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翔霖】廉价爱情故事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算回去补办。”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没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来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了。”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严浩翔摇摇头。
“少了多少现金?”
“两万多吧,都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你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没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我做个笔录。时间过去挺久的了,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吧。——他叫什么名字?”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二)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证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我想了想,你还是带着这个吧,但是千万不要拿出来。手机卡我帮你丢了,微信也别用了。那个地方没有人认得你,你就安安生生地呆着,等我们把厂里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联系。我也不清楚需要多久,但是只要搞定,你就还可以坐着头等舱回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了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两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桥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不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钱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是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手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三)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着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在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我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一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得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小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一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门口过个槛,门里一条道儿,左手电表箱右手小广告。走个两三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零零碎碎分了四五户人家。贺峻霖领着严浩翔上楼,楼梯窄得行李包都得往前拿。贺峻霖借着天井的光试了一大串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不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脏,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气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过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吗?”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去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以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啊,在我家。”
“啊?”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个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四)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做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来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不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后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比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天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己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多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的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儿,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严浩翔摇了摇头。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你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五)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的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真,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号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下,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门。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试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声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张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声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牙刷。”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转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啥?”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的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井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贺峻霖怕是怕的,脑子却清楚得很。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废话,贺峻霖受惊吓的时候,讲出的每句话都准确又精炼。他借着手电的光,踮着脚看落了灰的电闸箱,“你帮我看看那边,被小广告挡住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开关落了?”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的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说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钱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了。”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井的光落在严浩翔身上,还是几个月前穿戴整齐的孤傲模样。他想过把自己装得低调,最好是隐了形的,谁都找不着的。但当被贺峻霖拆穿的时候,严浩翔也并没有那么慌张。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之中,唯一认识的也只是面前这个黑心小老板。他喜欢他的聪明,是敌是友分不清,但这点伎俩也不至于把他攻入死地。他觉得有意思起来,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较量。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的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块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谢了啊。”
“什么?”
“我说谢谢你。”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六)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一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了。”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就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上了路,问贺峻霖,你是想开快点冷得猛烈点,还是开慢点冷得温和点。贺峻霖身上的风被前排的人挡了八九十,自己也没什么所谓,说那你开慢点吧,顶多冷的时间久点刘耀文吃不上热饭。十五六岁,冷的热的吃啥都长身体。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后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我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抢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然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严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难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了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一中。”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啊?没有。”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爷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学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交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么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又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香。”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哦,翔哥再见!”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的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肉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迈巴赫是谁?”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湿。”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严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着,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了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会,新大洲也会。”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七)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严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里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头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样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把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把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饭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你写你的作业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一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好。”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严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因为你比我大啊。”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有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以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他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是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又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你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上,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让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后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贼,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沉默了。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不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张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了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饭馆的灯一闪一闪的,刘耀文抬头看了看,冲厨房里喊:“妈,灯开得时间长了,又开始闪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我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好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八)
严浩翔离开家的时候走得匆忙,从得到消息到打包逃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脚父母刚被警察带走,姐姐后脚就问黄牛买了张火车票。车子留在学校,姐姐打了车一路奔回家,进门第一句话:“收拾行李,去上海。”
只要四个字,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那去哪里?”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苏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家姐拔掉电话卡,又重新插了一张,手指在短信上啪啪地打着。严浩翔打开衣柜,把压在最底的旧衣服翻了出来,随手拿了几件黑白灰的普通颜色往行李袋里塞,“你再给我写个可以联系的日期,最好是四五个月以后。我到时候买个电话卡给你室友发条垃圾短信,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压,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要去搞一张电话卡。”
“那是挺困难的,你又没身份证。现在电话卡都要实名的。”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两千块钱。”
“那是正常手续费。”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着严浩翔坏笑。
“那你还收留逃犯?”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吗?”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着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行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子,“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严浩翔接过橘子放进嘴里,照着便签条背后的号码发了条“快递放楼下了,速来取”的信息。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时间过去五个月了,该平息的风波都已经平息了。不论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姐弟俩都没有在怕的。两人的语气平常到就像是某个普通下午的家庭闲聊,贺峻霖咬着橘子,脑袋里似乎都能看到严浩翔和他姐姐平日里躺在真皮沙发里唠嗑的样子。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有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好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姐姐没把话说满,“就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也没过门,感情牌打不过利益牌。趁现在媒体的消息都过了,我就再跟准公公协商一下,也就看对方的条件我办不办得到罢了。”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的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你以为呢?”家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我用了多少钱摆平这事儿的?”家姐捂着手机跟他解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他哪里是被推下去的?他就是我们厂建制没达标出的问题,没有防护没有安全网,一脚踏空摔下去的。”
严浩翔怔了。
一时间,严浩翔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摔下楼的样子,死者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脑袋边的血绽成一朵残缺的花。他看见死者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空,放大的瞳孔里是来不及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样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剥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养。”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就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嗯,拜拜。”
“拜拜。”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手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吗?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九)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觉,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的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会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的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凑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了,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靠怎么这么贵。”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后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过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气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后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么奇怪。
严浩翔站在屋中央,不用走动就能把七十平米的小屋子全看个透。他姐一个卧室也不比这整间屋子小多少,看过去那是样有模有样的多。就算是这样,这房子也不愁得没人买,售楼小姐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里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间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严浩翔的手停在“我们”两个字眼上。贺峻霖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样,踱着小步在屋子中间做规划。他不敢再问他一遍那两个字的真实性,他怕是他听错,又或是他嘴快没注意。他突然觉得这一刻蛮好,什么都蛮好,要是时间停在这里,他保不准会像最小最无知的时候一样,开心到流眼泪。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走,“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到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认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有点像。”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快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一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要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十)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子,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到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还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间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贺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我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到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花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个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了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熏吗?”严浩翔问。
“熏。”
“你不怕火吗?”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弃,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你姐怕火啊?”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然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都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五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傻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那我给你吧。”
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我把身份证掰了。”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厅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了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道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单。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个。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口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车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嗯?为什么?”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我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十一)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在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到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凌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望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机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几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块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面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边,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出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来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冰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不说话了。
“什么手机?”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如果严浩翔看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猜到那天早上的贺峻霖坐在城墙上,在鸟雀的啼鸣中对着电话装一个刚拿到这个号码的企业家。他把话说得惟妙惟肖,苦口婆心地教育电话那头还没睡醒的哈批,说你这么想要钱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起来赚,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幸好碰见的是我,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五万块我打你支付宝上,你也洗心革面别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十二)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产也没什么影响。
家姐在电话那头问严浩翔:“你拾掇拾掇,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你订机票,让我们小少爷坐头等舱风风光光地回来。”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电话那头家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我就猜到是这样。”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是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话是过了分的,严浩翔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平时,姐姐听了一定铺天盖地一顿痛骂,外加上手打两巴掌也不是不可能。骂得出打得出,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上嘴上手都是好玩儿。但现在不是了,家姐在电话另一头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着,严浩翔看过家姐玩股票的样子,她抱着手臂,盯着屏幕上的红绿线,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开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子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回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年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在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生就是个神经病。”
六月的风好暖和,吹在脸上痒痒的。严浩翔听见电话另一头姐姐牙齿间发出的摩擦声,他想她一定气得很,但还保持着她大小姐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端着身子,整个尼依格罗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她脑袋里在杀一个人。严浩翔在她的幻想里被肢解成八段,尸首全无了都忍不住笑觉得滑稽。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你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笔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有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严浩翔哦了一声,不带魂儿地敷衍着。贺峻霖把鹦鹉塞回鸟笼,转身看了一眼严浩翔,口型拼出一个“你打好了没?浪费我这么多电话费”的无声抱怨,严浩翔动动嘴,说快了快了。
“那真不巧,我会给。”
严浩翔挂了电话,朝贺峻霖走去。贺峻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嘶嘶地心疼钱。两个人跟遛鸟的大爷道了别,走下城门。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去买房。”严浩翔答。
“啥?”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严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十三)
贺峻霖做过一个梦。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样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大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走,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纠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后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里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风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么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贺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就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没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都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去,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贺峻霖摇摇头。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从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样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十四)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家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就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生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条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天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衣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都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同。”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像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的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了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上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十五)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个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柜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他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厉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脸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行,谢谢。”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过。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到。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的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地”的呢。
严浩翔这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在苏州这一年,或许连古城都没有出过。他说的所有话,其实只是在复述贺峻霖第一天载着他在小电驴上说的那些而已。他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过是他为自己造的城。而苏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严浩翔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买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务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他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什么?”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十六)
同一时间,警察整理完最后一行笔记。他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上“嫌疑人:贺峻霖”,想了想,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备注“假名”。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怀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盖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那你是都吃了。”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我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张真源一脸不可思议,“给我吃的?”
贺峻霖点了点头,“嗯,谢礼。剩下二两碧螺春我明天拿给你。”
“唉其实你真不用这样。”张真源说,“他走了你真的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不开心干嘛还给你送礼?”贺峻霖怼道,“我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吗?”
张真源长久没说话,午休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隔了好久,张真源弱弱来了一句,“不像。”
贺峻霖气得眼直,张真源眼见着贺峻霖头上冒热气,救命般地把古驰包拿了出来,扔贺峻霖手里。
“你看看,里面有他给你留的东西。”
贺峻霖拉开包,拉链卡在一半,他把包倒过来解拉链,包里的东西唰唰全掉了出来。
二十几张机票落了一地。
张真源放下筷子,蹲到地上捡。
“你看看,二十四张机票,上海到重庆。从今天算起,每半个月一张。”张真源把机票放到贺峻霖手里,“他帮你订了一整年的机票。——他是想让你过去找他。”
贺峻霖愣住了。
厚厚一沓卡纸,放在手心里,重得他都无法握紧。拉链卡住的地方,贺峻霖扯出一张纸。皱皱巴巴,几个不好看的字。
——“别玩了,回家吧。”
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秋天,贺峻霖窝在狭窄的店铺里玩手机。门推开的时候带进一阵风,贺峻霖一抬头,就好像看到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身正气的小少爷,再简陋的店面,再低劣的敲诈都没有办法让他弯腰。他用小电驴带着他的时候,他就像座雕塑一样僵硬地坐在后面。他带他穿过他迷过路的巷子,路过差点被摁进去的水井,走过被拐的时候拼死抱着的电线杆,和被锁在里头一夜的公共厕所。
最后他带他去了他被偷光梦想的房间。进去的时候,他对遗留在屋子里的十五岁的自己说,好了,你该走了,这次我会保护你的。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点点头,带着一身伤走下了床。少年带着透明的身体,慢慢走向那个棱角分明的小少爷。
最后,两个人化为一体,而纠缠着贺峻霖那么多年的执念,也终于与世界和解。
贺峻霖捏着纸条,手指上的油渍把严浩翔的字洇得模糊。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像个没摔过跤的孩子一样,撒个泼撒个娇,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就能躲别人怀里哭一场。
但是贺峻霖哭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哭,也知道在某辆驶出苏城的出租车上,大概有一个人和自己是相同的感受。
张真源拿过茶杯,喝了口茶。
“那你会去吗?”
贺峻霖把纸条捏进手中,放进口袋。抬起头,笑得开心。
“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完】
白搭01
.先婚后爱 HE
晚上十点的广州天河CBD灯红酒绿宋亚轩坐在摩天大楼的顶层隔着玻璃窗能俯瞰整个全貌,一面是连地拔起的三层红砖房,烟火气十足,一面是高耸入云的玻璃商圈,高奢琳琅。
宋亚轩的香槟杯下压着一张纸条,桌子上摆放着一瓶巴黎之花,著名的法国香槟,这瓶香槟是隔壁桌的女士送来的,女士灼热的眼光依旧勾着他看,高跟鞋的珍珠袢被解开鞋在脚上一颠一颠,白皙的腿交叠,只要宋亚轩视线稍稍偏移就能将裙底的旖旎尽收眼底。
不过可惜,他不感兴趣。
宋亚轩抿了口香槟,纸条始终没去看。
左手边的手机亮起,...
.先婚后爱 HE
晚上十点的广州天河CBD灯红酒绿宋亚轩坐在摩天大楼的顶层隔着玻璃窗能俯瞰整个全貌,一面是连地拔起的三层红砖房,烟火气十足,一面是高耸入云的玻璃商圈,高奢琳琅。
宋亚轩的香槟杯下压着一张纸条,桌子上摆放着一瓶巴黎之花,著名的法国香槟,这瓶香槟是隔壁桌的女士送来的,女士灼热的眼光依旧勾着他看,高跟鞋的珍珠袢被解开鞋在脚上一颠一颠,白皙的腿交叠,只要宋亚轩视线稍稍偏移就能将裙底的旖旎尽收眼底。
不过可惜,他不感兴趣。
宋亚轩抿了口香槟,纸条始终没去看。
左手边的手机亮起,高亮度的屏幕在微暗的约会场所显得格外突兀,宋亚轩瞥了眼手机联系人看不是工作上的事才接了起来。
身为高级操盘手,工资倒是不低,算上提成少说也得八位数,只是干了这行反而没时间在乎年薪了,每天盯着股票盘,大起大落的,想要从中全身而退太难。
挣得眼红的时候,想休息又不甘,宋亚轩去年就是,大半年算上百分之五十的提成赚三千万,说好的留下的几个月用来休息,结果进了封闭的股盘数据室,终究还是没放下。
宋亚轩的拇指滑动屏幕,粗放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宋亚轩把通话声音调小:“宋亚轩,你踏马结婚了?”
宋亚轩捏了捏眉心,按时差算里斯本现在应该是下午三点了,他不用猜也知道秋淮昨晚又是在哪家Gay吧喝的烂醉睡到现在才看到他的消息。
“是的,怎么了?”
“谁啊,你怎么说分手就分手,说结婚就结婚。”
宋亚轩崴眉:“纠正一下,我那不算分手,我那最多算是眼瞎白搭了点钱罢了,分手是体面词。”
“谁啊?”秋淮又问了遍。
“在Dating上认识的。”
宋亚轩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秋淮不可置信得爆粗声瞬间消失。
宋亚轩有自知之明,秋淮现在一定是把脑子能想的词汇都用来骂他了。
宋亚轩长臂搭在椅子上长舒了口气,他这些年事业是有成了,可这爱情倒是一滩烂泥,谈了快五年的男朋友出轨了,花着他的钱在外面养了个女的。
宋亚轩本来都打算今年结婚了,他妈身体不好,念叨着他结婚这事,他爸又不同意他跟同性结婚,宋亚轩总觉得早结早了事,他爸还能有几年精力跟他吵吵几句,然后接受。
结果一向在金融界运筹帷幄的操盘手反而被盘算了,打算搭伙过日子的人出轨了,计划被打破了,他倒是没觉得感情被消耗多少,只是觉得丢人。
毕竟做任何事他都不想处于下风,那段感情也是,他虽是没少花钱没少花时间但也确实没怎么投入过多情感,天性冷淡和忙只是一个借口,到底喜不喜欢,宋亚轩那么大一个人心里门清。
宋亚轩的公寓在滨江东路,入秋一个多月了,几场雨下来天凉快多了,只是广州再冷也冷不到哪去,这几年广州最冷的一个冬天是宋亚轩刚毕业实习的那个冬天。
他挤在窄小的出租屋,得了场大感冒,结果还要为了新晋公司的应聘简历忙到半夜,谈的对象不会照顾人,半夜给他打电话说要吃炒粉。
宋亚轩为了省点外卖费在街头的大排档排着队,几家餐馆连着,顶头上亮着个灯牌,写着欢迎来到广州。
那时候的宋亚轩不会想到现在的自己能在广州商圈风生水起,年薪千万,也不会想到当年他送的那碗河粉喂了狗。
宋亚轩分手分的很果断,把人东西整理出来后就全扔在了单元门楼下,秋淮在人声鼎沸的酒吧朝着他喊,问他五年真的会不难受吗。
宋亚轩说,我犯贱吗?为了个出轨的难受。
时间啊,到底成就了谁,又作践了谁。
黑色的跑车融入黑夜在滨江大道驰骋,宋亚轩找不到答案,但这么多年,他只明白,人生知己难寻,缘分难求。
要是不行,就不要了,他好好工作,随便找个人搭伙,能过一辈子就一辈子,不能他也不介意再搭进去五年。
宋亚轩摁密码门的时候被玄关多出的几双板鞋运动鞋吸引,他才想到今天领结婚证的时候跟刘耀文说了让他以后搬过来住。
刘耀文比他小了四岁,今年研究生毕业了,宋亚轩摇摇头,秋淮知道了估计又得损他老牛吃嫩草。
客厅走道的灯开着,厨房的灯也开着,宋亚轩走进才发现锅里在温着牛奶。
“回来了?”刘耀文声音很好听,低沉又带有磁性,还冷冷的。
“嗯对,你东西都拿了吗?”宋亚轩回头对上了围着浴巾裸着上身的刘耀文,目光不自觉有些闪躲,他不得不承认刘耀文身材真好,肌肉紧实不夸张,肩宽腰窄腿还长,有些人真是会长。
“拿了,放在客房了。”宋亚轩回房间的时候正好经过对面的客房,房间堆着大大小小不少箱子一看就是还没整理好。
他心里有点愧疚,毕竟当年前任搬进来住的时候他不仅专程去搬东西还麻烦了秋淮一起,结果今天刘耀文搬东西他却把这事忘了。
他摇了摇头,回到卧室洗澡,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床头柜放了杯牛奶,他擦头发的手顿住,把毛巾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牛奶温度正好,他其实没睡前喝牛奶的习惯,以前常应酬醉酒回来也没人管,经常宿醉头疼得要裂。
他刚想感慨几句,手机就收来了微信消息。
【我闻到你身上的酒气了。】
【喝了牛奶就睡吧。】
【新婚快乐。】
宋亚轩看着“新婚快乐”那四个字心脏小小的漏了一拍,继而竟然是抽疼,原来刘耀文真的有把领了张证的婚姻看做婚姻。
宋亚轩还记得跟刘耀文在Dating上聊天的时候,他问刘耀文,是不是时间总要派一个人来教会我们一些道理,给我们一些教训。
刘耀文当时回答他,不是的,时间有时候会派一个人来专门爱你。
游离情场听过不少爱慕人士的情话,但宋亚轩还是为刘耀文的回答心动了。
宋亚轩喝光了牛奶,关灯睡觉前,他回了刘耀文的消息,晚安刚发出,那边就回了晚安,宋亚轩握着手机,翻看和刘耀文一周以来的聊天记录。
最后停在了新婚快乐那句话上,他鬼使神差长按着那句话继而点了收藏。
宋亚轩忍不住得扬了扬嘴角,领结婚证的第一天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
新故事,看文愉快~
不要上升小孩
长风吹12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六月末的重庆总是被称为最适合旅游的城市,可是只有重庆人才知道,这时的重庆热浪能把人剥层皮。
可是夏天的重庆才算重庆。
宋亚轩是在一家小网吧查的分数线,他从书包里翻出了准考证,准考证已经被他折叠得些许皱了。
随着键盘声的响起,无聊的老板也赶来凑热闹。
宋亚轩,总分:712。
老板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小伙子,你啷个学习好?”
宋亚轩来重庆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太会说重庆话,他对老板点了点头,关了电脑回家了。
宋亚轩记得...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六月末的重庆总是被称为最适合旅游的城市,可是只有重庆人才知道,这时的重庆热浪能把人剥层皮。
可是夏天的重庆才算重庆。
宋亚轩是在一家小网吧查的分数线,他从书包里翻出了准考证,准考证已经被他折叠得些许皱了。
随着键盘声的响起,无聊的老板也赶来凑热闹。
宋亚轩,总分:712。
老板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小伙子,你啷个学习好?”
宋亚轩来重庆那么多年了,他还是不太会说重庆话,他对老板点了点头,关了电脑回家了。
宋亚轩记得那天他收到了班主任电话的喜报,收到了校长电话的恭喜,甚至在晚上还收到了清华大学招生处的邀请。
宋亚轩在七月中回到母校拿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学校的状元榜上多了宋亚轩的照片,光荣榜上的学长照片也换成了宋亚轩。
宋亚轩远远得看了一眼,他想他应该不会再回到一中了吧,他又想他会不会跟上一届的学长一样经常被老师挂在嘴边提起,成为老师嘴里神奇的那一批学生。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宋亚轩在一中门口深深鞠了一躬。
*
宋亚轩在去上海的火车上,给刘耀文写了第一封信,他走的时候没能见到刘耀文,倒是知道了刘耀文被关的监狱地址。
“文哥,我要去上海了,一个人,第一次出远门,还是有点害怕。”
“文哥,我考得很好,你在的话应该很为我开心。”
“文哥,我会好好读书的,等你出来就不用吃苦了。”
“文哥,轩儿想你。”
“文哥...”
宋亚轩坐了一天半的火车到的上海,他闲下来就睡觉,睡醒了就拉开小帘子看窗外的风景。
指尖敲在玻璃窗上,声音很轻,忍着,忍着,宋亚轩还是没忍住,哭了。
站在偌大的上海时,宋亚轩很迷茫,他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往外走。
这里没有山,也没有轻轨,道路很干净也很宽敞,这里的楼很高很漂亮。
宋亚轩却没开心起来,当年那个站在高架上高喊要离开重庆,要成为想成为的人的宋亚轩好像悄悄不见了。
那时候星点的路灯衬着他,他以为他最渴望的是自由,现在,宋亚轩只觉得,要是刘耀文在他身边,不管去到哪都是幸福的。
*
大一的课程很忙,宋亚轩学了让人头秃的法学,又辅修了他感兴趣的地质学,学校的校草评选和论坛总能出现宋亚轩的名字,可是告白过的学姐们却说,宋亚轩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大二的宋亚轩参加了数学国家竞赛,拿了二等奖,理工科院学生纷纷表示不能理解,为什么学法的人数学那么厉害。宋亚轩不太爱打篮球,但是让他上也打得不错,因此被迫成了篮球队替补,大二对宋亚轩来说很充实,他顺手还把驾照考了。
大三的宋亚轩把奖学金和竞赛奖以及平时兼职赚的钱凑在一起去了趟冰岛。
“冰岛位于板块的生长边界,很美很美,大家一定要去看看。”
“文哥,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们一起去冰岛旅游吧。”
时间不停被拉长,宋亚轩感觉呼吸放缓,云层在他眼前不停抽离,他眨了眨眼,拉下了机窗挡板,打算睡一觉。
宋亚轩在飞机上做了个梦,他像《白日梦想家》的主人公一样说走就走,一号公路很长很长,越野车里放着爵士摇滚,他把手伸出窗外感受风的方向,刘耀文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大四宋亚轩是可以申请保研名额的,但他没去,导师问他理由,劝他还是坚持读书好,他只说要早点工作。
*
宋亚轩毕业后的第一年成功进入了高级律师所工作,几件大案子下来,他挣够了第一笔钱在上海的郊区付了房子的首付。
春节是宋亚轩难得的休息时间,他颓废得在家里喝酒睡觉以来消磨时间,他不爱闲下来 ,一闲下来他就会想刘耀文。
宋亚轩喝了点红酒有点微醺,身上的烟味也重,他赌气得摊开信纸,却只草草写道:有本事一辈子别联系我。
他给刘耀文写了六封信,他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了第二封信上,他告诉刘耀文可以打电话的话一定要打给他,可是五年来一通电话都没有。
宋亚轩联系过刺头,已经是去年冬天的事了,刺头说他已经很久没联系文哥了,现在打黑严重,他也不跟着以前人混了,在重庆开了家小卖铺。
宋亚轩又从大衣口袋摸了根烟,他忘记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大概是在刚毕业时,总是眼光高,投简历时不愿踏实,屡遭拒绝,又或者是,想刘耀文想的骨头疼,心脏坠痛时。
宋亚轩都快忘了刘耀文说话的样子,笑的样子,抱他的时候亲他的时候,他都快忘了。
“我就要记一辈子,我不忘。”
宋亚轩喃喃自语道:“我就是非刘耀文不可。”
*
春节的上海很冷清,外来务工的纷纷都会回到老家,在春节,上海的道路上想找一家开门的便利店都很难。
宋亚轩早早得备好吃的,打算躺尸度过这个假期,宋亚轩不得不承认,工作上的社交要比学校来的复杂太多,要不是工作被迫,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社交。
假期前同事说要聚餐邀他一起,他都推了,他实在不喜欢花很多时间放在和别人的情感交流上。
可是现在坐在虹桥机场的宋亚轩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只是一通电话就可以让他在早晨六点起床订机票回重庆。
“亚轩,文哥今天出来,你去接吗?”
“为什么今天,不是该明年年底吗?”
“本来是这样的,可文哥在里面改造的好,加了分,提前了。”
宋亚轩站在石头垒起的高墙前,他紧紧盯着那扇大铁门,直到那个他熟悉却又有点陌生的身影出现,宋亚轩得承认心要跳出胸膛这种非科学现象或许是存在的。
刘耀文更高了,头发剪的特别短,整个人都更精干了。
刘耀文看到宋亚轩有点惊讶,但又觉得意料之内,他抬步走上去:“好久不见。”
宋亚轩靠在车上,瞪着刘耀文,刘耀文被宋亚轩看得低下了头,干咳了声:“我...”
刘耀文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亚轩扑了个满怀:“骗子,坏人,欺负我。”
刘耀文有一瞬间错觉,他觉得他怀里的宋亚轩还是那个宋亚轩,会跟他抱怨文言文难背,跟他撒娇让他亲他一样的小孩。
“对不起。”
“刘耀文,赔我五年!”
*
刘耀文没带什么东西,他坐在副驾驶,看着开车娴熟的宋亚轩,又觉得他的宋亚轩还不是那个宋亚轩了:“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大二学的,大二课少。”
“挺好的。”刘耀文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好什么?你也要学,你回上海我就给你报驾校学开车,我们律所好多人都有男朋友送。”宋亚轩话越说越小声,刘耀文挑了挑眉。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之后,刘耀文眼睛看着窗外,缓缓道:“宋亚轩,我是一个犯法坐过牢的人,我没读过书,以后也不一定能找什么好工作,你不该和我这样的烂人在一起。
宋亚轩突然踩下刹车,惯性让两人都往前跌了一下,刘耀文条件反射去扶宋亚轩:“小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宋亚轩看着刘耀文,“现在的轩儿难道不是以前的刘耀文养出来的吗?”
“没有你,哪来现在的我。”
“刘耀文,你以前说过的,你是只属于我的。”
*
刘耀文跟宋亚轩在第二天回到了上海的家,宋亚轩拉着刘耀文给密码门录了指纹,刘耀文跟着宋亚轩走。
刚进门就被宋亚轩扯了下脖子,上了背,刘耀文伸手捞住宋亚轩的膝盖。
“快点,背我,在这个房间走。”
刘耀文低笑了声,背着宋亚轩走到了卧室,宋亚轩从刘耀文背上跳了下来,坐在了床上,床铺走得很急没铺,很乱。
刘耀文看了眼挑了挑眉,扯了一下被子,随口打趣宋亚轩:“真看不出来。”
“我平时都铺的,昨天早上太急了才这么乱。”
刘耀文了然得点头,不反驳宋亚轩,坐在了宋亚轩旁边,宋亚轩去握刘耀文的手,刘耀文没拒绝,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很快出了汗,可是谁也没抽出来。
宋亚轩不停干咽口水,低着头看自己没穿鞋的脚,不知道该说什么。
“轩儿。”刘耀文喊他,宋亚轩倏然抬头对上刘耀文的眼神。
然后他听见,男人带着蛊惑的语气对他说:“靠过来,给文哥咬一口。”
成熟后的刘耀文,真是要命了。
——————————————
今日风吹
明天大概率完结
希望它是一个夏天到夏天的故事
长风吹09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车厂的工作还算不错,刘耀文干活勤快又认真,第一个月结算工资时,老板多给了刘耀文三百,刘耀文把这三百塞给了宋亚轩。
“你给我钱干嘛,我在学校也不花钱。”
“零花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宋亚轩写文综的笔停住:“可以买文哥一个吻吗?”
宋亚轩说完先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搓了搓手臂,实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肉麻,结果刘耀文当真了,捏着宋亚轩下巴跟他接吻:“对于轩儿来说,文哥的吻是免费的。”
宋亚轩被刘耀文圈在怀里,他捏着刘耀文的手指,随意问:“那对别人呢?”...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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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厂的工作还算不错,刘耀文干活勤快又认真,第一个月结算工资时,老板多给了刘耀文三百,刘耀文把这三百塞给了宋亚轩。
“你给我钱干嘛,我在学校也不花钱。”
“零花钱,想买什么买什么。”
宋亚轩写文综的笔停住:“可以买文哥一个吻吗?”
宋亚轩说完先捂住了自己的脸,他搓了搓手臂,实在没想到自己能这么肉麻,结果刘耀文当真了,捏着宋亚轩下巴跟他接吻:“对于轩儿来说,文哥的吻是免费的。”
宋亚轩被刘耀文圈在怀里,他捏着刘耀文的手指,随意问:“那对别人呢?”
“别人啊...”刘耀文拉长语气故意逗宋亚轩,果然捏着他手指的人不动了,抬头眨着两双小狗眼瞪他。
刘耀文会心一笑:“吻只属于轩儿。”
宋亚轩拇指摩擦刘耀文的嘴唇:“对,吻只属于我。”他又把手掌心贴在刘耀文的心房,说了句,“刘耀文也只属于我。”
*
高三上学期开学,宋亚轩作为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他手里握着演讲稿,抬眉看了眼下面穿着整齐的一中学生,开始演讲,自信又从容。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
燕雀又要在今年的秋天飞回南边,梧桐树生长在整个林荫道上,西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是高三(4)班的宋亚轩,今天由我为大家带来国旗下的讲话,我讲话的主题是:愿青春不留遗憾。”
下面很安静,宋亚轩的声音从广播站传来,秋初的阳光依旧辣眼,宋亚轩不紧不慢得翻过一页底稿,“希望我们能跟随自己想要的,一直走着。”
随着演讲结束,下面爆发了轰动的掌声,宋亚轩手里的底稿随风抖动,夏天走了。
四班后面的黑板报被擦掉,取而代之的是大大的高考倒计时和每个同学的理想愿望。
宋亚轩高,写的地方也高,但很偏,在黑板顶头的一角,用白粉笔写了句:一起去上海。
他刚写完同学就问他要跟谁一起去上海,宋亚轩只抿着嘴笑没说话。
高三的班级氛围突然变得不一样,每个人都埋着头,习题册和书摞在一起堆得像小山,学生的脸藏在里面,同样藏在里面的还有学生的梦想。
一轮复习走得很快,宋亚轩基础很好,一轮复习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他需要解决的是压轴题和难点知识。
尖子生的教辅资料宋亚轩不记得自己刷了几本,他只知道他一直在走,一直在走,没有停下来过。
深夜台灯的电耗尽,他恍惚抬头,刘耀文就帮他充上了电,早餐五点的天蒙蒙亮他抓起英语词汇背诵时,刘耀文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饭。
宋亚轩一直觉得他可以不停下来的最大原因就是刘耀文的陪伴。
刘耀文的陪伴于宋亚轩而言就像他写在黑板上的愿望,那样远大却又缄默。
*
“我们学校开展的这个优等生辅导,名额就只给重点班,一个班还只给两个,老师希望你能考虑一下,你也知道你的英语是比较薄弱的,学校把你们这些尖子生凑在一起,是把考状元的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了。”
“亚轩,你不能跟班级里的人比,要跟其它更厉害的学校的第一名比。”
“费用也不贵,三门科目也就两千块钱,老师是不挣钱的,你回去想想,别急着说不要。”
地理图册一直摊在洋流那面,宋亚轩看着洋流图发呆,他从不在晚自习上发呆,就算再累也会拍拍脸继续算题。
“费用也不贵,就两千块钱。”这句话戳在了宋亚轩的脊梁骨上。
—在南极大陆的周围,陆地小,海面广阔。南纬40°附近海域终年受西风影响,形成西风漂流。
宋亚轩扫了一眼他用红笔勾画的重点,合上了地图册。
宋亚轩晚上复习完政治躺在床上的时候才把这事跟刘耀文说,当时已经快十二点了,刘耀文显然很累,下一秒感觉就要睡着。
“文哥,你有两千吗?”
刘耀文闭着眼,语气有些慵懒,“怎么了,要用钱吗?”
“学校开了个培优班,我也不知道干嘛的,班主任找我说了,让我去上,说有用,要两千。”宋亚轩背对着刘耀文,刘耀文的手搭在被子上,隔着被子环着宋亚轩的腰。
“那就去啊,对你有用的就去,钱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啥时候要?”
“下星期一统一交。”
“得嘞,到时候哥把钱给你。”刘耀文说完拍了拍宋亚轩,“乖宝,转过来。”
宋亚轩听话得在刘耀文怀里转了一圈,面对着刘耀文,刘耀文黑了,也瘦了好多,他抬手去摸刘耀文的眉毛:“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没有他的话,刘耀文应该很潇洒吧,喝喝酒,打打球,身边还能围着不少追求者。
“说什么胡话呢,你是我对象,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刘耀文语气很严肃,本来一直闭着的眼也睁开了,眼神深邃,宋亚轩的影子印在里面。
“我觉得我拖累了你。”宋亚轩这话说的很小声。
刘耀文啧了声,长手一伸把房间的灯打开,屋里瞬间敞亮,“来来来,别睡了,哥今晚必须跟你掰扯掰扯,你这小脑袋瓜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我看你天天早上背英语,晚上看政治的,也没空余时间啊,怎么还能想这么多?”
“宋亚轩,你没有拖累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特别开心,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因为你才有现在的刘耀文,有血有肉有家的刘耀文。”
宋亚轩低着头,时不时抬眼看刘耀文,眼神很委屈,刘耀文最受不了宋亚轩用这种眼神看他了,立马把人抱在怀里又安慰:“你就好好高考,其它事交给我。”
“刘耀文,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宋亚轩。”
“嗯好,我等着。”
*
重庆市的二模考随着凛冽的冬天来了,宋亚轩最近有些感冒,一直不停咳嗽,刘耀文给他买了感冒药,宋亚轩也不按时吃,他觉吃药容易犯困,于是就这样一直挨着,没几天嗓子就咳哑了。
刘耀文看不下去,每天早上晚上盯着宋亚轩喝完药才行:“小祖宗,你真是两岁。”
可是带病考试的宋亚轩同学却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一中年纪第二,重庆市第三的好成绩。
宋亚轩开心坏了,一边开心一边感慨自己果然适合做难卷,没感慨多久,剧烈的咳嗽就不停传来,宋亚轩感觉自己要把肺咳出来了。
他也吃了两天的药了,怎么就没用呢,宋亚轩不想管这些,闷了口温水润了润嗓子,又开始埋头写题。
回到家就把折叠整齐的分数条拿给刘耀文看,刘耀文替宋亚轩开心,当晚就带着宋亚轩去吃火锅。
“火锅多费钱。”
“没事儿,哥有钱,小笨蛋。”
宋亚轩围着跟刘耀文同款的围巾,穿着同色系的棉服,宋亚轩的手被刘耀文牵着揣在兜里,寒冬腊月天,交握在一起的手竟然出了汗。
“文哥,还有105天,我就高考了。”
“嗯,轩儿就轻松了。”刘耀文把涮好的毛肚放在宋亚轩碗里。
“文哥也就轻松了。”
刘耀文顿了一下,开玩笑似得来了句:“有轩儿在,文哥这辈子都不能轻松咯。”
“干嘛!我不乖吗!”
“粘人精。”刘耀文笑宋亚轩。
“那也是刘耀文牌的粘人精,别人还没有呢。”
*
一中的百日誓师大会在二模结束的第二个星期进行,宋亚轩依旧以学生代表的身份上台进行演讲。
拼搏百天的横幅挂在教室的后面,上面签上了每个人的名字,宋亚轩依旧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角落,包括刘耀文的名字。
别人问宋亚轩,刘耀文是谁,是他喜欢的哪个名人吗,都没听过。
宋亚轩不急不慢道:“是我的家属和动力。”
————————————————
今日有风,明日也有~
晚安大家~
长风吹07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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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刘耀文不希望宋亚轩接触自己的圈子,但当宋亚轩主动提起想见见他朋友时,刘耀文还是答应了。
只是在领宋亚轩见人之前,反复叮嘱了几个兄弟,不要在宋亚轩面前说粗话,抽烟。
宋亚轩跟着刘耀文到了一个菜馆的包间,菜馆的楼梯很窄,刘耀文走在上面一阶把手伸在身后给宋亚轩牵着。
“我不会摔着的。”宋亚轩嘴上这样说还是牵上了刘耀文的手。
包间里坐了五个人,看到刘耀文牵着宋亚轩进来的时候都愣了下,宋亚轩一眼就看到上次在黑网吧门口见到的男孩。
苏愿也看到了宋亚轩,举...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虽然刘耀文不希望宋亚轩接触自己的圈子,但当宋亚轩主动提起想见见他朋友时,刘耀文还是答应了。
只是在领宋亚轩见人之前,反复叮嘱了几个兄弟,不要在宋亚轩面前说粗话,抽烟。
宋亚轩跟着刘耀文到了一个菜馆的包间,菜馆的楼梯很窄,刘耀文走在上面一阶把手伸在身后给宋亚轩牵着。
“我不会摔着的。”宋亚轩嘴上这样说还是牵上了刘耀文的手。
包间里坐了五个人,看到刘耀文牵着宋亚轩进来的时候都愣了下,宋亚轩一眼就看到上次在黑网吧门口见到的男孩。
苏愿也看到了宋亚轩,举手跟宋亚轩打招呼:“轩轩,又见面了。”
刘耀文啧了声,提醒苏愿道:“别乱叫。”
“我跟你们说的,我谈的对象,宋亚轩。”包间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大家面面相觑却都一言不发,宋亚轩半个身子隐在刘耀文身后,这个氛围下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嫂子好,你看把我哥宝贝的,连你小名都不准喊。”苏愿打破了包间的安静。
其他人领会到了苏愿的意思也跟着喊,嫂子好。
宋亚轩抿着嘴,手扯了扯刘耀文的胳膊,刘耀文偏了偏身去听宋亚轩说话:“为什么喊我嫂子?”
“我不知道啊,这你得问他们。”刘耀文牵着宋亚轩落座,开始逗宋亚轩,“你们嫂子问你们为什么喊他嫂子?”
宋亚轩被刚抿进嘴里的水呛到,他伸手打了下刘耀文的胳膊,语气有点凶:“刘耀文你干嘛!”
“逗你玩呀。”
*
下午的时候,几个人去周边的废弃球场打球,宋亚轩找了个阴凉地坐着,他不太喜欢打篮球。
几个人只打了一会就走了,走之前还问宋亚轩要了QQ,给宋亚轩买了不少吃的,宋亚轩提在手里,不知道该不该拒绝,还是刘耀文说了句,拿着,没事,他才收了。
篮球在刘耀文的指尖转了一圈,宋亚轩发出了惊讶的哇哦一声,刘耀文挑了个眉,把还在旋转的球放在了宋亚轩指尖上,在地上翻打的篮球此刻却像优雅的精灵在宋亚轩指尖跳舞。
宋亚轩忍不住笑,他觉得刘耀文真好,真帅。
风会鼓起刘耀文打球时的T恤,不论多久,宋亚轩都为那样意气风发的刘耀文心动。
*
宋亚轩遇到刘耀文后时间过得很快,忽然之间,他和刘耀文就那样迎来了第一个圣诞节,第一个新年,第一个冬天。
重庆的冬天没有雪,这是宋亚轩觉得最可惜的,他记得小时候在山东是可以看见雪的。
不过重庆的冬天却干冷的可怕,那种吹到骨子里的冷风,连带着滚烫的血液都安静了下来。
宋亚轩常常能在班级听到女同学说冬天要找一个能给自己暖手和买奶茶的男朋友。
每次听到这些话宋亚轩都会有点心虚,有一种干了坏事的感觉,可又会偷偷笑,因为他就有着会给他暖手,买奶茶的男朋友。
遇到刘耀文之前,宋亚轩生活中充斥的只是别人有他没有,可遇到刘耀文之后,宋亚轩的生活变成了别人有的他会有,别人没有的他也会有。
宋亚轩前十六年从来不知道,圣诞节和新年是可以收到礼物的。
冬天刘耀文就不再骑机车来接宋亚轩了,因为天太冷,他会买杯热奶茶,把奶茶裹在怀里等在学校门口让宋亚轩喝上第一口热乎的奶茶。
冬天变成了一个值得期待的季节。
*
今年的除夕也跟往年差不多,宋亚轩帮宋梅打下手做年夜饭,江舸家会来很多亲戚,往常安静的客厅会变得喧杂,小孩子哭闹的声音常常会从早上七点响到夜里凌晨。
大部分人的热闹,总会让小部分不归属其中的人显得更加孤单。
但今年的宋亚轩不再这样觉得了,刘耀文说要带宋亚轩去放烟花,宋亚轩从除夕一起床就开始期待了,他帮着宋梅忙了一天,直到江舸一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宋亚轩才有空跑出去。
宋亚轩到的时候,刘耀文正倚在天台的栏杆上抽烟,看到宋亚轩的时候就连忙把烟摁灭了:“来了,宝贝儿。”
他两穿着同款式的棉服,宋亚轩穿的白色,刘耀文是黑色的。
烟花的光在黑幕中迷失,盛大又夺目,宋亚轩朝着漫天璀璨的火光喊着自己的愿望:“宋亚轩,努力考大学,去过想要的生活吧!”
刘耀文也在烟花快谢幕前喊了自己的愿望:“希望宋亚轩想要的都成真!”
漫天烟火,见证了少年们盛大又不朽的愿望。
宋亚轩和刘耀文分开时,宋亚轩收到了刘耀文给的红包,刘耀文揉了揉宋亚轩的头:“新年快乐,轩儿。”
那是宋亚轩第一次收到压祟钱。
*
伴随着寒假结束的是宋亚轩高二第二学期的开始,一中的高三埋入了冲刺阶段,宋亚轩很少能在教学楼再看到高三学长学姐的身影,而他们身为下一批准高三,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学校的月考变成了周考,每一周的周五都要考数学,宋亚轩数学很好,但他并不喜欢数学,因此面对一周一次的考试,他有点烦躁。
而刘耀文成了宋亚轩治愈和发泄烦躁的唯一出口,宋亚轩坐在刘耀文的腿上,舔着刘耀文稍显的喉结,一口一个文哥喊的刘耀文骨头都要酥了。
刘耀文手捋起宋亚轩额前的头发,开始逗他:“轩儿,越来越粘人了。”
“你说我粘人?”宋亚轩龇着牙瞪刘耀文。
“没关系,我喜欢小粘人精。”
*
重庆的五月到了雨季,乌云把天压的很低,霉湿的空气弥漫在城市周遭,筒子楼旁的台阶上的树又开始长出新一轮的枝丫。
宋亚轩翻着日历才发现,立夏已经过去两天了,又一年的夏天到了,在乌天黑地的雨中。
宋亚轩像往常一样在刘耀文那写了会作业回去,只是刚进门,客厅的低气压就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宋梅站在江舸父母的身边,江舸坐在另一头的沙发上,从进门到现在,四个人的目光就一直锁在宋亚轩身上。
宋亚轩有些不适,他走上去先是问宋梅:“怎么了...妈?”
随着妈字的吐露,宋亚轩接到的是一巴掌,宋亚轩很懵,他呆愣得看着宋梅:“为什么打我?”
“我供你读书,是让你当小偷的吗?”宋梅甩开了来拉她手的江舸妈妈,她挥着手继续拍打没有反应的宋亚轩。
直到密密麻麻的疼痛传来,宋亚轩才回过神:“我偷什么了?我偷谁的东西了?”
“你江叔叔放在酒柜里的两千块钱,不是你拿的吗?”
宋亚轩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你们凭什么说我拿的?我都不知道酒柜里有钱。”
“你还不承认,死小孩,我都从你睡觉的枕头套里翻出来了!”
“我为什么要承认!我本来就没拿!我承认什么?”宋亚轩挥开了宋梅的手,“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总是站在别人那里!”
还有很多宋亚轩挤压在心底的话,他还是没说出口,他还是害怕会伤害到宋梅。
“你跟江叔叔江阿姨道歉,我把钱还给人家。”宋梅干咳了声,扯了扯宋亚轩。
“我没偷。”宋亚轩有些疲惫。
“道歉!”宋梅吼了声,声音又变低,她扯了扯宋亚轩的胳膊,给宋亚轩使眼色,“快点 。”
宋亚轩冷笑了声,他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对不起,江叔叔江阿姨。”
宋亚轩深深鞠了个躬,被宋梅刚用巴掌拍打的疼痛又密集得传来,疼痛甚至开始无限放大,压在宋亚轩的脊梁骨上。
那些刚被刘耀文供起来属于宋亚轩的骄傲在此刻又被拧的粉碎。
“我可以进房间了吗?”宋亚轩问完就自顾自要往房间走,却听到江舸说了句,“宋亚轩,你不要老跟校外的混混一起玩,宋阿姨很担心你。”
宋亚轩眯起眼,语气有点危险:“你说谁是混混?”
“我又没说错,你每天坐一个男孩的机车,那男孩不就是混混,不学习的,他是坏孩子,你偷东西该不会是他教你的吧...”江舸被宋亚轩扔来的书包砸出鼻血,他惊叫了一声,然后捂着鼻子开始喊疼。
江舸父母连忙上去看,江舸母亲甚至骂了宋亚轩一句:“你在干什么!宋亚轩!”
“宋梅看好你的儿子,不想干就给我滚蛋。”
一切都很吵,而宋亚轩却气得手抖,他不允许任何人污蔑刘耀文:“江舸,你再乱说,我一定打死你。”
宋亚轩出了门,在外面漫无目的得走着,直到突如其来得闪电混着雷声在天公响彻,宋亚轩才慢吞吞得要往刘耀文家晃。
只是路程刚走一半,暴雨就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宋亚轩整张脸都被雨水冲湿,雨珠挂在脸上半掉不掉,宋亚轩蹲在路口哭了。
他太讨厌这里了,讨厌重庆,讨厌自己的原生家庭,讨厌被逼着长大的成长痛。
*
宋亚轩到刘耀文家的时候,刘耀文正在把阳台淋湿的衣服往里面收,当宋亚轩浑身湿透的站在他面前时,刘耀文觉得宋亚轩就像那些被他遗落在雨里的湿衣服一样。
“你怎么淋这么湿,快去洗澡,我给你拿衣服。”刘耀文把宋亚轩推到浴室,又把房间的电风扇关了,给宋亚轩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放在浴室的衣服篓里。
宋亚轩出来的时候,刘耀文已经给他熬了姜汤:“喝点姜汤,别感冒了。”
宋亚轩抿了一口就被辣的五官扭在了一起:“好辣。”
“乖,再喝一点,怕你感冒。”
宋亚轩小口小口抿着姜汤,刘耀文从抽屉里拿了包果糖放在床旁边:“怎么突然过来了?”
“和妈妈吵架了 。”宋亚轩回答的很简单,他不太想细说刚才发生的事。
刘耀文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他不能明白跟父母吵架的感受,只好安慰宋亚轩,没事,有他在呢。
*
明天不上课,宋亚轩不着急回家,晚上吃了饭刷了牙就躺在床上玩着刘耀文的手机,刘耀文从来不介意宋亚轩碰他手机。
刘耀文洗好澡的时候裸着上身,宋亚轩痴痴得看着,他觉得刘耀文的身材更好了:“你是不是经常锻炼?”
刘耀文正在擦头,听到宋亚轩的话,轻笑了声:“抱你算锻炼吗?”
“不算,我很轻的。”
“确实,多吃点。”刘耀文捏了捏宋亚轩的腰,“再胖点,抱着舒服。”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风撞击着窗户发出剧烈的响声,宋亚轩有点害怕往刘耀文怀里缩了缩,刘耀文哄道:“没事,我去关。”
刘耀文关了窗户,又去阳台把门关上,这么短的一程距离,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刚刚缩在床上的宋亚轩却满脸着急得在套衣服:“我要回家。”
“回家?现在?”刘耀文有点诧异,“这不行,外面雨这么大不安全,明天再回...”
宋亚轩哭了,刘耀文的记忆里那是宋亚轩第一次哭,原来是真的,只要宋亚轩一哭,刘耀文就恨自己不能把全世界都给宋亚轩。
“我妈妈,我妈妈...”宋亚轩套衣服的手不停颤抖,刘耀文听到新闻里的播音员字正圆腔得说:“被发现的宋女士送到医院时,已经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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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甜文系写手哦,尤其是写青春类题材的
如果喜欢看甜文的可以看看我的Epoch合集,里面都是现背衍生,保证甜
长风吹04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巷子里的小路坑坑洼洼,墙角的青苔蔓延在整个石板,两侧的楼把风拦在外,这里只有肉体搏斗的闷重声。
刘耀文眉间出了血,那伤口有些狰狞,再往下一点就会碰到眼睛。
刘耀文的对手也没想到十七岁的小孩会这么能打,看来今天的钱是不好拿了。
他不停粗喘着气,明明比刘耀文要壮硕很多,但是却始终不能将刘耀文打趴下,持久战对他这种些许肥胖的人来说很不友好。
刘耀文感觉到自己的跟腱只要移动就会隐隐作痛,他咬咬牙,不停给自己打气,赢了就好,赢了就可以给宋亚轩买架琴了。
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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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的小路坑坑洼洼,墙角的青苔蔓延在整个石板,两侧的楼把风拦在外,这里只有肉体搏斗的闷重声。
刘耀文眉间出了血,那伤口有些狰狞,再往下一点就会碰到眼睛。
刘耀文的对手也没想到十七岁的小孩会这么能打,看来今天的钱是不好拿了。
他不停粗喘着气,明明比刘耀文要壮硕很多,但是却始终不能将刘耀文打趴下,持久战对他这种些许肥胖的人来说很不友好。
刘耀文感觉到自己的跟腱只要移动就会隐隐作痛,他咬咬牙,不停给自己打气,赢了就好,赢了就可以给宋亚轩买架琴了。
宋亚轩看到了该多开心。
在宣判的人的倒数声中,刘耀文赢了,倒在地上的胖子鼻青眼肿,当然刘耀文也没好到哪去。
三千块的现金沉在手里的那一刻,刘耀文感觉有风越过了两边的高楼吹在了他的身上,他没管身上出血的伤口,等看热闹的人都走完了,他才找了块地坐了下来。
头靠在水泥石墙上,灰落在了头发上,他累得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却还是想第一时间去木音把琴买下来。
*
沈宁看见刘耀文吓坏了:“你这是刚从哪场战役回来?”
“一场光荣的战役。”
沈宁耸耸肩:“是吗,光荣的战役?这就是你被打这么惨的理由。”
刘耀文啧了声,嫌沈宁话有点多了:“我买琴,就上次我看中的那台,你们帮运吧?”
沈宁有点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
木质的电子琴被抬上了小型货车上,上面盖着白色的丝绒布,刘耀文坐在副驾驶拿着电子琴的保修单和送的琴谱,靠着椅背想睡觉。
“你这琴是送给上次来的那男孩吗?”
“嗯。”
“你对他也太好了吧,你两什么关系啊?”
刘耀文缓缓睁开眼,像狼扫射不知好歹的猎物般看了眼沈宁,冷漠道:“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还有,送我到家就行,别再问多余的话,你有点吵。”
*
宋亚轩下课后等在了筒子楼旁的台阶,疯长的树枝透着琐碎的阳光,宋亚轩看着落在台阶上的影子,默默得想太阳睡得越来越晚了。
他等了很久都没等到刘耀文,平常刘耀文都会出现的很早,他看着时间快到饭点了,担心回家又要被骂,就加快了步伐往家跑,想着明天再问刘耀文为什么让自己等他那么久都不出现。
他有点不开心。
可是接下来的三天都没见到刘耀文,宋亚轩每天都在期待中不停失落,日记本也不再密密麻麻,他依旧会跟刘耀文和全世界说晚安,但是却在最后,悄悄得扣刘耀文的分。
“今天刘耀文又要我白白等了他二十分钟,扣五分。”
“今天也是,扣五分。”
“今天也没有来见我,我要多扣点,不然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扣六分吧。”
*
星期五下课,宋亚轩把作业收拾好,就飞奔到了刘耀文的家,他敲门的时候都带着点赌气,可是见到刘耀文后那点气全消了。
刘耀文额头包着纱布,手臂也缠着纱布,脚上打着石膏:“你怎么来了?”
刘耀文把门关上,单脚蹦到了沙发上坐着:“怎么了,想你文哥了,最近受了点伤,就没办法去找你了。”
那天回来的路上,他的跟腱突然开始剧烈疼痛,他坐在楼梯上,疼得额头直冒冷汗,还是沈宁带他去的医院,打了石膏处理了伤口。
“你怎么又跟别人打架!”宋亚轩把书包丢在一边,贴着刘耀文看他的伤口,可伤口都已经被包了起来,他什么都看不到,但宋亚轩还是能感受到刘耀文很疼很疼。
刘耀文没回答宋亚轩的问题,而是指了指被蓝色的布盖着的琴:“去看看,给你的。”
宋亚轩朝刘耀文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刘耀文本来用来放东西的桌子变成了一架木质的电子琴。
“你怎么买琴了?”宋亚轩很激动,插上电就弹了起来,琴上面还放着一本入学的琴谱,宋亚轩跟着弹了几下,刘耀文听出来,是两只老虎的调。
宋亚轩好奇得围着琴转,一会摁下一个音,一会摁下一个音,像精灵寻觅到了属于自己的森林,这里不会有世俗的烦恼来干预他。
刘耀文在看到宋亚轩那样开心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值了。
*
不过,宋亚轩并没有放过刘耀文,摸了会琴就又坐回了刘耀文旁边,立正言辞得让刘耀文保证下次不可以再打架,不可以再受伤。
刘耀文只是勾着嘴角痞笑:“干嘛,还要管你文哥啊?”
“管人是要有身份的,你这是什么身份就敢这么管我?”刘耀文故意逗宋亚轩。
“那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宋亚轩生气了,并且决定回家要扣刘耀文十分。
刘耀文看把人惹生气了马上就开始哄:“开个玩笑,一定听我们轩儿的话,不打架了。”
宋亚轩攥着刘耀文的手指:“这还差不多呢。”
“喜欢琴吗?”刘耀文勾了勾宋亚轩,让宋亚轩换到他没受伤的手臂那边,把宋亚轩圈在怀里,闻着他的脖子,热息全部扑在上面,“轩儿,怎么奶香奶香的。”
宋亚轩并没有觉得他和刘耀文之间的姿势到底有多亲密,也不觉得两个男孩这样的亲密有些许不对,他甚至有点享受,刘耀文的怀抱。
“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
刘耀文反驳道:“或许是轩儿的体香呢。”
*
宋亚轩每周五周六都会往刘耀文这跑,因为刘耀文这有琴,他可以弹弹琴,也可以跟刘耀文待在一起,躺在一张沙发上,他垫着刘耀文的手臂,两人一起看电影。
还有时候作业太多了,宋亚轩就会带作业来写,刘耀文就会在宋亚轩旁边看着,宋亚轩的字很清秀跟他人一样,作业本上很少有红叉。
刘耀文抽了张宋亚轩写完的政治试卷,大题密密麻麻的写了整整一面,刘耀文揉了揉眉心觉得宋亚轩真不容易。
宋亚轩写作业的时候特别不喜欢别人在他旁边动来动去,他会觉得被分散注意力,可是换成刘耀文,宋亚轩就觉得一点都不烦。
“咦?”刘耀文从一本英语册子里抽出了个蓝粉色的信封,在宋亚轩眼前晃了晃。
宋亚轩耳根瞬间红了,连忙要去抢:“你别看,我还要还给别人呢。”
“哦?宋亚轩,不好好学习,早恋?”刘耀文把信封举高,不让宋亚轩够到,“好好坐着,别动。”
“我没早恋,别人给我的,我都没看。”宋亚轩解释。
刘耀文挑眉:“没想到我们轩儿在学校这么受欢迎啊?”
“哪有。”宋亚轩撇嘴,“哪有你受欢迎?”
“怎么又扯到我了?这情书不是写给你的?”刘耀文觉得宋亚轩在故意回避他的问题。
“那你没收到过情书吗?没有女孩子跟你表白吗?”宋亚轩已经不只一次看到刘耀文跟穿着火辣的女孩子走在一起了。
而且像刘耀文这种长得好看又酷酷的男生肯定受女孩子欢迎,估计收过的情书比他念过的女孩子名字都多。
“宋亚轩你别诬陷我,我遇到你之后连个妹妹的手都没牵过。”
“你的意思就是你以前牵过咯!”宋亚轩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介意,刘耀文跟别人肢体接触过。
刘耀文看着手里的情书,眉头一皱,剧情发展的方向怎么不对?
“我以前...是以前,我现在改了。”
“而且,宋亚轩儿,我不需要女朋友。”
宋亚轩愣住:“那你要什么?”
“我想要个小男朋友。”
*
宋亚轩跑了,在刘耀文吻了之后,他先是愣住,再然后机械的收拾东西,把所有试卷本子一股脑塞在书包,推开刘耀文跑了。
刘耀文腿上的石膏还没拆,不能来追他,宋亚轩听见刘耀文喊他的名字,然后声音随着距离变远越来越小。
他跑下了筒子楼,跑出了老街,跑到了那个枝丫疯长的台阶上,宋亚轩呆呆得坐着,仰着头看天。
抢眼的电线杆拉出一根又一根张牙舞爪的电线,电线离天空很近,又很远,圈圈的鸟叫不停在夏天重叠。
他和刘耀文相遇以来的画面也开始在宋亚轩脑海里重叠。
刘耀文亲了他,很重很霸道,把他固在人和沙发背之间,他挣脱不开,或许是没有挣脱。
可是男孩怎么可以亲男孩呢。
高中的生物老师,没有教过他可以这样。
宋亚轩有点失落,回到家吃饭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饭没吃几口就躲到了小房间里,他翻开了日记本,悄悄看着。
每一天每一页每一行,都写满了刘耀文,和与刘耀文相关的事。
他拿母亲的手机偷偷给刘耀文发消息:你可不可以当做没亲过我。
那边很快回复:不可以。
宋亚轩:那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刘耀文:宋亚轩,你可能误解什么了,我本来就没想跟你做朋友。
长风吹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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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知道宋亚轩喜欢钢琴后自己单独去了一次木音,老板依旧是沈宁,正坐在门口修吉他弦。
“怎么了?”沈宁对刘耀文还有印象,毕竟在这附近住的人很少有人会去逛卖乐器的。
“我想问下,一架钢琴大概多少钱?”刘耀文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拆迁后他就跟着地痞流氓混,长这么大也没什么浪漫的爱好,要说有就只能是篮球了,他的人生挺枯燥的,命也不好。
但遇到宋亚轩后不一样,刘耀文觉得宋亚轩就是四月的阳光,暖暖的,又不刺眼,不骄不躁,却炽热。
他想给宋亚轩好的,可能是陪他打过架的人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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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耀文知道宋亚轩喜欢钢琴后自己单独去了一次木音,老板依旧是沈宁,正坐在门口修吉他弦。
“怎么了?”沈宁对刘耀文还有印象,毕竟在这附近住的人很少有人会去逛卖乐器的。
“我想问下,一架钢琴大概多少钱?”刘耀文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福利院拆迁后他就跟着地痞流氓混,长这么大也没什么浪漫的爱好,要说有就只能是篮球了,他的人生挺枯燥的,命也不好。
但遇到宋亚轩后不一样,刘耀文觉得宋亚轩就是四月的阳光,暖暖的,又不刺眼,不骄不躁,却炽热。
他想给宋亚轩好的,可能是陪他打过架的人有很多,可是给他上药,问他疼不疼,叮嘱他下次遇到坏人跑快点的只有一个宋亚轩。
后来刘耀文大致打听明白行情了,钢琴他是买不起,不过电子琴还可以,一架电子琴2000多,他省省,然后再帮街头的头子打几场架,说不定钱就有了。
刘耀文牵过宋亚轩的手,宋亚轩的手很长很细,虽然有茧子,但还是好看,刘耀文想那双手就该拿来弹琴,写字。
*
刘耀文问完钢琴的事就去老地方接宋亚轩放学,宋亚轩背着书包,在筒子楼旁的台阶上来回溜着,直到刘耀文出现。
“今天怎么下课这么早?”
“期中考,下午没课了。”
刘耀文点头:“那你急着回家吗,我送你?”
“不急。”姜舸父母每次在姜舸考完试都会带姜舸去外面吃饭,所以宋梅不会急着做晚饭,宋亚轩也不用急着回家帮忙。
“那文哥带你去吃串,你上次不是想吃吗?”
宋亚轩被刘耀文牵着,两个人肩擦着肩,往南滨路的美食街走。
宋亚轩走到一半突然说:“要不下次再去,等我发成绩,这样就当给我庆祝了。”
刘耀文:“说什么傻话呢,等你发成绩我们就不来吃串,哥带你吃更好的。”
宋亚轩听后笑了起来,宋亚轩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眉眼弯着,嘴微微咧着,刘耀文觉得那样的宋亚轩,就算跟他要月亮,他也不舍得不给。
刘耀文点了鸳鸯锅,虽然来这些店点鸳鸯锅的人很少,但刘耀文还是记得上次宋亚轩吃火锅辣的眼泪都出来的样子。
刘耀文把串放进锅里烫:“怕辣就吃那个不辣的。”
*
两人吃完饭,沿着又宽又广的南滨路走,宋亚轩仰着头感受夏天的晚风。
“刘耀文你会一直待在重庆吗?”
刘耀文嘴里咬着还没吃完的冰棍,顿了一下:“不然呢,我要去哪?”
“等我考上大学,我们一起去上海吧,我还没看过上海的东方明珠呢。”
路灯拉长了宋亚轩的影子,影子掉在水泥地上,南岸长江的风吹来,把少年的梦想吹到了天南海北。
“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刘耀文问这话的时候很认真。
“我想。”
“那我们就一起去,等你考上大学,一起学上海。”
这天日记本上又密密麻麻记载了一页,末尾依旧是在跟刘耀文和全世界说晚安。
*
宋亚轩期中考了年纪第二,他对自己这成绩挺满意的,把成绩条规整得折好,想着等会拿给刘耀文看。
江舸却不适宜得出现:“宋亚轩,回家不要跟我爸妈说成绩出来了。”
宋亚轩的手指在成绩条的一角绕了一圈,很是疑惑:“我不说,老师也会发啊。”
“老师发是老师发,你不要觉得你考试比我好,你以后就比我厉害,你没听班主任怎么说的吗,有些人生来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宋亚轩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江舸,但是还是毒舌得补了一句:“我让你多跑一百米都没用,还起跑线呢。”
*
宋亚轩被江舸的拳头砸到脸上时还是有点懵,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出自本能得回了江舸一拳头,然后两人就厮打在了一起。
等被同学拉开时,宋亚轩才发现江舸被他打哭了,他后知后觉有点害怕。
他和江舸都被请了家长,但宋梅没来,是江舸父亲过来的,江舸父亲跟班主任说明了一下情况,就把宋亚轩和江舸带走了。
宋亚轩没办法再去筒子楼旁见刘耀文,也没机会把手里攥皱了的成绩条给刘耀文看。
宋亚轩回家就被宋梅骂了,宋梅让他给江舸道歉,而当时江舸的母亲却在给江舸的伤口涂药。
宋亚轩僵着不动,宋梅去推他打他,他都不吭声。
“你就闷葫芦,学习成绩好有什么用,你什么话都不会说,你把人打了,我工作丢了,你也别上学了。”
“那什么才有用?”宋亚轩第一次顶撞宋梅,“既然我这么没用,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要把我养大?”
这话刚出,宋梅就狠狠扇了宋亚轩:“你个白眼狼,我一个人辛苦把你养这么大,我做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你好。”
“能不能不要再说为我好了。我听够了!”
最后是江舸的父亲拉走了宋梅:“小孩子闹别扭,难免的事,说几句就行了。”
宋亚轩不明白,明明不是他起的事端,他却像做错了所有事。
*
他不停得跑,跑累了就停下来喘气,然后接着跑,直到到了刘耀文的家门口。
他敲了好几遍门都没人来开,宋亚轩想刘耀文大概是出去了。
他从下午到现在都没吃饭,刚刚又跑了很远,这会早饿了,他坐在楼梯口,楼梯是镂空的,支撑扶手的铁架早生了锈。
宋亚轩扣着铁架上的锈,扣累了,就把头埋在膝盖,静静得等刘耀文。
*
“宋亚轩?”宋亚轩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刘耀文带着顶黑色的鸭舌帽,旁边跟着个穿着热裤,露着肚脐的辣妹。
宋亚轩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刘耀文,酝酿了半天的话,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坐地上干嘛,多凉。”刘耀文伸手来拉宋亚轩。
宋亚轩才淡淡道:“你不在家,我就在这等你了。”
“你还说,今天放学没看到你,跑哪去了?”楼道很暗,刘耀文看不清宋亚轩的脸,直到进了房间,刘耀文才发现宋亚轩脸上青了一块,他上手,轻轻擦过宋亚轩的脸,“你摔跤了?”
“不是,我跟人打架了。”宋亚轩低着头,讲出的话却很有骨气。
“你跟人打架?就你这身板你跟谁打架,你不好好学习跟人打架,宋亚轩你长本事了。”刘耀文嘴上说着,却还是拿了酒精给宋亚轩消毒。
宋亚轩怕疼,脸总是躲,刘耀文看着宋亚轩揪着小脸,心也跟着揪着:“下次,谁欺负你,你和我说,你让他在你们学校门口等着。”
又补了句,“这事哪需要你出手,把自己搞伤了。”
穿着热裤的女孩在旁边点了一支烟,还没吸就被刘耀文说了句:“出去吸,他不抽烟。”
刘耀文语气很冷淡,宋亚轩不知道刘耀文还会这样和人说话,宋亚轩想如果刘耀文用这种语气跟他讲话,他应该会有点委屈。
“刘耀文。”宋亚轩轻轻喊了一声,正在收拾酒精棉的刘耀文回头,手上的动作没停,“怎么了?”
宋亚轩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在下眼睑:“那女孩是谁啊?”
“朋友,跟她男朋友吵架跑我这借宿。”
“你怎么能跟女孩子一起...”宋亚轩有点伤心了。
刘耀文揉了揉宋亚轩头:“想什么呢,过一会她男朋友就来找她了,我才不管这破事呢。”
“那你怎么会管我?”
刘耀文盯着宋亚轩眼睛看:“你猜猜看?”
宋亚轩拿着刘耀文的衣服去浴室洗澡,刘耀文出了门,穿着热裤的女孩站在楼道抽烟,看到刘耀文过来将烟圈呼在他脸上:“谁啊,护的跟宝似的,连点二手烟都吸不得。”
刘耀文手插在裤口袋,眉毛上扬:“漂亮不,你未来嫂子。”
女孩愣了下,只觉得刘耀文在开玩笑。
“明天到地了给我电话就行,还有,谢谢帮我拉生意。”刘耀文说完就要进屋。
“帮你拉生意没报酬吗?”
“二八分。”
女孩看着紧闭的房门啧了声,觉得刘耀文真直男,没意思。
*
宋亚轩第一次在外面过夜,刘耀文的床不小,但他两睡在一起还是有点挤。
宋亚轩枕着刘耀文手臂,他只要一翻身就能贴到刘耀文裸/////着的上身,宋亚轩手指圈在刘耀文的腹肌上,小声问:“你为什么有腹肌?”
“锻炼。”刘耀文,“羡慕不,你好好锻炼也有。”
刘耀文又看了眼宋亚轩白皙的皮肤:“也不用锻炼了,你这样就很好。”
两人贴的很近,说话的气息都是彼此的,刘耀文握住宋亚轩在他腹肌上乱动的手攥在了自己手里,然后起身把灯关了:“别乱动,睡觉。”
“我特别庆幸。”宋亚轩感受着脖颈处刘耀文的手臂,没前没尾得说了句。
“什么?”
“没什么。”
其实宋亚轩想说特别庆幸救刘耀文的是自己,他一点也不想这样温柔的刘耀文分给别人一点。
宋亚轩咕扭了会,找了个舒服姿势闭上了眼:“晚安,文哥。”
“轩儿乖,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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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不可能pb,但是lof总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同人不要上升小孩~
谢谢大家喜欢
长风吹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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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正在打扫院子,江舸去上辅导班了,而大人又都各忙各的去了,家里没人,宋亚轩扫完院子,就搬了个木凳子,坐着看扬出墙外的槐树,属于槐树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宋亚轩沐浴着阳光,闭着眼撑着下巴,嘴里不自觉开始哼唱起了周杰伦的“晴天”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 风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嗯...嗯...”宋亚轩一首歌只会哼这几句,到后面就跟着脑海里的旋律瞎哼了起来。
这安静的片刻被一声口哨声打断,宋亚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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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互救赎,HE
宋亚轩正在打扫院子,江舸去上辅导班了,而大人又都各忙各的去了,家里没人,宋亚轩扫完院子,就搬了个木凳子,坐着看扬出墙外的槐树,属于槐树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宋亚轩沐浴着阳光,闭着眼撑着下巴,嘴里不自觉开始哼唱起了周杰伦的“晴天”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 风渐渐”
“把距离吹得好远”
“嗯...嗯...”宋亚轩一首歌只会哼这几句,到后面就跟着脑海里的旋律瞎哼了起来。
这安静的片刻被一声口哨声打断,宋亚轩寻声看过去,就看见槐树笼罩着的矮墙上蹲着的刘耀文。
宋亚轩有点惊讶:“你怎么爬那么高?”
刘耀文没回答宋亚轩的问题,只朝着宋亚轩勾了勾手指:“小漂亮,过来。”
宋亚轩仰着头看着蹲在矮墙上的刘耀文,刘耀文正朝宋亚轩笑,慵懒得抓了抓头发,眼睛眯着,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悄悄铺在刘耀文雾霾蓝的T恤上。
六月的风在那一刻开始变得静谧。
痞帅的少年朝他打了个响指问他在发什么呆,宋亚轩摇头傻笑了会,然后问刘耀文来干嘛。
“带你去玩儿啊。”
“我出不去,我晚一点得做晚饭。”宋亚轩心里其实有点动摇的,他很喜欢跟刘耀文待在一起。
“等到晚饭的点我再送你回来,机不可失哦宋亚轩儿。”刘耀文继续哄骗着宋亚轩。
宋亚轩低着头想了会,然后倏然抬头,那双水灵的眼睛像精灵一样直击刘耀文的心房:“好,那你记得送我回来。”
刘耀文慢慢站起,从矮墙跳下去之前,还不忘嘱托:“你别爬墙,不安全,你走门。”
*
宋亚轩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刘耀文骑了辆小摩托,他戴上头盔,脸贴在刘耀文的背,是清新的洗衣粉香味。
刘耀文载着宋亚轩沿着江边的大道飞驰着,宋亚轩戴着头盔,但还是能感受到江风吹起衣服侵入每一寸肌肤。
江风将云拨乱,阳光四下逃窜,宋亚轩搂着刘耀文腰的手更加紧,他感受到刘耀文僵了一下,然后轻声询问他:“害怕吗?。”为了让宋亚轩安心,又补充了句,“我车技很稳的。”
“不害怕,我喜欢这样的感觉。”
宋亚轩喜欢这样的感觉,好像他们可以跟着风声一直跑,他不用活在母亲的期待里,睡在逼仄的储藏室里,他不用想着高考。
他抬头就能看见墨蓝色的天以及属于盛夏不朽的自由。
*
刘耀文把车停在一家老式小区的门口,从这头到那头,可以看见重庆小面的门口摆着七七八八的塑料凳子,火锅店前的灯牌的插头散落在地上还有服装店的模特穿着宋亚轩不太能欣赏的衣服。
但是挂着“木音”牌子的店却吸引了宋亚轩,玻璃门斜射下的老钢琴钉住了宋亚轩的脚,刘耀文喊了几声宋亚轩都没回答。
宋亚轩感觉他的手指已经弹出了一首曲子,耳膜接受传入脑海。
“感兴趣吗?走,带你看看。”刘耀文搭着宋亚轩肩膀往卖乐器的店里走去。
“我不...”不用还没说出,宋亚轩就被刘耀文拖进了店里。
店面铺着棕色的墙纸,挂在壁纸上的木质吉他像是墙上生出的棕色的花。
店主很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买什么,吉他还是贝斯?”
“你想要什么?”刘耀文偏头问宋亚轩。
宋亚轩朝店主尴尬得笑:“不用,不用。”他用手背挡着,悄悄跟刘耀文说,“不用,我都不会而且很贵。”
刘耀文眉头一皱:“你要什么你先说,贵什么,钱不就是用来花的。”
店主扶了扶眼镜:“不要先在意价格,你对什么感兴趣可以试一试。”
*
宋亚轩坐在钢琴凳上学着他看过的电影里的人一样,闭上眼,随意按在钢琴键上,虽然不成调,但是刘耀文还是在宋亚轩结束后给他鼓掌:“真不错呀宋亚轩,你就是未来的贝多芬。”
宋亚轩羞得去捂刘耀文的嘴:“别乱说。”
店主却跟着附和:“你学过钢琴吗,感觉你很有音律感。”
“没学过。”宋亚轩老实回答,别说学了,他连看到钢琴的机会都很少,像今天这样能去触碰的机会就更没有了。
“那你很有天赋啊。”店主把钢琴盖合上,“我叫沈宁,欢迎你随时来店里弹琴。”
“真...真的吗?”
沈宁歪头笑:“当然,木音欢迎每一个热爱乐器和音乐的人。”
宋亚轩高兴得发出尖叫,像个小孩一样扯着刘耀文手腕蹦着。
刘耀文跟着宋亚轩一起开心,那是刘耀文第一次萌生出一些想法,他想永远留住此刻欢喜的宋亚轩。
刘耀文牵着宋亚轩在商场挑零食,随口问:“你很喜欢钢琴吗?”
宋亚轩拿了包草莓果糖,嘟着嘴:“嗯,也不算吧,只是因为我喜欢唱歌,其实我挺想去学音乐的,不过那么贵我学不起。”
刘耀文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是把宋亚轩拿的草莓果糖又多添了几袋放进了篮子。
*
刘耀文买了不少吃的,又去路边的小推车买了炸串带着宋亚轩去他家看电视。
刘耀文租的房子在筒子楼的三楼,灰白尘土的墙上贴满了广告,还按着四个电表,电表落满了灰,一节节电线铺在里面一时竟分不出是什么颜色。
房子很小但很干净,刘耀文从小冰箱里拿了听可乐递给宋亚轩,宋亚轩乖乖得窝在皮质的沙发里调电视频道。
可乐罐拉开时的喷气声伴着老式电扇的吱呀声勾起了宋亚轩的好奇心,他抬头看电扇,又顺势环视整个房间,目光停在了北面的窗户旁挂着一个老式钟表,应该是电池坏了,秒针不再移动,时针指着一点。
如果可以一直不动就好了。
宋亚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而且还睡在了刘耀文怀里。
他只记得他抱着薯片,刘耀文的一只手搭在他后面的沙发背上,像是把他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拿着冰的啤酒,目光看着电视,很专注。
不过宋亚轩想,刘耀文应该不会喜欢,情深深雨蒙蒙这样的剧。
刘耀文感受到了宋亚轩的目光,偏过头朝他挑眉:“看我干嘛?”
宋亚轩被抓包有点莫名心虚,低着头,恨不能将整个脸埋在还在冒泡的可乐里,无力反驳:“没有。”
然后他就感受到刘耀文靠着沙发背的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然后把他轻松一拉,拉入了怀里:“好好看电视。”
*
宋亚轩睡醒的时候,刘耀文还在看电视,只是电视的节目换了,变成了刘德华演的枪战片。
宋亚轩透着小窗户往外看,晚霞印红了一片天,像是要把整片天空吞噬,连带着涟漪的云和若隐若现的月亮。
宋亚轩猛然惊醒,从刘耀文怀里弹起:“你怎么不喊我?”完了,回家肯定要被骂了。
刘耀文揉了揉自己被枕得有些酸疼的肩膀,随意道:“我喊了,你睡得太熟了。”
宋亚轩坐在刘耀文的小摩托上回家时,为了赶时间他们这次走的是小路,坡很多,宋亚轩像来的时候一样,紧紧贴着刘耀文的背,可心情却不一样。
他好像是逃跑被抓回的犯人,放刑的时间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山城的上空,无尽的红交染着,树影房影依在斑驳的栏杆上,宋亚轩想和刘耀文说,他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不想被骂,不想再过这样一眼就能看见未来的日子了。
他想刘耀文带他逃吧。
*
宋亚轩到家时,宋梅在刷碗,宋亚轩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宋梅的怒气。
宋梅看到宋亚轩后,直接拿着厨房的擀面杖朝宋亚轩打:“我让你待在家,你跑哪去了,你不知道要做晚饭是不是!”
宋梅真的气急了。
“我出去打工是为了谁,你就那么贪玩吗?你知不知道这一顿饭的工钱被扣,我一天都白干了。”
宋亚轩不跑随着宋梅打,他一向很乖,学习又好,但是挨得打依旧没少过。
就连江舸考试考不过他,他也会被打几下,被骂不知道看脸色。
他只是忽然觉得委屈,因为今天他躺在刘耀文怀里时,刘耀文手都麻了都没舍得抽回来怕吵醒熟睡的他。
他明明也被好好珍视过的。
像宋亚轩这样长这么大都没得到过多少爱的人,只是一点,他都会记着,然后放大。
晚上洗好澡,宋亚轩把考试获得密码本从书包拿了出来,他一直都不舍得用。
里面每一页都有图案,宋亚轩喜欢这样的东西,他在封面写下。
“小宋的每日交流”
他写着写着就写满了一整页。
再回头看时,才发现写了十五次刘耀文。
宋亚轩撑着下巴发呆,目光停在了进门前刘耀文塞给他的两袋果糖。
宋亚轩瞬间觉得心情好了起来,他拍拍脸,然后露出一个好看却不是发自内心的笑。
他在日记的末尾补了一段。
“今天被妈妈打了,想跟刘耀文说,不知道他会不会哄我,他好像特别会哄人。”
“晚安,刘耀文,晚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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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爱(上)
*总裁轩/无业游民文
*伪包养
就在今天晚上8.20的第十五秒刘耀文在一个小摊吃一碗不算丰富的小面的时候突然就被绑架了
具体情况刘耀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刘耀文高中毕业因为家庭条件没能上大学并且当了有两三年的无业游民了吧,但是这些年他可没有借钱不还什么贷款啊打架这些不好的行为
吃得正欢呢谁知道冒出几名黑衣人一人架住他的胳膊就往一辆车上塞,这车子看着可名贵了啊,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车
即使是一个一米八的大帅哥可是旁边坐着两个看起来跟张飞一样魁梧的男人他也不敢放肆啊
“两位大哥我是惹到你们了吗”
刘耀文坐...
*总裁轩/无业游民文
*伪包养
就在今天晚上8.20的第十五秒刘耀文在一个小摊吃一碗不算丰富的小面的时候突然就被绑架了
具体情况刘耀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刘耀文高中毕业因为家庭条件没能上大学并且当了有两三年的无业游民了吧,但是这些年他可没有借钱不还什么贷款啊打架这些不好的行为
吃得正欢呢谁知道冒出几名黑衣人一人架住他的胳膊就往一辆车上塞,这车子看着可名贵了啊,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车
即使是一个一米八的大帅哥可是旁边坐着两个看起来跟张飞一样魁梧的男人他也不敢放肆啊
“两位大哥我是惹到你们了吗”
刘耀文坐在中间小心翼翼的问着,可是那两个人跟摆设一样愣是不说话刘耀文就只会紧闭嘴巴想办法
眼睛悄摸摸的大量这个车里的环境,还别说挺舒服的,这估计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车子外面的环境不停的变化,刘耀文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这辆车要去哪,未知的恐惧总是令人害怕
“大哥行行好放了我吧,我就一混日子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们了,你说出来我马上道歉行不”
“……”
“艹,真晦气”
刘耀文面对两人的沉默张口就是骂人,莫名其妙就被抓了,原因还不知道,要真是不小心惹到了什么大人物估计后半生真的完了
……
这车子开起来太舒服了,导致刘耀文不知不觉就挨着旁边的黑衣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怪尴尬的
刘耀文摸摸鼻子说了句抱歉
车子停了下来,两边的黑衣人率先下车,那动作吓刘耀文一跳
下了车环视一周,好家伙这前面的大别墅刷新刘耀文的眼观了,真TM豪华,这辈子估计也就见过这回了
两个黑衣人一人一边架着他的胳膊走,就怕刘耀文逃走,刘耀文表示我都这样我还敢跑吗
门开了,里面的装修风格看起来没有那么冷冰冰的,布置挺舒服的,还以为和电视里看到的一样豪华的欧式风格呢
两个黑衣人把刘耀文往前一扔,刘耀文连连往前走了差点摔地上了
“你TM有病吧……”
刘耀文转过身就对着两人骂,但是看到两人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甚至手已经在松骨头了刘耀文立马怂了
刘耀文被控制在沙发上动弹不得,表示自己最后一点耐心就要被磨灭了
这会儿大门开了,走进了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和刘耀文一个年纪,虽然西装在身但是那张脸太纯了,看起来比刘耀文嫩
五官是真的没得挑了,帅的惨绝人寰的感觉
但是这脸咋愁着有点眼熟啊,像一个人
“干什么,谁让你们这样对他的”
虽然他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听起来就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连大胆的刘耀文都打了一个颤
黑衣人听到了他的话立马松开刘耀文,接着他挥挥手让两人出去了刘耀文才得以松一下手腕骨
他坐在了刘耀文对面,眼里似乎像是看见了什么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一样亮晶晶的,但是他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没有人情味
“是你找人抓我的?”
刘耀文眼睛直直盯着对面的人
“对”
他开口了,除了那张纯稚的脸看起来有点亲和力其他像表情或说话方面都与这张脸不符,看起来像是伪装的成熟
想到这刘耀文打心眼里同情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疲惫的人,虽然自己是个无业游民但也不至于活的这么累
“抓我来什么事”
“别说抓这么难听,我找你是有事情谈的”
这回他终于有了动作,把脖子的领带扯松了一下然后把西装外套脱掉了
“你不认识我?”
刘耀文皱了一下眉,抬眼认真的观察着眼前的人,进来那会儿就觉得人有点熟悉,现在他说这话不会是真认识吧
对面的人看到刘耀文认真的看他眸里的光暗了一下
原来他已经忘记了……
“抱歉啊,还真不认识你,我一个平平无奇的无业游民哪里有能耐认识你这种大人物啊”
刘耀文开口显得有点自嘲,发现对面的人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是从交流来看应该不是什么要寻仇的,刘耀文才敢把背往后面的沙发靠
“我是宋亚轩”
听到这名字刘耀文刚摆好的舒服姿势又立马挺了起来,这名字他可是记一辈子的,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这样子的
“原来是宋大校草,学霸果然是学霸毕业了混得真不错啊”
刘耀文的语气带着嘲讽,另宋亚轩的脑袋低了一点点
高中那会儿刘耀文的父母砸锅卖铁的把刘耀文送进市中心的重点高中,就为了不让刘耀文的青春就这么堕落
刘耀文本来也挺乖的,上了高中那会儿也是安安分分的读书
不过直到高二分班遇到了宋亚轩,当时开学进了新班级刘耀文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角落里认真看书的宋亚轩,青春期的懵懂就这样开始了
刘耀文作为一个敢爱敢恨的人,立马就开启了追宋亚轩之路,把父母挤出来的零花钱都买早餐给了宋亚轩,父母有了一点点的工资给了自己多一点零花钱刘耀文就立马买点下礼物给宋亚轩
但是宋亚轩却一直都是以拒绝的态度不收刘耀文的一切东西
不够后面呢凭借刘耀文的毅力宋亚轩还是愿意和他说话的,上体育课两人总是自动组成一对
就这样追人追到了高三都没成功
其实班里好多人都说刘耀文就是一个舔狗,人家都这么拒绝他了还这么不要脸的贴着人家,每次一听到这种刘耀文就只能撰紧拳头不说话
眼看着就要毕业了,刘耀文为了不让青春留下遗憾就使劲的攒钱
高三那会儿家里的条件更加拮据,刘耀文以前每周还有几十块零花钱现在连钱都没有了,为了给宋亚轩买一个毕业礼物每次一放学就跑去附近的小饭店打工
有时候周末有同学出去吃饭都能见到刘耀文在那端盘子,没少被嘲笑
可是刘耀文不理他们,他只想买一个毕业礼物送给宋亚轩然后表白
在离高考就只有一个月的时候,刘耀文边学习边打工终于攒好了钱买了一个吉他
这还是他有一次撞见宋亚轩在音乐室里摊吉他非常好听才想着一定要送一个给宋亚轩
带着满满的欢喜找到宋亚轩,年少的喜欢就是这么简单,希望所以人都知道刘耀文喜欢宋亚轩
表白的时候刚刚好大伙都在教室,还是自习课老师早就不在了,刘耀文立马从教室门口拿出那个吉他送到宋亚轩面前
“宋……宋亚轩儿,我喜欢你”
一瞬间教室里烦闷的高三教室就被点燃了,周围的人都起了哄,其实同学起的哄刘耀文都没注意到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他只知道紧张的等待着喜欢的人的回应
可是宋亚轩一直低着头写作业就是不抬头,刘耀文一直拿着一把吉他实属有点尴尬,周围的声音他逐渐听到了
“快看哪,刘耀文多可怜别人都不理他”
“就说他肯定会表白的,好好看戏”
“xswl,就拿这么个破吉他就想拿下人家”
“为什么宋亚轩都不说话啊,刘耀文还挺可怜的”
周围嘻嘻说说的声音传到了刘耀文耳边,拿着吉他的手越抓越紧胳膊上都爆青筋了
“宋亚轩儿,你说话啊”
刘耀文的语气有点尴尬又带着忍耐
“说什么,一直都是你自己倒贴着我,又不是我逼你向我表白的”
瞬间教室周围都是哄笑声,刘耀文的脸红的像只煮熟的虾,卑微的心里被爬满了愤怒
他无法想象到平时对着他笑的男孩子在这一刻会对他说出这种话,一点面子也不顾及,心里的愤怒又无处可发
“笑你妈笑,上不上课啊”
刘耀文发着脾气向周围吼了一句就离开了教室,一个人跑去操场,他明明白白听到自己离开教室时再一次的哄笑声
像不知道累一样拿着手里的吉他绕着操场跑了三圈,最后累瘫在操场上,喘着气看着天空,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滑过了泪水
他站起来又跑到垃圾筒那把手里的吉他猛的摔在地上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所以的自尊心所有的热情都毁在了宋亚轩那,他一辈子都无法原来宋亚轩
把吉他摔在地上弦都断完了,也破了几个口子,扔进了垃圾桶刚好上完最后一节课就走人了
高考毕业后刘耀文取得不错的成绩,可是家里实在没钱供他了
父母总是吵架,吵得刘耀文烦躁总是很晚才回家,高考过后两人终于离婚了,那年刘耀文刚刚18岁
父母问他跟谁,可是刘耀文谁也不想跟就让18岁的叛逆期在来一次吧,父母把房子留给了他,母亲离婚后改嫁了,父亲回了老家做生意
每年父母都会往刘耀文的卡上打钱,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打的钱很多,可是刘耀文想说的是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他需要钱
刘耀文一下子就堕落了,一直当一个吊儿郎当的无业游民有好几年了
……
“刘耀文,不必说这种话”
宋亚轩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点受伤的样子,可是在刘耀文眼里就是舒服,高中那会儿他可没少受罪
“干什么,觉得我伤了你,但是你别忘了你自己更会伤人”
刘耀文眼里透着狠厉,似乎是要把以前的不舒服都发泄在宋亚轩身上才可以
“刘耀文我知道你一直没有工作,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我要包养你”
刘耀文没有说话,眼里竟是大量说出这句话的人,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紧紧撰着
“宋老板真是好人,连我这种人都要,我可是很贵的啊,怎么说一个月没有上万我可不高兴的哦”
“随便,只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陪着我就行,期间什么要求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宋亚轩没有生气,反而继续说出自己的要求
“这条件看起来很诱人啊……”
刘耀文摩挲着下巴看起来很认真的思考宋亚轩提出来的要求
“同意的话你今天开始就在这边住下吧,我卧室还有……”
“宋老板,你怎么还是和高中一样那么爱捉弄别人”
宋亚轩闭了嘴,没在说话
“你TM有两个臭钱很厉害吗,老子还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拿着你的臭钱去霍霍别人吧,老子没那心情陪你玩”
刘耀文愤怒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宋亚轩两只手的胳膊肘撑在两条腿的膝盖上低着头不说话
没一会儿门又开了,没想到门外还是有那两人,刘耀文再一次回来了,把自己摔在沙发上随意拿起一只靠枕就档在脸上,两条大长腿就搭在了桌子上
宋亚轩被这动静抬起了头
“你同不同意”
“我能不同意吗,真没想到宋老板原来是这种人”
靠枕依然档在脸上,说话的声音都是闷闷的
“我去洗澡了,衣服什么的你不用操心,都在我衣柜里有一批新的,你和我一样高尺码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什么!!!”
刘耀文立马把脸上的靠枕扔掉坐起来
“宋亚轩你TM有病吧,谁要和你睡”
“现在我们是包养关系,我说什么你都应该听着”
“艹,要不是你有点能力你凭什么还有机会让老子这么对你”
刘耀文指着宋亚轩的鼻子骂,没成想人家根本就不理他,冷漠的转头就去拿衣服洗澡了,出来时还拿了一套新的给刘耀文
“一楼有一个沐浴室二楼也有一个,你想在哪个洗”
“一楼”
宋亚轩拿着睡衣就上二楼了,刘耀文咬牙切齿的望着那个冷漠的背影又无可奈何,眼尖的他倒是发现自己手上的睡衣和宋亚轩手上的睡衣还挺像的,他的是白的自己的是黑的
还挺像情侣睡衣的
洗完出来这么一看两人还真是情侣睡衣
“别多想,买的时候买一送一”
宋亚轩的心虚的小眼神刘耀文没看到,因为宋亚轩解释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走了
“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刘耀文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活像一个大爷,眼睛看向四周找吃的
“你等一下”
说完宋亚轩就走进厨房开始忙活了
刘耀文多多少少还是带着点震惊的,没想到宋亚轩的手看起来又长又白哪里会像是做饭的人,但是厨房里行云流水的人确实是他
不管了,反正人家花钱了自己也能活得自在,好好享受接下来有钱的日子就行了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明明高中那会儿都拒绝他了怎么过了几年后又回来找他了,难道是因为拒绝之后发现自己也喜欢刘耀文所以现在后悔了
要真是这样刘耀文可不想接受这迟来的爱
刘耀文在沙发上打了一局游戏宋亚轩就端了一碗面出来
整个房间都飘着香味,刘耀文的胃口一下子就更大了,迫不及待的穿了鞋就走过去
“不错呀,没想到宋老板还有这手艺”
“吃吧”
宋亚轩把面往刘耀文那边移了一下,刘耀文拿起筷子吹了几下就开吃,这面刘耀文是真的喜欢吃啊
虽然有点烫但是不影响刘耀文吃
“你别看着我吃”
刘耀文边吃面边说,宋亚轩快速收回自己的眼神差点就露馅了
“我回房了,你吃完不用洗放这就行,我明早起来洗”
“走走走走”
刘耀文不耐烦的把宋亚轩赶走,宋亚轩不在说什么就回了房间办公
刘耀文悄摸摸的看着宋亚轩回房关了房间
“切,现在知道装深情,老子可不会上当”
刘耀文吃完最后几口就真的把碗放那不洗了,现在他是抱着一个把以前受的罪全还给宋亚轩的心态,所以他绝对不会再去心疼宋亚轩
回房的时候门也不敲就进去了,开门的时候刘耀文发现宋亚轩手里好像在拿着什么害怕自己发现快速藏进了柜子里然后继续拿着电脑办公
宋亚轩的房间还配备有一个办公桌所以刘耀文才敢随意的躺在床上
“我可就睡这了”
“嗯”
宋亚轩继续盯着电脑回答刘耀文,刘耀文脑袋撇了一下宋亚轩的电脑,全是一堆他看不懂的文件
拿出手机上游戏,还故意开得非常大声,打游戏的时候还一直说话就为了让宋亚轩生气
但是他发现宋亚轩好像有一个屏障一样自己的聒噪根本对他不起作用,刘耀文都打了有三四局了宋亚轩依然是跟个木头人一样
恶作剧的心里没得到想要的效果干脆就不玩了,关了手机躺进被窝里闭眼睡觉
宋亚轩一听见背后没有了那些声音就回头看了一眼,不小心就和刘耀文对上眼了
“看什么看,你打字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觉”
刘耀文才不承认他是在后面一直盯着宋亚轩的脑袋看,慌乱之中只能把罪怪在宋亚轩身上
宋亚轩回过头之后敲键盘的声音就真的没了,刘耀文不得不感慨宋亚轩这承受心理真大,自己从来到这可没给过他好脸色居然到现在都没发过脾气
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刘耀文这来到新环境是真的没办法睡着,闭着眼睛脑子里全是回想起来以前高中和宋亚轩的日子
没一会儿刘耀文听到宋亚轩关电脑的声音了,只听见他的脚步声放得很轻出去喝了口水就回来了
接着刘耀文床的另一边馅了一点点,宋亚轩躺了进来,接着灯都暗了,只开了宋亚轩床头柜上的一盏小台灯
过了一会儿刘耀文才敢慢慢睁开眼睛
因为宋亚轩躺下的时候挨得他很近,即使是背对着宋亚轩睡,可是皮肤之间的接触另他灼烧了起来
一直强忍着那炙热的感受闭着眼睛有两个钟头没睡着了,不过旁边的人倒是发出了平稳的呼吸
刘耀文轻轻的转过来,宋亚轩是平躺着睡的,刘耀文这才敢仔细的瞧宋亚轩
现在的宋亚轩与高中的宋亚轩不一样了,长高了也变得沉稳了,可是脸依旧是记忆中的脸,刘耀文这时在想如果宋亚轩当时没有把话说的这么绝或许这次重逢会是一个美好的相遇
刘耀文有注意到宋亚轩眼底的乌青,即使是睡着了可是眉头却是皱着的,两只手紧紧撰着盖在胸口的被子
怎么这么辛苦,睡觉都不安心
手不知为何伸去帮宋亚轩抚平了眉头的烦恼,睡梦中的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安全感一样把身子侧过刘耀文这边
身子还向刘耀文这边再挪了几分,刘耀文瞬间不敢动了,宋亚轩靠得太近了,这么一看完全就是在刘耀文的怀里
推也不敢推开他,怕把他弄醒,刘耀文可不做这种罪人,眼底的乌青够他同情的了
认命的保持这个姿势就闭上眼睛睡觉
还别说,宋亚轩这一靠过来刘耀文睡得还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