话,神色不变的眉眼越来越焦躁,连病床上原本专心听医生说话的孙承完都忍不住将眼珠子转过来,担心的开口:

  「欧尼,时间......。」

  外人来看裴柱现的脸色大概变都没变,可是眼前这四个人怎么能看不出她的小情绪。她还是云淡风轻的回答:「很充裕,不要急,好好听医生说。」

  担心时间的心思被裴柱现压抑急躁的耐心逗笑,金艺琳反而看着最远边的朴秀英轻笑出声。朴秀英被她笑得莫名其妙,撇下眉毛別开视线,有些担忧的看着裴柱现。

  「我看我们到外面讲好了,承完妈妈,护士可能要先换个药......。」

  换药?虽然疗程第一,可是再待下去恐怕经纪人欧巴可能会生气,到时候裴柱现又要担这些情绪和责任下来......。

  「等一下,请让我们先跟欧尼说个话。」金艺琳抢在护士推换药的推车道床边前双掌合十拜托了一声,又急匆匆的挤到孙承完的床边,「欧尼妳要好好吃东西!好好睡觉!」

  孙承完似乎对她的大嗓门跟暴风语速有点吃不消,苦著一张脸,「好啦,妳小声一点现在时间不早还是在医院......。」

  「欧尼!」朴秀英往前一扑瞬间加入大嗓门的对话中,中气十足地指著她说,「妳不准再自责了,我们会把巡演做好不会砸招牌。妳回来之后一切都会更好!知不知道!」

  「我知道啦。」虽然一瞬间表情还是有些哀伤跟遗憾,孙承完还是哭笑不得的点头同意,「就说妳们小声一点......。」

  康涩琪凑上前的动作倒是温和些,握住她的手笑得呆傻轻盈又天真烂漫,「承完吶,我们这次都不会喝珍珠奶茶,都留给以后让妳喝啊。」

  「也不用到这种地步吧?想喝就喝......。」虽然在回亲故话,孙承完的目光却已经先一步往后飘。还能飘去哪?金艺琳偏过头追着视线往后瞟了眼,果然裴柱现站在最后面,表情还是清清淡淡的。平常舞台上台风稳健、私底下伶牙俐齿的女人好似失语又词穷,眼眸低垂盯着床尾似乎正在苦搜词汇组成语句。

  是因为平时温柔地叮咛已经交代到会背了才讲不出口吗?还是怕讲到痛点处会惹承完欧尼伤心呢?金艺琳思索一阵,又看了眼正在听朴秀英和康涩琪滔滔不绝打气加油的孙承完,看到她笑出来时微微上扬的嘴唇......。

  也许柱现欧尼想要的不是说什么温柔的话,也不是鼓励更不可能是怪罪。护士站在裴柱现后面看起来已经很不耐烦,金艺琳收回偷瞄的眼睛,猛然推开朴秀英,在朴秀英错愕的怒吼中在孙承完的左脸颊啵了一口。

  「嘿!」孙承完吓得整个人蹦了一下,连带动到身体还倒吸了口气,却也顾不上这些,只警告意味十足的怒喊:「金艺琳妳吓死我了!」

  「给妳Kissbye啊。」讲完之后她抬头看向朴秀英,期望这位小姐姐也能懂自己想要做的事。

  「艺琳亲了我也要来一口。」朴秀英好整以暇的凑上前,在孙胜完眼睛瞪大得像是要掉出眼眶之际,在右脸纱布的下侧轻轻地亲上。随后满意的拍了下手,往后看康涩琪道:「现在承完欧尼躲都没法躲,好可爱喔。」

  孙承完的脸红得像颗快熟烂的番茄,看到康涩琪咯咯笑着弯下腰,惊恐地用连珠炮似的恐吓挣扎,「涩!妳不要跟她们闹!我不会放过妳们的妳们几个......。」

可是她哪里能回避?康涩琪得意洋洋地用嘴唇碰了下她的额,还跟两个妹妹呵呵笑着炫耀:「我亲不一样的地方喔。」

  整场只剩下那位还没动作了。「欧尼,换妳啰。」朴秀英几乎是用拖行的方式把大姊拖向前,金艺琳也跟著后退几步空出位置给这位心里大概已经闷烧出一座火山的女人。跟朴秀英交换了眼神,朴秀英立刻往后一踩并发出惊呼,「哎!艺琳妳踩到我了!」身体一退便瘦高的身材挡住了护士的视线。

  往后跟护士低声说句抱歉,眼角余光里,裴柱现弯下腰轻轻说了两句话,如瀑的长发盖住已经近乎贴合的两张脸庞。金艺琳释然的叹了口气,一下子累得无言以对,混乱之中牵住朴秀英同样有点汗湿的手。

  「我们走了喔。」不然护理师看来已经要爆炸。就不要以后还被爆料大势女团妨碍护理人员工作。

  「路上小心。」

  已经站在门边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她们无视表情难看的护士,继续挥着手想说一百次再见。推两个姊姊出门,金艺琳殿后压着门等裴柱现出来。裴柱现礼节道位的和护士轻轻点头说了声「不好意思麻烦了」,深邃的眼眸带着轻盈的烟波,和孙承完对望一眼,随即转身要走。

  「爱妳喔,承完。」康涩琪冷不防探头又喊了一句。不只金艺琳,连裴柱现也忍不住笑出来再度回头望向病床。只见躺在床上的孙承完的眉毛上扬,舌尖舔著嘴唇,千言万语都凝结在她苦痛后再度支撑起的微笑。

  「I Love you, too.」

  孙承完总是爱很大。要广义的受格对着世界喊爱,又要狭义的受格对着一双眼睛告白。她们方才无声克制的道別只有在孙承完淡粉色的嘴唇上留下一抹浅浅的艷红,或许谁也不会注意到──当事人可能装作不知情,但金艺琳想起很多平日里她们的道別总是不舍又黏腻。可这次短短几日分別前的一个吻別,却让她为此心动亦为此心碎。


  「我会照顾好一切,我爱妳。」

  如此清淡如水,如此熠熠生辉。


荒川°

【钰绪】金主爸爸想看我和我对家谈恋爱 01

  *平行时空❗❗❗纯属虚构❗❗❗


         *沙雕脑洞小甜文🤨无脑小可爱


         *开局无感情❗❗❗


         *全是助攻der


         *本文大部分书名、人物都是虚构❗❗❗


   ...

  *平行时空❗❗❗纯属虚构❗❗❗


         *沙雕脑洞小甜文🤨无脑小可爱


         *开局无感情❗❗❗


         *全是助攻der


         *本文大部分书名、人物都是虚构❗❗❗


         *渣渣文笔看得开心就好





        01.社会主义姐妹情是从吐槽金主爸爸开始的


 

  //


  刘姐知道的消息有限,祝绪丹还是耐不住性子跑去找自家Boss了。


  


  “幂姐……那部新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祝绪丹还是接受不了自己要被老板卖了的事实。


  


  杨幂一听这事儿就头疼,眉毛快要飞出眼镜框:“我有什么办法?那两个小丫头……咳,顾导和顾编指名要你演女二,资本主义的力量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强大,我就算再不……嗯哼,也得为了公司前景考虑不是?”


  


  祝绪丹: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明白为啥偏偏就选中了我。


  


  祝绪丹:“不对啊,一般这种硬挑人的不都是投资商吗?我听刘姐说,编剧和导演不都,咳,手头不大宽裕吗?”


  


  言下之意,就是那两个灯笼没人加灯油。


  


  杨幂深深地看了祝绪丹一眼,满脸写着“少女你真是太天真了”,说:“投资方三个姓顾,分别和那两位是直系亲属、表亲、堂亲的关系,你寻思寻思?”


  


  哦。


  


  祝绪丹明白了。


  


  合着一整个剧组都姓顾呗?


  


  转念一想,祝绪丹又不知道该喜该忧了。


  


  这次的金主爸爸,大腿好像粗得过分了哦。


  


  //


  陈钰琪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顶头上司要给自己惹一脑门官司回来,但对于演戏还是很认真的,她先是上网搜索了整本原作小说,然后又充了钱买了全本,才刚开始读,就接到了下一个消息。


  


  韩姐:【帮你联系好了,下周一导演和编剧会和你见上一面,地址发给你】


  


  陈钰琪乖巧回复:【好的,麻烦韩姐了】


  


  可是她心里依旧迷惑。


  


  她真的需要那两盏灯这么纡尊降贵地从上海跑到北京来见一趟吗?


  


  陈钰琪心里忽然很恐慌。


  


  她倒不是因为被重视了心理压力就大了。


  


  她怕被潜规则。


  


  不过这个担心很快就在三天后——周一那天那个平静的下午烟消云散了。


  


  因为陈钰琪发现她确实受重视。


  


  ……可是这个重视是有捆绑条件的?!


  


  //


  那两盏灯选的咖啡厅位置很不错,可是却没什么人光顾,祝绪丹进门时瞥了一眼极具个性的价目表以后,大概明白为什么了。


  


  一般人去咖啡厅喝咖啡的,来这儿是喝金子的。


  


  整个咖啡厅的装修风格偏西式一点,环境十分美好,安安静静的,只有一桌是有人的。


  


  ——等等。


  


  那个人有点眼熟。


  


  祝绪丹看见了坐在靠窗一边的陈钰琪,对方显然也看见了她。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吧?!


  


  这么细细算过来,《倚天》过后已经过了一年多了,她们两个除了在一些活动场合见过几面,又因为公司的关系,始终没什么交集,本来以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了,谁知道一来就来了个官方cp。


  


  祝绪丹硬着头皮走过去,陈钰琪站起来和她打了个招呼,礼貌微笑:“……你好。”


  


  “嗯……好久不见……”


  


  气氛突然沉默下来,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两位女演员保持着职业假笑别过头。


  


  “啊啊啊啊啊啊好尴尬我在说什么啊!!!”


  


  //


  祝绪丹和陈钰琪并肩坐着。


  


  编剧和导演既然都要来,那么她们只能坐在一起了——再尴尬也得这么坐。


  


  两个人丝毫没有话题,当着人面玩手机又实在不礼貌,于是她们在心里怒吼那两个天杀的金主爸爸什么时候才能来啊?!


  


  好在金主爸爸不愧是金主爸爸,很快就一起走了进来,长相很相似,算是普通人里面长得清秀的,其中一个钰绪眼熟,是顾清——某度上有她照片。


  


  不过祝绪丹和陈钰琪的注意力显然放在了别的地方。


  


  这两盏灯的衣服有些像闺蜜款,顾清胸前用极其飘逸的字体写着“SAND”,顾浔胸口的字要凌厉许多,写着“EAGLE ”。


  


  这俩穿得像刚上大学的少年。


  


  陈钰琪:“沙……鹰?”


  


  祝绪丹吐槽:“不,这明明是沙雕吧。”


  


  两个胆大包天吐槽金主爸爸的女演员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没错就是这样”的笑容,达成了她们的第一个共识。


  


  明目张胆把“沙雕”印在身上招摇过市的姐妹俩突然在半道上转过身。


  


  “淦!!!相视一笑什么的也太甜了吧!!!”


  


  //


  顾清顾浔虽然穿得像两个不靠谱的大学生,但举止谈吐十分得体,顾浔不在圈内,活得也比较随性,思维又比较跳脱,经常被更稳重一些的顾清喝止。


  


  ……比如突然问钰绪她们有没有恋人之类的。


  


  顾清在大学时期就已经开始导戏了,到现在也有四五年的经验,也靠着家里的关系见过不少演员,和祝绪丹陈钰琪客套了一下,问了些很平常的问题,这才切入正题。


  


  “《离恨天》这部剧呢,说句比较私心的话,我妹妹和我都很看重,所以我们特地去找了杨老师和唐老师……”


  


  这两者根本就没有因果关系啊喂!


  


  还有你们真的不是靠着资本的力量威逼利诱的吗!


  


  祝绪丹和陈钰琪在心里疯狂吐槽。


  


  顾浔从包里拿出一份剧本:“这是三分之一的剧本,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只有这一份,你们可以一起先看看,然后顾导还有几个问题。”


  


  嗯,大概就是对于剧情和人物的理解吧?


  


  陈钰琪伸手接了过来,放在她和祝绪丹中间。


  


  两个人都是很认真的演员,一得到剧本的消息就上网搜原著看了一遍,确实是一本很精彩的小说,小说主线基调比较沉重,但顾浔的文风轻松诙谐,很好的化解了过于厚重的剧情,同时丰富了人物形象,就是最后的结局不太友好。


  


  钰绪都是有备而来,一开始还挺拘谨,后来看剧本看上头了,不知不觉就头挨着头,凑在一起,又不知不觉和对方探讨起了剧情和人物,什么对家什么尴尬,有学术探讨重要吗?


  


  “这个地方和原著有点不一样吧?”


  


  “嗯,确实,原著里白羽衣(女一)在这里已经意识到灭族的原因了,但剧本中她的出场年龄有改动……所以……”


  


  “你说的有道理诶,不过我觉得……”


  


  顾家两盏名副其实的灯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默默低下头玩手机。


  


  //


  顾浔:【啊啊啊啊啊啊她们真的好配wsl】


  


  顾浔:【太甜了太甜了】


  


  顾清:【我TM嗑爆这两个人是什么神仙啊啊啊啊啊我原地去世】


  


  顾浔:【不过我们光给一份剧本会不会太明显了?】


  


  顾清:【我管它!!!我恨不得当着她们的面舞动青春啊艹!!!】


  


  //


  两盏灯:都给我舞!!!


  


  //


  祝绪丹和陈钰琪大致把剧本过了一遍,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虽然这个编剧看起来不太靠谱的亚子,但专业实力出乎意料的好。


  


  做编剧和当小说家是两个概念,小说写得好并不意味着剧本也能写得好,剧本和小说的架构很相似,但本质上还是有区别的。


  


  剧本要是完全按照小说来,先不说能不能过审的问题,光是在剧情上就会显得过于啰嗦拖沓,顾浔修改的剧本显然没有这个问题,肯定是下了功夫的,加上原作者加成,改编起来格外得心应手。


  


  钰绪把剧本还回去,表示自己已经做好接受提问的准备了。


  


  然而金主爸爸从不按套路出牌。


  


  顾清:“你们能够接受和对方的吻戏吧?”


  


  钰绪:???


  


  接受是能接受,吻戏是演员的必修课嘛。


  


  陈钰琪:“可是……能过审吗?”


  


  顾清:“不能。”


  


  钰绪:???


  


  顾清:“所以拍了不会放出去。”


  


  钰绪:?!?!


  


  不放出去还拍?!


  


  两位演员险些想上手掐了这俩货的灯芯。


  


  我命由我不由天!!!


  


  //


  顾清:“对了,不知道杨老师和唐老师有没有跟你们讲过,下个月五号开始,大部分主要演员都要进行为期一个月的集中特训。”


  


  嗯,Boss什么都没说,只是通知了要进组这个好消息罢了。


  


  顾清:“住宿伙食剧组会包下,月底就会把完整的剧本寄给你们,集训的一个月里你们可以先熟悉一下。”


  


  嗯,这部剧除了女主,台词量都挺大的。


  


  “那导演……集训的地点和内容是什么?”


  


  顾清和顾浔高深莫测地笑了一下。


  


  “上山,习武。”


  


  


黑砂

【迷路彩】冬花火

现实向警告!
直到END的那一刻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写迷路彩????
因为是现实向所以有许多出于节目效果考虑的情节,但里面哪些是节目效果哪些我自己就是这么觉得的呢,就……用你彩的话说……交给你们自己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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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本彩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看到手机震动时屏幕上的提示,整个人瞬间清醒了,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嗯?”她飞快地眨着眼,还把手机抓起来晃了两下,好像显示出这个人名是手机的问题,“真的假的?”

    原...

现实向警告!
直到END的那一刻我都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我会写迷路彩????
因为是现实向所以有许多出于节目效果考虑的情节,但里面哪些是节目效果哪些我自己就是这么觉得的呢,就……用你彩的话说……交给你们自己想象了(。) 



//


    山本彩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看到手机震动时屏幕上的提示,整个人瞬间清醒了,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嗯?”她飞快地眨着眼,还把手机抓起来晃了两下,好像显示出这个人名是手机的问题,“真的假的?”

    原本就意识不清的大脑一时间变得木愣愣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从三年前开始就不太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名字,连头像都好像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但确确实实就是这个人。

   山本彩清晰地感到心脏砰砰砰地鼓噪起来,指尖都微微发凉。无数芜杂的心绪像是台风过境,她不知怎的就按下了接听键。一如既往有些迷糊又柔软的声线夹杂着电流从那头传了过来。

    “哇通了。”那边听起来似乎比自己还惊讶,“喂~?噢咿——彩酱?”

    山本彩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只好几不可闻地咳了一声。

    “咦,”显然那边没听见,渡边美优纪的声音听上去远了点,似乎是在看着手机屏幕确认,“打通了没有啊……”

    “……我在这儿。”山本彩忍不住捂住脸。

    “噢噢。”渡边美优纪高兴地答道,又有些担忧地问,“嗓子好哑啊。演唱会很辛苦吧?”

    “很辛苦唷。”山本彩煞有介事地说,“所以现在被打扰了睡眠时间很火大。”

    “对不起!”

    眼前一下子就浮现出渡边美优纪一边打电话一边夸张地土下座的模样,山本彩不禁弯起嘴角:“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渡边小姐?”

    “嗯。”渡边美优纪居然很是认真地应了一声,“所以想着,彩应该不会接吧。想打一下就算了。”

    “你到底想不想我接啊!”山本彩哭笑不得地吐槽,“给人家打了电话就有点诚意。”

    “嘿嘿嘿。”

    一阵沉默,只听得见呼吸吹过话筒的声音。

    “迷路姬。”山本彩问,“你哭了吗?”

    “没有。”渡边美优纪的哭腔听上去颤巍巍的,但还是坚持道,“我没哭。”

    “哦。”

    山本彩无措地答应道,没有拿手机的左手不自觉地摸了下鼻尖。已经和渡边美优纪分开三年了,自己也早就从偶像毕业,她原以为在这段时间里她早已成长为一个可靠独立的成熟女性,却发现即使是现在,她接起渡边美优纪的电话的时候,自己仍然是十年前那个笨拙又语塞的小女孩。

    “呐呐,彩酱,”渡边美优纪说,“我要结婚啦。”


//


    刚见到渡边美优纪的时候山本彩就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永远都对付不来的那类女孩子。永远在笑,不知道是天然的傻笑还是藏着什么别的小心思,粘糊糊,喜欢撒娇,喜欢捉弄人,但是又和谁都相处得好。到后来她被赋予钓师人设的时候山本彩一点也不吃惊,她天生就是那种会被所有人珍惜和疼爱的女生。

    反观一旦卖萌就总是被人笑话的自己,山本彩有时会觉得懊恼,就算自己是以独立歌手为最终目标,她现在是个偶像,偶像就是要可爱才有高人气,才会让自己离目标近一些,即使她并不是可爱的人设,也不能对可爱一窍不通啊。

    想要向迷路姬学点什么的心思在不知不觉间就冒了出来,但她做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也不一定适合,她与其单方面的悄悄观察,不如直接去问渡边美优纪,后者显然是更方便的做法。

    然而对山本彩而言,比起卖萌,更难的是问渡边美优纪怎么卖萌。

    “所以啦,就是说,”山本彩抱着膝盖坐在乐屋的沙发边上似随意地浏览着手机,语气不经意地说,“你在让自己显得可爱这方面,有什么——嗯——心得吗?”

    渡边美优纪正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刘海,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了顿,回过头:“唔?”

    山本彩脸上一热,视线忽闪了一下,正想着要拿什么别的话题搪塞过去,便见到渡边美优纪脸上逐渐咧开一个甜甜的,灿烂的,坏笑。

    山本彩:“……”

    渡边美优纪像一朵粉色的棉花糖软乎乎地飘过来,脸上还是那个让山本彩看了很想打她的笑容:“彩酱,你是在请教我吗?”

    “不是,”山本彩说,“我只是突然想……”

    “你是在请教我吧。”

    这下变成了陈述句。山本彩两眼一闭,认命地承认:“是的。”

    “嗯哼哼……嗯嗯……~”渡边美优纪仍然是那副讨厌的笑容,还发出了些傻乎乎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山本彩终于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搞什么啦!”山本彩脸红得像个烂番茄,“我想试着往这方面努力一下有什么错吗?”

    “没有哦。”渡边美优纪双眼弯弯地看着她,“就是觉得,啊~彩酱原来还有这种担心呀,看错你了。”

    “原来我在你眼中那么没有希望吗?”

    “不是啊,我是觉得彩现在就很好。”渡边美优纪微微收敛了笑容,抓住了她的手指,偷偷戴了棕色美瞳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不是说着玩的,我是真的这么觉得。”

     总觉得有点敷衍。山本彩这么想着,不知道自己脸上露出了什么表情,只见渡边美优纪呵呵呵地笑了一声,了然道:“还是想呀?”

    山本彩摆出一副虚心谦卑的样子:“恳请师父赐教。”

    “嗯……要我说的话,当然只是个人观点哦。头发重新留长。”

    “这也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留长吧!”渡边美优纪不由分说地继续道,“不要披着,扎一束马尾,稍微有点儿卷。会显得很精神呢,又不会太男孩子气。彩酱的五官其实很明朗,头发全乱蓬蓬地堆到头上有点遮了五官的感觉,太可惜了。”

    “哦。”山本彩说,“那我用发夹呢?”

    “你上次买的那个蓝色小花的嘛?”

    “对对,”山本彩眼睛一亮,“你也觉得用得上?”

    “那个啊,”渡边美优纪笑靥如花,“那个扔掉吧。”

    “……”

    渡边美优纪看着山本彩有点吃瘪的郁闷表情,看上去更开心了,忍不住扑过去搂着她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彩酱现在就很可爱了嘛,不这么觉得的人都是笨蛋。彩酱自己也是笨蛋。”

    山本彩被她搂得快喘不过气了,这家伙心情一好就开始乱说话!

    后来那场莫名其妙开始的卖萌讲座随着工作人员敲开乐屋的门匆匆结束,再之后她们也没有了这样的余裕,以往青涩的亲密感被硝烟味取代,山本彩也再也没有向渡边美优纪提起过这个话题。她只要做自己就好,渡边美优纪曾经对自己说的这句话,她花了那么久,牺牲了她们之间还未完全萌芽的友谊,才终于切身体会到了其中的含义。

    即使许多年之后她真的留了长发,马尾扎起了又放下,再也没有人拿是否可爱的标准去衡量她,那份被不知不觉消磨成无法填补的空白的友谊也没能再找回来。


//


    “久违了呀,来我家蹭饭。”山田菜菜站在流理台后面,一边说着一边把拉面慢慢下进锅里。

    “今天稍微有点空嘛,刚和龟田先生谈了一下新专的创作。”山本彩坐在被炉里满足地伸了个拦腰,“有一首被驳回了,说是能尽量写一首圣诞的情歌最好。”

    “哦!圣诞情歌是王道呀。昨天我还在听山下达郎。”

    “是吧?”山本彩说,“但越是王道反而越想回避,想用恋爱以外的题材决胜。”

    “恋爱之外的题材你已经写得够多啦,不是还拿过奖了?”山田菜菜切着葱抬起头说道,“有的人只写得好情歌,但你是反过来的。在这方面特别不擅长表达呢。偶尔也锻炼一下看看?”

    山本彩撑着下巴,看山田菜菜在白暖暖的蒸气里忙活,半晌叹了口气。

    山田菜菜笑了:“你说着吧,我在听。”

    “迷路姬要结婚了。”她说,“昨天打电话告诉我了。”

    “结果还是因为美优纪呀。”山田菜菜开玩笑地作出不甘的表情,“你来找我除了工作和迷路姬还有别的吗?我可是每次去卡拉OK唱《ふたりの関係》唱得很心痛哟。”

    “喂——”

    “好啦,好啦。”山田菜菜笑着安抚道,往锅里放了几块番茄,“然后呢,你怎么回答的?”

    “我……”山本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就祝贺她了。”

    “喂喂喂,”山田菜菜无奈地插起腰,“人家那么晚打给你,不是想听这句话的吧?”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说到她很想吃烤肉,和以前队里的孩子开女子聚会。”山本彩继续道,“然后她很自然地说,彩姐也一起来吧?”

    “答应啦?”

    “不是能拒绝的氛围吧!”

    “呼呼呼,很像美优纪的风格啊。”山田菜菜盖上锅盖,一如既往地把火调到做大,“动摇了呀,彩酱。我记得你早就说要放下她了吧,结果还是喜欢吗?”

    “我不知道。”山本彩轻声说,“有时候我都快忘记她了,但没过多久又想起来。冬天啦,银杏啦。”

    “触景生情呢。”山田菜菜感慨,“唉,写歌的嘛……”

    山本彩刚想揶揄自己几句,低头发现渡边美优纪在LINE群里发了个定位,热情地招呼大家有没有人和她一起去看周三台场的花火大会,她找了个很不错的视角,没什么路人。

    看上去像没事人似的,完全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山本彩无力地揉着脸颊:“那家伙到底是笨蛋呢,还是故意的?”

    “那你想去吗?”山田菜菜问。

    “不想。”山本彩立刻回答,“……不,也想的。想不想呢……”

    山田菜菜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还是一说到迷路姬就纠结成这样啊。”

    “不纠结怎么写得出歌!”山本彩一本正经地回答,“我怎么说也是拿了唱片作曲赏的人。”

    “出现了!大牌的魄力。”山田菜菜揶揄着把一碗拉面递到山本彩面前,“但其实,美优纪很怕寂寞的吧?说不定她就是等着想你拦着她呢?”

    山本彩的脑袋忽地抬起来,嘴上还挂着几根没吸进去的拉面,像偷吃到一半的仓鼠。

    “怎么会?”她口齿不清地问,“我们都那么久没有联系了。”

    山田菜菜挑起眉毛:“毕业之后三年,一点都没有?”

    山本彩咬了一下嘴唇,说:“没有吧……”

    “你到底在干什么呀!”菜菜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她的头顶,“完全不考虑人家的心情。”    

    “不对。”菜菜想了想,补充道,“应该说是考虑得太多了吧。”



//


    山本彩在睡觉前偶尔也不会想什么人类灭绝和宇宙消亡的哲学思考,而是闭上眼,从自己记得的第一件事开始,像放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生。而每到17岁的时候,她总会从脑海里捡出第一次看见渡边美优纪的画面,一身简单的黑衣,在休息室对着墙角练习舞步,几根发丝被汗水粘在修长的颈侧。

    再之后的走马灯里总是充满了渡边美优纪的身影,她的笑容以及后来只有面对自己才笑不出来的表情,表演的时候翻舞的手指,长发剪短了,烫卷了,染了,又留长回来。学会了留长指甲,做很有少女感的造型。和亲近的人站在一起时,喜欢无意识地把自己一小半的重量靠到对方身上。对牵手非常在意,自己因为圆阵或是队型拉住她的手的时候会笑眯眯地举起来炫耀。

    这些都是真的——山本彩这么认为。除了至今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恋爱之外,所有的珍惜,喜欢,患得患失都是真的。

    

    先告白的其实是渡边美优纪。但对于那家伙来说,“告白”这词一点分量也没有,她“喜欢”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亲过的,一起洗过澡的,睡在一起的都不少,山本彩曾经也是其中之一,但再也回不到那样的关系。

    所以有一天山本彩接到渡边美优纪的LINE时,第一反应是她在玩什么整蛊游戏。

    “彩酱,”她说,“虽然很突然,但我不想再这样忍下去了。我一直都喜欢你。”

    山本彩的手机咚一声摔在了地上。哈?什么意思?她在干什么?山本彩很想当作还没看见,或者至少先观察一下她到底怎么想的,但已读回执已经发出去了,现在无论如何都只好硬着头皮回复。

    “谢谢……?”她回答。

    过了几秒,手机又嗡地震了一下:“好冷淡啊。所以彩酱呢,喜欢我吗?”

    “最近彩酱经常偷看我吧?就想试探一下。”

    “生气啦?”

    这下山本彩是彻底没办法回了,她几乎能想象渡边美优纪在看到一阵漫长的沉默之后得逞的坏笑。果然她在几天后在综艺节目的访谈里提起了这件事情,山本彩只好一边红着脸摆手否认一边想节目里说这个合适吗,她可是一直很严肃地在思考该怎么回复啊?


    第一次找山田菜菜的时候,山本彩足足支吾了有十分钟,直到温柔的菜菜都有点想发脾气地说“再不说清楚请你吃黑碳煎饺了哦”,她才终于在情急之下说出了口。

    山田菜菜站在山本彩面前瞪圆了眼,甚至还保持着刚刚作势打她的姿势。

    “你说啥?”

    “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山本彩呻吟一声趴到桌子上,把脸埋进手臂,“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真的。对她关注到自己终于怀疑起来’你是不是有点问题’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山田菜菜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你如果告白的话算不算违反恋爱禁止?”

    “重点居然在这?!”

    “当然会想到这一点的吧?”

    “不不不我可不会告白啊!”

    “那没问题,”山田菜菜爽朗地拍了拍山本彩的肩膀,“单相思是允许的!”

    “所以说重点不在这吧!”

    两人大眼瞪大眼地对峙了片刻,最后山田菜菜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哎呀哎呀,真的看不出来。”她感慨道,“一开始我只是以为你不太擅长和她相处而已。”

    “说是这样也没错。”山本彩承认,“但……不矛盾吧,这两种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山田菜菜小声问道。

    山本彩盯着桌子想了想,脑袋又埋了下去。

    “……11月底的公演。”她闷闷说,“结束之后我们走出剧场,有一片银杏叶子落在她的头顶。”

    “就这样?”

    “就这样。”

    山田菜菜的手指卷着发尾,歪过头思索了片刻。

    “唔……如果是我自己,我不会有什么行动的。”她说,“但是你和迷路姬的话,我觉得可以试试看。”

    山本彩惊讶地看着她,然后拨了拨刘海,脸上的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颈。    

    “但,但是,”她磕磕巴巴地说,“恋爱禁止……”

    “结果重点还是拐到那里去了嘛!”


//

    

    山本彩坐在餐厅的包厢里,玻璃窗上蒙了一层乳白的水汽,她伸手用纸巾在上面抹了一下,夜晚飘着细雪的东京一隅仿佛磨砂窗户上的一道剪贴画。随后包厢门咕地推开了,渡边美优纪穿着修身的大衣走了进来,夹在绒线帽和厚围巾之间是弯弯的月牙眼和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颊。

    “咦,”她看到山本彩时动作顿了顿,退出去一步看了看又进来,原地转了一圈,“啊呀,不是说女子聚会嘛?她们怎么没人来?”

    山本彩瞪了她一眼,把手边的菜单甩进她怀里:“是呀是呀,我也好奇怪呢,说不定待会儿会从窗外蹦进来的。”

    渡边美优纪的心思被戳穿了也丝毫不见窘迫,脸上慢慢咧开一个熟悉的傻乎乎的笑容。

    “诶嘿嘿,”她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露出里面高领的白毛衣,耳坠上的灰色绒球随着她的动作俏皮地晃了晃,“因为不说是聚会的话,彩酱是不会出来的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山本彩的下巴骄傲地一撇,嗤声道,“是你的话随时都可以。”

    她们难得聊了很多,时间抹平了许多曾经理不清的思绪,多年前觉得刻骨铭心,难以忘却的痛苦,到现在看来也在不知不觉中找到了出口。渡边美优纪嚎着“饿死了饿死了”点了一盘盘的肉,吓得山本彩直瞪眼,想说你现在居然是这种胃口吗,结果两个人烤了一半都不到,渡边美优纪就先抹了抹嘴。 

    “我好像饱了。”她宣布,“我还有电台直播,吃多了会说到一半打嗝的。”

    山本彩久违地体会到这种无力感和炸毛并存的心情:“那你点那么多干什么?”

    “因为下次和彩吃烤肉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嘛。”

    “居然是因为我……”

    “对呀。你看,你从来不约我,”渡边美优纪当真抱怨了起来,“以前也是,因为我快要毕业了才比以前多说点话。现在我说要结婚了,你才愿意和我靠近一点。但明明都是做什么都再也无济于事的时间点了呀。”

    她上身前倾了些,伸手把食指点在山本彩的鼻尖上:“下一次就没有机会了哟。”    

    山本彩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怔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把手收了回来。

    “骗你的,”她笑眯眯地说,“彩酱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会说话呢。”

    山本彩低下头,用铁夹把烤盘里的肉翻了一面,放进渡边美优纪碗里。

    “什么时候婚礼?”她问。

    “现在只是求婚了而已,”渡边美优纪说,“婚礼的时间还没定下来。”

    “那……”山本彩歪了一下脑袋,“怎么决定的?”

    “啊,是呀……”渡边美优纪想了想,包厢里昏黄的光笼罩着她有些婴儿肥的柔软脸庞,“本来,只是在普通地交往着的。那天我路过一家婚纱店,看到橱窗里的婚纱,就突然有一种实感,啊,以后会和他结婚的吧。那之后这种想法就一直挥之不去了。”

    山本彩看了她一眼,喃喃道:“为什么总是那么随意地做决定呢。”

    “因为彩酱是很会纠结的类型吧?”渡边美优纪微微撅起嘴,“什么都从客观的角度出发考虑,最先为别人着想,接着想得越来越多,到最后留下的选项总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

    “但是啊,彩酱,”渡边美优纪看向她,笑容比记忆里的任何时候都好看,“那条婚纱真的很漂亮。”


    或许其实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出来的。山本彩想,第一次发现自己动心的时候,渡边美优纪宣布毕业的时候,甚至是再之后,她们本来有那么多在一起的好时光。或许她说出来的话会是个稍微不同的结局,或许渡边美优纪能再做久一点的迷路姬,或许她们还能一起看很多年舞台下汪洋般的荧光棒,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今ならば》,而是有很多很多给她的情歌,多到能出一张叫《For M》的专辑。

    可是她知道,无论给她多少次机会她都不会说出口的。山本彩拥有独自一人抱着心爱的White Falcon站在红白歌会的舞台上的魄力,却没有霸占渡边美优纪的人生的勇气。



//


    其实过了十年,渡边美优纪已经有点忘了最开始是什么时候见到山本彩的。但她确实记得NMB48甄选结束后的第二天,支配人找她们所有通过的16个人去开会。年轻的女孩子凑在一块总是静不下来的,大家又带着些“以后就要一起活动了呀”的雀跃心情,会议室旁的休息室里很快充满了叽叽喳喳的吵嚷声。渡边美优纪又很自来熟,没多久就成为了几个女孩子笑闹的中心。

    然后不知怎的,渡边美优纪就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灰扑扑的身影独自蜷在角落里,像一只弓起背的黑猫,从长长的发丝中隐约能看见白色的耳机线,嘴里跟着音乐念念有词,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了。她想起来了,甄选的时候特别厉害的一个女孩子,能让她美优纪承认“厉害”的人可不多呀。

    要去打招呼吗?渡边美优纪想着,就在这时她看见山本彩抬起了头,像削尖了的铅笔,视线上扬的一刹那甚至能听见笔尖划过素描纸的响声。

    啊,不是猫,她想,她是豹子。画在大阪城文化祭的旗子上的那种。

    之后她们熟悉起来,渡边美优纪有幸向山本彩提起了这个比喻,被山本彩吐槽“又是铅笔又是豹子的到底想干什么啦”。渡边美优纪有点委屈地说,这是在夸你哦。山本彩故作生气地瞪着她,没几秒就笑了,脸颊上有两道看上去有点冒傻气的笑纹。

 

    渡边美优纪非常喜欢山本彩。喜欢她低头记乐谱时利落的侧脸线条,拨弄吉他时的随意和帅气,写出来的歌的曲调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能听出里面有属于山本彩的灵气,那是最让人动心的部分,久而久之对曲调也喜欢起来。也有笨拙和慌乱地躲避的时候,但那样的她也喜欢。

    最开始的人气总有些高不成低不就,虽然许多热心善良的粉丝会因为48G的名号前来应援,但无论怎么努力都好像被本部甚至姐妹团的人气压一个头,再怎么卖力地练习和演出,可以活动的,真正属于NMB48的舞台好像都只有那么一点,小小一片海面上的浮冰背负了十几个女孩消费青春试图去兑现的梦想。

    那阵子辛苦得好像没有尽头,每天的公告结束之后还要回剧场排练,渡边美优纪很介意自己的歌声,常常在舞蹈练习结束之后跟着山本彩学发声训练,一天好不容易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就算是渡边美优纪这样的大心脏也偶尔会撑不住,渡边美优纪浑身的骨头都软得赖在山本彩身上撒娇,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走,说彩酱我们去吃关东煮吧反正胖不起来。晚风拂过路两旁的银杏树叶,整条金色的街道都唱着沙沙的歌。山本彩向把下巴压在她肩上傻笑的渡边美优纪看过去,一言不发地把落在她头发上的扇形树叶捋下去。

    那时的少女还不需要考虑未来的终点会在哪儿,只是单纯地觉得,只要山本彩在身边,只要山本彩还在,她就没什么做不到的,能比前一天再多坚持一点。

    

    毕业后的渡边美优纪度过了两年的蛰伏期,虽然也买了很多书,每天坚持去健身房,美容保养,但也能清晰地感觉多年来绷在脑中的弦一点点地松散下去。不用再为了几分钟的演出没日没夜地练习,也不会再有为了排名和销量争得头破血流的日子,渡边美优纪现在的烦恼,也不过是热水袋坏了之后冬天的被窝冷得难以入睡而已。

    她经常在电视和网络上看见山本彩,曾经并肩的战友已经甩下她们所有人,埋着头一步一个脚印地向那个无比敞亮的未来迈过去。她出了第二张专辑,又出了单曲,巡演从礼堂开到了武道馆,红白歌会的舞台上她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她一个人抱着白色的吉他站在上面,好像整个世界的镁光灯都打给了她一个人。

    渡边美优纪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想念山本彩了,可能这辈子她们再也不会说一句话,拿着错误的地图一直就这么迷失下去,但年末的深夜,她坐在电视机前柔软的地毯上听她唱歌,泪水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她不太清楚,但又十分确定那首歌有她自己的影子在里面,她透过电视屏幕看着山本彩的眼睛,觉得又看见了十年前猫在角落的黑发少女那铅笔尖般的抬眸。

    

//


    复出之后渡边美优纪接了电台的一档节目,读一些听众来信里写的故事,穿插她推荐的歌,偶尔对内容做点评论。后来节目意外地获得了不少好评,本来作为“前AKB48系偶像主播”的特别企划变成了常规番组,还冠了个Miyuki Bar的名字,主播绵软甜美的音色让人想起坐在酒吧吧台后面对着小镜子化妆的年轻老板娘。

    渡边美优纪匆匆忙忙地坐在话筒前,围巾都没来得及摘,头上还顶着些白色的雪屑。Miyuki Bar的背景音乐随着工作人员的调试响了起来,渡边美优纪朝着角落的镜头露出一个抱歉又俏皮的笑容。

    “大家晚上好,这里是Miyuki Bar,我是主持人渡边美优纪。”她说,“唔,今天看上去有点乱七八糟的,确实呢,之前和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人吃了晚饭,聊得太开心了,最后出来的时候离直播只剩下半个小时。她开车送我过来的,现在应该平安地在回家的路上了吧。嘿嘿。有的人开车快起来比想象中有趣。”

    渡边美优纪坐在椅子里不太安分地转来转去,脸上忍不住浮出一个微笑——听说只剩半小时的时候,彩的表情实在太好玩了。下巴都能变成J型,太厉害了。

    “那么——”她清了清嗓子说,“难得的失误,给我留点儿时间整理一下吧。先听一首久违的歌,秦基博的《ひまわりの約束》。”


    山本彩听到前奏的时候愣了愣,一段段的街灯徘徊在她头顶的挡风玻璃上,漆黑的夜色从那些光的缝隙里漏下来,和音响里飘出的男声一同回荡在狭小的车厢里。她不由地跟着哼起调调,想着那家伙居然到现在还记得。

    第一次在车载电台听见渡边美优纪的声音时,山本彩无端地有些恍惚,好像对方就坐在身边一样。那之后她就每周三晚上有意无意地开着电台,听她聊自己的生活和想法,但这些她也没和任何人说过,只是兀自变得喜欢深夜驾驶了。

    一曲毕,渡边美优纪用柔和的声音说着上一周遇到的鸡毛蒜皮的有趣事儿,说今晚台场有花火大会吧,节目结束之后想去看看。还没有在冬天看过花火,找个隐蔽的地方偷偷看吧。

    “下面是听众邮件环节。来自群马县的sayuyu,每周听到迷路姬的声音就很安心——哇,谢谢~”渡边美优纪继续念道,“同样身为女性,对迷路姬谈到的有关情感的问题收益颇深,在此觉得非常感激。我记得迷路姬以前在755提到说,有过一个单恋七年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想问一下,现在迷路姬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了吗?”

    “咦,七年……”渡边美优纪想了一会儿,“啊,那个啊!居然到现在还有人记着,吓到我了。”

    “距离那个时候说的七年,到现在已经是十年了吧?走出来了没有呢……现在还一直在意着那个人,但说到走得出还是走不出,这是没有办法定论的事情。

    “其实也有撑不过去的时候啦。但那时候总有办法蒙混过去的,说出去也没人相信嘛。我自己的感觉嘛,只要放在一边就好。那个人的眼睛,太耀眼了。

    “哪怕我能做到的微乎其微,我也希望那样的光能在那个人的眼里留得久一点。”


//


    山本彩戴着羽绒服的兜帽走上街头时,雪已经停了。她打开LINE群往上翻,找到渡边美优纪发的定位。从Google地图打开,山本彩深吸了一口气,沿着地图上标注的路径走过去。海港上方的夜空清朗,一道道遍布夜空的明亮星火随着震耳欲聋的炸响,在彩灯闪烁的跨海大桥上方绽放。

    屏幕上深蓝色的轨迹慢慢地缩短,直到最后消失不见。清冷的小街空无一人,山本彩站在街口,头顶的银杏树枝头缠着柔和的白灯,几步开外有个和她身高相仿的人站在那儿,竖起的高领毛衣遮住她一半的脸,傻傻地抬起头,看着绽放在头顶逼仄夜空的烟花笑弯了眼。

    找到了,山本彩想,找到她了。

    渡边美优纪回过头,只一眼就看到了她,表情从惊讶变成欣喜,到最后不知怎的看着像是想哭,五官揪得有些滑稽。她朝山本彩走了一步,后者连忙伸出了手。

    “等等,”山本彩说,“你……你先别说话。每次你一说话,我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渡边美优纪收起脚步,安静地看着她。山本彩迎上了她的视线,没几秒头又低下去,脚尖在原地踮了踮。

    “之前……龟田先生和我说,写一首圣诞节的情歌看看吧。”她开口道。

    渡边美优纪歪过头:“嗯。”

    “菜菜说我应该在这方面多尝试。”山本彩的头仍然埋着,踩了踩脚下凸起的石板,“所以我想了很久……我到底要写什么。但我想来想去,发现我最想写的情歌,都——都是想对你说的话。 

    “所以我就来见你了。”

   “以前我们有很多误会。我也错过了很多机会,现在说不定我也不再有资格说这些了。这些事情,我花了很久才终于承认。然后到现在才说的出口。”

    “现在,”山本彩呛了一下,让她听上去像快哭出来一样,“现在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呢……”

    她大概快要失去勇气了吧?

    “但,毕竟还不是最后,对吧。我之前已经错过一次最后了。

    如果我现在也还是可以接受你的话……你能不能再喜欢我一次?”

    又一朵绚烂的烟花在头顶四散开,这几秒是山本彩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就好像一曲尾声之后迟迟不结束的空白。她抬起头看向渡边美优纪,发现那些烟花的光芒全都滑落在她的脸上。然后那个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在漫天的星火中抱住自己,夹杂在阵阵烟花的呼啸中是渡边美优纪带着些哭腔的笑声。

    “可以的。”她断断续续地说,“一直都可以。”


//


    “哇。”回程的路上,渡边美优纪舒服地窝在山本彩的副驾驶,带点鼻音瓮声瓮气地说,“雅虎炎上了。我的电台发言。”

    “明知道会炎上就不要说那种话。”山本彩闷闷地数落她,“完全不计后果。你打算解释什么么?”

    “嘛……他们说的也没有错啦。”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现在是不是都算第三者了?”

    “啊呀,明知故犯。”渡边美优纪笑着戳了一下她的脸,“彩酱好变态❤”

    “我是说真的。”山本彩红着脸拍开她的手,努力把视线专注在车道上,“现在算什么呢?你要去结婚的吧?”

    “我不结婚哦。”

    “……哈?”

    “那天被求婚,我没想好怎么答复,就逃跑了。”渡边美优纪说,“晚上就给你打了电话,想着如果你不接,我第二天就去答应他吧。”

    “好随便啊?!”山本彩吐槽。

    “然后呢,”渡边美优纪傻傻地笑着继续道,“我看彩酱比想象中动摇得多的样子,就想,就这样顺着钓一下试试看,说不定有希望呢。”

    “……”

    “毕竟你只有在超绝危机,被逼到最后才会出手嘛。”渡边美优纪说,“现在那个人已经和我分手啦。我和他说,还有个人想等一等。”

    “迷路姬你啊……”山本彩无奈地感慨一声,又觉得气不过,只好伸手去掐她的脸。渡边美优纪乐呵呵地笑着凑过去随便她掐,还顺便搂住了她的腰,搞得山本彩觉得自己反而是被揩油的那个。

    就这样原谅她也太轻易了,毕竟自己实在是被骗得不轻。山本彩抿起嘴,决定把这件事往后再放一放。


    先把那首情歌写出来看看。山本彩想着,嘴角不住地微笑起来。




-END-


努力家牙牙

【粉蓝】石头缝里边儿也是能开出花来的

*慎重食用


“快去啦!”


“等、等等,这样不好吧......!”孙胜完被朴秀荣和金艺琳嬉笑着推搡到高三二班门口的时候,她的脸就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又粉又白还透着红。


“我是真的觉得这样不好......”孙胜完咬着下唇,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这样子开学姐的玩笑会不会、”“别拿学姐当借口,裴学姐一个月能被人表白十八次,人家早就习惯了,”朴秀荣摊开手耸着肩,“是你自己输了还要选大冒险的,怎么,你想赖账?”


“就是就是,”金艺琳挤过来一把搂住孙胜完的肩膀,在她耳边恶魔低语:“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要是不按游戏规则来的人要请剩下的人吃一个月的炸鸡。”


“......那我还是...

*慎重食用


“快去啦!”


“等、等等,这样不好吧......!”孙胜完被朴秀荣和金艺琳嬉笑着推搡到高三二班门口的时候,她的脸就像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又粉又白还透着红。


“我是真的觉得这样不好......”孙胜完咬着下唇,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这样子开学姐的玩笑会不会、”“别拿学姐当借口,裴学姐一个月能被人表白十八次,人家早就习惯了,”朴秀荣摊开手耸着肩,“是你自己输了还要选大冒险的,怎么,你想赖账?”


“就是就是,”金艺琳挤过来一把搂住孙胜完的肩膀,在她耳边恶魔低语:“之前可是说好了的,要是不按游戏规则来的人要请剩下的人吃一个月的炸鸡。”


“......那我还是请你们吃一个月的炸鸡好了,”孙胜完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钱包,“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欸!”朴秀荣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想要开溜的孙胜完,“那可不行,给我老实点呆着别动!”


“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大冒险是要和别人表白啊!”孙胜完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拜托放过我啦!”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是打死都不会答应和这两个损友一起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孙胜完一张白净秀气的脸憋得通红,她偷偷看了一眼端坐在教室里认真写着习题的话题女主角,马上又低下头去,两只手快要把制服裙给绞烂了。


怎么办,她真的要和这位传闻中气场两米八的高冷学姐裴珠泫表白吗......


孙胜完打小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既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想过谈恋爱。虽然也因为外貌性格被人表白过几次,但是她脑子里压根就没有想过学习以外的事情,每次都是木讷的“啊哦呃”地带了过去。有几次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别人正在对自己表白,还傻乎乎地当场发了好人卡,气得对方直接就和她绝交了。就这样,憨厚单纯的孙胜完一直单着单着单到了现在,人送外号捂不热的小石头。


朴秀荣摸摸了她的头安慰说别丧气你这样也算是与高岭之花裴珠泫齐名了。当时刚转学来韩国的加拿大小姑娘还不认识裴珠泫,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裴珠泫是谁,朴秀荣就夸张地“哦莫哦莫”了好几句,震惊的神情仿佛孙胜完说了什么很奇怪的话。


“我的天,这个学校还有人不认识裴珠泫的吗?就是那个裴珠泫啊,虽然在艺术班但成绩却是年级第一的裴珠泫,而且最气人的是长得也很漂亮的那个裴珠泫啊。”


“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最漂亮的来着?”孙胜完听完之后憨憨地摸了摸头,半天才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那不是重点!我还是很漂亮的好吗!”朴秀荣气得上去就给了她一个爆栗,转而又有些羡慕地说道:“总之,你只要记住她很好就是了,是别人都配不上她的那种好!”


猫着身子躲在门口的孙胜完现在可以确信,朴秀荣让自己去和裴珠泫表白就是在报那天的仇。


“......”


“珠泫,”同桌用手肘顶了顶裴珠泫。“嗯?”一直在认真写题的裴珠泫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莫名在憋笑的同桌。“怎么了?”“好像又有人要和你表白了,这次看上去还是个很可爱的学妹呢。”“......是吗,”裴珠泫抬了抬眉,放下笔看向教室门口。


嗯……还真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学妹。


留着栗色的齐肩短发,五官清秀干净,白里透红的肌肤会让人想起软糯的团子,制服也穿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那种大人们都喜欢的乖乖小孩。也不知道是她朋友在闹她还是说了些什么,她犹犹豫豫地抬眸朝这边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了裴珠泫望过去的眼神。裴珠泫一时间觉得小朋友有趣得紧,就弯眸朝她笑了笑,没想到她一直粉扑扑的脸颊突然变得爆红,并且马上移开了眼神,视线慌得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裴珠泫哑然失笑,刚想起身,就看见小学妹慌慌张张地朝着自己鞠了一躬,拉着她的两个朋友急匆匆地逃走了。


裴珠泫一愣,半天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她还没见过这么表白的呢。过了好一会儿,她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回想起刚才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害羞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继续把精力放回到手中的课本上。



高三,已经到了高中生涯中最为重要和关键的阶段,很多高三的学生为了更好的复习环境陆续从宿舍搬了出来,准备全力冲刺高考。裴珠泫一直都是走读生,而且还是艺术生,除了平时的文化课以外,她还有额外的艺术课程要上,属于放学走得比较早的那一批。通常来说,她会走一段路到公车站,然后再搭车到公司练习,最后再回家。她早已习惯这条走了三年的路线,但是今天,她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自己。


难道是被小混混盯上了?她心里有些没谱,脚下悄悄地加快了步伐。没想到她一走得快,后面的人也走得快,她放慢速度,后面的脚步声也开始变缓。


她突然有些火大。


搞什么啊!裴珠泫突兀地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向那个一直跟着她的人。


“你到底、”她刚想开口质问对方,就看见三个人以一种非常滑稽地姿势挤在一起,像是在和她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全都停在了原地。


这又是再搞什么?裴珠泫稍稍走近一点,看清了那三个人的脸——是白天跑到教室门口来的那三个学妹。


她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有些无奈地开口,“所以?你们跟了我一路是打算做什么呢?”


“呃,学姐好!”朴秀荣把孙胜完拉到身前挡住自己,露出一个完美的假笑,“是这样的,她有话要跟你说。”


“是的是的,”旁边的金艺琳点头如捣蒜,“很重要的事情。”


不明就里被推上来的孙胜完抓紧了书包带子,脸红得厉害,“不是、那个,我、”


被人表白过五十遍以上的裴珠泫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现在在干嘛,她站在原地,看着半天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的孙胜完,心里面觉得有点好笑。


还真是要表白啊。


“我,我喜、”孙胜完结结巴巴地说着,就是说不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快点啊!快说!”朴秀荣顶了顶她的肋骨,朝她使了个眼色。孙胜完摇了摇头,眼里满满的都是哀求,眼泪都快憋出来了。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是在古代的刑场上受罚一样。


裴珠泫这下看懂了。

敢情我被耍了是吧?


什么时候轮到我裴珠泫被别人开真心话大冒险的玩笑了?她盯着眼前这个鼻尖都冒汗了的清纯学妹,心里冷笑了一声。


行,只要你们敢玩,老娘也敢陪。


“学、学姐!”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做,孙胜完深吸了一口气,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心态大喊了出来,“我喜欢你,请和我交往!”


说完,她深深地鞠了一躬,半天不敢抬起头来。


可能是一直低着头,孙胜完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气血上涌。快拒绝我啊快拒绝我啊,她晕晕乎乎地这么想着,却半天都没有等到裴珠泫的回答。


“那个、学姐?”许久,久到孙胜完都以为裴珠泫已经直接走掉了的时候,她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裴珠泫。


孙胜完心里突然有些发毛。



“好啊。”半天,裴珠泫开口,扬起一个迷人的微笑。


“好的谢谢学姐打扰您了……欸?”


等一下?这和说好的剧本不一样啊???难道不是高冷学姐一口拒绝我然后无情地转身走人吗?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我是说,”裴珠泫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语气柔软的像水一样,“我答应你了。”


她走上前,径直掠过目瞪口呆的朴秀荣和金艺琳,轻轻地把手搭在孙胜完僵硬的肩膀上,顺着她手臂线条流畅地勾勒到孙胜完不大的手掌心里,捉住她的小拇指捏了捏。


“放松些,”她在孙胜完一脸惊恐的表情下嗤笑出声。


“以后还有你受得。”


“明天放学以后来我班上来找我。”说罢,裴珠泫一撩头发,果断直接地转身离开,留下孙胜完她们三个愣在原地,半天都说不出话。


“靠,”过了好久,金艺琳捏着孙胜完的大腿,看着脸痛得都拧起来了的小石头满脸的不可思议,“裴珠泫这么好追的吗?”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以后,裴珠泫慢慢地收拾好自己的作业本出了教室门,真的就在门口看见了乖乖背着书包等在外面的孙胜完。裴珠泫轻笑一声,走到孙胜完面前:“嗯,还挺准时的嘛。”


被突如其来的搭话吓了一跳,本来就很娇小的孙胜完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看清来人后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乖巧地腆着嗓子喊了一声学姐。裴珠泫看着她有些紧张的模样,不知怎么想到了松鼠,觉得那蓬松软乎的样子和她很是相似。


“走吧?”裴珠泫把手从制服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伸向了孙胜完。


“啊?”孙胜完歪了歪头,不明白裴珠泫什么意思。


“手啊,伸出来。”校花姐姐看着不解其意的孙胜完叹了口气。


孙胜完依言乖乖地把手拿了出来。


裴珠泫一脸正大光明地牵住她的手,也不管脸变得越来越红的小年下,一边走一边说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了,所以呢走在路上你得牵住我的手,知道了吗?”


“知道了。”孙胜完懵懵懂懂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几分。


“还有我找你的时候你必须得马上出现,听到没有?”


“好、好的。”


“万一要是吵架了,你必须得哄我,因为我是女孩子,明白了吗?”


“那我也是女孩子呀......”孙胜完一愣,瞪大了眼睛。


“那不一样,是你先和我告白的呀!”


“哦......”孙胜完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刚才那些话听清楚了没有?还有异议吗?”


“没有......”一番对话下来,小孩估计是觉得裴珠泫的语气强硬了些,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眼神不安地扫来扫去,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裴珠泫又气又想笑,明明她故意提出了这么多无理的要求,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自己也没打算真的和她谈恋爱,对方却还是傻呼呼地应了下来,像个傻子一样。


“要是讨厌的话拒绝就好了。”她又想起昨天表白时她被同伴催促的样子,想到她并非真心实意地喜欢自己,裴珠泫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又阴阳怪气地添了一句。


“没、没有!”孙胜完马上摆了摆手,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小小声地说道:“我、我很喜欢学姐,只是......”


“......哼,”看着孙胜完面红耳赤地说着喜欢自己,裴珠泫不知怎的脸上也有些发烫,便加快了脚步,催促着孙胜完,“快点,送我去公车站!”


“啊?哦哦。”


“哦什么哦?快点啦车要过站了!”


“好的好的!”



粗心大意的校花在孙胜完第四次送她回家的路上才想起来要问她名字,彼时她已经开始习惯‘指使’孙胜完做这做那了。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啊?”孙胜完握着裴珠泫的手,并肩走着却还是像之前那样不敢直视她的脸,“我叫孙胜完。”


“孙胜完?”裴珠泫皱了皱眉头,“像个男人的名字一样。”


“唔,”孙胜完一只手捂住发红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应,“经常有人这么说......”


“那你有没有别的称呼之类的?”裴珠泫眨了眨眼,问到。“有的,”孙胜完点了点头,却鼓着腮帮子怎么都不肯说出来。“呀!”裴珠泫气急,轻锤了孙胜完的肩膀一下,“我是你女朋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孙胜完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后耳朵果不其然地红了起来。


裴珠泫得意地抬了抬眉,满脸的胜券在握:她的小年下很容易害羞,稍微逗一下就会脸红,反应就像个小学男生一样,可可爱爱的让她心情很好。


“我在加拿大念书的时候叫Wendy Shon,”孙胜完无奈地说到,“回到韩国以后朋友们喊我小石头。”


“小石头?”裴珠泫乐了,觉得这个外号还真就特别符合孙胜完木木呆呆不开窍的模样,也学着她们开始喊她小石头。孙胜完拗不过她,害羞了一两天之后也只能随着任性的学姐去了。


渐渐地,裴珠泫开始发现自己虽然只不过是抱着玩玩的态度和孙胜完在交往,不过孙胜完又乖又听话,奶奶糯糯地又不过分黏人,每次有什么事心里第一个想得也是自己,那天随口说的也全部都好好记着,和她谈恋爱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不如说非常好才是。但是傲娇的裴学姐绝对不会承认就是了。



她们的第一次约会地点还是不免落俗地选在了电影院,那天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好看的电影,但裴珠泫就是想要孙胜完陪她出来玩,而且还是临时起意地在前一天晚上十一点半随口宣布了自己想看电影,就把一切准备工作全部丢给小年下来做。孙胜完只能熬着夜自己做了大半宿的攻略,选好了要看的电影和裴珠泫喜欢的餐厅。还有、看完电影如果有时间的话......孙胜完盯着手中那两张朴秀荣送给自己的游乐园门票,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票放回票夹里,深呼了一口气,带着对初次约会的紧张进入了梦乡。


那部电影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看,但是裴珠泫指名要看爱情电影,孙胜完只能在几部都不怎么好看的烂片中勉强选了一部能看的电影,买好爆米花和可乐提前在影院前等候裴珠泫的到来。也可能确实是电影烂到没边了,整场下来厅里除了她们两个就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孙胜完的精力也完全不在电影上,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开口邀请裴珠泫去游乐园的事。


想着想着,孙胜完突然觉得肩头一沉,她低头看去,裴珠泫已经靠在她肩上沉沉地睡去,完全没了之前兴冲冲地说要看电影时的精力。孙胜完犹豫了一下,想要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又怕动作太大惊醒了已经睡着的裴珠泫,只能僵着半边身子坐在那里,半天不敢动弹。半晌,她转过头,趁着裴珠泫睡着的间隙偷偷地打量她女朋友好看的侧脸,从纤长的眼睫到秀挺的鼻,再到饱满红润的唇,恬静美好的样子让人胸腔竟有些幸福的闷痛。


这是她的女朋友......孙胜完盯着裴珠泫,忍不住傻呼呼地笑了起来。不是年级第一的漂亮学姐,也不是跳舞唱歌很棒的艺能校花,只是她孙胜完一个人的女朋友。


虽然稍微有些傲娇,也完全不像别人说的那样高傲清冷,甚至喜欢不顾形象的大笑,但是在孙胜完心中,裴珠泫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女性。


“......你啊,”裴珠泫纤细的声音不满地在孙胜完耳畔响起,“女朋友都在身边睡着了,你还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吗?”


孙胜完对上了裴珠泫在黑暗中悄然睁开的眼睛,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一般,紧紧地撰住了孙胜完的视线。


“学姐。”她磕磕巴巴地说着,脸烫得能冒出蒸汽。


“学姐?”裴珠泫皱了皱眉,抱住孙胜完的手臂,有些无奈地说道:小石头,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会逗女孩子开心吗?这个时候要喊我欧尼才对。”


“欧、欧尼。”孙胜完咽了口唾沫,很快地瞥开视线。


“呀!”裴珠泫生气地把孙胜完的头扳了过来,强迫她看向自己,“非得让我教你怎么谈恋爱吗?”


“现在这种时候该做什么,要我来告诉你吗?”


“我......我不敢。”孙胜完龟缩在椅子里,声音细如蚊蚋。


“你有什么不敢的!”这下裴珠泫是真的急了,她一把拉过孙胜完卫衣的领口,结结实实地一口啵在了孙胜完嘴上,看了看又在她右脸上盖了个章,这才满意地松开孙胜完的衣领,抓了一颗爆米花吃了起来。


被亲得发懵的孙胜完半天没反应过来,摸着自己留有一个鲜红唇印的右脸愣在原地当机了好久。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电影早就已经结束了,裴珠泫牵着她的手正走在去餐厅的路上。


一路上两人无言,迟钝如孙胜完都发觉到裴珠泫对于自己刚才在电影院的表现并不是特别满意了:她能从对方紧绷着的表情中感觉得到。


必须得做点什么将功补过才行了。孙胜完想。于是她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那两张游乐园的门票,对着满脸疑惑的裴珠泫,下定决定开了口:


“学......欧尼,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也知道你可能没那么喜欢我......和我谈恋爱以来你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但我是第一次恋爱,什么都不懂,要是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你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改,我、”


裴珠泫盯着自顾自开始自白的孙胜完,突然眼眶有些泛红,她走上前用力地弹了孙胜完的脑门一下,故意很凶地说道:“谁说你不好了!经过我同意了吗!”


“欧尼......”孙胜完委屈地摸着脑门,哼哼唧唧了半天。


“所以?”裴珠泫冷下脸来,又装作不想理她的模样,“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要干嘛?”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等会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孙胜完小心翼翼地把门票递给裴珠泫,眼睛里却满是期待,“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看电影,第一次吃饭......虽然已经很开心了,但是我还想要和欧尼创造更多的第一次。”


接过门票的裴珠泫没有说话,只是把票撰地紧紧的,她抬起头,看着孙胜完有些紧张欺盼的模样,居然落下泪来。


“没、没关系!要是不想去也是可以的!”孙胜完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裴珠泫伤心了,手忙脚乱地上前用袖子给她擦眼泪,不料裴珠泫一下子扑到在她怀里,趴在她肩膀上软软地呜咽了起来:


“你这个坏家伙!明明一开始根本就不喜欢我还要和我表白!”


“凭什么不喜欢我还什么事情都要顺着我来!这样我不就只能喜欢上你了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觉我的心意啊!快点看看我啊!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吧!”



“你这个、坏石头......”说到后面裴珠泫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了,也不管现在的自己是如何的狼狈,就这么闭着眼趴在孙胜完的肩头,再也没开口。一直没说话的孙胜完抱着刚发泄完情绪的恋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起来:


“学姐,我也喜欢你。”


“应该要比你想象中的更喜欢你。”


“多一千倍,不对,是多一万倍。”


“等着瞧吧,以后还有你受得。”



“我到底有多喜欢你,之后你就会知道了。”


———————

石头缝里边是真能长出花来的(确信






懵圈儿
 小年下好像永远都不会听话。 ...


  小年下好像永远都不会听话。



  明明前一晚还在甜甜地和姐姐道晚安,信誓旦旦保证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一定会把整个平安夜空出来陪她,却还是在电影开场20分钟后才灰头土脸赶过来。前些天刚漂白过的金发被寒风吹地乱七八糟,孙胜完在看见裴珠泫的一瞬间瞪圆了眼睛傻笑,又马上因为扯到嘴角淤青带血的伤口轻悄悄地皱起眉头吸冷气。



  浪漫的爱情电影一下就变得索然无味。女主角踮起脚尖在爱人的下巴留下轻吻,孙胜完却七扭八歪陷在一旁的座位里发出轻鼾声。向来温婉的医生在电影散场后气鼓鼓地说不出话,罕见地抬手使用暴力才把年下叫醒。...





  小年下好像永远都不会听话。






  明明前一晚还在甜甜地和姐姐道晚安,信誓旦旦保证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一定会把整个平安夜空出来陪她,却还是在电影开场20分钟后才灰头土脸赶过来。前些天刚漂白过的金发被寒风吹地乱七八糟,孙胜完在看见裴珠泫的一瞬间瞪圆了眼睛傻笑,又马上因为扯到嘴角淤青带血的伤口轻悄悄地皱起眉头吸冷气。






  浪漫的爱情电影一下就变得索然无味。女主角踮起脚尖在爱人的下巴留下轻吻,孙胜完却七扭八歪陷在一旁的座位里发出轻鼾声。向来温婉的医生在电影散场后气鼓鼓地说不出话,罕见地抬手使用暴力才把年下叫醒。






  和刑警恋爱可真不容易,裴珠泫边走边想。行踪神出鬼没,一整天失联再正常不过,即使在约会中,也仍旧一个电话就不得不消失。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不断,再怎么小心地治疗也还是会心疼。






  何况这还是个不解风情的小刑警。








  医生把已经被冻到冷冰冰的手耷拉在身侧等了好久,最终还是闷闷地重新插回了自己的大衣口袋。已经变凉的热巧克力被孙胜完咕咚咕咚几口喝光丢进了垃圾桶,圣诞氛围浓郁地环绕在城市中心,欢快的音乐含混在嘈杂的人群里扑面而来,裴珠泫悄悄缩起一点脑袋,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








  即使前一晚才刚值完值夜班,却还是没睡多久就急匆匆地起床化妆,花两个小时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因为捉摸不透小刑警到底会喜欢怎样的穿搭而犹犹豫豫。明明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来迎接这个充满一切可能的夜晚,她们的第一次约会却好像还是将要糟糕收场。






  拥挤的人潮迎面涌来,医生被撞地一个趔趄,下一秒又被那双熟悉温热的手揽住腰扶稳。












  “好凉。”年下捧起那双软乎乎的手放在嘴边呵气,又笑着掀开毛衣一角,把它们藏进自己的衣服里,滑溜溜的肚子温热又软弹,裴珠泫被未知的触感吓地一哆嗦,红着脸来不及退开就被孙胜完敞开外套抱进了怀里。








  “姐姐不开心了嘛,因为我迟到了。”孙胜完撇下眉毛,像只金毛大狗狗缠在裴珠泫身边“可是我做任务,一晚上都没合眼,刚和坏蛋打完架,连气都没喘就来找你了...”










  “看在我打赢了坏蛋的份上,能不能原谅我?”










  抱怨的话在抬头望向那双眼睛的一瞬间全都不再忍心说出口。医生揉了揉刚才因为委屈泛红的眼角,拆下一圈长长的围巾围到孙胜完的脖子上。两个人的脸颊一下子都被扑面而来的暖意轰地泛起粉红色。








  “不是和我约定好不再受伤的么?”裴珠泫抬手碰了碰年下的嘴角,嘟嘟囔囔地轻声说。








  带着尾音的句子软塌塌地绕进小刑警的耳朵。孙胜完眯起眼睛,狡黠地探头吻在医生的嘴角。在看见年上一瞬间红通通的耳朵之后没忍住,又把人揽过来撅起嘴亲了好一会儿。素净的嘴唇离开时沾了点口红的暖红色,裴珠泫看见了,又有点懊恼地埋进了孙胜完的颈窝里。












  “我这不是正在疗伤嘛”







  沉沉的脑袋耷拉在医生的肩膀上,温热又疲惫的呼吸也一下又一下扑打在裴珠泫的耳廓。











































懵圈儿

-命中注定-

BGM-不眠之夜




孙胜完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小拇指上都绑着红线。

  而红线对面总是连接着另一个人。有些人的红线很长很长望不到头,也有的人红线很短,短到另一侧连接着的手就被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掌泛着温热,被虚晃亮光的红线轻轻缠绕。一根细细软软的线,把两个人牵扯在一起,同时串联起来的,还有蓬勃的心动和赤忱的爱意。

  孙胜完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的。细细长长的红线经常从书房飘出来,在孙胜完身上调皮地绕两圈再窜进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也有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的时候,孙胜完...

BGM-不眠之夜














  孙胜完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小拇指上都绑着红线。

  而红线对面总是连接着另一个人。有些人的红线很长很长望不到头,也有的人红线很短,短到另一侧连接着的手就被紧紧攥在自己手里,十指相扣的两只手掌泛着温热,被虚晃亮光的红线轻轻缠绕。一根细细软软的线,把两个人牵扯在一起,同时串联起来的,还有蓬勃的心动和赤忱的爱意。

  孙胜完的爸爸妈妈就是这样的。细细长长的红线经常从书房飘出来,在孙胜完身上调皮地绕两圈再窜进热气腾腾的厨房里。也有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的时候,孙胜完努力地往前探着脑袋,抓起连接着两个人的红线打了一个又一个蝴蝶结。可每当孙胜完抓起漂亮的绳结朝他们炫耀似的晃动双手,他们只是迷惑地眨两下眼睛,全当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这时候孙胜完才发现,好像只有她能看见红线。

  孙胜完的手上也有红线,这根红线很长很长,仿若永远都没有尽头。她曾经用了一整个周末的时间,骑着自行车追逐红线的目的地,可最后,她几乎快要骑出多伦多,却还是没能找到与自己连接在一起的那个少年。她只好颓丧地回家,锁上门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弹琴,细长的红线软绵绵地摊在地板上,七扭八歪探出房间的门缝,带着年少的悸动探向未知的丛林。

  那段时间她过的很充实,但是好像并不好。家和学校之间几乎隔着一整座城市,来回要两班公交车转地铁,她把自己罩在宽大的卫衣帽子里,小小身板被淹没在各种肤色的陌生人群中,两点一线的生活,只有耳机里藏着无边无际的畅想。

  直到十八岁,她不顾父母反对只身一人回到韩国。多伦多到首尔的航班从傍晚飞到第二天清晨,孙胜完伏在飞机座椅上看着窗户外面黑黢黢的云,回想离别前还未与亲人终结的争吵,心中期待却难掩酸涩。缠绕在指根的线轻柔地散发着橙红色荧光,小姑娘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倦的错觉,红线在昏暗的夜色里好像越发闪烁了些。

  孙胜完又开始想着红线对面那个人了,他或许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又或许是沉着稳重的绅士,总之一定会是一个踏实可靠的人。无数个睡不着的夜晚,孙胜完牵着红线,独自倚靠在昏暗的窗前看头顶或圆或缺的月亮,她想着,总有一个人会在不远的未来等着她,绕过红线牵起她的手,她们可以依偎在一起看月亮。

  刚开始做练习生的时候压力很大,孙胜完经常在下课后独自留在教室练舞,夏天刺人的阳光混着陈旧空调系统的凉风一起打在身上,刚出过一身汗的她没多会就被搞的难受极了。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心里混杂着莫名的委屈劲,孙胜完第一次在离家后泛起泪光。

  她耷拉着脑袋,碎发披散在额前几乎遮盖住全部视野。昏暗中,她听见有脚步声混着柔顺剂的花香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


  “这样练下去会感冒的。”
 
  她抬起头,对上一双软软的兔子眼。


  “你是不是新朋友呀?刚来的练习生总是因为没有经验被冻感冒…”她们俩差不多高,孙胜完怔着神盯住面前的人,带着汗意的脸颊顺着轻喘的律动泛起粉色,清新的面孔把心跳无限放大。

  “我多带了一件外套,你先穿”

  捧起卫衣的那双手小小的却骨节分明,泛着淡光的红线缠绕在她的指根,短短地和孙胜完耷拉在身侧的手连在一起。孙胜完瞪圆眼睛盯着那根把她们俩串在一起的线,轰鸣声一瞬间嗡嗡嗡填满脑袋。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自己连在一起的人会是一个女孩子。

  孙胜完只在几年前上学的地铁上见到过一次同性的红线连在一起。穿衬衫打领带的男人伏在另一个男孩的肩头打瞌睡,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把爱人的公文包抱在怀里,低下头认真看自己的数学练习册。牵在一起的手被红线乱七八糟却严严实实地缠了一圈又一圈,像个发光的毛线团搭在两个人的腿间。孙胜完抑制不住好奇心,眼神不受控制地就要瞟过去,男孩仰起脑袋凑巧看见了,咧着大大的笑容炫耀似的晃悠两下他们牵着的手。

  “我...我...你...”

  怎么会这样啊...孙胜完涨红着脸,望着面前的女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两个人的身高体型都相仿,她磕巴半天道了谢,套上尺寸刚好的卫衣,抬起胳膊迷迷糊糊闻衣袖上好闻的花香味。

  孙胜完必须得承认,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孩,可她还是有些失望。成长路上的她总是落寞又偏执,好像每一个决定都拿出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少有些时候她也会感到疲惫。她红着脸偷瞄那双似乎比自己还要瘦削一点的肩膀,心慌地咬住下唇。

  那是可以让自己依靠的肩膀么?

  她把卫衣洗了两遍,隔几天再拿去公司。红线直勾勾地悬在空中,穿过一间又一间舞蹈教室,孙胜完目不转睛跟着红线的方向走,扑通一声和迎面走来的练习生撞了个满怀。

  “对,对不起”她朝后趔趄几步,后脑勺撞在墙缘空白了好一会,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人揉着肩膀,瞪起带着怒意的双眼朝她走来。


  “撞了人也就算了,新来的不会说敬语么?”陌生的女孩个头比她高不少,孙胜完背靠在墙上仰着脑袋,身子不由自主又瑟缩了些。眼看那双手就要用力推过来,两人中间突然又硬生生挤进来另一个人,孙胜完感觉手心里滑溜溜地探进来一只手,背对着她的发尾带着和衣服上一样熟悉的花香味。

  原本正在发火的女孩有些尴尬地怔住“珠泫?”

  “是和我关系好的后辈,别为难她。”

  “呀!你平时安安静静的,哪儿来关系好的后辈啊!…”

  裴珠泫耸耸肩没有回话,她牵着孙胜完走了好一会,直到孙胜完感觉自己暖融融的手心又重新泛起汗意才停下。她捧起手里的外套,眼神慌慌张张朝两旁瞥去,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出道预备的练习教室里“我…我找了很久,还是没有找到一样香味的柔顺剂,就用了我自己最喜欢的…”

  “你是从外国来的吗?”裴珠泫自顾自问“韩语说的好像不太好。”

  “刚从加拿大回来。”

  “在韩国要学会说敬语啊,不然会被欺负的。我不太会交朋友,可是前几天我看见你一个人站在那么大的教室里,气喘吁吁耷拉着脑袋,额头上全是汗。”年上抬起手想拍拍面前人的脑袋,犹豫了一会又挪到肩头。

  “在这里很辛苦,但是别逞强,累的时候歇一会也可以的。”

  孙胜完垂下眼眸望着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眶不经意间又泛起湿意。她从来都是乐观坚强的,即使独自一人在韩国生活也硬咬着牙坚持,偶尔和父母打电话的时候她只是逞强着笑。生活每天像战场,老师们告诫每个人不努力就会被淘汰,从没有人和她说过,累了也可以喘口气。

  身边还有杂乱的人群在休息时间吵吵闹闹穿行而过,可是只有孙胜完能看见,她和裴珠泫之间牢牢相连的红线在午后的阳光下炽热又耀眼,灼灼荧光烫进心里,好像永远也不会熄灭。

  舞蹈声乐的课程没有尽头,珍稀的休息时间孙胜完就会不由自主跟着红线走。裴珠泫有时候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公司的餐厅,偶尔也会攥着钱包,在底层的售卖机前一个一个数硬币,更多时间她一直都停留在楼层末尾的练习室里。孙胜完踮起脚,透过教室门上的玻璃窗从人群中找到那个闪着光的女孩,又在裴珠泫撇过视线的瞬间侧身藏在门沿边。

  等她小心翼翼地再探过眼神,她看见裴珠泫弯着嘴角,正笑意盈盈看着她。

  全身都热烘烘的,孙胜完抬起手,盯着两人手指之间的红线,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地飞快。彼此之间命运相扣的那位朋友已经出现在了孙胜完的人生里,可她好像又有点不太确信。那个女孩那么好,几乎是公司里所有练习生们的大前辈,即使藏在人群中,她也漂亮到足够让人眼前一亮。每个人都说她一定可以出道。


  明明就在与孙胜完一墙之隔的练习室里,裴珠泫却好像还是朦胧又遥远。

  孙胜完开始更努力地练习。她对着练习室的镜子,一个舞蹈动作可以重复一整天,公司下班的时候已经凌晨,她去便利店吃完晚餐,回到宿舍再继续。老天为她命运做下的决定比想象中预示得更快,秋末的时候,孙胜完在一众惊诧声中和裴珠泫一起归入了计划出道的人选里。收到通知的那天中午,裴珠泫拉着她坐在练习室的角落,从包里掏出来一个餐盒递给她。

  “是拌饭,反正也要帮艺琳做,今天多做了些…”她有点内敛地轻柔嘀咕着,没一会又硬是抬高了些声音“吃吧,就当祝贺你,离出道又近了些。”

  “你刚进公司的时候,连着好几天都恰巧在我隔壁的教室上声乐课。我还以为公司新招了一批女高音,结果跑过去一看,每天都是同一个人。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裴珠泫笑眯眯地拍了拍孙胜完的脑袋

  “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啦。”

  孙胜完捧着饭盒,面对突如其来的亲昵动作有些手足无措,她舀了一大勺饭塞进嘴里,鼓起两边腮帮子像只小仓鼠。 她垂下眼眸惊喜地看着藏在饭中间的煎蛋,时刻紧绷的神经暂时放松下来,心里暖融融的化成一片。

  那是一个辛苦又难熬的冬天,策划概念和新歌编排汹涌而来,练习劈头盖脸砸地让人喘不过气。临近年末的那几个夜晚,只剩下零星两三间练习教室还亮着灯。孙胜完坐在大屋子的角落,咬着牙把酸痛的双腿折起来,手臂还不忘跟着音响里的节奏一下下机械地舞动。同一首歌循环播放了好几遍,又重新伴着鼓点干净收尾,她才终于听见裴珠泫收起脚步,任凭急促的喘息声在深夜填满这间空荡荡的教室。

  她穿着宽松的运动长裤,一边裤管被随意地拉上去露出半截小腿,头发随便拢起来扎了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如今因为剧烈的舞蹈动作变得乱七八糟。孙胜完仰起脑袋和素面朝天的人对视了一会,眨了眨疲惫泛红的双眼,没头没尾问站在屋子中央的人:“姐姐,你相不相信命中注定?”

  年上倏地耸下肩膀,汗水顺着下颚落到地板上,她却不怎么在意。

  “不相信。”回答很迅速,或许她根本就不想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浪费一点点夜间被疲乏侵占的脑细胞。裴珠泫摘下自己的黑色鸭舌帽略显兴奋地扇动了两下,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有点细微地喘

  “胜完,快过来,两分钟的地方应该这么跳。”

  她等待了好一会,见孙胜完坐在角落里半天也不挪步子,有些无奈地伸出手朝她的方向走去。细细软软的红线七扭八歪瘫在地上,悄无声息绕上裴珠泫的一边脚踝。

  “小心摔...”孙胜完有点警觉地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裴珠泫已经一个趔趄扑到了她怀里。

  或许因为自己的失误有点害羞,裴珠泫索性顺势躺下来,带着点怨气把脑袋埋在孙胜完软塌塌的肚子上。孙胜完看不见她因为汗意湿漉漉的脸颊,只能感受到温热的气息带着点懊恼郁闷的意味从自己身前传来。“我好像真的累了。”

  “走这么两步路,怎么还会摔跤呢...”

  年下嘿嘿笑了两声,帮裴珠泫摘下帽子,又温柔地捋了捋散落在她额前发丝。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裴珠泫诡异泛红的耳尖,她愣了几秒,两个人又几乎在同一瞬间充满默契地坐直了身子。彼此耷拉在腿侧的手背不经意地触碰,似有若无磨蹭着,孙胜完红着脸摸了两下鼻子,别扭地把手背到自己腰后。

  风雪在路灯暖白色的灯光下轰轰烈烈打着转飘飞,月亮被夜色包裹在朦胧的轮廓里。裴珠泫顺着孙胜完的眼神,仰起脑袋朝窗外看。临街的玻璃窗望出去可以看见斑驳陆离的霓虹灯,烤肉店的交谈碰杯声每晚持续到深夜。隔壁五金店的老板会和杂货店的夫妻俩一起打花牌。以往这些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的景象,在这个夜晚全都变成白茫茫的大片大片。

  “去年年末我也待在练习室里。跨年那天晚上,守门的保安叔叔回家了,我就独自去了汉江边。人比想象中多的多,我才知道那里有烟火大会。”裴珠泫轻轻把脑袋搭在孙胜完的肩头,半眯起眼混着鼻音说话,“烟花很漂亮,托它的福,爸爸妈妈给我打视频电话的时候,我笑的很开心。”

  孙胜完抿着嘴犹豫了一会,拿脸颊蹭了两下裴珠泫的前额。浅浅的柔顺剂花香溜进鼻子里,安定地让人泛起困意。

  “今年的雪下得这么大,估计办不了烟火大会了。”

  “没关系,你不是陪着我嘛。”

  风呼啸而过,拍在窗户上轰隆隆的响,孙胜完却被屋子里的暖气吹地直冒汗,她热地晕乎乎的,眼神飘忽之中又挪到身侧的人身上。

  有些人,在初次相遇的时候就能感受到特别。彼此之间的气场从一个挑眉,一声闷哼,一个手势里磅礴扩散,预感和命中注定,从来都不是凭空而起。

  孙胜完捏紧手里的红线,笑着暗想,喜欢上她大概是这辈子逃不掉的事。

  她们在烈日炎炎的日子里一起出道。上台前涩琪的耳麦出了差错,工作人员吵吵嚷嚷好一会,最后决定临时去演播厅新拿一副。Cody姐姐本来在角落给裴珠泫补妆,嘈杂之中抬头一瞧,朴秀荣浅绿色的发尾被人群从背后推搡了两下乱作一团,只好又火急火燎跑去补救。策划和摄影师艰难地从人堆里挪过来,举起相机说“笑一笑,给你们留下出道前的最后一张照片。”

  孙胜完勉强弯起一点因为紧张不太受控制的嘴角。短裙制服的小领结勒地她快要不能呼吸,她怕弄皱衣服,犹豫半天也只是抬手轻轻拉扯了一下。熟悉的手从身后探进她的臂弯,孙胜完扭头,对上裴珠泫同样紧张又期冀的双眼。

  “怎么了?”她看着孙胜完僵直的身体,察觉到一丝异常“出什么事儿了?”

  “腕带不见了,我和你约好一起戴的那个腕带。明明刚才在待机室化妆的时候还在手上…”孙胜完全身上下摸索一遍,视线急切地朝后场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裴珠泫戴着粉色腕带的手腕上“我得去楼上找一找。”

  “那我和你一起去。”

  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录制,裴珠泫却几乎没有犹豫就牵起孙胜完温热的手,拽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女孩朝外跑。

  她们十指相扣在电视台的走廊里穿梭狂奔。年下一个趔趄扑到待机室的桌子上,捧着那个遗落在妆发台上毛绒绒的蓝色腕带如获至宝,跑回去的倏忽间她们和刚走出来的前辈迎面相撞,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生疏又惊慌地鞠躬道歉。工作人员挤在楼道拐角和主持人确认最后的台本,一大伙人盯着一溜烟跑走的两个小姑娘回不过神。

  来回速度快到根本没人发现她们短暂的消失,孙胜完气喘吁吁地靠在墙缘,带着点炫耀般的意味朝裴珠泫晃悠了两下手腕。

  “我帮你重新系一下领结吧?”裴珠泫抬起手“松一点好像会更好看。”

  孙胜完听见愣了一秒,乖巧地点头

  “胜完,转过来对着我,这样我没办法帮你系”

  “头也要抬起来一下。”

  于是她老老实实转身过来面对着裴珠泫,冰凉的指尖似有若无触碰在锁骨上方,她被刺激地轻轻哆嗦。脸颊泛起一丝温热的潮红,孙胜完把头抬的很高很高,圆滚滚的眼睛瞪着昏暗后台唯一的一盏白炽灯,冷白色的光线晃的人眼睛花。

  “深呼吸,放轻松。”裴珠泫的手往下滑进孙胜完暖融融的手心“大家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主唱nim”

  后台的角落竖着一面高高的全身镜,孙胜完望过去,裴珠泫曲起一侧膝盖,稍微倚靠在孙胜完的身上。她拿自己的双手珍贵轻柔地包裹住孙胜完的一只手掌,粉色和蓝色的发尾在昏暗的光线下尤其分明,短短的红线绕过两个人的指尖,穿过几缕细长的发丝耷拉在彼此的肩膀上。

  有急促男声催促她们准备上场。裴珠泫转过头去想迈动步子,却因为紧紧牵着的手又被孙胜完拽了回来。她有点颠簸地扑到年下的肩头,鼻尖似有若无抵在她的下颚,呼出来的热气打在她脸上,带着像阳光一般蓬勃的少年气。

  “姐姐,出道快乐。”她们手牵着手往舞台的方向走,隐约之间,孙胜完听见那些为她们而来的欢呼声像浪潮一般汹涌临近。

  “我大概可以陪在你身边很久很久。”





  出道后的第一个跨年夜孙胜完是独自在宿舍度过的。即使裴珠泫一再强调家人们都很期待欢迎她和裴珠泫回去一起跨年,孙胜完却还是以活动期太累,自己要在宿舍睡满三天两夜做为理由少有地拒绝了她。事实上她也的确这样做了,裴珠泫独自回到大邱后与孙胜完仿若失联一般,每次问询的短信总是许久才等到简短回复,理由大多是“准备睡了”或者“才刚醒。”

  跨年那晚快要 午夜十二点的时候,裴珠泫先收到了其他三个队员的信息,她一一认真回复之后点开和孙胜完的对话框,消息记录停留在前一天晚上临近睡前。句子写了删删了写,弹窗跳出来的祝福越来越多,裴珠泫发了好一会呆,赌气似的删光想对她说的话,把手机丢到了一边。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简短地输入了几句贺词打算发出,孙胜完却先一步发来信息。

  “新年快乐,姐姐,我在汉江边。”

  “首尔这么冷,你去汉江边干什么?”

  “我在看烟火。”

  裴珠泫一怔,盯着手机屏幕上持续闪烁着的“输入中”,总算明白她执着于留在首尔的原因。

  “想到你曾经来看过,所以我也来了。”

  “这里很吵,人比想象中还要多,有小孩从我身边跑过去尖叫,烟花爆炸的一瞬间所有人会一起欢呼。”

  “看烟花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

  “珠泫xi,你好像焰火一样盛放精彩,夺目耀眼。但你不是焰火,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磨灭。”

  裴珠泫笑着读完这些话,正想回复的时候又收到下一条信息

  “姐姐,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会这么想念我么?”

  她僵住笑容,打字的手停留在屏幕上,有些尴尬地删掉已经打好的那句“孙胜完你真的在新年第一分钟都没有忘记油腻”,因为她好像 一时之间辨不清那些话里到底包含了几分玩笑几成真情。没过一会,女孩又传来照片,向来男生气的那双眉眼带着灿烂的笑意藏匿在口罩下,绽放的烟火和月亮一起倒映在澄澈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缠绵又朦胧的温柔。

  裴珠泫不太擅长wink,却喜欢忽闪忽闪地眨眼。长长的睫毛扇动两下,眼神婉转地拐个弯就能化解尴尬。 只有面对孙胜完的时候,她好像没办法控制那双灵动的眼睛,无数次回头望她的时候,裴珠泫发现她也望着自己。年下一开始还会害羞,瞳孔震动着耷拉下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若有所思盯着自己的手,没过一会再抬起来,眼睛里盛着比以往还要更浓烈的依赖与缱绻。裴珠泫抿起嘴刷刷刷地眨眼,却怎么也挪不开视线,脑袋里的思绪稀里糊涂乱作一团,只好把罪魁祸首归结为“这个小孩儿就是太可爱。”

  “明年一起去看烟火吧。”

  她没有回答孙胜完,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兀自发去这句话。孙胜完挤在人群里,和所有观众一起举着双手欢呼呐喊,但裴珠泫也搞不明白,她好像就是和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多强大,可是当她发现孙胜完掩盖在开朗之下的隐忍与敏感后,总是一次又一次无止境地渴望去保护她。事实上她的确在这样做,走机场,去电视台时候,孙胜完总喜欢拎着大口袋,耷拉下脑袋躲开两边粉丝的呐喊与尖叫,小小一个人落在最后面。后来裴珠泫就总喜欢牵着她走,纤长的指尖悄悄挠在手心,似有若无的痒意总能成功把孙胜完逗笑。

  她们没能在后一年的年末实现约定。工作太忙了,她们自己都没想到出道刚满一年的新人女团居然就可以忙到连喘息空隙都没有。刚从国外飞回来就直奔电视台参加歌谣节目,五个人勉强提起些精神走出机场。

  “为什么你们俩总是贴在一起,孙胜完,能不能离珠泫欧尼远一点?”

  裴珠泫当时正蔫耷耷地挽着年下的手臂。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孙胜完几乎下意识地就要扭过脑袋,却被身后的经纪人率先用力推了一把。

  “别说话,也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

  她的脸在那个瞬间再怎么勉强都挂不住笑意。机场人太多了,每走一次都像是一场艰难的战役,粉丝拥挤在两侧伸出双手往前涌,压抑地快要让人无法呼吸。偶尔也会听见细细碎碎褒贬不一的声音,孙胜完戴着耳机盯紧脚尖,好的坏的全当听不见。


  只是这次的声音,实在太清晰了。

  她几乎在一瞬间慌慌张张撇开了裴珠泫的胳膊,又朝侧边挪了好几步。裴珠泫本身听见那句薄凉的暴言就已经板起脸,如今瞧见孙胜完的动作索性转过头,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她毫不犹豫贴到年下身边,重新牵住她的手。孙胜完第一次发现裴珠泫这么有力气,十根指头好像紧紧缠绕在一起,从手指到手掌全都被握地紧绷绷地疼。她们加快脚步跟上前面三个人的步伐,红线把相握的手掌细密缝合,直到两个人都被车里的暖风空调轰到手心冒汗,才后知后觉尴尬地松开。

  之后的很长时间,孙胜完在公众场合总是躲着裴珠泫走。裴珠泫倒也不心焦气恼,走在最前面故意捶捶腿再跺两下脚,等靠到孙胜完身边再挪步子。孙胜完看着裴珠泫走在旁边,每次都招架不住她那一副可怜兮兮又怕冷的小表情,只好无奈地伸长胳膊搂过她的肩膀给她取暖。


  出道第三年,五个人一起去国外制作了新专辑的主打歌。孙胜完和裴珠泫分到的房间配了一个狭长的小阳台,刚好可以容纳下两张毫无缝隙拼接在一起的躺椅。归国的航班在第二天下午,她们在最后一晚回到酒店,裴珠泫提议洗漱后一起在阳台喝些特产的红酒。

  她们裹着浴袍,夜间侵袭的凉意拍在光溜溜的腿上,冻地人直打哆嗦,孙胜完又回屋子里拿了一条毛毯把两个人裹在一起。酒劲窜上来,她们笑嘻嘻地闹了好一会,滚烫的脸颊被凉风一吹变得更加晕乎乎的,暖融融的身子越靠越近,最后,两个人索性抱在一起。

  “姐姐”孙胜完把手伸到裴珠泫背后,小心翼翼扶着她的脑袋,“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什么?”

  “你到底在用什么牌子的柔顺剂呢?我找了很久,可是气味和市面上售卖的那些品牌都有些不同。”她眯起眼睛,头伏在裴珠泫的颈窝里,有些急促的呼吸混着热气扑打在脖子上让人心痒“很好闻…”

  “是许多柔顺剂混在一起的,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年下少有地软下性子耍赖皮,推搡之中翻了个身压到裴珠泫的身上

  “我想拥有和你一样的味道。”

  裴珠泫 一时间被她的举动吓到,前一秒的笑意在脸上收敛,玩闹一下子就变了味。清亮又无辜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像只好奇又畏惧的小白兔。周围照明太差,孙胜完撑着手肘悬在裴珠泫上方,两个人都看不太清彼此的脸。压抑又克制的呼吸萦绕在脸前,温存的暧昧没一会又被风吹散。

  裴珠泫眼神迷离了一会,凉风一吹立马又神志清明起来,她这才慌张地开始思考,现在这样的情况对她们来说是不是已经越界。

  可是更让她慌张的是,明明是已经牵过无数次的手,练习的日子也经常累到直接睡着,在数不清的清晨成为彼此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疲惫的时候还会不由自主环抱她的胳膊,靠上那双比想象中更加踏实可靠的肩膀。亲密无间的陪伴对她们来说早就已经自然而然。这些全都算作越界的事情由浅至深渗透进裴珠泫的生活里,让她在这个微醺以后冲动又多情的夜晚才后知后觉地惊醒。

  怎么可能还来得及。

  “不行就是不行。”她听着自己翻涌如雷的心跳有些懊恼, 赌气一般仍旧嘟囔着拒绝,却在听见身上那人委屈的哼声中再也按捺不住凑过去,用嘴唇在她卸妆后光滑的左边下颚碰了一下。

  她感受到孙胜完在轻轻地哆嗦,仓促着结束了这个亲吻。两个人沉默许久,裴珠泫看着孙胜完眼波流转,好像不受控制似的只想靠近。双唇相碰之前,孙胜完却侧开脑袋,逃也似的溜进房间里。背靠着背躺在床上的两人在那一晚各怀心事,谁也没能安眠。

  之后的日子她们一如以往,那一夜失控的感情被悄无声息埋藏在彼此心里,两人都只字不提。很久以后裴珠泫再回想起那段暗潮汹涌的时期,笑说迟钝温吞的人就是不能搞暧昧,时间流逝不等人,就好像温水煮青蛙,涌动着再多对彼此的爱意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那时候组合已经成立七八年,五个人的宿舍只剩下两个路途遥远的异乡人居住,孙胜完听完裴珠泫的一番说辞放下勺子,又正儿八经擦了擦嘴“即使回到过去,我也会做出相同选择。就算是青蛙跃进温水里,好歹还会有扑通一声响。”

  裴珠泫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胜完,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







  人气增长后,年末被安排地越来紧凑,喘不过气的行程让她们不得不把曾经的承诺抛在脑后。孙胜完披着宽大的羽绒服蜷缩在后台,看着舞台上其他团队彩排时的嘈杂场景,转过身带着点歉意靠到裴珠泫身边

  “我们今年好像还是不能一起去看烟火。”

  裴珠泫又困又冷的,脑袋都快宕机,她摇摇头自言自语似地嘀咕了一句,把手伸进孙胜完的口袋里,像只树懒一样从背后环着她。孙胜完感觉到轻微的颤意,笑着敞开衣服,把人从身后捞到前面抱紧。两个人躲在角落里晃晃悠悠没一会,经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板着脸靠到他们身后。


  “松开。”向来温和的哥哥少见地严肃“知不知道有多少镜头对着你们?”


  孙胜完和裴珠泫一下子都愣住,年下抿着嘴怔了会神,轻轻松开手站到了裴珠泫身边,两个人的手背靠着手背,被后台刺人的穿堂风吹地冰冷冰冷。

  第二天她去公司练习室开嗓,还没唱两句就被经纪人叫到楼上去。会议室的门关地严严实实的,她听见裴珠泫的声音怒气冲冲环绕在屋子里。

  “我们又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我的人生从来都不是选择题。”

  她停下脚步,没一会就看见裴珠泫强忍着怒气走出来。孙胜完有点局促地攥紧衣角,眼睛避开那人的视线朝窗户外撇。昨夜的天气预报说过今天会下雪,细碎的雪花零零散散飘下来,贴在玻璃窗户上化开。即使开足了暖气,孙胜完却仍旧感觉到一些陡然升起的凉意萦绕在身侧。

  “粉丝中已经有很多你们的传言了。”经纪人和几个策划一起坐在她对面,她感受到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黏糊糊地泛起了湿意。

  孙胜完有点勉强地勾起嘴“我们没有在一起。”

  “那也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明后年公司会让你出个人专辑,她也会在小分队活动,这样可以转移一些视线。”

  “我们每天都和你们呆在一块,照顾你们的时候也不是看不出来。”

  “你别看珠泫平时温柔,倔强的时候谁也说不动。胜完啊,你得明白,从出道那一刻起,你们的每个决定,关乎到的都是五个人的命运。”

  那天晚上的雪越下越大,孙胜完却迟迟没有回家。她在宿舍楼下绕了一圈又一圈,却怎么也想不好该如何面对在家里等着她的人。她回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少有地主动点开论坛,首页上关于裴珠泫的热帖比比皆是,也曾经在办见面会的时候目睹过粉丝跑到她身前,嗓音颤抖着拿不太熟练的韩文表达对她的爱意。她的心上人被无数人狂热地追逐热爱,如果在这个时候选择与她在一起,队友,粉丝,裴珠泫,似乎所有人都会受到伤害。

  她缓缓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手指上暖色调的红线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闪烁着唯一微弱的亮光,瘫在地上的亮线没一会被积雪覆盖起来,又出现在公寓楼的楼道里,直勾勾地溜进电梯间往上走。

  在此时此刻,把闪闪发光的裴珠泫占为己有,好像真的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孙胜完吸了吸鼻子,心中暗自做下决定。

  裴珠泫坐在沙发上等到将近 凌晨十二点,再也没忍住跑进金艺琳的屋子,把睡眼惺忪的小姑娘拽起来给经纪人打电话。

  “明明九点就把她送到家楼下了。”

  她呆呆站在床头,心里焦乱一片,随手抓了一件长外套披在睡衣外面就往外跑。

  她跑下楼才发现孙胜完就坐在不远的长凳上,戴着帽子耷拉下脑袋,出神地看着两只伸在衣袖外面已经冻的红通通的手。裴珠泫撑开伞,立马就被风吹地一个趔趄,她颤颤巍巍跑到女孩身边,急匆匆地拍下孙胜完头顶和肩膀上积压着的雪。

  “走,”她拿手捧起孙胜完冻的发白的脸颊“跟我回去。”

  裴珠泫双手握住伞柄,死死攥成了一个拳。她蹲在孙胜完身前,把伞朝她的方向倾斜,雪花被吹在伞面上积累,一块一块从孙胜完的背后掉下去。冰渣在头顶融化,短短的刘海揉成了绺,软塌塌地搭在孙胜完的头顶。

  她牵住年下已经冻僵的手想往怀里放,却立刻被慌张地推开来

  “会被拍到…”

  怒火一下子从脚尖窜上裴珠泫的脑门“除了你这个笨蛋,谁还会在这种大雪天在户外呆着?明天白天要去练习室,晚上还紧接着有彩排,哪来的那么多时间让你任性?回家!”

  她被裴珠泫掺进家里,身体忽冷忽热几乎直接晕过去。夜里她烧的迷迷糊糊,全身像火燎,半梦半醒间她哼唧着踢开身上的被子,又被裴珠泫耐心地盖回来,她再踢开,裴珠泫再盖回来。脑袋里做了许多梦,孙胜完笑着唱那首为了演出练习好几个晚上的曲子,然后呢喃着喊爸爸妈妈,裴珠泫。

  裴珠泫,裴珠泫,她喊了好几声,越喊越响。

  “我在呢。”裴珠泫揉了揉怀里毛绒绒的脑袋,嘴唇靠上她温热泛红的耳沿“你睡一觉吧。”

  “我不睡”孙胜完听见裴珠泫的声音,沙哑的嗓子含混着呜咽“姐姐…我…我答应了公司的要求…和你保持距离…”

  “为什么?”

  “等等我,再等一会…我,我们不能被发现…”

  她们头靠着头,沉静了许久,裴珠泫眼睛发红,再开口的声音微微发着抖

  “可是这些年,我哪一天不是在等你?”

  “我们早就不该是现在这样。我已经快30岁了,难道我能等你一辈子么?你说着让我等你,我却觉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为我们的关系努力。”

  “很久之前你问我相不相信命中注定,孙胜完,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注定的事?属于你的东西都是靠你全力争取来的。你这么拼命的一个人,却好像从来没有为我们的感情做打算。”

  “等待真的很难熬,我再也不想等了。”

  孙胜完紧紧攥着裴珠泫的袖口伏在她肩头,不一会嘴里就尝到了一股咸涩的苦味,她 一时分不清是谁的眼泪,有些迷茫地睁开眼。朦胧之中,她看见连接着她们的红线搭在身上摇摇欲坠,曾经炽热橙红的细线,如今却变得黯淡无光。

  第二天上午孙胜完是被经纪人的电话吵醒的,刚退烧的她头痛欲裂,捂着脑袋勉强撑起身子接电话。

  “你好些了么?珠泫说给你吃过药。上午她们四个先来练习室排练了,你恢复一些的话,我一会儿来接你。”

  孙胜完迷蒙着眼皱紧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她费劲地抬起胳膊,在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后一骨碌从床上翻了起来。

  “胜完,胜完?”

  原本在手上无限延伸的那根红线渐变成暗黑色,就这样短短地断在了孙胜完的手边。

  她连滚带爬冲去了公司,在看见同样断在裴珠泫指根的线后几乎一瞬间崩溃。孙胜完全身泛着寒意,无助的眼眸小鹿一样,从眼尾泛着红色。她颤颤巍巍想去牵那双曾经只为她温热的手,却怎么也牵不起来。裴珠泫看向她的眼神照样温柔,却变得静如止水,总归比以往少了些什么。

  裴珠泫犹豫了一会,手抬起来又悄悄放下“你退烧了么?”


  “退了。姐…姐姐…”孙胜完支支吾吾还没说几个字,就感觉鼻头一阵酸,“我…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干什么要和我道歉呢?”裴珠泫勉强地勾了一下嘴角,“你没做错什么啊。”

  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孙胜完通红着眼,发了疯似的抓起断在两人手边的线尝试重新打结,可是黑色的线尾像是刚被火烧断,手轻轻一碰,就化成灰掉落在地上。


  她心乱如麻,傍晚的时候一个人跑出门喘口气。临近跨年的市中心人烟嘈杂,高楼的led屏幕在播放她们五个人上个月新出的专辑主打,挽留不少人停下脚步观看。屏幕里的裴珠泫和孙胜完相视一笑,当时还连接在一起的红线映在孙胜完眼里,亮地刺眼。

  身边有一对情侣在告白,两个人搂抱在一起,彼此手上的细线却分道扬镳,一条往东一条往西,不知道会连延到世界上的哪个角落。男孩听完女生缱绻的耳语,在喧闹的夜色中语气激动,大声喊“我也爱你!”

  他喊的好像拼尽全力,可是街上人来人往喧杂吵闹,声音没传出多远就散尽在人群中,再也没人在意。

  孙胜完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年少时就遇见裴珠泫,陪着她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她只是以为陪伴在在裴珠泫身边,就能安稳地与她携手走过一生,才自然而然多为别人考虑。两个人的感情被不公平地落在队伍最末尾,被孙胜完一次又一次地遗忘。

  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能看见红线从来都不是什么老天给她的特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年来就在身边的爱人与她斩断地一干二净,她只觉得更加锥心刺骨。孙胜完不敢想象之后的她们会怎么样,两个断了红线的人没法再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侣,难道就要没有归所地独自流浪一辈子么?

  身边已经有路人认出孙胜完,慢下脚步好奇地对着她指指点点。她擦掉眼泪没有目的地向前奔跑,她太委屈了,委屈到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掉。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一定义无反顾,抛弃一切她所担忧的可能,奋不顾身地和裴珠泫在一起。

  昨夜厚厚的积雪还没有完全化完,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一个趔趄滑倒在路边,张大嘴巴哼哧哼哧地喘息。

  “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听见一个朦胧的声音在头顶嗡嗡响起,晕眩之中传来一阵耳鸣,刺耳的铃声越靠越近,震颤的巨响让她又开始头疼。

  她倏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宿舍的床上。手边的电话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孙胜完愣了许久,却迟迟没有把电话接通。她睁大眼睛看着举起手机的手,红线又完好无损地挂在了她的手指上。

  她 一时分不清楚刚才经历的一切到底是虚浮的梦境还是真实的逆流,不过她现在什么也不想管。她等不及经纪人来接她,冲下楼招停一辆出租车就朝公司的方向赶。电梯前人来人往,工作人员看见她纷纷抬起手和她打招呼,她驻足等了一会,又心焦地冲去楼梯间,一口气爬上五楼。

  一颗心终归在看见裴珠泫的那个瞬间安定下来。额前的碎发因为剧烈运动被汗渍打湿,孙胜完耷拉下肩膀,一步一步走近面露疑惑的裴珠泫。两人手上的红线虽然比前些日子黯淡了点,却仍旧相连。

  “怎么自己过来了?我还专门和经纪人说了让你多休息一会,下午再去接你。”

  孙胜完舔了舔干燥泛白的嘴唇,想说的话太多太多挤在心口,她气喘吁吁挣扎了好一会,先笑着牵起了那双失而复得的手。
  
  朴秀容本来还一幅看戏的样子,双手叉腰斜靠在镜子旁边,一看情况不对马上瞪大了眼睛扭过头去,嘴里叽里咕噜念念叨叨“哦莫呀这是什么诡异的氛围我受不了了”,还顺路把刚买好咖啡打算进门的姜涩琪和金艺琳又一手一个推了出去

  “呀,你们怎么就买了自己的?太绝情了,我惩罚你们两个人现在再陪我去买一杯。”

  “?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不要喝的”

  “为了别人的爱情我改变主意了。”

  “说什么呢,这孩子今天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

  孙胜完跟在裴珠泫身后坐到练习室的角落里,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彼此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说话。裴珠泫眨了扎眼,望着窗户外面轻飘飘地开口“昨天白天的时候,有前辈和我告白了。”

  孙胜完心里一紧“你…”

  “我拒绝了。”

  “出道之后这样的事情已经很多次。无论男生女生,追求我的人一直都不少。我拒绝他们从来都不是因为他们不好,相反的,我觉得她们都比你这个笨蛋要体贴勇敢的多。”

  她揉了揉因为委屈变得红通通的兔子眼“有好几次我被告白的时候,心动的都差点快要答应了。可是等我一闭上眼,时间好像停滞了一样,我没法呼吸,脑袋里装的全都是你。明明我也能感受到你对我的不同,为什么却要让我等这么久?”

  “我实在是不太擅长等待。既然我等不及了,那就让我自己来挑明吧。”

  她们原本并排靠坐在角落的镜子前,说完这番话,裴珠泫翻了个身扶上孙胜完的肩膀,快速地亲了一下她的嘴唇,又在年下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恢复到了原位。孙胜完盯着裴珠泫泛着粉色的耳尖,压抑住自己狂乱的心跳阖上眼。

  “秀荣出去的时候关门了么?”

  裴珠泫不明所以,但还是抬起视线确认了一下,朝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一把把人拉过来,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强势而不容拒绝地仰头开启了她们之间第一个正式的吻。

  性格使然,孙胜完在两方关系中极少会做主导的那一个,“做你喜欢做的”,“吃你喜欢吃的”,“你漂亮的话我就没关系”,“你觉得可以的话我也可以”…类似的话似乎是孙胜完展现温柔的杀手锏,只有今天面对着裴珠泫,她终于想要为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争取一次。

  她不太会接吻。一开始只知道紊乱着呼吸胡乱地啃噬,又在听见裴珠泫吃痛的呜咽后慌张地陡然放轻,舌尖小心翼翼舔了舔她的下唇,再轻轻把吻重新贴在她的嘴角。裴珠泫被没有章法侵袭而来的热吻弄的晕晕乎乎的,她有些吃惊,毕竟练习室里除了镜子一览无余,作为初吻的背景实在有些寒碜,但很快她又觉得没什么可吃惊的,毕竟这或许早就该发生了。

  鼻尖贴着鼻尖,额头靠着额头,温热的气息混着彼此的独有的味道悄悄交换。孙胜完的嘴角方才被裴珠泫紧张地咬破了一个小口,鲜红色涂抹在嘴唇上,映在裴珠泫近在咫尺的眼睛里,她松开紧紧攥在孙胜完衣襟上的手,大拇指一下下擦掉她嘴唇上的血渍。

  孙胜完看裴珠泫一幅愣着神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凑过身子,依依不舍地又亲了最后一口。接吻时不知所措的手变成十指相扣,两个人拥抱在一起平缓着呼吸,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孙胜完埋在裴珠泫的颈窝里,嘴角悄悄地咧起了一个弧度。明明是一个吻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她们却非得用这么多年的时光,消磨到感情岌岌可危。孙胜完的手使坏地在裴珠泫的腰上捏了两下,马上就感觉到身前那人敏感的躲避以及微乎其微的埋怨。

  她突然希望时光流转,她们就这样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间无论有多少争吵与误解,都可以轻松地用一个满含深情的吻来化解。又想让时间在这一刻永远停滞,世界对她们闲言碎语冷眼旁观,而她们躲藏在世界之外,肆无忌惮地分享对彼此汹涌磅礴的爱意。

  “再也不会让你等我了。”孙胜完说

  “我的裴珠泫。”







  “所以温水煮青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洗完澡之后孙胜完被裴珠泫老老实实按在床上擦头发,她左思右想想不明白,抱着裴珠泫仰起头,毛毛狗似的蹭着年上的肚子撒娇。裴珠泫被问的实在心烦,气冲冲推开身前那颗脑袋索性破罐破摔“就是还在怪你这块木头没有早点向我表白的意思!”

  孙胜完手肘背撑在床上愣了两秒,随即笑着立马又扑上去,油腻的话脱口而出“裴珠泫我爱你!”

  两个人乐呵呵地在床头打了两个滚钻进被窝里,裴珠泫靠在孙胜完肩头,没过一会闷闷地发问“小完你是不是又加错柔顺剂了?橙子香味好重。”

  “不是3:2:1么?”她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了几秒,随即有点抱歉地挠了挠脑袋“我可能把三个牌子的比例记反了…这真的好复杂,比数学题还容易弄错。”

  她转过身嘬了一下裴珠泫的鼻尖,又带着温柔眷恋亲吻她的嘴唇“我下次一定记住啦。”

  强睁着打架的眼皮黏黏糊糊相互道了晚安,红线顺着孙胜完的胳膊穿过裴珠泫的腰际搭在身上,又严实缜密地裹紧了两个人勾在一起的小指。

  无论红线或是她们,都再也不会分开。

  她们总算一起去看了烟花。年末的特辑演出结束,她们拜托三个妹妹帮忙掩护,换下演出服连妆都没来的及卸,就偷偷从电视台的后门溜走。

  跨年的夜晚灯火通明,临近 午夜的首尔街道仍旧人声鼎沸,商务车被堵在路中间进退两难,孙胜完看了看表,索性拉着裴珠泫下车,查好目的地郑重其事地牵起裴珠泫的手。

  她们还是像出道当天那样,无所畏惧地一路快跑。

  世界落在身后,夜风擦肩而过。

  跑到一半,孙胜完开始胡思乱想,不知道两个人如果没有一起出道,现在的她和裴珠泫又身处何方在干什么。

  或许命运帮她们规划好的选择很多,但无论什么样的可能性,如今都只是假设。孙胜完想起自己刚回国的时候有过一段很难熬的时间,走在人潮汹涌的陌生面孔中,每天充实却像无头苍蝇一般盲目,那个时候她有无尽自由,却没有裴珠泫。

  她好像不再需要那份自由,只想抬头的时候,她的女孩就站在身边。

  她回头看着裴珠泫,问她是不是跑不动了。

  年上哼哧哼哧缓了半天才摇头,脸颊在这个刺骨的冬夜染上一丝不太实际的潮红“以后每年这么跑都可以。”

  “那我拉你跑。”孙胜完笑着大声说。

  她们一口气跑进簇拥的人群中,江对面的高楼上正好开始最后十秒倒计时。烟花在天空爆炸的瞬间,孙胜完把手伸进裴珠泫身上的黑色宽大羽绒服,揽过她的腰,隔着口罩与她接吻。

  她们会作为爱人无数次地相爱却争吵,崩溃后和好,裴珠泫或许仍旧会担忧两个在未来某一天分开的可能性,但孙胜完绝不会再放开那双紧握的手。

  她看着裴珠泫弯起来的笑眼,自己泛着泪光的眼睛也终于畅快地弯起弧度。

  她把双手摆在脸侧凑到裴珠泫身边,弓起腰喊得好像用尽全身力气

  “因为,我还是相信会有命中注定————”


  -END-



















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OY

建国后不许成精 05【钰绪】【完结】

陈英俊的琪喵之旅终于要结束辽🐈……

祝漂亮:变回来了,真好❤️!

真的是,小机灵鬼们都知道怎么变回来的,不好玩😒…… 开始脑洞这篇之后祝漂亮突然发了很多素材配合妈妈,我也是真没想到,真棒😘!

啊这个小短打按照我的惯例其实都该一次性发的,不过为了国庆七天乐2333🤣……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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