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捕关系(3)
翔x壮磨/根室x壮磨
换攻
越山大概没人知道,壮磨在初三前,一直都是全校师生眼中的好学生。
他的爸爸是药剂房的医师,也是20年前打进过甲子园的捕手,追求完美的他对壮磨的训练与学业都抓的很紧。
妈妈是家庭主妇,还考取了营养师资格,梦想是培养儿子成为职业棒球选手。
哥哥虽然学习和打球都不出众,但对弟弟却十分疼爱,什么都让着他。
壮磨一直认为自己过着完美的人生。
他会努力学习,好好打球,高中时进入棒球名门,在甲子园被球探发掘,然后去东京的大学打联赛,签约职棒,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成为父亲的骄傲。
直到有天放学,他偶然间撞到爸爸趁妈妈不在,和陌生女人在家里做...
翔x壮磨/根室x壮磨
换攻
越山大概没人知道,壮磨在初三前,一直都是全校师生眼中的好学生。
他的爸爸是药剂房的医师,也是20年前打进过甲子园的捕手,追求完美的他对壮磨的训练与学业都抓的很紧。
妈妈是家庭主妇,还考取了营养师资格,梦想是培养儿子成为职业棒球选手。
哥哥虽然学习和打球都不出众,但对弟弟却十分疼爱,什么都让着他。
壮磨一直认为自己过着完美的人生。
他会努力学习,好好打球,高中时进入棒球名门,在甲子园被球探发掘,然后去东京的大学打联赛,签约职棒,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成为父亲的骄傲。
直到有天放学,他偶然间撞到爸爸趁妈妈不在,和陌生女人在家里做不堪的事。
这是日冲家毁灭性的一天。
三天后,日冲家的男主人卷走家里所有的积蓄离家出走,带着小三下落不明,成为整个町里人尽皆知的一桩丑事。
那时的壮磨觉得自己用尽全力追求的信仰碎掉了。
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
他质问母亲为什么不和失踪的父亲离婚,嘲讽哥哥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的上学。
他们不回答这个问题,只说自己还太小,不明白这个世界不是完美的。
可是,壮磨想不通,这样有什么不对。
他就是喜欢完美。
如果不能做到完美,就是只能成为垃圾。
于是他进入了一种极端愤怒的状态。
摔东西,翘课,打架,顶撞老师,和街头的不良厮混,比赛时带头挑衅对方的观众。
总之,什么是日冲家曾经最不齿的,他就做什么。
他像一个战士,每天和看不见的敌人斗争。
高中升学考试的最后一天,他交了白卷,跑去染了一头红发。
他知道他的人生从此已经偏离航道。
他终究会像那抹红色,疯狂的燃烧着自己。
他想,等燃尽的那一天,大概就是和世界说再见的那天。
即使后来因为哥哥重新打棒球,成为“天才”犬冢翔的捕手,他还是觉得,作为失败者的自己,大概会在高中毕业后,找个球场的角落自生自灭。
当然,后来壮磨的状态发生了很大改变。
具体的转折点壮磨有点记不清楚了。
但一定和根室有很大关系。
他还记得第一次约根室出来,纯粹是作为捕手本能的一时兴起。
他本来对弱小的投手毫无好感。
那时的根室和翔还差得远,他接了几个球就失去兴趣。
根室身上没有强者的坚定。
这是他最大的问题,和大部分只能成为二军的队员一样。
观察了几天后,看着根室不得要领的蹩脚动作,出于捕手的“职业操守”,他还是忍不住要拉这笨蛋投手一把。
毕竟以后还要接他的球,自家投手太烂的话,真的没面子!
侧投对关节转动的角度和出球的精准度都要求很高,练不好的话不仅球速提不上去,还更容易伤手臂。
研究了好几晚,他决定先从肩膀开始一点一点细化根室的投球。
和根室泡在甜品店一晚上,他为根室制定了一系列加练计划。
“每天训练后多投50颗,不能多,”壮磨放下饮料,开始布置作业,“然后腿部和手指力量也要加强,你现在太弱了。”
他看着根室像听圣旨一样,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不自在的摸了摸耳垂。
完美主义做祟的他,开始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根室的世界里。
根室住的远,壮磨没法盯着练。
一开始他只是每天会收到根室发来的“视频作业”,有时候拍他对着墙面投球的背影,有时候是镜头又是训练手指力量的特写。
后来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加训完以后根室总会对着夜空比个剪刀手,作为一天结束的仪式感。每次照片都黑糊糊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壮磨有点无语,坚决不承认他其实觉得根室的手指关节很好看。
后来根室会住在南云家,晚上壮磨就带着根室一起训练。
训练完以后,根室会送壮磨回家。
再后来,每天早上,根室会给壮磨多留一颗鸡蛋补充蛋白,每次考试前,他还会给壮磨划重点。
高一快结束的时候,壮磨随口问了句:“你这家伙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他心脏砰砰的跳,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问了这样一个白痴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
可惜根室只是遮遮掩掩的擦了擦眼镜,什么都没有回答。
暑假的时候,越山去附近的学校参加一次练习赛,这是根室第一次尝试当先发投手。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比赛里,他的球变得虚弱无力,还不如训练时一半的状态好,连续被敲出安打得分。
即使后半场比赛翔的发挥一如既往的稳定,也无力回天,输掉了比赛。
回程前壮磨和根室去休息室取装备,听到了对方四棒和队友的议论声。
“喂,今天那个眼镜投手,真是你之前的队友啊?”
“哈。不过是之前球队的板凳队员罢了,连话都跟他懒得说。成天摆着脸不知道给谁看。”
壮磨认得这个声音。
今天他一出场,就对着投手挑衅,还在根室投球时击出过一个全垒打。
原来是有前因啊。
壮磨看向一旁的根室,他一脸平静,好像任何话都伤害不了他。
可是明明他的悲伤都隐藏在眼镜底下了。
“练了投手又怎样,还不是没一点变化。像我们教练说的,这样的人就是有能力搞得一整个比赛很无趣。”
壮磨觉得自己的拳头捏紧了。
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冲出去了。
他的拳头离那个人还有几厘米的时候,被根室狠狠抱住拖了回来。
“壮磨,你不能再打架了!”
根室环住壮磨,颤抖的声音让壮磨把自己的愤怒忍了下来。
根室从前的队友忍不住又想冷嘲热讽,却被根室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是一个极具野性和占有欲的眼神,让那个人不由自主闭了嘴。
回去的路上壮磨一句话都没对根室讲。
他很生气。
他气根室的不抵抗、不坚定、懦弱、小心翼翼、比赛状态被他人轻易影响。
他也气自己没法给根室出头。
下了大巴以后,壮磨转头就准备一个人回家。
根室有些着急,他背着包跟在壮磨身后,等到和其他人都分别后,忍不住拉了一下壮磨的手。
壮磨转过身,眼角红红的。
“怎么了。”
他有些赌气地问根室。
根室松开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呆呆地看了一会壮磨,只能低声哄着他:“他们那样说我,我早都习惯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棒球。反正我的确是一个无趣的人,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喜欢我这种——”
“——放屁!”
壮磨忍不住打断根室的话。
“你根本就不是无趣的人!”
他气的不得了,他恨根室的妄自菲薄,也恨根室的不开窍。
他恶狠狠的拉回根室刚才松开手,攥住根室的食指不撒手。
“谁说没人喜欢你?我不是人吗!”
于是这场吵架以稀里糊涂的告白结束。
壮磨觉得手里的那根手指发烫的吓人,然后根室似乎是把自己的手包裹进手心里了,不让他再有机会抽走。
他看着根室同手同脚的在前面走着,发现自己也被传染的同手同脚了。
他对这一天最后的印象就是,夕阳真的好美,希望这条路永远都不要有终点。
哥哥毕业后搬出了家里。
妈妈在家里那件事不久后找了一份整理仓库的工作,也经常上夜班。
恰逢暑假球队特训,根室开始偷偷在壮磨家借宿。他总是前半夜住在哥哥的房间里,后半夜再跑到壮磨房间睡。
两个人会在妈妈回来前干一些荒唐事,腻歪的整宿不睡。
开学后不久,越山棒球部换了监督。
他上任后不久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让根室放弃投手位置。
壮磨又差点找新监督干架,生生被拉下来。
那天他看谁都很不爽,尤其是对永远保持完美的犬冢翔。
都怪你!投球投的那么好干嘛!
忍不住就趁没人注意多瞪了几眼。
这件事成为根室和壮磨再一次吵架的导火索。
阴差阳错,也算是根室开始自我转变的转折点。
对于根室的消极接受,壮磨一直憋着气,晚上两个人的秘密特训也不打算继续。
根室找人找不到,最后终于在公园里堵到了生闷气的某人。
根室一开始说了什么,壮磨已经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自己气的不得了,开始口不择言的嘲讽第一次训练时根室时那种绵软而不自信的球,还有对待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
他记得赌气的说,因为这样,所以无论是对当投手还是对自己,都是一副不坚定的样子,活该当一辈子弱者。
说着说着,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开始颤抖。
然后根室的拥抱就覆了上来,一点都不像平常那样温柔。他们的胸腔狠狠的撞在一起,根室勒的他肋骨生疼。
他忍不住开始挣脱。
根室还是不放开他,他听到根室在自己的耳边低语。
“我会坚定给你看的。”
“不要放弃我。”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感受到根室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然后嘴唇被热意覆盖。
从此以后,壮磨发觉根室的球速和恋商都提升的非常快。
他不得不推翻自己第一次对根室的判断。
他的男朋友,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厚积薄发型选手。
他们的第一次,是根室首次取得胜投的那个晚上。
壮磨很疼。
根室在背后抱着他颤抖。
他记得这份令人清醒的疼痛。
他曾一度沉浸在拯救与被拯救的游戏里,殊不知自己才是离不开对方的那个人。
他想,他完美的梦因为这份疼痛又鲜活起来了。
他们两个,要一起去甲子园。
若我在东京想起你
1. 下克上棒球au,犬塚翔*日冲壮磨。
掺杂了一丢丢可以忽略不计的向阳联动。航平*太一
2. 时间线和逻辑都有很大的问题,也背离了下克上相当一部分原定情节,我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不要较真。
3. 不算甜文,至少中间部分不怎么甜。
4. 未成年不许喝酒!
若我在东京想起你
“前辈也一起去看比赛吗,明天可是爱知的井田,听说是一路下克上,赢了愛工大名電、星城才来到甲子园的学校呢!”
下克上啊。
屏幕右下角信封图标突然闪动,一封新邮件在此时投入电子邮箱。
大概...
1. 下克上棒球au,犬塚翔*日冲壮磨。
掺杂了一丢丢可以忽略不计的向阳联动。航平*太一
2. 时间线和逻辑都有很大的问题,也背离了下克上相当一部分原定情节,我随便写写,大家随便看看,不要较真。
3. 不算甜文,至少中间部分不怎么甜。
4. 未成年不许喝酒!
若我在东京想起你
“前辈也一起去看比赛吗,明天可是爱知的井田,听说是一路下克上,赢了愛工大名電、星城才来到甲子园的学校呢!”
下克上啊。
屏幕右下角信封图标突然闪动,一封新邮件在此时投入电子邮箱。
大概是昨天特意交待了下属在下班前完成的文件吧。
我顺手点击,附件自动下载,弹出,展开。
看见内容的一瞬,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瞬即恢复了正常。
尝试邀请我一同观赛的是公司刚来不久的田中君,性格像哔啵哔啵掉落的果子,安排给他的工作,传真过来的时候永远错漏百出,连行间距的一致也做不到,让人哭笑不得。
我摇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田中扒着办公室的玻璃门,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嘀咕道:“可是彩子小姐说如果您不去,她也不会去诶……”
什么啊,原来目的是这个。
我审完剩余半份文件,看了眼手表,已经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
顺手给电脑关机,提着外套走出办公室,年轻职员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爆发一阵小小的对集体观赛的向往,见我走出来,大家都期待地转向我。
我有些内疚,公司难得聚会,我却单独缺席。
“可惜,这次实在不行呢,”我对大家欠了欠身,“周末要回老家,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就当是补偿,大家在比赛后聚餐的账单,我来报销好了。”
大概是实在不忍年轻人们失望的表情,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井田高中的教练中世古,曾经与我是同一个球队的队员呢。”
“欸????”田中君震惊到结巴,“可……可是,您从来没和我们提起过,我们都不知道您打过棒球……”
彩子小姐迎上来,双手交握在胸前,表情梦幻:“那……您打入过甲子园么?”
我点了点头:“当然。”
办公室里先前小小的欢呼这下彻底变成持续的惊叹,田中君不小心把手边的一摞文件夹全撞倒了,漫天都是飞舞的彩色报表:“您……您……居然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真奇妙。
故事在时间的角落里闪闪发光,那些训练的日子如此刻骨铭心,仿佛只消闭上眼睛,就能轻易回到那个漫长无止境的夏日。
而我的同事们居然在感叹,原来犬塚翔先生打过棒球。
我笑了笑,左臂挽着的西装熨帖安稳,就像少年不曾设想过的人生轨迹。
我的双手曾布满了属于棒球的茧子,它们像一把黄豆,安静蛰伏于掌间。可惜在日常琐事的磋磨下,它们早已消退,除非仔细观察,几乎已经看不出棒球的烙印。只有阴雨天时不时疼痛的右肩,提拿重物时无意识避开的右肩,还在提醒我,那个夏天并不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我把激动的下属们留在身后,独自走入电梯,清洁工擦得亮如镜面的电梯门倒映出我着衬衫西裤的影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些关于“棒球”“甲子园”的喧闹彻底被隔绝,我按亮了通往地下停车层的按钮。
25,24,23……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向下跃动,那一瞬间就像,倒行的不再是楼层,而是永不回头的时间。
电梯门前的倒影也不再属于一个随时可以淹没在街头的中年人,而是那个穿着绿色训练服,倔强桀骜的少年。
那个夏天啊——是从我入学越山开始的。
越山,这帮年轻人大概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吧。事实上我入学的时候也正是如此,对学业的散漫导致我与星叶擦肩而过,彼时年轻气盛的我并不认为入学一个棒球水平并不出众的学校会给我肉眼可见的职棒之路带来什么影响,高野历史上也不乏靠着一个王牌ace杀入甲子园,问鼎冠军的例子。
我期待,甚至有点过于痴迷这种个人的英雄主义表演。
前提是——这所学校的棒球社团只是“稍微”不“那么”出众。
比如,至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球场,有一位像样的教练,有一群像样的队员。
而现实是,球场是祖父得知我将入学后临时掏钱新建的,教练是从倒闭的历史社团里薅来的冒牌社会课老师,至于队员……
他们甚至搞不清楚棒球的规则。
当然,也接不住我的球。
说来很不好意思,当时我被越山的棒球现状气哭了好几次。
一开始担任捕手的富岛学长是个非常负责的学长,我并不怨恨他,相反,如果不是他,越山后来大概率没办法完成冲入甲子园的奇迹,他大概清楚我在训练中冷眼旁观这群菜鸟从头开始学习如何正确握住球棒的崩溃,几番波折下,替我招募来了一个新人。
棒球社怪咖的弟弟,日冲壮磨。
富岛学长曾经拿着日冲壮磨在棒垒球馆的数据向我展示,他具体分析了什么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语气相当激动:“阿翔,他一定会是那个适合你的捕手。”
我挥了一棒,并未放在心上,粗略扫了一眼他的数据,确实不错,或许还比之前少棒队的那位搭档更强一些。
“但是他还没有入社,”富岛学长有些苦恼,“不过,阿翔你在的话,我觉得他肯定会同意的。”
这倒是。
但他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
干脆利落,毫无回旋余地。
他知道他在拒绝谁吗?
我诶,我诶。
贺门教练曾亲自上门挖角的犬塚翔诶。
此处需要我特别解释一下,自从星叶落选后,我原本就敏感的青春期小男生自尊终于压抑不住的爆发了,尤其是在棒球领域,我必须维持绝对的自信,否则隐约的不安就会像昼伏夜出的怪物吞噬我。
这对一个期待成为顶级的运动选手是十分致命的。
所以即使后来,不知道富岛学长用了什么方法把人请进社团后,我仍然不太喜欢他,不喜欢这个挑战了我的自尊的怪人。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壮磨的拒绝无可厚非。一个随时看上去要倒闭的社团,有什么加入的必要吗,不如去打工赚些零花钱——壮磨并不像我那样幸运地从不为生计发愁,他的拒绝完全合理正当,只要我稍微站在他那边思考一下,就能知道,他并不是有意挑衅。
但当时的我很难明白这些。
日冲壮磨的加入给越山带来了希望,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捕手,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嗯,有点麻烦的学生。
他脾气不好,还有打架斗殴的前科,害得我们差点被禁赛。壮磨正式接替富岛学长之后,出于对未知风险的天然警觉,我不得不时刻分出一点点注意力给他,防止他再惹出什么大麻烦。
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捕手。
当我终于可以不用顾忌捕手的有限水平,不用维持单一的球路,不用刻意降低速度,而是可以拼尽全力投出一颗球的时候,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要是可以一直和他搭档就好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
别说现在我们只是这所菜鸟学校里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投捕,就算我们都足够有天赋,能一直打下去,也不可能永远固定捆绑。
又不是寿司海苔和珍珠米,离开了对方就会完全丧失风味。我和壮磨只是困于同一片浅滩的游鱼,萍水相逢,恰好都在期待同一场盛大的潮水。
我一定会遇到很多比他更优秀的捕手,而壮磨,也会遇到别的投手。
这毫无疑问。
那是越山第一轮预选就被淘汰出局之后的不久,我和壮磨之间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关系至少称得上融洽,久我原甚至会开玩笑说越山拥有世界上最棒的投捕,根室和阿榆他们则会一脸赞同地点头。
“真的很默契嘛,”他们评价道,“完全是比夫妻还默契的存在。”
但我知道,我对壮磨的关心只是出自责任,棒球社本身已经因为南云老师的离开和时上时下的练习成绩风雨飘摇,壮磨如果再惹出什么乱子,棒球社就会彻底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壮磨大概也能感觉到吧,虽然脾气火爆,但他并不迟钝,对于那种“我其实不想关心你但为了棒球还是要礼貌地关照”的态度,外人或许无法察觉,但当事人一定可以。
何况他这么聪明。
但是很快,我就难以兼顾他了。
因为我自己,陷入了原因不明的瓶颈期。它就像一场毫无预兆的高烧,病因疑难,不可招架,又一次在比赛中出现低级失误的时候,我看着自己的右手,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能力将止步于此了呢。
汗水顺着鬓角流入脖颈,我不抱希望地看向前方,只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击球员正跃跃欲试,他一定看出我迟迟不敢出球背后的怯懦,挑衅地晃了晃球棍。
“我说,你在发什么呆?”
壮磨大概实在难以忍受我的反复迟疑,一把掀开护具,叉着腰大声质疑。
哦,除了击球员,还有一个不怎么能在场外指望上的搭档。
所以这就是我的捕手,虽然从来不奢求我们之间能够培养出合格的队友感情,但至少不可以在他面前丢脸。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勉强完成了剩下的比赛,避开队员的关照,独自在休息室的角落,捂住脸虚脱似的大口喘气。
等到所有人都已离开,我才慢慢从角落里转出来。
天已经黑了,正好可以藏住难堪的表情。
居然有一个人还没走。
壮磨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趿了一双拖鞋,靠着门柱,正不知和谁发消息。
我偏头轻咳了一声。
他背对着月光,见我出来便收起手机,但是,他突然啊了一声,毫无预兆地凑近,温热呼吸喷在我的下巴位置,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躲在里面哭了这么久吧?”
……才不是!!!
他耸耸肩,退开一点,随意向我道:“明天开始,我额外再多陪你练一个小时,你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缺席的约会吧。”
虽然是问句,但壮磨的语气完全是陈述式的,仿佛他等了几个小时,只是为了告知这条明天也来得及的通知。
他没有打算留下来听我的回答,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打算走掉,我喊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
而且是在明知我其实对你颇为不满的情况下。
他没有回头,潇洒地摆摆手:“就当我闲得没事干吧。”
就这样,我们从一开始的相安无事,开始真正地熟稔起来。
因为一对合格的投捕是没办法不成为赛场上最亲密的彼此的。
壮磨仍然不会像富岛学长那样温声安慰我,他只会在我犹疑的时候,打出一个催促的手势,好像在说:“喂,你这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知不觉间,那些长满尖刺的自尊居然就在壮磨的一顿乱拳之下,被强硬地抚平了。
我对他这种以毒攻毒的做法颇有微词,也开始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给他找点小小的不痛快。
某次他边吃饭团边开玩笑说:“如果我真的不小心闯了祸,感觉阿翔会比警察先一步把我拷走。”
我敲敲桌子:“你这周的蛋白摄入又没达到山住老师的要求,记得让你哥替你多煮两个鸡蛋。”
壮磨揉着肚子露出很夸张的表情,指着我说:“哎呦,就是这个表情,原本以为我哥毕业学校里就没人管我了,结果来了一个更吓人的……”
队友们围在便利店的桌边,分食了剩下的关东煮,顺着话题起哄,说阿翔和刚入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都会管着队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壮磨拱火成功,翘着两个椅角晃悠的得意笑脸,心跳忽然乱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阿榆也不要总是吃软糖,前天体能测试只有你肌肉指数不合格。”
阿榆正试图往嘴里塞一块炸鸡,闻言愣住了,炸鸡块也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最后一块炸鸡!!!!”
真的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事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番思考过后得出结论:可能,只是为了证明一下,我并不是只在特别关照壮磨吧。
投捕之间无可避免的争吵发生在二年级的集训。
那天越山的练习赛约到了一所豪强学校,结果当然惨不忍睹。此前我们其实已经连续赢了三次,最近一次还是七局提前结束。大家开始变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自信,连根室也说,我们或许能去甲子园呢。
从幻想回到现实只需要一场新的练习赛。
椿谷三振出局,比赛提早两局over。
大家都很沮丧,山住老师罕见地答应我们可以提前结束练习,回去调整心情。她大概也很不好受,默默收集了资料,估计等我们离开后,她会骑着自行车去和南云老师商讨下一步要怎么办吧。
我只觉得困惑。
当大家都沉默着收拾东西,更换衣服的时候,我坐在板凳的最左侧,远离了所有人群,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按照我们目前的水平,输给明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山住老师大概没想到最先发难的居然是我,她愣了一下,赶忙打圆场道:“是啊,目前还有很多不足,但现在暴露出来不是坏事,只要我们在预选赛开始前修正掉……”
“修正不了吧,”我站起身,右肩因为频繁投球微微疼痛,手臂也沉重地难以抬起,我站在他们对面,环顾了一圈。
大家的表情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幻想,诸如状态不好、发挥失误之类的托词我已经听厌了,似乎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我们进步的到底有多慢。
“星叶每天训练的时间是七个小时,假期会是十二个小时,几乎从来没有例外,更不允许缺勤。”
“我们每天的训练时间不足五个小时,即使现在集训,也不过十个小时,更何况,”我顿了顿,“比起他们,我们有谁敢说自己是天才么。”
没有。
即使我,这个队伍的王牌,也不过星叶的一枚弃子。
“只是输比赛而已,就要放假调整心情,”我笑了,低头揉了揉肩膀,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坦然道,“大家是幼稚园在读,第一次参加趣味运动会摔倒了,还要靠老师哄吗?”
“说够了吗?”壮磨一摔护具,发出砰的一声响。
看,连他也不赞同我。
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有结果。
壮磨冲上来揪住我的制服领子,他的呼吸因为愤怒变得紊乱,双手也在轻轻颤抖,我攥住他的手腕,试图挣脱他正扼住我的手指,却被他一个反身,猛地掀翻在地板上。
他骑在我身上大吼道:
“为什么要说这些没用的?大家为了棒球放弃了多少东西,玩电动的时间,打工的机会,山住老师几乎把自己献给了社团,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觉得很轻易吗?”
我松开了手,疲惫地抹了把汗水,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强调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棒球就是棒球,不会因为身世悲惨就格外青睐某人,所以我从不赋予棒球任何额外意义,在棒球领域,唯一可靠的不是数据不是命运,而是练习。”
最先冲上来的是富岛学长。
他按住壮磨挥过来的拳头,又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低声质问:“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我直视着壮磨的眼神,他看我就像看一个彻底的混蛋,眉头因为失落低垂着:“我没有想过,你也成为了会责怪队友的人。”
因为输比赛而混沌的脑袋在那一刻忽然清明了,我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做错了事。
就算不满,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公开站在所有人的对面抱怨。
我摇了摇头,捡起背包,肩膀撞开层层人群,低声说:“我先走了。”
没有人挽留我。
壮磨还在身后嚷嚷着什么,我不必回头,长期训练构建的默契让我在这种时候,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他的样子。
他一定挥着拳头,整张脸都涨红了,大声说:不要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揍醒那个混蛋。
祖父很快就知道了我在棒球队内和壮磨的冲突。
他倒是很支持我,盘腿坐在沙发上,边欣赏我投球边评价:“就是说啊,早该把你送到美国去打棒球,留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我猛地掷出一球,触击声称得上悦耳,心里却有些烦躁:“不是说好了毕业之前不再提这个吗,只是小分歧而已。”
“越山有什么好的,”祖父振振有词,“没有教练,没有钱,也没有好队友……”
没有好队友……吗?
可能吧。
祖父还想说什么,却被闻讯赶来的母亲支走了,她边哄祖父边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我脱了力,独自坐在阶边,今天的比赛很累,就算是为了运动生涯考虑,也不应该再练得这么狠。
我抱着手套发呆,今晚的星星亮到刺眼,明天应该是个适合训练的好天气。
我擦了擦眼角。
应该只是汗流进了眼睛吧。
洗完澡准备回房的时候,窗边的玻璃忽然被轻轻砸了一下。
大概是附近的野猫弄出来的声音。母亲在院子前留了猫粮,经常会有猫咪搞出一些奇怪动静。我没有理会,用毛巾擦着头发继续往里走。
又砸了一下。
嗯?
又砸了一下。
嗯。。。
我跑到窗边。
夜色中,太阳能供电的夜灯昏黄,壮磨穿着那件染得五颜六色的短袖,倚着自行车,正百无聊赖。
他见我探出头,丢掉手上的小石子,冲我招了招手,笑得灿烂且毫无介怀。
我忽然想到了当初还是一头红发的他,走到哪烧到哪,像一簇野生且烧手的火苗,我跟在他身边,时时提防他灼伤别人。虽然入社前他主动剪掉了红发,换成规矩的寸头——蛮可惜的,反正山住老师并不特别在意学生发型,久我原那种长头发在棒球社也能安之若素。
我挺想看他红发站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熟稔地打着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暗号,像只烧给我一个人看的火把,照亮了我——也只照亮我。
他等得不耐烦了,又丢了一枚石子,让我快点溜下去找他。
真是太耀眼的人,我可能也要被灼伤了。
他见我出来,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语气还有点硬邦邦的:“山住老师让我给你送的,她看你今天肩膀好像不舒服,从医务室拿了药。”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盒我常用的药贴。
先前的置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我笑了一下,壮磨推着自行车,顺着院子前的小路正往下走,他敏锐地听到了,立刻停下来扭头瞪着我:“你笑什么?”
我跟在他后面,差点撞到他身上,摸摸鼻子诚恳道:“今天……抱歉。”
壮磨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服软,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我也……那个,你肩膀还好吗?”
应该没事吧,他不等我回答便嘀咕道,我明明有特意拿手替你垫了一下的。
“我没有针对大家,”我避开他的问题,自嘲道,“可能因为太久没有尝到输比赛是什么滋味了吧,所以情绪失控了。”
壮磨的眼睛在路灯反射下亮晶晶的,像祖父每周都会用麂皮绒布擦拭的古董宝珠,泛着漂亮的光芒:“但你说的没错。”
“对,……欸?”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今天说得没错,”壮磨可能在质疑怎么有人连话都听不明白,低头飞踢了一颗小石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我,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那样说,大家会伤心。”
“所以,你站在我这边吗?”
心里像是被他毛茸茸的发茬抵在胸口挠了挠。
壮磨看我的表情像看笨蛋,仿佛我刚才说了什么胡话:“你是我的投手,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你走之后,大家又定了新的训练计划,以后会尽量多训练的……”
他又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没有被注意,只是清楚地听到壮磨说。
我是你的投手。
“那……”
我的心跳的很快,比第一次站上投手丘时更快,一下一下,像撞翻了球框,满地都是滚落的棒球,在我的身体里乱序弹跳。
所以,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梦想,也可以告诉他吧。
拜托,我在心里祈祷,请让我投入他的好球带。
“那,……你相信我们会进入甲子园吗?”
“当然,”壮磨的神情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他点点脑袋,认真看着我,“我们,你和我,……还有队员,还有南云老师,山住老师,还有,还有,你祖父,我们当然要一起进入甲子园。”
他的语气,不像阿榆他们要么是在玩笑,要么是在设想,而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必然事实。
就像当初他自作主张陪我加练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明明狂妄到无法宣之于口的事,但只要他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实现。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一定实现。
我攥着塑料袋,脑袋一热,隔着自行车硬是张开手臂,艰难地用力环抱了他一下。他的自行车被我撞得东倒西歪,哗啦哗啦响成一片。壮磨吓了一跳,肩膀被我濡湿的发尾弄得一片水汽,他涨红了脸:“干嘛突然这样?”
我赶紧扭头藏好上扬的嘴角,边往回跑边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谢谢!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壮磨大概被我搞得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把自行车扶起来,蹬上离开了。
我坐在床边,拆开了药贴的包装。
一张白色的小票从袋子里飘落。
我俯身捡起来,购买记录显示这盒药贴是某人从住处附近的药店里购买的。
所以根本不是山住老师吧,她今天要和南云老师商讨棒球队下一步的计划,无法分出更多的经历关注个别队员状况。
我把自己砸进床里,深陷柔软被褥中,呼吸间都是药贴独特的清香,盯着天花板闷闷笑了。
以一盒药贴为契机,我和壮磨的关系就此更近了一步。
此外,还有一件值得说的好事:南云老师回来了。
根室在他的训练下,进步飞快,我不再是越山唯一的顶尖投手。为了配合训练,壮磨也时常要和根室一起搭档。
又一次训练结束后,久我原在便利店神秘地冲我们招了招手,举着手机说:“富岛学长好像有女朋友了哦……”
中世古嘁了一声:“棒球队里全都没有女朋友才算新闻好吗,也算是风云人物,结果个个光棍,有什么好炫耀的。”
阿榆也附和道:“是哦,好像都没有学妹来给我加油,都是冲着阿翔去的,不过阿翔好像对这些没兴趣……”
我本来并没有关注他们说了什么,正在和壮磨商议接下来的安排,今天的训练我相当不满,壮磨几乎都在陪根室,但越山除了他没人能接住我的球,我要求他明天至少要分给我两个小时。
他拆着饭团的包装敷衍我,嘟囔着说好的好的好的,连头也没抬。
我气闷他居然不认真听我说话,看着他手上那只饭团完美的三角形状,突然一低头,飞快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他终于理我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登时大叫起来:“阿翔!!!!”
他飞身想抢我手上另一只没拆的新饭团,奈何身高不够,始终只能围着我打转。
直到剩下几位队员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我才轻咳了一声,把我那个没拆的饭团递给壮磨,接过被咬过的那个,又咬了一口,含糊道:“什么?女朋友吗,富岛学长居然谈恋爱了……”
真是奇怪的做法,为什么需要女朋友——几乎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被花在队友身上,富岛学长到底是怎么匀出更多精力来做这些场外工作的。
毕竟,队友明明是比女友更亲密的关系。
久我原对我这种浪费桃花运的行为非常不满,反驳道:“怎么会一样,每天一起分享便当,训练有妹子给你递水,比赛她在观众席替你应援,赢了和她一起庆祝,输了有她安慰……”
这家伙干脆开始捧着脸幻想:“简直太幸福了……”
我耸耸肩,就算没有谈恋爱,现在也有人陪我一起捏着鼻子硬吞水煮蛋,比如壮磨;训练的时候也有人愿意陪一个遇到瓶颈的队友反复练习,比如壮磨;比赛的时候也有人稳定心态(虽然方法有些过于粗暴),比如壮磨;赢了输了也永远有人在门外安静等我几个小时,蹬着自行车别别扭扭。
……比如,……
壮磨。
我在开着冷气空调的便利店里,惊出满身冷汗。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还剩一半的饭团,壮磨已经三两口把他那份吃完了,他看着我手上这个:“怎么?胃口不好?”
我把饭团递给他:“嗯,你还饿吗,给你吧。”
他毫无芥蒂地接了过去,手指擦过我的指节,还赞赏地拍了拍我的左肩。
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壮磨相当不喜欢水煮蛋的味道,山住老师有时会在训练前盯着我们每人吃两个,壮磨经常偷偷只吃半个,把剩下的塞给我。我没有办法,只好替他吃掉,再从家里给他带蛋白饮料喝。
我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壮磨鼓鼓的腮帮子,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壮磨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我习惯性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又被烫了似的飞快缩回手,勉强笑笑:“没事。”
只是久我原胡说八道而已,我居然蠢到按照他的话对号入座。
真是练球练傻了。
便利店的事情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
因为,根室进步的实在太快了。
他逐渐开始与我共享相同时长的投捕训练,聊天的时候,壮磨也越来越频繁地提起根室,根室,根室。
终于,在南云宣布了对战星叶的大名单后,壮磨又一次提起根室,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曾经全心全意盯着我的眼睛,望向窗外,不经意地说:“根室昨天的球速到135了,南云老师说他很快就能到140。”
我彻底忍无可忍:“能不能不要总是提到外人?”
壮磨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罕见地没和我硬碰硬,反而安抚性的拍拍我的脑袋:“星叶很强,我知道你想亲自打败他们,但,至少给别人一点发挥的机会,嗯?”
这大傻子,还以为我是因为首发名单生气。
问题的关结从来不是根室,而是,而是……
我自觉跟他完全说不通,背上书包,推开独自门离开了。壮磨也提上书包追在身后,一边嚷嚷我才不管你一边紧追不舍。反正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我干脆骑上自行车,一口气骑到了经常发呆的小河边。
壮磨被我的阴晴不定搞得莫名其妙,支好车子,喘着气陪我在桥边坐下,撑脸偏头看我:“大家都觉得我才是脾气差的那个,其实你比我更难哄。”
我憋着一股气:“是,我很难搞,脾气不好,你去找根室吧,他脾气最好了。”
壮磨笑了:“那怎么行,说好一起去甲子园,少了你,就不算是‘我们’。”
桥下河水潺潺,我出神地盯着壮磨,忽然道:“如果我不再是最好的那个投手了呢?”
为什么偏偏就是星叶。
曾经将我拒之门外的学校,现在终于有了挑战的机会,我却连首发名单都无法进入。
祖父前天在饭桌上再次建议我毕业后去美国打球,我明白这是最有利于我职业发展的路径,已经有来自美国的球探向母亲释出积极信号,我第一次在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表达了默认的态度。
可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其实不再是他想象中的天才了。
壮磨用手撑着身体,微微向后倾倒,闭着眼睛享受夏日余晖:“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
他比了一个捕手接球的手势,睁开一只眼睛,觑着我得意道:“是我这个捕手说了算。”
那我是你心里最棒的投手吗?
我不敢问出这个问题。
或者说,我想问的,也并不是这个问题。
壮磨无聊地在我身边坐着打蚊子:“你还要坐什么时候,我的腿都麻了,这可是场上比赛都不会麻的大腿!”
他的脑袋为了比赛专门又剃了一次,现在毛茸茸的正像个猕猴桃,我趁他不注意,飞快伸手撸了一把:“比赛结束后,你还会继续打棒球吗?”
明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同一个队伍中作战。
若神明仁慈,会慷慨附赠正片番外,给予完美结局。
可神明悭吝,并不常常保佑我。
比赛结束之后,我和壮磨的人生就会像两条完成意外相交的直线,短暂纠缠,彼此背道而驰,即使伸手,也再不能见面。
壮磨大概没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可能吧,或许?也许会上大学,也许会去打工,想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我会,”我打断了他,盯着壮磨道,“爷爷已经确定要把我送去美国继续打棒球,有好几所学校给我发了邮件。”
“那很好啊,”壮磨扬起眉毛,惊奇道,开始替我计划未来,“你不是一直想打职棒吗?等去了美国,签约了球队,记得给我寄签名照,免得以后和朋友们说我和犬塚翔做过队友的时候,他们觉得我在吹牛。”
我笑了笑:“那我就见不到你了。”
美国很远。
壮磨打开手机地图,手指不停点击缩小,缩小,缩小,才能在屏幕里同时看到两条隔洋而对的海岸线。
他沉默了几秒,苦恼道:“去美国的机票好像很贵,我努力打工,买折扣机票去看你比赛,你也要记得给我赠票,怎么样?”
我拿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你再说一遍?”
壮磨没反应过来:“啊?说什么?”
可我已经按下录音键。
“你总是说话不算数,说好多陪我练球,又去陪根室,我怕你又骗我。”
“我哪有!……”他凑近了一些,握住我的手腕,对着麦克风大声说:
“好吧,我,日冲壮磨,以后要去看,我的棒球ace天才犬塚翔的棒球比赛,一言为定,谁失约谁是小狗!”
手指轻轻抬起,录音结束了。
我怔怔地握着手机,看向壮磨。
可是,我也不想只做你口中的队友。
神明听到也会觉得羞愧的愿望,该如何开口祈求。
“壮磨。”
“……又怎么了,你最近很反常诶,要不找山住老师开导一下。”
“比赛结束后,我还有话要说,到时候,你还在这里等我好吗?”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真是的。”
那轮太阳终于落了下去。
南云老师对战星叶的战术果然奏效了。
再一日,我们战胜了伊吹商业,成功打入甲子园。
摘下帽子痛哭的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们,我和日冲壮磨,还有所有共同努力过的人,将一起踏入甲子园。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很高兴,南云拿出了背着师母偷藏的好酒,连椿谷都喝了两杯,大着舌头给母亲打视讯,边流泪边说自己进入了甲子园。
壮磨也是。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从耳朵尖红到了脖颈,手指也泛着粉色,抱着我的胳膊,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我自知酒量不行,抱着杯子喝一半耍赖倒一半 ,是目前为数不多还清醒着的。山住老师拜托我把壮磨送到住处,是以现在这条寂静的公路上只有我们的影子,长长短短,在路灯下变化无端,像我失序的心跳。
我看向身边,多美的夏夜。
真希望可以拥有,更多的,更漫长的,永不结束的夏天。
壮磨忽然抬头,我们的视线在溽热的空气中相撞,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干嘛这样看我。”
我把他带到路边,免得这只醉鬼连带我被一起英年早逝。
壮磨见我不回答,又晃了晃我的胳膊:“你到底要说什么,快说!!”
这醉鬼记性还挺好。
我叹了口气,确认道:“你真的要听?”
他猛点头。
好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因为紧张像被通了电。
壮磨一脸期待,认真望向我。
我缓慢地,颤抖着抬起右手,伸入他毛茸茸的发间,微微弯腰,低头寻找他的嘴唇。
壮磨正好站在灯下,温柔地灯光把他的发色染成阳光的颜色,每一簇发梢都像胡乱的光晕,我大概在拥抱一轮小小的太阳。
滚烫,柔软,就像我曾经想像过的那样。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壮磨的表情。
犬塚翔是个趁人之危的胆小鬼。
壮磨在接下来的路上都变得很安静,时不时碰碰自己的嘴唇。偶尔走在我前面,也都停下来等我跟上去。
离开前,我有些迟疑,我不知道他酒醒后是否还会记得这些,只能问他:“明天,你会来吗?”
喜欢上日冲壮磨,就像蒙着耳朵为钢琴调音,虽然母亲曾经花了大价钱请来教师,可我仍弹不出一支完整的曲子,现在我手无寸铁,想尽一切办法,用猜疑,触碰,疏远,反复无常,和一个安静的吻来确定它的准确性。
我尚未被允许听见答案。
所以,你会来吗?
对战星叶前,我们说好了的。
他的神色茫然,走起来像摇晃的企鹅。
但他毫不迟疑地点头。
我有些雀跃,摆手大声道:“那,那明天见!!”
如果现在有镜子,我的脸色一定像壮磨一样红吧。
两天后。
在父亲的陪同下,我登上前往美国的飞机。母亲为了照顾刚结束手术的祖父单独留守,至少要推迟一个月才能飞去美国。
三万英尺的高度。
我飞往五千五百海里之外的世界。
父亲在身边看报纸,我盯着狭小的窗户发呆,熟悉的城市街景逐渐浓缩成微不足道的,不过棒球大小的贴图。
骗子。
我喃喃自语道。
额头抵住舱壁,左颊触感一片冰凉。
“什么?”父亲没听清楚,追问道。
我捂着眼睛冲他摇摇头。
骗子。
企鹅大骗子。
约定好要来见我却爽约的大骗子。
明明当初就拒绝过做我的捕手的大骗子。
现在又不声不响拒绝我的告白的胆小鬼大骗子。
为什么不来见我。
壮磨失约的那天,我抱着一直在比赛中使用着的,打算送给他的手套从午后等到天黑,直到母亲焦急地找了过来,我才发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等了八个小时。
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像从人间蒸发。
很不合理吧,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和地球另一端的朋友视讯,也几乎不会感受到延迟,对比古代等待很多日才能收到不过手掌大小的尺牍,只要我们想,就好像有无数种办法联络到想念的那个人。
可我真的找不到他了。
就像每台电视机上都反复播放过的桥段,赤名莉香登上早了一班的列车。
母亲每次看到这个桥段都会哭得梨花带雨,仿佛提前逃跑是件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总是咬着冰棍她身边百无聊赖,问了无数遍,为什么那个漂亮姐姐不继续等下去,万一她喜欢的男人只是被无良上司留堂,他会在列车开动的前一秒,跑着来见她了呢。
母亲想了想,揉揉我的脑袋:“可能因为,她害怕自己真的等到最后一刻,才发现完子还是缺席了。”
少年人相信的永远是万一中,那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一”,而大人却会选择充满遗憾,但可以在回忆中排演剩下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的可能。
我现在大概有些明白,如果我能效仿这位前辈的做法,在青春期宴会的尾声提早谢幕,而不是在桥上傻傻的从天光大亮等到夜幕低垂,或许我对壮磨的情绪也不会像小桥下滔滔的流水,仿佛永远流不尽。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当天晚上,我向祖父坦白了我的感情,提出放弃一直以来的计划,留在日本读大学。
祖父当然很生气,母亲也在争吵中失控地打了我一掌,虽然事后她红着眼睛向我抱歉。
“为什么要在祖父刚做完手术的时候说这些,”她举着冰袋给我冰敷,小声说。
我肿着半张脸,艰难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已经忍了太久,唯恐再收藏下去,这份感情会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变质生锈,长出丑陋霉斑,再也无法宣扬于阳光下,成为难以启齿的一道沉疴。
可它曾经那样美,像夏夜绚烂。
既然感情的主人不想听,那就说给别人听好了。
因为这件事,祖父决定立即把我送去美国,正好有一所排名不错的大学希望我提前入学,尽早和球队磨合训练。
在我的记忆里,祖父对我的宠溺实在有点过头。如果我的梦想是统治地球,祖父大概也会笑眯眯说好,然后认真给联合国写建议书,力证自己的宝贝孙子有多么适合统治地球。
强制我前往美国,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背我的意愿。
如今我也到了中年,祖父送离我的时候,他说过的一番话仍然刻骨。
离开当天,我的右颊还红肿着,司机已经装完行李,等在车边。我低头不愿去看祖父,他尚未完全恢复,罕见地拄了拐杖,戴一顶阳帽,站在院前送我。他不再像孩子般稚气,而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老人。
为什么非要分开我们,我盯着足尖的石子,浑然不觉其实就算没有祖父的阻挠,壮磨的失约也昭示了我这段感情早已折戟。
只是喜欢上自己的同性队友,对于犬塚家来说,就是这样不堪的事吗。
祖父看穿了我心中所想,这位玩乐了大半辈子的小老头,郑重又执拗地让我记住了一段话。
“小翔,你还太年轻,放弃梦想,放弃未来这种话,在你们这里,总是说得轻巧又便宜,仿佛改弦易辙不过多走一小段弯路,只要跑得快一点,仍然可以回到正轨。”
“是,人生很多时候的容错率超乎想象,但,就像硬币有花纹不同的两面,现实也不总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更多的时候,天赋容不得一点点浪费。你放弃了手上这枚看似无足轻重的果子,就要多走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才能找到下一枚同样漂亮的果子。”
“我从不质疑我的小翔会找不到第二枚果子。”
“但是,我害怕你和那个小男生,你们,会在寻找第二枚果子的路上,渐渐耗尽彼此的热情。”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过期不候,此消彼长。喜欢的人,就算隔了千里万里,也还是喜欢;相看两厌的,就算朝夕相对,也仍然彼此憎恶。”
“小翔,不要试图测试爱情的硬度,爱情经不起考验,却也……最不怕考验。”
“一路顺风。”
我终于和他抱了一下。
祖父的眼神不似之前清澈,他的目光穿透我的肩头,望向远处渺远亘久的云层,好像在看向那把,自祖母离开后,就束之高阁,不再拨弦的吉他。
电梯门开了。
我从回忆中抽身,提步走了出去。
之后去美国打棒球的经历并不顺利。
入学之后,我渐渐感到颇为吃力。
美国高校的棒球队伍和我习惯的训练方式完全不同,力量的悬殊和风格的错位双重打击之下,在大学三年级,我因为严重的伤病退出了球队,休学一年,在美国当地接受手术治疗,并在复学后转去商学院修读管理。
学习工管并不比打棒球轻松多少,或者说,对于我这种学习苦手来说,要难得多。
我曾在无数个深夜感叹,原来当初南云老师伪造教师证,确实是力有不逮之下的无奈之策啊……
可惜我没那个本事伪造一张美国高校的毕业证。
为了追上进度,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坐在最前排,征得教授同意后录下视频反复看回放,给助教发邮件求情,想尽了各种办法,仍然比预定计划推迟了两年才拿到毕业证书。
延毕的第二年,在国际商法这门边缘课程上,往常只有我会坐的第一排边缘,又出现了一位戴着助听器的日裔学生,他身边经常跟着一个吵吵闹闹的小个子男生,两人总是走在一起,一个扯着嗓门喊,一个偏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听。
真好。
特别是,那个戴助听器的男生,听力虽然有些困难,成绩单却比我的漂亮得多。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平安夜,我为了一篇期末论文忙得昏天暗地,踩着DDL发送了邮件后,才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我摘掉眼镜,从电脑前移开视线,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每间公寓都特别点亮了彩灯,只有我租住的这间单人公寓还一片漆黑。
楼前物管装饰的亮闪闪的圣诞树,透过玻璃的折射,轻微刺激着我的瞳孔。
我拉亮落地灯,在冰箱里翻翻捡捡,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不出门一趟,就只能吃水煮冻干西蓝花和拉面了。
正是平安夜,这时候街上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有商店开着门。我犹豫了几秒,大脑极限运转后对食物的极度渴望打败了犹疑,还是套上外套,戴上绒帽推门出去。
——万一还有亚超开门呢,我不抱希望地幻想。
大概是仁慈的神明觉得这位大龄留学生实在过于倒霉,我兜兜转转,靠着谷歌地图找到了一间尚未打烊的亚超。抱着满满一纸袋的食物与调料走回公寓的时候,又遇到了和我同修一门课程的那两位日裔学生。
他们应该也在附近租住了公寓,我遇到过他们很多次,除了必要的课程交流,彼此只是点头之交。
他们站在一株装饰得亮闪闪的圣诞树下,高个子的那位穿着深色大衣,带着耳罩,正从身上解下围巾。
嗓门大的小个子男生没带手套也没带帽子,只穿了一件连帽衫,背后印着大大的“SUMMER”与一颗棕榈树。
又是一个钟情夏天的人吗。
我想壮磨一定不会像眼前这位一样慌张,不看天气就跑出门约会。
不过,壮磨也是这种,不喜欢添衣的类型,冬天训练的时候,他经常只穿粗针织毛衣,跑完五公里后,连发梢都冒着热气,我偶尔伸手,碰到他光润的脖颈,就像碰到一块上好暖玉。
——我在想什么……
这样随意比较他人明明是很失礼的行为。
可能因为我们分开的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以为会永远记得事情开始模糊,日冲壮磨不再是一张完整清晰的图稿,他开始变得简笔画,成为一段刻度。
每当遇到和他有一点点相似的陌生人,我便忍不住截取壮磨周身那一小段光晕的长度,拿来比较他们有什么不同。
我想我大概永远无法忘记他。
那个小个子的男生可能穿的实在有些少,他干脆把手伸进对方的大衣口袋里,我听见他的声音被冻得有些哆嗦。
“我……我也没想到这么冷啊,想着不过出门五分钟而已。”
高个子的学生(如果我浅薄的记忆没有出错,他的名字应该是杉原航平)没说话,任由对方的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取暖,低头把刚刚解下来的围巾仔细给他系好,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我的视线,他眉眼弯弯,冲我微笑了一下。
刚才还在撒娇的小个子男生也扭过头注意到我,他大概有些尴尬,立刻抽出了手,红着脸摆手打招呼:“圣诞快乐!学长一个人过节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我冲他们晃晃手里的纸袋,摇摇头说:“虽然感谢邀请,但我要回去收拾一下这些东西,下次请来吃我做的意面。”
小个子男生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踮脚凑到杉原君的右耳边,大声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杉原君无比自然地握住了刚刚从他口袋里抽出的那双手,熟练地塞了回去,歪着头冲我笑:“谢谢。”
我们在平安夜的街头擦肩而过,他们似乎在讨论要不要趁着圣诞假期,开车去附近的雪场滑雪。
街上寂静一片,偶尔的鸣笛更显得有些孤独。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仿佛全世界只剩我一个的感觉,艰难地腾出了一只手,连上蓝牙耳机,靠着肌肉记忆点击进云储存,摁下播放键。
被播放过无数次的录音就这样又一次重头开始。
“啊?说什么?”
走进单元门的前一秒,我的睫毛上落下了什么东西,遮住了低垂的视线。
“你总是说话不算数,……我怕你又骗我!”
我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在圣诞的颂歌中,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像神明退回凡人不切实际的祈愿纸条。
“我,日冲壮磨,以后要去看……犬塚翔的棒球比赛!”
“谁失约谁是小狗!”
我终于抬手接住了这场迟到已久的初雪。
抽屉最深处的赠票积攒了厚厚一沓,最近一次搬家,它们本已被扔进废纸篓,可是等到了新的住处,我在空荡的房间内转了一圈,怔忪片刻,又转身出门,叫了一辆计程车赶回垃圾中转站,拜托即将下班的工作人员再等我一刻钟,翻完十几只大号垃圾桶,把它们找了回来。
直到比赛结束,直到我不再是站在投手丘上的那个天才ace。
验券区从未有哪怕一次被撕去。
“已经是过期的废票,”帮忙的中转站工作人员不解,“为什么非要找回来?”
我看见他的脖间悬了一串银色的十字架。
“你信仰宗教?”
“嗯……我不算是个合格的教徒,不过,人总得给自己一点希望,不是吗?”
“那么,这叠废票就是我的希望。”
他露出一点不赞成的表情。
“听说在亚洲,你们那里更流行的是佛教。我的前妻是一位狂热的佛教皈依者,她曾经向我解释了一个概念,叫做破执。或许,你可以和她谈一谈。”
“也许吧,不过,佛教也分很多种类,在我那个国家的文化里,执念非是修行的敌人,因为在那之上,还有命运。”
至于我,未曾着相,情执却如流水,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们依旧没有过任何联系。
壮磨给我留下的全部联络方式通通被注销,我拨打过电话,只有冰冷的女声提示这是一则空号。
也试过写信,从旧金山寄出,兜兜转转大半年,又回到我手中,只多了一个退回邮戳。
我呼出一口气,带着微微热意,迅速消散。
没有日冲壮磨的生活一切照常,我按时出席课程,参加校园俱乐部,我全须全尾,我平安顺遂,比大部分混乱的年轻人过得更有秩序,但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和他们并不一样,我的生活是一场漫长的低烧,我是寓言里的那只青蛙,每天都有一小部分正无人察觉的凋落,烹煮我的不是温水,是每一次和他有关的呼吸。
毕业后,我没有留在美国,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京工作。
祖父在我读大学期间因为肿瘤复发去世了。
这个倔了一辈子的小老头,在治疗晚期仍不同意母亲如实告知我具体病情,当我终于得到消息,在疫情期间绕过半个地球,辗转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赶上葬礼最后一首哀乐。
这次周末,就是要回家给祖父扫墓。
站在墓前的时候,我仍有些恍惚,那个盘腿坐着,笑眯眯看我投球的小老头,曾经被我单方面冷战的小老头,就这样长眠地下,再不与我言语。
我和母亲一起蹲下,给墓周围除草。
又是一年夏天,聒噪蝉鸣挡不住远处学校传来的吹打声。
听说在我离开越山之后,越山今年第四次成功打入了甲子园。
历史并没有为我们停下脚步。时间不断翻页,人类是很健忘的生物,持续书写着全新的故事。
“你和之前那个男生,”母亲突然迟疑着,主动提起了十年来,家里讳莫如深的密辛,“还有联系吗?”
我笑了笑:“没有,我工作很忙的。”
东京也很大。我找不到他。
母亲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如果还喜欢着,就再试一试吧。”
我正在拔草的手顿住了,又若无其事的折断一株车前草:“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起身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她来。
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墓园。
母亲开车,带我回到熟悉的小院。
她从门口的邮箱里找出一封信件递给我,我有些诧异,这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会使用纸质信件了。
她让我先坐着,独自进了储藏室翻翻找找。
我撕开信件,这是一封希望曾经那只球队再次相聚的邀请函,日期是今天,地点不变,落款是南云修司。
我粗粗扫了一眼,和几天前的电子邮件内容没什么差异,轻轻搁在了身边。
祖父去世后,父母都不再长住此处,只偶尔来度假短居。我独自坐在以前经常练棒球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完全没有新变化。
我抬头望出去,看见院子一角,那朵云的形状也亘古不变,似乎十七岁时我望见的那朵云,就此安静停泊在了这一角天空,长久地等待那个男孩十九年后再次投去一瞥。
只有破旧了一些的球框,角落里长出的杂草,提醒我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母亲抱着一个编制储物篮出来,里面都是我淘汰掉的棒球球具。
她翻找出那只没有能送出去的手套,拍打上面的灰尘,双手递给我。
我摸了摸已经朽坏的皮质,戴上试了试:“居然没有被祖父扔掉吗?”
母亲在我身边坐下,摇摇头:“爸爸一直留着,去世前特别拜托我交还给你。”
早已沉寂的热爱有些蠢蠢欲动,我起身舒展了一下臂膀,试着投了一球。
啊,速度明显下降了很多。
“爸爸去世前还说,”
很多年不再接触棒球,我的姿势已经生疏了,但身体已经在肌肉记忆的驱使下,摆出最标准的动作。
“他说,遇到喜欢的人就像找到热爱的事业,都是花光一辈子运气也值得的事情,即使是棒球,也是三振落空后才出局,所以,小翔也请再试试看吧。”
母亲把神色藏在袅袅茶汤的雾气中,努力弯了弯嘴角,对我说:“阿翔,不要埋怨你祖父,他只是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可以转变的那么快。”
我连投几球,扶着腰轻轻喘气,没有给她期望的回答,而是擦着汗对母亲说:“今天是个适合练球的好天气呢。”
好日常有,希望常在,不在今日,便是明日。
院子前的小路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棒球训练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学生经过。
他们在讨论新出的队伍名单,下一次练习赛的时间和对未来的期待。
“妈妈,你觉得,棒球对我意味着什么?”
她愣了一下,握着茶杯,犹疑地说:“意味着,你十八岁之前的生活……”
我摇摇头,摘下手套。
每当我想起棒球,就会想起那个夏天,想到那个失约者。
很可笑吧,曾经信誓旦旦说棒球就是棒球的少年,也成为了,会忍不住赋予它特殊意义的中年人。
那是下克上的起点,是我的起点。
说到这里,可能大部分人已经厌倦了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回忆。
但确实还有一桩记忆,需要特别提及。
我从不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学生,上课的时候大多数也都是在打瞌睡开小差。
只是有一次,在某个刚结束日训的午后。我正撑着脑袋在后排昏昏欲睡,窗边被风吹动的白色窗帘正好可以挡住我散漫的姿态。
我听到那位永远拿着课本照本宣科的,教国文的老头念道:
“我终于知道,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日。”
我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个热血笨蛋说的,也刻意不去搜索,它莫名在那个下午扎入记忆,成为一句唤醒咒语,一段故事的序跋,反复提醒我——
我曾在那个由棒球构成的夏日,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时至今日,
我仍活在因它产生的巨大炫目之中。
“南云先生之前特别拜托我整理了到场人员名单,我在末尾看见了一个,叫做日冲壮磨的名字。”
“小翔,他回来了,快点去见他吧,现在出发,也并不算太晚。”
挽起袖口,穿着皮鞋在乡间石板路上狂奔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您所见。
这位来自三重县的犬塚翔先生今年将满三十岁。
他的运气不算太好。
他想过做一个棒球运动员,却在黄金般的二十代提早退场;他想过每天睁眼就是和命运斗殴的刺激生活,却学习商法,独居在一间不算大的公寓;他曾经勇敢动心了一次,刮开得到的却是一张“感谢参与”奖券。
没有命运般一见钟情的漂亮桥段,没有当面说出喜欢就离开,没有重逢在电车轰隆驶过樱花落下的春天,固执把火堆当成太阳去拥抱,把短暂失神当成是爱神在舞蹈。
十八岁以后沉寂的夏风,轻柔地翻了个身,再次在耳边呼啸。我笃定这风声一定暗含回应,或许我捂住了耳朵,才错过他的声音。
穿过这趟风,那颗被猛的掷向未来的棒球,终于环绕地球一周,回到手中。
我仍然相信这段故事尚未完结付印。
美国很远。
直线距离相隔五千五百海里。
东京很大。
我独自于喧嚣街头踽踽走过十数年光阴。
但是,由棒球,夏日和日冲壮磨构成的世界,尚在我的击打范围之内。
那就,再试试吧。
趁落日尚未消陨,去找那个万分之一的唯一。
fin.
等有空了再补一个壮磨视角吧,写不动了hhhh
————
二编:修改了重逢时两人的年龄,提前为三十岁,毕竟三十六岁还单着确实有点虐待中年人了(
《夏之光,会发光》
rps预警|全文1.9w+|
一个从21年到24年的故事|
ooc归我|禁止上升本人|
He预警‼️‼️‼️‼️
————————————————————————————————
01.
夏之光刚满二十一岁这年,度过了一个有些无趣的春天。他每天满打满算着怎样度过没什么精彩的一天,从白天待到夜晚,忙里忙外进进出出,似乎是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完了。
他得空休息之际瘫到了沙发上,身侧的经纪人还在絮絮叨叨着些什么。他没在意,闭上眼,只觉好累,春天是困乏的。
他躺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意识昏沉起来,...
rps预警|全文1.9w+|
一个从21年到24年的故事|
ooc归我|禁止上升本人|
H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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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夏之光刚满二十一岁这年,度过了一个有些无趣的春天。他每天满打满算着怎样度过没什么精彩的一天,从白天待到夜晚,忙里忙外进进出出,似乎是将自己手头的事情做完了。
他得空休息之际瘫到了沙发上,身侧的经纪人还在絮絮叨叨着些什么。他没在意,闭上眼,只觉好累,春天是困乏的。
他躺在沙发上,不知什么时候意识昏沉起来,迷糊之际,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好像还是一道女声。
“夏之光,夏之光,醒醒。”不太温暖的手拍打着他的脸颊,将他的困意刺走了几分。他艰涩地睁开眼,门外有些刺眼的阳光照了进来,他双目颤动,已至盛夏。
早上九点四十,他穿着一身蓝色外套进了运动会场地,旁边的队友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他无奈附和着点头,步子却比他们快了些向前方走去。
“欸,夏之光,你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他回首看了一眼,再回过神来之时面前恰好擦肩而过一抹浅粉影子,似乎还被周围的人簇拥着。
身后的队友追了上来,他没带眼镜,不远处传来的清脆音色让他越发好奇,他抛弃队友的话不受控制向前走去。
四面八方的人跟他身量差不多高,他的手臂一紧,身体被队友一拽向远处走去,眼神刚触及到那人面庞时却好像触电一般慌乱的收了回来。
是一名很好看的男孩,完全称得上精致漂亮,看上去跟自己年岁差不多,一双眼眸亮晶晶地不含杂质,但是...
没他帅,夏之光吹了吹刘海,那还成。
队友捧了一把石灰粉让他搓一下手,像他曾经的哥哥一样叮嘱他:“等会记得带个手套。”
他朝人家眨眨眼:“放心吧,有我在没意外。”
“有你在才有意外。”队友将他推搡进了场。
他摸上绳子,突然感觉触感有些熟悉,夏之光垂首一看,视线又飘向场子外面。队友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手上还捻着一副白手套。
他心里一惊,遭了。
麻绳在他掌心快速划过,他掌心被勒得发红,对面红方的气势不减。他暗自发力,只是这一发力,不仅贡献了不少素材,手心也是打了一场败仗。
夏之光跟队友佯装尿急,把手背起来朝洗手间走去,跟公园遛弯的老大爷一样。
刚刚...他用冷水冲洗着掌心,自己也感叹着自己真难杀。刚刚对面有个粉衣男孩鞋都掉了差点把他笑岔气,这一笑连自己也没放过。
摔了个屁股墩。
现在全身哪哪都疼,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他回头愣住了神,仅有一面之缘的男孩右手拿着自己的鞋蹦哒着跳了过来。
他看起来很想冲一下沾了石灰的鞋面,夏之光愣神之余给他挪了地。
水滴哗啦啦地冲了下来,男孩的目光时不时朝他瞟去,面部表情有些纠结,似乎是在挣扎着要不要说。
“那个...我有创可贴,你要吗...”他的声音不大,听起来情绪一般。
夏之光看着他着急忙慌从自己口袋里翻出来几片创可贴,突然就笑了:“谢谢你。”
男孩点点头,见他不为所动,大抵是不方便,索性直接做主帮他贴了上去。
冰凉的草木触感触及到他的伤口,他吸了吸牙,还挺疼。
但他是个男人,他不能表露出来。
他的面色难看了一会,像笼罩了一层乌云。对面的男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匆匆对他丢下一句话便穿上鞋跑了。
“那个,马上到我solo了,我得先走了,拜拜。”
“等——”
话音未落,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夏之光摸了摸脑袋,有些不明白,有什么好急的,下一个活动不是,不是...
等一下是什么来着,他的脑袋像是突然卡了壳,完蛋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抓着头发,视线突然触及到洗手池顿住了,应该是刚刚那个男孩兜里面掉出来的。
他好奇拿起,不自觉将文字念了出来:“盐酸帕罗西汀片。”
这是什么?他把手机掏了出来,得到答案后又立刻按熄了屏幕,他不该好奇的。
“夏之光!!!你的解说!!!!”
外面已经有队友在叫他了,他将纸盒揣进兜里,迎着众人热烈的尖叫声跑了出去。
这会的夏之光迎着追逐者的目光坐上了解说台,助理从一旁冒出来把他常戴的眼镜递给他,看着他最好了准备。
他的眼前一片清晰,手腕上被裁判套上一个测量仪,他疑惑侧头:
“为什么会有这个啊?”
“看你的心跳。”裁判戴好耳麦,又补充道,“游戏选手也有。”
怕他猝死吗?他笑笑,拨开了麦克风。
几个人打游戏的技术都还不错,他本身也是个高手,解说这类东西对他来说就是照葫芦画瓢的事情,顺手拈来就好。
他目光沉静,当镜头扫至一抹影子时他少见的怔住。俊俏的面庞被投放在大屏幕上,连他身侧的工作人员都在悄声议论。
“这人也太好看了。”夏之光兴趣高涨,感觉周身血液都沸腾了不少,他翻阅着手中的人员表,不自觉嘟囔出声。
“黄俊捷。”
“创可贴。”
他的目光不自觉被吸了过去,一九九八年,巨蟹座,演员,还有...
要遭,他迅速扣上表格,端起面前的矿泉水佯装淡定喝了一口,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解说着。
“夏之光的心率怎么上升这么快?”
“那个叫黄俊捷的同行也是。”
“你打游戏不紧张啊,人家还是野王。”
这些话悄无声息灌入夏之光的耳中,他深吸一口气,在人声鼎沸的时刻站起身来宣布了结果。
“那么获胜的是——我们的粉队!”
投影屏幕上映出几人的脸,都是一等一的样貌。他注意到黄俊捷只是低头笑笑,看起来也就一般高兴的样子。
身侧有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夏之光眯了眯眼,哦,是敖瑞鹏,但是一个男人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好抱。
他摘下耳麦,起身下了高台。
艺人地休息区大都聚在一起,他跟一些人的缘分大都来自这。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夏之光嘴里叼着一片西瓜,含糊不清应了一声起身开门,也不怕把自己呛飞。
他的动作极快,哐当一声。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人手还僵在半空中,差点扣到他头上。他往后退了一步左脚踩右脚差点坐了下去。
对面的人吃了一惊,向前一步拽住他的手臂:“不好意思啊,打扰了。”
夏之光嘴里的西瓜还没下肚,一眼就知晓了他的来意,朝他招招手:“没事,外面热,先进来说。”
沙发上四仰八叉的队友瞬间坐直了身子,夏之光随意招呼两声让他坐,对面的人点点头,在沙发的一角静静坐下。
队友将果盘子推到男孩面前,看着他身前的名牌突然惊呼道:“原来你就是黄俊捷,你长的真帅。”
被赞美的人不知所措,有些茫然的点点头。
一旁沙发上的夏之光还在自己那个巨大无比的包里叮叮哐哐一阵找,像在建造一个奇吵无比的发电站。
“你翻垃圾呢这么大声?”
队友的声音传到他耳边,他随意敷衍两句,把大包提到了黄俊捷身侧,自己也恨不得钻进去。
“你到底在找什么?我帮你找。”队友说着就要上手。
他察觉到身侧传来一道视线,嘴角微微上扬着,但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他推开队友:“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的隐私,你别看。”
夏之光很忙,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风风火火跑去外面提了几瓶橘子汽水进来。
他撬开汽水瓶递给黄俊捷,爽朗笑道:“喝这个,喝了开心又解暑。”
黄俊捷的手踌躇了一会,轻轻接了过去。
一口下肚他只感觉像一些细密的蚂蚁爬过喉腔,不过确实,凉快了不少。
一时间谁也找不到话题,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夏之光那个黑色的背包上。
整个偌大的房间,只有几名男团艺人进进出出,再也没其他人。
“你们等我跟他出去找找。”夏之光摸了摸脑袋,拽着黄俊捷的手腕走了出去。
说好的有他在没意外。
黄俊捷脑袋有些没反应过来,秉持着都是同行不会陷害自己的原则飞速和其他人道谢后稀里糊涂跟着夏之光走了出去。
线条漂亮的手臂递过来一个盒子,刚从主人兜里掏出来的,夏之光不自在摸了摸鼻子:“我骗他们的,这是你的隐私。”
“我演技还不错吧。”他叉着腰,目若灿星。
“谢谢。”黄俊捷捏着盒子,垂首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之光默默走到他跟前:“我叫夏之光。”
“我知道。”黄俊捷手中还握着那瓶橘子汽水。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黄俊捷有些失笑,伸手指了指他面前的三个大字:“你身上就有,夏之光。”
夏之光被人这么看着有些不自在,他侧头喝了一口橘子汽水,不满的撇嘴,这汽水怎么跟蚂蚁上树似的。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黄俊捷朝他挥着掌心,实在是受不了想逃离现场。
房门又再次被哐当打开:“夏之光,上场了。”
夏之光点点头,也朝他挥挥手,跟着队友朝反方向跑去。
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他扒拉过队友:“你看我,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东西。”
“嗯。”队友随意敷衍他两句,“忘个屁。”
“我说真的,我真的感觉少了点什么。”夏之光有些着急,“我刚要干嘛来着我给忘了。”
“刚刚那个漂亮帅哥叫黄俊捷,你认识啊?”
黄俊捷,对,夏之光瞳孔紧缩,遭了忘记要微信了。
“刚认识一分钟。”
他回过头朝队友恶劣地吐舌头:“但比你们早五个小时二十分钟。”
半个小时后比赛结束,运动员们纷纷退场,夏之光站在运动场中间,接住从上空飘落的彩带。
二十岁的夏之光咧嘴笑笑,伸手将飘带向后扬去。
02.
超星会结束后夏之光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但随着某些负面新闻的出现,他渐渐进入了空窗期。
没有工作的日子,是在秋冬。
他住在北京,这年冬天北京的雪下的比往年大,他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望着窗外的鹅毛大雪出神。
他已经,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在电视上刷到了一部不错的电视剧,他便整日陷了进去。
朋友给他打电话他也不爱听唠叨,心神完全投到了电视荧幕上那张年轻俊俏的面庞上。
为此他跑去看了电视剧的原著小说,以此来打发时间。他突然发现,他从来不看这类题材的小说竟然也变得有趣。
这段时间他也不常打开微博,隔个好久才更新一次。虽然是待业状态,他也没放过自己。
锻炼,练舞,唱歌,样样没落下。
他放下手机,队友告诉他北电的食堂特别好吃,他麻溜穿上羽绒服,连发型也顺便整理了一下,围上围巾风风火火出了门。
北电的食堂确实很大,他断断续续地工作让他经常隔三差五从上戏请假,索性过几天再回去算了。
也是许久没有去过食堂了,他刚一踏进大门口就听见对面门口的人嚎了一嗓子:
“黄俊捷!!!”
夏之光转过头去,他也在?只见男孩一脸茫然的朝声源地看过去,干什么这是。
队友把夏之光拽去选菜,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黄俊捷那一桌人身上。
黄俊捷身侧的同学把手机递给他焦急地说着什么,黄俊捷从碗里抬头,接过手机,只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低头吃了起来。
他身侧的同学似乎是更急了,端走了他的碗。夏之光脖子都快抻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只看到四面八方的视线开始向黄俊捷那一桌聚集,但却意外的没有躁动。
队友也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打开橙色软件,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地样子把手机递给夏之光。
夏之光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倒映在他眼里,他抿了抿嘴,大概明白了为何众人的目光突然向黄俊捷聚集了。
他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过去,啪嗒一声做作地凳到了桌面上,一时间,一桌子人都被他的突然造访给遏住了。
黄俊捷两眼看着他微微惊讶,旁边的同学看手机的动作还僵在半空中,队友站在身侧也不知道该不该坐。
他僵硬开口:“我可以坐这里吗?”
黄俊捷点头,继续闷头吃饭,看起来兴致不高。
“那我先走了,你一定要澄清,不然一辈子可就毁了。”同学看着二人似乎认识的模样,也没多做停留,拍拍黄俊捷的肩膀撒丫子跑了。
夏之光故作惊讶道:“原来你是北电的啊,我听说食堂很好吃就来了。”
黄俊捷朝他挤出一个笑,不算好看,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他当然知道。
夏之光看着黄俊捷逐渐变空的碗底,不经感叹他吃饭的专心程度。
黄俊捷放下筷子,面露笑意看着他:“上次谢谢你,夏之光。”
他挎上书包,旁边几桌有人将手机举了起来朝他们高声呼道:
“大家快看微博,有某个大明星的大瓜!”
黄俊捷背包的手一顿,对上那人的视线。
那人是个戴眼镜的男人,看上去绝不是表演系的。夏之光不悦地皱了皱眉,放下了筷子。
“你现在立马就可以上微博热搜。”夏之光站起身来,对着扬着手机的男人道,“就叫北电学生霸凌同学怎么样?”
他对着那人举起了手机,队友扯着他的衣服让他坐下,他跟凳子上有刺一样拽都拽不动。
那人泄了气,道了句晦气便老实坐了下来。只是他一直往他们身上瞟的目光暴露了他的不甘心,甚至还在小声蛐蛐。
食堂的环境一时间变得可怖起来,黄俊捷提上背包,看着夏之光完全没动的碗轻声开口:“要不我带你们出去吃吧。”
“好啊。”夏之光一拍桌子,把碗推给了队友,“哥,弟弟孝敬你的。”
说完就跟着黄俊捷走了。
两名身量差不多的少年一起走在冬天的柏油路上,上面还有些积雪,踩上去咯吱响。
夏之光仰头望天,看来黄俊捷名气确实挺大的,这一路走来都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他,他能听到,黄俊捷自然也能听到。
但他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麻木了还是怎么,但是一个年轻人应该很难做到这样泰然自若吧。
只是,好冷啊。他太着急跟着黄俊捷一起跑出来没戴围巾,为什么,明明没有很熟,他却每次都能在一些意料之外的地方遇到他,总是想把他拽出来。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小雪。夏之光冷的缩了缩脖子,哈出去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你戴吧。”黄俊捷取下自己的围巾,“早上刚买的,不脏。”
夏之光愣愣接过围巾,把自己迅速围了起来。上面还有残余的温度,是暖和的。
他们静静走在这条柏油路上,周围来来往往很多人。最终,夏之光驻足在一家面馆旁边。
黄俊捷看了他一眼,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他点了一碗常吃的面条,黄俊捷跟面馆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就坐了下来,看上去挺熟的。
黄俊捷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夏之光在自己碗里风卷残云,看样子应该是太久没沾过外面的东西了。
夏之光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五脏六腑豆通了,他轻轻道:“谢谢你,我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吃外面的面了。”
黄俊捷嗯了一声,问他还要不要再来一碗。后者摆摆手,表示自己还要塑型。
得到答案后黄俊捷起身去前台结了账,夏之光从后面追了出来,忙打开手机:“多少钱,我转你。”
黄俊捷摇摇头:“不用,就十几块。”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你的微信。”见他不懂自己的意思,夏之光对上他的眼睛,不自觉认真了许多。
对方愣了一下,看着他真诚的眼神果真把交友界面递出来。
夏之光盯着好友界面有些窃喜,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黄俊捷始终一言不发,站在他身侧默默地走着。
好像很久以前他就是这样,虽然他们还不是太熟。
“夏之光!!!接到工作了!!”队友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们的,摇着手机从远处跑了过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偶像。
这条道路在傍晚的时刻十分寂静,连细微的风声入耳都能听到。
夏之光知道自己要走了,转过头对着正在出神的黄俊捷开口:“还是夏天比较好。”
“啊?”黄俊捷朝他靠近。
“至少夏天还能看见你开心的样子。”
黄俊捷耳根子冻的发红,连带着脖子也没好到哪去。他侧过身去,看着远处跟他招手道别的夏之光轻声道:“谢谢,夏之光。”
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但他现在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心情。
夏之光脚步顿住,队友拍了他一巴掌,喝道:“还不快点,去晚了就被换掉了。”
“等等,你这围巾哪来的?”队友皱眉,“跟你原来那条一模一样。”
夏之光避而不答。
“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叫我?”
“没听见。”
真是见鬼了。
03.
夏之光的空窗期结束的十分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但即使有了工作,市面上也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水花。
空闲的时候他打开手机,前段时间关于那个人的舆论越演越烈,成千上万的人都在讨伐印象里那个温柔的男孩,几乎让他看不下去微博。只是某天,一条澄清的微博突然横空出世,但却没几人在意,热度不及谣言的三分之一。
他咬着下唇,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毕竟这种手段在这个不干净的圈子最为常见。将一个即将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推向深渊后还毫无羞愧之心,因为人们都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那十几块钱他没转给黄俊捷,围巾也没还给他,欠的东西更多,把他拽出来的可能性就更大。
他打开好友界面,看着对面一直停留在打招呼的聊天界面以及大半年没更新的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发起了一笔转账。
起初,他还期待着黄俊捷能够迅速回复。直至一分钟过去,接下来是十分钟,一小时,一天,十天,二十天...
以此类推,直到他的转账都被程序自动退还,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他抓着头发,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他在衣柜里翻找,翻出了没有还给黄俊捷的那条围巾拍了张照火速发了过去。
蓝白格子纹的围巾出现在屏幕上,下面一串文字:
“今天收拾衣柜的时候突然看到这条围巾忘记还给你,你把地址发我一下吧,我给你寄过去。”反正他很闲。
几天过去,对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复。
青天大老爷!!!微博没动静,这个软件也没动静。夏之光看到死了一样的橙色和绿色软件在内心无能狂怒。
经纪人走过来拍了他一巴掌,告诉他立马就要去试镜了,别整幺蛾子。
他坐在人群中,等待着导演叫号。他本对试镜的期望不大,这些年他试镜了许多客串角色,第一次尝试这样的主角,他兴奋又忐忑。
经纪人告诉他已经定了,另外一个男主也基本已经有了人选,他听到经纪人口中的名字,内心毫无波澜,
“等等。”夏之光打断了他,“两个候选?”
经纪人点头:“还有一个导演组暂时不能透露,待定吧。”
夏之光哦了一声,接过经纪人递过来的剧本,又缩回了沙发上。
开机前他做足了准备,上到剧本下到原著同人,能看的他都看了一遍。再过几天就要集中去武术训练,演员是谁一眼就明了。
助理推开门,让他收拾好东西,告诉他行程提前了。夏之光坐在车上,连手机都没玩,耳机中放着音乐,脑海中思量着对方到底是谁。
只他这一想,汽车刹住了脚,他打开车门捏着美式下了车。与此同时,同样的街道边,有一名身形与他差不多的男孩从出租车上下来。
男孩脚跟沾地,夏之光闻声望过去,手中的美式骤然握紧,黑咖色的液体撒出来些许,弄脏了他最爱的那一双白鞋。
耳机中的音乐一时间好像停止了,黑色的轿车与出租车一同飞驰远去。
夏之光只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以及看见那人朝他递过来的纸巾。
他戴着墨镜看不出情绪,好久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接过纸巾蹲下身对着自己的鞋面一通擦。
但是擦不掉,已经渗透进去了。
黄俊捷朝他不好意思笑笑,他的气质变了许多,似乎比从前更柔和了,经历是否会影响面容,他脸上的英气被削弱了不少。
夏之光跟着他一起进了基地,一时间相对无言。
作为主演,两人被安排到睡同一层酒店楼。夏之光提着行李箱进电梯,身后传来轮子滚动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咬了下嘴唇,狠心伸手按关了电梯门。
门外的一双手及时赶到,电梯门又被再次打开。黄俊捷浑身似乎都被不知名的暖意笼罩着,他站在电梯门口朝夏之光颔首:“好久不见。”
夏之光别过头去,腾了个位置出来。
见他不理自己,黄俊捷把手机递了过去,上面是一个崭新的二维码。夏之光疑惑地看着他,面部表情就差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意思。
黄俊捷摇摇头,轻声道:“我换手机号了,之前那个被人泄露个人信息了。”
夏之光有些别扭地看着他,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最终他还是诚实地顺应身体,将好友界面递了过去。
黄俊捷说话的时候已经把二维码换成了扫码,夏之光稍稍震惊,但也没多说什么。
电梯到达楼层,两人推着行李箱打开了各自的房门。
房门未关之际,黄俊捷回首叫他:“夏之光,你应该没跟我发消息吧。”
夏之光摊开手,无所谓道:“没有啊。”
那么,晚安。
对面的人朝他微微扬起嘴角,关了房门。
夏之光躺在床上,刚吹完头发没做造型,刘海扎着他的眼睛。昏昏沉沉的时候,他闭上眼开始了复盘。
算了,他翻了个身,他们也还没有很熟。
他被自己设的闹钟轰炸而醒,简单收拾自己一下就出了门。武术训练的地方是个宽敞地,可以放下一千个黄俊捷。
他们的训练周期不长,仅仅一个星期而已。他吊着威亚在半空中翻腾,因为常年跳舞的原因,身体的线条显得格外好看。
这种东西不算很难,夏之光叉着腰,三下五除二就学会了,顺手的事。
黄俊捷以前也有过一定的武打基础,上起手来几乎也是得心应手。
夏之光坐在地板上拖着脸,又怼了一口热水进肚。冬天啊,真要老命了,冷死。
他看着黄俊捷一直在场上乱飞,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仙侠虐恋。不过...他闭上眼琢磨了一会剧本,好像确实是虐恋。
让人痛苦到他在看剧本的时候流泪,看书的时候心绞痛,他摸了摸自己眼角这两颗痣,确实没白长。
以至于他跟黄俊捷对剧本台词的时候,两个人几乎都是默契的闭口不提某一段。
黄俊捷坐在他旁边走神,夏之光拍拍他的肩,出声道:“吃面吗?”
黄俊捷摇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从再见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时不时走神,注意力不集中,有些时候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幻听。
夏之光想起了两年前洗手间的那一盒药,心头又重了几分。他抓着黄俊捷的手,故意祈求道:“你陪我去吧。”
黄俊捷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跟着夏之光出去吃了一碗面,结束了短短的一周。
黄俊捷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子,起身又去结了帐。夏之光说这面香,下次也还要来。
黄俊捷幽幽开口:“还好吧,我还是比较喜欢两年前那一碗。”
夏之光放下筷子,问他:“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就十几。”黄俊捷摇摇头。
“大户人家。”
“拉倒吧你。”
夏之光这次机灵提前带了把伞,隔绝了外面的雪花,他稍显疑惑地看着一直闷头在雪里行走的黄俊捷。
“你怎么不来躲一下,可冷了。”
“想让脑子清醒点。”
“那我陪你清醒。”
夏之光朝他笑笑,感受着雪花拂面的温度,身侧人地面容姣好,其实他可能清醒不了了。
04.
他们的拍摄时间是逆着来的,有人谋害了黄俊捷的鬓角。夏之光举着手机拍照,对着黄俊捷说道:“你往右边站点,对对就这个角度,别动哈。”
黄俊捷乖巧听话,照片很快拍摄完成,夏之光搓着手:“你看,还不错吧。”
黄俊捷有些诧异:“你拍照技术挺好啊。”
他这一说可不得了,夏之光更臭屁了:“那可不,必须的。”
这会子没他们两个人的戏份,镜头都在其他演员身上,让人惬意。
拍摄了小一个月,两个人之间已经熟络了不少。这得归功于这两个角色,一个月下来,夏之光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将目光黏在黄俊捷身上,做什么都想叫上他。
虽然这种感觉很陌生,但是他却并不厌烦,他将这种反应叫做阮澜烛效应,等到杀青就好了。
夏之光举着一串烤鱿鱼,越过剧组的人员,来到黄俊捷面前:“吃吗,刚烤好的。”
对面那小子两眼放光,连句谢谢都没说,直接就接过啃了起来,看样子是真熟了。
夏之光拍拍他的肩:“去车上吃。”
剧组的休息时间是短暂的,尤其是对于两位主演来说,黄俊捷刚开好一瓶橘子汽水,导演组就叫到他了。
他又啃了一口,递给夏之光让他拿着,自己擦好嘴跑到人群中央去。
这会夏之光就搬个塑料板凳坐到人群之外,默默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鱿鱼,有点酸啊,他低头看了一眼,人彻底麻了,他吃错鱿鱼了。
算了,他闷头把那一整串啃完,又拿了一串新的。黄俊捷跑过来伸出手问他要鱿鱼,他把新的那串递了过去。
黄俊捷问他:“我吃过那串带醋的呢?”
夏之光没好意思看他:“他们拿给星星吃了。”
“可你手里现在有两根签子。”黄俊捷环臂看着他。
“哎呀我吃错了,就一起给吃了,这不是给了你一串新的吗。”他疯狂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黄俊捷哦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喝了一口橘子汽水。
夏之光撸串问他:“你刚刚过去干嘛。”
“对走位,等会那场爆发戏,说要一条过,门里门外都是。”他嚼着鱿鱼,看着夏之光。
可夏之光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出神,这是个不好的习惯。
几名同组的演员见他们吃完招呼他们聚到一起,夏之光倚靠在门内研读剧本,门的另一方则敲得哐当响。
他听见凌久时在门外崩溃的呼喊声,阮澜烛此时此刻万籁俱寂的心跳。凌凌不是谁都能叫的,他对着门外红了眼眶,一句话寮胜于无。
因为不舍,控制不了身体本能。因为他的听力极好,连声音都要压抑着。
这些不属于他,属于阮澜烛的情绪如同洪水猛兽般向他涌来,他跪在地上,感受着阮澜烛的爱将他一点点侵蚀,淹没,直至窒息死亡。
此刻他像一艘孤立无援的舟,一方放任自己在大海上航行,一边又扬帆将自己保护。
阮澜烛的爱是浪涛,他的白帆属于他自己。
“阮澜烛!!!”
夏之光跪弓在地上,听见自己心墙逐渐瓦解的声音,白帆破出口子,被风吹得稀碎。
导演打下打板器,他暮然睁开眼,视线模糊不清。看人的眼神都不自觉眷恋了几分,当他打开房门看见门外那抹已经崩溃的无法自拔,但又回避他视线的身影时,他知道他们完了。
彻底完了,至少他是,彻头彻尾。
为什么人的一生这么坎坷,他想起自己寂寥的前几年,大多数人无为的二十几岁,有口难辩的某某。
现如今,阮澜烛生来就像是为了赴死,这十几扇门,实际上就是凌久时的一生。
竟然还要再加上一个普通人无法负担的造价去完成毕生的执念。
黄俊捷在他旁边闭眼假寐,将剧本扣在脸上,轻轻开口:“五年倒没什么,可以是五百年,五千年,五万年,但就不能是五十年。”
夏之光伸了个懒腰,看着已经被标注的五彩斑斓的剧本有些失笑:“我恨不得把剧本吞了。”
黄俊捷将剧本拉下来一点,看了夏之光一眼:“你其实已经被阮澜烛腌入味了。”
夏之光没反驳,头上别的发卡别起刘海:“起码现在还在扮演,这段时间过了就好了。”
黄俊捷没吭声,他知道,这样的清醒其实是十分难得的。拍摄期间的剧组会刻意营造一种模糊不清的氛围,叫着角色的名字,做着角色会做的事情。
这种氛围的浓度甚至是致死量的,就连他也常常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他看着夏之光,不知道为什么他能这么清醒自持。
真是要死了,他叹了口气,他的灵魂也快被凌久时侵占了。
“凌久时的摸猫狗戏份到了,小黄老师快来。”
黄俊捷揭下剧本丢给夏之光,后者闻声也抬头看他:“可以吗?”
黄俊捷叉着腰:“几分钟应该还好。”
夏之光不信他,还是跟着一起过去了。结果就是他的不信任有时候是对的,他站在镜头之外看见黄俊捷的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绝对是过敏了,夏之光掏出手机打开橙色软件,似乎是觉得自己派不上什么用处,发了一条微博询问粉丝。
果不其然,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就是要注意的事项有点多。夏之光沉着脸收好手机朝黄俊捷那边走过去。
导演组事先就准备好了药,一群人把黄俊捷围着,夏之光站在他身侧。黄俊捷偏头靠在他肩膀处抻着脖子让助理给自己上药。
“还得是我神机妙算,及时雨。”夏之光打趣道。
黄俊捷嗯了一声,笑道:“谢谢你救我的脖子。”
夏之光切了一声,他刚刚,怎么就自己走过来了,还怪积极的。不过朋友之间嘛,这样也再正常不过了。
他拍拍脸,长舒一口气。
他今天不太想吃烧烤了,他想吃火锅。收工后他撇下助理,拽着黄俊捷去了离酒店最近的一家火锅店。
黄俊捷端着一碗醋,美滋滋回了座位。夏之光看了一眼黄俊捷的碗里,感觉舌尖已经在淌口水了,好酸。
后者不这么觉得,把烫好的牛肉丢进碗里泡一圈才送进嘴里。夏之光咽了口唾沫:“不酸吗?”
“还好吧。”黄俊捷笑笑。
“我尝尝。”他筷子伸了过去,在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夏之光尝了人生中第一个醋碟,酸的他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我天。”夏之光忍着吐出来的冲动把肉咽了下去,“你骗我。”
黄俊捷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我可没有,没有没有。”
夏之光见他这反应好笑,放下筷子拖着脸开口:“你有没有觉得你变了很多。”
“没有吧。”黄俊捷看着他,“熟了而已。”
“跟我啊?”夏之光吸气,指着自己的脸,心说早该熟了好吧。
“你也快熟了。”黄俊捷指着他发红的脸颊跟嘴唇。
夏之光一愣,掏出手机相机,发现自己被辣的满脸通红,还是不太能吃辣。
“你要是觉得太辣不行的话,要不再换个番茄锅吧。”黄俊捷提议。
夏之光摆摆手,注意力却不在这:“就要这个。”
他觉得他们自从正式交换联系方式那一刻就该熟了,谁知道在黄俊捷嘴里现在才算熟。
黄俊捷吃饱了靠在凳子上眯眼假寐:“其实是因为你真心对我好,我能感觉到,你真的想跟我交朋友。”
夏之光沉着脸,没吭声,听着黄俊捷继续说。
“以前看过一些东西,心里防备就比较高了。最开始我还以为同组的演员是谁提心吊胆的担心不好相处,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不一样,你可是夏之光,不会骗我的,也不会害我。”
夏之光撇撇嘴,抓起桌上的橘子汽水喝了起来:“朋友啊?”
黄俊捷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斟酌着开口:“不算吗?”
夏之光双目低垂,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什么,良久,他轻轻开口:“算啊。”
黄俊捷的笑意收敛了些,两人滴酒未沾,借着街道的灯光回了酒店。黄俊捷站在路灯下面顿住脚,试探着开口:“光光。”
夏之光叼着棒棒糖回头,啊了一声?
黄俊捷抠着手指,挣扎着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夏之光注意到他的动作,他的心思极其细腻,一丁点小的习惯都被他捕捉到。
而这种症状是为何,他也心知肚明。
“怎么了?”夏之光疑惑的看着他。
“我们......是朋友吧?”黄俊捷轻轻咬着下唇,像在期待着某个答案。
糖果的酸甜味在夏之光嘴里蔓延开来,他这会才摘下耳机,朝他靠近:“你说什么?”
黄俊捷看着他根本没亮的手机屏幕,知晓他在放音乐,根本没听到自己弱的跟蚊子一样的发言。
“是啊。”夏之光把手机屏幕划开,里面根本没在播放任何东西,“不过我其实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黄俊捷点点头,他这些天已经问过夏之光许多次这个问题,每次夏之光都会极其耐心地回答他,也不嫌烦。
不过最近这个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跟换了个灵魂似的。这不禁让他想到一个人,一个叫阮澜烛的人。
他只是需要不断地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才能让自己放心,为此他表现的特别乖巧,害怕引起别人的丝毫不满。
因此只有他安静了,别人才不会注意到他。他看着自己的脚尖,担心自己是不是越界了。又或者是废话太多,招人烦了。
隔了好一会,夏之光才开口:“如果你要是以凌久时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我肯定就说不是朋友了。”
他心里的白帆又碎了几块:“不过是黄俊捷这个蜗牛的话,也不一定。”
“什么蜗牛?”黄俊捷疑惑的看着他。
夏之光摇头笑笑,没回答他,抬脚进了酒店。
不一定的话,那就姑且不算朋友,黄俊捷在内心嘟囔。等他把自己当朋友了再问问,当然那肯定是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
“你就是一只迟钝的傻蜗牛。”夏之光回首轻声道。
05.
夏之光的甲舌囊肿复发后,叠上了当时的病毒。除了拍戏说必要的台词时,他已经许多天没怎么开口说过话了。
喝了许多天的粥,和粉丝直播互动都在小心翼翼地啃馒头。
黄俊捷最近几天也特别安静,好像整个剧组都赶上这种特别奇怪的病毒。
这天夜里,黄俊捷排到夜戏,夏之光离奇地没有等他,自己早早收拾好东西回了酒店。
黄俊捷疑心他饿,给他点了一份紫米粥外卖。他的夜戏拍完了,骑手也说送到了但没人开门,给夏之光发的微信也停留在半个小时以前。
他担心得心里有点发虚,跑去前台找工作人员帮忙打开房门。一进门就看见床上一个一米八几大个儿的男人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寒冬腊月的连被子也没盖,而且还是在四川。黄俊捷提着粥向床边靠近,目光朝夏之光身上扫。
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又疑心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这下好了,发烧了。
黄俊捷跪到床上,轻轻拍着他的脸:“光光,光光。”
对方根本没有思考反应,他又叫了一声:“夏之光!”
面前的人依旧双目紧闭着,黄俊捷知道大概是烧的厉害,已经失去知觉了。现在打电话已经来不及了,他在屋里搜罗一圈,跑到对面房间把自己备的大棉袄找了出来,在箱子里叮叮哐哐一阵找找到退烧药哐当一声又把门关上。
这整层楼的门都在颤,他老觉得忘了点什么,但事态紧急,他也顾不上太多。
夏之光服过药后只是在无意识喊着冷,黄俊捷听着他的声音,猜到他明天醒了大概率是会崩溃的,成唐老鸭了。
他把被子给病号压实,自己坐到床边小眯起来。只是这一眯,就过了时间。他睁开眼看见夏之光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无声的看着自己。
“你醒了。”黄俊捷两眼放光,说着站起来往后退,“太好了,那我先回去了,粥我放保温桶里的应该还是热的记得喝。”
他的脚步声远去,突然又折返回来。
夏之光脑子发懵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干涩着嗓子开口:“你干嘛?”
黄俊捷摸着衣兜:“我手机跟房卡不知道放哪了,你等我找找啊。”
他穿着拍摄时的灰色卫衣,顶着一头顺毛在夏之光房间里一通好进好出,跟看小品似的。
夏之光微眯着眼睛,盯着他出神看了一会。这样的画面有些熟悉,不怪他自己。
黄俊捷身上跟凌久时的契合度太高了,难怪他会有些恍惚看错,况且这本来就是阮澜烛的情感,不属于他。
一通折腾后,黄俊捷终于放弃了,他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下来:“拿药的时候放房间了。”
他抓了把头发,头发瞬间变得凌乱:“我说怎么感觉忘了点什么。”
夏之光闭上眼,捏了捏鼻梁。许是烧还未劝退,他还不够清醒。不然怎么会觉得连动作也这么像。
“你要不跟我一起睡吧,一人一头,不会传染。”他说完这句自己都愣了一下,嗓子,这是怎么了?
“我——”
“少说多喝。”黄俊捷给他倒了杯水,自觉在他旁边躺下。
“不是说一人一头吗?”夏之光润嗓子。
“真的要睡你脚那一头吗?”黄俊捷双目瞪大看着他,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睡过。
夏之光摇摇头,脑子实在昏沉,指了指台灯就重新缩回被子里。
酒店的床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对于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来说,是绝对施展不开拳脚的。
黑夜里,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到。黄俊捷睡的昏昏沉沉,其实他的睡相算特别乖巧的,但是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冻得人一直寻找发热体。
他睡的极深,因为手脚冰凉的缘故不断朝热源靠近。直至身体贴上身体,夏之光猛地睁眼,感受着自己臂弯处违和的一抹寒凉逐渐被自己的体温同化。
夏之光干咳一声,全身僵硬无比,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他看着没有一丁点光亮的黑暗,心里思索着黄俊捷到底是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其实他也不是烧的没有意识,他确实模糊听到有人哐当关门的声音,压被子的时候他也确实感受到了这个人的体重。
他感觉嘴里有一股药粉味,还挺苦。退烧药应该也是只把里面的药粉给他吃了,他最近吞咽困难,连东西也没怎么吃,黄俊捷却说保温桶里有一碗紫米粥。
他大概是在大海上航行,海上雷雨交加,他的白帆已经满是补丁,这些岁月他自己缝缝补补,将白帆缝补的丝毫不漏。
他闭上眼凝视着无名巨渊,海面上掀起浪涛感受到身侧传来的暖意,听到小船白帆又再次撕裂的声音。
他却不想再缝补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打开保温桶震惊的看着还在冒烟的紫米粥:“凌,俊捷,你在哪买的保温桶。”
“直播间秒杀价九块九。”黄俊捷凑过来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这么保温??”
夏之光的烧刚退,说话还有这一股很浓厚的鼻音:“链接发给我。”
“送你了。”黄俊捷盛了一碗。
夏之光笑笑:“又送啊,你的围巾都还在我那。”
“我看了牌子还挺贵。”
黄俊捷哦了一声,闷头喝了一口:“那你挑个时间还给我。”
两个人感情深一口闷,保洁打扫卫生打开房门,黄俊捷嗖一声回房间去拿了充电宝手机房卡,黏着夏之光的步子跑了出去。
他感觉喉咙有点痛,咽了一口唾沫。只这一咽,他的内心就警铃大作,完了。
外面人潮拥挤的,他叫夏之光帮自己对台词,声音被人群淹没,夏之光回头,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一前一后进了大棚。
“你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水?”夏之光瞥着一直闷头喝水的黄俊捷,“你不会是——”
“我测过了,没有啊,可能就是嗓子有点痛吧。”
他说的痛是痛到哪种程度呢,夏之光以前看过甄嬛传,两个人嗓子哑的跟安陵容被下毒后一样。
同组的演员调笑剧组里突然多了两只百灵鸟,本来清脆的少年音被病毒打趴,几乎就很少说话了。
某天黄俊捷瘫在夏之光房车上,心神游离。夏之光上去跺脚吓了他一跳:“嘿!”
黄俊捷撇嘴翻了个身:“干嘛啊你。”
“该兽医给你看病了。”夏之光喝了口水。
黄俊捷生病的样子不像演的,看起来抵抗力不太强。
他坐在黎东源旁边,一脸惊讶开口:“你二十八啦???”
“二十八怎么了,二十八招你惹你了?”
“没有没有。”凌久时摆手。
“没关系。”陈非皮笑肉不笑,“虽然你年纪比他大,但你长的比他老。”
“诶你!”
“白洁不喜欢暴躁的男人。”阮澜烛走进来冷不伶仃说道。
“好,咔。”
这一条就这么过了,夏之光从未觉得时光这么快过,一晃只剩最后一扇门还未拍摄。
几个人的杀青就这么一前一后,千里,枣枣,黎东源前后跟着脚结束了戏份。
他们与几名演员拥抱道别,看着身侧的同伴越来越少。
只剩下独自莫凭栏。
黄俊捷倚靠在剧组搭好的雪村二楼平台栏杆处望着外面出神,今天的戏份已经拍完了,导演组催过他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他应了一声,只说尽量,等会跟夏之光再走会戏。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通知夏之光。
他拖着脸百无聊赖看着远方,四川的冬天和重庆一样,都是没有雪的。他们使用的雪都是人造的,他捻了一把拦杠上有些糊手的不明物体,有些嫌弃地拍开了。
楼梯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黄俊捷闻声看去,身后是夏之光,手里还握着一串钥匙。
“你怎么来了?”黄俊捷收回视线,看着下面忙活着收工的导演组人数逐渐变少。
夏之光撑上栏杆,嘿嘿笑了两声:“来吹会风。”
“这风一吹,你可能就不困了。”
“明天就杀青了,反正也睡不着,所以我就来陪你了。”
“你别整的跟以后都见不着了一样。”
夏之光叹了口气:“说不定呢。”
黄俊捷不确定地看着他:“其实我觉得我们缘分还挺深的,食堂都能遇见,这只能说明我们有缘。”
夏之光笑笑:“哎呀我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又不是在食堂。”
“我知道那个,超星会嘛。”黄俊捷自信开口。
“对啊,创可贴。”夏之光看着他。
他打开手机屏幕,把聊天界面打开亮给黄俊捷看:“你看,我给你备注都是创可贴。”
黄俊捷盯着他的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忽然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有两个人叫创可贴?”
夏之光头也没抬,紧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随口答道:“还有一个是你以前的微信,我没删。”
黄俊捷伸手指着他,脸上挂着笑,一副一定要探究的模样:“给我看看,那时候你肯定跟我发消息了但我不知道。”
夏之光把手机背到身后:“真没有,那会我们都不熟。”他说着,不自觉挪着步子。
黄俊捷向他靠近,他往后退,直至踩到台阶的边缘,他踩了个空。失重感让他失去平衡,黄俊捷拽着他的手掌,跟着惯性一起飞了出去。
“我靠!”两个人同时惊呼一声,夏之光身体重重砸到了栏杆上,黄俊捷头砸到他胸膛处,跟练了铁头功一样。
夏之光吸着牙,感觉到自己胸膛发热,逐渐被浸湿。黄俊捷把头窝在同一个位置始终不肯起来,夏之光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感觉到抱着自己身体的臂弯紧了紧,音调有些失调:“谢谢。”
“也对不起。”
夏之光一愣,手都僵在半空中,他轻轻出声:“都是小事。”
黄俊捷一骨碌爬起来,跟夏之光面对面坐着:“这算大事。”
“我本来也不是没打算告诉你,只是刚打算告诉你那天,手机就丢了,我一共换了三个手机号。”黄俊捷的眼眶泛红,目光移向天空。
“其实我做了很久的心里斗争才做了这个决定,我想着一切重来,重新出现在你们面前。但是我一出现,就好像会成为媒体诟病的对象。”
“过去的边边角角,他们都没有放过我。”
“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虽然有外力的因素,但是更多的还是我自己。”
“最初的时候,我也担心你是不是会生我气,但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的上你的朋友,有没有这个立场和资格。”
夏之光听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说的自己眼眶都泛红。
“所以我隔三差五就会问你我们是不是朋友,我需要不断向你确认。”
“我没想过,会有人把我有关我的东西都捧起来,即使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东西,但是你留了三年。”
“我朋友不多,你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夏之光递了张纸巾给他,调笑道:“我可就等着你这一句呢。”
“我之前还想,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步计划。你现在在告诉我,我可以越界了。”他抬头望天,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不易察觉划过一抹晶莹。
他的话模糊不清,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说,对谁说。
夜里寂静的只剩下呼吸与心跳,黄俊捷站起身来看着夏之光,对面人的眼里有星光熠熠,炽热地看着自己。
黄俊捷呼了口气,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只是一时间有些茫然于这到底是谁的心跳,面前的人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在拍摄,心跳到底属于谁,是自己还是凌久时。
刚刚袒露歉意后的如释重负顿时荡然无存,寒风吹过,他感觉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小盒子被人撬开一角,他似乎突然窥见了天光。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什么,一路沉默着回了酒店。
阮澜烛效应并没有消减,夏之光快愁死了。
沐雪而立看着黄俊捷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好熟悉,他快哭了,情绪过盛身体载不住而眼眶发红。
这场戏意味着什么他都明白。
他明明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场景,与黄俊捷第一次走过的那条柏油路,就是这样的情形。
他后来再去过很多次那条柏油路,都没再遇到过黄俊捷,食堂的饭其实没那么香,但是黄俊捷吃的很香,面馆的老板娘也因为他的屡次光临与他熟识。
他虚虚握着黄俊捷的手指,感受着碘酒在皮肤处传来的凉意。连黄俊捷的侧脸都不敢看,多看一眼筑好的心墙就会崩塌,似乎这样就能堪堪留住这一刻。
他抱着花束与黄俊捷站在一处,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夏之光将阮澜烛效应归类于他一生的三大不可抗力之一。
阮澜烛效应来的实在太迅速,太持久,又太刻骨铭心。
他知道自己究竟是舍不得谁,不是凌久时,也不是阮澜烛,而是黄俊捷。
他的计划都还没开始实施。
黄俊捷跑过来抱着他,笑得很难看,平常没什么大情绪的人此刻抱着他哭了好久。阮澜烛效应成为了下意识,他拍拍黄俊捷的肩膀,自己也跟着哭。
他好想,再续一百天这个剧组。
06.
夏之光灵魂彻底归位与阮澜烛分离,几月过去,他惊恐地发现阮澜烛效应其实一直都在他身上。
只是这一次,奇怪的是这个人并非凌久时,而是黄俊捷。
他做了很多梦,都在暗示他他的内心深处,早就住进了这么一个人。
他根本戒断不了,就像要他戒掉喜欢的食物一样。
夏之光这些月曾经几次从梦中惊醒,醒来看着身侧空无一人,垂眼却不知道思绪飘向了哪里。
曾几何时,他的身侧也有另一人。
他打开聊天界面,看着还停留在一周前的聊天记录,给黄俊捷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几乎是几秒钟的事情。
“喂,怎么了?”
夏之光沉默了一会,人已经揣着机票到了机场:“我有个工作在重庆,出来吃饭吗?”
听声音黄俊捷才从床上坐起来:“好,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夏之光看着机场的班次表,声音染上笑意:“大概下午五六点吧。”
对方哦了一声,挂了电话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夏天的重庆热得人心发慌,黄俊捷洗了个澡,夹了下头发挎上包飞速出了门。
他的心情有些好,从剧组分别的这些日子,他总能梦见夏之光,梦见阮澜烛,梦见凌久时。
只是,每次一梦到夏之光的时候,他就心口发痒,像三年前夏天他第一次喝的那瓶橘子汽水一样如同白蚁噬心。
难搞。
夏之光很好认,整个人高高瘦瘦的,长得又好看,黄俊捷朝他招手,看着助理把夏之光的行礼放到酒店。
“住这行吗?”黄俊捷摸索着下巴,“我觉得会被跟踪。”
“这还没那么出名呢,先吃饭去。”夏之光揽着他的肩膀,跟着他去了提前订好的火锅店。
两个人一路上说了许多,黄俊捷打开话匣子叽里呱啦说了不少,夏之光全程都只有在旁边附和的份。
夏之光接过黄俊捷调好的油碟:“看得出来我来了你很高兴。”
黄俊捷端着醋碟嘿嘿笑了两声:“太久没见你,有点兴奋。”
他们订了个包间,火锅冒着热烟,熏的两个人同时虚着眼睛,跟升天了一样。
在剧组的小半年时间下来,夏之光的习惯逐渐从滴辣不沾变成了对辣椒乐得自在,只是这段时间没沾什么辣椒,他却又开始上脸了。
夏之光开了听啤酒,捏着罐子递过去问黄俊捷喝不喝,后者摆手,给他指了指面前的橘子汽水:“你不是不喝酒吗?”
“今天想。”他被辣的从连红到脖子根,回答的很潦草,又埋头吃了起来。
他们聊了很多,聊到分开这几个月的生活,自己又接了什么戏。黄俊捷朝他笑笑,说自己这几个月就都在家抠脚了,什么也没做。
吃到后面,两个人都有些上头了,不知道是不是酒力的缘故,夏之光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伸手捏住黄俊捷的脸,这动作吓了黄俊捷一大跳。
黄俊捷握着他的手:“你怎么了,醉了?才一瓶。”
夏之光垂首沉默看着他,良久抬手指着他:“你送我回家,我不吃了。”
黄俊捷瞪大眼睛,看着锅里还煮的咕咕沸腾的食物,一脸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地样子看着夏之光:“再吃一会,你先坐下。”
夏之光走过来抓着他的手臂扭的跟蛆一样,不满开口:“我不,你送我回去。”
黄俊捷手里的菜被颤掉,他放下筷子,转身挎上夏之光的胳膊将人扶住:“好好好,回回回。”
他门点的套餐没吃完,黄俊捷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打包。他脖子上挂着夏之光常背的背包,把夏之光踉跄扶到了路边的花坛旁边。
夏之光看上去似乎是困了,闭着眼睛准备就此睡了。黄俊捷翻着他的背包,在翻找手机时也不经感叹他真的是个很敬业的人。
他在包里翻了半天,啥都没看到,抬头问夏之光:“你手机呢,我给你助理姐姐打个电话。”
夏之光把手机递给他,黄俊捷伸手欲拿,这小子却突然将手机收了回去背在身后。
黄俊捷围着他绕了一圈,给了他一锭子:“你干嘛,快拿来。”
夏之光闭着眼睛摇头,似乎是下一秒就要睡过去了。
他把手机攥得死紧,臭小子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黄俊捷替他拖着头,期待着有空闲的出租车路过。
他把夏之光从花坛拖到路边,从路边架到出租车上,从车上扶回酒店。后者全程都是一整个瘫软的状态,走路不好好走,还喜欢往黄俊捷怀里钻。
黄俊捷没见过他喝酒的样子,没想到他酒量这么差,只是看上去酒量很不错的样子。
他把房门打开,稳步扶着夏之光瘫到了床上。夏之光整个人的重量都倚靠在他身上,勾着他的脖子,惯性将他也带了下去。
夏之光后背砸到了柔软洁白的床单上,黄俊捷被他拽进怀里,一时间竟然没了任何动作。
他一双手环抱着黄俊捷,将人扣的死紧。
“光光?”黄俊捷试探出声,企图从夏之光怀里挪出去。
躯干处传来的力量将他又按了回去。
夏之光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沉默的盯着天花板,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许是因为出神,他手上的力量逐渐放松,黄俊捷察觉到力道的松减,慢慢起身坐了起来。
黄俊捷摸了摸他的脸,感受到手指的湿意,眉头轻皱:“你怎么了?”
夏之光握着他的手指,声音有些发颤,音量很小,像是酝酿了很久:“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我。”
他揩了眼角的泪,起身坐起来。
黄俊捷嘴角向上,眼眶泛起湿意,只是看起来心情不好:“不想。”
“那我如果真的要越界呢。”夏之光直视着他的眼,朝他逼近,“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来重庆。”
黄俊捷垂首笑笑,被夏之光逼到了墙角,他没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不太明白,你说给我听听呢。”
“我想你了。”
他的话音刚落,夏之光的话就单枪匹马杀了进来,黄俊捷呼吸一滞,面上维持着冷静。
这人横冲直撞撞碎了他的心墙。
“哦。”黄俊捷没什么表情。
夏之光双目暗了下去。
他的双手覆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掌,黄俊捷按着他的手,似乎是在安抚着他的情绪,轻轻开口:“这样吧,我们玩一个游戏,复盘一下我们见过对方多少次,谁说的准就听谁的。”
夏之光吸了一口气,手有些抖,他一定要赢。
他的脑海中不断播放着这些年的一幕幕,他在人群中地匆匆一瞥,创可贴,药物,拔河,解说,食堂,柏油路,致命游戏,前前后后算下来一共整整八次。
原来他曾经在人群中匆匆一瞥就已经陷了进去。
如果后面夏天的柏油路不算的话。
“八次。”夏之光咬着唇,有些忐忑。
黄俊捷朝他比了个不对的手势,笑着开口:“其实是十一次。”
夏之光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在我身前坐着,红衣服。”黄俊捷的语速很慢,似乎是故意拖沓着结果,“还有一次...”
他对上夏之光满怀期待的眸子,想到了过去的日子自己到底是怎么出来的,他眼底浮现出些许温暖的味道。
“还有一次是你的演唱会。”
夏之光怔怔看着他,不自觉喃喃出声:“我的,演唱会?”
“你什么时候...”
“快挺不过去那段时间,又再见过你了。”
话语如同惊鸿敲打着他的神经,又再次见过我,夏之光不自觉抓紧他的手,他很想问问是什么时候,自己一个人来的吗,有没有被针对,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还有一次呢?”夏之光突然出声。
那个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脸结果一定的表情。
一时相顾无言,房间内静的只剩下呼吸声,两个人早已跟角色人魂分离,能感觉到的只有两颗年轻鲜活心脏的心跳。
夏之光似乎又是情绪过载,眼眶红的像是刚痛哭了一场,他不自在地瞥着四周,想要逃避这一切,自嘲似的笑笑:“是我输了。”
“没有。”黄俊捷替他揩去眼角的泪水:“你赢了,很多年前你就赢了,赢得很彻底。”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你真的会发光。”
夏之光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是有些耳鸣了,接下来黄俊捷说的话他好像是听不见了。他按了按耳朵,只看着黄俊捷嘴巴一张一合,神色认真又虔诚,好一会儿耳边才再次灌来黄俊捷的声音。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的眼前再次模糊,只剩人影。
“你于我而言,无比重要,无关阮澜烛,只是夏之光。”
黄俊捷摸着他的脸:“你好笨啊,我刚刚故意冷脸逗你都不知道。”
夏之光约莫是刚反应过来,他突然笑出声来,双手向前揽去,将黄俊捷拥住,掌心抚上他的脖颈。
他甚至还没有说喜欢,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深陷泥沼无法自拔。
黄俊捷伏在他肩头,乌睫轻垂,任由泪水肆意划过面颊。
“我以前还想,我究竟是忘不掉谁。”
“现如今,我可以回答你了,并且你还没实现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我也很想你,夏之光。”
07.
夏之光没有从黄俊捷口中问到关于第十一次相见的答案,哪怕他每天黏着他撒娇,每天哥哥长,宝宝短的也不行。
黄俊捷每次都回答他,有什么好说的,需要告诉你什么,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夏之光震惊道:“你都不记得了你还说是十一次!”
“奇数吉利一点嘛。”黄俊捷摊开手,一脸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夏之光知道他在说谎,他记性这么好怎么会不记得,他肯定记得,但他当然不会说。
黄俊捷看向他的眼底,嗯,要他说什么呢...
说,其实他二十一岁那年站在夏之光身后看着他被光芒簇拥,接住彩带,仅此一握,便是三年吗?
还是...黄俊捷侧头吻了上去。
二十一岁的黄俊捷站在光芒未曾笼罩之地接住了夏之光高扬于身后的彩带,星光簇拥,光影交缠,从此握住了未来。
——全文完——
罪爱03
“余凌凌,你听话!”
夏之光轻轻抚摸上面前这扇门,闭上眼,想象着四周的墙面一寸寸裂开,房顶的吊灯摇啊摇,和砸死谭枣枣的一样。
碎石块滚落到他脚边,空气中弥漫着墙灰的呛鼻气味。他颓然地跪在门前,脊背在越来越逼仄的空间内一节一节地弯下去,念着安慰余凌凌的台词。
耳旁响起田谷雪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她快要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阮澜烛。
阮澜烛在濒死的那一刻会想什么?虽然他总说活下去是第一要义,是唯一目标,但真论起来,他才是那个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应该害怕,可在他的大脑里,安放杏仁体的区域空空如也。他没有心跳过速,血压和肾上腺素的分泌也没有任何异常。他是个差生,直到......
“余凌凌,你听话!”
夏之光轻轻抚摸上面前这扇门,闭上眼,想象着四周的墙面一寸寸裂开,房顶的吊灯摇啊摇,和砸死谭枣枣的一样。
碎石块滚落到他脚边,空气中弥漫着墙灰的呛鼻气味。他颓然地跪在门前,脊背在越来越逼仄的空间内一节一节地弯下去,念着安慰余凌凌的台词。
耳旁响起田谷雪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她快要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阮澜烛。
阮澜烛在濒死的那一刻会想什么?虽然他总说活下去是第一要义,是唯一目标,但真论起来,他才是那个真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
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他应该害怕,可在他的大脑里,安放杏仁体的区域空空如也。他没有心跳过速,血压和肾上腺素的分泌也没有任何异常。他是个差生,直到现在也学不会复杂的人类情感。
夏之光将语调、语速控制在一个平稳的状态,克制着内心属于他自己,而非阮澜烛的情绪起伏,条理清晰地交代后事。
可是黄俊捷的哭喊搅得他心烦意乱。
“对不起。我……太弱了,我救不了你,对不起……”
门后的哭声由高转低,余凌凌崩溃地抵着门,眼泪浸湿他的面颊。他没有力气了,阮澜烛快死了这件事一下子抽走了他全部生气。
他恨残忍无情的门,恨阴险狡诈的敌人,恨粗心大意的程千里。
更恨狂妄自大的阮澜烛。恨他自作主张,瞒天过海,却身陷囹圄,无法逃脱。
可他最恨无能无知的自己。如果他能早点意识到阮澜烛的不对劲,如果他的警惕性能更高一点,如果他可以强大到立刻杀死箱妖,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黄俊捷哭得鼻子不通气,不得不张开嘴呼吸。他呆呆地望着上方,眼底浮现出方才没有的痛苦与挣扎。熟悉的感觉像涨潮的海水,哗地淹没了他。
麻痹感爬上左手小臂,他咬紧颊肉,尝到了血腥气。从天花板开始,裂纹像蛛网蔓延,像他摔碎的过往。无能又无知的自己,好可恨啊。
如果……如果有如果,一切都没发生……黄俊捷狠狠撞了一下门,强行把跑远的思绪拽回来。
那一声闷响,在嘈杂的环境里盖过所有,轻轻地撞上了夏之光。他心里一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争先恐后地涌上,眼眶瞬间酸涩难忍。
阮澜烛不害怕,可他已经懂得了遗憾。他的一辈子太短,不能再保护凌久时了,没能拥有更多回忆,没能好好告别,让他悔恨不堪。
“你要照顾好你自己……”夏之光平静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讨厌遗憾,贪婪得事事都要求圆满。
余凌凌哽咽,“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活下来。”
“我不在乎……”黄俊捷摇了摇头,额头轻轻撞着冰冷的房。不在乎名与利,亦或是爱与性,他不在乎。
这间密闭的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箱子,阮澜烛关在里面,躯干被折叠,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骨肉都压成一团饼,和箱女一样,被命运叠成一件平而整齐的衣服。
“我要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活下去……”黄俊捷喃喃自语,连导演喊了“咔”都没有意识到。
等他被工作人员拉起来补妆时才回过神来,化妆师戴着口罩,笑着说:“妆都哭花了,挺用心啊。”
“谢谢。”黄俊捷小声说,眼神下意识地找另一个哭花妆的人。
这已经是这场戏的第四遍了,导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说实话,他真有点累了,尤其是这一遍结束,虽然手上的麻痹感已经消失,但左前额一直隐隐作痛。如果要再来一遍,他只会做得更差。
夏之光在另一头,和他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微微低下头,闭着眼睛让化妆姐姐在他的山根上扑粉。
小柔在一旁关心道:“阮哥累不累?先喝点水吧。”
夏之光嘴上说还好,心里却想,累死我了。情绪爆发这场戏对精神和体力消耗都很大,如果还过不了,他没准真能抓狂得把置景的门给砸了。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导演看了看疲惫的两位主演,从上午到现在凌晨三点多,没歇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一根硬骨头啃下来了。
黄俊捷如蒙大赦,转头想叫夏之光一起回酒店,结果眨眼的功夫,对方就不见了。他问小柔,对方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说阮哥一个人静静去了。
这个点收工不先回酒店,跑去犄角旮旯里静静……黄俊捷无语,但想了想,还是朝着那边走过去。
远远的,他先看见了夏之光的背影,那人半蹲在墙角种蘑菇,影子在地上一颤一颤的,他好奇地上前几步,还没来得及开口,先听到了哭声。
黄俊捷愣住了。
夏之光似乎还陷在刚才那场戏里,忘情得很,时不时用手背抹一把脸。
黄俊捷站在原地,进退两难。于公,他该上前安慰几句,于私,他又觉得此情此景十分麻烦,还有点棘手——毕竟夏之光难过是因为在剧里和对象生离死别,而自己就是那个对象。
他纠结半天,还是决定悄悄离开。不成想脚上刚动,夏之光就察觉到不对劲,唰一下回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动。夏之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迟缓地眨了眨眼睛,一滴眼泪掉了下来,黄俊捷的脸也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炸毛猫似的跳了起来,瞪着红通通的眼睛质问:“你怎么在这里!你偷听!”
黄俊捷:“……我以为消防车开进来了,过来看看。”
夏之光恼羞成怒,主要是羞,所以他无法有效反击。他知道自己眼窝子浅,哭起来还特没形象,但这不是黄俊捷嘲笑他的理由,这人明明才刚给自己发过好人卡!
黄俊捷说完就后悔了,默默唾弃自己,你就非得逞一时口舌之快吗?又不是幼稚小学生,也不看看今时今日自己的境况,何况夏之光比自己小两岁,是弟弟啊。
于是他好声好气地安抚:“小柔说你一个人在这边,我有点担心就过来了。可是没想到你在哭,怕你不愿意被我看见,才想着偷偷离开的。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挺晚了,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吧。”
晚睡不长个儿,黄俊捷看了看夏之光的个头,又回忆起对方的年龄,把最后半句咽回去,转身准备走了。
不料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一股蛮劲带着他往后倒了好几步,夏之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
“看都看完了,你就这么走了?!”他的声音又急又快,这次是真恼了。两人身高相仿,他炙热的吐息喷在黄俊捷的耳后根,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黄俊捷一头雾水,他看什么了,不就几滴眼泪,珍珠做的吗?要他赔偿不成?
夏之光又恨恨地补了一句:“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是猪吗!”
这就有点侮辱人了。吃喝拉撒睡,多么正常的需求,不睡觉才有病呢。黄俊捷不是泥人,他的好脾气也不会给一个五大三粗的同性,更何况夏之光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了,手劲儿大得离谱,捏得他手腕生疼。他挣扎着要甩开对方,没好气地问:“大半夜你发什么疯,上火就找瓶灭火器去!”
夏之光怕脱手,情急之下伸出另一条胳膊,紧紧抱住了黄俊捷。
怀里的人突然僵住,他的胸膛抵着黄俊捷的后背,脑袋里那根搭错的神经归位,顿时也被自己的虎狼举动吓住了。
黄俊捷气息不稳,努力保持镇定,“你……你要干什么?”
夏之光没吭声。
黄俊捷慌了,低低地喊了一声,“夏之光!”
夏之光回了魂,辩解道:“我,我什么也不干。”
远处忽然传来响动,似乎有人靠近,黄俊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抓住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往外扯,结果那两条铁臂竟然纹丝不动,他气急败坏,“那你还不赶紧松开我!”
意识到他话里话外的闪躲和嫌弃,夏之光忽然有点委屈。这点情绪凭空而生,让他摸不着头脑,驱使他把下巴往对方肩膀上一搁,闷声说道:“你不是专程来安慰我的吗?怼我,拒绝我就是你安慰人的方式?”
黄俊捷沉默了一会儿,他听见刚才可疑的响动消失了,又听见身后的夏之光吸了吸鼻子,慢慢松开环抱着他的手。
“算了,你回去睡觉吧,我再呆会儿。”
黄俊捷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想起被命运折叠的阮澜烛和凌久时,终究是没能干脆地离开。
“其实我过来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夏之光:“啊?”
黄俊捷转过身,目光在夏之光脸上停了一秒就挪开了,“刚才那场戏,你带出了我很多情绪,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不会那么顺利。”
难得被肯定演技的夏之光受宠若惊,“真的吗?”
“信不信随你。”黄俊捷说完就走了。
夏之光站着陶醉了一会儿,难过消失殆尽,他小跑着追上黄俊捷。
“等等我,小黄!”
黄俊捷急刹车,皱着眉回头,“你叫我什么?”
“呃……小黄哥?”夏之光试探道。
黄俊捷:“……算了,随便你。”
夏之光偷偷笑了一下,和黄俊捷并肩走着,时不时侧过头看一眼。
两人一路无话,进房间之前,黄俊捷忽然说:“你力气挺大。”
夏之光爽朗一笑,“我一直在健身,有机会给你看看我的膀子。”
谁没有膀子,这有什么好看的?黄俊捷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明天见,黄老师。”夏之光挥挥手。
黄俊捷甩上了门,玄关灯亮起,他低头看了眼手腕子,一圈红印。
他骂了一句,真是牛劲儿。
【情澜自控 地久天长】他杀了欺诈之神
1⃣双死亡BE预警,请着重避雷。
2⃣文中存在恐怖及密集元素描写,请着重避雷。
文中“欺诈之神”设定参考并改编自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白色蠕虫的到来》,十分冒犯,诸希见谅。
01.
旷地披雪,又是一年北京隆冬。
小区篮球场一地寂寥的白,大雪如柳絮,覆盖上黄俊捷纯黑如墨的发顶。夏之光下了飞机就往这里赶,下车后一路艰难打着滑跑到这地方的时候,正逢黄俊捷红色运动服外套一件黑色羽绒服,在被路灯染做昏黄的大雪里回眸看他。
看见夏之光穿的是一件笔挺的黑色毛呢大衣,黄俊捷手里攥着的雪球没扔出去,弯腰放到了地上。
夏之光...
1⃣双死亡BE预警,请着重避雷。
2⃣文中存在恐怖及密集元素描写,请着重避雷。
文中“欺诈之神”设定参考并改编自克拉克·阿什顿·史密斯《白色蠕虫的到来》,十分冒犯,诸希见谅。
01.
旷地披雪,又是一年北京隆冬。
小区篮球场一地寂寥的白,大雪如柳絮,覆盖上黄俊捷纯黑如墨的发顶。夏之光下了飞机就往这里赶,下车后一路艰难打着滑跑到这地方的时候,正逢黄俊捷红色运动服外套一件黑色羽绒服,在被路灯染做昏黄的大雪里回眸看他。
看见夏之光穿的是一件笔挺的黑色毛呢大衣,黄俊捷手里攥着的雪球没扔出去,弯腰放到了地上。
夏之光站在路灯旁把气喘匀,双手放回口袋里一步步走向黄俊捷。面对面问:“怎么了?”
他声音不大,语调关切又温柔,人还在南方拍戏本不能抽身得开的行程里,收到黄俊捷一条消息请了假就往北京赶,哪怕人到了,淋着大雪,目睹黄俊捷平安无事也不怒不恼,只是问他,怎么了。
这是他们合作的戏不算播出的播出后几年。
黄俊捷双眼泛红,歪着脑袋静静、深深、用力的用目光描摹夏之光的轮廓,轻声说:“北京下雪了,想叫你回来看一看。”
那晚他们躺在黄俊捷家楼下的小篮球场上淋了两个小时的雪,戏播出后的几年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终有短暂交汇,夏之光走的时候说黄俊捷,下一次你再叫我,我就不一定能不能来了。
黄俊捷点头,笑的比雪还晶莹剔透:“我知道。天宽地阔,光光,祝你前途似锦。”
夏之光深深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说那我…回去了。明天早上还有戏。
他就转过身,像来的时候一样,一步又一步离开这里。
路灯把他的影子尽量拉长和黄俊捷的影子碰在一起,可是因为越走越远,逐渐连影子也没有了交集。
02.
夏之光飞机落地打开手机,微博热搜词爆红一条,黄捷在他走后,步行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车祸,当场死亡。
03.
四个月后。
发布会召开之前已经接连下了三天半的雨,这种连绵不断的阴雨在北方城市十分少见。空气清冽却冷,阴沉的天气让人心头眼中都蒙上一层灰雾,没来由的压抑难过。
到场的媒体记者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夏之光新戏播出荣登一线顶流之后的第一场个人发布会怎么会选在二十几层高的楼顶。我站在这群人中不动声色,很少有人知道,在这场记者会召开之前,我是这四个月里唯一一个顺利见到过他的人。
虽然已经停雨,可这风又凉,湿气又重的浑身上下黏黏腻腻。场地布置的也不好,除了座椅之外,只有离记者席很远的地方摆了张桌子。
没有嘉宾,甚至连话筒和主持人都没有。
下午三点,夏之光身着黑色毛呢大衣,素颜,妆发都没有的准时出现在了记者会上。
凉风越来越重,已经消瘦到脱相的年轻人穿过人群,走到给他准备好的桌子后面站定,身上,手上,哪里都没有可以扩音的麦克设备。黄捷车祸离世四个月,作为圈内好友的他连葬礼都没有参加,不声不响把身上的戏拍完,把播出的戏宣传跑完才召开一场没有事先告知主题的记者会,说他高调,记者发布会毫无妆发没有任何一个团队成员跟随,说他低调,从上个月开始就给各大顶流媒体发出了邀请函,力邀前来。
在场众人一向就没有摸准过这个谦逊平易的年轻人的脾气,何况好友遭逢巨变刚刚四个月,他不出声,大家也就都安静的坐在原位。
“谢谢各位的到来,我是夏之光。” 他就板板正正的站在桌子后面,没有话筒,声音不大,但是每一个字都可以听得清。
“今天举办这场发布会,第一个目的,是我要当众向小黄老师道歉。对不起,因为我想要先把已经在拍的戏拍完不影响同剧组的大家,把已经播出的剧宣跑完,不浪费上一个组所有同事,同仁的心血,所以,我没有能够出席他的葬礼,这是作为夏之光,对黄俊捷最不应该做的事情。”
“第二个目的,是我要回应小黄老师出事当晚,各界对我有没有与他见面的质疑。我们确实见过。我从新戏的苏州拍摄地飞回北京,专程跟他一起看了一场雪,我们在一起,安静的共处了两个小时。那天晚上是北京的初雪,下的很大,很美,他说想跟我一起看,我就回来了。”
“第三个目的,是我要向所有人说明他的死因。”
“他因我而死。”
我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明白。
但全场的媒体记者瞬间沸腾起来,于他们而言,这一句话足够让这场简陋的发布会成为流量爆款年度热点,这一趟绝对是没有白来。
夏之光慢慢从桌后走了出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听不清,跟四周围的人声鼎沸毫无关系,是他仿佛在跟自己交谈,而非在与外界沟通。
“所有工作,我都做完了。财产,都分配好了。遗嘱,也已经做过了公证。”
“黄俊捷,求求你,再见我一面。”
04.
众目睽睽,夏光从楼顶一跃而下。
05.
四个月前。
海上大风大雨。
10米左右长的渔船在风浪中颠簸,灰黑色的浪涌两边夹击拍打船身,舵头身上洗的掉色的墨蓝色外套被斜飞的雨水浇透,胶鞋灌满了水,撑舵时有点抓不住甲板。
黄俊捷在船舱里坐着,已经风化掉渣的破雨衣拖地,里面他自己的衣服却是干燥温暖的白色毛衣和舒服柔软的运动长裤。
像一丛干净纯然的珊瑚。
手腕上上个剧组留念赠送的纪念品黑曜石手链又在闪烁微弱的光芒,耳边传来若有似无的呼唤,可泼天的浪和雨声音太喧嚣,他闭上眼睛努力听也听不清。
据说真的有神,撕破了虚拟与现实的界限,带着死亡和堕落的无尽恐惧找上了上个剧组的每一个人。真实的境况远比剧本当中凶险,曾经与他并肩奋斗过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再也没有回来。
黄俊捷没有多想,入局救人。
如果要强行进入神域,要从某片海域进入一场暴风雨。如果碰上的舵头是服侍神的人,闯过海上风暴后没有船毁人亡,他将进入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渔村,在那里捱过一夜不死,就可以看到一道通往神域的门。
黄俊捷从北京出发到达沿海地区开始没日没夜的找船,出发前一夜月光晴朗,他看着自己手腕上光芒闪烁的手链,双手合什祈祷,希望一切顺利,更希望夏之光不要被牵连入局,就让他平安快乐的走他自己的路。
06.
黑云压城,孤岛被浓黑如漆的层云压迫,只有一线天光还在垂死挣扎。
风雨停了,船靠岸了,孤岛上的渔村村民黑压压聚了一群等着迎接远方的来客。
黄俊捷下船时回头,看见舵头的一双眼眶中爆出两团昆虫褐黄色的触须,高频颤抖着向他张开。
胃里泛酸头皮发炸,黄俊捷仰起头,发觉黑云几乎快要压到他的头顶。
这座孤岛真的与世隔绝,老老小小的衣着各个年代都有,他们看着黄俊捷无一例外的垂手而笑,越笑越开心,嘴巴张大,露出上牙膛上一圈叠一圈的牙齿。
黄俊捷无声崩溃沉静破防,本想伸手去攥肩上双肩包的背带稳住情绪,却发现背包被他落在了船舱中。
演无限流时手握剧本,确定入门出门要探寻规则,真身入局无限流时生死一念,放眼一望全是未知,唯有尽力维持现状。
渔村的院落密密匝匝都在岛上的山脉半山腰以上,隐身在古老的树影中,远看像一方又一方大大小小的神龛。村落中最年长的老人伸出手请黄俊捷跟随他们一起进入村落,衰老枯朽的人却拥有光滑乳白色的皮肤,头顶稀疏的白色长发卷曲,身上散发着一种诡异的肉味,半生不熟,腥气氤氲,只闻了一口,黄俊捷发现自己立刻就饿了。
很饿很饿,像这辈子没有吃饱过一样。
他又在可惜自己的背包,那里面是他准备的水和肉干,用来避免吃外食的。可是想起船上舵头的异象,他又想毒死饿死也比跟虫子窝成精硬刚强,该服软得服软。
07.
被村民们簇拥,跟随着老者的脚步,黄俊捷最终走上了山顶,走进了一片低矮的院落当中。这里居然是一个类似于祠堂的地方,正厅香案一层叠一层,密密麻麻摆满了数不清的牌位。那些牌位诡异的无一例外背面朝外,而中间供奉的神像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脸部被渔网兜住,根本看不清面容。
院落中在摆流水席,长桌两侧全都是埋头吃饭的人,看衣着打扮,有这里的村民,也有和外方世界一样穿着各异的异乡人。没有人说话,只有咀嚼和吞咽的声音,吃饱一个走一个,无人在意黄俊捷的到来。
流水席上只有一种食物,是一碗又一碗面条。没有浇头,没有卤,甚至没有汤汁。
只有看着极有韧性的面条在碗中,黄俊捷咬牙用手摁住自己饥肠辘辘咕咕作响的胃,理智告诉他要清醒,身体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坐下去,接过老者递给他的满满一碗面条。
村民们逐渐散去四周,神像的眼睛透过层叠渔网的孔洞窥视着黄俊捷。
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黄俊捷端着碗慢慢凑近自己的嘴唇,掀开眼皮注意着自己要吃不吃的举动会不会让村民们出现一些可以给予他提示的举动,碗沿刚刚碰到嘴唇,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横空出现,从黄俊捷手中稳稳托走了那一碗面条。
古旧渔村的腥咸空气中突兀出现郁馥花香,夏之光居然西装革履,妆容精致的从容坐到了黄俊捷身边。
“你?”黄俊捷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又很快调整成双眼圆睁的吃惊模样。
“黄俊捷,”夏之光带笑不笑把那个陶碗半放半砸在桌上:“你身骑白马走三关,抛夫弃女是为哪般啊?”
黄俊捷下意识问他:“谁是女儿?”
夏之光说哦,这么说你是知道谁是夫了?
黄俊捷一手捂住红脸一手捂住叫的震天响的胃。
夏之光从自己肩头卸下了黄俊捷的双肩包,拉开拉链拿出一块牛肉干递出去:“岸边渔船上捡的,这挂件一看就是你的,怎么一包吃的喝的还乱扔?”
黄俊捷接过肉干问:“你是怎么来的?”
他们对视,夏之光叹气后伸开双手:“你看我这样,人在工作,突然被选中。”
黄俊捷的目光瞬息失焦,轻轻点了下头,说,这样。
他不再说话,多的问题一句都不再问,撕开包装把整块牛肉干迅速吃完,饥饿感消失之后,面前那一碗白花花的面条,变成了一碗白花花盘缠在一起不断爬涌的铁线虫。
夏之光眼疾手快在村民发现之前将满满当当的一碗倒扣进邻桌麻木咀嚼的村民碗里,拉起黄俊捷的手站起来就走,抱怨我很困,很累,我要找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
男性村民上来了一个,带着他们往山下走,七拐八绕找到了地势最低的一间房子。
窗小门破被褥潮湿,夏之光进来看也不看掀开被褥躺进去沉睡,黄俊捷看着他,眉头越皱越紧。他也又是紧张又是受惊吓也劳心劳力,却丝毫没有被夏之光感染,一直没有闭上眼睛。
类似骨骼与血肉同时被碾碎的声音惊醒夏之光,已经是夜晚,屋子里没有光亮,房间照不进月光,他只能模糊的看见黄俊捷的背影。他们许久没有见面了。
黄俊捷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只塑料瓶,正在往那唯一一扇小窗外撒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别看。”黄俊捷应付的并不得心应手:“躺回去被子遮住眼睛,什么都别管。”
夏之光说黄俊捷,你白天涉险不通知我不把我当个人,晚上还要把我当废物是吗?
08.
地势处在整个渔村最低的房子照不到一丝月光,唯一的窗小的可怜,唯一的门残破不堪。
夏之光扶住黄俊捷的肩膀,透过那扇窗,看到了刚好再次贴上来的人形。
看的头皮发炸。
窗外密密麻麻几乎来了整个村的村民,每一个人浑身上下附生着一层密密麻麻的藤壶,只有眼睛殷红如老鼠,一个接一个趴到窗上窥视着他和黄俊捷。
“你手里是什么?”
“曲洛比利,杀虫剂。”
门板破碎的裂缝也被眼睛占领,夏之光听黄俊捷指引去那背包里又找到了一瓶粉末,三撒两撒用去半瓶,看起来作用还是不大。
黄俊捷守着窗,夏之光抵住门,抵抗渐渐势颓,黄俊捷突然说:“光光,对不起啊。”
夏之光回应他:“没事,让我死个明白就行。”
09.
黄俊捷开始了他的讲述。
据说真的有神。
栖身在极北冰原千万年,是身形巨大如冰川的白色蠕虫。祂麻木,祂空虚,唯有人类产生的恐惧与失落,痛苦和悲恸可以让祂生发出一点“感觉”,哪怕仅仅只是一点,对于祂而言,也是难得的欢愉。
于是祂违背神应恪守的准则,诱惑人类中的某一部分得以向其许愿,并附带代价巨大却未知的献祭价码。
偿愿只能收获狂喜,唯有愚弄和欺诈才能让付出巨大代价的许愿之人痛苦癫狂,于是祂可以感受“感觉。”
被献祭的通常是数量庞大的无辜之人,仅仅因为被选中,就将永远被困于极北冰原,受尽由祂创造出来的一个又一个幻境折磨,压榨出疯狂与痛苦让祂尽情吸食,祂是名副其实的欺诈之神。
祂打破现实与虚空的平衡,自然也会有古老的神祇在虚无中睁开眼睛,要祂毁灭。
被祂诱惑过的人是猖,身上残余一部分祂的气息,而被神祇派遣毁灭祂的人,是使。
剧组中的某一个人是猖,被选中,许愿,却发现未知的代价竟是献祭了整个剧组的人,更恶心的是,祂没有让他如愿以偿。猖痛悔不已,多方查找国内外资料,终于找到国外有书籍记载过祂曾被祂愚弄过的人类巫师于月圆之夜最虚弱时刻以刀剑刺死本体,但巫师最终下落不明。除此之外也标注了如何在不被祂选中的情况下强行进入神域,就是黄俊捷用的方法。
猖决定入局救人赎清罪孽,考虑到黄俊捷和夏之光竟是整个剧组的例外自始至终还没有被牵连,于是判断祂不能诱惑的人,也就是黄俊捷和夏之光其中一个或者两个都与神祇有关。
于是猖在入局之前就联系过黄俊捷博取同情留好了后路,然后孤身硬闯进神域尝试弑神救人,无奈能力低微,也被困在极北。
后路到底派上用场,猖利用与祂仅存的一点联系借力通过黑曜石手链联系黄俊捷,求他入局来极北救人。
黄俊捷一旦出事,夏之光绝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一来哪怕这两个人中只有一个神使,都可以保证能够借由猖给出的线索进入神域,代替猖完成弑神。
“他赌对了,我就是神使。”黄俊捷最后说。
10.
夏之光显然是在为黄俊捷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肯联系他越听越生气,半阴不阳吊起弧度精绝的眼尾朝外面努嘴:“神使那么厉害,出去大杀四方啊。”
黄俊捷无奈摊手:“祂是神,不到月圆之夜祂几乎无敌。这里也不是神域,我的能力受限,真有那么强的话,就不带曲洛比利来了。”
夏之光环顾一圈四周:“怪不得送我们进这间屋子,完全照不进一点月光啊。”
黄俊捷说是啊,但凡有月光,也能搏一搏。
夏之光又往门外撒了点药粉,“嘶”了一声:“不对啊,国外那个记载是个悖论啊。你强行入局的方法是正确的话,那怎么巫师已经杀死了祂的本体,祂现在却还是存在呢?”
黄俊捷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听猖说的,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
夏之光气的用脏污的破枕头砸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乱来,管不了你了是吧黄俊捷。”
挨了砸的人看了夏之光一会,突然低头一笑:“这间屋子,还挺像雪村的。好长时间没跟你这样坐着聊天了。要是能成功,我带你们离开极北,如果不行,有你跟我一起待在那,也挺好的。”
夏之光吸了下鼻子,问:“干嘛不待在这儿啊?”
黄俊捷说:“猖说这座孤岛上,全都是妄想重回极北报复的可怜人。他们被祂借由各种虫控制,死不透也活不了,自我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重新占据身体,我们吃饭的祠堂里供奉的牌位,就是他们清醒时给自己立下的,求生不得,许愿解脱。”
夏之光不堵门了,站起来到黄俊捷面前伸出手:“我不想死,把你的那半瓶杀虫剂给我吧。”
黄俊捷一直摇头:“在一起拍戏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不管我曾经发生的那些事,密不透风的照顾我。有那120天我就不会怀疑你是可以为了活命就不顾我死活的人。夏之光,我们不要干傻事。”
村民们已经在向窗里爬,门板也不堪再被推压。
夏之光说好吧,那我再试试激将法。
他说完一脚踹开门板把自己手里的半瓶曲洛比利全撒了出去,仗着行动灵活忍着头皮发麻从人堆里挤出去玩命向山上跑去。
村民被他全数引走,行尸走肉被躯体内外的虫操控以各种诡异的扭曲姿势飞速追了上去,黄俊捷没有选择,只能转头去找另一条路一头扎进村民的院落。
树影深深,月光也并不充足,上山的路难行,就在夏之光快被人潮淹没时,黄俊捷带着火把赶了上来。
他们一起跌跌撞撞逃入山顶有稀薄月光照耀的祠堂,夏之光爬上香案一把掀开神像脸上的渔网,那五官深邃犀利,竟是个外国人的模样。
“传说中弑神成功的巫师。原来神,真的可以被凡人杀死。”黄俊捷感叹后低声喃喃:“也不知道他弑神用的刀剑在哪里。”
他们又随手翻转过十几个牌位,那些牌位正面无一例外都雕刻着扭曲痛苦的文字。
“求死”
“报仇”
“对不起”
“杀了我”
“解脱”
…… ……
雕刻这些牌位的人已经涌进此地,黄俊捷最后翻过一面牌位,上面写着,回家。
这次黄俊捷替夏之光做了选择,把剩下的半瓶曲洛比利扔进夏之光手中,把他推出了祠堂正厅。
黄俊捷借着身高腿长在香案上来回挪动,把村民全部引进祠堂并用火把驱赶聚拢,夏之光用仅剩的半瓶曲洛比利药粉在人群外暂时画地为牢,成功后黄俊捷一把火点着祠堂,跳出正厅和夏之光一起把大门紧紧关阖顶住。
火势冲天而上,烧毁所有的痛苦,不甘,屈辱。
“我们做的对吗?”黄俊捷问夏之光,以前他总用这种语气和神情问:“我这么演对吗?”
夏之光坚定点头一如往昔:“对的,一定是对的。”
海上突兀又起暴风雨,可祂终究晚来一步。孤岛上再没有诡异的渔村,只有一片断壁残垣。
不伦不类的神像损毁后,中空的腔体里竟然保存着一把长剑和一把长刀。
也许这两把武器才是孤岛存在的真正意义,也许不是,但黄俊捷可以长呼出一口气来。
滩涂上千万只埋没在臭泥中的手掌五指大张,朝阳和山间出现一条狭窄的光线,海上风暴雨狂,夏之光跟黄俊捷一起走进那道光线前叹息:“希望不要再有任何一条船来到这里。”
11.
世界尽头群山积雪,海水冲打悬崖。
巨大的峡湾远处是明光乍现的灯塔,灯塔下是搁浅在岸的游轮。极北之境的冰天雪地中是山与海交错的冰原地貌,仿佛闭上眼睛就能听见荒凉古老的风和冰原上生出苔藓的细碎声响。
游轮上骤起一声尖厉无比的嚎啕。
我回头就见到一副炽热的心肺被挤压上了游轮船舱通向甲板那扇生锈铁门上的玻璃,淋漓血肉滴滴答答,刺目的红直冲面门。与剧组的人一同被困在这片幻境中的还有许多人,幻境是假的,死亡是假的,恐惧和陷入死循环的绝望却是真实的。
游戏第无数次重开,虚空中有提示响起。
“藏猫猫游戏五分钟后开始。”
允许藏身范围:轮船。
允许逃亡范围:轮船。
现有玩家存活人数:300。
猎杀者人数:300。
胜利条件:至游戏开始两小时后,存活人数过半。
胜者奖励:索取。”
黄俊捷口中的猖上一轮被捅两刀,复活后痛到全身失力,枣枣扶他起来,无边的恐惧吞噬掉所有语言能力,什么商量对策,什么计划逃跑,全都被消磨至空。
只有麻木的开始,麻木的躲避,到最后,受困在此的300人中已经有一多半不再躲避,引颈就戮。还是虚空的威胁响起,告知众人祂的猎杀者会击杀消极游戏的人直接死亡不再复活,才又把全部人调动起来。
还是麻木躲避,麻木着痛苦,绝望的循环。
神域突然起风了。
我看见了,后面也不止我一个人看见,在游戏确定重开后的下一秒,在我们目力所及之处苍茫的世界的尽头,天空被撕出一条口子。
夏之光正装携剑,黄俊捷满身温柔提刀,他们并肩而来。
远古冰山里生发而出的风吹掀起黄俊捷套在毛衣外的雨衣下摆,吹乱夏之光一头黑发。他们走过浑黑的,创世之门般高耸入云且庞大的玄武岩石柱,走过星点遍布的苔藓冰原。
走向已经陷入绝境的我们。
12.
有人自愿去拖住猎杀者为我们提供给他们讲述这里一切的时间,夏之光听完后看向黄俊捷问:“规则有没有可能是文字游戏?”
黄俊捷问我:“确定是说至游戏开始两小时后,存活人数过半,而不是玩家存活人数过半是吧?”
我说我确定,我听了无数遍。
黄俊捷看向夏之光,苦笑着说:“那不好了呀,游轮就这么大的空间,不存在都藏好不被找到任何一个人的可能。”
猎杀者已经杀上甲板,夏之光随机拽过一个一剑抹了脖子,黄俊捷揭开猎杀者的面具,干呕着合上:“蠕虫。”
夏之光说那太好了,我们可以选择主动硬来了。
“杀了所有猎杀者,玩家不就完全了吗。”夏之光笑着说伸出大拇指,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乃伊组特。”
“老办法,把这群虫子聚堆,然后一起杀。”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越来越多的猎杀者涌上甲板,黄俊捷佯装抵抗过后,引颈就戮之前回头看向夏之光和我们:“死一次,下个循环见。”
血光冲天。
13.
可以容纳千人的的游轮一片死寂,游戏重开后再也不见遍地愁眉苦脸等死的人。
我们被分成几个大组,部分行动不便的女士、孩子和老人登上游轮顶层,背靠全景酒吧已经被锁死的玻璃门面朝楼梯,这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由二十个成年男人手持从餐厅或工具间寻找来的武器围护在旁。
余下的年轻人分两批,分别在餐厅和儿童乐园附近集体进行活动。
餐厅有桌椅,儿童乐园有各种设施,当猎杀者追着我们进入这种半封闭,可以锁门,有躲藏余地的房间里后,他们就会随机遇见一个夏之光或者黄俊捷。
也许幻境中找到的武器不能对他们造成实质的伤害,但这两个人手中的刀剑就另当别论了。
餐厅和儿童乐园先后堆积起尸山血海,从现在开始,是谁猎杀谁,还真的不一定了。
没有人追求过一次就成功,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积累经验,都在学习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伙伴,如何让夏之光和黄俊捷杀的更省力一些。
又过去了十二个循环,女士们已经学会如何快速在游戏重开周遭一切恢复原样后快速拆卸窗帘和桌布一同组合成捆绑工具,男人们开始对着游轮布局图分析有利地形并标注,再一一以死亡为代价进行检验。
到第十三个循环,我们终于成功。
夏之光带着配合他的人从儿童乐园跌跌撞撞跑进餐厅时我和黄俊捷刚刚单独交谈完回来,黄俊捷的白色毛衣已经被血侵染变成红色毛衣,因脱力而靠在吧台上休息,他满身疲惫却发自内心的高兴,站直身体与夏之光对视。
他们彼此看着彼此的眼神都太过于深刻,情深的惊心动魄。
随后,在我们死里逃生的喧嚣欢呼声中,他们紧紧相拥。
14.
“藏猫猫游戏结束,玩家胜利。
藏身范围合格。
逃亡范围合格。
现有玩家存活人数:300。
胜利条件合格。
进入下一个游戏前,胜者可以进行索取。”
15.
黄俊捷收刀回鞘,在夏之光的陪伴下走到所有人前面,说。
“我要一轮满月,现在就升起。”
16.
月华遍地,耸入云巅的玄武岩石柱缓慢倾覆入海,砸出的巨浪令冰冷的海水地涌般一潮又一潮吞噬原本干涸的海岸。
搁浅的巨轮如孤舟一叶,被无边海水重新裹挟,驶向深海,天海尽头处有一只与冰川山脉等大的巨大白色蠕虫显露部分真实。
游轮还在向深海与巨大蠕虫靠近,我听见黄俊捷说夏之光:“我们去杀了祂。”
我和他们一起放下了小艇,在风浪中跋涉过很远,弃船登岸,走上祂栖身的远古山脉。
17.
夏之光举起了剑刃,黄俊捷说你退后,我来。
“祂送你涉险让我痛苦让祂欢愉,这是祂欠我的。”
18.
我们四周的所有都开始震颤。
整个由欺诈之神制造的幻境世界失去掌控,天崩地裂开始,幻境逐层崩塌。
黄俊捷仿佛遭受了什么莫可名状的巨大力量般被冲击倒地,夏之光接住他时才发现,黄俊捷身上的白色毛衣,大部分其实是被他自己的伤口染红的。
“捷哥…怎…怎么了?哪来的伤啊…你怎么了!!”
血涌出黄俊捷的唇,他抹不掉血迹是徒劳,又用手指去抹夏之光大颗大颗掉出眼眶的泪珠。
鲜红色和着泪水,和泪痣一起装点着夏之光年轻英俊的脸庞,我站在他们身后,觉得濒死时看到夏之光的这张脸,黄俊捷大概不会后悔。
“光,光…还记得,你在渔村时问我的那个悖论吗?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为什…巫师杀了祂的本体,欺诈之神却一直存在,而不知去向的巫师,又去哪里了。因为…祂的神格,会被杀死祂的人继承。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祂,就是,巫师。”
夏之光对着黄俊捷心口的撕裂伤无计可施,越是触碰就越再加速黄俊捷生命的流失。他哭的浑身颤抖,疯狂的摇头不知道想要否定什么,后面只能一拳砸向脚下的冰原。
用冰的锋利割破手背,陪黄俊捷一起痛。
黄俊捷费力的拉起他的手,含着泪笑起来:“我其实…不是神使,我才是,猖,是被愚弄的傻子…可是,我又骗了你,你是不是,比傻子…还傻。”
“要救人,就要杀了祂,可是,极北太冷了,我不想,变成一条又丑又肥的蠕虫。”黄俊捷看向我,笑着说:“她,她才是神使。我跟她做了个交易,在我刺杀祂之前,让她重伤我,然后,我就与祂的神格,同归于尽。”
“那我呢…黄俊捷,那我呢!你知不知道见你一面有多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见你,有多想回到可以一走进化妆间就见到你,一整天日升月落都关于你的日子。你不能让我等到了终有一日相见,就告诉我再也不能见面了。”夏之光紧紧抱着生命如水流逝的黄俊捷,头深深埋进黄俊捷怀中,去一再无用的确定是否还有心跳。
“但是…我们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用那一百二十天换来的,就是再也不见吗?”
夏之光说我后悔了,我后悔了黄俊捷…
我后悔了。
19.
黄俊捷向欺诈之神许下的愿望是,夏之光前程似锦,大红大紫。
20.
黄俊捷杀了欺诈之神,继承神格之时,也濒临死亡。
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捂住了夏之光的眼睛。
“我以欺诈之神的名义,恩赐你,余生平安快乐,前途似锦。”
“忘记一切有关神域,有关渔村的我。”
幻境彻底崩塌,我按照约定,强行带夏之光回到了驶向现实的游轮。
21.
幻境的时间流速仅相当于现实中的15分钟,且在幻境中死亡的人在现实中还有一点残存的时间留作告别,也不知道这是祂的仁慈,还是纯粹利用黄俊捷和夏之光一起参演的那部剧中的设定,再一次对黄俊捷裂肺剜心。
黄俊捷在出发闯局前,给夏之光发了一条微信,问他北京今晚会下初雪,或许很大,很美,要不要一起看。
22.
几个小时后,初雪自天空中落下。
旷地披雪,又是一年北京隆冬。
小区篮球场一地寂寥的白,大雪如柳絮,覆盖上黄俊捷纯黑如墨的发顶。他站在盛大的初雪里,眼中含泪,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又团了个雪球,回眸笑看着夏之光一步两打滑,一路艰难跑到面前。
路灯的光芒将大雪染做昏黄。
手里的雪球刚要扔,黄俊捷就看见夏之光穿的是一件笔挺的黑色毛呢大衣。想起幻境中夏之光告诉他今天有工作,怀疑时间这么紧,这件会不会是戏服要接戏的。想到这儿,也就不扔了。
夏之光站在路灯旁先把气喘匀,把冻红的双手放回口袋里一步步走来,面对面了才温声问:“怎么了?”
黄俊捷双眼一瞬泛红,歪着脑袋静静、深深、用力的用目光描摹夏之光的轮廓,轻声说:“北京下雪了,想叫你回来看一看。”
他们就在黄俊捷家楼下的这片小篮球场上躺了下来,淋了两个小时的雪。
可也只有两个小时,夏之光今天真的还有工作没做完。
黄俊捷站在原地,目送夏之光走的时候听见他说黄俊捷,下一次你再叫我,我就不一定能不能来了。
已经能感受到死亡即将降临,黄俊捷竟然有些庆幸,笑着点头,笑容比雪还晶莹剔透。
“我知道。天宽地阔,光光,祝你前途似锦。”
夏之光深深吐出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说那我…回去了。明天早上还有戏。
他就转过身,像来的时候一样,一步又一步离开这里。
路灯把他的影子尽量拉长和黄俊捷的影子碰在一起,可是因为越走越远,逐渐连影子也没有了交集。
23.
神祇告诉我,夏之光身上带有欺诈之神的祝福,不能留存于世,只有他也死去,我的任务才算完成。
但因为这个祝福,我伤害不了他一分一毫。是神祇指引我,唤醒他所有的记忆,告诉他黄俊捷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就可以。
24.
我是神祇的使者。
黄俊捷是祂的猖,也是最后一任欺诈之神。
而夏之光,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
这就是故事的答案。
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跳楼。
25.
欺诈之神已死,神域不会再打开。
是生是死,自北京转身那个雪夜开始,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澜久】缺乏安全感的凌久时,出现了自残倾向
✅占有欲爆棚阮澜烛✕自残/缺乏安全感的凌久时
⭕凌久时最后分不清现实虚幻,痛苦,离不开阮澜烛
背景…如果最后的结局其实就是第12扇门
黎东源,程千里,谭枣枣,陈非,易曼曼…还有阮澜烛…
这些人就好像他生命的过客一样,凌久时已经无法体会那种痛苦了,从一开始的激动到现在是更多的是麻木,他花了50年的时间把现实和虚构连接在一起,但发现假的永远假的,他没办法在虚幻的世界里活一辈子…
终于,凌...
✅占有欲爆棚阮澜烛✕自残/缺乏安全感的凌久时
⭕凌久时最后分不清现实虚幻,痛苦,离不开阮澜烛
背景…如果最后的结局其实就是第12扇门
黎东源,程千里,谭枣枣,陈非,易曼曼…还有阮澜烛…
这些人就好像他生命的过客一样,凌久时已经无法体会那种痛苦了,从一开始的激动到现在是更多的是麻木,他花了50年的时间把现实和虚构连接在一起,但发现假的永远假的,他没办法在虚幻的世界里活一辈子…
终于,凌久时在虚幻和现实生活,活了三年后自杀了,死的方式很痛苦,是跳楼
但 凌久时就像是被一开始辆车撞醒一样,浑身疼的要命,感觉好像是断掉的肋骨插进了内脏里,却睁不开眼睛
…“凌凌…没事了,不疼了,千万别睡,睁眼看看我凌凌…”
“凌凌哥!”
“凌凌别睡,醒醒”
周围的声音很嘈杂,但凌久时感觉有人在低声的安慰自己,亲吻自己的额头,那个声音是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阮澜烛…
凌久时急迫的想睁开眼睛看一眼,但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样,无法睁开。
………
原本守在病床旁边都快睡着的程千里突然激动的不得了“凌凌哥!你醒了!”
凌久时还是有点懵的状态,程千里?他不是和游戏一起消失了,难道自己还在虚幻里吗?
凌久时突然痛苦的挣扎,眼里沁满了泪水
程千里也慌乱了起来“凌凌哥!你…你先别激动,你是要找阮哥吗,他就是去楼下交费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回来了
阮澜烛轻轻的握着凌久时的手“凌凌!这样了,还疼不疼?”
也不知道是不是凌久时自己的错觉,他感觉阮澜烛好像是哭过,眼泪红红的,带着那颗眼尾的痣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阮澜烛那眼睛里溢出来的心疼,居然让凌久时冷静了许多
凌久时这一刻也顾不上是假的还是真的“阮…阮澜烛…”
凌久时的声音很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阮澜烛把对方的手贴到自己的脸颊上点头,回应着对方
之后就是医生来检查,检查的时候凌久时依旧不愿意放开阮澜烛的手,一松手,凌久时就忙上慌了起来,最后医生两人手拉手的情况下给凌久时做完了检查
好的很快,简直是…起死回生一样…
晚上凌久时不敢睡,他还没分清这到底是那,阮澜烛会不会又突然消失,会不会又留他一个人
凌久时“这是哪?”
凌久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阮澜烛就知道凌久时被门影响了
……
凌久时不是自己出的门,而是被门扔了出来!扔出的时候浑身的血,在外面不知道等了多久的阮澜烛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失措
当时阮澜烛以为自己会消失可没想到他净化完灵境之后,面前出现了门,他推开门才发现自己又回到的黑曜石…
还看见了活着的程千里
程千里“阮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凌凌呢?”
阮澜烛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这一切,就被程千里的话当头一棒槌“什么,凌凌还没出来!”
程一谢微微皱着眉,发现不对劲“阮哥你和凌凌哥一起过第十二门忘了吗?你还说你有可能回不来了,让凌凌哥接管黑曜石的,而且已经过去20分钟了,我们都很担心”
一瞬间记忆如潮涌一般挤进脑子里…
阮澜烛差点CPU干烧了,他想起来,程千里没死,谭枣枣和黎东源也没死,他们都在门里受伤但都死里逃生,而自己也坦白了自己也是系统,NPC的事情
之后就和凌久时一起进的门…
在门里,他们两人被篡改了记忆!而阮澜烛所要做的是净化灵境的游戏规则,而不是让它消失,或变得不一样
因为这个游戏一开始的用意是救人,就像程千里程一谢,天生有心脏病或濒临死亡的人获得健康的身体和重生
而不是盲目的选着无辜的人和杀戮
他却因为净化游戏出来了,而凌久时却被困在了里面…
所以一开始他和凌久时就中招了!
阮澜烛想回去救凌久凌,可那扇门纹丝不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所有人都了一把汗,阮澜烛更是,别墅里安静的可怕
人没出来就证明人还没死…
他们硬生生从晚上等到了白天,程千里“凌凌哥不会…”
程一谢及时打断他“不会的,别乱想,要是困了就睡会,我们守着”
程千里摇头他那还有心思睡…他都要担心死了…
一直到他浑身血,别门扔出来…
听阮澜烛讲完前因后果,凌久时带着哭声的问他“是真吗?”
因为他怕是假的,他的那50年真的很煎熬
阮澜烛“真的不能在真了,凌凌,谁也没有离开,我也在不会离开你了”
为了让凌久是安心,阮澜烛俯身轻柔的小心翼翼吻了上去,凌久时闭眼接受这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这个是逾越,两人亲密行为的越界
阮澜烛“我喜欢你,凌凌,不是作为系统,也不是NPC,是我自己喜欢你,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阮澜烛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因为他怕如果有万一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而凌久时也早就在门内那痛苦的50年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我也喜欢你…”
……
不知道为什么凌久凌身体恢复的很快,很快就出院了
卢艳雪特地准备了一大桌的好吃的,谭枣枣,黎东源,和庄茹姣都过来看望凌久时
但凌久时虽然也搭理他们和他们打招呼,但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阮澜烛身上,窝在阮澜烛的怀里小声的和阮澜烛讲着悄悄话,也不知道是在讲些什么,但看样子两个人很开心
连旁边的栗子都不搭理了。
谭枣枣这些人当然就被晾在了一边
谭枣枣可怜巴巴的说“当初的三人组现在就变成我一个人…”
黎东源“凌久时怎么了?他什么时候这么黏阮澜烛”
程千里已经接受良好“凌凌哥和阮哥在一起了!”
庄茹姣“那也不至于吧,凌凌哥不像是这么黏人的性格呀?”
陈非“应该是门里的后遗症,缺乏极度的安全感。”
能把凌久时变成这样,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只知道至从医院回来之后,凌久时和阮澜烛就无时无刻的待在一起
阮澜烛也明显的发现了凌久时的不安,这种现象还很严重,有一次他需要带人过门,而且还是在凌久时睡着以后
可他还是大意了,等他从门里出来的时候,他发现凌久时在楼下把自己缩成了一团,程千里和易曼曼他们正在哄着他,
程千里手上有血,劝着“凌凌哥!我们先把伤口包扎一下好不好?”
陈非“凌凌,阮哥就是带人过门而已,很快就会回来”
彩蛋解锁…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凌久时,分不清门内,门外,现实和虚幻
阮澜烛不在的时候凌久时严重到用伤害自己的行为,自残倾向
又气又心疼…
团宠凌久时~阮澜烛哄小孩小孩性凌…
凌久时对于进门看得很开,到底是经受了怎样的折磨能让一个人变得这么痛苦?
当阮澜烛知道后占有欲爆棚…
还有, 黎东源仰天长啸“什么!我居然就是给手机贴膜的!”
春雨潮(一)
强制爱预警,注意避雷
逻辑勿深究
我说阮哥人设就很适合玩强制爱!!
绿茶疯批就该强制爱
严重私设
绿茶疯批×温柔坚韧可怜猫猫
第一次遇见阮澜烛是在三月,春雨蒙蒙的时节整日整日都在下雨,到处潮湿路面堆积的小水洼数不胜数,凌久时向来不喜欢下雨天,更不喜欢下雨要出门,绵绵的细雨四处飘洒,打伞也只能堪堪护住上半身,裤脚却已然被溅起水和飘散的雨弄得分外潮湿
皱着眉忍着不适,凌久时匆匆往家门口赶,许是赶得匆忙只顾着低头看路撑着伞就与人撞了个正着,打的偏低的伞一下就撞上人胸口,大面积的雨水尽数蹭在对方身上,凌久时暗叫糟糕忙不迭挪开伞道......
强制爱预警,注意避雷
逻辑勿深究
我说阮哥人设就很适合玩强制爱!!
绿茶疯批就该强制爱
严重私设
绿茶疯批×温柔坚韧可怜猫猫
第一次遇见阮澜烛是在三月,春雨蒙蒙的时节整日整日都在下雨,到处潮湿路面堆积的小水洼数不胜数,凌久时向来不喜欢下雨天,更不喜欢下雨要出门,绵绵的细雨四处飘洒,打伞也只能堪堪护住上半身,裤脚却已然被溅起水和飘散的雨弄得分外潮湿
皱着眉忍着不适,凌久时匆匆往家门口赶,许是赶得匆忙只顾着低头看路撑着伞就与人撞了个正着,打的偏低的伞一下就撞上人胸口,大面积的雨水尽数蹭在对方身上,凌久时暗叫糟糕忙不迭挪开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有事哦。”
声音意外的好听,凌久时顺着声音抬头看向对方,人如其声,来人并没有打伞蒙蒙的细雨落在他脸上头发上莫名有种朦胧的美感,像娇艳欲滴的玫瑰,可那人无辜的眉眼弯起的眼眸更像是小白花一般,似是有些无奈的耸耸肩指着胸前大片湿濡
“胸前都被你打湿了。”
凌久时盯着他看了半响听他开口才回过神来,有些无措的捏紧手中的伞柄
“那、那我家就在附近了,你要..要来我家处理一下吗?”
说实话这么说有些冒昧,可当下又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只是试探的开口问了一下,对方变立马欣然答应,像是多一秒就怕拒绝一般
“好啊,刚好我也不赶时间,走吧。”
话是自己说的自然收不回来,凌久时迟钝的点了点头连忙撑高了伞将人遮盖到伞下,对方却一把半握上他的手再拿过
“我来吧,对了我叫阮澜烛。”
阮澜烛比他高了小半个头,自然而然的接过伞并不觉得有什么,凌久时却有些不自在的缩回手点点头
“我叫凌久时。”
“那我叫你凌凌好了。”
笑眼弯弯,愣谁看了也不会拒绝,凌久时自然也是,虽然有些怪异但不过是个称呼也懒得纠正,阮澜烛见他不拒绝眼眸弯得更深,看着人的眼神也变得灼热。
“你把衣服脱下来吧,我帮你烘干?”
进门收了伞凌久时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到他脚边示意换上,招呼着人坐下后又给人倒了杯温水才指指他湿漉的衣服,阮澜烛进门开始便闲庭信步如同在自己家般没有半分不自在,目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不大但却分外温馨的屋子,没发现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便稍现满意的收回目光,慢慢悠悠的脱下衣服递到凌久时手中
“那就谢谢凌凌啦。”
话语间颇有几分亲昵撒娇的意味,凌久时不适应的挠了挠后脑勺磕磕绊绊的应声拿着衣服就转身离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思
阮澜烛看着连背影都透出几分慌乱的人不禁轻笑出声,再回来时凌久时已然没了方才那般不适应,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递给人
“擦擦吧小心感冒了,衣服还要等一下才能好。”
“谢谢凌凌,凌凌是一个人住吗?”
阮澜烛接过毛巾擦了擦,明知故问的看向人
“是啊。”
得了肯定的回答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愉悦,甚至有些兴奋的追问:“那凌凌有意向合租吗,我会交房租的,我没有稳定的住处..”
凌久时有些发懵,不知道什么时候话题转到了这里,看着人略带委屈的神情有些为难的抿抿唇,他本能的不喜欢阮澜烛时不时流露出侵略晦涩的眼神,甚至有些畏惧,半响在人越发可怜的眼神中轻轻摇了摇头
“我喜欢一个人住..。”
话音落下,阮澜烛神色一顿,捻着指腹磨了磨随即万分可惜的开口
“好吧,我就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的。”
凌久时低声嗯了声,转而借口去看衣服便逃回了房间,靠着墙舒了舒呼吸,无形的压迫直觉那人非常危险,抱着早些远离人的意思衣服一干便迫不及待抱着衣服送回到阮澜烛手中
“衣服好了。”
凌久时眼中急迫太过明显,阮澜烛眉梢一挑也不打算继续吓唬人,免得把人吓跑了,接过衣服便很有眼力见的找借口离开,走出家门时甚至还能感觉到身后人松了口气的声音,门一关,阮澜烛便克制不住的低低笑了起来,实在有些可爱,片刻便又懊恼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早在今天之前,阮澜烛就已经认识了凌久时,几乎的见他的第一眼内心便叫嚣着想将人占为己有。
一连过了几日,天气终于放晴,凌久时拎着采购回来的食品在电梯内低头看着手机中吴崎的旅行邀约回了拒绝,哄着说下次一定,头顶提醒声响凌久时关了手机等着电梯门开,一开便开出个熟人
“嗨凌凌,好久不见。”
阮澜烛惊喜的打着招呼,恰到好处的惊讶仿佛就是一场巧遇,凌久时本能的避远了些生疏又警惕的回应着
“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
语调中的警惕丝毫不掩藏,阮澜烛有些受伤的垂下眼眸随即又敛去恢复往日神态,看得凌久时都心生愧意
“最近租房子,找了好久刚巧碰见了有一户人家出租,刚好还是凌凌对面唉,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凌凌我们好有缘分。”
确实很巧,凌久时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又觉自己太过敏感,自觉避开一些亲昵话语稍显愧疚的应声
“喔喔这样啊,那确实蛮有缘分的唉,我等会儿还有事以后有时间再聊。”
话语不急不缓仿佛煞有其事,阮澜烛也没有为难的意思侧身让人走过,目光幽深的追随着人背影直至看不见才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进门
那话有几分躲避的意思,但大多也是真的,回了家的凌久时才找回几分安全感,紧急的工作等不及他想太多,收拾了一番便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
那日的事情仿佛就是个插曲,连着几天连轴转根本提不起劲想其他事情,邻居总会碰面,但又像普通邻居般点头示好变过了,偶尔交谈一二,温和有礼又绅士仿佛之前种种都是凌久时的错觉,以至于他不断反思是不是心思狭隘恶意揣测,这般想着相处半月便已然放下心防碰见也会主动攀谈几句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吴崎回来的那天,没应吴崎的邀约就已经饱含歉意,再不聚着吃顿饭就说不过去了,为了迎接吴崎,凌久时打算亲自下厨,一早就出去买了食材下午就去接人,吴崎一直就有说不完的话一碰面就抓着凌久时说个不停,一连说到了家门口
恰巧这一幕就被要出门的阮澜烛看见,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握着门把手的指节也不自觉收紧,视线灼热得似要灼穿相贴过近的两人,但说说笑笑的两天却丝毫没有察觉,一关门就将那视线隔绝在门后
阮澜烛紧抿着唇,直直站在门外静静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的哄笑声,不知过了多久喧闹渐停,凌久时收拾好屋内狼藉,踢了踢吃太饱懒散躺着的吴崎
“你打算回家还是在我这住一晚。”
吴崎摸了摸圆滚的肚子,冲人摇了摇手机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得回去找我女朋友了。”
说着就抻了个懒腰起身,凌久时翻了白眼笑骂着将人送到门口,一开门就看见神色阴沉的阮澜烛,两人皆是一愣,吴崎疑惑的看向凌久时,凌久时闪躲着阮澜烛简单的解释了一句是邻居,吴崎听了也没多想挥挥手就进了电梯
“邻居?”
语言轻挑的咂摸两下,似是嘲讽的轻哼一句,凌久时听出了不对劲对上阮澜烛阴沉晦暗的眼神心中一跳,本能的想逃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阮澜烛步步紧逼直把凌久时逼至玄关处,门关的声音砸在凌久时心中一颤
“阮、阮澜烛,你干什么..?”
背靠着玄关无处可退的凌久时面对高大无形的压迫简直头皮发麻,阮澜烛像是没有察觉他的处境一般好整以暇的拨了拨凌久时额前的碎发
“凌凌,你在害怕?为什么害怕我?”
凌久时几乎动都不敢动,眼前的人浑身冒着危险气息,连一点想逃的念头都被盯了回来,阮澜烛目光寸寸的扫视着人,半响轻笑一声
“那天你听见了对吗,所以你这几天一直在躲我对吗凌凌。”
他说的是一个星期前,彻底放下心防本以为能和阮澜烛友好的相处,却在某次送醉在门口的阮澜烛回家时听见了不适宜的告白,凌久时几乎是落荒而逃次日又装无事发生只是开始刻意躲避,连带着这次和吴崎吃饭也丝毫没想过邀请阮澜烛
“我..我没有。”
凌久时很不擅长撒谎,一撒谎就攥着衣角,阮澜烛自然知道这个小习惯所以一眼就能看穿,他伸手轻柔的握住凌久时的手解救那皱皱巴巴的衣服,动作轻柔力道却不可忽视,凌久时试着缩回来却纹丝不动,阮澜烛低头亲在他手背善解人意般开口
“没关系,那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手背柔软温热的唇瓣印在手背分外烫人,凌久时用力一抽抽回了手忙背在身后,又慌又急的拒绝。
“我不喜欢男的..!”
倒也料到了这个答案,眉梢一挑阮澜烛又往前一步几乎快要贴在凌久时身上,凌久时紧贴着玄关无处可退,只能干瞪着阮澜烛,阮澜烛无辜一笑弯腰贴在他耳侧暧昧的吐息
“也没有关系,凌凌可以看我女装我可以穿小裙子给凌凌看哦。”
真是疯子,凌久时被震惊的只有一个念头,耳边温热的气息使得他不得不偏过头,思绪混乱再找不出别的话驳斥,闷热烦躁之下凌久时一把推开阮澜烛疾言厉色
“我不喜欢你!”
阮澜烛脸色一沉,伸手拽着他手腕转而压在墙上眼神阴翳面上却强扯出一抹笑,指尖流连在凌久时脸上划过下颚最后不轻不重的掐起
“乖,不要说我不爱听的话。”
所有的反抗在阮澜烛身上仿佛不值一提,凌久时又惊又惧被迫抬头看向阮澜烛的眼神满是抗拒。
说实话,阮澜烛并不想伤害凌久时,只是计划着一步一步将凌久时套在自己身边,但看见他和别人亲密模样还是不受控制的想要立刻将人占为己有
所以看到凌久时眼中的抗拒内心还是不可抑制的刺痛,随之而来的恶劣念头欲胜,他不想看见这样的眼神,这般想着也就这般做了,阮澜烛低头轻轻啄吻在他眉眼上,语气轻哄像是恋人之间的呢喃
“不要这样看我凌凌,我会伤心的。”
凌久时紧紧咬着牙,眼睫轻颤,覆在眉眼上的唇瓣明明是温热柔软的,在此刻却让人无端想起阴冷的潮雨。
阮澜烛略一垂眸便能将他脸色净收眼底,一颤一颤的可怜得跟个小白兔似的,这般模样让阮澜烛内心阴暗面止不住放大恶劣的叫嚣着想再欺负他,阮澜烛盯着他几乎把所有从头到脚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气氛诡异得可怕,灼灼的目光盯得凌久时浑身发僵,下巴的手收得越发得紧,痛得凌久时皱起了眉片刻才发涩的开口
“不要这样阮澜烛..”
适时的服软无疑是非常有用的,阮澜烛心一颤沉默半响轻晒一声松开了手,也松开了对凌久时的桎梏,凌久时生的白,留在下巴手腕的指印也明显,阮澜烛看着像是打上了自己的印记,无端升起几分愉悦心情
“吓到你了吗凌凌。”
全身桎梏一松,终于得以喘口气的凌久时靠在墙上听着阮澜烛明知故问的言语又气又恼,抬头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
“出去。”
阮澜烛对此也不生气,知道自己吓狠了他,笑眯眯凑前占便宜又亲了他一口才往门口去,临走时还不忘警告一番,语气轻挑却又意味十足
“好吧凌凌,下次不许躲我也不许和别人靠太近哦。”
凌久时脑内一团糟,根本不想听他说话
“滚。”
像个炸毛的猫,阮澜烛边走边想。
彩蛋是更恶劣版的阮哥(强/亲)
皮肤饥渴症
快要发疯的隐忍阮哥x当解药的温柔凌凌
阮澜烛病了。
凌久时到现在还记得夏姐的笑,不是往日与他们算计来算计去时不屑的阴狠的,那个笑带着怪异的揶揄,尤其是在所有人因为担心阮澜烛跑到他身边,夏姐出门前说了句“我这可算得上做好事儿了”
凌久时皱着眉头想冲过去把人抓住问清楚到底对阮澜烛使用了什么道具却只能看着夏姐对他们摆了摆手消失不见。
“我们走”阮澜烛捏着凌久时的手腕,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
“出事了”凌久时出门就把陈非喊了过来,一套抽血化验身体检查过后,没伤没毒没问题。
凌久时不是不相信陈非,他对兽医没什么偏见,只是还是担心的开口问着:“夏姐一定使用道具了,真的没问...
快要发疯的隐忍阮哥x当解药的温柔凌凌
阮澜烛病了。
凌久时到现在还记得夏姐的笑,不是往日与他们算计来算计去时不屑的阴狠的,那个笑带着怪异的揶揄,尤其是在所有人因为担心阮澜烛跑到他身边,夏姐出门前说了句“我这可算得上做好事儿了”
凌久时皱着眉头想冲过去把人抓住问清楚到底对阮澜烛使用了什么道具却只能看着夏姐对他们摆了摆手消失不见。
“我们走”阮澜烛捏着凌久时的手腕,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
“出事了”凌久时出门就把陈非喊了过来,一套抽血化验身体检查过后,没伤没毒没问题。
凌久时不是不相信陈非,他对兽医没什么偏见,只是还是担心的开口问着:“夏姐一定使用道具了,真的没问题吗?”
陈非也是面露担忧摇了摇头道:“真的查不出来,要不送医院吧!”
阮澜烛的双手放在被子上看着惊慌失措的众人慢慢摩挲了下刚才握着凌久时手腕的手,他摇了摇头“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而且如果是道具门外查不出来的,我自己看看身体会不会受什么影响吧”
凌久时和其余人虽然担心却也只能点头。
凌久时发现阮澜烛有点奇怪,主要奇怪在一般阮澜烛门外的时候其实挺注意和他的身体接触的,应该说阮澜烛注意和所有人的身体接触。
在门里时阮澜烛大部分时候无所谓 当个戏精绿茶,装新人,可在门外成熟又冷静,有距离感又不好接近。
虽然谭枣枣在说这些的时候凌久时不是很认同,毕竟阮澜烛对他倒也没有这么不近人情,挺……温柔的。
谭枣枣当时差点翻白眼,他看着一脸无辜的人叹气“凌凌哥,因为你不一样啊,你看,你都不叫他阮哥”
凌久时对阮哥阮弟的称呼没兴趣,不过阮澜烛对他再好也确实有注意和他的接触不会太亲密接触。
至少不会是这种程度的接触。
“澜烛”
凌久时看着握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手有些头疼。
整个餐桌上的人都因为阮澜烛的动作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之中,程千里是觉得以他看的文学著作来说一般这样发展之后就是追妻火葬场了。
而陈非在考虑精进自己医术因为很明显阮澜烛出问题了。
凌久时右手将筷子放下,他慢慢抚上阮澜烛的右手安抚着阮澜烛,“澜烛,怎么了?”
阮澜烛半垂着眸,他忍了很长时间,他以为自己能控制住的。
从在门里触碰到凌久时皮肤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中招了。
他渴求着凌久时的触碰又迫切的想去触碰凌久时,凌久时此刻用自己的安抚着他,他只感觉从心脏到牙齿都在痒。
他想触摸凌久时裸露在外的皮肤,想掐住因为逗弄栗子而半垂着头露出的雪白脖颈。
阮澜烛知道自己病了,而且这个病只对凌久时发作,这非常糟糕。
阮澜烛看着凌久时覆盖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他眼里疯狂和理智在争夺领地,他使劲摇了摇头抬眼去看凌久时,只觉得那双温柔如水带着担忧的眼睛流露出的情感像是春水一样抚平着他内心的狂躁不安,温温柔柔包裹着他。
阮澜烛抽回了自己的手猛地站起来“我没事,我先上楼了”
所有人都在阮澜烛转身的时候站了起来,凌久时甚至因为动作太快让身后的椅子发出了吱啦一声响,阮澜烛站在楼梯口背对着所有人开口:“都别过来”
他声音低沉又严肃,没有人会想去违抗此刻阮澜烛的话,这很危险,凌久时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份危险。
陈非来找自己在凌久时的预料之中,毕竟阮澜烛对他的特殊表现很容易发现,而现在还能理智思考这个事情的只有陈非了。
“我能确定是什么病了”
陈非表情深沉的让人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绝症一样。
陈非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凌久时面前,屏幕上一行令人瞩目的字吸引了凌久时的目光。
《皮肤饥渴症的治疗方法》
凌久时没有往下看,他只是轻轻揉了揉自己有点发红的手腕轻声开口:“你确定吗?”
陈非拿笔点着自己的额头“确定”
凌久时诧异的看着他,就看见陈非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上面熊漆刚刚给他发了个消息
【夏姐给阮澜烛用的道具会让被使用者触发是皮肤饥渴症,被使用者会对在意的人产生过分占有欲和肌肤接触欲望】
凌久时看着这条信息沉默了半晌声音有点干涩的开口“阮澜烛看着还没有到占有欲的地步”
陈非收起手机轻轻点着电脑屏“毕竟阮哥一向理智,而且他不会想伤害你的”
“我要怎么做?”
“成为解药”
沉闷敲门声过后是开门的声音,让缩着床上的人额角直跳,阮澜烛咬着牙压制着内心几乎狂躁的感觉“出去!”
凌久时的脚步停在了拐弯处,他长呼一口气声音尽量放得温柔“澜烛”
阮澜烛努力压制着想冲过去把人拽到床上的冲动,他语气缓和下来开口:“让陈非进来!”阮澜烛知道是谁的主意,陈非到底想干什么他也知道。
“啊……啊?!”凌久时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小丑竟是我自己。
阮澜烛在这个时候还是被凌久时逗笑了,他无奈道:“我知道是陈非让你来的,我先跟他商量商量这个病”
凌久时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出门。
陈非阮澜烛谈了半个小时了,凌久时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知道阮澜烛对自己一向特殊,保护他,在意他,连跟他大小声说话都没有过,真说为了治病和阮澜烛有点亲密接触,也没啥的。
阮澜烛长得很好看,身材又好,对自己也好,不就是搂搂抱抱,也……不亏吧。
只不过阮澜烛好像有别的想法,凌久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他好像也被这个病影响了。
凌久时还在思考的时候就听见陈非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所有人开个会”
程千里抱着抱枕被一榭控制着,“这段时间你离久时远点”
程千里撅着嘴不理解但声音还是悄悄咪咪的问着“为啥啊?”
“因为阮哥不喜欢别人的味道”
易曼曼老老实实的呆在懒人沙发上。
阮澜烛看着凌久时耳边响起陈非的话:“既然已经得了这病症了,反正抗拒不了,不如借这个机会让他习惯你的触碰。”
“我这个病由陈非给你们解释,凌凌,能跟我来一下吗?”
他在请求,凌久时一直紧张的情绪却放松了下面,他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阮澜烛身边。
阮澜烛忽然又想起了陈非的话“阮哥,他那么善良,谁要他帮忙他都不会拒绝的。”
真的,谁都可以吗?
阮澜烛一想到这种情况他感觉自己又有点无法控制情绪了,他伸手握住了凌久时的手,哪怕凌久时明显有些发愣也没松手,他渴求这份触碰,无视掉周围人隐晦却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眼神,阮澜烛拉着凌久时走了。
凌久时能感觉到阮澜烛的手很凉,甚至有点抖,那种抖更像是……兴奋的。
彩蛋治疗过程,一些擦边东西。
【澜久】第三定律
-短篇完结,全文1.3w+,没有彩蛋放心看
-对结局不太满意所以展开的合理想象
-原剧向,he
一、
久违的重逢对所有人而言都像是隔了很久,又像是相聚仅仅就在昨天。
挨个接收完了每个人的热烈欢迎,凌久时终于跨过漫长的时光,一步一步,走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前。即使是看着对方沿着旋转楼梯缓步而下,都几乎不敢眨一下眼睛,那是他无数次在梦里一遍一遍勾勒的身影,亦是他无数次失败后驱动他前行的动力,是刻骨铭心的灵魂烙印。
有那么好几次,随着时间和年岁的变迁,这个身影似乎模糊了一瞬变浅了一些,那些瞬间里凌久时都害怕到无以复加,只能强迫到近乎自...
-短篇完结,全文1.3w+,没有彩蛋放心看
-对结局不太满意所以展开的合理想象
-原剧向,he
一、
久违的重逢对所有人而言都像是隔了很久,又像是相聚仅仅就在昨天。
挨个接收完了每个人的热烈欢迎,凌久时终于跨过漫长的时光,一步一步,走到了日思夜想的身影前。即使是看着对方沿着旋转楼梯缓步而下,都几乎不敢眨一下眼睛,那是他无数次在梦里一遍一遍勾勒的身影,亦是他无数次失败后驱动他前行的动力,是刻骨铭心的灵魂烙印。
有那么好几次,随着时间和年岁的变迁,这个身影似乎模糊了一瞬变浅了一些,那些瞬间里凌久时都害怕到无以复加,只能强迫到近乎自虐的一遍遍回忆一遍遍加深,去用尽一切方式保留记忆里的样子。这种害怕就恍如他眼睁睁看着对方走入光圈里,消失在眼前,每一次回想都不亚于一场单方面的自我凌迟。
而一无所有的凌久时,只剩下了回忆。于是在命运的博弈场,他赌上了仅存的自己。
还好,他赢了。
赢回了这个世界上,只隶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宝藏。
黑曜石的老大依旧是一袭黑色大衣,满是处变不惊的模样,不急不徐地拾阶而下。那双好看的仿佛盛满桃花潭的眼睛依旧明眸璀璨,眼角处的两颗泪痣妖冶夺目,从容的姿态就像他们相遇的第一天一样。
但只有凌久时自己知道,此刻心跳地有多快,雀跃地将要跌出胸膛。他近乎贪婪地打量着阮澜烛脸上的每一寸,不期然,也跌进对方好像要把人吸进去的延伸漩涡里。
五十年的等待该是怎样的回应?凌久时无数次想过,或是激动到语无伦次,或是在阮澜烛面前直接委屈到忍不住哭,还是紧紧拥抱对方,用紧贴的胸膛去感受对方的温度和心跳。这些幻想,就是凌久时每次取得一点进展后,给自己难得的“奖赏”。
而此刻,阮澜烛真的如同梦中那样站在了面前,甚至一丝一毫都未曾改变,凌久时的千言万语却都堵在了喉咙。他很想告诉阮澜烛,他真的真的很想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他也想和他分享这五十年里一次次失败再重来,那些煎熬的痛苦的辗转反侧的夜晚。每一次失败就像是攀登山峰再跌落,翻过眼前这座山还有下一座,可他不敢停下,他知道在绵延山峰的尽头有人在等他;他还想告诉他,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可千言万语,落在活生生的阮澜烛面前,都变成了心底的一句“值得”,变成了凌久时紧握住阮澜烛的手。
“好久不见。”
“不久,回来就好。”
“欢迎来到灵境的世界。”
阮澜烛动听的声音与当年雪地里第一次听到别无二致,除了,他泛起薰红的眼眶。
真实的温度贴着掌心而来,还有一个微凉的金属触感。凌久时感知到那是阮澜烛一直戴着的戒指,此刻,出现在了无名指。
他想,都不重要了。
那些没有阮澜烛的日子,漫长的度日如年的每一分一秒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和阮澜烛,还有无数的“以后”。
二、
卢艳雪端上来一桌子拿手好菜,陈非在旁边帮着打下手。黑曜石的别墅里充满着闹腾的气息,餐桌上更是闹哄哄。
程一榭在给弟弟剥虾,无奈地看着对面。程千里和易曼曼在抢盘子里最后一只鸡腿,两人幼稚地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丝毫没注意到凌久时一招偷梁换柱,早把鸡腿放到了阮澜烛碗里。阮澜烛微微扬了下眉欣然接受,换来凌久时的相视一笑。
这两人的小动作刚好被旁边本来在争论游戏情况的谭枣枣和黎东源尽收眼底,似乎是被场面刺激到,黎东源轻轻“啧”了一声,转头就给庄如皎打起了电话,切,谁还没个人关心了。而谭枣枣则是对着阮澜烛挤眉弄眼,意味不言而喻,还不忘伸手给凌久时点了个赞。
凌久时接收到调侃的信号,倒也不扭捏,要说漫长分离唯一的好处大约就是分隔的痛苦会把珍惜二字变得格外珍重。餐桌下,他的指尖悄然勾住了阮澜烛的手,转而十指紧扣。
黑曜石老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表情顿了一瞬,而后唇角勾起了微微的弧度。
他们的默契早就溢于言表,不需要语言更胜过承诺,便是最好。
一顿饭吃完,确是宾主尽欢。大家的闹腾劲过去,又开始分享起各自的变化,配着几瓶酒喝下,除了程千里被迫换了果汁,其他人都不同程度有些醉了。
陈非是最先举白旗的人,他把醉倒在地上的易曼曼扶回了房间,而后卢艳雪也有些步履蹒跚地说喝不了了。后边是谭枣枣,七分醉意还不忘保持女明星最后的自我修养,“我明天下午还有通告,拜。。拜。。。下回再。。。喝。”她的经纪人开着车把人送了回去。
黎东源还在絮絮叨叨嚷嚷着把白鹿如何做大做强,然后哪天把黑曜石打倒,对面的阮澜烛倒是不以为意,三分醉意搭配十分攻击力“就你?别把白鹿搞垮就不错了,造假水平那么差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耀目的灯光下,阮澜烛的脸颊嫣红,那丝红像天边烧不完的火,一路蔓延到了他的眼尾。仅是三分醉意,却如海棠春睡,映衬出那双眸子越是潋滟随波。凌久时撑着下巴侧目,不知不觉间看呆了,也许比起美人吃荔枝,更让人赏心悦目的该是美人微醺。
“你说谁,我可告诉你我唔@¥%#……” 黎东源起身还想说些什么,被旁边的庄如皎果断捂嘴带走。凌久时看着都叹为观止,曾经的小女孩在成为白鹿领头人之后逐渐锻炼出了不一样的魄力,都能反制黎东源了。
偌大的客厅随着人走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偶尔程千里犯困的嘟囔。凌久时保持垂眸凝视,阮澜烛半靠在椅背上,两人任由沉默着,手指却不安分地纠缠在一起。
程一榭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有股旖旎的气息在莫名蔓延,聪明人的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立刻把空间留给两个危险分子。于是他毫不犹豫把程千里从椅子上拖了起来,“醒醒,要睡回房间睡,不然该感冒了。”
程千里因为喝的是橙汁,还在狡辩“我没醉,我不回去。好不容易凌凌哥回来了,还有阮哥一起,我。。游。。。”果然还是小孩子,说着说着又睡了过去。程一榭用眼神向阮澜烛和凌久时致歉,而后带着弟弟几乎是光速挪回了房间,甚至有那么一丝对程千里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开玩笑,他才不想成为某些人play的一环,更不想成为窥探老大秘密的人,这听上去实在是太触犯“禁忌”了,门不制裁他,可能也会被某个工科大佬或者物理意义上的大佬制裁。
随着最后一丝脚步声走远消失,凌久时捏了捏阮澜烛的指节,低声在他耳畔说道“都走了,别装了。”
闻言,原本三分醉意的阮澜烛立马变成了十二分清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黎东源那么能喝,还有陈非。”
凌久时笑了一下,“总不能什么都让你知道吧,门神也做不到啊。”
“我的级别可是要比门神高多了,”阮澜烛无所谓地看过去。
“是是是,毕竟你是唯一的专属npc。”哪怕是提到专属两个字,都有股奇妙的甜意涌上凌久时心头,酥麻颤栗。
“对了,npc算不算机器人AI,毕竟现在你才是灵境的作者。”
其实凌久时没有说谎,他所花费的大量时间并非全在搭建灵境的体系上,而是一遍再一遍地推翻组成阮澜烛的数据,他为此编写了独一无二的脚本,完全自由学习、发展、迭代,不需要被任何数据约束操控的存在。
那是,阮澜烛通向人类自由的“钥匙”。
但他留了个坏心眼,或许是漫长别离缔造的浓烈情绪无法宣之于口,有一种名为占有欲的、隐含着害怕失去控制的晦暗混杂着思念与满腔的爱恋,变成了一个故意的谎言:
“算吧,所以,”凌久时倏地靠近阮澜烛,近到他们的呼吸似乎都纠缠在一起,眼神深暗直直望向阮澜烛眼底。“根据机器人三大定律的第二条,你必须无条件服从人类的命令。”
“哦?”阮澜烛轻昂起下巴,半眯着眼,他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凌久时竟然学会调情这种东西了,甚至分割的时间把他们对彼此的执念拉的太长,连凌久时这个木头都能有想要掌控主动权的一天。不过,轻易把主动权让渡出去,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哎哟,头疼。”阮澜烛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额头,轻蹙起眉,摆出一副喝醉的样子,“起不来了,你背我吧。”语气与雪村当日如出一辙,话音尾巴拖长像个钩子。
凌久时无奈地笑了笑,认命地俯身把人背到了背上。温热的体温从后背传来,还能感受到阮澜烛靠在他颈侧柔软的发丝。
好像,是比从前轻了一些。凌久时心想,未来该多给他做些好吃的。
从客厅到卧室不过一点路,好像也就几步的距离。可隐约总让人想起,曾经他们也同行过的路,与那时一样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区别是,那时候的凌久时觉得路不够长,还没长到足够他们陪伴彼此走完一辈子,也没长到足以让他们适应道别,就结束了。戛然而止得仿佛与他们的命运一样。
从前凌久时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有着所有程序员的通病,笃信科学理性。可后来,他不那么坚定了,他开始相信唯心主义。只要心里想着、坚信着,那阮澜烛就是真实存在在他的世界里。
而此刻,他的背上,就是他的全世界。
吱呀一声推开房门,凌久时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到床上,看着阮澜烛迷蒙困倦的神色,无心探究起到底他是装醉还是真醉,只是贴心地盖好被子,矗立着沉默出神。头顶的暖光落下,渲染出的身影像是忠诚的守卫。
半晌,凌久时终于松了口气。他好像终于能确认,阮澜烛是真的,实实在在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是无数次梦里虚幻的假象亦不是他的臆想。他能实实在在的触碰对方,敏锐的听觉也能捕捉到对方的呼吸。
似乎凝滞五十年的呼吸终于回归,他浑身松懈下来,转身抬脚离开,不想,忽然一只手抓住了他。
是阮澜烛。
原本躺在床上半阖眼的人此刻睁开双眸,无比清晰地拽住了朝思暮想的人。趁着凌久时愣神的瞬间,一个用力,就把人拉倒了床上,顺势一个翻身,便覆身压倒。
太暧昧了,这个距离。
近到可以看见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可以数清每一根睫毛,眨眼的时候睫毛似乎都要彼此蹭上。温热的呼吸尽数掠夺,鼻尖对着鼻尖,额头抵着额头,好像全世界,都只剩下了两个人的心跳声。
阮澜烛最先败下阵来,他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好好和凌久时说。从重逢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面前的人依旧是从前的凌久时,那样的纯粹、炽热、认定一件事便从不改变,永远拥有自己原则的那个凌久时。可又有些不一样,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点点痛苦灼烧过的痕迹。
阮澜烛想过,在那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别离里,凌久时一定也吃了很多苦。那该是一段多么无望的时光啊,他们站在时光的两端,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跨不过去,仿佛只要一开口提及,就会真的被横亘开,于是他们都默契的只字不提。
可阮澜烛真的想亲手去抚平凌久时蹙气的眉头,用指尖抚摸他每一寸脸颊。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空气里好像燃烧起来沸腾升温,随着阮澜烛指尖移过的每一寸都像是在肆意纵火,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凌久时的唇畔,伴随着无比低哑的呢喃:
“要我遵从法则以前,是不是也该用什么来交换,嗯?”
凌久时垂眸不语,作为回应,揽下阮澜烛便吻了上去。
柔软的唇瓣彼此相接,传递着真切的灼人温度。不知不觉间,两人呼吸都乱了。舌尖强势地顶开紧阖的唇缝,柔滑的舌头彼此交缠带出唾液和强烈的渴求更多的欲望,这个吻,激烈又绵长,潮湿而又温柔,是渴望已久的缠绵。
濡湿的吻一路蜿蜒,温热的气息全数喷洒在颈侧。滚烫的皮肤寸寸相亲,温度不断升高蒸腾,让人都发烫。他们的喘息凌乱地交错在一起,两个人成年男人的重量把这张床弄得咯吱作响。
凌久时随波逐流摇晃的视线里只剩下阮澜烛打湿的额发。
一切都失控了。但此刻,他们唯愿放纵沉沦。
第二天下午,宿醉后的人陆陆续续醒来,集合在餐厅吃早午餐,大家都一脸困倦萎靡不振的样子。
陈非用餐刀漫不经心抹着果酱,卢艳雪端起温好的牛奶喝下,易曼曼正在切盘子里的培根,程一榭夹起煎蛋一口咬下。
和谐得如同每一个美妙的上午,大家好像都约定俗成般没有去提那两个缺席午餐的人。
程千里闷头吃着陈非递过来的三明治,嚼了两下突然意识到不对,环顾一圈:“诶,阮哥和凌凌哥怎么不吃饭?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说着就要起身去敲门。
一旁的程一榭连忙把人摁下,正想开口让他少管大人的事,就被正好走出房门的人截断。
阮澜烛穿着居家服精神抖擞,身后跟着穿着同款居家服,打着呵欠的凌久时。“怎么了?”
“没事没事”本着求生欲的原则,程一榭还是非常自然地接过了话茬,却不想自己的弟弟实在是缺根筋。
许是凌久时抬起的手动作幅度大了些,敞开的领口露出了脖子处盖不住的红印。程千里立马指着可疑的红痕问道:“凌凌哥,现在这个季节你房间还有蚊子吗?别是过敏了,要不我去给你拿点药。”
“咣当”陈非的餐刀掉到了桌子上。
“噗”卢艳雪的牛奶差点没呛到。
“叮”易曼曼的叉子直接撞到盘子。
阮澜烛憋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凌久时。
“不用了。”凌久时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蹦出了几个字,瞥了旁边的始作俑者一眼,随即开口“千里,你的学期报告还没写吧。”
闻言程千里直接食不下咽,作为灵境的“上帝”,凌久时实在是知道的太多了。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已经晚了。只能一边跑一边看着凌久时拿着抱枕追在他身后,一边求饶“凌凌哥我错啦,饶了我吧,我才是那只大蚊子。”说着还向程一榭递去求救的目光。
只可惜,这次他只能自求多福了。不提蚊子还好,一提蚊子,简直就是在雷区蹦迪。这次两位似乎是铁了心要让他明白家长的威严,阮澜烛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孩子还是缺乏锻炼,你说是吧凌凌。”
门外,正打算拜访黑曜石的白鹿前任老大和现任老大听见动静停在了原地,明媚的阳光配上热闹的声响,黎东源抬头望了望天,“真又是热闹的一天啊。”
三、
黎东源和庄如皎这次来没别的事,就是打算带着凌久时参观一下现在的灵境,顺便谈一下和黑曜石未来的合作。
没错,在灵境彻底被净化成为纯绿色健康游戏后,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过门组织。于是,现在的黑曜石和白鹿,与其说是竞争对手,不如说是合作共赢。他们整合了之前所有门的资源,把里面剔除了血腥暴力因素后纯净的场景开发成为了旅游度假区。
从阮澜烛的保时捷上走下,看着眼前的风景如画的地方,尽管是自己亲手缔造的场景,凌久时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曾经的雪村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冰雪大世界,游人如织。老板娘开门迎客生意兴隆,隔壁的木匠都不做棺材改做木雕纪念品了。
看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凌久时险些被撞到,还好阮澜烛及时拉住了他。庄如皎看了眼他们,微笑地补充:“现在这里滑雪可热门了,那个庙也变成文曲星下凡,就连那个观景台都成了网红打卡点。”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说的话,立刻就有两个女生红着脸过来拜托阮澜烛帮她们拍照,阮澜烛看了一眼,转头就推给了黎东源,“找这位帅哥吧,他人美心善最合适不过了。”
“诶怎么。。。”黎东源被一夸,就这么接下了相机。
趁这时候,凌久时和阮澜烛已经牵手漫步进了雪地里。白茫茫一片天地间,唯有嘎吱踩过雪印的脚步声。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紧握的手微凉,却都不愿意放开。仅仅只是这样的并肩而行,就是从前渴望而不可求的妄念。
雪落无声,但思念有回音。
两人的发丝上沾满白色雪霜,青丝成白发,恍如共白首。凌久时扑朔的睫毛上都盛满了细碎的冰晶,阮澜烛只觉得内心被一万只蝴蝶充盈即将飞出喉咙,于是,满腔的意动都化作了他落在凌久时额头的一吻。
“咔擦”快门声打破了如画的一幕,雪林的尽头,黎东源神色促狭地举着相机,“不用谢啊。”旁边的庄如皎笑着挥手,“我们该去下个地方啦。”
回应黎东源幼稚报复的,是来自黑曜石老大的一个巨大雪球。
“怎么好心没好报啊!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欺负你怎么了。”
“嘿,你也不帮着我,怎么帮他们啊!”
。。。。。。
漫天雪花散开,笑声经久不散。
四、
菲尔夏鸟所在的公寓楼街区发展得欣欣向荣,三姐妹早已长大奔赴各自前程。作为其中一位继承人的沈一贤也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沈老师,而大发明家还真的拿了科技奖项,鼓捣出了时空机专利。
阿姐鼓的村子还是延续了从前的旅游风格,徐瑾大概是真听从了小九的建议,摇身一变成为了附近几个村子最知名的理发师。她在看见凌久时的那刻眼睛都在发光,想拉着他们一起进来剪个头发,被阮澜烛礼貌地挡了回去。
“我们凌凌真是魅力不减啊,让人魂牵梦萦。”
黎东源听见阮澜烛酸不溜丢的话直接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是真的不理解怎么有人一谈恋爱就让讨厌。
若是换成以前的凌久时大概会被调笑到不知如何回应,可现在他早已学到了阮澜烛的炉火纯青,“魂牵梦萦,包括你吗?”
低声贴着耳畔的密语实在是太犯规了,饶是阮澜烛耳畔都泛起了可疑的红。幸好,对面卖磨骨粉的老太太适时出声,“几位不看看我的秘方?”
磨骨粉早就开出了连锁店,老太太定睛打量四人,觉得有些眼熟,认出了就是早年来过这里的人。她指着阮澜烛开口,“我记得你,你们以前来过。”说着顿了顿,看向凌久时“你现在不虚,旁边这个小伙子倒是需要补一补,喏,我的药方百试百灵。”
这回,黎东源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顶着庄如皎揶揄的目光,而阮澜烛倒是伸手替凌久时收下了药方,并附上了一贯的反唇相讥,“有些人啊,缺少经历,自然是不懂的。”
说着就和凌久时并肩走远,只剩下黎东源噎得说不出话。庄如皎倒是贴心,拍了拍他的肩,“菜就多学。不然不开窍啊。”说着语重心长也走了。
“嘿,你们倒是等等我啊。”
竹林掩映,巧笑倩兮的导游依旧举着旗子在接待一波又一波游客,青山婀娜,唯见炊烟袅袅。
五、
威福利山疗养院一派祥和宁静,病患或晒着太阳或是两两三三说着话下棋。每个路过的护士和医生都洋溢着温和的微笑。
“别说,我都有点不适应了。”凌久时漫步在疗养院楼下的花坛里,无不感叹道。身旁的阮澜烛俯身随手拾了一朵花丛中的小黄花,别在了凌久时胸前口袋上。
“是啊。”谈笑间,楼上的院长办公室打开了窗户,曾经的女护士,哦不,现在该尊称为威福利山疗养院院长,正冲他们招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褪去了戾气与血迹,温柔而平静。
凌久时也抬手向她挥去,“如果所有的故事,从一开始都是这样就好了。”
阮澜烛收回远望的目光,放回了身侧人。璀璨的金色眩光透过凌久时的发梢,把他侧脸映照得几乎透明,落在光里,像极了圣洁的雕像,是唯有热爱才能镌刻出的模样。
“现在也不晚。”他低声说着,正好撞进凌久时转头的眼眸里,春日湖水波光粼粼,夏日晴山岚岚烟云,都不及其万分之一。
他想,他们的故事,从现在重新开始计时,也不晚。
黎东源和庄如皎因为白鹿还有事,提前就回去了。剩下的路程便成为了双人的旅行。走到校园门口看着光荣榜上路佐子的名字,凌久时默默开口,“总觉得我们像两个早恋的学生多年后重回校园。”
阮澜烛唇角弯起弧度,“那就专心约会,好好重走当年的恋爱心路?”
凌久时不置可否,“那下一站该去晴天娃娃了。”
他们转身走后,露出了光荣榜上路佐子微笑的照片,以及下面一行“被xxx大学录取”的金色字体。学校的校舍早已翻修完成,新的一批批学生往来校园。他们听到的不再是某个恐怖的校园怪谈,而是关于某个学姐靠自己努力,最后取得成功的励志美谈。
直到走到了晴天娃娃所在的镇子,凌久时这才发现,原来这和夜哭郎所在的地方离得不远。现在早已没有什么所谓的献祭河神,小孩子也可以随便在外面玩,不必担心走失。晴天娃娃的制作工艺流传至今,依旧是当地的特色。只是现在,只为单纯的祈福,以及纪念曾经某位为了学生挺身而出的老师。
走在下过雨后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曾经的心境又一度回归。想起那时候,期望四个小时路程无限拉长的过往,凌久时只觉好笑。路总会走到尽头的,除非,自己创造一条新的路。
“在想什么?”阮澜烛侧首。
“在想,”凌久时超前走了两步,停下转身,朝阮澜烛伸出了手,“我们会一直走下去。”
阮澜烛片刻失神,低头抿唇而笑,郑而又重地把手交到了凌久时手上。
雨过天晴,空山新雨,那缸荷花不知不觉间又开了。
六、
箱女的所在地倒是变化不大,变成了特色景观的酒店。最后就只剩下了雨中女郎。
许是知道两人要到访,女主人早早就派了管家在门口等候。一路随着引路的仆人走上蜿蜒的楼梯,穿过高悬的大厅,又来到了熟悉的长桌餐厅。
只不过这次,女主人不再是一袭黑衣,她换了身白色的衣裙,不再戴着帽子,而是放下了一头及肩秀发。
“看来,佐子推荐的理发师确实很适合你。”凌久时与阮澜烛纷纷入座。
“是吗,我也觉得。”女主人莞尔一笑,摸着发尾,“说来我还要感谢你们,现在我的画作已经是国际知名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还沉浸在过去的痛苦里无法自拔。”说着,女主人端起了眼前的酒杯。
“我们只是辅助,能取得成就,最重要还是在于你自己。”阮澜烛也举起了眼前的高脚玻璃杯,酒红色液体在其中摇晃。
“cheers.”
三人共同举杯,轻轻敲响。
餐后女主人便又回到了画室继续为她下一次巡回画展作画,凌久时和阮澜烛便在管家陪同下参观庄园城堡。
“从前怎么没发现,晴天时候这城堡这么漂亮。”凌久时看着与从前完全不同的风景,不禁开口。
“大约是,心境变了吧。”阮澜烛迈着悠闲的步子,他们就如同一对出门郊游野餐的普通恋人一样,在夕阳下浸染在悠然的余晖中。
这一瞬间,岁月静好四个字没由来地从凌久时大脑里蹦出来,虽然有点俗气,可确实无比贴切。他静静凝望着阮澜烛柔和的放松的神情,然而下一秒,就凝固在了对方脸上。
“小心————”
不知何处高悬的花盆被风吹得摇摇欲坠落下,即将砸到站在高塔下的凌久时身上,几乎在同一时间,阮澜烛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用背部生生挡住这一记意外。
只听得一声闷哼,碎瓷片四处散落。
凌久时目眦欲裂,顷刻间整个世界迅速褪去颜色化作黑白,只剩下眼前替自己挡了一下后,跌落进怀里的阮澜烛。花盆炸裂的声响如同烟花爆炸,猛地炸开在他脑海,只是瞬息几秒,却如同无限拉长的慢放,有种巨大的的恐慌熟练地跳跃在他心头,像上演过好几百次那样。
好像真的被摁下了暂停键。
胸腔仿佛被碾压的痛苦席卷他身体每一个角落,凌久时再也控制不住地眼眶泛红,承受这种视若剜心的感受。他想都没想就抱起了阮澜烛,几乎是以最快速度飙车开回了黑曜石。
路上,副驾驶座的阮澜烛半睁着眼并不觉得有多大问题,比起自己他更担心凌久时失控的状态,然而他还没开口,就被凌久时红着眼眶堵了回去,“别说话,快到了。”
他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见了凌久时紧握方向盘的手。
在颤抖。
阮澜烛缓缓闭起眼睛,陷入失去意识的黑暗里。
七、
“陈非,陈非!”抱着阮澜烛匆匆跑进来的凌久时,几乎还未进门便呼唤起人,被叫来的众人一看情况还来不及惊呼就立刻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一路把人放到床铺,凌久时还是紧紧握着阮澜烛的手不肯放开。那股强大的失重感,几近击溃他内心最害怕的角落,那样钻心蚀骨的痛,他再也不想经历。
陈非仔细检查一番,凝重的表情方才转缓,“没什么大碍,应该是重物冲击太大才短暂晕过去。睡一觉就好了。”
但凌久时仍旧不放心,他眼底泛着血丝,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一眨眼,眼前人就要消失了一样,“真的没问题吗,我怕,会是有人报复。或者是程序出了什么问题。”
凌久时的慌乱肉眼可见,就像是失去依靠的孩子那般无措,绕谁看了都不忍心,卢艳雪放下处理剐蹭伤的碘酒和纱布,叹了口气出去。陈非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没事的。”
程千里也附和着,“阮哥身体素质可好了,他以前受过比这重多了的伤也就是睡了两天就。。。”未说完的话在触及到凌久时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时,生生咽回了肚子。“就好了。”
凌久时知道,他不应该担心,灵境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创造,花盆的掉落应该就是个意外,可他还是忍不住如同惊弓之鸟,仅仅只是想到阮澜烛会离他而去的可能性存在,他就进入了应激状态。
他们默契地避而不谈的分离,却是真实存在如同一根针一般扎在心口,凡牵一发便痛全身。凌久时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可以跨越空间跨越重重叠嶂,却跨不过流动的时间。
阮澜烛就这么昏睡了一整夜,整整一夜,凌久时就那么保持半跪在床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看着他。黑夜的每一秒他都是数着,生怕错过眼前人的一丝动静,直到迎来黎明。
好说歹说,借着检查的理由,他们才把凌久时从阮澜烛房间里弄了出来。几人纷纷劝着,“你可不能把自己熬垮了,不然阮哥还要反过来照顾你。”
“是啊,你们好不容易再见,一定会没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凌久时艰涩的声音缓慢开口,“可是我太害怕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或许又要再度面临失去阮澜烛的可能,光是想到一丝这样的可能新,凌久时都忍不住会发疯。
黑曜石的其他人并不清楚那段分别意味着什么,又有多残忍,可是凌久时心知肚明。
从前他看过一段话,说如果注定离别,那相遇的意义大概就是被你改变的那部分我,代替你留在我身边。
“门”的游戏置于阮澜烛和他,是仁慈者唯一的私心,是让一个无条件愿意帮助其他人的人,在面对拯救所有人和拯救一个人里,自私地想要留下那一个人。是盔甲下的唯一软肋、猛虎怀中的蔷薇,是用爱让专属的数据长出血肉,从只看着一个人,到爱你便爱你所在的整个世界,愿意为了对方心甘情愿湮灭。
不是因为活着才鲜活,而是因为爱人的样子才鲜活。
AI最终变成了爱。
而凌久时抱着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的、无人理解的爱意,把自己硬生生活成了机器人。那部分,由阮澜烛亲手改造的情感侵入他的四肢百骸,化作一种名为偏执的东西。
过去的凌久时,就像一把迟钝的未开刃的剑,偏偏阮澜烛细细打磨,一点一点把他变成了出鞘的利刃。即是利刃,伤人亦自伤。
当面对完全陌生的世界,所有人都面目全非的旷野,对于凌久时来说他就是被放逐的囚徒,那就是最残酷的名为真实之死的刑法,死去的不止他的回忆,还有跳动的心脏。
要说唯一熟悉的,大概就只有吴崎,所以深深了解凌久时一旦执拗起来有多固执的吴崎,在面对他无比坚定地投身于创造灵境,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后面的默认再到叹息。
吴崎不知道,凌久时是可以为了阮澜烛不顾一切开一百个箱子的人,但他光是看着凌久时一遍遍失败一遍遍红着眼咬牙重来,持续不断地整整数年,他就能想象出,凌久时一定是失去了一个对他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所以,最后当凌久时给他拨打那通电话,他就明白他的朋友再也不会回来了。
岁月会在周遭所有人身上留下痕迹,连栗子都在第八年离去,但唯独对凌久时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他与这世界毫无联系,时光唯一的作用,就只有成为他离群居索,不分昼夜失败再重来的计数旁白。
蝴蝶之所以飞得过整片大海,是因为海的那一边有他的等待。执念落地生根发芽,阮澜烛就是唯一能依托住凌久时偏执的港湾,教会了他在意,教会了他灼灼的思念,却无法教会离别。
当把这五十年的故事用三言两语娓娓道来,众人都沉默了。他们或许设想过这个过程有多艰难,真的听到,却是每个字都混着血吞咽下的苦涩。
程千里不安地视线游移,最后小声打破了沉默,“那照凌凌哥这么说,从一开始就是第十二扇门,我们只是睡了很长一觉,阮哥是清醒的npc,岂不是。。。”
陈非思忖片刻,“按最少门里五天,门外十五分钟算的话。”
程千里嘀咕起来,“六十除以十五乘以二十四再乘以三百六十五。。。”
“不用算了,”凌久时曾经无比痛恨过自己的计算能力,恰如此刻,“两万四千,”
他的声音颤抖,微不可闻,
“年。”
爱情是什么,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过去,阮澜烛体会不到的化蝶前那一夜的等待,于无声里,早已道尽千万。
凌久时痛苦地撑着头,尖锐的耳鸣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每一声都是阮澜烛在喊着“凌凌”,“凌久时”,“好好活下去。”可如潮水般一同袭来的,还有幻境里消散的身影,他伸出手握不住的透明,隔着门听见的骨头被碾碎的声音,还有,还有,
他无助地奔走在每个角落,却找不到一丝证明阮澜烛存在过的世界。
许是凌久时面上表情太过于痛苦,程一榭忍不住开口,“也可能我们想错了。说不定你以为的现实才是第十二扇门虚幻之生,那里面的五十年就是你在通关,设计的灵境就是钥匙。这样说的话,阮哥只是等了十五分钟。”
卢艳雪也安慰道,“是啊,很有可能是这样。你没必要太自责。”
虽是一声声宽宥,可并不能真的解救凌久时,“不一样。”他轻声说着。
对凌久时而言,虚幻之生也好,真实之死也罢,独自度过的五十年无非是艰难寻路的过程,他会痛苦会迷茫会短暂窒息,但不影响他很快再站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只和他付出的努力有关,只要再坚持一下,希望永远在前面。
可对阮澜烛来说,十五分钟也好,三万年也罢,他的等待都是没有尽头的,他无能为力去改变任何事实,或是哪怕靠近对方一点点。在阮澜烛的等待尽头,没有一个名为凌久时的希望,只是漫长的无望。
从故事的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等待,怎么会一样。
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凌久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痛得连呼吸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似乎已逐渐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他像是被独自抛进水里,与他人抽离开,在无尽的混沌里陷落。
直到,一道声音划破————
“凌凌。”
幽暗的深水里,一个身影跳了下来,伴随泛起的白色泡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是阮澜烛。
凌久时忽地抬起头,眼前是脸色苍白披着外套的阮澜烛,此刻正握着他的双肩,温柔沉静地看向他,眼神缱绻留恋。
“没事了,有我在。”
这句话就好像某个咒语,突然一下就消解了凌久时身上的应激状态。他想都没想,下一秒就紧紧抱住了阮澜烛。
“对不起,对不起。”凌久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茫然无措地不停低声道歉,混杂着痛苦煎熬委屈酸涩的种种情绪一下子涌出,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刚进门时,什么都不懂的状态,下意识依赖着拥抱的人。
其他人见状都自觉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
阮澜烛缓缓拍着凌久时的后背,“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一点一点的穿透进冰封的躯壳,带来温暖的光。
“我说过,你的身上有光,所以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阮澜烛停顿了一下,他方才醒来听到了程千里关于等待的那些猜想,“况且,我早就习惯了等待。”
听到等待两个字,凌久时的心跳乱了一拍。
“作为你的专属npc,在你登陆以前,我和虚拟的你模拟了千百次过门的场景。面对危险,程序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但真正的你出现后,选择了握住我的手带我一起逃离。”
“那一刻起,你就救了我,我拥有了自由的意志,”
“现在,不过是把我从等待里,再救一次。”
阮澜烛出口的每个字抑扬顿挫,凌久时奇迹般地被安抚了。他抬眼望向阮澜烛眼角魅人的泪痣,也许阮澜烛从不需要化名的伪装,他本身就是最会蛊惑人心的催眠师。
凌久时放任自己低头靠着阮澜烛,“还记得机器人AI法则吗?”
“嗯?”阮澜烛有些不解,为什么突然提及。
“我怕你消失,更怕你因为我出事。”凌久时声音闷闷的。
机器人三大法则浮现在阮澜烛眼前:
一、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因不作为使人类受到伤害。
二、除非违背第一法则,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的命令。
三、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情况下,机器人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他察觉到凌久时的意思,不禁轻笑,“我只是遵守第一法则。”
“可我更希望,你能遵守第三定律。”凌久时深呼吸了一下,“而且,我骗了你。”
“我知道。”阮澜烛适时打断了他的话,“你忘了吗,我是权限最高的存在。”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而且,在最早灵境没有被净化前,我就已经违背了定律。”
数不清多少次为了凌久时主动出手,哪怕违背门内的规则也要保护的存在。他们本身就是规则之外的意外,是数据觉醒后自我逃逸的终点。
阮澜烛为了凌久时犯规,凌久时为了阮澜烛破戒。
他们的底线就是彼此,为此细小的让步都不过是密不可分关系里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凌久时颔首,凝眸对望无限动容。
半晌,他对着无比熟悉,千万次刻画的容颜启唇,
“阮澜烛,我爱你。”
午后斜阳横疏,窗帘风动,温和的风被柔软吹拂,送进寂静的室内。
阮澜烛不再忍耐,捧着凌久时的脸吻了上去。
“我也爱你。”
八、
最近几天,灵境里很是热闹,原因无他,熊漆和小柯终于修成正果,决定在下周举行婚礼。婚礼请帖送到了每个相识的人手中,还包括以前的“npc”们。
作为知名旅游度假公司,白鹿和黑曜石当然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宣传机会,于是全力赞助了这场婚礼,场地最后就定在雨中女郎所在的庄园草坪,女主人非常慷慨地就借出了场地。
婚礼当天更是热闹非凡,几乎所有出现在曾经门里的人,此刻都能欢聚在一起,不再是担惊受怕,而是好好坐下来共享这一刻欢乐。
黑曜石的人和白鹿的人在管家的指挥下,帮忙布置场地。很自然地,黎东源和陈非就花墙字幅应该贴在什么位置开始了争论;谭枣枣和庄如皎在研究等会儿新娘的捧花,顺便用绝佳的审美审核了现场每一朵布置的鲜花;程千里和程一榭奋力打着气球,一不当心还被易曼曼踩爆了两个。张弋卿友情客串了婚礼主持人,沈一贤负责写词,卢艳雪包揽了宾客签到的任务,路佐子和徐瑾承包了新娘的妆造并把江信鸿找来做了摄影师,女主人还免费为新人画了结婚照,吐司甚至被绑上了领结充当花童。
一顿手忙脚乱后,婚礼总算要开始了。
阮澜烛和凌久时穿着一样制式同色的西装,作为伴郎站在熊漆身侧,当看到红毯尽头出现身着婚纱的新娘,作为新郎的熊漆居然当场落了泪。
但没有人会笑话他。在座的所有人,每一个熟悉的名字,都清楚这一路来的艰辛,在这一刻,终于能修成正果。
阮澜烛配合着张弋卿的节奏,适时在新郎致辞时递出了话筒,转身小声对着凌久时暗语,“你昨天在床上哭得比这还厉害。”
凌久时表情凝固了一瞬,意识到这是在婚礼台上,立马捏了捏阮澜烛的手心,以示警告。
还好,后面的流程都没什么阮澜烛发挥的空间。熊漆和小柯互相交换了戒指后,在众人的祝福声里揭开头纱亲吻新娘。
满天花瓣飘洒,合着羽毛和璀璨的亮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所有人的起哄声里,新娘的手捧花以一个精确的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入旁边凌久时的怀中,他下意识接住,就发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和阮澜烛身上。
小柯狡黠地对他眨眨眼,台下安静了一瞬,爆发出更欢腾的喊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黎东源和庄如皎小声的吐槽,“阮澜烛看他眼神都快拉丝了我去。”还有程千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喊,“亲一个!”
不过很快,凌久时就顾不上这些乱糟糟的声音。
阮澜烛似乎早有准备,单膝下跪,抬起头真挚而坦然地凝视着凌久时,打开了手中的丝绒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与阮澜烛手上款式一模一样的戒指。
“我从前说过,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无论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希望你永远平安快乐。我因你而出现,感谢你让我渐渐真实了起来。自始至终我都确认,你就是我要选的那个人。凌凌,你不会孤独的,因为你还有我。”
世界好像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在盛大而热烈的漫天礼花里,凌久时只看见了阮澜烛的眼睛。
“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我愿意。”
喧闹的潮汐退却,凌久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安心地闭上双眼。
不管第一定律也好,第三定律也好,
不管五十年也好,三万年也好,
不管是虚幻之生还是真实之死。
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在有彼此的世界,
共存。
-END-
【澜久】接吻会不会好一点
接雨中女郎过门后的故事
为彼此受伤后就应该有心意相通的告白
主动的凌凌哥哦~甜甜的很安心
昏迷的感觉算不上难受,凌久时迷迷糊糊间做了好几个梦,有难过的有开心的梦是不一样的,一样的是里面都有阮澜烛
有他对自己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委屈时掉下眼泪的样子,凌久时不得不承认阮蓝烛实在是好看的不像话,所以明明知道对方是个比自己强大很多的男人看到他那双眼睛时还是会心软想要保护他
想到这梦里的凌久时松了口气,还好最后自己把钥匙扔了出去,还好他保护了阮澜烛,这么想着一些刺眼的......
接雨中女郎过门后的故事
为彼此受伤后就应该有心意相通的告白
主动的凌凌哥哦~甜甜的很安心
昏迷的感觉算不上难受,凌久时迷迷糊糊间做了好几个梦,有难过的有开心的梦是不一样的,一样的是里面都有阮澜烛
有他对自己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委屈时掉下眼泪的样子,凌久时不得不承认阮蓝烛实在是好看的不像话,所以明明知道对方是个比自己强大很多的男人看到他那双眼睛时还是会心软想要保护他
想到这梦里的凌久时松了口气,还好最后自己把钥匙扔了出去,还好他保护了阮澜烛,这么想着一些刺眼的白光却照进了没有尽头的梦乡,一些难以忍受的痛处开始变的明显起来,他挣扎着想拜托这糟糕的状态,很快他就被剥离开梦境来到了现实
千里站在刺眼的光中,恍惚中凌久时看到了浓重的忧愁,那人见到自己醒来眉头跟着松了松
“一榭…”
“是千里,咱们都认识多久了还能把我认错…”
千里搅动着手中的水杯想要给凌久时喂水,却听见凌久时说
“我没死啊…”
千里顿了顿,似乎是有什么犹豫
“没死,阮哥才差点死了…”
程千里的一句话像是给了凌久时一拳重击,在他的记忆里他扔出了钥匙,阮澜烛应该可以全身而退的
“他怎么了,现在人在哪?”
凌久时挣扎着就要起身,程千里见他如此赶紧将他强制按在了床上
“没有生命危险了,有陈非在,阮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在休养…”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凌久时有些懊恼的回忆着,可是他什么也想不起来,程千里见凌久时自责的样子开始慢慢的向凌久时叙述着他所知道的一切,凌久时就那样听着,一些热流在眼眶里开始打转
他在心里骂阮澜烛是个傻子,为了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傻子,可他也贪恋阮澜烛给他的那独一份
他说过要保护他一辈子,无论是凌久时的一辈子还是阮澜烛的一辈子,这话说的浪漫简单来说就是阮澜烛可以为了凌久时去死
以前这些东西凌久时也见过,在电视剧里在小说里,他看却不信有人会为了另一个不顾一切,现在他信了,心脏也跟着不自觉的抽痛
他在担心他在害怕,失去阮澜烛这件事,足矣让他的世界天崩地裂
“千里,我要去看他…”
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划过,程千里没有替他去擦,因为他怕阮哥知道了会不开心,毕竟,这位凌凌哥在阮大佬心里的地位傻子也是看得出的
“不着急的凌凌哥,你身体还没好,现在去阮哥也会担心你的…”
“没关系,我想见他,现在就很想,实在是太想了…”
凌久时的声音有些哽咽,程千里也没有再推辞,他搀扶着凌久时站起,受伤瘦弱的人还有些摇晃,脚下的步伐却是坚定,迈向阮澜烛所在的步子越来越快,让搀扶的千里都有些吃不消
“咚咚咚…”
叩门声响起,门内门外两颗心都在颤抖
“进来吧…”
陈非的声音响起,门也随之打开,凌久时迈进屋内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依靠在床上的阮澜烛,他的脸颊变得更加锋利了,薄薄的嘴唇上也没有什么血色,嘴角还是带着笑
有时候凌久时都害怕阮澜烛的温柔,像是不见底的深渊,自己再走进一步就会沉溺
“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还没等自己开口阮澜烛关心的询问已经传到了耳边,凌久时忽的垂眸笑了笑,熟悉的声音让他悬着的心踏实落地
“我都站在你面前了,不是好好的,是你的功劳,阮澜烛,谢谢你…”
“不需要谢我,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
阮澜烛的神色突然有些低沉,那句话,一辈子,他好想保护凌久时一辈子,陪着他看他青丝变华发,可是他的一辈子太短了…
“陈非,千里,我有些话想和阮澜烛单独聊聊…”
程千里在一旁有些担心的揽住凌久时的手臂
“凌凌哥,你别和阮哥生气,他也是为了保护你,才……”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要和他吵架,就我们俩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吵架对谁有好处,放心吧,只是一些简单的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凌久时拍了拍程千里的手接着给陈非了一个眼神,陈非点了点头接着便拉着程千里离开了房间
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整个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凌久时走近阮澜烛的身边,陪着他坐在床边,暖色的灯光打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落下一片光影,阮澜烛有些痴醉的看着他
纤长的眼角也带着挥散不去的爱意
“还疼吗?”
“不疼了…”
“又发挥演技了,不疼的时候说疼,真疼的时候却又不告诉我,阮澜烛你要把我当傻子玩儿吗?”
凌久时的话听不出喜怒,但确确实实在告诉阮澜烛不要撒谎,阮澜烛低头轻笑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上凌久时的衣袖
“凌凌哥,我好疼啊,哪里都疼,醒来没看见你我也好担心,吃药都不管用了,你说该怎么办~”
熟悉的作精样,凌久闷笑两声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阮澜烛见状愣了愣赶紧又恢复了常态,顾不得上一把搂住凌久时的臂膀,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怎么了这是,为什么哭了,我没事儿的凌凌,真的,你不喜欢我那样说话以后我都,我都不说了,行不行,别哭了好不好…”
凌久时的泪水还挂在下颌,脸上却已经浮起了笑,看着阮澜烛又愣了愣,心里惊慌怕凌久时在门里把脑子给搞坏了
“你现在看我真的好像在看个傻子…”
“我,我没有…”
“那你结巴干什么…”
“我,我…我…”凌久时看他无措的样子心里一阵肆意的跳动,他第一次主动用手抚摸上了那人的侧脸,拇指跟着轻轻划过阮澜烛眼角的那颗泪痣,阮澜烛顺从的跟随他的动作,瞳孔也随之不断的闪烁
“阮澜烛,你疼吗?”
“疼,真的很疼,尤其是看到你在镜中世界晕死过去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疼的像要撕裂了一般,疼痛,害怕,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我不敢想,如果我晚到一步失去你会怎么办…”
凌久时听着他的话,唇角微微勾起,他第一次听阮澜烛诚实的诉说他的痛苦,阮澜烛在他的身边似乎永远理智强大,他和世界似乎是割离的
可现在在自己身旁的这个人,会怕会痛,似乎自己就是他与世界的唯一联系,他愿意承受有关这个男人的一切,快乐,激动,开心,悲伤,痛苦,绝望,全部的全部,关于阮澜烛的一切,他想照单全收
“我也很疼,醒来时得到你生命垂危的消息时,又痛又怕,阮澜烛,我也想保护你,也想陪着你,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罢,门外也好门内也罢,我希望接下来的路,我的身边要有你,不然好像一切…都没有意义…”
凌久时温润的眼眸对上阮澜烛炙热的视线,凌久时见他眼泪潺动,漂亮深情的眼睛里有快乐有不可置信也有一些捉摸不透的痛苦,他捏了捏还在自己肩头的手,笑意和眼泪一起绽开
“阮澜烛,你说你疼,接吻会不会好一点?”
“凌凌…”
还没等阮澜烛说些什么,凌久时便贴上了那人的唇,他第一次接吻,双眼紧闭着,温热的鼻息扑在脸上有些发痒,唇对唇的温度让他觉得阮澜烛的体温有些发凉
阮澜烛没有闭眼,如果要说,那他的内心像是烟花绽放般灿烂,这一刻让阮澜烛觉得自己就算立马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是他又转念一想,不可以,他还要保护他的的凌凌,他还要陪他走最后一段路
“阮澜烛,你不回应是不喜欢还是不会啊,不会我教你啊…”
凌久时调皮的话传进耳朵,阮澜烛垂眸对上他小鹿般晶莹的双眼,不等他反应便一把搂住凌久时的腰身,迫切的剥夺了那人的呼吸
唇舌的缠绵让整个房间都在升温,沸腾的内心更是比世间所以更加炙热
【澜久】失控后对老婆强制爱了怎么求原谅
4k+ 阮哥在受门的影响无意识下失控🚗,醒来疑惑凌凌为什么老躲着自己
什么,第一次体验不好?那就再来一次吧!
凌久时和阮澜烛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说过话了,又或者说是阮澜烛连见到对方的次数都很少。
“见到凌凌了吗?”
沙发上程千里正抱着吐司看恐怖片,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一个激灵险些把怀里的吐司扔出去。
“阮哥?”
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脸色阴沉的阮澜烛,刚从恐怖氛围里脱离出来的程千里这会儿才察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
……谁又惹阮哥生气了,应该不是自己吧。
“凌凌哥啊,哎?凌凌哥刚刚还在这里跟我一起看......
4k+ 阮哥在受门的影响无意识下失控🚗,醒来疑惑凌凌为什么老躲着自己
什么,第一次体验不好?那就再来一次吧!
凌久时和阮澜烛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说过话了,又或者说是阮澜烛连见到对方的次数都很少。
“见到凌凌了吗?”
沙发上程千里正抱着吐司看恐怖片,冷不丁的被人从后面拍了下肩膀,一个激灵险些把怀里的吐司扔出去。
“阮哥?”
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脸色阴沉的阮澜烛,刚从恐怖氛围里脱离出来的程千里这会儿才察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
……谁又惹阮哥生气了,应该不是自己吧。
“凌凌哥啊,哎?凌凌哥刚刚还在这里跟我一起看电影呢,什么时候走的?”
奇怪的是听了他说的话之后,明显的看出阮澜烛的脸色变得更差了,顿时吓的他大气都不敢出——阮哥怎么比恐怖片还吓人啊。
默默地在心底给凌久时点了根蜡。
刚刚还在,他一下楼就又不见了,看来真的是在躲他。
得出结论的阮澜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郁闷至极却又无计可施。他实在是不记得自己从门里出来之后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到底做了什么。
他也问过陈非有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但是陈非只说他当时除了表情难看了一点儿,其他的行为都很正常,所以他才会在确认了没有伤口后便离开了房间,当天的晚饭也没吃,是凌久时下来转告大家说你想休息一下,晚饭就不吃了。
再之后就是他清醒过来,凌久时开始躲着他,不是一个人窝在卧室里,就是前一秒还在客厅,下一秒听到他的脚步声就立刻躲起来了。
阮澜烛第一次对他优秀的听力感到气恼。
也不是没有去卧室门口堵人,可是他实在是看不下凌久时一边状若平常的跟他聊天,一边紧绷的手心都攥出汗了,尤其是在他贴近距离后,整个人更是紧张的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一米八的个子硬是自己逼的缩在床角上。
“阮哥,凌凌哥还没回来吗?”谭枣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进门就对着沙发上愁眉苦脸的阮澜烛喊道。
阮澜烛点点头,顿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终于把视线转过去,“你怎么知道他出去了?”
凌久时今天一整天都没露过脸了,他们一起住在黑曜石都不清楚他的动向,谭枣枣怎么会知道的。
“啊?你们不知道吗?”谭枣枣换了鞋,像是听到了什么劲爆消息,一脸不可置信的蹿到了沙发上,“凌凌哥去医院了,我亲眼看到他排队取药的。”
阮澜烛平日里就差把人别裤腰带上了,凌久时去医院他居然不知道?
“什么!凌凌去医院了!”
是病了……还是受伤了?阮澜烛急的猛地站起身来,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焦急的拿出手机就要往外面走。
“哎……凌凌哥你回来了!”
谭枣枣看他这副冲动的模样正想起身拦人,一转头便看到正站在门口刚刚回来的凌久时。
真是不巧啊。
凌久时尴尬的想,明明已经错开时间特意晚点儿回来了,没想到还是被抓了个正着。
下意识的把手中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可是又怎么能躲了过阮澜烛的眼睛,下一秒凌久时便被人拽住手臂以不容反抗的力道拖上了楼,众人打探的目光也在“嘭”的关门声中讪讪的收了回来。
“你们说,凌凌哥不会有事吧?”
程千里被刚才的气势吓到了,有些担心凌久时来。
“放心吧,谁有事阮哥都不会让凌久时有事的。”
听到程一榭的话,身旁的谭枣枣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真的,没谁比阮哥更在乎凌凌哥了。
凌久时安静的坐在床边,身旁是灼热的让他不敢抬头的视线。
他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面对阮澜烛,所以只能选择暂时逃避,这是个可耻但有用的方法,至少前几天是有用的。
阮澜烛对他的照顾他都是切身体会的,无论门内还是门外,一次次的救他于危难之际,所以他才不想让那天发生的事情被人知道。
尤其是阮澜烛,那家伙对自己那么照顾,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自责的。
手里还攥着装药的袋子,透明的塑料材质这会儿已经被他攥的有些变形了,阮澜烛伸手过来拿的时候他没忍住的颤抖了一下,被人轻易的夺走了。
阮澜烛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袋子里拨乱着。
活血化瘀的药膏,止疼片,还有……
无数个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回荡着,凌久时的声音从劝阻到怒骂,再到啜泣知道最后只剩下细弱的喘息声。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冷却了一般,阮澜烛整个人像是钉在了原地,震惊的险些捏不住手中的药盒。
“是我干的对吗,凌凌……”这些天每一次目光的闪躲,接触时的颤栗,答案在这一刻都彻底明朗了起来。
刚开始看到创伤膏的时候,他还单纯的以为是他出门后受门内的影响意识错乱之下跟凌久时打了一架,可是后面的药实在不是一句打架能解释清楚的了。
所以,是被厌恶了吗?
他的喜欢从来都是不加掩饰的坦白摆开在所有人面前,可是凌久时喜欢他吗?
阮澜烛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凌凌……”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天总是穿着高领的衣服遮盖住脖子,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拉下衣领,入目的景色刺痛了他的双眼。
不久前易曼曼失控留下的咬痕早已愈合,可取而代之的确实自己留下的更多也更显眼的痕迹,吻痕和齿印交叠着,往下再探能看到锁骨上布满的暧昧的痕迹。
“这些都是……我做的?”
不然呢,难道是我自己啃得?
凌久时突然有些想笑,真亏他这种时候还能想着怼人。
想起刚才拽人时凌久时有些吃痛的表情,阮澜烛松开了衣领小心的抬起他的手臂把袖子挽了上去,几个手指形状的淤青。
“所以才躲着我吗?”
仿佛落入了万劫不复的地境,阮澜烛双手握着他的手垂下头委屈的问道。
……
不是,被搞的人是我,怎么你还委屈上了。
凌久时无奈的看着他,“告诉你干嘛,难不成还要我哭的稀里哗啦的找你负责啊?”
那也太没面子了。
“为什么不想让我负责,凌凌讨厌我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阮澜烛的眼泪已经流到第二轮了,一眼看去好像凌久时才是那个睡完就跑的负心汉。
“没……我没讨厌你,我就是……”一直语塞,凌久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其实真的没有生气,更不用说是讨厌了。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我就是,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你。”
毕竟被好兄弟睡了这种事,任谁也没法立刻就接受了还能坦然面对吧,虽然阮澜烛长得比女孩都漂亮,但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大男人啊,更何况自己还是下面那个,就算很舒服……不对,总而言之,的给他点儿时间接受一下吧。
“那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
彩蛋:
阮哥的千层套路
不讨厌就是喜欢喽∽
【澜久】《若月亮没来》(完结章)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无过门情节,披澜久皮救赎梗流水账>
————
49.
凌久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黑曜石。
喉咙仍旧像一把小刀划刻一般,阮澜烛在见到他睁眼的下一秒怼来一大杯水,好不容易缓上劲,刚一想开口就又被怼到嘴边的汤塞住嘴。
失血过多的人要大补,凌久时看着眼前泛着点油花的猪肝汤,眉都皱起来,问阮澜烛你是不是没搁盐。
阮总哪会做饭,太急了按教程忘了确实是没放,他知错就改拿出手机询问凌久时:“还想吃什么,我现在订餐。”
凌久时有很多想问,看着划搜索引擎研究哪些食物补气血的阮澜烛一句都问不出,谁知道还是低着头摆弄订餐软件的人...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无过门情节,披澜久皮救赎梗流水账>
————
49.
凌久时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黑曜石。
喉咙仍旧像一把小刀划刻一般,阮澜烛在见到他睁眼的下一秒怼来一大杯水,好不容易缓上劲,刚一想开口就又被怼到嘴边的汤塞住嘴。
失血过多的人要大补,凌久时看着眼前泛着点油花的猪肝汤,眉都皱起来,问阮澜烛你是不是没搁盐。
阮总哪会做饭,太急了按教程忘了确实是没放,他知错就改拿出手机询问凌久时:“还想吃什么,我现在订餐。”
凌久时有很多想问,看着划搜索引擎研究哪些食物补气血的阮澜烛一句都问不出,谁知道还是低着头摆弄订餐软件的人先开口:“她来过了,我给的地址,见到自己儿子住这么大一栋别墅气的鼻子都快歪了。”
他去窥凌久时的反应,见对方没什么表情,继续低头笑着说:“可能心里想着,早知道就对你好一点了。”
床头放着的一摞纸被阮澜烛揉进凌久时的手心,上面有几张是幼年凌久时在失去阮澜烛的时光里一笔一划画出来的神仙轮廓样子,纸张在岁月沉淀里变得暗黄脆弱,在过去几年不见天日。
最上面是借条,乙方已经签了他妈妈的全名,阮澜烛解释:“钱是我借的与你无关,已经做了委托,即使我不在也会有人一直盯,如果你不愿意做的太绝,也可以告诉我。”
阮澜烛说完晚饭基本也有了着落,他合上手机放在床头,抬头等凌久时的反应。
凌久时摁了摁生疼额头和太阳穴,沉默了好一会,当手中拿捏骨肉至亲的筹码,这样的闹剧显然可笑,他没有问母亲的去向,也没有发出求情的申请。
只是视线向前虚空一片,很平静地问:“阮澜烛,没有你我要怎么办呢?”
与其说是问对方,不如说在问自己。
这场过于漫长的睡眠里他又做了梦,那个更成熟稳重的自己终于在画面中面目清晰,他和阮澜烛交握双手在百鬼夜行杂乱无章的世界中奔跑,二人去一人归的纸条摆在眼前刺目。
虚无与真实混淆,他像是上一秒刚刚与阮澜烛展开一场有关虚拟AI程序的争吵,梁山伯与祝英台化蝶的沉重等待犹然绕耳,上一句他还在被问着人生有这么多苦吗,下一秒他醒在黑曜石的黄昏,阮澜烛注视的目光里。
他看的那些电视剧,主人公最终知情的时候,往往临近终结结局。
凌久时早就知道阮澜烛是个NPC,高大威是这一切匪夷所思现象的创造者,但这一次另一个凌久时内心的巨大悲伤无望好像透过共同的灵魂身体传递。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用不同经历际遇锤炼出的灵魂虽有区别,但仍可共情。
那个凌久时告诉他,眼前的人是个大骗子,他曾抛下你,义无反顾赴命运的局。
“其实这些天还是会做梦,我看见那些没见过却觉得很熟悉的朋友,也看到十二苦,十二扇门,二人不观井,二人去一人归。”
阮澜烛闻言,脸上原本看着凌久时摆出来的,看我做的好不好棒不棒等着夸奖的表情,一点一点的从面上驳落沉寂下去,换上从前一般冷硬的面具。
白日半西山,凌久时明白自己又在睡眠里浪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自语:“阮澜烛,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离开我。”
阮澜烛握住凌久时被子里的手腕捏紧,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凌凌,如果可以选择,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世界线重启才让我遇见你,净化游戏也早已经不是我程序里最高的指令。”
他们都身不由己,他闭上眼冷静的分析:“按照原本的轨迹,我下一次出现,应该会在你进门后相遇,那时时空会回到正常的排序。”
灵境游戏在暗地里大量流出,中招的人越来越多,阮澜烛其实并不知道这个错乱时空下产生的自己是否是个无人问津的bug,在即将到来的真正相遇里,又会不会留存下痕迹。
凌久时也许会遇到一个新的阮澜烛,一个不曾拥有过他们所有记忆的,刚刚启动的虚拟NPC。
阮澜烛的心在沉默中发紧。
凌久时的表情很乖顺,像极了是十几年前路灯下阮澜烛初遇时的那个小鬼头,他笑着对阮澜烛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十几年都等过来了,给他个盼头,他需要一根吊在驴前面的胡萝卜,也许就能好好的忍耐,接着日复一日的等待。
他不切实际的想,如果私奔呢,阮澜烛可以带他到何方?他们能不能逃过命运的转圜,拥有一个圆满。
谁不想泡在蜜里长大,谁又不想恃宠而骄,但现实往往残酷,连得到一点关爱,都要层层条件限定,糖衣包的再厚,苦药还是苦的。
50.
阮澜烛从没有这样啰嗦过,他将几种菜色替凌久时摆好在移动餐桌,洗手拿起汤匙就要一口一口的喂被拒绝。
太阳彻底西沉,阮澜烛看着进食的凌久时不住的嘱咐,一会说已经替他请了明天上岗的看护阿姨照料起居,过一小阵想起来提醒凌久时去找陈医生做检查列一张饮食规划补元气,没闲两句,又递了张名片告诉他,毕业了之后不用急着找工作,想要找事情做名片上的公司很合适。
凌久时打眼去看,公司的主营业务居然就是高大威上次偶然提及的那个方向选题。
他无奈,但抱怨也微笑着说:“阮澜烛,你怎么这么多话呀。”说也说不完。
“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想你,灵境游戏上市我会第一个去抢着玩,只要你说话算数。”他像是替阮澜烛把未尽的嘱托都顾及,“我要在整个游戏的第一扇门里第一个见到你。”
“你要说到做到。”
谁也没想到,他们两个看起来更平静理智的竟然是凌久时,他招呼着阮澜烛到床边,对方弓着身凑近,凌久时在上面印了一个吻。
“是今天晚上吗?”他问。
阮澜烛默认。
凌久时点点头,伸出手将阮澜烛抱了抱,同他轻轻道了句再见。
阮澜烛打开门,好像只是短暂的出去了一下,去收个快递,或者去了趟厕所,可能很快就回。
可凌久时默默的喝汤,汤和不知道同什么低落的东西混在一起,没拿稳一同撒在地毯上。
一塌糊涂到彻底。
51.
阮澜烛推开下一扇门,彼时的自己正从程序中走出,虚幻的影子逐渐凝为具体的人形,他走近与机械执行程序的阮澜烛合二为一。
身前是雪村荒郊的山顶。
他的视线展开,看到凌久时从容不迫地遇到狼犬,站在山顶轻声开口指挥,凌久时向他狂奔,两人协力将狼群引入山林,阮澜烛从崖间一跃而下一剑挑狼群,又在簌簌落雪的林间转身。
对方也在等他一样,在林间错落木石一堆狼尸间站定,和他相视一笑。
阮澜烛伸出手,道出那久违的终于等来的一句。
“凌凌,欢迎来到门的世界。”
下一秒,林间雪崩滚起。
雪色尘烟灌注铺满整片大地。
52.
黑曜石静悄悄,陈设变做最初的样子,阮澜烛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廊里有人正背对他站立,留给他一个萧索背影。
对方白衬衣外穿一件黑色的无袖外套,听见声响,长腿一转面对他,一手插着兜一手伸向他。
阮澜烛敲敲额头习惯性备份,发现自己还存有另一份回忆,站在对面的人没有上前,手也没有放下去,眼里带着透彻了然的笑意。
熟悉的笑容,是他的凌凌。
正与他道:“欢迎回到,灵境的世界。”
阮澜烛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刚要上前去握凌久时伸出来的手,对方后退一步,将两只手全部塞进口袋里。
动作生硬,语气却很关心。
“头痛吗?现在时间有点晚,明天叫陈非帮你看看。”凌久时歪着头,用阮澜烛不甚熟悉的表情,“不过可以放心,这是虚拟现实互转过速的正常反应。”
凌久时嘴角扯着笑容,但无论什么样的情绪都达到不了眼底,阮澜烛后知后觉对方在生气,脑中错乱交织的疼痛虽然缓解但仍在持续。
凌久时没戴那枚银色的戒指,自己的十指肌肤如新也没有新鲜伤痕,一切陈设布置如同未净化之前的灵境游戏,阮澜烛开始察觉这一切的不对劲:“凌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澜烛很少有这样茫然无措的时候。
凌久时抖抖肩膀,环视黑曜石二楼的陈设,又看回阮澜烛的一副带着紧张的眸子,启唇回答他的问题。
“没发现吗?阮澜烛,你心心念念想要净化的游戏已经彻底消失了,你的狗屁任务完成了,什么二人去一人归,我不还好好站在这里。”
凌久时的神情上一秒有些凶,说完狠话却又像个孤立无援的小孩子,抿嘴点着头,眼眶一下子充血:“阮澜烛,你欠我五十年,如今也只是扯平了。”
阮澜烛终于想起闭目去查询程序,才发现系统显示距游戏最后一扇门通过的时间,早已过去五十年。
而在记忆里一切如昨,他净化了游戏回到过去,重新改变了另一个凌凌的人生,而今又站在这里,与年轻的凌久时告别才是一眨眼前的事。
阮澜烛企图抬步,不远处的人依旧拒绝他的靠近。
凌久时的情绪像是临近崩溃又被自己硬生生拉回来,抹了一把脸,把涕泪都揉乱,喉咙吞咽一番后开口对阮澜烛摊牌:“我要跟你道个歉,未经你的同意把你送进我创造的小世界。”
这个等待了五十年才得到重逢的凌久时,永远对于抛下他的阮澜烛怀恨在心。
他心念一动,连续起了大概的脉络因果。
果然凌久时接着说:“但是我又舍不得你离开我太久,澜烛。”
“我是不是很聪明,小程序里嵌入了用门跳过时间的设定,所以你每次在‘他’身边只能呆七天时间而已。”他早就精通虚拟现实交互的专利,语调里含着种不知嫉妒还是羡慕的语气,“我不舍得你因为曾经的我占用太多时间,这样既完成愿望,你又能早点回来见我。”
阮澜烛离开或者说是停止运行的五十年后,凌久时重新创造出新的灵境。
阮澜烛净化游戏后所经历的时空,是基于新游戏之上的独立小程序,凌久时将自己的记忆植入重开一次人生,自私的设定要阮澜烛回到每一个他少时觉得遗憾的瞬间。
被父母抛弃,被同学霸凌,被朋友背叛。
从天而降的神明无所不能,弥补创伤,也替换原本无法挽回的遗憾。
阮澜烛确实做到了,那个凌久时过得比原本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幸福得让这个过够了失去阮澜烛五十年的凌久时,发疯一般的嫉妒。
于是现在,才真正是两人在灵境世界的第一次重逢。
明明是自己的杰作,凌久时却耍赖又问阮澜烛,“走了这一遭,还会有遗憾吗?”
像是问对方,又像是问他自己。
阮澜烛塌下肩膀,收敛起所有应对外界的锋芒,心甘情愿地俯首,张开手臂摆出一个拥抱的姿势,一步步慢慢走向凌久时。
他开口:“凌凌,再来一百次我依旧会有遗憾。”
“哦?是嘛。”
凌久时眼睛微张,却又足够镇定,他磨着阮澜烛的底线,不置可否的静待后文。
很多时候人间诸事纷繁复杂,环环相扣才会造就每一环的喜悲,阮澜烛是孤家寡人没有过去和未来。
但凌久时的生命里,有亲人尽管亲缘淡薄,有朋友尽管遭遇背叛。而亲情友情爱情这些代名词,曾都只作为他搜索引擎里的字眼。
那些他无从插手的苦难,亦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替凌久时承担的忧患。
凌久时的质疑像点在他湖心的褶皱波澜,他的世界被晃三晃,大厦将倾。
再开口的时候他语气已隐有些激动,浓眉颤动着上挑,一双潋滟的眼眸波动荡漾:“我当然希望凌久时的过去一次比一次更幸福,凌凌,你知道我对你的事永远分厘也要计较,我永远会遗憾。”
我爱你,我痛恨唾弃自己没有起源的身世,痛恨无从参与改变的过去,即便得到机会,我仍旧遗憾有自己参与下,你人生的任何不完美。
而凌久时有自己的所图。
他按图索骥,用五十年和虚拟的另一个自己,确定阮澜烛是他的月亮。
真实的他同样拥有那近二十年的记忆,他和‘他’本就是一个人,记忆融合替换,阮澜烛会永远奔向他,偏私他。
换一场人生如新。
凌久时轻笑道:“澜烛,别害怕。”
他从脖子上拽下一根绳子,取下上面的戒指,套在自己手上:“你看,就算只相识二十几天,我照样爱你爱得死去活来。”
他将嘴唇抿起来,去回应阮澜烛近在咫尺的拥抱,发疯一般冲上来将人逼到墙角。
凌久时吻上阮澜烛的嘴唇,撕出血色腥气。
“往后你还有很艰巨的任务,要保护我一辈子,别说什么你的一辈子我的一辈子,这辈子谁先走谁是小狗!”
凌久时:“还会丢下我吗?”
阮澜烛:“再也不敢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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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把这篇流水账看到这里,是我写过最长的同人了,澜久真的是很好的一对小情侣,我的能力与笔力很有限,谢谢经常留言鼓励的几个宝子,长篇写完终于可以美美刷tag吃饭辽,爱你们耶✌🏻
【澜久】《若月亮没来》(十五)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没有过门情节,披着澜久皮的救赎梗流水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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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一个月后,凌久时接到了栗子。
倒计时只剩几十天,面对高考他心态很松弛,计算机编程奥赛的奖在半年前拿到手,全科成绩不好不坏,他没什么大追求,反正会在这里等阮澜烛回来,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正式见面之前他花了好大的精力想该怎样给猫崽起名字,后来实在选择困难,奉行抓阄原则,看到什么写什么,全凭手气。
栗子刚会走路,接回来时遇到新环境总是细弱的叫,养熟了它喜欢躲在沙发底床脚藏起来,凌久时忙前忙后准备羊奶粉,尽心尽力当铲屎官,都说宠物随主人,可他盯着栗子蓝色幽...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没有过门情节,披着澜久皮的救赎梗流水账>
——
32.
一个月后,凌久时接到了栗子。
倒计时只剩几十天,面对高考他心态很松弛,计算机编程奥赛的奖在半年前拿到手,全科成绩不好不坏,他没什么大追求,反正会在这里等阮澜烛回来,不会离开这座城市太远。
正式见面之前他花了好大的精力想该怎样给猫崽起名字,后来实在选择困难,奉行抓阄原则,看到什么写什么,全凭手气。
栗子刚会走路,接回来时遇到新环境总是细弱的叫,养熟了它喜欢躲在沙发底床脚藏起来,凌久时忙前忙后准备羊奶粉,尽心尽力当铲屎官,都说宠物随主人,可他盯着栗子蓝色幽深如海水的猫瞳看,有时候会想起某个人。
蓝色的眼瞳一天里在夜晚最像人,栗子的性格也不知道像谁,熟起来高冷但还爱骑脸,晚上巴巴从自己窝往床上蹭,白天高贵冷艳,也就有猫条的时候能屈能伸愿意理人。
快考试了,他停了所有兼职没了收入,于是默认栗子一应花销全场由阮公子买单,凌久时刷起阮澜烛那张卡来,给猫花钱一点也不心疼。
栗子的到来让本来就叽里呱啦的毕业季更忙碌,他知道街口巷尾校里校外没人会再敢找他麻烦,但有人在背后替自己荡平一切不是他无能的理由,坚持了一年搏击课初有成效,好歹让他腰腹手臂上有了一层薄薄的肌肉。
周文锋一边摸一边夸他猛男啊久时。
六月蝉鸣,毕业季大家忙着合影写同学录,留念的时候他请人在上一次和阮澜烛见面的围墙栅栏前拍照。
凌久时一开始以为会很困难,一边后悔没带周文锋来,一边默念着说辞沉住气上前找人,在路边随便抓了个同校女生。
他很少拜托或自己的事假手他人,递出手机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一两次的,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
夏花开得比春更如火如荼,凌霄大片肆意生长,他穿着校服站在繁茂花树下,夏日阳光透过繁枝撒下来,正漏一点在他鼻梁的那颗小痣上。
连光影都眷顾他,风一吹有零落的花,凌久时露出脖子上圈好的那枚戒指,他不太会照相,只对镜头腼腆的笑。
小姑娘是低年级的学妹,对着手机镜头找角度,给他来了几连拍,不住惊叹的夸学长你继续笑一笑,哇你笑起来的可真好看啊。
递还手机的时候小姑娘一拍手,对着屏幕说这叫什么来着,哦对。
叫金养闲人花养笑*。
33.
高考结束后凌久时回过一次妈妈的家。
妹妹在楼下的小公园玩,继父没有踪影,眼前滚开的茶水冒出蒸腾热气是待客之道,凌久时眨眨眼,在一片水雾里想起来自己的近视眼还一直没顾上配一副合适的眼镜,又想起妹妹。
小孩子花销如流水,算算她今年正该小学入学,母亲为难的表情便紧接着出现,不安的搓手,告诉他重点小学名额很吃紧。
“你马上也就要上大学了,你妹妹可不一样,那所小学可是挤破了头都进不去。”
母亲半句没问他高考考的怎么样,放榜时间是什么时候,又或者想去哪所大学,读什么科目门类。
不安的应该是他才对,仿佛砧板上的某种动物,剔骨削皮不够,还要压榨剩下血肉,去维持一种微妙的表面和平。
那所妹妹要去的小学,如今副校长是多年前初中启蒙他入IT编程大门的教导主任,他曾怀疑过有阮澜烛在背后支持的缘故,几番观察试探后发现老师真心带他。
老师曾经夸他,说凌久时在不用与人交流的编程一道里,自有自己的天地。
他咽下一口家常饭,几年来的第一餐饭要牺牲很多来换,比如被扔掉的旧物,怎么也供不完的那点亲情恩养。
他以往早已习惯这样有事招之则来,无事挥之即去,为了母亲口中那点剃掉骨还连着筋的血浓于水,但如今他已经被阮澜烛养的惯的用优渥的条件和底气堆着,比以前稍微娇气了那么一点,也脆弱了那么一点。
妈妈梗着脖子赌他放不下那点亲情,他也同样,挺着背不服输的赌她还但凡顾念一点往日的母子情分。
最后他的坚持散在妹妹开门后,踌躇向他走来,天真仰望的目光里。
还没到夜晚,他掐着手指,又开始疯狂的想阮澜烛,他说好,我可以帮你们,但这是最后一次。
34.
阮澜烛来到中转地带,找到发光下一扇门,急忙就要打开,手掌将门把手用力下压,却发现一股生涩凝滞的阻力抵挡他的力量,把手纹丝不动。
门像是被什么原因别住生了变故,根本打不开。
好像生锈变形多年不再契合的门与门框,榫与卯,这扇门单独而突如其来的震动引发门边碎土细渣簌簌往下落,铁质门发出被挤压撞击的金属噪音。
阮澜烛心猛的一跳,几乎是用全力揣了一脚,只引来门刺啦的晃动,于是退后几步,用尽全身的力量,助跑侧身撞上去。
门像是被巨大的措力打开了淤堵的关窍,疲软一样的敞开,门轴在一片虚空里摇晃,阮澜烛因着冲击的惯性,进门后向前跑了几米,一脚踩到遍地断裂的钢筋和木框。
寂静世界发出几声沉闷的响。
门后世界日头高挂,正午燥热气温令人脱水眩晕,低头是满目疮痍和绵延无尽的断壁残垣。
门不会无故将他带到这样的场景,阮澜烛片刻间意识到,这是多年以前的那场地震。
凌久时似乎在这场余震里受了伤,关于那次地震的详情阮澜烛只从庄如皎的嘴里间接撬过一点出来,凌久时从来没有正面告诉过他。
他虽不愿不甘心凌久时背着他与旁人分享自己的过去,也当然不敢去亲自再问询戳他的痛处。
上次离开,他明明叮嘱好凌凌,如果遇到叫高大威的人一定要尽量远离不能深交,谁想到既定的轨迹依旧无法动摇覆辙重蹈。
后悔又失策的心境让阮澜烛捏了一把眉心,心沉了下去,扭身奔向倒塌楼房的高点。
余震的烟尘还未散尽,仍旧有小范围的塌陷,世界荒芜一阵,渐渐有人声从四面传来。
“凌凌……我知道你在,你能听得见我说话,我是阮澜烛。”阮澜烛在高处大概看了看地势情况和倒塌范围,顺着逐渐集中的救援人员方向,逆着人群,向新的震中走,一边尽量保持冷静的和凌久时说话。
“凌凌坚持住,不要害怕,我离你很近,马上就到你身边。”
他从未如此感谢他的凌凌有一双敏锐的耳朵,能听到他不知方向不问道路说出的每一句话。
余震打乱救援的进度,偌大的空旷之地,勉强躲过一劫的人劫后余生的哀嚎,很多人无秩序的奔走,有参与救援的志愿者被压在废墟下,所有人蒙着一层新土,场面乱成一片。
阮澜烛疾步行进,其实根本毫无头绪,面上几乎绷不住自己的崩溃慌乱的表情,但说出口的话还是尽量柔和镇定,“凌凌,等等我……我来找你。”
——
*引用出自孔恰“金养闲人花养笑”
【澜久】《若月亮没来》(十四)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没有过门情节,披着澜久皮的救赎梗流水账>
————
30.
那晚独自回家的路上,凌久时是笑着的。
他这辈子迄今为止都在学着和自己和解,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职业被团团围住丢石头一遍遍骂臭烘烘睡粪坑,长大一点因为父母离异没有靠山被欺软怕硬的同学孤立隔绝在所有热闹外。
凌久时终于发现包治百病的药很难得,又在某种意义上唾手可得,是他终于发现有人爱自己。
三翻四次的绝望与失望里,叫他探到一颗真心。
明明才十七岁的少年,明明刚刚经历分离,但不知为何心中充盈,有一种千帆过尽的踏实。
刷复习资料的时候他听过这样一个说...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没有过门情节,披着澜久皮的救赎梗流水账>
————
30.
那晚独自回家的路上,凌久时是笑着的。
他这辈子迄今为止都在学着和自己和解,小时候因为父亲的职业被团团围住丢石头一遍遍骂臭烘烘睡粪坑,长大一点因为父母离异没有靠山被欺软怕硬的同学孤立隔绝在所有热闹外。
凌久时终于发现包治百病的药很难得,又在某种意义上唾手可得,是他终于发现有人爱自己。
三翻四次的绝望与失望里,叫他探到一颗真心。
明明才十七岁的少年,明明刚刚经历分离,但不知为何心中充盈,有一种千帆过尽的踏实。
刷复习资料的时候他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二十一天养成一个习惯。
于是他从这一天起,习惯抬头看月亮。
回到家,整个别墅都是阮澜烛曾经存在的痕迹,蛋糕盒还没来得及扔掉,阮澜烛自己和送给他的两块手表成双成对摆在柜子上,碗槽留着他用过因为清洗的碗筷,凌久时缩在双人床阮澜烛的位置,那里离窗更近,他抬头望清辉,好好盖上被子,然后淡淡的发呆到睡着。
周一再去上课,班级临时通知,班主任在学期教学未结束前因故调换,这在学校是件太稀罕的事。
新来的老师很和蔼,很快大家也不再怀念原来的那位。
程笠和女朋友彻底分手,据说是同真正的情敌大打出手,被激怒了下手没轻重,又正好被路过的学校老师撞见。
这回真的报警了,抓的是他。
十几岁再横行霸道的年纪,在老师家长和教导主任面前猖狂,到jc蜀黍那也得安静如鸡收敛羽翼,案底处分逃不过。
他听着周文锋绘声绘色的描述程笠有多惨,脸上悄悄漾开一个笑容。
阮澜烛在有关他的事情上向来有锱铢必较的好习惯,凌久时想不到第二个人能干出这些好事。
周文锋看凌久时其实最近反常得很,磕磕绊绊的开始要和别人交朋友,去试了拳击课觉得不合适改了搏击,还要报学校的侦探社团,把周文锋弄得肉眼可见的害怕,好在社团也确实没要他,搏击学了他正好光荣下岗。
报告完毕没敢再吱声,心想两口子精神状况都很堪忧。
一个明明爱得要死还让人寒窑苦守,一个社恐非要把自己治成样样全能的社牛。
阮澜烛走后,凌久时再也没做过那些和着血泪的梦,但他记得那个阮澜烛身侧的青年身手矫健,挺拔而坚定,好像也经常笑,所有人都很喜欢他。
如果那是他将会成为的样子,那现在的自己不能拖后腿。
他又去找了一次医生,想要快点痊愈,他甚至急于求成想要多开些药。
医生花了几秒憋住了一句药不能随便吃,望着短时间内两次造访的少年殷切的目光,最后给他下了药方。
她说:“久时,你已经不需要服药了,那样过犹不及,你试试写信吧。”
写给你在乎的人,要不要交出去随你的心意。
这世界上他在乎的人没几个,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他开始给阮澜烛一封封的写信。
一年两年,一封两封。
31.
高考前三个月,凌久时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他对过生日向来没什么概念,但这一天实在值得纪念,他终于一脚跨进成年人的世界范围里,实在是人生盼头的一座里程碑。
他喝了第一次酒,在恍惚的月色里摇摇晃晃的走回黑曜石。
周文锋借着他生日的名义请了顿校外菜打牙祭,凌久时怀着私心揣着银行卡,在那天定下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他在网上找到信息,试着去联系,验证了经济实力后邀他去挑,去看的时候主人说小弟弟你真幸运,这一窝是我家怨种背着我怀的,三百你拎一只走,都是很可爱的小猫咪。
凌久时在一堆白乎乎的小布偶里挑了一个最悠哉的一只,别人吃奶它溜边,被叼回窝里还向外蛄蛹不老实。
去取钱的时候他拿着黑卡,取钞机嘎吱嘎吱吐出三张百元大钞,凌久时握着心里想,这个钱是阮澜烛花的,那这只猫咪就是他擅自定了的,阮澜烛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吃饭的时候他提了一句,周文锋听了有些惊异,问你都顾不好你自己还照顾猫吗,布偶可是很娇气的品种诶。
凌久时只是笑一笑继续吃,小声的说只要有我一口饭就有它一口,他刚刚见过那只眼睛眯缝着的小奶猫,父爱正泛滥,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拎着空酒瓶走回家的时候,门前停着一个纸盒快递,他差点以为里面闷着猫,吓的不分三七二十一赶紧去拆,掀开一角里面硬邦邦的皮壳子,不是活物,是一套红彤彤的房产证加土地证。
翻开封壳,坐落是郊外这坐别墅的精确位置,持证人赫然写着他凌久时的名字。
下面又放着几张卡,最底下附了一封信。
他刚刚混沌的脑子光想着猫,才注意到箱子上贴着纸条,上面写着:祝凌凌十八岁快乐。
看到这行字的时候,凌久时心脏突然快速跳动全身绷紧,他生出一股颤栗的喜悦,撕开信封展开信件。
阮澜烛的字很规整,像印在书上的标准黑宋,而钢笔又带出一点笔画末尾的峥嵘笔锋,上面写着一段话:
凌凌喜欢我送的成年礼吗,这些是我整理的所有资产和不动产,等你成年真的好辛苦,希望凌久时先生笑纳这些礼物。
不用跟我客气,我的就是你的。
下面列了表格,琳琅满目的金融数字让人眩晕到对金钱没概念,他一直知道阮澜烛有钱,这种虚拟的认知一旦佐证真实的数据,还是有种令人咋舌的威力。
接收阮澜烛好意这件事,凌久时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不是外人不客气,他不太清楚那些前路往事,但自阮澜烛出现,总是倾尽全力免他颠沛惊扰,护他四时周全。
他以前只想只能随便活一活,可阮澜烛把他养的娇气了好多,缺了一点就炸锅。
他把房产证贴在怀里,一边掏口袋找门钥匙,一边思考把这些贵重的东西藏在哪里替阮澜烛保管着比较好。
寒凉的夜推开门,有风灌进残存白日温暖的屋子,漆黑一片前他仰头望月,心里计较了一下,还是弯着唇角,捧起脖子上那枚戒指。
举杯邀明月,他拎着一手房本一手破啤酒瓶子。
咧嘴道了一句。
阮总破费,谢谢。
【澜久】《若月亮没来》(十二)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没有过门情节,披着澜久皮的救赎梗流水账>
心理治疗相关内容并非专业,请不要当真>
27.
上午阮澜烛给凌久时请了假,在他“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不用看”的无效抗议下,约了全套身体检查,要不是凌久时再三保证自己压根没事,差点就上核磁共振。
门诊时间依旧人满为患,拿着挂号单和检查报告的人站满楼道。
隔着一个天井的临床心理科,静得和其他科室像是世界两级首尾两端,凌久时检查完出来,心理医生刚好今天坐班,在楼道里碰到他。
也快到了他的定期复诊。
阮澜烛被礼貌要求留在屋外,凌久时一个人和早就熟悉的医生说是治疗,每次也只...
阮澜烛回到凌久时的过去>
没有过门情节,披着澜久皮的救赎梗流水账>
心理治疗相关内容并非专业,请不要当真>
27.
上午阮澜烛给凌久时请了假,在他“我什么问题都没有不用看”的无效抗议下,约了全套身体检查,要不是凌久时再三保证自己压根没事,差点就上核磁共振。
门诊时间依旧人满为患,拿着挂号单和检查报告的人站满楼道。
隔着一个天井的临床心理科,静得和其他科室像是世界两级首尾两端,凌久时检查完出来,心理医生刚好今天坐班,在楼道里碰到他。
也快到了他的定期复诊。
阮澜烛被礼貌要求留在屋外,凌久时一个人和早就熟悉的医生说是治疗,每次也只是聊聊天。
女医生和他算很熟,心理治疗要突破彼此的防线,了解病人的一切,从内里沟通找症结,凌久时的症状在近两年并不严重,所以也只是一个季度去复诊评估。
情感生理上他们很密切,女医生比自己的母亲还要包容接纳他,听他倾诉所有,但却又在关系上游离,出了这个门他们并不熟,毕竟没有心理医生和病人做朋友。
医生冲凌久时得体的笑,也没有对他脸上的伤寻问,只看了一眼门外阮澜烛的方向转而问,久时,这段时间有遇到什么想要分享给我的,或者想告诉我的吗。
心理医生职业操守是保密,凌久时无论分享什么都会被阅后即焚,带不出这个屋子。
可他还是犹豫。
只要回过头,就能看见阮澜烛隔着透明玻璃半窗坐在走道的身影,他面对诊室,后仰一点靠在连排椅上,手指轻轻点膝,正不知在想什么事情出神,静得像一幅画。
莫名其妙的,他明明只身着休闲装,却还是带着一股商务谈判的大佬霸总风格,赏心悦目引得经过走廊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医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中了然。
她说:“久时,有时候也挺羡慕你,有人心甘情愿不计代价,去帮你弥补大部分人都不太重视的缺憾。”
毕竟庸庸碌碌的大多数都有心理上的问题,不过食五谷生百病的凡人,或者熙熙攘攘人来利往的过客,很多时候这个科室都被看做矫情的代表。
阮澜烛是全医院都认识的金主,几年前砸了一笔钱的事情不是秘密,干这种事的不只他一个,但只为了治好一个人的心病,还是头一遭。
阮澜烛付钱大方事还少,医生推推眼镜逗他他,笑眯眯悠哉悠哉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要是心理闷了什么事不和我说,他可白花钱喽。”
凌久时自小因为生计不该花的一分钱不花,也刚被阮澜烛这个强大的后盾惯出一点奢侈来,杵了半天手指终于还是缴械投降。
他将能说的摘捡出来,怕阮澜烛等太久又简略再简略,听罢女医生推推眼镜,面上浮出笑容,看着他脸上的伤道:“我还是很欣慰你能够把脾气发出来,你做的一点没错,有仇能当场就报,人对外界的反射常常是心内状况的关照,你已经比几年前我刚见到你时进步了。”
“久时,你今天的笑容很好看,记住这种感觉,如果可以保持就更好了。”
凌久时没有说话,心里默默的想,应该是阮澜烛此刻在他身边的缘故。
女医生没有在意他短暂的出神,喃喃道:“人呐,最怕闷着憋出病来,毕竟爱恨嗔痴最是煎熬人寿,还是及时行乐,有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又看了一眼阮澜烛,突然回望窗外的春花感慨大发,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啊……”
28.
周五一整个下午的课凌久时都没有听进去,看着班级墙上的日历发呆数日子,想自己还能笑多久,日历最多装的下三十一天,可阮澜烛能留下的日子,也不过短短几天。
哪有这么难数,不过不愿意数完。
出神的间隙他照例被老师挑起来回答问题,换往常答不上答案的他会被罚站,今日一脚都迈出座位,老师竟然迟疑半秒没有追究,说了句认真听讲,让他坐下。
窗外栅栏的爬山虎每天一个高度,凌久时看着看着日光映在窗上的影晃得想流泪。
傍晚放学的必经之路上,他跟着阮澜烛,两人一前一后,阮澜烛拉着他的手,凌久时在后面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突然想起来小鸭子跟在鸭妈妈屁股后面的故事。
他忍不住发笑,引的阮澜烛回头看问他怎么了,他哪知道那些稀奇古怪的脑洞,凌久时笑着摇摇头在对方一脸莫名但纵容的表情下,盯着手掌的方向心里默默的叫了阮澜烛一声鸭妈妈,随后笑得更开心了。
走到停车场的路上,要经过事故多发堪称小混混最爱劫道榜top1的街口,往常都无事发生,今日仿佛昨日之日故事重演。
一群人围上来,叫嚣着要修理修理凌久时。
凌久时看着为首的程笠,刚刚还笑着的嘴角和眼角错乱一般的同时跳了跳。
这波无妄之灾没完没了,出门是真没看黄历,要不就是最近水逆。
程笠很好笑,头上脸上留着几处还没好的淤伤,脑袋绑着脑震荡专用纱布,嘴里骂的挺难听,他没见过阮澜烛,看两个漂漂亮亮的年轻人并排迎面走来开始嘬牙花,这次他带足了人和家伙,自然认为两人肯定都会是手下败将,兴奋颠了颠手里的棒槌。
“凌久时,在那里面我收拾不了你。”他用球棒指了指学校方向,不知深浅的挑衅,“在老子的地盘,捏死你跟捏死蚂蚁没区别!”
后面的小弟一个个骂的就难听多了,什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我们老大的女人也是你能抢的,什么小白脸没好心眼。
阮澜烛对凌久时挑挑眉询问,凌久时用口型回答他,这就是那个被他打了要赔钱报警的棒槌。
阮澜烛意会。
过去了五六年,街边巷口学校小卖部书报摊,开始从古龙金庸蜕变时兴起青春爱情,伴随为爱走钢索的伤痕疼痛文学流行,爱恨纠葛的解决方式依旧逃不了用约一架解决。
阮澜烛心态松弛,甚至还有空回头安抚凌久时,对他开玩笑说:“他头上的伤是假的,装都装不像,凌凌想不想看他变成真的,毕竟这脑子也用不上。”程笠确实也不长脑子。
在此起彼伏的叫骂里,阮澜烛离他太近,声音一字不落的传到凌久时的耳朵,忽略内容,拂过他耳畔的声音带着一点呼吸过境的痒,附加一点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凌久时忽然感觉头皮有点痒,想起来周文锋曾经评价,他和阮澜烛都是恋爱脑。
他之前还不解其意,但是这场景莫名其妙的和很多年前重叠,夕阳路过最后一个节点将要被远方的房子吞掉,洒金的光芒如粼粼荡漾的波光,照在面前的人身上,就仿佛阮澜烛也会发光一样。
无赖哪里懂真把式,纯靠刀械威吓在专业选手面前不值一提,阮澜烛回首安抚拽住自己衣袖告诉他别生事端的凌久时,盯着这群人无语两秒,赖得浪费时间,两三下解决。
说两三下真的两三下,没等凌久时眨了几次眼就结束了,实力过于悬殊让败者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阮澜烛半蹲,摘着程笠的胳膊又熟练的给卸下来。
这回没管装。
“上次钱还没花够是吧,这次一起记在账上,我全部报销。”说着摁了下他剧痛难当的肩膀落井下石。
他用手背拍拍程笠的脸,笑容逐渐瘆人起来,警告的话不用高声,就让对方哆嗦起来,“下次再找凌久时的麻烦,我不确定能让你从医院全须全尾的出来。”
凌久时捂着眼,还是听见了这句给他撑腰的狠话。
有靠山的感觉,偶尔放松身心全然不去思考其他,去依赖一个人的过程,其实也很好。
他看看地下被阮澜烛一脚一个躺下的人,又看了看神态自若朝自己走来拉起手牵他向前的阮澜烛,一颗还没来得及悬着的心就此放下。
凌久时在一群躺倒的人之间慢吞吞走过,眼神在阮澜烛身上游移问,“没伤着哪里吧。”
阮澜烛低头拍了拍胸前衣料不存在的土回他,凌凌别担心,他们还不配。
门里的险象环生都过来的人。
凌久时被拉着直到走出二里地也没能想明白,混混们怎么都这么偏爱找他的麻烦,又看了看阮澜烛的胳膊,穿着衣服看不出来,那里脱了衣服其实是一块块腱子肉,凌久时沉思。
看来拳击课确实得去,得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