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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硕秀 副澈汉 微奎八 架空朝代 

皇子硕x公主秀 全文3.6w一发完

00.

那是我在宫墙里看到最皎洁的月光。

01.

我是宫里最普通的皇子，刚出生便被送去了最偏远的锦苑宫，只由一个嬷嬷和几个宫女照顾着。至于我的生母，宫里上上下下都没只字片语的记载，以至于我只知道，她生下我便离开了。虽说幼时身边只有一个小侍卫能说说话，可我的这样平淡生活，在这幽幽深宫中也都算得安闲。

父皇收复失地那年的生辰宴办的额外隆重，提前数月便在大殿内画上彩图，雕刻龙凤。那进贡来的珍珠镶嵌在大殿的金色柱子上显得额外耀眼，未曾煞去半分光芒。歌舞升平，摆酒设宴。各国使臣纷纷献上贺礼，享受着酒醉之乐。

我虽没怎么参加过那种宴会，却厌倦那种氛围。趁着宫人们不注意，我便偷偷从大殿后门溜去了御花园。那一天整个京城都在欢庆，哪里都是亮堂堂的。湖面映着圆月影，伴灯火阑珊气，叫人入迷。我似乎从未看过这番热闹景象，回想起过往数年，每一年都是在锦苑宫的无趣中度过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扰乱了思绪，抬眼便望到那匆忙躲起来的人影。顺着声音追过去，起初那人跑的还算快，到最后却停了下来。

离进了些才看清那人身上的锦缎和头上华丽的钗饰，看来是哪个迷了路的公主。他生的好看极了，温柔眉眼衬出情几波折，活像一只灵动的小鹿。可他似乎并没有太意外，反而是主动凑上前来盯着我的眼睛，不自知的露出淡淡笑容。

他很特别，是我在宫墙里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通过一番交谈，我这才了解到他的真实身份。他叫洪知秀，比我要大上两岁，是孟国的长公主。早些年生过场大病，孟国皇上请了无数名医诊治却不见好转。断断续续病了六七年，近些年来终于有了好转，这才第一次随使臣离开了孟国。

难怪会迷路，第一次来到宫里的人都会被这错综复杂的宫殿惊到，再加上宫墙高大，只能看到上空四四方方的天，便是更难找到路了。

“知秀公主，让我带你回去吧。”

虽是春日晚，将至夏始。却也挡不住夜里的冷风。我觉着身子有些寒意，便伸出手请他随从我一起走。知秀身子不大好，这般更是不能在外面久留了。知秀没做声，只是垫着帕子，轻轻把手搭了上来，拽着我往湖边走。

“我不想回去。大殿那边，宫墙高的可怕…只有在御花园这边，我才能看到一点城外的天空。”他俯身下去触摸那清澈而又冰冷湖水，似是一点也感觉不到凉意，水面泛起涟漪。“你不也是厌倦了才逃出来的吗。”

忽而忆起，宫中上下都只是敬我为十皇子，没有人稀得去唤我，都快叫我忘了原本的名字。我不是永远的十皇子，却永远都是李硕珉。

一时间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只剩下城外甚小的烟花爆竹声回荡在耳畔。洪知秀要比这满城盛景漂亮的多，他在一旁撩动着湖水，引来了那些八百年都不曾出来过的锦鲤，他一直笑着，似乎这样简简单单的小事也能让他很开心。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夜色越来越浓，洪知秀这才肯跟我回到大殿去。

只不过他很快就要走了，回到孟国去。知秀回去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和我说，他会记得我的。我本没什么留恋，可偏他离去之后，脑海里他的容颜却也怎么也忘不掉。不止他的漂亮，就连性格也真不似寻常公主般，反而像天上的狐狸仙，只一眼便如此难忘。

第二年，父皇又攻下了一个国家。天下已无人能攻的过我们辞国，大多都人心惶惶，生怕下一秒火便烧到自家头上来。各国使臣纷纷遣人来祝贺，孟国与我们相交数年，父皇便提议让他们的使臣在京中多住一些，好交换些什么新鲜技术和文化。

这理由一听便非本意，可谁又能猜透君主之心呢。孟国使臣被安排在偏西的宫殿，住所看起来也算得上华丽。我于是常常有意无意出入那里。也许是一种执念，过往日思夜想都盼望着的那位公主，不知何时能相见。

就在第二天傍晚，我见到了他。他并没有忘记我，还似去年那般，眯着眼对我笑。身子骨应是好了些，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

知秀在宫里待了几日，他不喜欢在宫里待着。反倒是跑了好远去御花园那边玩。不说刻意打听，每次我也都在御花园或是那附近守着，总能守到的。有时他在放风筝，有时他会待在花从里捉蝴蝶，有时也会喂那些橙红鲤鱼。

每次见到知秀，他都会招呼我和他一起。他的到来，似乎为这沉闷忧郁的深宫带来了几分生气。尽管锦苑宫到御花园的路很远，可只要我能见上他一面，便足够了。

那天我再赶过去的时候，却看见了一些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五皇子和他的侍卫们。五皇子是所有皇子中最冥顽不灵的，自打生下来就欺凌下人，不敬师长，幼时便把恶性暴露无遗，更别提长大后是什么样。自从他发现了洪知秀的漂美貌后，心里便一直痒痒着，上次在大殿调戏不成，现在跟到这儿来了。

洪知秀也没料到五皇子是个这般顽劣的人，如此一来实属叫人猝不及防。他蹙眉打量着面前人，一时间竟无从应对。

见洪知秀没反应，那些人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洪知秀顺势拔下锋利的珠钗狠狠扎向五皇子的手，鲜血直流。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再抬眼只见水花飞溅起来。那些跟班都慌了神，见洪知秀落水，五皇子惶恐极了，更是头也不回的连滚带爬的跑了。

那后面就是莲池。冰冷刺骨的池水就那样包围了他的身子。来不及多想，我生怕知秀在这里出了什么事，纵身跃入水中，没有半分迟疑。

我只知道，我要救下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幸好早些年熟水，所以救的并不费力。只是知秀有些呛到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御花园离太医院相隔太远，虽已经叫了这儿的宫人去请太医，可等请来太医便也耽搁了最好时间。现在也仅剩下一种之前在民间听说的办法。可那终归是传言，也不知准不准确，现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轻轻捏住人白皙脸颊生怕留下一点红印，附身贴上带有余温的鲜红唇瓣。温热气息此时已点燃那黑暗中的火花，将气息完全送入人唇中。时间已无概念，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知秀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见人睁眼的开心已经完全被恐慌淹没。若不知道的人路过，看起来完完全全像是缠绵的深吻。坏了规矩，乱了礼数。自己倒不要紧，知秀尚是个未出阁的公主，如今世代，就算被碰一下都能说是失了清白，刚刚那一幕可叫知秀公主怎么办才好。已经准备好跪下道歉的时候，一阵冰凉的触感蔓延，知秀轻轻抓住了我的指尖。

“谢谢你，硕珉。”

一种温热感瞬间充斥了大脑，脸颊瞬间红的不成样子，活像熟透了似的。嘴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只是吞吞吐吐的说着自己都听不清的话语。我将人扶起来，裹上自己的外衣。等宫人赶来便把人扶上了轿撵送回去了。

等我跑回锦苑宫的时候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就撞见早就在宫里等我一同喝茶的崔胜澈。

“今儿是怎么了，难不成刚灌了几碗酒，红成这副模样。身子还湿漉漉的，从护城河游回来的吗？”

若非他提起，我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子也被池水打湿了。我忙去偏殿换了身衣服，这才急匆匆的回来。

崔胜澈是宫中太子，既是嫡长子，又是众皇子中最有能力的。同其他欺凌我的皇子不同，他十分愿意和我待着，在宫里几乎也只是和我来往。幼时见面，他觉得我孤零零的太可怜，便擅自旷课带我翻墙出去玩，就算最后被嬷嬷抓住了还极力的护住我，离开锦苑宫的时候还给我留了几两银子，但自那以后皇后便不同意让崔胜澈同我多接触，怕我扰了他的心性，可每次他总会以各种方式出现在我身边，是我宫中唯一一个亲近一点的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几乎每日空闲，他都要来锦苑宫找我解闷，但似乎每次都恰好能碰见我出些什么岔子。

“你救了孟国那位公主啊。”这会他的消息可是灵通了，便抓着我便说了起来。“他可不是一般人，你别看他柔柔弱弱的，其是傲气的很。”

“你该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崔胜澈搭着我的肩，他的语调不像在询问我，反而更像是肯定了这件事。

“早便听权顺荣说你每次去御花园都不让人跟着，回来便无法入睡。还以为你患了什么心病，差些请了太医。左右也不过是这点事。”他笑这对我说道“这位啊，可是个有趣儿的人，你若喜欢，追他可要费些功夫。不过总要勇敢一点嘛，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倒是会劝，我翻了个白眼心中苦涩。崔胜澈可有资本勇敢，但对于我这种小透明，有再大的勇气也只不过是给别人白演了个笑话。

他怕我郁闷，便拍了拍胸脯说能帮我把知秀弄到手。不过到最后他也没说怎么弄到手，自己便匆匆回宫了，若是回的晚了，皇后是要骂他的。

正殿吵了个热闹。孟国的使臣扯着五皇子要跟他讨要个说法，而五皇子这会因为有他的生母毓妃在，反而硬气了起来。愣是说洪知秀解衣勾引，身为嫡出不知廉耻。毓妃更是死咬说辞要求父皇说个公道。我一瞧皇上便是不耐烦，加上五皇子本身也不算受宠，又搞出这些个烂摊子事，皇上根本管也不想管。

蠢货。我站在崔胜澈后面，和他一同进来，这番景象被尽收眼底。若非要顾及这些规矩，我恐怕一早就上前把他踹翻在地了。什么破烂说辞，满口胡言哪有一句着边的话。污蔑我也便罢了，怎么又牵扯起了洪知秀。眼瞧着这番说辞叫毓妃的脸色都大变了，他还不知收敛的叫嚣。

“请辞王赎罪，我早些年身子不大好，所以未曾出宫几步，未经世事，难免也有招惹五皇子的大过。还请辞王，宽恕五殿下这一回。”

知秀在宫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行礼的时候都哆哆嗦嗦的。他垂下眸子，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父皇看过去时，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很大的改变。

“你这孽子，平日里不学无术也便罢了，还敢去危害孟国公主的性命，罚你千遍都不足。作为皇子却给辞国丢尽了脸面，废物也都配不得。”

毓妃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祈求父皇原谅。五皇子也没有想到会如此，于是跟着他母亲在后面求饶。碍于孟国的面子，父皇严惩罚了五皇子。禁足三月，半年不得出宫。

我心里暗自叫好，却也属实未曾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孟国使臣对这个结果虽有不满，也没多说什么。我悄悄瞥了眼一旁的知秀，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姿态，楚楚可怜。

次日，知秀执意要来我宫中谢恩。我有些扭捏的想拒绝他，锦苑宫寒酸的能同辛者库相比。但又生怕他因此失落，于是便答应了下来。忙叫人打扫了宫殿，把最好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尽管这样看起来也还是寒酸。

我瞧他踏进寝殿来，竟无半分憔悴。脸色红润，精神也好，一点也看不出昨日的样子。世间尚未有这样的神医在世，更不可能是体质特殊。细掂量一翻，最后也没有开口道什么。

他未曾对我半分遮掩，我又怎能加以猜忌。知秀在宫院里到处看着，似乎对所有东西都好奇着。最后把目光停在了院内的梨树上，彼时梨花正烂漫。他说，这里很漂亮。

我请他进了正殿里坐坐，唤人拿了最珍贵的雨前龙井招待。等茶的功夫，知秀从袖子里变出了个香囊。我有些惊讶，愣在那边迟迟未接过。他察觉到了我的惊慌，索性直接把香囊塞进我手里。他说那是他自己绣的，我不收下反倒叫人难为情。我光顾着感动，一时间竟也连道谢都忘掉了。知秀虽然只是坐在那里，我却也觉得他无意之间拥抱了我许久。

那天温习过功课过后，我同知秀在宫中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月影台。这儿下面就是河，不远处就是宫门。到了这，连天也不是四四方方的了。除了御花园，也只有此处不同了。

傍晚的风吹得温柔，连树叶都跟着晃动。细密的发丝被吹得凌乱，我不紧不慢的给人打理着，将那缕碎发别在人耳后。

“十三皇子，您可跑慢点诶。”嬷嬷呼喊的声音扰乱了气氛，我抬眼望去，一个陌生的小孩正在不远处。光看着样貌，我实在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直到我在脑海里艰难的扒出十三皇子的一丁点记忆，才恍然记起。

他是萧才人的儿子，只不过萧才人最后血崩而亡。父皇虽厚葬了她，可却直接把这个她拼死生下来的孩子丢到了百花园，一直无人关照，着实可悲。他同我十分相似，但好像又比我多了些自由，起码他一出生就在阳光下，而不是在这深宫中。知秀很喜欢孩子，看见他便俯下身来温柔的招呼他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那么沉重，夹着嗓子同哄孩子一般。

“李灿。”他不紧不慢的念叨着，生怕我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灿烂的灿。”

我和知秀都被他这般模样逗笑了，也许是见人着实可爱，又或许是怀念那般无忧无虑的童真。一旁的嬷嬷也合不拢嘴。她急忙蹲下把人搂在怀里，叫他一些规矩。

“这位是十皇子，那位是孟国的知秀长公主。您需得尊这二位十哥和公主呢，下次见了面得先行礼才是。”

“无妨，都是一家人，还讲些什么规矩。”我眯了眯眼笑着说。这规矩死气沉沉的，活能把这个孩子活泼的本性给消灭的一点不剩。还是不回宫的好，别人看来是天家富贵，只有宫里的人知道，再没比这更压抑的去处了。

无意间回过头来，正好看见不远处走过来的崔胜澈，还有他的挚爱——丞相府嫡出尹净汉。

他俩这段情缘说来也奇怪，本来是皇上赐婚，二人说什么也不愿意。当初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来拒绝这门婚事。一个是认为自己风华正茂哪谈儿女情长，一个则是嫌弃对方没有将军府中的人有男人魄力。记得当时他俩互相都是一副要把对方掐死的气势，可后来经过长时间被相处，他俩也就都深深的爱上了彼此，沉沦于对方的爱里无法自拔。最后定了这门亲事。也就是从那之后崔胜澈不停的跟我唠叨着他俩的绝美爱情故事，真是实在受不了他两三句不离尹净汉的日子了，哪还有一点太子风度。

我和崔胜澈之间早已没了那么多繁琐的规矩，可见了丞相府的人，总归还是要体面一些。他们瞧见了洪知秀，也得跟着行礼。

洪知秀见过崔胜澈，似乎很熟悉。二人互相行过礼后，尹净汉便主动和洪知秀搭话。他们俩性情有些相似，又都喜欢和小孩子玩，便拉着刚看见的李灿到一旁玩去了。

崔胜澈熟练搭上我的肩膀，向我挤眉弄眼的。想来也是看到了我刚才的举止。

“对嘛，就该这么主动，要不然怎么能抓住他的心呢。看来你学的够快，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什么风范、难道你当这些年太子，没学着治理朝政，反而是专攻情爱了啊？”我一边笑着一边打趣道。

崔胜澈给我了一拳，虽没有什么痛感，还是装出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说来，他这个太子当的可算是清闲，根本不用明争暗斗，因为宫里没有一个肯专于学业不肆意挥霍的皇子，大多全都是废物，所以根本没有威胁。他本身又天资聪颖，真是难得的福气，旁人八辈子也羡慕不来。

“这时在夸你懂不懂，看起来你们的感情是颇有眉目咯。”

望着知秀的身影，一种神秘的感觉笼罩在了心尖。像和煦的春风，又像轻盈的柔光。

很快，各国的使臣也都到了离宫回到他们自己国家的时候了，下次再见也不知何时。去送行的时候，知秀偷偷跟我说，他应该会在京中住一段时间好好的玩玩。

我现在几乎能确认，我已经爱上了洪知秀。没有过多的理由，就是一见钟情，并无法自拔。

宫中难得有出宫救济难区百姓的机会，皇上本意让太子出去，好笼络民心。可太子却称病不出来，剩下其他的皇子也都不愿出去，都怕沾染了泥泞污了他们的金贵之身。一来二去，宫中只剩我一人可用。阴差阳错之下正好给了我出去陪知秀的机会。这估计就是崔胜澈说的办法了，果然是太子，什么消息都那么灵通。我答应了知秀，晚上便去找他。 

权顺荣打小便和我生活在一起。他生怕我因难区的动荡而受伤，想要随我一同出去。虽说出去不必麻烦什么人跟着，但我还是答应了。

“头一次看你这么开心，一路上不知都笑了多少次了，我说你不会真的看上那位公主了呀。”坐上马车赶路的途中，权顺荣轻声询问道。周围所有跟我熟悉一点的人，几乎都这么问我。仿佛这是个多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爱，也许还可能是我贪恋人家的美貌呢。可我离不开他，时时刻刻都想和他黏在一起，恨不得到海枯石烂也不分开。

“洪知秀好像是孟国最尊贵的嫡出公主吧，真是贵气养人，看那容貌和举止，要不然说他配得上倾国倾城几字呢。”

一切美好的幻想都破灭在了权顺荣的这前半句话上。他是嫡出公主，而我却是个不起眼的皇子。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可这一点却是重要至极的。

权顺荣突然慌乱了起来，他刚刚意识到自己带来了悲伤的情绪，之后又轻轻的安慰道。

“孟国王上那么疼爱公主，若是知道公主心悦于你，也是会答应下来的。”

“无妨，真缘不怕晚嘛。”我到底也不是那么敏感又没有度量的人，我挤出消融叫人不必担心。

路上颠簸浑身只感疲乏，合眸靠在后面不再做声，思绪凌乱，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到难区。

我跳下马车，险些一不小心滑倒。难区比我想象中的要破烂不堪，满地泥水和经风雨摧残的房屋在灰暗空旷的天空下挣扎。百姓们有的捧着破烂饭碗，有的举着他们的孩子祈求过路的哪个达官贵人能领回家去当丫鬟奴才，总比在这个地方要强。宫里的人已经带着救济粮在赶来的路上了，可那么点粮又怎么能喂饱这么多人。

权顺荣去帮助那些仅存的男丁修筑屋子去了，我沿着这条街走着，把携带着的几块干馍分给了那些个抱着襁褓婴儿的妇女，她们感激不尽，抹着泪要跪下磕头谢恩，我连忙示意她们不必如此。在那些妇人身上，我看到了作为母亲的本能和作为百姓的苦难。襁褓中的婴儿身边只剩下了母亲，他们的父亲已经战死在了收复失地的战场上。这些凄惨的景象父皇不会看见，那些官吏也不会看见。他们也永远不会意识到，这强征兵的决策有多么昏庸，战争带来的灾难有多么严重。若不是太子左次三番请求父皇救济难民，恐怕这些人在冬天来临之前便要饿死了。

原以为我的出身和经历着实可悲，同这些百姓比起来，我又算什么呢。

“硕珉！”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将我拉回现实。转身望去，只见洪知秀正站在离我不远处。我很疑惑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毕竟之前约好的时间在晚上，是我和他去看京中灯节的时间。若说是瞎跑跑到这里来的那不太可信，那也只剩下来找我这种可能性了。

“知秀公主，你怎么找到这来了？这边临近护城河天气又凉，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快速跑到人身边，想牵起人的手却又放下了，最后只是替人整理了一下衣襟。

“听说你来，我才跟到这的。我又不是娇弱的不能自理，这些年吃的药比饭都多，可是没那么容易染病的。”他拿出了绣帕轻轻擦拭着我手上的泥污，又抬眼看向我“就这么担心我呀？”

“没有…啊不是…有…”听到人突然发问有些怔住，一时间语塞竟挤不出来半句话。

“我帮你一起好了。”见我慌乱，知秀也只是轻轻笑着，转移了话题。

“可你是孟国的公主啊。”

“天下所有的难民都需要一份帮助，不分国土和身份，在战争中他们也都是无辜的人啊。”

我不舍得让洪知秀干些什么活，只是让他照看一下那些难中的孩童。当我回来的时候，知秀身边已经围满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吵着让知秀再讲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啊，让我也听听。”

我凑过去坐在了洪知秀旁边，他看了我一眼便转去继续讲着他的故事。都是一些京中流传烂了的神话故事，这些孩子似是从来也没有听过一样，一个个眼睛都亮晶晶的。

“知秀公主，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公主吧。”

讲完故事后，其中一个稍大些的孩子说道。其他的小孩也跟着附和道。

当然，是最善良的，也是最纯洁美丽的。

临近傍晚，我们启程去往京中。洪知秀捧着一个小女孩送给她的草编手链十分喜欢的看着，那杂草比不上南海的珍珠，却诚意十足。

权顺荣在上马车之前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他一点也看不出来我们只相处了数月，甚至觉得我们像热恋中的平凡情人。可能是我太过痴情，也可能是知秀表现的太欢愉了。就连我自己都这么认为，何况外人。

没过多久便到了京中。知秀迫不及待的离开马车冲向拥挤的人群。他跑的稍快，活像一只小鹿。我追了上去，悄悄跟在他后面。

知秀被一个糕点铺深深吸引住了，店铺的小姑娘热情的拿出几块来叫他尝一尝。他夹起一块桂花糕在嘴里抿了一小口，随后便又挑起一块喂到我嘴里。那天的桂花糕额外香甜，比御膳房的任何糕点都要美味。知秀最后每一样都打包了好几份带了回去，他怕回到孟国后就吃不上这么些美味的东西了。

第二日清晨，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雨点簇拥着纷纷落下，原定今日是要去山上的庙宇祭拜，如此一来，山路就显得难走多了。

既是为民祈福，便一刻不敢耽搁。辞国历年来都十分尊神敬神，就连父皇也在他寝宫旁的偏殿摆了佛像，不知是祈国风调雨顺，还是祈他荣华富贵了。我到底没有那些杂念，大家都过的好了，我们自然也能过的好。

我欲瞒着知秀独自上山，没成想他一早便醒了，似一直在等我。

“干嘛什么都瞒着我呀。”他有些抱怨的撇了撇嘴“我早便听说你今日要上山，只允许你们辞国的人拜神仙，不允许我们这些他国人拜啦？”

“公主早些年得病，身子不大好，如今外面较凉，山路又因得雨泥泞，恐怕你伤了哪，叫我如何是好。”

“哪有你说的那么脆弱。别看我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活动，若非太医执意拉着我留屋，我早便是爬上城楼看日出了。”

我最终还是没拗过他，于是便把他带在身边。我强制给人披了个披风，确保无误后再出发。

这山路比想象中的要好走的多，我们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土里，一步一步靠近山上的庙宇。今日雨天，百姓们大多都不出门，一路上也没遇见其他人，反而清净的很。

到了山上，我们收起了伞。寺庙里只有几个尼姑，我们进到正殿去，拜了菩萨。燃着三柱香虔诚祈祷，双手合十静心祈愿。四周悄然无声，心里杂念也渐渐淡漠。

祈福过后，我们正要下山，却发现雨势过大，根本无法离去。我们只能被迫在这里庙宇中多逗留一会，待雨小了再做下山的准备。

一个年纪较大的老太走了过来，看起来似乎是寺里的主持。她穿着素净，没有其他尼姑那般简陋，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她向我们行礼，我虽不知他用意，也毕恭毕敬的回了一个。

“二位可是天家之人？”

“正是。”我们的穿着与普通百姓并无差，身上一点珠宝首饰也没有，就连腰间的玉佩也为携带。说他入过宫倒有点扯，这寺庙中的人除了打水采菜，应从不离这里太远。我正好奇着，她便又一开口。

“殿下是有福之人，虽上天多苛施难，终恩赐福泽，命运多舛，转折之日将近，定无太远。”她面向我说道。

“敢问主持，转折为何？”我有些不明，于是便顺着追问下去。

“天命意在，多为殿下心中所念。”

她没再理会我，转身面向了知秀。知秀见我这副表情，自也好奇着这命到底如何推算。

“天家恩惠，命运多坷，劫数已定，善终。”

劫数，能是什么劫数。

“还请主持指点一二。”知秀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自谦问着。

“殿下乃天之霜华遗世，自负福泽，无惧畏劫。”她说着，便从袖中拿出一串佛珠赠予知秀，以保他平安。

知秀这般，自也是有福之人。这命怎由天定，如今世态大好，哪犯得上畏惧坎坷。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微风吹进屋来倒有些叫人打寒。我们向主持道过谢后，便匆忙下山。

到了山下已是傍晚，天色渐黑，所幸提早到达了驿站。明日便要启程回京，我安顿知秀早些睡下，心里却不断盘算着那转折之意。

洪知秀最终还是要回到孟国去，出去太长时间他的父皇母后还是会担心的。虽有不舍，可我却不能不让他走。

“知秀公主，你回去要嫁人吗。”那句话我许久未敢开口说出，可却不知被什么力量促使我问出了这句话。

“嫁。”他转过身去上了马车，随后探出车窗看向我，无声的说着“我等你娶我。”

02.

回到宫中，我像往常一样。读书，散步。似乎并不孤独，却也算不上充裕。只是平平淡淡，比以往似乎多了些盼头。

这看似安宁的日子，在裴将军来的时候被彻底打破。

他常年远征沙场，是父皇的心腹。虽才四十几岁的年纪，看起来比常人要苍老许多。我们之前从未见过，我也搞不懂他为什么大半夜来到我宫里见我。毕竟来者是客，总归还是要招待人家。

“硕珉…”他拉着我的手，眼眶里的泪不住打转。似乎想起了什么，气氛额外凝重。“比小时候要好看些了，长的也越来越像你母亲了。”

“母亲……？”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过陌生，自打出生以来，我就没见过她。她明明只是个小宫女，将军怎么也见过她？

“硕珉…我知道你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等我一回来，就赶着来见你了。”他支支吾吾的，停了半晌，最后终于开口。“其实你的母亲…并不是他们告诉你那样的……”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每一个字都刺着我的心，久久无法平静。一时间，我竟难以将这些错综复杂事连在一起，。

我母亲并不是什么小宫女。她生在江南，是有名的才女，也是个逍遥的吟游诗人，少时遇到了风华正茂的将军。他们二人很恩爱，将军对她说，等他打完仗回来，就来娶她。

她就这样等着，盼着，直到有一天救下了一个落难的男人。那一夜，那个男人强迫了她，使有孕。她失了贞洁，只能缠着男人不放。可那男人偏偏是当朝的皇上，怎肯承认他在外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最后为了不让太后责怪下来，才不情愿的把她带回宫。而皇上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个名分，直到她生下孩子后撒手人寰，皇上也没去看过她一眼。

而将军刚从沙场回来，再次见到的，是心上人的尸身。可将军也只是个将军。他没法为母亲的死而痛哭，更没办法替她报仇。

杀害我母亲的人，是我父皇。

我的父皇？不，他称不上父皇。自打我有记忆起，我和他相见的次数，用手指都可以数的清。听嬷嬷说，我尚在襁褓中的时候，父皇也经常来看我。只不过，我越长越像我母亲。以至于父皇再也不肯来看我，连一件新衣裳也未曾添得。

而我，就是那个唯一能替我母亲报仇的人。

“裴将军…”我抬眸望去，最终那些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滑落下来“可我该怎么做……”

“我早些时日便打听过了，是皇后派人在你母亲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所以才会导致她难产。而宫里有能力和皇后较量的，只有悯贵妃。”

火烛已灭，漆黑幽静，彻夜未眠。

第二日，我照常去藏书阁寻些书籍。却不巧在半路上遇到了五皇子。我同他并不能说上几句话，本想着无视过去就好了，可没想到他竟然叫住了我。毕竟较为年长，他的母后还是个妃位。我停下了脚步，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礼。

“我没记错，那天下水救那个小贱蹄子的应该是你吧。我们十弟还真是长大了，知道舍身救人了。若是让父皇知道，定会夸你一番。”

五皇子明显是刻意刁难，仗着自己母后娘家有些实力，便胆敢在宫中胡作非为。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依旧毕恭毕敬向他回话。

“毕竟孟国公主是来客，若是真在辞国出了些什么意外，那要父皇怎么交代。我只不过是为了父皇着想罢了，哪敢接受五兄夸奖。”

“这些年你这风头出的倒是大，巴结上了太子，顶替了他的名分去救灾，可真是伟大的一条走狗。听说你私下和那个小贱蹄子会面了，你还是放心好了，就算他成了我的妾室，也轮不到你的。十弟啊，不该你的，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

五皇子略带讥讽的看着我，那笑容似乎歪曲在了他的脸上，略显狰狞。

“你们兄弟俩有时间在这拌嘴，却不知好好温习功课，到时皇上检查功课，就不怕你们父皇狠狠训斥下来吗。”悯贵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她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五皇子见来者是贵妃，也不好再兴风作浪。之后随意找了个理由便慌忙逃走了。悯贵妃的出现也算帮了我一把，我正准备出言道谢的时候，她开口邀请我去她宫里坐坐。

“被五皇子这番羞辱，你心里应该是恨的吧。这些年想必你也没少受宫里人欺负，却终日熬不到个报仇的机会。”悯贵妃端着茶杯，淡淡的说着“你的资质和才华不逊于太子分毫，这皇位，你难道就不当得吗？”

“贵妃娘娘明鉴，太子殿下才学出众，儿臣实是万万不敢媲美的。况且儿臣出身低贱，实在不配窥探皇位。”

“不敢？你是个会说的，却不知在你这嘴皮子下又能瞒着多少是非。”她转而面带微笑，眯眼看着我“到底你也是个聪明的，否则也不会故意安排本宫看见这出戏了。”

“恕儿臣愚钝，不知悯娘娘话中之意。儿臣尚没有那般能耐演过悯娘娘的眼了。”

悯贵妃笑了笑，似乎并没有相信这番措辞。

“本宫便是知道你是何心意，若非看在你生母和裴将军的面子上，本宫也不愿帮这个忙。既然你心已决，本宫定全力助你复仇。”

悯贵妃生的貌美，父亲兄长又是朝中重臣，所以备受宠爱，可早些年伤了身子很难有孕，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以至于处处都被皇后压一头。她是绝对明智的，选择了我作为他的帮手。他想要的已不在后位，而在太后之位。

离了正殿后，我转身毕恭毕敬的朝宫门行了大礼。

我许久没见崔胜澈，他不知在忙什么，整日也不待在宫里。我日夜盼着，他才踏入锦苑宫大门。

“哥这几日做什么去了？怎么许久不曾在宫里看见你？”我一边给他倒着茶，一边问到。

“母后总叫我帮他做些事，母家那些舅叔总要来见我。我实在不能不应付，所以晚了些。”他把茶捧在手里，却并没有喝下去。

“哥如此受爱，我是万万不可得了的。”我略带打趣意味道。

我抬头望向崔胜澈，崔胜澈不知为何有些出神，叫他他才缓过神来。

“这话可又在轻贱自己。”崔胜澈道“只不过如今，你在宫里有了一份依靠了。”

他今日没在宫里呆多久，很快就离去了。

这后宫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硝烟从未停止，不过都是在掩盖其中的污秽。前朝后宫，往往都是互相牵连的。作为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前朝后宫牵连在一起，要谋权篡位。

那是一个平常的午后，我坐在书房翻看着手中的书。权顺荣突然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我心中一惊，想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我忙走过去扶他起来，焦急的询问着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皇后母家因私通敌军策划谋反被捕，皇上勃然大怒，仔细查去，一下子便查出了皇后在东宫时害死了皇上的挚爱，入主中宫后更是戕害妃嫔，残害皇嗣。现在皇上已下令灭了国丈府满门。皇后已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而太子殿下…因多次私下笼络群臣，勾结党羽，已经被关押去宗人府了。”

权顺荣颤颤巍巍的说完后，我有些慌乱，之后很快平复了下来。宫中大变来的着实快些，一时间有些理不清。短短数日内，这些罪名越查越多，皇后已经在冷宫自尽了。这样下去，太子迟早要没命。出于他对我的恩情，我还是救了太子一命。自己不好去趟这趟浑水，我秘密吩咐权顺荣去营救他，多亏了太子平日善待下人，自然有人愿意帮助他，再加上权顺荣身手很好，没怎么费力便把太子救了出来。至于怎么跟皇上解释，随意找一具尸体顶替了便罢了，皇上现在厌恶他们母子二人到了极致，怎么还能多看一眼。

我让太子从我宫中的密道逃了出去，临走之前把为数不多的银两都塞给了他，就当是报答他幼时之恩。他临走前塞给了我一封信，拜托我一定要交给尹净汉。我答应了下来，之后命人将太子护送了出去。再之后的事，我便管不得了。

我去了悯贵妃那里。宫中生了这么大变故，她还能泰然自若。她瞧见我来了，便遣散了宫人，只留我二人在殿里。

“你是觉得这一切都太快了？”悯贵妃放下手中的书，同我讲到“倒也不全是本宫一人的能力，是皇后母家本就有这些错漏，日积月累多了，未免皇帝也起疑。所以现在，只需一点风就能烧起整片林子。”

“贵妃娘娘”我心里纠结了一番，最终还是说出口来“可太子他，死的着实无辜。”

“他的确无辜。既不昏庸又有天资，皇上还对他额外喜欢。”悯贵妃道“这就是他的原罪，只要他生一日，你便永远没有登上皇位的机会。”

“为何偏要皇位。”我问着她“只要父皇和皇后不在，天下安定，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愚蠢！”悯贵妃皱起眉头“你以为只是简单的替你母亲报仇就行了吗？只要你设了这个局，你就注定无法脱身。到时，当上皇帝的太子，若是知道你害了他母亲，你还有几条命够活？”

我早便料到悯贵妃会这么说，如今得到答案，也注定了以后的日子不会再风平浪静。

“若非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本宫又怎会冒着风险帮你。”悯贵妃叹了口气，平复了情绪“当年你母亲与我情同姐妹，她离世那日，皇上下令满宫都不许有人再提及她。你只能被送往锦苑宫，谁也不敢去看你。我们只能等到你成人，再把母亲的真相告诉你，要的就是你能为母报仇，而后登上皇位。你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不能过逍遥日子。”

我这才明白裴将军为何要指引我去找悯贵妃。

从一出生，我便注定了不能过逍遥日子。从我踏进这漩涡时，手上早便染了第一滴血——是我亲手扼杀自己留下的。

宫中突变，难免人心惶惶。不过害怕归害怕，个个心里都盘算着怎么更上一层楼呢。如今太子之位悬空，有多少妃嫔皇子都贪着那龙椅。只可惜，哪个皇子都天资不够，都完美的继承了父皇的荒淫无道和残暴不仁。

如今过继到悯贵妃膝下，宫中所有人都要敬我三分，也算是向宫中发出了参与混战的信号。悯贵妃的宫斗能力不容小觑，我们的配合也十分顺利。父皇对我也渐渐关注了起来，只不过还比不得那些兄长们。

尹净汉突然找到我。面对他的到来，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我吩咐了宫人端来茶水，让人坐在一旁。我瞧了瞧他，虽看不出来什么大悲之意，可却能明显的看出来，他比之前要憔悴的多。

“硕珉，你得做好可能一辈子见不到洪知秀对准备。”

我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尹净汉开口打断。听了他的话，我一头雾水，抬眼望着他，迫切的想知道缘由。

“皇上已经和我爹密谋好了，七月十五攻破孟城，灭了孟国。”

犹如一道鸣雷劈在身边。理智彻底崩溃，我发了疯般向门外冲去，为了防止我一时冲动作出什么错事，宫人们齐刷刷的跪在门口，权顺荣扯着我的胳膊死命拦住我。

“你现在去也没用的，我们谁都没法阻止这场战争的发生。”尹净汉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你现在的身份和权威在宫中能做的了什么？若错失了皇位，你就连再见洪知秀一面的机会也没有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从前在宫中无依无靠饱受欺凌数十载，最终什么也没有得到。无论是母亲离世的真相，还是心爱之人的救赎。那些个整日玩的天花乱坠的皇子若是坐上了皇位，终会落得个国破家亡只怪红颜祸水的千古骂名，黎民百姓也终将含恨倒在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上，任由敌人践踏。

就算不为知秀，也要为了百姓而争得平安。

“你难道不想谋得权威，尽最大可能保他一命吗？这个皇位，我父亲能帮你。只有这样，你才能救下洪知秀啊。”

“为什么要帮我？”我抬眸望向尹净汉，眼底泛起泪花。

“整个京城只有你能帮我查明真相，众皇子中只有你一人真心待他，你也应该知道胜澈是被冤枉而死的。”尹净汉看着我，眼眶已然慢慢泛红。

“当今皇帝昏庸无道，残暴不仁，虽国库富满可百姓叫苦不迭，他那几个得意的儿子，个个都心术不正。我们不能亲眼看着这辞国被毁。”

看来这皇位的代价，越来越沉重了。如今却不是我一人处心积虑，而是所有人都在盼望同一个结局。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有了丞相府的帮衬，我和朝中重臣都有了联系。他们都是两朝元老，自然深谋远虑。虽无法在皇帝面前建言献策，但却无形之中为我在民间立了好名声。

攻破孟国的那晚，月亮都是血红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交往多年的辞国，竟早就盯上了他们的国土。孟国的皇上和皇后都被关押进了牢里，其余皇室也被看押着。念在两国曾有交情的份上，皇上并未将他们处死，而是打算过些日子流放边疆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过去看一眼，只见权顺荣慌张的跑进来告诉我，洪知秀早被五皇子的人带走了。来不及多想，我连忙从后门冲了出去。

五皇子的寝宫离昭阳宫不算远，不费几刻钟工夫便到了。院内的宫人们意欲阻拦我强闯进院，碍于前些日子刚过继到了贵妃膝下，竟无一人敢出手上前。直奔正殿去，只见洪知秀紧闭着眼蜷缩在榻上，五皇子的衣裳已半解，还浑身酒气。

“畜牲。”拽住他的衣领给了他几巴掌，随后拿起一旁的花瓶向人重重砸去。理智被怒火吞噬，权顺荣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我拉住。我瞧见了微微睁眼的知秀，他的双眸已然黯淡无光。五皇子被我打的软了腿，瘫在一旁不敢动。平时嚣张跋扈，到头来还不是个怂货。我抱起洪知秀大步离开了，后面的嚎叫也没去理会。

洪知秀憔悴的不成样子，脸上几乎没有一点血色。明明身子骨便不好，兵荒马乱一路，更是容易染病了。他强撑着没有睡去，可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盯着他，泪水很快爬满了脸，没有办法控制。我在他清澈的眼眸中却探寻不到半丝生气，一时间有些恍惚。

嬷嬷过来告诉我，她已经找人弄来了干净的衣服，现在可以帮知秀整理整理了。知秀一直那样凌乱着也不好，几个能干的丫鬟便先进去了。

不久，一个太医匆忙来到了昭阳宫。看着眼生，似不是在宫里当差的。权顺荣忙解释道，这个太医是江湖上有名的游医，医术十分精湛，是权顺荣家里的远方亲属，叫夫胜宽。

几个丫鬟忙完了出来以后，夫胜宽便去给知秀诊脉了。知秀染了风寒，原本是不严重的，加上惊吓和打击，所以才折磨得如此暗淡。夫胜宽开了些方子，叮嘱嬷嬷每日按时煎药，他隔一段时间会再来坎知秀的身体情况。我连忙道了谢，让宫人们赶紧去煎药。

四下无人，洪知秀在榻上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的坐起来靠在墙边。我顺势将他圈进了怀里，洪知秀恢复了些精神，只是抓着我的手紧紧不放。

他有些恍惚，想说些什么却又闭上了嘴，似乎有些难过。半晌，他才把头紧紧的贴在了我的怀中。

“谢谢你今天来救我。”

现下如此，我却依旧没有能力改编什么，反而成了那个胆小怯懦的只会淌眼泪的怂包。洪知秀轻轻擦拭着我的眼角，低声告诉我不要哭。他服了药后便睡下了，脸上也没有一点血色 

今夜的风额外的凉，我站在外面，泪珠断断续续的落下，心情额外压抑，抬头也望不见月亮。权顺荣瞧见我，思索许久还是同我说，我今晚太冲动了，明日皇上定会怪责下来。

话到嘴边不知如何开口，可我若晚了一步，我就见不到知秀了。其实谈不上是权衡利弊之下，有时冲动会漫过理智。在危难关头终究还是违背了计划，顺从来自己的本心。

谁也没再说什么，大抵都是觉得无奈和悲哀。

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在裴将军找到我的时候，在我设计和悯贵妃联手的时候，我注定踏入了一场纷争，并且没有办法走出。

那日悯贵妃告诉我，就算在深的亲情也必要舍去。他害了太子，也杀死了从前那个完全纯真的李硕珉。

一道道沉重的枷锁锁住了那唯一的清澈，也锁住了我支配爱的权利。

我没办法。

五皇子到底也只会在背后耍些阴招，他哭着喊着到皇上那颠倒黑白，愣是将自己的罪甩了个干干净净，反把不敬兄长的罪名按到了我头上。有时倒后悔为什么没在当晚把他打死，也算除了些杂碎。父皇终究还是碍于淑妃的面子上，将我叫到了养心殿。

在他知道我昨夜因为洪知秀而打伤五皇子时，眼里更多的是戏谑。他开始嘲笑我所谓的爱情是多么荒谬，而后故意提起已将孟国皇室悉数流放一事。

“你想要洪知秀留在宫里。”父皇的语气并没有在问我，他一早便知道这件事。“我便把他赐给你做妻子，但如果你纳下他，那你这辈子都当不了我国的太子。”

“儿臣无德无能，不敢身居高位，这尊贵的太子之位，还需贤德之人胜任。”

父皇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放弃太子之位，拍着手放声大笑。他把洪知秀赐给我这个最不起眼的皇子，我知道，这不是什么恩赐，而是他赤裸裸的侮辱。在他眼里，这是对孟国最大的报复。不过有一句话他说的没错，无论我选不选择知秀，我也永远不会是辞国的太子。

即使我放弃了又如何，我想要的，一直都不在太子之位。

那天皇上还是罚我在养心殿前跪了三个时辰，周围不准人陪着，我便叫权顺荣先回去照看知秀。直至月亮升起，我才得以起身。膝盖有些不耐受，起身摇摇晃晃的。我扶着宫墙慢慢往回走，所幸昭阳宫离养心殿不算太远，也少受了些苦。

一进门就看着一番有些热闹的景象。夫胜宽在一旁拼命劝说着让洪知秀别出去，外面天冷病又会加重了，而权顺荣几乎是跪在一旁求洪知秀冷静下来。

我快步走了过去制止了这场闹剧，知秀看见我便好了许多，踉踉跄跄的向我走过来。他几乎是哭红了眼，叫人心都碎了。我连忙跑过去讲他扶好，哄着让人进了屋。他问我，是不是因为昨天去救他的事所以才被皇上责罚的。知秀是个心细的人，他会在意不过去的。我以不小心说错话为由糊弄了过去。

知秀是个心细的人，他看出来了我进门时的不对劲。他俯下身来掀起下面的衣衬，看见了那被鲜血覆盖的双膝。他的举动太过突然，我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知秀什么也没说，眉头锁的更重了。他的眼神明显暗淡了下来，随后请夫胜宽拿来一些药。

“如果我连这些都帮不到你，那我跟在你身边又能怎么样呢。”他跪下来要给我擦药的时候，我赶忙拦住他，可并未起效，反而引来了知秀伤感，看着更让人揪心了。

“知秀…”我抓着他的手腕，盯着人的眼睛说道“父皇已经同意我娶你了。”

我尽量说的温和一些，不至于让这件事的本质暴露无遗。

“硕珉…现在已经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了。有些幸福是要建立在一切平安的基础上的。但现在我的家已经没了，能留一命到今日，已是莫大的福气了。”

“洪知秀！”情绪有些不大稳定，打断人的话语过后直接把人抱在怀里，过了许久才开口“有我在，你的家人和你的百姓，都会平安无事的，我一定会让你回到最幸福的时刻。”

知秀没有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我很庆幸他能相信我，起码我们之间，没有隔阂。

后半夜的时候，我坐在正殿前的台阶上，对着月光独自发呆。权顺荣这时走过来坐在了我旁边。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问道

“我要让他所做的孽，全部报应在自己身上。”

03.

父皇的身子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也不知怎的，他总以为自己还年轻，整日在后宫里也不出来，连处理政务都很少。许多大臣已经叫苦不迭，还有许多大臣动了歪心思。

他整日咳嗽着，却还疑心不断。他很聪明，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害，可他更愚蠢，竟听信奸臣弹劾，抄了丞相府。

今天杀这明天抄那，生怕自己到不了正宗十八层地狱。我自认为皇上现在这样和疯子误差，像失心疯一样无法无天。我恨不得一刀将他捅死在龙椅上，免得他再发病惹出什么是非来。

丞相一把老骨头，几乎是跪在了我面前，恳求我纳尹净汉为妾。他那么宝贝的孩子，如今竟也为了活命，而委屈求全。我自明白他的用意，他们尹家当朝已经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每个人的性命都能被随时结束。他为了尹净汉能活，所以才不得不把他托付给我。丞相府对我有恩，崔胜澈临走前，也嘱托我照顾好尹净汉。所以，无论看在哪方面，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丞相。

父皇只当我是一个废纸篓，把谁塞给我都无所谓。我很轻易地便把尹净汉接入了宫中，他没那么害怕，只是越来越憔悴。这样下去，没等皇上那个老东西死，尹净汉便要先撑不住了。我赶忙叫夫胜宽给他开了好几味药，多名贵稀有的药材都不怕，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性命。

夜深的时候，我悄悄找来了夫胜宽。因为他医术高明，所以很得皇上重用，对皇上现在的身子了如指掌。

“父皇现在服用的都是什么药？”我问道。

“皇上早期还都是服用山参等宫里最名贵的药材制成的汤药。不过皇上听了悯贵妃的建议，找来了民间的仙人，服食他们所制取的丹药。只是臣曾看过那药，里面还有微量的朱砂，对皇上的身子造成了不少伤害，只是每日用着名贵汤药，才看不出来什么亏损。”夫胜宽把他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这丹药可与什么相克？”

“水银。这水银本就有毒，虽掺在药里并无多大毒性，可二者一旦相撞，便是剧毒，不出三日就能要了人命。”夫胜宽看得出来我的计谋，自然也懂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过了几日，权顺荣又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可通报的消息却十分平淡。

“皇上病倒了。”

我极力克制住自己欣喜的神情，不让自己立刻笑出来。随后朝乾清宫去。那是苍天有眼，让他的暴行最终有了报应。在他侵略其他国家，不顾黎民百姓的时候，他就已经十恶不赦了。

这些天皇宫上方一直笼罩着一块乌云，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来。那沉寂的天空似乎在送行，而这皇城也在为自己君主的离世而悲鸣。

皇上昨日还好端端的坐在龙椅上，今日便口吐鲜血只剩一口气了，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魂一般。弥留之际，宫里嫔妃宫人们都在哭丧，好好的天，愣是被他们哭的落了雨。他们哭的可不是那个老不死的皇上，而是她们日后悲惨的命运啊。

我踏进了父皇的寝殿，看着面色惨白的皇上。心中积压多年的恨意似乎都在这一刻涌上心头，

我将一切都告诉了他，关于我的，关于我母亲的。

父皇有些不可置信，瞪大了双眼。他当年把我娘带回宫中，除了皇后没有第二个人知晓。他不知道的是，我娘当时是有心上人的，这么些年苦苦寻找她，却也只看到一坛骨灰。是啊，我娘连入妃陵的资格都没有。而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我娘的心上人是他前几年提拔上来的将军，也是宫外势力最大的将军。

他也意识到了我策划的复仇篡位之计有多么周全，也意识到了崔胜澈的事完完全全都是因为我，之后不甘的瞪着眼睛，用尽最大的力气才说出几句话来。

“你……你这偷来的皇位……终究也会落得个和我一样下场！”

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眼睛，吐了一大口鲜血就再也没了动静。悯贵妃从门外走进来，见到父皇的尸身，便有模有样的哭了起来。

皇后被废以后，皇上虽没有再立，但悯贵妃已执掌六宫之事。他拿来了皇上亲笔诏书，宣读了把皇位传给我的假圣旨。有了裴将军的照应，这场戏做的也相当真实。天衣无缝，群臣无一人起疑，裴将军便带头叩拜这新的君主。

父皇的丧事，前前后后都是裴将军忙活的。悯贵妃赶尽杀绝，把后宫那些先皇的妃嫔该处死的处死，不怎么得宠的都驱赶出宫。我的那些个兄弟听闻我登基，便都来谋反，没等他们踏进大门，便被禁军乱箭射死了。至于五皇子，现在头都找不到身子，迷茫着呢。

我的几个皇兄弟，如今只剩下了最小的十三皇子。知秀求我放了他，那孩子毕竟还小。其实我本不打算杀他的，他和我一样，是个可怜的。问过悯贵妃之后，她虽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把十三皇子留下来。于是我便把他送到凤仪宫，也算能陪陪他在宫中孤独的过这余生。

登上皇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把孟国皇室从边疆接回来。孟国的先皇在路上染了痢疾，不幸离世了。先皇后和其余皇室都还活着。我本想让他们回孟国原本的领土，可皇宫在当年交战时已经破烂不堪了，只好让他们住进了京郊外原本的避暑园。待首城修缮的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回去。

登基之后，后宫也仅有两人，我不打算招任何人进来，这曾经拥挤的宫殿，如今也清净了些。我不能没良心到刚登基就把尹净汉甩开，像丢弃废物那样。我派人去修缮了丞相府，让丞相一家安度晚年。尹净汉自己自然也不想待在宫里，可他现在哪也不能去，只能等到他找到合适身份那天，才能一记假死药放他出宫。踏入这权利的漩涡中，每个人都是可怜人。

前朝繁忙琐事又多，我数日没怎么见知秀，刚到后宫第一时间奔向凤仪宫，可却不见人影。权顺荣悄悄的跟我说，告诉我知秀早就搬去锦苑宫了。我有些尴尬，之后又快速奔去了锦苑宫。原没怎么觉得锦苑宫偏远，可我到锦苑宫的路，却怎么走都觉得长。

待我赶来的时候，知秀正在殿内午睡。我就在房中等他醒来，可那时间却不叫我觉得久。

知秀睁眼看到我并不奇怪，缓缓坐起身来叫我过去。我坐在他的床边，帮他打理头发。他说我最近又瘦了一点，是不是忙坏了。其实也不算太忙，只是把孟国皇室接回来有非议而已。

“我已经让你母亲到京中休养了，等她身子养好了我就让她来见你。”

知秀非常开心，眯了眯眼之后亲了亲我的脸颊。他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不过听我亲口说出才安心。

我问他为什么要到这偏远的锦苑宫来，昭阳宫和长春宫哪个不好。他眨了眨眼，指了指院子里的那颗梨树。他说，每晚只有闻到这个香味他才睡的更安稳。我装委屈向他诉苦，说每次我来找他都要费时间。知秀揉了揉我的头发，低声道着歉。

“不过再远我都会来的。”我把他抱在怀里，他最近休养好了很多，身上也长了些肉，抱起来软软的。我没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会还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宴的，我的知秀啊。”

这些日子奏折是越来越多，堆积如山的折子让人眼前发黑，原来这皇上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夏日最是炎热，窗外还有止不住的蝉声。尽管每次宫人们都会赶走，可架不住数量多。太后的人这时过来了，给我送了一碗冰镇绿豆汤，说是太后娘娘的心意。悯贵妃虽和我只是合作关系，她心狠手辣些，却也冥冥之中弥补了些我幼时缺失的母爱。有了这些解暑东西，批阅奏折的效率也提高了起来。

宫中一片祥和，姹紫嫣红的花开着，当真是漂亮。洪知秀自己在宫中坐不住，就经常跑到尹净汉的宫里玩，有时还会去蹭他宫里小厨房的点心。尹净汉私下跟我说，知秀真是个可爱的人啊，和宫中的死气沉沉相比，他一点也不像这的人，或许那开满鲜花的旷野才适合他。

我的知秀，上辈子是纯白的蝴蝶。

是什么时候他才开心了些，是在见到他母亲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知秀，他看见母亲以后，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他挽着我的胳膊，向他的母亲介绍我。我一时间有些胆怯，竟红了脸颊。他母亲说，若是早日知道我，便早些将知秀送过来了。提到这个话题，她又开始思念起了她的夫君。知秀抱着他的母亲，安慰她不要太过难过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知秀的母亲不能在京中常留，我跟着知秀到宫门外送了他母亲，直到马车的影子消失在云边，我们才回到宫里去。他每年都盼着和母亲见一面，有了这个念头，他生活的也越来越快乐。

也许现在就是我以前憧憬的生活，所有的一切都很美好，日子也就一天一天过下去。

登基三年后，曾经那个远嫁他国的公主回来了。可以说是突然回来的，没有一点预料。说来，他是父皇为了避免战争推出去和亲的，当时也不过十五岁。幸好婚后他的夫君和他恩爱非常发誓，终身不再另娶，虽然他在异乡也很幸福。但也恨透了父皇，所以直到他死后三年才肯回来。

“硕珉哥！！！”徐明浩一见面就要扑过来，被眼疾手快权顺荣拉住了。徐明浩翻了个白眼，之后不情不愿的向我行了个礼。“皇！上！万！安！”

看他那副模样有些绷不住笑了，之前他没出嫁的时候经常跟我和崔胜澈待着，关系自然是十分要好的。以至于什么礼仪规矩都只在皇上和嫔妃面前装一装，到了我这里就撒泼了。毕竟是宫里唯一的公主，谁都要让着他几分。

“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三天还是半个月。”我问道。

“不回去了，反正他要是想我自然会来，反正他还没登基，一切事也用不着他操心。”徐明浩骄傲的仰着头，似在炫耀着自己的爱情。随后，他又开始打听起了知秀。“我可是听说你的皇后可是个极其漂亮的美人，温柔贤惠还大方得体，我可要好好看看，不能让你一个人白占了。”

“远在异地还贼心不死啊！难不成你还惦记上朕的皇后了？我可告诉你，无论谁来，知秀都是朕一个人的。”一时着急就说出了这么幼稚的话语来，差些把自己逗笑，反正旁边的权顺荣是忍不住了，碍于面子我偷偷的踩了他一脚，没人发现。

“知道了知道了，满嘴知秀知秀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你的毕生最爱。”徐明浩撇了撇嘴“皇后在哪？”

下了朝后，我领着徐明浩去了锦苑宫。他看见洪知秀的第一眼就疯了，某种意义上的疯了。他上去就抱住了洪知秀，从知秀的眼神里，我看出来了惊恐。权顺荣又上去拉开了他，我这才得空互相介绍。知秀听说徐明浩也是公主，就像打开了尘封多年的话匣子一样，拉着他唠了半天，好像已经认识了数十年一般。

至此之后的每一天，徐明浩整天赖在洪知秀宫里不走，好的像一个人似的粘在了一起。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我问到我旁边正在吃东西的权顺荣。

“哪里不对？皇后跟公主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我上去就拍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搞得他剩下半个包子都扔了，急忙揉了揉脑袋。

“你的知秀不理你就要拿我撒气，你暴君啊！”

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这徐明浩回来合着是跟我争宠的啊！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好好的抱一抱我漂亮香香软软的秀秀了。想到这里十分抓狂，恨不得马上把徐明浩从锦苑宫拎走。

“你马上给那个金什么的那个太子写一封信，让他赶紧过来给他夫人抓走。”想到这一点，我立刻吩咐权顺荣去办，他一边埋怨着一边走了。

小金太子也是真速度，不过一日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了。既然是远客，又正逢七夕佳节，宫中自然要大摆宴席招待。

尹净汉不愿意出宫走动，几乎是一直在宫里待着，走过最远的路可能也就是去接李灿下学的路。种种原因，在宴席上他才算第一次见了徐明浩。徐明浩见过他，幼时崔胜澈和尹净汉可没少陪他玩。只不过物是人非，谁也没有提起什么。

仲夏夜半风凉，月影台堪比宫中仙境。悬挂的铃铛碰撞发出清脆响声，月光渗着柔纱映了进来。虽是客宴，却无丝竹管弦助兴，那些歌舞什么的倒略显乏味，殿里只有七人，其余宫人都被遣走了，却还是显得拥挤。

说来倒也奇怪，明明那菜刚刚端上来不到一刻钟，怎么马上都要见底。大家吵吵嚷嚷的一刻也没停过，饭也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尹净汉夹着面前的青笋，无意间转头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李灿。李灿基本没动筷子，瘪着嘴坐在那里直勾勾盯着菜。

“你怎么不吃？是哪不舒服吗。”尹净汉低声询问道。

“贵妃娘娘…”李灿望向他，强忍自己的哽咽“这菜…没等我夹…它就没了啊！”

一旁的权顺荣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我还纳闷十三殿下为什么不吃呢，原来是没了。”他以一副悲悯的眼神看了过去“好可怜我们小豆丁大点的十三殿下。”

李灿被权顺荣说的有些恼怒，但也并未表现出来。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忍不住不笑出来。还是年轻有活力，怎么看都是好的。

“前些日子且听净汉领着小灿逃课一事。我多也只是以为净汉为了不叫小灿劳累，故而叫他歇息一天。如此看来，净汉的教育方式还真是别致，颇有我当年的风范。”徐明浩眯着眼道。

“我哪里是心疼他，左右不过身边没了乐子，特地讲他牵回来寻乐罢了。”尹净汉无奈的笑着，一边摸了摸李灿的脑袋。

知秀不知从何处摸索出来了一碗藕粉丸子，上面还点缀着金闪闪的桂花。他确认温度正好之后，便温柔的唤人过来。

“呜呜呜…还是知秀嫂嫂对我最好了。我以后就待在锦苑宫不走了呜呜…”李灿一边假装抹着泪一边飞奔向知秀的座位。

结果刚刚坐下 ，李灿就被权顺荣整个人被拎到了一边，无助的像个鸡仔。李灿用怨妇一样的眼神看着权顺荣，权顺荣只是表现为，没办法，被迫的。

我十分满意的看着权顺荣的做法，之后故意贴近知秀，顺势把手搭在人腰间。本来知秀想拒绝来着，可奈何力气不如，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顺从着让我美美搂起。我挑了挑眉，得意的望向李灿。

李灿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灰溜溜的钻到了徐明浩身边。

结果一样的。金珉奎看见李灿后，又把李灿挤走了。徐明浩意欲阻止，却奈何不过金珉奎肩宽太宽，够不到。

“顺荣哥哥……”李灿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逃到了权顺荣身边，权顺荣顺手就接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硕珉哥，这是我从我们那边拿来的桃花酿，你尝尝。”金珉奎叫人端上来几个精致的酒盏，一桌面前搁一壶。

“说来我也有好些时间未曾沾酒了，既然小金太子盛情邀请，朕怎好拒接呢。”我拿起酒盏倒了满杯。

“硕珉哥，之前你就喝不过我，不知道现在酒量有没有长进。”

徐明浩向我发起了邀约，我自然得应战。

“那就看看最后谁先趴下。”

“果真够烈。”我举起来便一口闷下去，险些呛到。那酒虽不算至烈，可一口入喉也是辣的。我对自己的酒量没什么概念，毕竟也不是贪杯的主，只是偶尔小酌怡情。“又不失桃花清甜，果真好酒。”

大家见我这般，便纷纷端起酒杯品尝，赞扬不绝。小金太子的似乎酒量不错，徐明浩喝了许多却不见脸红，尹净汉把这酒都喝成了茶水，只有知秀，才喝了两杯脸就红扑扑的。

正在大家喝着酒唠的正尽兴时，一旁的突发事件着实引人眼球，一下子整个吵闹的宫殿都安静了下来。

“十三殿下？”权顺荣发现了李灿眼神的游离，使劲晃了晃他。

这一晃不要紧，本来李灿还是有点子清醒在的，这一下子直接倒头就睡了。

“李灿？”尹净汉担心不过，过去看了看，结果还真是睡的死。他有些发愣，连忙叫来了夫胜宽给他看看。

“回禀贵妃，十三殿下这是喝醉了。”夫胜宽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会后，便下了定论“虽然这酒没那么易醉，但是十三殿下…是一杯倒体质。”

尹净汉忍不出嗤笑一声，金珉奎自己只觉得神奇，他以往都是一酒盏一酒盏的喝，也没见怎么样。徐明浩拉着李灿，随后望向了李硕珉。

“看来小灿这样，得给他弄回宫去了。不如我们先把他弄回昭阳宫吧。”徐明浩提议

我看他这副模样，却是也得回宫好好修养。于是点了点头默许，徐明浩许是也有些醉，非要跟着尹净汉去，问派了权顺荣护送他们。金珉奎见夫人走了，自己有些放不开，于是悄咪咪的也跟着走了。

“这一个两个的，都粘一起走的啊。”我有些发懵，却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殿内只剩我和知秀只是喝了两杯，他人却好好的坐在那，什么事也没有。他没醉，却因泛红的脸颊看起来有酒醉迷乱般风情万千。可我有些失控，听不清知秀在说什么，迷迷糊糊之间便回到了月影台的偏殿。

知秀准备为我烹一碗醒酒汤，便钻到了后殿去。等他端着一碗汤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床上乖乖等着了。

“硕珉呐，张嘴。”洪知秀把我当小孩看待，在他眼里醉酒之人和孩子都没什么差别。他端着碗，拿着勺子仔细的吹了吹，之后小心翼翼的送到我嘴里。我一直盯着他灵动的眸子看，我很喜欢他的眼睛。有些入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喝完了一碗汤。

“好啦硕珉，我们该睡觉了”

“原来知秀还想着我呢，我还以为知秀理都不愿意理我了，只怪我可怜，没有牢牢地栓住知秀的心，像个什么苦命鸳鸯似的，也叫我日日担忧。”假意抹了抹眼泪，靠在身后墙上装作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知秀是个心软的人，他舍不得让我不开心。他放下手中的碗坐在了床边，牵起了我的手来轻拍，之后又轻轻捏了捏我的脸蛋。

“是我的错，拿我答应硕珉一个愿望好不好。”

“我要你永远属于我。”

洪知秀被这话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是头一次听我以命令般的语气对他讲话。他还以为是哪里惹了我生气，刚要张口解释，我便猝不及防将人顺势压倒在榻上。

他在这一刻是青丘灵狐，又似娇艳欲滴的玫瑰。相吻一刻抵数时，冰玉肌肤斑红暗。清风吹不动纱帐，徒留榻轻晃。

霓裳羽衣易半解，红烛燃尽至天明。

“我应该再多饮几杯，才好续这长夜。”

04.

第二日睁眼，知秀还在我身旁安稳的睡着。小心翼翼的给他掖好被子，叫下人不必叫他，什么时候醒来都可以。更衣完毕之后，我便飞快的跑去上了早朝。

下朝之后我便去了昭阳宫，李灿昨夜喝的有些多，日上三竿还未苏醒。金珉奎昨夜和徐明浩宿在偏殿，金珉奎醒的早些便独自在宫中转转，这会儿才回来。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他生的好看，是一副灵动的样子。不知他做了皇上之后是否还能像这般轻快。他这个太子，当得也轻松。免了些不必要的礼仪，我便开始同他客套起来。金珉奎说，这辞国原真如传言那般奢华。

徐明浩住在宫中这些天可谓是把宫里搅的一团糟，不是带着洪知秀抓蝴蝶就是领着李灿逃课。又过了几天他才肯跟金珉奎回去。临走前他说每年都会回来看我，我苦笑着送走了这个瘟神。

徐明浩的出现非常莫名其妙，总觉得有些奇怪可又没什么，毕竟哪个公主又不想阔别七年的故国。估计是这么多年没见有些生疏罢了。

登基之后，前朝政务越来越繁忙。不知怎么的，竟染上了风寒。大病了一场，卧病不起。

我半步都出不了养心殿，只能躺在床上。衣食都需要有人伺候。我并没有让他们来侍疾，只留了权顺荣夫胜宽在身边。

如今一病，灌了多少苦汤药都好不起来。夫胜宽忙的焦头烂额，怎么也研究不清病因。

“让我来吧。”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洪知秀的声音。我以为自己烧糊涂了，直到他贴了贴我的额头。

“你总不让我来，可如何是好呢。不许这伺候不许那伺候，还真当自己能痊愈呀。”他端着一碗汤药坐在床头，把勺子放在我嘴边。“喝了药再睡一觉。”

“不要，太苦了。这些药没完没了的，不喝了。”

我于是对洪知秀耍起小性子来，看来他也只当我是胡闹，只是笑了笑。

“你再不吃，我就趁你卧病逃走，让你找不着我。”

“不行、你不能走！”

洪知秀这招百试百灵，他小心翼翼的把药喂给我，然后让我慢慢躺下。

“睡吧，我一直在这陪着你。”

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我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母亲。

“硕珉？”她光是这么叫着，远方传来些许陌生的声音。我回望过去，只见一身素衣，却瞧不清楚她的脸。

也许是因为记忆里从来没有她的缘故。

“硕珉，我的孩子。不要回头看。”

母亲？我那个日夜刻在我心里的母亲。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又为什么不让我回头。

躺了三日，我身子竟然离奇般的好了起来。于是便再次穿上朝服，跑到朝上继续批折子了。

天是越发冷了，窗子上都结了些碎冰。我本想为了知秀的生辰破例修缮一下锦苑宫，大办一场生辰宴。知秀连忙制止了我，他说他并不在意生辰这件事。我有些苦恼，只好让内务府把进贡来的好东西都往锦苑宫塞。

前朝众臣一个两个都絮絮叨叨的，上朝的时候什么耶说不到点子上，倒是那些无用的能说一大堆，耳根子都要磨出茧子来了。虽说朝中老臣居多，可也不至于思想差那么多。愣是把我说的脑袋大了一圈，他们才肯闭嘴。我有些头晕，出殿门的时候，外面下了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雪落无声，不一会便覆盖了整个宫城，一眼望去便都是银白色。再过一个月便是除夕了，可谓是瑞雪兆丰年。今儿个是知秀的生辰，可偏偏政务繁忙，都到晚上我才有空赶过去。

进了锦苑宫，宫里竟然多出了好几个雪球。知秀在雪地里待着，宫女撑伞他不让，就等着雪落满他的全身，把他和雪融合在一起。

“也不怕冷着，染了风寒可怎么好。怎么不叫宫人多给你备些衣裳，这雪极凉，冻伤了怎么办。”

我走过去给他又披上了一层披肩，知秀看见我便站起来，即使小脸已经通红，可他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搓一搓就不会冷了嘛，今天是我生辰，你还要说我嘛。”

他倒会挑我的不是，看起来可怜着呢。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柔声说着。

“生辰快乐，知秀。”我简单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尽管马上还会有雪落下。“那生辰的时候就要变成小雪人吗？”

“硕珉呐，你也和我一样啦。”他示意我看看胳膊上的雪，落了有很多。“一下子哪里都变白了，还怪有趣的，你说这算不算最快的白头啊。”

“就算白了头，我们知秀也依旧是我最爱的人呀。可不能因为现在白了头，以后你便不陪我了。”

“你害怕什么，我还能去哪呀，剩下半辈子可都要陪着你呢。”

我们回到正殿后，洪知秀马上叫人端出了一盘桂花糕。看着漂亮极了，细碎的桂花还散在上面。看着像京中的手艺，却不记得是什么味道了。知秀夹起一块塞给我，入口是异样的香甜。我正诧异着为何如此熟悉，知秀身边的婢女便抢着说道。

“皇上，这可是我们小主花了好长时间在民间那学的手艺，听说您今天要来，我们小主可是准备了好长时间呢。”

被她这么一说，洪知秀羞红了脸，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却也没舍得出言责怪。

“难怪要香甜许多，这手艺比御膳房的糕点都要美味数倍。”我盯着知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顺荣今天不是也跟过来了吗，你让人家站在外面怎么好。玲珑，你去把这些送出去，好叫他暖和暖和。”

“怎么还有他的份？皇后主子难道不是特意给我做的吗。”我假意扮哭，抹着莫须有的泪“难得我在皇后主子心里有那么一点地位，看来是不足挂齿。”

“你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怎么都改不了。”知秀有些无奈的笑着，随后感慨道“这桂花糕味再美，却也不似那夜一般的味道了。”

知秀感慨着，脑海里恍惚闪烁着当年灯会的场景。即使已经过了数年，早都边个个样，只不过在那段记忆的末尾，绽放着盛大绚烂的烟花。

“呀！主儿您看，外面放起烟花了！”

洪知秀有些摸不着头脑，急忙跑出了殿内。我紧跟着他出去，只看见各宫上空的夜色都被烟火点缀，勾勒了一副彩图，很快笼罩了整个宫城。

“送给我们知秀的生辰礼物。”我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脸颊。知秀有些激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捕捉到他眼角不经意滑下的泪，而后拿着温热的手绢擦拭了一番。“生辰日可不许哭呀。”

生辰快乐，才能万事快乐呀。

厚重的雪淹没了整个京城，这前朝的事是越来越繁琐了，一切风向似乎又要偏向在向父皇在时的模样。虽然父皇每两三年都要被造反一次，可从来都没有成功过。可真真切切坐在这龙椅上的时候，我才明白失去权利是多恐怖的一件事。为了防止前朝将军功高盖主，我最终还是在暗中解决掉了他们一族。除了将军、还有无数人。可现在看起来那似乎都不算什么了，无论谁做皇帝，最终都要铲除掉这些臣子，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那天我难得独宿在养心殿，宫人突然通禀，说是贵妃求见。那是尹净汉第一次主动找我，我有些疑惑，可还是请他进来了。

“皇上。”他第一次这么叫我，语气略带凝重。“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他的称谓咬的特别重，意在提醒我什么。过去这么久，尹净汉心里还一直装着崔胜澈，并时刻想着如何替他报仇。

“你想出宫去？我已叫一早备好了药。待挑个合适时间，便让夫胜宽陪你出宫去。”我故意叉开话题，说着登基之前的计划。

“崔胜澈。我说，崔胜澈。”

我垂下眸子不再看他。

“贵妃整日忧思，太过劳累，也是时候该好生休养休养了。除夕之前，便不必再出宫了。”

尹净汉有些懵，不敢相信我的举动。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也从始至终便没有认清过真正的我。他似乎肯定了某种猜想，眼里满是失望。

权顺荣想扶尹净汉回去，但尹净汉没有理睬他，只是自顾自的转身离开，没有再多言语。他以为，至少我们是一同长大的，总该有些情分在。

可天下君主，用情则亡。

从他踏进我宫里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没办法完成自己的愿望。那日崔胜澈离开时，给了我一封信。他走之后，我便将那封信拆开了。信中每一处，都透露着崔胜澈的爱意。他让尹净汉等着他，等安定下来了，他一定会带他去看月亮。我被那封信深深感动了，决定亲自去丞相府送信。

可我还没踏出门，便收到了父皇的传唤。听到婚约的事，我下定了决心要把这门亲事搅散。我与尹净汉并非一路子的人，而且我也绝不能染指他人挚爱。以至于尹净汉说让他父亲把他指过来时，我非常气愤，那也多半是替崔胜澈气愤。

但是他告诉我，他能帮我坐上皇位。

皇位。那是多珍贵的位置，是我以失去曾经一切的代价换来的。时间愈长，欲望便愈多。仇恨蒙蔽了我多长时间，我自己竟也记不清了。只是除了坐上皇位，我没有替母亲报仇的机会，更没有和知秀长相厮守的可能。

尹净汉走后，我再一次拿出那封信。如果他知道崔胜澈还活着，他必然不会嫁给我，哪怕是做戏他也不愿意。那样一来，丞相府的势力便会白白错失，那皇位也终究轮不到我来坐。我心中虽有愧，可还是将那封信藏了起来。

我本想一直瞒着他这件事，之前尹净汉暗中提醒我翻案的时候，我也都假意操办了。可这次，尹他定是已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敢来明面提起先太子。纸包不住火，尹净汉最终还是察觉到了端倪。仔细想想，宫中已无旧人，谁又能告诉他当年的事呢。

越想越不妙，难不成是崔胜澈回京了。为了防止崔胜澈的出现扰乱现在的局面，我便秘密吩咐权顺荣去调查他现在的情况。

“死了无妨，活着便捉回来。”

权顺荣不理解，明明当初是我放了他出去，可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再擒了他。

当年的抉择是情分，如今的抉择是明哲保身。曾不理解君主为何有那么多的疑心，真正成为了皇上才明白，这龙椅，有千千万万双眼睛在盯着。一条人命算什么，若真因错失而丢了皇位，才是大事。权顺荣能理解我现在这般心情，所以便照做了去。查他需要费很大的人力，毕竟他改名换姓偷偷藏了这些年，谁知道他又去了哪呢。

太后召我过去了，想来也是因为尹净汉的事。她倒还挺喜欢尹净汉的，空闲时间总拉着他说话。太后不太理解的是，明明昨个还好好的，两人相敬如宾，未曾有半分不对，怎么突然变离心了。

“净汉昨日来求我查当年太子崔胜澈的事了。”

太后听后皱了皱眉，却也没太惊讶。

“先太子既已去，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再有猜测也没有任何证据，时间久了，他自然也便忘了。”

说完这句话，太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点了头，默认了她的猜想。

“糊涂啊，你这是留了大患！若崔胜澈杀回来，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到时你的名声便全毁了。”她重重的拍向桌面，眼里满是愤怒“既然你当初选择这么做，你就得自己承担后果。他不可能因为当初你放了他一命便忘记皇后的母家是怎么没落的！”

“趁他还没回来，能解决便提早解决了…”太后很久才平复下心情来，无奈的说着。

“儿臣自有打算，劳母后挂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那天我去找了知秀，虽然冒着大雪，可我也一定要过去，只有在这里我才没那么压抑。知秀看得出来我心绪不宁，便点了安神香。他一直盯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不敢开口。

“你是要问我尹净汉的事吗？”

洪知秀有些懵懵的，却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可我今天看到净汉，似乎哭过一场。无论他犯了什么错，你也不能责怪他啊。”

我的知秀，永远是那么善良。他喜欢自由，喜欢无忧无虑的生活。这四四方方的天，不知禁锢住了多少人。我们明明都很厌倦这种日子，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是。可我们没办法遵从本心，像池子里的橙红鲤鱼，游得再远也游不出这池。

“硕珉呐，有时候可以不必那么勤政的。虽然这话不太对，可你真的消瘦了好多，就算每日御膳房送进去的东西再好，你也只喝参汤。”

他怕我因为这件事又多加苦恼，索性转移了话题。洪知秀又攥住了我的手，一有什么事，他就喜欢牵起我的手来说话，他说那样能感觉我们的心会更近一些。

“这么吊着可不行，我还想和你白头到老呢，这样下去，哪能陪我更长久呢。”

我们还要长长久久的呢。

数月过后，权顺荣还是没有查到关于崔胜澈的半点音信。我只好在京中安排暗卫慢慢搜找。

晚上在殿内看折子的时候，宫人进来禀报，说是将军府的人来了。我疑心为何宫门已落将军还能入宫，或是有些什么要紧的事。我不敢多耽搁，连忙叫人请他进来。

将军的披肩上已落了些雪，宫人呈上了雨前龙井。室内的火炉不知怎的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将军迟迟不肯坐下。

“皇上，您当真要出兵打下南国？”将军面露凝重，是以前从未见过的模样。

“过些日子便要出兵了，我早些日子已经吩咐了将军去训练军队，如今大战在睫，将军此番来意欲何为？”我捧起一旁的茶杯自顾自饮了一口，坐在了一旁。

“皇上，恕臣多嘴。如今南国对我朝并没有任何危害，南国国君也一直安分守己，从未有半分僭越，且南国历朝与我国相交甚近。如今贸然出兵，扰的百姓动荡，属有不妥。”

“将军当真是年纪已高，颇为忧心了。如今我朝日渐强大，多少人盯着这万里河山与万千财富，这南国人才众多，且国势日益强盛，南国将军狂放不羁，若待南国强盛，早晚会成为我国的一大力敌。到时再去攻打，可谓是难上加难。就算他不敢，攻下南国对我辞国来说，那也是有利无害的。先祖能征兵打天下，为何我不能。”

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至于最后什么礼仪也不顾了。

“硕珉！你要清楚先祖出征是为了稳定天下战乱，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今虽我辞国百姓安乐，可若出兵，那边是叫南国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安生！”

“南国日后也会成为我辞国的一片领土，到时候我一样可以让他们安居乐业，过上比他们今日还要好的生活。这难道还不是为了百姓吗？”

“皇上顾及的何止是百姓，而是您坐的这个龙椅啊。”将军沉着声，死死地盯着我。“从即位到现在，皇上已经变了太多了，满眼只是权利和地位，这样的人有能有几时好？”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将军您带给我的，您忘啦？”思绪勾起回忆，掀起尘封过往“是您那年到锦苑宫找到了我，告诉了我一切的真相。我明明已经被所有人都遗忘了，本来可以等到太子即位，我出宫安稳的度过一生。可每当我一想到我的母亲，就不能不斗。我开始怨恨父皇，怨恨所有人。从我害了第一个人开始，我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欺骗迫害了那么多人坐上了着皇位，我怎么能让他轻易失去，怎么可以？”

“你母亲若在，一定不希望你现在是这副模样。也许我当初的抉择，究竟还是错的。”将军听到这番话，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收手吧，你这样做到头来只会害了你，让你一无所有。”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身过去不再看他。宫人识相的归来劝将军离开。

“臣此生，只做护国将军。恕臣无能，不能领兵踏入南国境内，自请离京还乡，永不再归。”

将军留下这句话就走了，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月光笼罩下的风雪中，再也没有看见。

或许从我决心报仇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现在的局面。害了亲兄欺了故人，这一切似乎都不是我真正想做的，永远都是被迫，一次又一次的走向没有尽头的错误之路。

05.

出征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人尽皆知。辞国的战火最终还是点燃了南国，一场混战拉开了序幕。

这场战争很快就以成功告终，从此之后再无南国，辞国国力和所占国土也悉数增加。各国使臣都要来献礼，他们各个都惶恐着呢，生怕哪天战火酒烧到了他们头上。我不得不举办一场盛宴，来庆贺出征将士的丰功伟绩。

宴客殿大兴装饰的时候，我曾去看过。到处都散发着珠光宝气，一眼望去雍容华贵。我没叫知秀出来，只是对外宣他称病。我知道他有多厌烦这种场合，自然也不想叫他夺踏足。昔日盛宴的场景浮现在了眼前，明明以前十分厌倦这种东西，如今却也麻木了。

宴会当天，各国使臣齐聚。那天也是我在尹净汉从养心殿离开后第一次见他。尽管他头上别的是最艳丽的钗饰，依旧掩盖不住他的憔悴。

“太医们没有给你开药吗，怎么如此憔悴。”

“多谢皇上关心。”

谁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宴会开始，歌舞丝竹却兴不起半点欢愉。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手中的筷子夹着菜却迟迟没有送到嘴里，酒杯也是放在一旁没有动弹。

宾客欢乐之际，歌舞升平。一阵吵嚷声打破了这氛围，一阵慌乱声，我瞧见了尹净汉嘴角那突兀的鲜血。这时殿内的众人都十分慌乱，太医匆忙赶来，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

“回禀皇上，贵妃此状是中毒所致。”

恍然想起片刻前的记忆，刹那间精神紧绷，不可置信的回忆着。尹净汉最后喝的是我面前酒壶中斟出来的酒，那这毒，怕是冲我来的。

御前侍卫连忙冲入殿中。我忙着同他们赔礼道歉，之后遣散宾客以免引起混乱。

宫中的侍卫也都不是白干的，不一会便揪出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权顺荣扒下他的面罩，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庞。虽然他已经有意毁了容貌，可我能认出，那是尹净汉早些年身边的侍卫，只不过入主东宫没有带上他。

“只怕贵妃这毒是有意替您挡的啊。”权顺荣看着我，说着。我自然明白他话中之意，却又不敢相信。

尹净汉被送回昭阳宫了，那天满宫的太医都在那。可最后都是叹了口气，摇着头出来。

“你们都退下吧，朕单独陪他待会。”我挥退了众人，坐在床边看着尹净汉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净汉…”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敢这样唤他的名字。我自知欠他莫深，却再也没办法偿还。我犯的罪，又何止这一件。“对不起…”

尹净汉微微睁开眼睛，却又立即合拢。

“我这一生，终是要在这走到头的。”他喃喃的低语，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净汉...”我下定了决心，最终还是把那件隐瞒多年的事告诉了他"胜澈哥…他还活着。"

“胜澈？”尹净汉的眼皮动了动，终于睁开。他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没有太大波澜，“他果真，还活着…”

尹净汉突然笑了起来，眼底却有泪光闪烁。

“你得活下来，等你身子骨好了，我就放你出宫去找他。”

尹净汉摇了摇头。

“硕珉…放下怨恨吧。像以前，像第一次见到你那样。”他回忆着以往的点滴，平静而安好。“你没错、谁都没有错…不用再怨恨自己了。”

尹净汉的身子冰凉，像是一块寒玉，屋中的火炉噼里啪啦作响，却也没能让他暖和起来。

“小灿虽说也不小了，但终归身边缺少陪着他的人。我走了之后，你把他送去知秀身边吧…我瞧他大抵也喜欢知秀……”

尹净汉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要随风而去了一般，已然有些糊涂了。我心里一痛，却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胜澈回来，告诉他别去找我。”尹净汉的笑越来越凄楚，眼中却没有了焦距，身体也在不停的颤抖。

我不忍再看他这副模样，连忙站了起来。

“我想自己待一会。”

他的声音很小，很细，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走出了门外。

我的脚步有些踉跄，一步三晃的往昭阳宫外走，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尹净汉的话。我不想去见他，也不敢告诉他。我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也没办法阻止。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宫室，最终还是没能离开。

知秀带着李灿赶来了。李灿疯了一般冲进昭阳宫，最后也没见着从小就陪着他的净汉。他的哭声传的很远，宫人们都跟着哭，天空也跟着哭。知秀强撑着自己靠在昭阳宫的门上，手指已经抓得泛白，却始终没踏进去一步。

我跌跌撞撞回到养心殿，翻找到了那封信件，在黎明到来之前，那张泛黄的纸便燃成了灰烬，一点一点铸就起新的太阳。

皇宫里失去了一个贵妃，这天下也失去了一个温暖的人。

这偌大的皇宫，如今也只剩下寥寥几人。我把宫人都放出宫去了，并塞给他们好些银两，足矣叫他们安顿家人。我叫权顺荣也走，可他不愿意离开，还要跟着我。

那一日，我下了朝便去了锦苑宫。当我到锦苑宫门口时，只见大门紧闭，那片朱红却显得额外刺眼 。我敲响了那门，却无人回应。我不打算再敲，只是一直等着。

过了好一会，那门开了个小缝。出来的是玲珑，他是替知秀传话的。

“皇上。我们主儿说，他谁也不想见。您还是请回吧。”

我完全忽略他的话，径直走向宫门。那婢女有意拦我，我便将她推开到一旁。

知秀就在寝殿里，望着窗外灰色的天空发呆。我唤他的名字，他也不理我。我坐在他身边，他还是不看我。

“洪知秀。”我索性便坐在了他一旁“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肯见我。”

他依旧沉默，我依旧不依不饶的问着。

“李硕珉！”他忽然便站起身来，以至于我有些发懵，愣在了原地。

“明明将军已来劝过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攻下南国？你让南国那些百姓怎么办？你让那些将士的亲人怎么办？南国从始至终一直都没做错过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去破坏他们的安宁，你现在和你父皇还有什么两样。”

知秀有些激动，眼里闪烁着泪花。我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知秀…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怎也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想伸手去拉住他，却被人一下被甩开了，刹时宛如利刃刺过心脏。

“那是什么？李硕珉，没有人要害你。是你一直在伤害别人。净汉是，崔胜澈也是。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对知秀讲过，却也不知是为什么没有提起。怕他担忧，或是怕他不再爱我？我一直沉默着，对于知秀的话，却半点反驳说也出不口，只是垂着眸子，再也没敢看过去。

“你忘了那些灾区的苦难人民，忘了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你和那些帝王都是一样的。没有怜悯之心，更没有真心。”

这一刻我才明白，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一直都是。

一层隔阂似乎就在此刻产生了，叫人有些迷茫。我缓缓退出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我不敢回头再去看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他。

权顺荣一直在一旁，但也没能帮衬上什么。回到养心殿后，他便凑过来，轻轻拍着我的肩。

“知秀曾经也是公主，他亲身经历过这些事。所以能和他们感同身受，听闻了这个消息也是一时冲动便冲撞了罢。”

我早便猜到会如此，最坏的结果如今已经应验，估计也是上天给我的惩罚吧。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一个好皇帝。这皇位，也都是偷来的。自从我下令攻打南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变成了我最厌恶的模样。百姓已不安宁，朝中异议此起彼伏。

那日早朝之前，我收到了权顺荣在宫外搜集的证据。这个文臣贪污，那个武将私自养兵，一个县令的财产竟然也能多达几万两白银。

这种情形，在父皇那时候就有了。只不过，他无暇顾忌，最后连死也受了他们限制。

我当即下令，处死那几个私下勾结的，也一并抄了那些贪官污吏的家。

“你疯了李硕珉？”权顺荣拒绝传达这个命令“一同处死，你知道朝中民间会怎么对你评头论足？没有十足都证据，光是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什么时候连我的命令你都敢不听了？让你去你就去！”我甚少有这样的语调同他讲话。

“你辛辛苦苦争来的皇位不想要了？”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暗自沉寂。权顺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再多说什么。

“一同除掉吧。就听我的。”

我逐渐没那么勤政了，仿佛之前拼死守住皇位的人并不是我。我反复迷茫着，似乎从未清醒过。

那一夜，我叫来了李灿。他长大了些，当初第一次见他时，他还是个小豆丁。尹净汉走后，他也很憔悴，眼睛都有些红肿。他这些年的学业一直很不错，从未松懈过。我让他学着看折子，他有些惶恐，并不敢动弹。

“老大不小了，怎么可能还让你自由自在的待着。”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压抑，我开口打趣道“以后你就学着处理政务，就算替我监国了，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

“哥。”李灿终究还是有些疑惑“你还年轻，怎么就急着培养新人了。把这些政务丢给我，你要做什么？”

“我呀？”我阖眸思索片刻，却也没有结果“去做之前没做完的事吧。”

06.

知秀一日不见我，我就一日跑去锦苑宫门口蹲着。不至于撒泼打滚，就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门口。玲珑好几次劝我回去，我也全当听不见，就在那坐着。权顺荣给我拿来些吃的，我也懒得动一口。

微风勾起阵阵思绪，我似乎闻到了梨花的清甜。我之前也是生活在这的，虽然很苦很苦，但却比现在要自由多了。

我不住的回想起，我第一次见到知秀的时候。那是在御花园，在千鲤池旁。我拉着他的手，他也会笑盈盈的看着我。

洪知秀最终还是舍不得，把门打开了。他叫我进去，我便开心的站起身来跟进去。他没多说什么，把一碗藕粉丸子丢到我面前让我自己吃。虽然有些委屈，但还是觉得暖心。

知秀就在一旁，也不说话，静静地绣着什么。我走过去看，他却还不让我看。

“是鸳鸯？还是牡丹。”我开口问道。

“是合欢花。”他移开手，把那粉粉嫩嫩的花瓣露给我看。“之前路过御花园看到那的合欢开的正好，我便记下来了，无聊便绣了一些。”

“你若喜欢，我便将这些合欢都移到锦苑宫来。”我靠他进了一些，轻易便将人搂在怀里。

“那东西可移不了，它就生在那，强给人家换个地方，它又怎肯成活。”知秀抬眸又看了眼院内的梨花，叹道“况且，这院内也容不下第二花了。”

知秀对这的感情，莫过于孟国。我们似乎都回到了原点，却什么也没有变。落花残败，枝头却总有绽开新生的时候。

我数着日子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熬出头来。虽然这日子在外人看起来无趣极了，在我看来，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爱人伴身，可谓欢愉。

我虽无心朝政，名义上未退位，就连辞国实权也从未旁落。李灿有时忙不过来就会来找我，他最近被摧残的有些可怜，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但幸好有权顺荣在一旁帮衬，总归还算应心得手。

又到了冬日的国宴，次国每一年都有那么一回。虽然如今内权分崩的厉害，不过这天下始终也没改了姓。我不好让李灿独自去，免得外界对他有什么非议。

举行冬宴的地方，离皇城有些远，有好几十里路。知秀一早便听说了这件事，于是主动跟我提了起来。

“我身子实在不大好，又怕染了风寒，就不能陪你了。”他拿出理好的贴身衣物，让我看看。

“冬宴也就那么几天，我去去就回来。”我颇含不舍的摸了摸他的脸颊。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不是生离死别，却如此不舍放开。

“此次冬宴，一路珍重啊。”

他贴着我的额头，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我早些回来陪你。”我攥着他的手道“不早了，该熄烛了。”

那天夜里，着实无眠。知秀一早便睡熟了，我轻轻替人掖好被角，换好衣服悄悄的离开寝殿。四四方方的天，点缀着数不清的星星，月亮挂在那，撒下来也柔情似水。我顺着宫里的的路慢慢走着，遣散大多数宫人之后，这宫里变得十分寂静。与记忆里热闹的画面相比，实在是没有一点能重合上的地方。

走走停停，最终还是回到了养心殿。殿内漆黑，我点燃烛灯，勉强能看清殿内环境。父皇还在的时候，我几乎从未来过这。到了后来登上皇位，这里却又像牢笼，死死困住我让我不得离开。

其实在今儿个一早，我就收到了密报。崔胜澈要回来了，借着小金太子的军队，离辞国已经不远了。大概在徐明浩回来那年，崔胜澈就已经到了异国。仔细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

权顺荣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他站在一边，也没有打扰我。似乎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出来，像及时雨一般。

“你不走吗。”

“就算走了，我还能去哪呢。”

最厌恶的皇宫，竟也成了最后能容下我的地方。自南国一事起，辞国损伤巨大，百姓也陷入了愁苦中。没人看见南国皇室外表下的腐败不堪，也没人看到南国百姓的民不聊生。攻下南国，换得多一方百姓安生，也换来了几寸江山。崔胜澈正好就在这个时候回来，那些对我不满的前朝老臣极力相助，替他平反当年之事。如今百姓口中，我早已成了那个足矣千刀万剐的暴君。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这皇位的。”权顺荣突然问起，我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裴将军找我那夜，也或者是尹净汉离开那夜。”

也确确实实是在那些日子，我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生过得到底有多么可笑。一直在复仇的路上，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有些东西，就算到了最后，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君主，也是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天下帝王，用情则亡。我如果像父皇一样，可以随意舍弃牺牲所有人，才能一个真真正正的帝王。但我做不到，我从来，都没有当帝王的资格，只是逆天改命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像父皇临终前对我说的一样，偷来的皇位，迟早也是要丢失的。

“你若是决意赴死，洪知秀怎么办。”

“没了我，知秀会比现在快活。困在这深宫红墙里才是最可怕的，我走了，他的大半生也都尽可欢愉了。”我抬眼望向窗外，乌云已经悄悄的遮住了月亮，再也渗透不来一丝月光。

“你走吧，到哪里都好。”我拿出金银细软强塞到权顺荣手里，细心叮嘱到“咱俩打小就在一起，跟着我后面这些年，也算苦了你了。”

“我得等到给你收完尸再走。”他依然笑着，只不过我们眼里都闪着泪花。

我迷迷糊糊的从养心殿醒来，已到了出行的时候了。上了车后，我再次回头望着那东西六宫，心里升起一种怅然。

冬宴离梅花林很近，晌午结束后，我便独自一人到了梅花林转转。

恍然瞧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知秀？知秀！

我追随着那红衣过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偌大的梅花林，他穿梭在梅花之间，似乎还是他当公主时的装扮，似乎也是他刚与我相爱时的装扮。

有些追的急了，我一下便跌在了雪地里。撑着抬起头的时候，面前已一片模糊。

不得不承认的是，我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假象。

我看见了尹净汉。这是在那次我踏出昭阳宫后，第一次见他。他面色已然没有那般苍白，而是笑着在那边。崔胜澈拉着他，一刻也不愿松开。

崔胜澈、我很快就能见到你了吧。

可能离尹净汉也不远。

不知已经几时了，李灿一直在我身边守着。我看着陌生的床榻，慢慢回过神来。

那些错乱的场面，一直徘徊在脑海里，怎么也理不清。也许真的是一个梦，也没有什么竹林。不过一切好像都在告诉我，故事要走到结尾了。

“哥，你晕倒在雪地里了。”李灿跟我讲着前因后果“要不，我们去江南那边歇几天，好养养你的身子。”

“为什么不回皇城去呢？”我望着他，他却突然哑口无言，眼神也很慌乱。

“你也知道崔胜澈要回来了是不是？”

李灿没有否认。

“好啦，哥没有那么贪生怕死的。”我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你知道胜澈哥是什么样的，不必担心。以后这皇城，终归也是你的，为你母亲追封的事，现下才是最要紧的。”

“哥不能不回去啊，知秀还等着哥呢。”

冬宴刚一结束前，我便踏上了回宫之路。当我回到锦苑宫的时候，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似是被遗忘了一般。一种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我慢步走向宫内，转了一圈。前院，偏殿，角楼，都没有洪知秀的身影。他只带走了随身的玉佩，其余什么都留下了，包括我们一同佩戴的香囊。

我一点儿也不怨他，虽然没来得及做最后道别有些遗憾。人人都知道这个短暂的君主就要遭到杀身之灾，所以尽早躲躲，免得遭到牵连。

到最后，我干脆哪里也不去，就待在锦苑宫里，也好找。等着一片嘈杂声淹没皇宫，然后被一剑抹杀。虽然这种死法对我来说太便宜了，我自认为我的罪孽应配得上千刀万剐。我其实还好挺想见到崔胜澈的，一别这么些年，不知他现在什么什么样。但我又怕崔胜澈来，自己不知怎么和他说了。

过了好几天，宫里的宁静才终于被打破。天空阴暗，雪花慢慢飘落。这雪不算大，却也带来了寒意。也就是这个时候，锦苑宫的门被推开了。

我上下仔细打量着崔胜澈，跟从前似乎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消瘦，眼睛也不似从前那般有神了。他的佩剑稳稳的别在腰间，他看起来也并没有想把剑拔出来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把这些年像骂的全骂出来。如果你实在懒得动手，我也可以自己一头撞死在墙上，绝对不麻烦你。”我看着崔胜澈，生怕他不信，还挤出了一个笑脸。

崔胜澈表情没什么变化，他向我靠近，我闭着眼睛等着他拔出剑来在我的脖子上留下玫瑰一般的痕迹，然后完美结束这一生。但是崔胜澈没有，他到了我面前不远就停下了。

“我们进去说吧。”他的语气很平淡，平淡到不像是来复仇的。

我有些发愣，但也只好照做。我们来到了偏殿，像以前一样，坐在两旁。

“你不问我，我当年为什么要害你，又是怎么害的你吗。”我转头看了过去。

“为了给你母亲报仇。”他叹了口气，接着又道“在裴将军和悯贵妃母家的联手弹劾下，就算没有你，光是父皇的疑心，我也会沦落到那个地步。”

“崔胜澈！”这是我第一次敢这么叫他“你凭什么不恨我，就算成了现在这样你还要去做一个绝对善良的人吗！”

“我又不是没想过杀你！是你害的我母后，也是你害的我险些丧命！”他突然就止住了声音，而后颤抖着说“那壶毒酒…最终也算报应在了我身上。”

“夫胜宽离宫之前曾找过我。他曾在宫宴时看出那壶酒的端倪，但没来得及同我禀报，就被尹净汉夺了过去。他知道你还活着，大概是那年徐明浩醉酒后不小心透露出来的。他也知道，如果我的知道了你的计划，一定会下令，不惜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你。他如此，亦是为了保全你。”

殿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外面嘈杂的雨声。

“儿女情长，是帝王家最不该有的。我本不属于着皇宫，本应当个闲散王爷，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一旦登上这皇位，一切都变了。有多少人死在我手里，又有多少人因为我的错误而陪命。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了，就算你不杀我，百姓也会一个又一个用石头将我砸死。”

崔胜澈迟疑了一会，还是将一样东西递给了我。那是洪知秀的玉佩，他从来不肯让着这东西离身，如今为什么又出现在崔胜澈手里。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认识洪知秀了。还是在我们都年幼的时候，他虽病怏怏的，但绝不少了傲气。做事一向体贴，又聪颖伶俐。他这辈子只想做一个吟游诗人，而不是公主或皇后。所以，就算他病好了，也要装作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为的就是躲避那些来提亲的人。而后也不知是为什么，他喜欢上了你。他期待着，等你成为王爷，你们就一起下江南，游山玩水。”他突然就开始念叨起来，像是在讲一个很漫长的故事“但是后来，孟国没了，他的梦也就此破灭了，一辈子都被困在了宫墙里。在我驻扎辞国外的那天，洪知秀来找我了。他几乎是跪着求我，让我留你一命。”

“因为洪知秀，你就真的打算留我一命？”

我自然不信。只见崔胜澈动了动嘴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知秀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他要保全你，也要替你保全这一世的名声。”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犹如晴天霹雳。我顾不上一切，拔腿冲出锦苑宫。漫天的大雪俯冲下来，整个京城都被那层白色淹没。寒冷刺痛了全身，踩着厚重难行的路，我疯了一般奔去了御花园的角楼。

“知秀、知秀。”我反反复复念着他的名字，滚烫的泪水砸下来，也带走了我心底的温度。

很安静的风雪天，角楼下，凌寒梅花独占。梅花红，梅花红，染红了一片雪。洪知秀还是穿着他身上的宫中常服，而非他从孟国带来的衣物。

是那样的红色，是我穷极一生再也捉不住的红色。时间凝结了，可风雪从未停息。

你再看看我，再看看我。

花落了。

他不肯睁开眼睛看看我，只是独自睡着。他诞生在雪里，也寻着雪离开。我再也没什么泪水，只是轻轻攥着他的手，什么也没说。

崔胜澈和李灿都过来了，他们站在远处，依旧沉默。李灿哭的要比我惨多了，相比之下，我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雪越下越大，几乎已经埋没封锁了皇城。封锁住那些幽暗，封锁住那些过往。

我几乎是强撑着起身，转而跪在崔胜澈面前。他也没想到我会如此，想把我扶起来缺无济于事，也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他还像小时候一样，紧紧攥着我的手。只不过这次，他没能抱我。

“我留着你，我不让你死，这是我对最大的惩罚。”

“好好用这余生去回忆吧。”

07.

我漫无目的的出宫后，最后还是兜兜转转到了很久之前，我们去的那座寺庙。

我偶然想起之前主持说的，洪知秀的命数。我或许能在那里找到答案。

我踏上那片土地，推开本就荒凉的寺庙。院子里只有主持，她依旧在那念着经。当我到来的时候，她抬眼瞧了我。

我和他进了偏殿，主持拿出了一个盒子塞在我手里。我没多想，于是便打开了盒子。那是知秀这些年来，一直带在手上的佛珠。

“诚如陛下所想，皇后娘娘曾在数月前来找过我。我亦知道，他的劫数到了。其实宫外流言，陛下并非不知道。外头臣子、百姓，无一不是随波逐流。谣言不得空起，上至钦天监，皆道皇后娘娘心术不正，祸国殃民。祸起南国是他，贵妃之死是他，陷害先太子也是他。一桩桩一件件，无论就算造化弄人，也保全了陛下的千古名声 陛下亦是知道，皇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是我、

过往种种，都是因为我。

“那洪知秀为什么会死。”

“他来问贫尼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解这劫。为了陛下，除了以死化解，别无他选。如此劫解，知秀娘娘是功德无量，善终。不过陛下和他缘分，千回百转，终能再遇。”

自李灿登基后，我和崔胜澈便各自远游。权顺荣还是留在宫里，陪着李灿处理那些无聊枯燥都政务。没过几年，金珉奎也当上了君主。徐明浩总是觉着对不起我，几乎是没个月都要来封信。偶尔在年底的时候，大家在月影台小聚一次。

那些过去的悲伤似乎随着时间的冲刷而淡漠。我远离了京城，真的到了江南，那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四五岁的孩子拿着风筝在街上奔跑着，燕子状的风筝飘着，飘的很高。到那湛蓝的天空，只缀几丝白云，倒映着清澈明亮的湖水。艳阳高照，晴空一鹤排云上，不知它们能飞的多远。

我似乎真正成为了以往所期盼的闲散游人，过得比谁都要快活。

只是有一次，我遇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人。他身上的锦缎有些褪色，金色珠钗点缀也不觉华丽，腰间的玉环叮叮当当碰的清脆。他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的是池中正盛的荷花。那一刹那，浮生若梦，恍如隔世。他笑着望向我，我也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至此，世上再无李硕珉和洪知秀。

END.

—

睁眼看见酒店的天花板，张嘉元是发懵的。他从床上坐了起来，隐隐有些头痛，他仔细回想着昨晚的事情，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只记得周柯宇把他抱了起来。

躺在沙发的周柯宇察觉到了人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

“怎么样，头痛不痛。”周柯宇站在门口，看着床上顶着一头鸡窝的的张嘉元。

“还好。”张嘉元揉了揉眼睛“我昨晚干什么了啊。”

周柯宇想到这，露出了一种神秘的笑容。

张嘉元一下子就被吓精神了。

‘怎么办，我不会是把我磕他和他队友CP的事情说出来了吧，还有我和林墨说的那些事’

张嘉元战战兢兢的问道“啊——那昨晚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周柯宇拽过房间里的椅子，坐在了床边。

“你昨天可说了不少呢。”

霎时间，张嘉元的心都凉了。但他仍然抱有一种希望。

“那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周柯宇装作回想的样子，故意把语调拉的很长很长。

“你昨天说——”

“你觉得我一点也不高冷。”

张嘉元的脸红的像个tomato（西红柿）。

“没有别的了？”

周柯宇笑了笑“没有了。”

果然，他还是没把张嘉元的那些要命胡话讲出来。

“走啦，去退房。”周柯宇起身离开，张嘉元暗自窃喜“原来我的嘴挺严的还。”

又是赶飞机的一天。

这次是去彩排，为一个星期后的晚会做准备。

张嘉元在后台看着周柯宇唱跳，不知道哪里来的自豪感。

周柯宇彩排完下场，张嘉元又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一幕。

但这次是个女艺人。

“柯宇哥哥，晚上约吗。”

没等周柯宇张嘴，张嘉元就风一样的窜到了他前面。

“不约，他没空。”

女艺人看着他，一脸轻蔑。“你是谁啊你就出来叫唤。我可是当红顶流，跟我炒CP是别人一辈子求不来的。”

张嘉元恶心的想吐。

“我是他经纪人。”

“哦，你就是那个专带塌房小糊豆的经纪人吧。你在经纪人圈可出名了。”女艺人嘲讽着。

张嘉元最听不得的就是这话。

没等张嘉元骂回去，周柯宇把他护在了身后。

“我晚上确实没空，因为已经有约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那女的瞪了张嘉元一眼愤恨离去。

张嘉元在背后吐他口水。

“对了，你晚上和谁有约啊。”他转过身来问道周柯宇。

周柯宇温柔的说道“如果你有空那就是你咯。”

张嘉元感觉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怎么会是这样呢。

周柯宇还有事情要忙，去了导演哪里。张嘉元趁机给林墨发微信。

元：林墨林墨！我跟你讲周柯宇晚上要找我约会了。

墨：你俩不是昨天刚吃完饭吗

元：吃到一半发生意外了，当然不算约会。

墨：你还是恋爱脑啊。行，祝你早日脱单。

张嘉元撂下手机才反应过来“谁要和他在一起啦，我就是单纯找糖好不好。”

今天结束的早，周柯宇和张嘉元很早就回了民宿。

张嘉元遥遥望见角落里有把吉他。

“我好久没碰这个东西了。”张嘉元拿起来，弹掉灰尘。

一阵动听的音乐响了起来，是心恋的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弹起这么老的歌。

当然，演奏是很单调的。不知道何时起，便有人唱起来歌谣。

那人声音不大，唱的好听极了。

最后一根弦拨完，张嘉元才察觉到来源。

周柯宇正站在他身后。

可能弹的过于忘我，都有点不自知了。

周柯宇不知道哪里搞来的玫瑰。

“现在足够浪漫了吗。”

张嘉元不禁脸红“搞什么浪漫啊，当求婚啊。”

周柯宇嘴角微微上扬，随后开口说到。

“谁说不是呢。”

张嘉元被这句话震到了。随后漫不经心的说“别开玩笑啦。”

周柯宇单膝跪在他面前，张嘉元意识到，这不是梦。

张嘉元回忆起之前的点点滴滴。

第一次见面，周柯宇温柔的扶起自己。

在公司的时候，周柯宇喂他吃了早饭。

在拍广告的时候一个灯差点砸到自己，是周柯宇冲过来挡住才没被砸伤。

还有醉酒的时候，周柯宇亲自去把他抱起来回了酒店。

……

张嘉元有所触动。

“不行啊……你是我的艺人，我怎么能……”张嘉元支支吾吾的说着，没等说完，周柯宇便打断了。

“我不仅仅是你的艺人，也是暗恋你的人。”

张嘉元这个时候一切理智都被自己吃了。

周柯宇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叫人不敢不心动。

“你愿意和在一起吗。”

“我愿意。”

这一瞬间空气都充满了甜味，张嘉元眼前似乎全是粉红泡泡。

到了晚上，周柯宇拿出手机到张嘉元眼前晃了晃。

张嘉元一眼就督到了自己的ID。

“啊……”张嘉元顿时尴尬的说不出话。

周柯宇趴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道“你现在都和你正主恋爱了，还磕吗。”

“那对CP是假的！”

俩人彻底确立关系之后，周柯宇官宣了。一切和张嘉元想的不一样。不但周柯宇没被黑，粉丝不减反增。当天的热搜全是好的。

#周柯宇恋情   爆

#周柯宇的经纪人男友

#没想到周柯宇的男友这么帅

#帅哥都和帅哥在一起了

#堪比小说般的爱情

张嘉元看着手机刷着微博，发现自己磕的那个CP超话已经解散了。反而那些CP粉变成了自己和周柯宇的CP粉。

周柯宇拍了拍张嘉元的肩膀。张嘉元习惯性的倒在他怀里。

可谁知道周柯宇打的是坏心思。

“那晚醉酒你可说了不少东西。”

张嘉元听完之后简直想钻进地缝里头。于是他照着周柯宇的左胳膊打了过去。

“你又欺负我周柯宇！”

END.

注：有番外！待更新

□最近沉迷规则类怪谈的产物，是怪谈，非现实向，切勿当真。

您好，欢迎各位选手参加创造营2■■■，今天是你们来到海花岛的第一天，从今天开始，你的创造营生活就正式开始了。请认真阅读以下注意事项，并在节目录制期间遵守以下规定。

1.为了记录各位选手们的宿舍生活，宿舍内除浴室之外均装有录像设备，且24小时全程开机，请注意你们在宿舍内的行为，你的一切行为都会被记录，且有可能作为物料放出。

2.在宿舍和练习室内不可吸烟，不可私藏零食、手机，不可说脏话，请严格以偶像的行为要求自己，不要说、做不能播的事情，否则你的镜头会被剪掉。

3.请不要在熄灯后在宿舍内大声喧哗，也不要摸黑练习，你的行为会影响其他选手的休息。

4.选管叫你起床后，请在15分钟内起床，如果你没起来，他会再次叫你，但是再过15分钟你还没有起来的话，后果自负。

5.食堂会为大家提供营养健康的一日三餐和宵夜，但食物的供应时间是固定的，具体详见食堂门口饭菜供应时间表。除那些时间之外，不要随意吃出现在食堂的食物。

6.纯甄酸奶是节目组唯一指定的饮料，此外的饮料一律不许喝，瓶装矿泉水也不可以，如有饮水需要，请喝纯甄酸奶，或者去饮水机接水喝，节目组为大家提供了纸杯。

7.在录制衍生节目《营人进入异次元会变成笨蛋吗》期间，工作人员会给你们准备食物，你可以将它们带回宿舍和朋友分享，记住，这是唯一被允许在宿舍里吃的外来食物。

8.不要坐到更衣室的柜子里，你有可能被关在里面。

9.在宿舍门前会有粉丝、站姐拍摄你们上下班，请面带笑容回应她们的欢呼，偶像的笑容是粉丝最好的礼物。

10.但是她们要求你做的事情都不要听，假装答应就好。

11.练习室2点至6点之间禁止使用，请各位选手注意休息，合理规划自己的时间，不要过度消耗自己的身体，这可能会影响到你在公演时的发挥。

11.请记住，我们只有11间练习室。

13.可以在自采间睡觉，但是如果你做了美梦，请在醒来后快速离开自采间，并不再单独进入自采间，否则美梦会变成噩梦。

14.请尽可能的多说中文。特别提醒赞多、力丸、米卡、高卿尘、尹浩宇，在和能熟练使用中文的选手沟通时，请使用中文。

15.所有选手公司寄来的物品都会被节目组拆包检查，确保里面没有手机、零食、香烟等违禁物品后，再交予各位选手手中。

16.请认真对待每一次公演，良好的公演表现会给你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17.不要对现场投票结果感到意外，一切皆有可能。更重要的是相信你自己。

18.请妥善保管好你的创造营豆，节目组向各位承诺，创造营豆一定会有用。若丢失创造营豆，则后果自负。

19.不要太放不下已经淘汰的选手，他们不会回到节目了，更重要的是和晋级的选手们一起努力为观众创造更好的舞台。

20.请一定要相信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最后，欢迎各位选手回家。

tips：不要想着投机取巧，通过和□□□□□搞好关系的方式争取人气，因为这次不一定还是他们。

1.“我横冲直撞 野蛮生长 没成为月亮。”

完整句:

“ 我横冲直撞 野蛮生长 没成为月亮。遇见你，是银河赠予我的糖。”

                                     --《talking to the rain》

2.“我想在黄昏写上一封书信。”

完整句:

“我想在黄昏写上一封书信，载着落日的余晖和银河的浪漫寄给你，寄给温柔本身。“

                                      --刘文强

3.“你头发乱了哦。“

完整句:

“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爱我， 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 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喔。”

                                      --村上春树

4.“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

完整句:

“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

               --王小波《爱你就像爱生命》

5.“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

完整句:

“陪我到可可西里看一看海，不要未来，只要你来。”

             --大冰《陪我到可可西里去看海》

6."春天里的事物都太浅薄。”

完整句：

“春天里的事物都太浅薄，我不要春天，不要玫瑰，不要你眼里的泪光。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一个完整的朝夕。”

                       --余秀华

7."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 看太阳。”

完整句: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阳。”

                      --海子《夏天的太阳》

8.“龙应该藏在云里。”

完整句:

“龙应该藏在云里，你应该藏在心里。”

                      --沈从文 《月下小景》

9.“我以为我看够了阳光，它泛滥得多廉价而寻常。”

完整句：“我以为我看够了阳光，它泛滥得多廉价而寻常，直到与你人海相望，才知我从未曾真的见过阳光。"

    ——沃特艾文儿《你眸中有一个宇宙》

                       

10.“我感觉地面好像在移动。”

完整句:

“爱你时，觉得地面都在移动，你是闯进我生命的光，引得心中小鹿乱撞， 兵荒马乱地动山摇。 ”

                            --海明威

11、我也曾把光阴浪费 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

完整句：

“我也曾把光阴浪费，甚至莽撞到视死如归，直到遇见了你 ，才开始渴望长命百岁。”

                                ——张卫健《身体健康》

12、“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

完整句：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的《湘行散记》

      
   

           1.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

        2.“你知道吗？人在难过的时候就会爱上🌅”

       “在你看了四十四次日落那天，你很难过吗？”

          3.我们肉眼看到的星辰，也许在亿万年前已爆裂死亡，此刻它们的光芒到达我的瞳孔，是最神秘的意外。

          4.把心爱的人放在心里，

             他便永远活在你的心中。

          5.如果你想要与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担流泪的分险。

           If  you want to make a band,you are to take the risk of tearing.

          6.你说你下午四点🕓来，从三点开始，

              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

          7.如果你爱上了某个星球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就会觉得漫天的繁星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花。

          8.你看，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我不吃麦子，那对我没用，可是你有一头金发，麦子使我想起你，我甚至会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9.对了，我要告诉你一个很简单的秘密。就是用心才能看见真实。真正重要的事，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10.小王子：我那时什么也不懂！我应该根据她的行为，而不是根据她的话来判断她。她香气四溢，让我的生活更加芬芳多彩，我真不该离开她的...我早该猜到，在她那可笑的伎俩后面是缱绻柔情啊。花朵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可是，我毕竟是太年轻了，不知该如何去爱她。

“日落在等黄昏，黄昏在等归家的人”

1.“出了故乡，只为你一人写过月亮”

2.“池鱼飞鸟不同路，从此山水不相逢”

3.“落魄地时候遇到心爱的人是一场劫难”

4.“你身上的温柔，是克莱因的蓝，再加一点莫奈的灰”

5.“神明在梦游中创造宇宙，人类在思考中杀死神明”

6.“生活自会消化一切，既不要人帮忙，也不要人同意。”

7.“人生当苦无妨，良人当归即好”

8.“天上剑仙三百万，遇我也须尽低眉”

9.“那时候挪威太冷了 我只好放你走 后来我在每片海域开始找你 我找了你整整十五年”

10."枕边脱落的头发变多了，喜欢吃的夹心面包从便利店消失了，这些小小的绝望堆砌起来，才会让人成长"

11.“你不必生来勇敢，天赋过人。只要能投入勤奋，诚诚恳恳”

12.“春风也有春风愁  不劳春风解我忧”

13.“我的梦想还像小时候一样遥远，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经不打算实现它了。”

14.“和梦想平等交易，与喧嚣保持距离”

15.“听闻黄昏是个浪漫主义者，难怪夕阳会爱上他”

16.“生活就是一半诗意，一半烟火，手持烟火谋生，心怀诗意谋爱”

17.“山赶着山 山山漫漫结成关 人赶着人 人人草草尽走散”

18.“刚刚进小区的时候 保安给我拦了下来 说我持有管制刀具 我莫名其妙 我问哪有刀？保安说：你的美丽会变成刺向别人的刀”

19."独揽月下萤火，照亮一纸寂寞"

20.“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私设。微ooc预警。偏狗血家庭剧。

纯脑洞勿上升蒸煮。

01.

胡烨韬坐在沙发上，看着奥斯卡忙进忙出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奥斯卡，你到底在干嘛？”天刚亮就被叫醒的胡烨韬满脸倦容地看着奥斯卡把行李箱一下开一下关，又一下走进房间一下走进厨房的。

 

奥斯卡一脸不解地看着若无其事的胡烨韬。

“你要带回家的东西都不好好整理一下的吗？我得看看有没有漏了什么东西啊！”语毕，又再一次把胡烨韬的行李箱打开，翻翻几下再合起。

 

“我回家干嘛还要整理啊？那是我家诶，会有什么没有的？”胡烨韬站起来拍拍奥斯卡的肩，再抱抱蹲在地上整理的奥斯卡，整个人像无尾熊一样挂在奥斯卡身上。“你别紧张，我尧爸胧妈很好相处的，星哥带利路修回家的时候气氛就很好啊~”

 

也难怪奥斯卡这么紧张。今天是奥斯卡第一次见胡烨韬的父母，而且第一次见面就是要跟胡烨韬回老家。尽管胡烨韬一直强调自己的父母很好相处，但奥斯卡还是紧张得不行，就怕未来的岳父岳母对自己有任何的不满意。

 

“奥斯卡，”胡烨韬亲亲奥斯卡的脸颊，再把自己的脸贴在奥斯卡背上撒娇，“我还想睡一会儿，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奥斯卡宠溺地握住胡烨韬的小手，背着她回房补眠。

 

 

02.

“尧爸，我跟你说....”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胡烨韬坐在副驾驶座一个劲地和尧爸撒娇。

奥斯卡自己一个人坐在后座，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也不敢接话，偶尔被胡烨韬cue到也只懂的礼貌地应一个“嗯”、“对”，深怕自己表现得不好让胡烨韬的父亲不满意。

 

车子缓缓地开着。车窗外的风景从高速公路换成了小镇风情，最后停在了胡烨韬家门口。

胡烨韬蹦蹦跳跳地下了车，对着房子大喊“胧妈我回来啦！”

在屋里的井胧一打开门就被胡烨韬蹦到身上，气得指着胡烨韬的脑门念叨，“要死啊，女孩子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你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胡烨韬拉拉井胧的手撒娇，“怎么没有人要，女婿我都给你带回来了~”

顺着胡烨韬的目光望向车子，井胧看到了正从后车厢拎出两人行李的奥斯卡。

“还不快去帮人家，把人家当佣人啊！”

话还没说完，胡烨韬就又蹦蹦跳跳地向奥斯卡走去。“奥斯卡~我来帮你~”

 

“啥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井胧轻声地问身边的张欣尧，却得到张欣尧的一记白眼。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女儿你自己去问啊。”

 

03.

听胧妈说胡烨韬带男朋友回家的消息，胡烨韬的哥哥姐姐们在家族群里都炸开了。

最先回到家的是小哥甘望星，一进家门只看见胡烨韬和张欣尧坐在客厅里嗑瓜子看电视，还以为是胧妈骗他们的。

“胧妈不是说你带男朋友回来了吗？人呢？”

胡烨韬头也没有抬，继续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在厨房帮胧妈做午饭呢！”

“那你坐在这里干嘛？”

胡烨韬转过头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甘望星，还没开口张欣尧就先帮胡烨韬怼了回去。

“女孩子细皮嫩肉的，进厨房干嘛，进去打破我的盘子吗？”

“那胧妈在厨房干嘛？”甘望星不解地问到。

“胧妈不一样！”父女两异口同声的回答让甘望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切，两个双标狗。

 

蓬蓬到家的时候刚好快开饭了，见胡烨韬和甘望星两人坐在饭厅里打游戏，就问了和甘望星一样的问题。没想到话才刚说完，奥斯卡就端着刚做好的糖醋排骨从厨房走出来。

胡烨韬刚伸出打算偷吃一口糖醋排骨的小手，就被眼明手快的奥斯卡拦了下来。

他抓着胡烨韬还在半空中的手，摸一摸她的头，“先洗手才能吃饭。”

“那你带我去嘛~”

“好~走，去洗手准备吃饭。”

 

目睹这一切的蓬蓬和甘望星目瞪口呆。

蓬蓬摇了摇甘望星的肩，“那个人真的是胡烨韬吗？”

甘望星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我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乖巧的胡烨韬。而且这两个人怎么做到比胧妈尧爸还腻歪的啊？”

洗好手的胡烨韬被奥斯卡搂着腰从厨房走出来，笑眯眯地看着哥哥姐姐，“星哥蓬蓬姐，你们也快去洗手啊~要洗好手才能吃饭哦~”

甘望星转过头看着跟自己一样惊讶的姐姐，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拿着筷子的奥斯卡和一脸幸福的胡烨韬。

蓬蓬拍拍甘望星，两个人默默地走进厨房帮胧妈上菜，好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04.

诺言和何圳煜一时间赶不回家，但还是在午休的时候打了视频电话回家，想见一见自己的未来妹夫。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一大家子正在吃饭，呱噪的胡烨韬噼里啪啦地说着她在学校的事；胧妈和蓬蓬正聚精会神地听着胡烨韬讲故事；尧爸和奥斯卡像是在比赛似的疯狂地各自给胧妈和胡烨韬夹菜；甘望星则充当导播，贡献自己的手机不说，还得为两个哥哥旋转餐桌转盘让他们看得到大餐桌上发生了什么事。

 

在胡烨韬说到和奥斯卡打算毕业后就结婚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尧爸“啪”的一声放下手上的筷子，把奥斯卡吓了一跳。手机另一端的兄弟两察觉气氛不对劲，立马就挂了电话。

饭厅里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停下了，只剩下胡烨韬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她梦想中的婚礼。要不是奥斯卡拉了拉胡烨韬，她恐怕真的不会留意到空气里的凝重。

 

“怎么都不吃了？你们这么快吃饱了吗？”胡烨韬不解地放下筷子。

井胧懂张欣尧。女儿突然带了个没见过的男朋友回家，还说要结婚，搁哪一对父母都是难以接受的。但在井胧看来奥斯卡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看着挺成熟，对韬韬也好，做午饭的时候还主动说要帮忙，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可张欣尧实在太疼爱胡烨韬这个小女儿了，把她捧在手上当珍宝一样供着，现在突然出现一个男的要和自己抢这个宝贝，张欣尧当然不乐意了。

“没事，快吃快吃，吃完我还得洗碗呢。”井胧出声打破了沉默，甘望星才敢把自己筷子上的丸子放入嘴里。

“阿姨，您休息吧，待会我来洗。”

奥斯卡不出声还好，一出声张欣尧火气就更大。这小子搁这演什么呢？抢走女儿还不够，现在还来收买人心了？

 

张欣尧拍了一下餐桌，手指着胡烨韬，面无表情地说：“胡烨韬，我警告你，毕了业就给我好好去找工作，别跟我想这些有的没的。才几岁的小孩儿想什么呢！”

“我说吃饭！扯什么呢！吃完饭再说不行吗？”井胧一边拉下张欣尧的手，一边哄着孩子们，想打破僵局：“韬韬快吃，不是说很久没吃我做的菜了吗？星星你还要饭吗？妈妈再给你盛一碗吧？蓬蓬你吃饭给我好好吃别玩手机了啊！”

 

一直被尧爸捧在手心里的胡烨韬长这么大第一次被爸爸指着脸指责，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她长大眼睛和尧爸对视，眼睛里的泪水在打转。奥斯卡在餐桌下握着胡烨韬的手，一直拍拍她让她冷静下来。

“尧爸，你从来没有这样凶过我。”胡烨韬强忍着泪水，但声音里带着哭腔。张欣尧没想到孩子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愣了一下，却又拉不下面子。“你也从来没有这么不懂事过。”

 

胡烨韬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把奥斯卡急得不知所措，看着井胧向井胧求救。井胧看看两父女，摇摇头用眼神让奥斯卡别插手。

 

“你和胧妈不也是一毕业就结婚了吗，为什么你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我和你胧妈不一样！”被胡烨韬这么一问，张欣尧的理智线一下就断了。“我和你胧妈还在念书就已经能赚钱养自己了，你们两个可以吗？”

“我养你这么大，花这么多钱栽培你，你说不喜欢读书想唱歌跳舞我让你学了，念个大学要跑北京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也让你去了，只要你领到毕业证书能够养活自己我怎样都无所谓。你倒好，书不好好念专业不好好练，当什么不温不火的网红，现在还随便带个男人回来就说要结婚。我怎么有你这么不长进的女儿？”张欣尧心里一口气提不上来，话不经过大脑就讲了出来。

“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

 

空气在那一瞬间凝结了。连井胧都没想到张欣尧会说出“当初就不应该救你”这句话。

 

“我最讨厌尧爸了。”

胡烨韬甩开奥斯卡的手，站起来冷冷地抛下这一句话就往大门走去。

“叔叔阿姨，你们先吃饭，我去把韬韬追回来。”奥斯卡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去追胡烨韬。甘望星和蓬蓬抓起手机也打算去追，却被张欣尧喊住了。

“你们两个谁敢去追她，我就打断谁的腿。”

 

 

05.

胡烨韬快步地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用衣袖子擦掉眼泪。奥斯卡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喊着走在前面的胡烨韬，又不敢靠的太近。他知道胡烨韬这种时候需要一个人发泄一下，越有人关心她心里越难受。

两人最后停在了附近的儿童游乐场。胡烨韬站在沙坑里踢沙坑出气，奥斯卡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胡烨韬。

 

“韬韬，我们回去吧，叔叔阿姨会担心的。”

胡烨韬踢沙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们才不会！尧爸说他后悔救我了！我就不该活下来给他们麻烦！”说完，胡烨韬蹲下来抱着大腿又开始哭。“我就是个麻烦，我就不该活着。”

 

奥斯卡抱着他的小朋友，宠溺地摸摸胡烨韬的头，安抚情绪失控的他，但被胡烨韬给拒绝了。

“奥斯卡，我也会拖累你的，我就是个麻烦。”

 

胡烨韬哭了好久好久，手机也亮了好久好久。四个哥哥姐姐轮流给她打电话、发微信。但胡烨韬把手机丢在一边，让关了静音的手机一下亮一下暗地，一双手不停地掐自己。

奥斯卡知道，他的小朋友又陷入情绪中了。他把胡烨韬抱紧，阻止胡烨韬不停伤害自己的双手。

“韬韬，你不是麻烦。你是我的天使。”他吻了吻怀里的胡烨韬，“叔叔那是说气话，叔叔不会不爱你的。”

“可是尧爸说，他当初就不该救我。”

“叔叔那是气话，韬韬，”奥斯卡轻轻地用手抹掉胡烨韬脸上的泪，“相信我，叔叔很爱你，比我爱你还爱你。”

“奥斯卡，我好难过，”胡烨韬转身抱着奥斯卡，“我好怕尧爸真的不要我了。”

“我知道，韬韬，我知道。”奥斯卡拍拍胡烨韬的背，顺顺胡烨韬还在哽咽的气息，“叔叔不会不要你的，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奥斯卡，可不可以把我抱紧一点，我好害怕。”

“不害怕，韬韬。就算全世界都不要你了，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06.

一家人沉默地吃完午饭，井胧把张欣尧骗出门，然后让甘望星和蓬蓬趁她和张欣尧出门买东西的时候赶紧出来找胡烨韬。姐弟两果不其然在那个儿童游乐园找到了在荡着秋千的胡烨韬和推着胡烨韬的奥斯卡。

蓬蓬拿着胡烨韬最爱的棒棒糖，甘望星拎着一袋各种口味的冰淇淋，在胡烨韬眼前晃了晃。

“亲爱的韬韬小公主，还在生气吗？”

胡烨韬见来的人是哥哥姐姐，一把抢过蓬蓬手中的棒棒糖。她和棒棒糖战斗了好一会，甘望星就接过去帮她撕开外层的袋子再送回到她口中。

一对哥哥姐姐蹲下来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韬韬，回家好不好？胧妈该担心啦。”甘望星摸摸胡烨韬的头。胡烨韬看着甘望星，憋着嘴不说话。

 

蓬蓬对甘望星摆了摆手，握着胡烨韬的手给胡烨韬说起了自己第一次带张嘉元回家的事。

“韬韬，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元哥回家的时候吗？”

胡烨韬回想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就是元哥被尧爸修理得好惨的那次对吧？我还记得尧爸一直在躲在厨房跟胧妈说养这么大的白菜就要被猪拱走了。”

“对啊，你元哥就是那头拱走我这颗白菜的猪。”蓬蓬见妹妹笑了，总算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她把胡烨韬的手放到奥斯卡的手中，“现在不止白菜被猪拱走了，尧爸的珍珠也要被人拿走了，他能不难过吗？”

胡烨韬抬头看着奥斯卡，再转头看着姐姐。

“可是尧爸说...”

蓬蓬用手阻止胡烨韬继续说下去，“你还不知道尧爸的脾气吗？他那就是气话。”她敲敲胡烨韬的小脑袋，打断胡烨韬的胡思乱想，“好了，该回家了，在外面这么久该冻感冒了。”

 

07.

一对小姐妹手拉手走在前面，甘望星和奥斯卡两个人慢慢地在后面跟着，让姐妹两多说说只属于他们两个的悄悄话。

 

“刚刚吓到你了吧？”走在奥斯卡身边的甘望星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奥斯卡摇摇头，“我可以理解叔叔。要是我女儿突然跟我说要跟我没有见过的小子结婚，我说不定会比叔叔还激动。”

听到奥斯卡的回答，甘望星笑了笑。

 

“尧爸真的很疼韬韬，我们五个里面尧爸最疼的就是韬韬，连最懂事的蓬蓬都比不上。”甘望星停了一下，看着走在前面的姐妹，回想着小时候的事。

“但是尧爸疼韬韬不是因为她是家里最小的。”甘望星停了停，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奥斯卡过去的那些事。

“韬韬刚出生的时候差点就活不下来了，是尧爸到处求人才找到儿科权威，好不容易才把韬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说韬韬的命是尧爸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都不过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尧爸哭。到处跑了好几天都没好好吃饭的尧爸跪在办公室的门口求医生救救韬韬，护士怎么拉都不愿意起来。医生答应尧爸要救韬韬时尧爸立马就哭了，一直抓着医生的手说谢谢。”

“我记得韬韬动了三次还是四次的手术吧，那时候尧爸胧妈一有时间就往医院跑，我每次幼儿园放学都是蓬蓬姐来接我的，家里的事也都是诺言哥和圳煜哥在弄，我们四个那个时候可讨厌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妹妹了。”

“韬韬出院回家的时候已经一岁多了，身上到处都是针孔，还有一道一道像蜈蚣的疤痕，瘦得像只小猴子，不像其他小宝宝一样白白胖胖的，还轻轻碰一下就哭。我们那时候才知道尧爸胧妈天天跑医院的原因。别说他们，我们都害怕一个不小心韬韬就会离开我们。”

“还好韬韬活下来了。尧爸胧妈一直很自责，觉得是他们害韬韬刚出生就要活受罪的，所以一直很宠韬韬。”

“韬韬小时候身体还是一直不大好，三不五时就各种大病小病往医院跑的。别的小朋友在到处耍的时候，韬韬几乎都是在医院度过整个童年的。不过韬韬那时候真的好勇敢，可能是习惯了吧，她打针吃药都不哭的。我还记得小时候诺言哥常常偷带我们去医院陪韬韬，每一次看到她乖乖地从护士姐姐手里接过药我都觉得韬韬好懂事。”

“一直到韬韬快上初中的时候吧，她的身体终于见好了。虽然到现在都还是要定时回医院检查，但比起小时候的她，真的健康了好多。”

“所以奥斯卡，”甘望星转头望向奥斯卡，眼里似乎还挂着泪水，“韬韬真的是我们全家的宝贝，你一定要好好对她。”

 

“星哥！奥斯卡！”和蓬蓬走在前面的胡烨韬突然转身对着甘望星和奥斯卡大喊，“你们走快点！我饿了！”

“好！”两个男人对视一笑，一起加快了脚步。

 

08.

夜里，好不容易把胡烨韬哄睡的奥斯卡跟蓬蓬交代了一下胡烨韬最近在治心理疾病的事情，说是胡烨韬因为不想家里担心所以一直没跟家里说，让蓬蓬晚上多看着点夜里容易做噩梦惊醒的胡烨韬就回客房去睡了。

还没走到客房门口，奥斯卡就看到了客房里亮着灯和张欣尧。

“叔叔，”奥斯卡敲了敲门打了声招呼，“怎么了吗？”

“你喝酒吗？”

 

小别墅的阳台上，奥斯卡和张欣尧坐在上边，人手一罐啤酒，地上还散落了几个空罐子。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坐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手里的啤酒，没有人开口说话。

奥斯卡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张欣尧。

 

张欣尧啜了一口啤酒，开口打破沉默。

“韬韬心脏不好，别让她熬夜。”“好的叔叔。”

“她哮喘好久没发作了，但药还是得随身带着。”“嗯，我记得了。”

“她睡觉会踢被子，还容易感冒，夜里得醒来帮她盖好被子。”“好，叔叔你放心。”

“她被我们宠坏了，老是丢三落四的，得多提醒她帮他留心着。”“嗯，我知道。”

“她压力大的时候焦虑症容易发作，但那药多吃了不好，别让她依赖药物，你得多照顾他的情绪。”

“叔叔，”奥斯卡心里怔了一下，“你已经知道了？”

“她大一第一次回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张欣尧抬头望着远方，“她那药就在包里放着，被我看到了。”

“叔叔，韬韬不想让你们担心，才瞒着你们的。”

“我懂，这孩子要强，倔强得很。她一直觉得她的身体拖累了我们，一直想要快点独立起来，总是给自己不必要的压力。”

 

“叔叔，”奥斯卡突然跪在地上，一脸诚恳地看着张欣尧，“我会照顾好韬韬的。请你相信我。”

“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说跪就跪。”张欣尧把奥斯卡扶起来后又啜了一口啤酒，长叹了一口气。

“下午你阿姨给我说了很多，我们相信你会照顾好韬韬的。”张欣尧转过头看着奥斯卡，“如果有一天，你不爱她了，就把她送回来给我，一定不要伤害她。”

“我一定不会的，叔叔，请你把韬韬交给我吧。”

 

09.

一早醒来的胡烨韬本来还在闹别扭不愿意下楼吃早餐的，但被蓬蓬硬拉下楼时，看到和爸爸坐在一起的奥斯卡竟然有说有笑地看相册时都惊呆了。

奥斯卡见到走下楼的姐妹两，立刻站起来帮两姐妹拉开椅子。“醒来啦，快来吃早餐，这可是叔叔一早去市场给你们买的。”

“不是，奥斯卡，发生什么事了？你跟尧爸？”胡烨韬在奥斯卡的耳畔轻声问道。奥斯卡笑了笑，“这是我和叔叔的秘密，不告诉你。”

 

“啊！尧爸！”胡烨韬眼神瞟过张欣尧手上的相册，发现都是自己小时候的相片，害羞得耳朵都红了，“你干嘛让奥斯卡看这个！啊！！！！”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从客厅走来的甘望星指着自己手上的一叠光碟片，“他连你小时候的录像都看过了。”

“尧爸！！！！！！”

 

小别墅里一扫昨日的阴霾，又回到了欢声笑语的气氛。

 

10.

短短的元旦假日很快就过去了。胡烨韬和奥斯卡也要回到学校去准备期末考试了。

张欣尧把小两口送到安检口，语重心长地对着奥斯卡说；“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

奥斯卡点点头，转头看着一边在和蓬蓬自拍的胡烨韬，“我会的，叔叔你放心吧。”

“韬韬，”奥斯卡喊了喊胡烨韬，“该走了。”

张欣尧抱了抱胡烨韬，在胡烨韬的额头亲了一口，“期末考试给我好好考，考不好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

“我知道啦，尧爸我走啦。在几个礼拜就回来啦，别想我。”

张欣尧抬起手作势要打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女儿，被胡烨韬闪开后拍了拍奥斯卡的肩，“照顾好我女儿。”

“好，叔叔阿姨也要照顾好身体。”

 

11.

飞机上，胡烨韬靠在奥斯卡的肩上。

“奥斯卡，告诉我嘛，你怎么可以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奥斯卡把胡烨韬搂进怀里，轻轻地说：“我答应叔叔不能说的。”

胡烨韬一听有点不高兴，奥斯卡就立马凑在胡烨韬的耳畔轻声地说：“但是我能告诉你另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快说。”

“这个秘密就是...”

 

 

 

“我好爱你。”

1、这山川如酒，敬旷世温柔，至死方休。

——《春山外史》

2、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聂鲁达

3、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

——沈复

4、龙应该藏在云里，你应该藏在心里。

——沈从文

5、跟你在一起，我就喜欢做各种傻事。

——张爱玲《倾城之恋》

6、万头攒动、火树银花之处不必找我。如欲相见，我在各种悲喜交集处，能做的只是长途跋涉的返璞归真。

——木心

7、你嘴凑上来，我对你嘴说，这话就一直钻到你心里，省得走远路，拐了弯从耳朵里进去。

——钱钟书《围城》

8、太阳还有五十亿年的生命，宇宙还有百亿年的岁月。好想和你在一起到宇宙坍缩，然后时光倒流，再爱你一次。

——高浩轩

9、我知道你也在向我靠近，万顷星河都是我的见面礼。

10、我见过大海，看过繁星，但唯独遇见你，是我长久以来，所有奔赴的意义。

11、我的酒量，大概就是一杯白酒，或者六瓶啤酒，再或者你的微微一笑。

12、我喜欢落日，因为它像极了我喜欢你的心，就算会一点一点沉下去，明天照样会升起。

13、我迈过人间万物，从不慌张，唯独你踏过山水归来的一刻，我方寸大乱，小鹿还乱撞。

14、即使你并不浪漫，只想用雪打我，可我依旧想与你沐雪共白头。

15、每次车窗起雾，写的都是你名字。

16、我借着你的光，看到了全新更好的世界，也借着喜欢你，让自己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17、没什么理想 只是觉得这个城市的汤汤粉粉、日料西餐、火锅串串、早餐店的早饭，都应该和你一起吃。

从韬韬今天的小苒游乐场视频衍生的脑洞~

私设 ooc预警 纯脑洞勿上升蒸煮~

胧妈尧爸 × 幼儿园三宝 极微量嘉任&烨斯

*****

海花幼儿园。

 

井胧真的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连在地下道唱歌都充满自信的井胧，恨不得在幼儿园里挖个地洞给自己埋了。

 

******

今天是海花幼儿园的儿童才艺比赛。

井胧起个大早，先给念大班的女儿蓬蓬梳好漂亮的两条小辫子、换上漂亮的白色长裙，再给念中班的龙凤胎星星和韬韬换上一身帅气的小衣服。

 

“姐姐今天好像公主。”星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盯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姐妹两，“妹妹这样好像弟弟。”

 

井胧昨天花了一整个晚上才说服爱漂亮的韬韬穿上这身帅气的小衣服的。一听星星说的话，担心星星会又影响韬韬，赶紧让儿子闭嘴。“快吃，就你吃最慢还讲话。”

 

“妈妈！我这样真的很像男孩子吗？”韬韬举着牛奶杯，嘴上还留了一圈白色的奶印。

“我觉得你像爸爸参加的节目里面那些帅气的大姐姐。”蓬蓬看着妹妹，扯了扯自己的白色长裙“妈妈！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妹妹一样也穿那样的衣服？”

 

井胧心里苦笑。这三个孩子简直就是三种性格，带起来特别累人。自己想学大提琴的蓬蓬总是静不下来，仿佛虫子成精了一直动个不停，和气质的大提琴仿佛搭不上边；学跆拳道的星星又和姐姐的性格相反，懒得不行，动都不爱动，当然也可能是高强度的训练把孩子的精力都消耗光了；而小女儿韬韬，和她爸一样，就喜欢唱唱跳跳的，自己看着爸爸的演出视频就能模仿七八成，让张欣尧对这个女儿特别宠爱。

 

“好了好了！星星你给我吃快点！要迟到了！”

 

********

 

井胧坐在家长席，拿着手机记录孩子们的表演。

 

穿着一身白的蓬蓬优雅地拉完大提琴，鞠个躬，安静地回答老师问的问题便下了台。走向妈妈的时候，台下不知道哪个小男孩带着东北腔问了一句“刚刚那个人是任胤蓬吗？她不动的时候好漂亮啊！”，可把蓬蓬气得不行。

 

不管老师和井胧怎么劝，星星坚持要和妹妹一样表演唱跳。但他又不像妹妹一样有舞蹈天赋，妈妈就给他安排了他最爱的《不怕不怕》当演出曲目。怎想这个小家伙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跳一跳把自己的小衣服掀了起来。不仅台下一片哗然，井胧都想冲上台把儿子拉下来不让他继续丢人现眼了。

 

看完韬韬的演出，井胧本来还在欣慰孩子真有遗传了爸爸的表演天赋的，哪知道下一秒的问答就让井胧感受到史无前例的社死经验。

 

“韬韬，你今天怎么会穿成这样呀？”台下的评审老师问韬韬。

韬韬拿起麦克风，奶声奶气地说，“我不知道啊！你问我妈妈！妈妈叫我穿的！我妈妈在那边！”

突然被女儿cue到的井胧尴尬地笑一笑挥挥手。

“那韬韬为什么会要表演这个歌曲呀？”

“因为这是我爸爸的歌！老师你知道我爸爸吗！我爸爸好厉害的！这首歌叫漫天繁星！是爸爸写给妈妈的歌！”

坐在角落的井胧被家长们投来羡慕的眼光，害羞地羞红了脸，心里已经想了好几十个暗杀张欣尧的想法了。一定是张欣尧这家伙教韬韬讲这些的，丢脸死了！

“那韬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韬韬思考了一下，左手拿起麦克风，右手指着台下。

“跟蓬蓬姐姐同班的那个奥斯卡！你好帅啊！我好喜欢你！你可以当我男朋友吗？”

 

失控了，场面完全失控了。

 

被叫到的奥斯卡呆呆地站了起来，小脸蛋红得像是苹果，轻轻地说了一句“好啊。”

井胧冲上前把几乎是飞扑到奥斯卡身上的女儿抱走，还不断地跟老师道歉说“不好意思啊，见笑了。”

台下看热闹的小朋友们一言一语停不下来，都在说些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井胧心里一惊，现在的小朋友都学了些什么啊？

 

好不容易带着三个孩子回到家的井胧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张欣尧，你完蛋了。

 

*******

 

“爸爸，妈妈说她很生气，今天不煮饭了，叫你回家的时候带晚餐给我们吃。”

还在录音室的张欣尧收到老婆发来的语音信息，点开一听是大女儿蓬蓬的声音，心里一怔，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惹老婆生气了。

 

匆匆结束工作，带着一家五口的晚餐回到家的张欣尧一进门就看到了老婆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把晚餐放在饭桌上就马上走到客厅抱着老婆吻了一口。

 

“怎么啦？”

井胧推开张欣尧，看也不看他一眼。

见老婆不理自己，张欣尧便换了个话题，“孩子们今天不是幼儿园才艺比赛吗？表现不错吧？”

井胧把手机丢给张欣尧。

 

“蓬蓬表现不错啊！看不出来多动症的样子！”

井胧忍。

“星星很棒啊！咬字比刚开始学的时候清晰多了！我天！这个撩衣服的动作太有我的风范了！”

井胧再忍。

“呜呜呜！韬韬果然是我的孩子！这么优秀的吗！可以跟我一起出歌了简直！”

井胧忍无可忍。

 

“张欣尧！你干嘛教孩子那些有的没的！一五岁的小男孩撩衣服你觉得合适吗？”

“蓬蓬不是多动症！蓬蓬只是静不下来！”

“还有！你教韬韬说了什么！没事在比赛的时候说什么写给我的歌！丢脸死我了！”

 

张欣尧被老婆骂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但老婆永远是对的，老婆说得都对。

 

“啊~老婆我错了~别生气了~”张欣尧贴在井胧身上，像只小狗一样撒娇。

可井胧才不吃这一套。

“错哪啦？”她抱着胸瞟了张欣尧一眼。

“都错啦，哪都错啦~这辈子唯一做对的是就是娶了你啊！”

井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每次都是这一招，只要自己一生气张欣尧就是这样哄自己的，吵架都吵不起来了。

 

“笑啦？不生气啦？”

井胧不说话。

 

“那...一个包？”

“你做梦。”

“再加一礼拜家务？”

“我考虑看看。”

“再加码你上礼拜看中的那条项链！最多就这样啦！不能再加啦！”

 

计谋得逞的井胧抱着张欣尧，亲了一口，笑着说，“老公对我最好了。”就站起来喊孩子下楼吃饭。

 

“噢对啦，你女儿恋爱了。”

“蓬蓬？蓬蓬才六岁！”

“韬韬，和蓬蓬班上那个叫奥斯卡的。跟你学的，在舞台上直接拿麦克风问的奥斯卡要不要当她男朋友，奥斯卡答应了。”

 

 

让一个父亲的世界崩塌，只需要一个恋爱了的女儿，不管女儿几岁。

张欣尧苦笑。

晚饭似乎都不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