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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亚轩成年之后,三粉也开始不穿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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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启者路明

【翔霖】廉价爱情故事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严浩翔。”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什么?”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多长时间了?要去补办啊。”警察把身份证拼在一起抄录信息。桌子对面,男生头发乱蓬蓬的,裹在漏了绒的脏大衣里礼貌地点头,“这就打算回去补办。”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没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来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了。”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严浩翔摇摇头。

 

“少了多少现金?”

 

“两万多吧,都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你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没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我做个笔录。时间过去挺久的了,你记得什么就说什么吧。——他叫什么名字?”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二)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证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我想了想,你还是带着这个吧,但是千万不要拿出来。手机卡我帮你丢了,微信也别用了。那个地方没有人认得你,你就安安生生地呆着,等我们把厂里的事解决了我会和你联系。我也不清楚需要多久,但是只要搞定,你就还可以坐着头等舱回来。”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了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两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桥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不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钱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是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手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三)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着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在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我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一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得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小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一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门口过个槛,门里一条道儿,左手电表箱右手小广告。走个两三步,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零零碎碎分了四五户人家。贺峻霖领着严浩翔上楼,楼梯窄得行李包都得往前拿。贺峻霖借着天井的光试了一大串钥匙,“咔哒”一声,门开了。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不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脏,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气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过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吗?”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去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以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啊,在我家。”

 

“啊?”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个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四)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做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来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不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后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比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天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己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多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的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儿,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严浩翔摇了摇头。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你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五)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的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真,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号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下,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门。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试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声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张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声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牙刷。”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转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啥?”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的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井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贺峻霖怕是怕的,脑子却清楚得很。没了平日里的那些废话,贺峻霖受惊吓的时候,讲出的每句话都准确又精炼。他借着手电的光,踮着脚看落了灰的电闸箱,“你帮我看看那边,被小广告挡住的那里,是不是有个开关落了?”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的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说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钱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了。”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天井的光落在严浩翔身上,还是几个月前穿戴整齐的孤傲模样。他想过把自己装得低调,最好是隐了形的,谁都找不着的。但当被贺峻霖拆穿的时候,严浩翔也并没有那么慌张。他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之中,唯一认识的也只是面前这个黑心小老板。他喜欢他的聪明,是敌是友分不清,但这点伎俩也不至于把他攻入死地。他觉得有意思起来,隐约觉得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较量。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的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块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谢了啊。”

 

“什么?”

 

“我说谢谢你。”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六)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一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了。”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就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上了路,问贺峻霖,你是想开快点冷得猛烈点,还是开慢点冷得温和点。贺峻霖身上的风被前排的人挡了八九十,自己也没什么所谓,说那你开慢点吧,顶多冷的时间久点刘耀文吃不上热饭。十五六岁,冷的热的吃啥都长身体。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后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我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抢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然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严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难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了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一中。”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啊?没有。”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爷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学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交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么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又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香。”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哦,翔哥再见!”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的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肉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迈巴赫是谁?”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湿。”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严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着,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了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会,新大洲也会。”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七)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严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里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头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样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把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把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饭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你写你的作业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一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好。”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严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因为你比我大啊。”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有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以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他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是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又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你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上,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让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后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贼,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沉默了。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不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张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了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饭馆的灯一闪一闪的,刘耀文抬头看了看,冲厨房里喊:“妈,灯开得时间长了,又开始闪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我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好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八)

 

严浩翔离开家的时候走得匆忙,从得到消息到打包逃离,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脚父母刚被警察带走,姐姐后脚就问黄牛买了张火车票。车子留在学校,姐姐打了车一路奔回家,进门第一句话:“收拾行李,去上海。”

 

只要四个字,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那去哪里?”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苏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家姐拔掉电话卡,又重新插了一张,手指在短信上啪啪地打着。严浩翔打开衣柜,把压在最底的旧衣服翻了出来,随手拿了几件黑白灰的普通颜色往行李袋里塞,“你再给我写个可以联系的日期,最好是四五个月以后。我到时候买个电话卡给你室友发条垃圾短信,你看到就给我回个信。”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压,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要去搞一张电话卡。”

 

“那是挺困难的,你又没身份证。现在电话卡都要实名的。”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两千块钱。”

 

“那是正常手续费。”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着严浩翔坏笑。

 

“那你还收留逃犯?”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吗?”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着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行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子,“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严浩翔接过橘子放进嘴里,照着便签条背后的号码发了条“快递放楼下了,速来取”的信息。没过几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时间过去五个月了,该平息的风波都已经平息了。不论是演的还是真实的,姐弟俩都没有在怕的。两人的语气平常到就像是某个普通下午的家庭闲聊,贺峻霖咬着橘子,脑袋里似乎都能看到严浩翔和他姐姐平日里躺在真皮沙发里唠嗑的样子。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有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好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姐姐没把话说满,“就是需要时间,毕竟我也没过门,感情牌打不过利益牌。趁现在媒体的消息都过了,我就再跟准公公协商一下,也就看对方的条件我办不办得到罢了。”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的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你以为呢?”家姐呷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以为我用了多少钱摆平这事儿的?”家姐捂着手机跟他解释,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小了不少,“他哪里是被推下去的?他就是我们厂建制没达标出的问题,没有防护没有安全网,一脚踏空摔下去的。”

 

严浩翔怔了。

 

一时间,严浩翔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摔下楼的样子,死者扭曲地躺在水泥地上,脑袋边的血绽成一朵残缺的花。他看见死者睁大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天空,放大的瞳孔里是来不及发出的疑问,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我。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样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剥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养。”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就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嗯,拜拜。”

 

“拜拜。”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手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吗?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九)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觉,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的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会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的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凑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了,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靠怎么这么贵。”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后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过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气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后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么奇怪。

 

严浩翔站在屋中央,不用走动就能把七十平米的小屋子全看个透。他姐一个卧室也不比这整间屋子小多少,看过去那是样有模有样的多。就算是这样,这房子也不愁得没人买,售楼小姐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里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间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严浩翔的手停在“我们”两个字眼上。贺峻霖像是已经看到了未来一样,踱着小步在屋子中间做规划。他不敢再问他一遍那两个字的真实性,他怕是他听错,又或是他嘴快没注意。他突然觉得这一刻蛮好,什么都蛮好,要是时间停在这里,他保不准会像最小最无知的时候一样,开心到流眼泪。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走,“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到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认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有点像。”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快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一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要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十)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子,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到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还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间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贺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我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到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花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个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了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熏吗?”严浩翔问。

 

“熏。”

 

“你不怕火吗?”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弃,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你姐怕火啊?”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然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都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五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傻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那我给你吧。”

 

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我把身份证掰了。”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厅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了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道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单。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个。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口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车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嗯?为什么?”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我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十一)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在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到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凌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望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机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几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块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面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边,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出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来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冰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不说话了。

 

“什么手机?”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如果严浩翔看到一丁点漏洞,他就能猜到那天早上的贺峻霖坐在城墙上,在鸟雀的啼鸣中对着电话装一个刚拿到这个号码的企业家。他把话说得惟妙惟肖,苦口婆心地教育电话那头还没睡醒的哈批,说你这么想要钱还不如和我一样早点起来赚,最后大手一挥,说你幸好碰见的是我,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五万块我打你支付宝上,你也洗心革面别去骚扰人家姑娘了。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十二)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产也没什么影响。

 

家姐在电话那头问严浩翔:“你拾掇拾掇,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给你订机票,让我们小少爷坐头等舱风风光光地回来。”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电话那头家姐愣了一下,而后笑了,笑得无奈又恨铁不成钢,“我就猜到是这样。”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是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话是过了分的,严浩翔自己也知道。如果在平时,姐姐听了一定铺天盖地一顿痛骂,外加上手打两巴掌也不是不可能。骂得出打得出,是因为两个人都知道是玩笑话,上嘴上手都是好玩儿。但现在不是了,家姐在电话另一头缓慢而平静地呼吸着,严浩翔看过家姐玩股票的样子,她抱着手臂,盯着屏幕上的红绿线,眼睛里一点感情都没有。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开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子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回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年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在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生就是个神经病。”

 

六月的风好暖和,吹在脸上痒痒的。严浩翔听见电话另一头姐姐牙齿间发出的摩擦声,他想她一定气得很,但还保持着她大小姐的样子,翘着二郎腿端着身子,整个尼依格罗没一个人能看得出来她脑袋里在杀一个人。严浩翔在她的幻想里被肢解成八段,尸首全无了都忍不住笑觉得滑稽。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你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笔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有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严浩翔哦了一声,不带魂儿地敷衍着。贺峻霖把鹦鹉塞回鸟笼,转身看了一眼严浩翔,口型拼出一个“你打好了没?浪费我这么多电话费”的无声抱怨,严浩翔动动嘴,说快了快了。

 

“那真不巧,我会给。”

 

严浩翔挂了电话,朝贺峻霖走去。贺峻霖看了眼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嘶嘶地心疼钱。两个人跟遛鸟的大爷道了别,走下城门。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去买房。”严浩翔答。

 

“啥?”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严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十三)

 

贺峻霖做过一个梦。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样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大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走,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纠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后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里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风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么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贺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就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没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都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去,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贺峻霖摇摇头。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从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样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十四)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家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就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生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条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天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衣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都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同。”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像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的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了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上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十五)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个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柜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他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厉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脸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行,谢谢。”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过。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到。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的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地”的呢。

 

严浩翔这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在苏州这一年,或许连古城都没有出过。他说的所有话,其实只是在复述贺峻霖第一天载着他在小电驴上说的那些而已。他花了快一年的时间,了解的也不过是他为自己造的城。而苏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严浩翔可能自己都不清楚。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买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务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在这一刻,时间静止了。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他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什么?”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十六)

 

同一时间,警察整理完最后一行笔记。他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上“嫌疑人:贺峻霖”,想了想,在名字后面加了个备注“假名”。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怀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盖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那你是都吃了。”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我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张真源一脸不可思议,“给我吃的?”

 

贺峻霖点了点头,“嗯,谢礼。剩下二两碧螺春我明天拿给你。”

 

“唉其实你真不用这样。”张真源说,“他走了你真的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不开心干嘛还给你送礼?”贺峻霖怼道,“我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吗?”

 

张真源长久没说话,午休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隔了好久,张真源弱弱来了一句,“不像。”

 

贺峻霖气得眼直,张真源眼见着贺峻霖头上冒热气,救命般地把古驰包拿了出来,扔贺峻霖手里。

 

“你看看,里面有他给你留的东西。”

 

贺峻霖拉开包,拉链卡在一半,他把包倒过来解拉链,包里的东西唰唰全掉了出来。

 

二十几张机票落了一地。

 

张真源放下筷子,蹲到地上捡。

 

“你看看,二十四张机票,上海到重庆。从今天算起,每半个月一张。”张真源把机票放到贺峻霖手里,“他帮你订了一整年的机票。——他是想让你过去找他。”

 

贺峻霖愣住了。

 

厚厚一沓卡纸,放在手心里,重得他都无法握紧。拉链卡住的地方,贺峻霖扯出一张纸。皱皱巴巴,几个不好看的字。

 

——“别玩了,回家吧。”

 

 

 

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秋天,贺峻霖窝在狭窄的店铺里玩手机。门推开的时候带进一阵风,贺峻霖一抬头,就好像看到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身正气的小少爷,再简陋的店面,再低劣的敲诈都没有办法让他弯腰。他用小电驴带着他的时候,他就像座雕塑一样僵硬地坐在后面。他带他穿过他迷过路的巷子,路过差点被摁进去的水井,走过被拐的时候拼死抱着的电线杆,和被锁在里头一夜的公共厕所。

 

最后他带他去了他被偷光梦想的房间。进去的时候,他对遗留在屋子里的十五岁的自己说,好了,你该走了,这次我会保护你的。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点点头,带着一身伤走下了床。少年带着透明的身体,慢慢走向那个棱角分明的小少爷。

 

最后,两个人化为一体,而纠缠着贺峻霖那么多年的执念,也终于与世界和解。

 

 

 

贺峻霖捏着纸条,手指上的油渍把严浩翔的字洇得模糊。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像个没摔过跤的孩子一样,撒个泼撒个娇,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就能躲别人怀里哭一场。

 

但是贺峻霖哭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哭,也知道在某辆驶出苏城的出租车上,大概有一个人和自己是相同的感受。

 

张真源拿过茶杯,喝了口茶。

 

“那你会去吗?”

 

贺峻霖把纸条捏进手中,放进口袋。抬起头,笑得开心。

 

“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完】

 


祺祺不吃丸

随笔(马嘉祺)

勿上升真人


     今天天阴晴不定的,我和马嘉祺也在这天被爆出来恋爱。

     没像其他明星那样逃避,马嘉祺官宣了,网上大片大片的咒骂压得我喘不过气,马嘉祺也在晚上回到了家。

    我压抑着情绪,向马嘉祺露出了笑脸,尽管我不知道那个笑脸其实很假。马嘉祺轻声开口:“乖乖怎么了?”听到马嘉祺的温柔声音我终于释放出了一天都压在心底的绝望与痛苦,马嘉祺抱着我,帮我顺顺气。“乖乖饿不饿出去买点零食要不要”我没吭声,但是顺从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勿上升真人


     今天天阴晴不定的,我和马嘉祺也在这天被爆出来恋爱。

     没像其他明星那样逃避,马嘉祺官宣了,网上大片大片的咒骂压得我喘不过气,马嘉祺也在晚上回到了家。

    我压抑着情绪,向马嘉祺露出了笑脸,尽管我不知道那个笑脸其实很假。马嘉祺轻声开口:“乖乖怎么了?”听到马嘉祺的温柔声音我终于释放出了一天都压在心底的绝望与痛苦,马嘉祺抱着我,帮我顺顺气。“乖乖饿不饿出去买点零食要不要”我没吭声,但是顺从的跟着他走了出去。

    还给你戴围巾摸你头发,时不时轻啄一下你的脸庞然后深吻,哪知道刚出门有狗仔就抱着你的腰往家里面走,把你抱住围在风衣里面,回家之后你委屈的哭了,他就说:“乖乖受委屈啦,哥哥在的,一直在,不哭了好不好,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我小声说了一句:“不饿”

   马嘉祺说那我饿了,然后把你抱到床上,马嘉祺慢慢将你的衣服脱下,将你的ny轻轻一勾,说:“乖乖别动,很快就好”他将手放进你的xx里,你忍不住发出呻吟,然后他将小小马慢慢放进你的xx,咚咚咚,谁知他突然拉着你以坐的姿势掉到了地上,你又发出一阵呻吟,马嘉祺说:“乖乖忍着点马上就好”。

   早上

“马嘉祺你个混蛋”

“只做你一个人的混蛋啊,乖乖”

    完


-祺祺不吃折耳根-

他跟我说,今天碰见了一只很亲人的猫咪,它围了我很久,我也陪它玩了好久,到最后我们要走了,小家伙还是跟着我们。我说,可能它流浪太久了,想有个家吧。他说,那等我回去我们去救助站收养一只猫咪好不好。我说,算了吧,家里的六斤就够我折腾的了。对方不语。过了许久我便对他说,那你赶紧回来啊,还等着收养猫咪呢!他笑了,爽朗的笑了


他跟我说,今天碰见了一只很亲人的猫咪,它围了我很久,我也陪它玩了好久,到最后我们要走了,小家伙还是跟着我们。我说,可能它流浪太久了,想有个家吧。他说,那等我回去我们去救助站收养一只猫咪好不好。我说,算了吧,家里的六斤就够我折腾的了。对方不语。过了许久我便对他说,那你赶紧回来啊,还等着收养猫咪呢!他笑了,爽朗的笑了







茶香奶油包🍵

【全员】念念山河

   字数2.6w/全员民国向/微虐/轻微OOC/三连勿bp

    3W福利,不喜勿喷


    留洋医生×梨园名

    军阀司令×机密卧底

    武馆馆主×教书先生

    城中富商×绿林女侠

     BGM:《耍把戏》张东尼...


   字数2.6w/全员民国向/微虐/轻微OOC/三连勿bp

    3W福利,不喜勿喷


    留洋医生×梨园名

    军阀司令×机密卧底

    武馆馆主×教书先生

    城中富商×绿林女侠

     BGM:《耍把戏》张东尼

     /


        城市的码头人头涌动,嘈杂不已。

  

   一辆小轿车停在码头外,一位身穿黑色唐装的男人站在码头边,看着人潮涌动,东张西望的像是再找什么人。

  

   忽然,眼睛瞅到了一位公子,豆大的眼睛忽然亮了,急忙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迎了过去。

  

   那少爷梳着背头,穿着一件棕色西装,即使坐船飘洋过海,西装上也没有多余的褶皱。那管家满脸笑意的迎上去,结果少爷身后随从提着的皮箱,对着少爷深鞠一躬道:“少爷,您回来了。”

  

   少年点了点头,环顾四周,这一别三年,这里变了不少。

  

   “利叔,麻烦你了。”少年看着一旁的管家笑道,管家倒是毫不在意的摇摇头道:“不麻烦,少爷,咱们回家吧,老爷已经等您很久了。”

  

   男孩点了点头,跟着管家走出了码头。

  

   码头外,围着不少拿着相机的记者,都在伸着脖子不自知在张望什么,见到少年出来,迅速为了上去将少年围住。

  

   “严少爷!严少爷!”

  

   不等记者们冲上来,少年便迅速迈步上了车。一旁的随从急忙伸手拦住记者们。少年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道:“开车吧。”

  

   前面的司机点了点头,车子飞快的驶离码头。

  

   少年看着窗外的街景发楞,只有车子路过梨园时,他微微动了动身子,眼神在人群中快速扫视着。但车子很快驶离了梨园门口,没让他看清楚。

  

   “利叔,今晚不用准备我的饭了,我约了朋友去听戏。”少年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管家回头看着他笑道:“好,少爷,您又约了宋少爷和张少爷啊?”

  

   少年看着窗外路过的私塾与商铺,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勾出淡淡的弧线道:“是啊。”

  

   汽车飞快驶过,街道上的小贩低头议论这。

  

   “听说了吗?城富商的养子严浩翔严大少爷留学归来了。”

  

   “我也听说了,这严少爷可了不得,不仅人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特别聪明,听说去外国学的是医生呢。”

  

   “不过我听说,他一回来,就定了梨园的座儿。”

  

   “嗬,这下贺老板的票可是更难买喽!”

  

   “可不是吗,即能听到贺老板的戏,又能看到严大少爷。不行,我得去看看还有没有座儿。”

  

   /

  

    夜里的城,可是热闹之际,这城也算是交通经济要塞。到了夜里,也是灯火阑珊,街上往来人群不少。

  

   严家的车停在的戏院门口,戏院门口围着不少人,想必是角儿来了。严浩翔下车,理理衣服,真准备走向戏院,却又忽然被街上的烤白薯香气吸引住。

  

   等到严浩翔回到戏院时,门口的人已经散了。

  

   他颠了颠手中的烤白薯,低头莞尔,走进戏院大门,被人请上二楼。掀开正包的帘子,包厢中已有二位等候多时,见他来了,两人起身过来与他抱了一下。

  

   “浩翔,好久不见啊。”穿着西装的男人带着眼镜,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这么久不见,就给我们带了这个?”一旁穿着浅灰大褂摇着一柄折扇的男孩从他手中拿过烤白薯掂量了两下笑道。

  

   “宋先生,张老板,别来无恙啊。”严浩翔拱手作揖,却被两人拦住。

  

   “行了,和我们还整这套。”穿西装的男人拍拍他的手,将他拉到了椅子旁。

  

   穿西装的男人名叫张真源,是城里有名的富商,达到百货大楼,小道街头小铺,城中一半的产业都在他的名下。一旁穿着大褂的男人名叫宋亚轩,是城里中学的老师,性子温和学生们都很喜爱他。

  

   严浩翔出国之前说教书先生一般都是板着脸的凶狠模样,宋亚轩天生一副笑颜,小心被学生欺负了,幸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人自小便相识

  

   张真源拿出两块白薯放在一旁的盘中,招手叫来了一旁的人。

  

   “去,给你们班主送去。”他将手中的烤白薯递给那人,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严浩翔一眼,严浩翔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盏品了起来。

  

   “开戏前让他吃甜食,也不怕他糊了嗓子。”宋亚轩用折扇拍拍手笑道,严浩翔笑而不语。

  

   “他的嗓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就糟了。”张真源看着严浩翔勾勾嘴角。

  

  开场鼓已经打响,众人安静下来。

  

   戏台上的人一颦一笑,看的严浩翔有些痴,茶盏里的好茶喝了一半,直到凉透也再没拿起。

  

   张真源伸手碰碰宋亚轩,指着一旁看痴的严浩翔窃笑。

  

   “翔哥果真是太久没回来了吧,都看傻了。”张真源在宋亚轩身边窃笑道,宋亚轩用扇子挡住两人,凑近轻声道:“有情人分离后,大概是度日如年吧。”

  

   “你又不曾体会过,你和文哥儿从没分开过。”张真源看他一眼,调笑道。

  

   宋亚轩像是被说中,瞥了一眼张真源,直起身子不再同他说话。

  

   戏台上的人的最后一嗓子,赢了满堂彩,一旁的严浩翔也用力鼓掌,旁边的包厢飞出了几件宝贝砸在了戏台上。

   

   严浩翔便也摸出口袋里用手帕包好的戒指,扔了上去,正砸在角儿的脚边。

  

  那台上的角儿微微抬眸与包厢中的严浩翔相视一眼,嘴角似勾出了淡淡笑意。

  

   戏罢,人们都纷纷起身向戏院外走去,从后台来了一伙计走入包厢。

  

   “几位爷,我们贺老板有请。”

  

   三人对视一眼,起身跟着伙计走向后台,一路上听到不少赞美之声。

  

   伙计将三人穿过杂乱的后台,进入一间小屋中。

  

  屋中坐着位脱了行头的角儿,坐在桌前还未来得及卸下妆容。


   透过铜镜看到他们来了,便勾起一抹笑道:“几位爷,请坐吧。”

  

   三人看着面前的人摆摆手示意伙计下去,伙计点点头走出了房间带上了门。

  

   伙计一出门,几人立刻变了模样,那角儿也转身看着他们,身段不再那般绷着,松了松,走过来笑道:“你们等我会儿啊,我马上就好。”

  

   说着走到水盆面前,弯腰洗起了脸。

  

   严浩翔见到那角儿原本是一阵欣喜,但见他这副模样,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那角儿洗完脸,露出了原本的面容。是位白净的小生,眉宇间透露着一丝清冷之气,拿毛巾擦了擦脸,发丝上还带着些水珠。

  

   他走进屏风内换好一身淡青色大褂,走出来到严浩翔面前,抬眸看着他,墨色的眸中带着淡淡笑意。

  

   “好久不见啊,翔哥。”

  

   角儿的声音很轻,飘进严浩翔耳蜗中,让他嘴角不禁勾了勾。

  

   “贺老板,走吧。我快饿死了。”张真源站在门口敲敲门笑了笑,一旁的宋亚轩也看着两人笑了起来。

  

   “走!”那角儿两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大喊:“彩云!走了!”  

   

   只见一个小姑娘背着包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着贺老板笑道:“好嘞!”

  

   贺老板是城里的名角儿,本名叫贺峻霖,少年时便成了名,但凡有演出定是座无虚席。

  

   四人也是幼年相视,在他还没进梨园时,就认识了。

  

   三人先出了梨园大门,门口堵着一堆票友和记者,都在等着角儿出来的时候,可以看上一眼。

  

   三人上了张真源的汽车,看着戏院门口。

  

   不一会儿,门口躁动了起来,只见一群人围在一起,人头不安的躁动着。却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景,一辆黄包车挤开人群进去,才看清贺峻霖上了黄包车,那名叫彩云的小姑娘跟在一旁,朝城里的大饭店驶去。

   

  “嗬,这群人还真捧。”严浩翔坐在副驾看着追着黄包车出去的人笑道,张真源转头笑道:“那可不,这两年,贺儿的戏唱的可是越来越好了。戏迷也越来越多,里面不乏一切高官名流。”

  

   宋亚轩坐在后边用扇子轻敲严浩翔的肩笑道:“严少爷,你可得小心了。”

  

   严浩翔不以为然的转头看着窗外到:“我小心什么?被人喜欢是好事。”

  

   张真源与宋亚轩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汽车发动,驶向饭店的方向。

  

   城里的大饭店夜里也不打烊,几人约了个好座位。张真源和宋亚轩特地将坐在一起的位置让给了两人。

  

   两人坐在一起,倒也没有太多的交流。四人点了一瓶红酒,宋亚轩因为第二天要上学堂教课便没有多喝,其他三人喝的倒是挺多。

  

   贺峻霖酒量不佳,喝了两杯就有些脸红头晕,看见一旁的严浩翔,便顺手拉过他一只胳膊,靠在了肩上。

  

   严浩翔被他拉过来,还有些诧异,但也没有说什么,任由他靠着。

  

   “可惜今天其他几个没能来。”严浩翔摇着手中的红酒杯叹了口气。

  

   宋亚轩摇了摇头道:“他们都是大忙人呐,哪像我,每天就在学堂里与学生作伴,下了学就没事了。只是每天要送学生上下学,近日城里还是不太平啊。”

  

   “是啊,我有几批货要进城的时候,也被拦住了。”张真源撑着头叹道。

   

  “被拦了?”严浩翔蹙了蹙眉。

  

   “被敌军发现充公了。那能怎么办呢?我就是个商人,惹不起他们。”张真源说着端起酒杯将红酒一饮而尽。

  

   严浩翔还想说什么,靠在他身上的贺峻霖却忽然起了身道:“我..我去方便一下。”

   

  说着,晃晃悠悠的起身,严浩翔急忙扶住他,却被贺峻霖一把甩开。

  

   “不用,不用,我没醉,我自己去。你喝,你喝。”贺峻霖让严浩翔坐下,自己摇摇晃晃的走了。

  

   宋亚轩看着贺峻霖左摇右晃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些年你不在,贺儿倒是自立不少。”

  

   严浩翔无奈的叹了口气,原本他没出国时,贺峻霖最黏他。整日不是在戏园子里泡着,就是去家里找他玩。有时还会让他去戏班看他练习,好多唱腔他听着听着都听会了。

  

   奈何他还是有个治病救人的梦想,在父亲的安排下,还是出国学了医。

  

   这次回来后,贺峻霖明显与他有了些隔阂。

  

   三人闲聊着,殊不知在贺峻霖起身离开的时候,饭店里的一群混混,就盯上了他。

  

  严浩翔正和张真源聊着最近商铺的生意,忽然听到厕所传来一阵惨叫,几个小混混被打了出来。

  

   几人急忙起身,一个彪形大汉被从厕所里踹了出来,贺峻霖趴在墙边走出来,看样子是刚吐完。

  

   “嘿,你个臭唱戏的!”男人看着贺峻霖这副模样,正要再次冲上去,抡到半空中的拳头却忽然被人扯住,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拉到身后反手扣住。

  

   “哎哎哎!你谁啊!哪个混蛋!”男人胳膊吃痛,大喊道。

  

   严浩翔扭着他的手凑到他身边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严家严浩翔。”

  

   “你他妈敢动我?”男人骂着,一只腿扫了过去,严浩翔松开他的手跳到贺峻霖身边,搂着贺峻霖轻声道:“没事,有我呢。”

  

   贺峻霖刚在水池边吐完就被冲进来的一群混混调戏了,本身今天见到严浩翔,心情就些许微妙。被他们这一调戏,怒上心头,几脚把他们踹到了外面。他抬眸看一眼严浩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那混混趁机跳开,指着严浩翔鼻子骂道:“好小子,你敢打我,你等着!”

  

   原本混混说这话也就是个恐吓,没想到严浩翔还真识这茬,点头笑道:“好,明天中午,城中心刘家武馆,我等着你。”

  

   他这么一说,把那混混说的一愣,但又不能显得怯场,指着他道:“你..你等着!你等着!”

  

   说着,将地上的几个混混揣了起来,一群人溜出了饭店。

  

   张真源从吧台走过来看着他们笑道:“单买完了,走吧。”

  

   严浩翔见状蹙眉道:“不是说好我请你们吃吗?”

  

   宋亚轩走上前拍拍他道:“行了,这是接风宴,当然我们请,你还是快把贺儿带回去吧。”

  

  “对啊,你送他回去吧。亚轩跟我走就行。”张真源看着严浩翔怀中醉醺醺的贺峻霖笑道,严浩翔垂眸看了一眼怀中耷拉着脑袋的人儿,无奈的笑了笑。

  

   出了饭店,张真源和宋亚轩便先走了。

  

   严浩翔走到路边,招了招手,来了辆黄包车。

  

   “哟,两位爷。”黄包车帮着严浩翔把贺峻霖扶上车,严浩翔坐上车,道:“去严家大宅。”

  

  “好嘞,您二位做好喽!”

  

   黄包车有些颠簸,贺峻霖闭着眼靠在严浩翔身上,车轮猛地压过一块大石头,车子猛地颠了一下,贺峻霖靠着严浩翔的脑袋也动了动。

  

   贺峻霖的脸贴着严浩翔肩,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上,贺峻霖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面前的人,伸手抓住了严浩翔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杨柳细腰上道:“抱着我。”

  

   严浩翔转头看他一眼,搂着他的手也用了些力,将他搂入怀中。

  

   严家大宅在离市中心不愿的位置,很快便到了。车夫帮严浩翔扶下贺峻霖。

  

   “哟,爷,给不了这么多。”车夫看着严浩翔给的大洋笑道。

   

  “剩下的当小费,去吧。”严浩翔架起贺峻霖头也不回的走进大宅内。

  

   管家早早守在门口,看到严浩翔架着贺峻霖便赶忙上来帮忙。

   

  “少爷这是喝酒了?贺老板这是喝了多少啊?”

  

   因为年少是相熟严家的人几乎都认识贺峻霖便也没有什么惊讶,严浩翔扶着贺峻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把他扶到我房间吧。”

  

   两人一同将贺峻霖抚上楼,进了严浩翔房间。贺峻霖被扔在了严浩翔的床上,管家看着醉倒的贺峻霖转身道:“少爷,我去帮你们熬点解酒汤药吧。”

  

   严浩翔点点头,管家便转身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床上的贺峻霖闭着眼睛,不知是睡了没睡,偶尔还翻动一下。淡色的大褂没有遮挡住他优美的身段,躺在床上大褂都落了下来,搭在贺峻霖身上,勾勒出了他的身段。

  

   他俯下身,看着贺峻霖白皙小脸上的两朵红晕,无奈的笑了笑。

  

   “这么久不见,酒量还这么差。”

  

   无奈的感叹一句,正准备起身。床上的人却忽然睁开了眼,一把拽住他的领带,严浩翔身子不稳,猛地摔在了床上,还好手撑了一下,不然就要整个砸在贺峻霖身上了。

  

   “谁说我酒量差了?”贺峻霖眯着眼,眸中是翻涌的情欲。那一双含情脉脉的媚眼,勾的严浩翔心口一阵燥热。

   

   贺峻霖虽然脸烧的通红,手指却依旧冰凉。他缓缓伸手,顺着喉结摸到了严浩翔衬衫的第一颗扣子,将衬衫缓缓解开,之间在他胸口轻轻滑动。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声音带着些娇嗔,像是在责怪严浩翔当年走的突然,这么多年,都不曾来过几封书信。害他一个人苦守在戏园中,过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

  

   严浩翔用手轻柔的抚摸着贺峻霖柔软的发丝,眼中含情,朱唇微扬。

  

   他俯下身,在贺峻霖耳边落下轻轻一吻。

  

   “想,怎么不想,我日思夜想,害了相思病,马上就要死了。”

  

   贺峻霖轻笑一声。

  

   “你学医,自己反倒害了病。”

  

   贺峻霖的薄唇被热烈的吻堵住。

   

  “好角儿,求你治好我的病吧。”

  

   两人在真丝被中缠绵在一起。

  

   煮好醒酒汤的管家端着醒酒汤来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应,只好再将醒酒汤端了回去。

  

   “怎么?少爷没喝?”厨房的伙计看着原封不动端回来的醒酒汤问道,管家将汤放在桌上笑笑道:“少爷大概不需要这汤了。”

  

   /

  

   次日

  

   刘家武馆中,不少武馆学徒在练习。

  

   二楼檀木椅上,贺峻霖与张真源对坐饮茶。

  

   “吃点心?”一高挑的男子走了出来,将一盘核桃酥放在桌上,头发被绑的高高的,长相虽然清秀,眉间却带着一股英朗的好汉气概。

  

   “文儿来了,坐。”贺峻霖看着男子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男子便在两人身旁坐了下来。

  

   “翔哥怎么一回来就和人约上架了?是小时候没打够?”男子看着楼下与混混对立而战的严浩翔想到。

  

   “你是不知道,这混蛋昨儿晚上在饭店里调戏贺儿来着。”张真源看着底下的混混咂咂嘴。

  

   “嗬,在翔哥眼皮子底下调戏贺儿,胆儿够大的呀。”男子笑了笑,一旁一个学徒跑过来道:“师父,可以了。”

  

   男子点了点头摆摆手道:“开始吧。”小学徒点了点头,跑了下去,底下沾满了小混混和武馆学徒,两人站在众人之间,只听人一声令下,便扭打在一起。

  

   贺峻霖倒不是和在意底下的情况,转头环顾四周道:“文儿,这武馆你管的不错啊。比咱小时候好多了。”

  

   男子看着两人,得意的笑了笑。

  

   男子名叫刘耀文,他们曾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是被武馆的老馆主收养,后来各自被领养到城里各个人家的。而年纪最小的刘耀文,因为性格最跳脱,被老馆主一直留在身边,后来继承了武馆。

  

  他们总共七个孩子,都是一同长大的异性兄弟。

  

  “可惜轩轩要在学堂教书,不好来这儿,不然还能看到翔哥揍这个不要命的。”张真源看着下面严浩翔将那人打的不像样便笑了笑。

  

   刘耀文听他们说到宋亚轩便摆了摆手道:“还不是他一天天说什么,要摆正师风。不能让学生们看到他总是与武馆的人来往,怕学生们和我们学坏。不是我就奇怪了?我们怎么就能把他的学生教坏了?他自己还不是武馆出来的?”

  

   贺峻霖笑着伸手正准备安慰他,却忽然听到底下一阵躁动,三人起身。不知为何底下的小混混与学徒忽然对立了起来。

  

   三人定睛一看,那和严浩翔单挑的混混抱着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胳膊一脸痛苦的坐在地上。

  

   看来是把人打骨折的。

  

   贺峻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要怪就只能怪这人命不好,你说你打谁不好,非得打个医生,还是个练武的医生。

  

   那可真是拳拳到肉,一脚到胃。

  

   “他妈的,给我拆了这家武馆!”混混坐在地上看着严浩翔大吼道,看样子是红了眼,武馆的学徒也纷纷起身,眼看就要对峙起来了

  

   忽然,武馆大门被一脚踹开,一群穿着军装的官兵冲了进来。

  

   “不许动!蹲下!”

  

   那群官军进来便手里端着枪制止了即将动手的小混混,将他们按着蹲在了地上。

  

   在那群官军后面,走进来一个穿着绿袍的男人。

  

   那男人高瘦清秀,腰间别着一把手枪,带着军帽。深色的眸子犹如苍鹰一般狠厉,他走进武馆转头查看一圈,最终抬起头看到了二楼的三位。

  

   那三位倒也不慌,只是轻轻笑了一下。

  

   那军人身边还跟着几个人,像是副将。

  

   “司令,司令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那地上的混混还没说话,刘耀文倒是哭天喊地的从楼上跑了下来到了男人身边指着那混混道:“他带一群混混来这里,硬要比武。我们被迫与他打,他刚刚跌在地上,不小心摔断了胳膊,便赖在我们头上,还要砸了我的武馆。”

  

   “您说,我这儿是武馆,伤筋动骨是难免的。可他也不能因为自己不小心受伤,便要闹事吧!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地上的混混看着刘耀文这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都愣了,这确定是武馆馆主吗?怎么跟那街头卖豆腐的李大爷家儿媳妇一样碎嘴呢?!

  

   穿着军装的男人转头看了看混混,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小混混,有些手里都抄起了家伙。不等那混混上前解释便摆手道:“把他们带回去,关几天。”

  

   “哎!司令!你听我解释!”混混一看官兵来了,急忙喊道,可哪有人会听他讲话。拖着他就出了武馆,其余的混混也被压了出去。

  

   “司令!司令!他妈的!你们这是官商勾结!我呸!”混混被拖出去时,看到了男人与严浩翔相视一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便破口大骂。

  

   谁知原本笑盈盈的男人却忽然板起一张脸,转头猛地瞪他一眼。

  

   眼神中的狠厉看到男人冒出一身冷汗,骂到嘴边的话,却忽然发不出声音了。

  

   当街辱骂军阀司令,不知道他会死成什么惨状。

  

   /

  

   夜里

  

   武馆照常关了门,弟子们都回去休息了。

  

   后院的大理石桌上摆满了佳肴,刘耀文收拾好桌子等在桌旁。

  

   还是严浩翔和张真源先来,这俩一个是管理商铺的东家,一个是归国的留洋医学生,整天也是没什么事。今日在武馆比完武,出去转了转,吃吃东西品品茶,晚上没买到贺峻霖的票便去一旁的茶馆里听了会儿说书的便来了武馆。

  

   “怎么样?这么长时间没练了,今天这一架打的还舒服吗?”刘耀文看着扭脖子的严浩翔笑道。

  

   “酣畅淋漓。”严浩翔看着他笑道,三人一同笑道。

   

  “你们倒是舒服了。”响亮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白日里那军官卸下了军装,换上了浅蓝色的便服。白天那副雷厉风行的模样也不见了,换上了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哎呦,马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刘耀文跳起来跑到男人身边,将他拉到座位旁坐下笑道:“谁叫您马嘉祺马司令,位高权重,弟弟我当然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嘛。”

  

   马嘉祺看着刘耀文撒娇的样子,伸手敲了一下他脑袋道:“你们啊!天天就知道给我惹事。”

  

   马嘉祺是城中的军阀司令,正如刘耀文所说,位高权重,近日战火不断。他常常忙于公务,所以严浩翔回来时才没能及时给他接风,不过今天聚会也不迟。

 

   几人从小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自然不会计较这些。

  

   众人入座,刘耀文朝门口不断张望。

  

   “看轩儿呢?”严浩翔看着刘耀文坏笑道,刘耀文摆摆手道:“什么!真是,贺儿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去!”

  

  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三人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武馆门口

  

   宋亚轩拿着一把折扇,遮着自己的脸悄悄溜了进来,低着头往前快步走着,生怕别人看到自己。

  

   自己在学院教书,在学生心目中,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先生。要是让先生出入武馆,不知道对于他们善良单纯的内心会是一种怎样的冲击。

  

   忽然,被黑暗中伸出的手抓住,一把拽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他本想反抗,却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便放松了下来。

  

   “你干嘛?”月光透过窗户透了进来,落在黑暗中的两人身上,一明一暗。

  

   “今天你没来,我有点难过。”刘耀文伸手搂住他的腰用撒娇的语气嘟囔道。

  

   宋亚轩无奈的叹了口气,手搭在他的肩上道:“不是我不想来,是学生们..”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学生学生,你天天就是你那些学生,你那么疼他们,都不疼我。”刘耀文将脑袋埋在宋亚轩肩头蹭了蹭,宋亚轩被蹭的笑了出来,伸出手揉了揉刘耀文的头安慰道:“疼你,疼你,阿宋最喜欢文文了。”

  

   “你俩,干什么呢?”

  

   两人正腻歪着,忽然被一旁出现的贺峻霖吓了一跳。

  

   贺峻霖下了戏就立马赶过来了,没想到刚进大厅就听到有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还以为进了贼。悄悄咪咪摸过来,没想到看到了这么一幕。

  

   不过从小这两人就总是黏在一起,长大后刘耀文先表明了心意,两人便悄悄在一起了。

  

   “走了,去吃饭了。饿死了。”贺峻霖看一眼在黑暗中羞红脸的宋亚轩和站在他身后吸鼻子的刘耀文转头对身后的彩云说道。

  

   彩云跟在他身后点了点头。

  

   贺峻霖坐在前面,哼着小曲,嘴角的笑容却有些苦涩。

  

   有时他真的挺羡慕宋亚轩和刘耀文,虽然宋亚轩因为学生的原因不能常来武馆,但他们彼此的心意对方确实明白知晓的。

  

   可他的严浩翔..自从有一次醉酒后,两人迷迷糊糊的睡在了一起后,这总关系就维持了很久。

  

   严浩翔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同他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话,也没有给过什么承诺,甚至没有对他表明心意。

  

   他们的关系,好像大家都知道,但又没有人说明。就连他自己,也没有说明过。

  

   “哟,贺儿带着彩云来了?”众人在院中闲聊,像是马嘉祺看到了三人看着贺峻霖和他身后的小姑娘笑道。

  

   这姑娘是贺峻霖收养的,她与姐姐本是绿林人士的女儿,只因父母因战乱离世,流浪到城中。她姐姐被马嘉祺看中,去坐了间谍。而这小姑娘年纪太小,贺峻霖见她机灵便让她跟着自己做了衣箱。

  

   “司令,我姐姐还好吗?”彩云见到马嘉祺便蹙眉问道,马嘉祺愣了一下,哈哈一笑。

  

   这小姑娘,只要见到马嘉祺就会问姐姐的情况。

  

   “她都好。”马嘉祺笑了笑,小姑娘蹙着的眉头这才松了下来。

  

   贺峻霖在严浩翔身边坐下,严浩翔轻声道:“怎么来这么晚?”

  

   贺峻霖瞥了一眼坐在以前的刘耀文和宋亚轩,故意提高了声音道:“哎呀~本来我下了戏回去替马哥去了东西便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结果在大厅了碰到了一对腻歪的人儿,就看了会儿热闹。”

  

   “贺老板自己平时唱戏不够,还要看别人呢~”宋亚轩瞥了一眼贺峻霖语气里带着些许羞涩,桌上的人也都知晓他们的意思,看着两人笑了笑。

  

   “来,吃饭吧。”刘耀文见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便招呼着吃饭。

  

   众人围坐在石桌前,倒是没有平日里在外面那副派头,都是一副和善面孔。有时打趣调笑两句,几人从小便生活在武馆中,感情自然是好的。

  

   “对了贺儿,我要的东西呢?”马嘉祺忽然开口,贺峻霖伸手招来彩云,从她随身的小布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马嘉祺。

  

   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马嘉祺接过信封,看了看院墙四周,确认没人后才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这段日子,敌军不断破城,攻势很猛。很快,就要到我们这里了。”贺峻霖给众人说着信上的内容。

  

   这些年,他不单单是梨园的名角儿,还负责帮马嘉祺搜集各路情报。

  

   梨园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听戏,人流复杂,加上贺峻霖的名气本就会吸引各路人来听戏,上到名流高官,下到走方郎中。人在听戏时没什么戒心,随口聊着近来发生的奇闻异事,一旁的伙计就记住,回去汇总给贺峻霖。

  

   自从贺峻霖有几次把准确有效的信息告知马嘉祺后,他的戏班子便彻底变成了军方的秘密情报基地。

  

   “看来这仗..必须得打了..”马嘉祺将信纸拍在桌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几人武馆出生,老馆主本不想让他们接触政事,奈何马嘉祺一颗忠心报国,劝不动,便让他参了军。没想到他还真有些天赋,没几年就当上了官,还越做越大,最终成了城中的军阀统领。

  

   老馆主生前立了遗嘱,若是国家有难时,武馆男儿必须义无反顾的披甲上阵,报效家国。

  

   众人有些沉默。

  

   “若真打起来,学生们可遭殃了。”宋亚轩缓缓开口。

  

   “是啊,我现在卖座儿也不如从前了。”贺峻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若是打仗,肯定死伤惨重啊..我这两天还在找医院实习。”严浩翔垂眸道。

  

   “我武馆有几个小学徒,现在倒是积极的很。想着学好功夫去打仗,我看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连今天那个小混混都打不过。”刘耀文笑道。

  

   张真源只是坐在旁边笑而不语。

  

   他们眼神闪躲,决口不提参战一事,不敢直视马嘉祺。

  

   马嘉祺自然明白他们什么意思,在战争来临之前,人们对死亡的惧怕总是最浓重的。

  

   他低头不语,手中的信纸被他揉皱。正要开口,忽然有人走进院中。

  

   “司令!”一名穿着军装的男人跑进来在马嘉祺耳边低语。

  

   只见马嘉祺微蹙眉头,点了点头,起身道:“军队里有些事,我回去看看,你们先吃。”

  

   说罢,转身跟着那穿着军装的离开了。

  

   院中之人面面相觑,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马嘉祺坐车回到部队,下属将他带入了一间审讯室。

  

   审讯室里关押这一男一女,女人扎着高马尾,手臂上还有一道刀口。男人穿着一身黑衣,面带不屑的看着面前的审讯员,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受伤的女人。

  

   “司令。”马嘉祺走进审讯室看到一男一女。

  

   “怎么回事儿?”马嘉祺瞥了一眼坐在审讯桌前的两人问道,一旁的审讯员急忙起身道:“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大院里,被我们发现抓起来。他们的身上搜到了敌军的东西。”

  

   说着,指了指一旁桌上的匕首和名牌。

  

   马嘉祺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男人看着他,一脸不耐烦。

  

   “你俩怎么回来了?”马嘉祺走到桌前,看着生着闷气的两人问道。黑衣男子一拍桌子骂道:“你还好意思说?这军队里是换新人了是吧?连我们都不认识?你看给暮云伤的!”

  

   说着,指了指一旁捂着胳膊的女人。女人抬起头,一双大眼睛看着马嘉祺。马嘉祺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了笑,对旁边的看守摆手道:“放了,放了。”

  

   “司令?”守卫看着他一脸疑惑,马嘉祺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是咱自己人!给我放了!”

  

   守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给两人解开束缚。

  

   马嘉祺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女人的伤口,伤口不深,但流了不少血。

   

  “去,带她包扎一下,换身干净衣服。”马嘉祺拍拍女人的肩膀道:“一会儿跟我去见见你妹妹。”

  

   女人点点头,跟着守卫出去了。

  

   马嘉祺将其余人打发了出去,靠在桌边看着男人轻轻一笑:“你们怎么回来了?”

  

   男人揉揉自家酸疼的手腕翻了他一眼道:“你手下还真是和你一样,心狠手辣。疼死老子了。”

  

   马嘉祺闻言轻笑一声,迈步过去,俯身牵起男人的手往他手腕上轻轻吹气道:“给你吹吹。”

  

   面前的男人是他们武馆长大的男孩中最年长的一个,名叫丁程鑫。一直帮着军方坐着卧底行动,两人是多年的知己,那女人名叫暮云,是彩云的姐姐。

  

   和丁程鑫一样,都是军方的卧底。

  

   其实马嘉祺问出这话时,心里便已经有数。敌军一直破城,丁程鑫同他一直都是书信往来,这次忽然回来,证明敌军也快到了。

  

   丁程鑫看着他的模样,勾起唇角轻笑一声,随后便严肃了起来。

  

   “要开战了。”

  

   本身今晚的聚会,马嘉祺就预料到即将要开战。丁程鑫的到来,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浇灭。

  

   他直起身,眉头紧蹙。

  

   忽然,丁程鑫起身搂住了他的腰,将脑袋靠在他胸前。

  

   “我想你了。”

  

   丁程鑫的声音很轻,落在了马嘉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紧蹙的眉头动了动,伸手拍了拍丁程鑫的背。

  

   “若真的开战了,我们就不一定能再见了。”丁程鑫的声音有些哽咽,马嘉祺猛地一怔。

  

   丁程鑫卧底的身份本就十分敏感,开战之后,丁程鑫势必要配合他们,若是被发现,必死无疑。

  

   他低头,将脸埋在丁程鑫肩头,伸手将他紧紧揽入怀中。

  

   柔软的身体像是要被他按进身体似的。

  

   他抱着丁程鑫,那样真切。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饭桌上众人的沉默。

  

   七人本就是孤儿,在这乱世中孤苦无依,如浮萍一般。幸得老馆主收养,这才在冰冷的乱世中找到一丝温暖。

  

   若是参战,死伤不可避免。

  

   他们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温暖,就又要被火药无情的炸碎。

  

   “可这仗,必须得打..”

  

   丁程鑫靠在马嘉祺的身上,深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是淡淡的香气,不想那群恶心的敌人,身上一股血腥气息。

  

   敌营的日子不好过,他整日提心吊胆,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还好马嘉祺没让他一个人去,派了暮云陪他,否则他真的要崩溃了。

  

   “我看过被占领后的城市,破损的房屋,遍地的尸体,绝望的女人,无助的孩子抱着被炸成两半的父亲坐在地上哭泣。鲜血流到大街上,走过去的人,都带着血。”丁程鑫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他还是很恐惧战争,他曾经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我不想让这座城也变成这样,这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

  

   丁程鑫放开马嘉祺,看着他的眸子,坚定的说:“放心吧,我陪你一起。”

  

   马嘉祺看着面前的人,愣了片刻,嘴角出现一抹淡淡的笑容。

  

   审讯室的门被敲开,暮云换了一身衣服站在门口道:“司令,我收拾好了。”

  

   马嘉祺搂着丁程鑫笑道:“去见见他们再走吧。”

  

   两人带着帽子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跟着马嘉祺上了车。

  

   “天亮之前回去就好。”暮云看了一眼天说道,丁程鑫坐在马嘉祺身边。马嘉祺动了动手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的躲开。

  

   丁程鑫看了一眼旁边的暮云,暮云只是转头看着车窗外,没有看到两人的举动。

  

   两人一同在敌营,关系自然亲密。有时两人聊天,从言语中便能听出暮云对马嘉祺有些感情。

  

   他和马嘉祺一同长大,彼此的情意虽没有说明,但都明白。

  

   但他同样重视和暮云的友谊,暮云曾在一次枪战中为他挡过一枪。这恩情,他不能忘。

  

   到了武馆,众人还在院中。原本马嘉祺走后,气氛有些低迷,但一看他带来了丁程鑫,几个年幼的立刻兴奋了起来,尤其是刘耀文。

  

   原先还没离开武馆时,丁程鑫和他最亲。

  

   彩云和暮云姐妹相见,自然也高兴。

  

   “丁哥,好想你啊!”刘耀文像个挂件似的挂在丁程鑫身上。

  

   自从丁程鑫去当卧底后,三四年他们都没怎么见过了。

  

   “你们怎么回来了?”张真源搬来一张椅子放在自己身边,暮云坐了下来,看着他淡淡一笑。

  

   暮云是他在一起去铺子里看生意的时候遇到的,那是彩云发着高烧,她一个人抱着妹妹四处求人。

  

   张真源救下了她们姐妹,才让她们捡回了性命。

  

   “我们回来看看..”暮云瞧着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

  

   张真源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七人从小一起长大,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刘耀文特地买了几坛好酒,可惜各个要务在身,只有张真源和严浩翔能陪他喝。

  

   马嘉祺三人不能逗留太久,吃完饭,便准备早早离开。

 

   暮云和彩云吃了一半便去后院聊天了,姐妹许久不见,有些私房话要说。

  

   “咱们该走了。”马嘉祺看了看腕上的表对丁程鑫说道,一旁的张真源见两人低语,便起身道:“要走了吗?我去帮你们找暮云回来。”

  

   两人瞧他一眼,没有说话,贺峻霖看着张真源朝后院走的背影,叹了口气笑道:“张哥也是个痴情人呐。”

  

   后院中

  

   暮云与彩云正聊着近日的情况,便看见张真源走过来。

  

   “他们该走了。”张真源走过来看着二人轻笑道,两人起身,张真源看一眼彩云,笑道:“丫头,你先去前面,我和你姐姐有些话讲。”

  

   姐妹两相视一眼,彩云点点头,往前院走去。

  

   院中只剩下暮云与张真源二人。

  

   城中的晚风还算宁静,吹入武馆后院,吹动了面前人儿的发丝。

  

   “真源,要打仗了。”暮云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

  

   “嗯。”张真源看着满面愁容的女孩眼中满是怜惜。

  

   “如果开战,你会逃吗?”

  

   他们生逢乱世,生在战乱之中。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日子,战事若起,这城必定空了大半。离开的人不能算逃兵,想活命没错。

  

   “逃去哪儿?”张真源弯着眼,嘴角带着笑。

  

   他走上前,摊开手掌,里面是一枚雕成并蒂莲的玉佩。

  

   “如果要打仗,我答应你,一定会帮马哥。”说着,他抓起暮云的手将玉佩塞进她手里。

  

   这是他的心意,他不是贪生怕死,只是柔软的爱意经不起战火的灼烧。

  

   “走吧。”他转身走向前厅,暮云摊开手掌,看着那纯白的并蒂莲,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玉佩收了起来。

  

   三人同众人告别后,便回到了军营。

  

   还有两个小时,他们就要回去了。

  

   马嘉祺正坐在宿舍看信件,忽然被敲门声打扰。

  

   “进。”

  

   门开了,进来的是端着碗的暮云。

  

   “马哥,喝点雪梨汤,对身子好。”暮云将碗放在一旁,马嘉祺点点头轻声道:“辛苦了。”

  

   “没事..”暮云站在一旁,看着马嘉祺。两人都不开口,房间里陷入了沉默。良久,听到一声叹息。

  

   “我先回去了。”

  

   马嘉祺低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信件点了点头,听到关门声后,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桌边冒着热气的雪梨汤,无奈的摇摇头。

  

   忽然,宿舍的门再次打开。丁程鑫的脑袋探了出来。

  

   “马司令~在忙吗?”马嘉祺看着丁程鑫鬼鬼祟祟的模样,笑着起身招了招手。丁程鑫钻进来,马嘉祺走过去,将他按在门上反手锁上了门。

  

   “快点,我们只有两个小时了。”

  

   暮云回去也没休息,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张真源送她的玉佩,心中百感交集。

  

   不知不自觉,时间便到了。她起身换好衣服,贴好自己的易容,走出宿舍,本想去找丁程鑫。没想到刚走到马嘉祺房门口,便看见丁程鑫从马嘉祺房中走出来,透过门里的缝隙,一眼看到了在床上躺着的马嘉祺。

  

   “我和马嘉祺说点事。”丁程鑫没想到会碰到她,慌了神,摆摆手道:“走吧。”

  

   暮云愣了愣,点点头。两人悄悄潜出了军队大院。

  

   那天夜里,在院里喝酒的三人又喝多了。

  

   宋亚轩和贺峻霖一人扛一个,艰难的将两人扛回武馆后面休息。然后又出来陪张真源聊天,张真源这人,喝多了也不睡,就抓着人一直聊天。

  

   用宋亚轩的话来说,大概是心事太多了吧。

  

   第二日醒来时,严浩翔看到自己身边的美人,淡淡勾起一抹笑容,撑着脑袋看着贺峻霖熟睡的模样。

  

   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想戳,没想到贺峻霖却醒了。

  

   “动手动脚,登徒子。”贺峻霖眯着眼瞧他,严浩翔凑到他脸旁笑道:“你身上哪里我没看过?戳戳脸蛋就登徒子了?”

  

   说着,伸手去戳贺峻霖腰,两人在床上闹起来。却不想贺峻霖忽然感到喉咙一阵难受,转身猛烈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儿?呛着了?”严浩翔帮贺峻霖轻轻拍着背,仔细一听却不对。咳嗽时肺里有些浑浊的杂音。

  

   贺峻霖咳的满脸通红,好一会儿才止住。无力的瘫在床上喘气,严浩翔凑过来道:“你这怎么回事儿?”

  

   “没事,小毛病。”贺峻霖摆摆手,他这几年总是动不动就咳嗽。近日好像加重了些,有时会咳嗽很久止不住,但他只当是累的,没有在意。

  

  “你这样不行,改天我给你约个检查。”严浩翔看着他通红的小脸道,却被贺峻霖打了一把。

  

   “别给我整你们洋医生那套,我不稀罕。要看我也找中医大夫。”说着,翻了个白眼。

  

   虽然严浩翔去国外学医他不排斥,但在戏班学艺时。有个什么伤筋动骨老班主都是带他们去看老大夫,从不去医院。

  

   让他也对那些医院里的玩意没什么好感。

  

   “好好好,那改天我陪你去看看。”严浩翔见状急忙哄着,贺峻霖起身摆摆手道:“改天吧,过一阵我要去外地演出,等我回来再说啊!”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是火炮!”

  

   两人急忙穿好衣服跑出院子,正巧看到刘耀文和宋亚轩也匆匆忙忙跑出来。

  

   张真源拎着早饭从外面跑进来,几人面面相觑。

  

   开始打仗了。

  

   /

  

   戏班内

  

   贺峻霖对着镜子梳洗打扮

  

   因为近日城外已经开战,为了能顺利的去外地演出,戏班准备提早动身。

  

   梳子轻柔的滑过柔软的发丝,贺峻霖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这几日戏院有些忙碌,不光要顾唱戏,还得去照顾马嘉祺的情报需求。

  

   有些分身乏术,脸色也越来越差。嗓子忽然有些难受,俯下身子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梳子也被扔到了一边。

  

   猛烈的咳嗽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大脑缺氧导致全身无力,他扶着桌子,伸手慢慢的给自己胸口顺气。

  

   有几次差点吐出来。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无力的趴在桌上,感到身子一阵无力。

  

   咳嗽导致肺不舒服极了。

  

   看来回来以后确实得去看看了。他叹了口气,房门却忽然被推开,走进来的是行色匆匆的严浩翔。

  

   他去城里的医院任职,因为战争每天医院里都会接收不少伤员,这段时间,他身上也带了些淡淡的火药气味。

  

   贺峻霖疲惫的从桌上爬起来看着他。

  

   “今日就走?”严浩翔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贺峻霖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严浩翔便蹲下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两天伤员越来越多,我怕马哥会撑不住。这是他给我的信封,如果战事快撑不住,我托人给你带信,你就去找信上的人,他能帮我们。”严浩翔将信递给他,将他揽入怀中。

  

   “听话。走了就不要回来,等我们答应了,我再去接你回家。”

  

   贺峻霖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轻轻咳嗽两声。

  

   “好..我答应你。”贺峻霖轻轻搂住严浩翔,但他却很快起身,离开了贺峻霖的怀抱。

  

   “我去医院了。”严浩翔转身离开了房间,没有给贺峻霖多余的留恋。

  

   他每天在医院里看到了战争的残酷,所以告诉他不要回来。

  

   军人的家属在医院里哭成一片,眼泪险些淹没那些忙碌的白色衣衫。他可怜他们,同情他们,为他们感到愤愤不平,但却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

  

   “班主,咱们该出发了。”彩云整理好包裹来到贺峻霖的房间叫他,贺峻霖看着桌上的信封,叹了口气。

  

   起身将信封揣在怀中,走出了房间。

  

   戏班从另一个城门出城,一路上走的小巷。走到路口时,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人,站在巷子里朝大街上张望。

  

   贺峻霖留了个心眼看了一眼,竟瞥到那几人腰间的枪。

  

   他抬头朝大路上看,梦的看到一个淡灰色的身影护着几个学生沿着墙过去。

  

   是宋亚轩。

  

   他立刻伸手示意众人停下。

  

   他转身在戏班里找了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来,低头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巷子里,几个敌人的士兵想着在城里再次造成暴乱,挑了一群学生下手,还在等待时机。没想到就被巷子里冲出来的几个人勒着脖子拖进了小巷中。

  

   贺峻霖让人用布蒙住他们的头,拿出小刀,一人一刀全部抹了脖子,将他们腰间的枪抽了出来。

  

   “拿着这个,防身。”贺峻霖将其他枪支分发给了几个小伙子,自己配了一把,一招手,戏班继续城门走去。

   

    医院里,源源不断的伤者进来,城里偶尔会有敌军出没烧杀抢掠,马嘉祺在医院门口安排了带枪的侍卫,保护医生和伤员的安全。

  

   “严医生,这边有个孩子肩膀中弹。”严浩翔正在帮伤者消毒,护士忽然跑过来喊道。

  

   “帮我一下。”他将消毒棉交给一旁的护士,跟着那护士跑到急诊室不少医生围在那里,他挤进去,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小贵,怎么是你?”

  

   躺在床上的少年,看见严浩翔,泪水瞬间涌了出来。

  

   他是武馆的学徒,算是严浩翔的师弟。严浩翔查看他的伤口道:“还能安排手术吗?”

  

   “手术室满了。”一旁的护士道。

  

   严浩翔叹了口气道:“我在这儿给他取子弹,拿东西。”说着,爬到床边摸了摸小贵的头柔声道:“小贵儿,师兄现在要在这儿给你把子弹取出来,缝伤口止血,你能忍吗?”

  

   小贵的泪水将脸上的血冲刷下来,露出了苍白的小脸,他点点头,严浩翔淡淡笑了一下,摸摸他道:“你怎么会中弹?怎么回事儿?”

  

   一旁的护士拿来了医疗用品,严浩翔便开始给小贵清理伤口。

  

   因为打了止痛针,所以小贵儿还算能撑住。

  

   小男孩带着哭腔道:“刘师兄带我们上街保护大家,他们要对一群学生动手,我看到枪,一时心急就扑过去了。”

  

   “小贵真勇敢。”严浩翔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手,额头上出现了细细的汗珠。

  

   这段日子,街上多出了许多敌军,不知是从哪里放进来的,总是会动不动的上街杀人,虽然每次都会被抓住枪毙,但却搞得人心惶惶。

  

   刘耀文带着武馆众人,自发的上街巡逻。所以最近医院偶尔也会看到武馆的人。

   

   战争时的一天过的飞快,很快便到了黄昏。

  

   黄昏时,街上最乱。街边的小巷里,宋亚轩带着几个孩子狂奔,身后是几个拿着刀穿着军装的男人。

  

   虽然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逃脱了几次,但还是会被人找到。

  

   宋亚轩拉着几个年纪大的孩子,将年幼的小孩抱在怀中。若是他一个人,怎么可能逃不掉,但奈何孩子们体力跟不上,最终还是被堵在了巷子里。

  

   “这几个孩子,带回去我们好好玩玩。至于这个小白脸,杀了算了。”拿着刀的士兵看着他们仰起头狂笑道。

  

   宋亚轩将学生们护在身后的墙角,看着这几个猖狂的士兵。小心翼翼的掏出了袖管里藏着的刀。

  

   “别怕,把眼睛闭上。有先生在。”宋亚轩转头轻声安慰着在他身后小声抽泣的小姑娘,对她露出的一个淡淡的笑容。

  

   转头看向那群大笑的官兵时,眼里便只剩下狠辣。

  

   那官兵正要收住笑意,却被墙角窜出的一抹灰色的声音猛地掐住手反手扣住,冰冷的刀刃划破温热的皮肤,鲜红的血液喷溅在他身旁同伴的脸上。

  

   “你妈的!”几个官兵见状急忙冲上来,宋亚轩握紧说中的小刀,与他们周旋,但最终还是敌不过人多,被上了手臂和双腿。

  

   宋亚轩被逼退到墙边,几个士兵看着他,脸上带着变态的笑容,手臂和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发丝也被汗水打湿。

  

   “你他妈找死!”那士兵举起手中的刀,朝他劈下来。他闭上眼,等待着死亡,却听到一阵哀嚎。

  

   睁眼一看,几个官兵已经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插着到,面前是满身鲜血的刘耀文和武馆弟子。

  

   “文..”

  

   一瞬间,失去力气,瘫软在地上。刘耀文急忙跪在地上将他揽入自己怀中。

  

   “先生!”学生们睁开眼,看到这副场景,连忙跑过来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泪水。

  

   宋亚轩放下刀,将手上的鲜血在衣袖上擦了擦,伸手抹掉了孩子们的泪水笑道:“不怕,有先生呢。”

  

   “我送你去医院。”刘耀文看着他虚弱的模样,红了眼眶,却被宋亚轩拽住:“麻烦你,送我的孩子们回家。”

  

   刘耀文看着身后的武馆弟子道:“你们,送孩子们回家。”

  

   “是。”看着孩子们被带走,宋亚轩才终于支撑不住,昏死在刘耀文怀里。

  

   医院里

  

   严浩翔忙活的了一天,傍晚时分伤员总算没有那么多,他走回休息室,想接口水喝,却不想护士再次破门而入。

  

   “走。”不等护士说话,他便放下水杯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文儿?亚轩?!怎么回事儿?”严浩翔走到床边一眼看到了躺在床上昏死过去的宋亚轩问道。

  

   “送学生们回家,遇到了敌人。”刘耀文紧张的看着严浩翔帮宋亚轩检查,严浩翔检查片刻,起身道:“没什么大事,晕倒是因为高度紧张加上过度疲惫了。我给他缝好伤口休息几天就好了。”

  

  刘耀文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外面等严浩翔给宋亚轩缝针。

  

   “来来来,让一让。”医生推着病人对他大喊,他连忙躲开,这才发现原来医院里,满是伤者。

  

   各个浑身鲜血,有些肢体残缺,还有不少哭天喊地的老弱妇孺。

  

   小时候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那时他在战乱中与家人失散,孤苦无依,每天躲在水缸里睡觉,醒来时,看到满街的尸体,哭天喊地的人,疼的要死要活缺了躯干的人。

  

   这就是战争..他从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啊...

  

   若是这座城破了,还会有下一座,他们想逃,又能逃到哪里呢?

  

   严浩翔走了出来,拍拍他道:“好了,进去看看吧。”

  

   刘耀文浑身一怔,严浩翔看着他愣神的模样笑了笑道:“每天都是这样,战争闹得民不聊生,受苦的都是百姓。快去看看他吧。”

  

   说着,把他推进了急诊室,宋亚轩已经醒了过来,护士给他吊上了水。

  

   “我的学生呢?”宋亚轩看到他,忙要起身,刘耀文急忙上前让他躺好道:“他们都安全回家了,你放心。”

  

   宋亚轩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他愣愣的看着医院纯白的天花板,泪水忽然涌了出来。

  

   幼时的他,在敌军侵犯时被藏在屋里,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被捅死在学堂门口,那是他们正要护送自己的学生出门。他藏在书柜的暗格里,才躲过一劫。

  

   “孩子们是见不得血的..”他开口喃喃道。

  

   嗓音有些沙哑。

  

   刘耀文握着他的手,用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珠道:“可若战争不停,他们总是要面对的。”

  

   宋亚轩扭过头不去看他。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守着他们。”

  

   刘耀文看着面前倔强的男孩,轻笑两声,握紧了宋亚轩的手道:“我陪你。”

  

   /

  

   军营里

  

   一天的仗带下来,死伤惨重,马嘉祺看着人员伤亡与物资供给,眉头拧成了疙瘩。

  

   “司令,再这样耗下去,城就要守不住了,现在我们的弹药已经不太够了。”副将在一旁焦急道,马嘉祺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只能硬抗了。”马嘉祺说着,伸手将桌上的信封拿起来,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道:“我出去一趟,天亮之前就回来。”

  

   武馆内

  

   马嘉祺一身军装站在老馆主的灵位前

  

   他入伍时曾答应老馆主,要保弟弟们平安长大,守家国安定。

  

   祠堂中寂静无比,窗外一抹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

  

   他站在灵位前,叹了口气。

  

   “师父,我会守着城。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我会让弟弟们先走。至于我,若是战死,也无愧于您的教导了。”

  

   在过一段时间,资源耗尽,他就要准备与敌军拼死一搏了。

  

   忽然,祠堂的门被推开,马嘉祺转身,看到门前站着几个人。

  

   “你们?”马嘉祺看着面前熟悉的四人,愣了愣。

  

   “马哥,你怎么能抛下我们一个人去打仗呢?”四人迈步进来,张真源伸手将一张单据递给马嘉祺。

  

   “这是我动用关系调过来的货。”

  

   马嘉祺看着单据上的火药数目,有些发愣。

  

   这些年,张真源不但在明里坐着买卖,私底下,也接触这军火生意。

  

   “师父临终前可是把武馆交给我,我可不能扔下武馆自己跑。”刘耀文说着,拍拍马嘉祺的肩膀笑道。

  

   “我学医就是为了救死扶伤,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怎么能走。”严浩翔搀着一旁的宋亚轩道。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三人留下志愿,让轩儿带着学生们出城到安全的地方去找贺儿,让他们去请求援助。”张真源看着一旁的宋亚轩道。

  

   “你们..”马嘉祺看着四人怔了怔,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这群小子,还是这么喜欢自作主张,也不同他商量。

  

   “你们..不是不愿意参战?”

  

   “国难当头,吾辈当挺身而出。国破家安在,保家卫国才是己任。这是师父告诉我们的道理,我们身为武馆弟子,还是不能忘了自己的根儿啊~”

  

   刘耀文靠在张真源肩头笑了笑,转头看向了师父的灵牌。

  

   “那就这么决定了。”马嘉祺看着四人,既然他们决定了,他也留不好在说什么了。

  

   “明天一早,武馆护送学生出城,随后到军营集合。”

  

   “是!”

  

   五人拜过牌位,便各自回去休息。

  

   “文文。”宋亚轩躺在床上摸着怀里的信封,刘耀文转头轻声道:“怎么了?”

  

   宋亚轩转身钻进刘耀文怀中,将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道:“你一定要活着。”

  

   刘耀文愣了一下,伸出手将宋亚轩搂入怀中笑道:“嗯,我知道了。”

  

   “我和学生们等着你,等着仗打赢了,我嫁给你。”

  

   “等到那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武馆里那些练武的孩子们,都是大英雄。”

  

   宋亚轩靠在刘耀文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缓缓闭上眼睛。

  

   却不知搂他入怀的刘耀文早已湿了眼眶,他低头在宋亚轩的发丝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答应你,一定活下去。

  

   初晨,天蒙蒙亮,因为长时间的炮火轰炸,城里弥漫着一层薄雾。

  

   小巷里,飞快的脚步声响起。

  

   刘耀文带着武馆弟子送宋亚轩和学生们出城。

  

   还好一路上平安无事,没有遇到敌军。

  

   好不容易到了码头,船马上就开了,宋亚轩将学生们都送了船。

  

   “阿宋!”手忽然被人拽住,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宋亚轩一愣,这是他幼时的昵称,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他了。

  

   刘耀文拍拍他的背道:“保护好自己。”

  

   宋亚轩感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自己怀里,随后便被推了出去。

  

   船夫将宋亚轩扶上了船。

  

   刘耀文站在岸边看着船远去的影子,挥了挥手,转身看着武馆弟子,转头示意快走。一群人便消失在码头。

  

   船上,不少学生因为离开了故土而悲伤,都围在一起哭泣。

  

   忽然,一声爆炸声在岸边响起,宋亚轩猛地回头。

  

   “先生,我怕!”几个学生冲上来扑住宋亚轩。

  

   “没事,没事,有先生呢。”宋亚轩抱着学生们柔声安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弥漫着黑烟的码头,红了眼眶。

  

   船行驶了几天几夜,终于靠岸。

  

   上岸时,天色已经渐暗,天上飘起了雨点。岸上有安排好的接应,宋亚轩在码头找到了一位船夫,给了他几块大洋让他帮忙跑腿。

  

   随后便带学生们去了酒店安顿。

  

  “宋先生,有人找。”刚进酒店房间,店伙计进房里叫宋亚轩,宋亚轩转身摸摸一位年长男孩的脸柔声道:“先生去见个朋友,你们安顿一下。”

  

   说罢,跟着伙计出了门,两人来到宋亚轩的房里。贺峻霖早就等在了那里,见他来了,急忙起身迎过来。

  

   “亚轩,你怎么来了?”贺峻霖本在戏班准备今晚的演出,没想到收到了码头船夫的信儿,让他去盛星酒店找一位宋先生,便觉得不对。没想到真的是宋亚轩,早些日子就听闻北边打起来,他心中一直隐隐的担忧,现在看到宋亚轩匆忙赶来,还带着学生,看来城里战况不妙。

  

   “城里打起来了,马哥他们就要撑不住了,我保护学生们到这,对了,有封信让我带给你。”说着,宋亚轩从怀中掏出信封递给贺峻霖。

  

   贺峻霖拆开信封,是马嘉祺的亲笔。让他去找城中的司令,姓郝,曾与马嘉祺同属一部。让他拿他亲笔让郝司令调兵支援。

  

   “知道了,我这就去。”贺峻霖收起信封,想到严浩翔曾交给他一个信封,想必是要交给郝司令的。

  

   “好,我安顿了学生就去找你。”宋亚轩点头道,贺峻霖转身刚要出门,忽然身子一躬,猛烈的咳嗽起来。

  

   宋亚轩急忙上前扶他,但因为咳嗽的太用力,贺峻霖还是脚下一软,瘫软在地上。

  

   “你怎么了?”宋亚轩搀着贺峻霖满脸担忧。刚看到他时,就觉得他消瘦了不少,声音也有些嘶哑。像是病了。

  

   “没事,这几日演出太过操劳。休息几日就好。”贺峻霖摆摆手起身道:“我先去了。”

  

   说罢,推门离开。宋亚轩站在房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由有些担忧。

  

   刚来酒店的时候,外面就下起了雨。出来时,雨又吓得打了些,贺峻霖招了辆黄包车来,赶回戏班,翻箱倒柜的找到那份信,便急匆匆的出门了。

  

   郝司令的府邸在城中,他赶到时,得知郝司令今天个自己的姨太庆生,去了城郊山上的别墅。

  

   他无奈只好改道去城外,城里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刚才的雨下的还不是很大。可一出城不知为何,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那黄包车司机走到一半,嫌山路崎岖,便将贺峻霖扔下一人走了。

  

   “哎!你这人!”贺峻霖走的匆忙,忘记带伞,只得用手抱紧怀中的信件,沿着山路边的树林冒雨往上走。

  

   雨水打在他的身上,冰冷渐渐刺入全身,他却只担心怀中的信件,加快了脚步。

  

   下过雨的山路泥泞不已,他穿着布鞋,走的实在是有些费劲。加上本身就身子不适,爬山的疲惫更是让他的咳嗽止不住,走上两步就要猛咳几下。

  

   雨水淋湿他的头发,从脸上流下来迷住了眼睛,他一个不注意,被路旁的树枝搬到,身子不稳摔在了一旁的陡坡上,身子控制不住的向下滚去。

  

   手里抱着信封,不能动,只能用脚胡乱蹬着。后腰猛地撞倒一颗树上,一阵钻心的疼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意识消失前,他看着山顶隐隐的灯光骂了一句。

  

   “狗日的郝司令,住她娘这么高..”

  

   骂完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时,是在一张温暖的床上,面前守着的是满脸倦容的宋亚轩。

  

   见他醒了,宋亚轩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道:“醒了?怎么样?”

  

   贺峻霖本想动动身子,后腰却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脑袋也一阵眩晕,根本抬不起头。

  

   “信呢?”他没忘信的事,他记得自己来,是要帮马哥求援兵的。

  

   “信已经交给司令了,他已经派兵了。”宋亚轩伸手轻轻拨开贺峻霖额前的碎发苦笑一下:“我安顿好学生,便敢去司令的宅邸,才知道你已经去过了。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那个黄包车夫,听说你一个人在山上便赶来了。找到你的时候,你在树边晕死过去,身子冰凉,把我吓了一跳。”

  

   贺峻霖看着宋亚轩,腰间的剧痛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的身子..”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哪怕真的废了,他也不想听到这个事实。

  

   “没事,会好的。”宋亚轩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道。

  

   他点了点头,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安慰。没有任何作用。

  

   他的身子废了,再也登不了台了。

  

  “援兵到了,马哥他们是不是就有救了。”他痴痴的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问道。

  

   宋亚轩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一滴泪水滑落,打湿了真丝枕头。

  

   /

  

  敌营

  

   丁程鑫正躺在床上发呆,忽然宿舍的门被人敲响。

  

   “谁?”他警惕的起身,门外响起暮云的声音。

  

   他急忙开门让暮云进来。

  

   “怎么?”

  

  暮云走进来拉上窗帘,检查了一下房间里,从胸口掏出一封信道:“援军马上就到,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火药了。明天就是最后一战,能撑到,咱们就还能守住。他们天亮行动,刚才收到信息,咱们今晚行动。”

  

  丁程鑫点点头,走到枕头边,取出小刀划开了枕套,从棉花中罩住一张薄纸,上面是敌军火药存储室的布局图。

  

   “准备一下,一个小时以后行动。”

  

   丁程鑫点点头,却被暮云伸手拉住。

  

   “这个,你帮我收着。”她将一块玉佩塞进丁程鑫手中,丁程鑫看着被乳白的并蒂莲抬头看她。

  

   “如果我们能活着出去,再还我。”   说罢,暮云转身出了房间,只留丁程鑫一个人站在房间里,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并蒂莲。

  

   一个小时后

  

   火药室门口的看守被放倒

  

   两人潜入火药库,暮云安好炸药,转头对丁程鑫做了个撤的手势,两人便从通风管道爬走。

  

   原计划是,两人安装好炸药,离开敌营时,按响炸弹。马嘉祺等到火药库一炸,便开始攻击。

  

   却没想到,两人刚走出大院,就被人伏击。

  

   “快走!”丁程鑫拽着暮云在树林里狂奔。

  

   “快按!”暮云一把夺过丁程鑫手中的按钮,奇怪的是,炸弹却没有爆炸。

  

   相对的,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声,不远处的城墙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

  

   “上当了!快跑!”暮云扭头看一眼身后的追兵,飞快的穿梭在树丛里。

  

   眼看前面有个废弃仓库,丁程鑫急忙拉着暮云躲了进去。

  

   两人躲在推到的柜子下面猛烈的喘着气。

  

   “他们马上就到,怎么办?”丁程鑫看了一眼外面,着急的回头,却忽然看见暮云捂着腰,从她的指尖不断的渗出鲜血。

  

   “我去引开他们,你跑。”暮云蹙着眉,撕下袖子按住腰尽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

  

   “不要,不行,咱们一起出来的,一起回去。”丁程鑫的泪水不受控的流了下来,紧紧攥住暮云的手,暮云伸手按住他颤抖的身子道:“你听我说。”

  

   丁程鑫深吸两口气,但却依旧止不住轻微的颤抖和眼眶的泪水。

  

   “其实,我早就我早就知道马嘉祺喜欢的是你。”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打在丁程鑫身上将他的心敲得稀碎。

  

   “如果我死了,马嘉祺会记我一辈子。但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了。你在我心里,就像哥哥,所以我希望你们都活着。知道吗?”暮云看着他,一滴泪水从脸上滑过,她勾起嘴角,伸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拍道:“我好歹是个女孩子,你就不能让我一回!”

  

   “乖,听话,一会儿我走了,你就赶紧跑。”

  

   “一直跑,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丁程鑫的泪水打湿了衣领。

  

   工厂大门被一脚踹开,敌军骂骂咧咧的走进来。

  

   忽然,看见一个黑影翻了出来。

  

   暮云掏出枪,几枪打死前面的几个人,随后一翻身从窗户跳了出去,几个敌人急忙从工厂大门跑了出去,追着她进了树林。

  

   外面的人影都消失后,一道黑影从工厂里蹿了出来,疯了一般朝城的方向跑去。

  

   耳边都是风声,丁程鑫已经顾不得路有多么泥泞坎坷,撒开腿疯了一般的跑,嘴里慢慢出现了血腥味。

  

   忽然,身后的树林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流出,却被急速的风带走了。

  

   丁程鑫顾不得擦眼泪,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跑,拼命的跑。

  

   他像是不知疲惫的怪物,脑中只有工厂中,柜子底下。

  

   黑暗中,一只沾满鲜血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脸。

  

   耳边是暮云温柔的声音。

  

   “阿程,拼命逃,不要回头,马嘉祺在等你。”

  

   马嘉祺在等他,可他却再也等不到那个在敌营陪他度过无数可怕日夜的妹妹了。

  

   丁程鑫走出森林的时候,马嘉祺已经带人出去与敌军厮杀了。

  

   他掏出枪,躲闪着杀掉了几个围着军人的敌军。

  

   “丁哥!”被解救的一群人当中,恰好有刘耀文,他急忙过来搀扶着丁程鑫躲进灌木中。

  

   “丁哥,怎么回事?计划失败了?暮云呢?”刘耀文看着他瘫软虚弱的模样连忙问道,丁程鑫摇摇头道:“带我回去,我要见马嘉祺。”

  

   说着,撑着地要站起来,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这几天伤员越来越多,每天有无数伤患,严浩翔带着一群医生护士到前线去为伤员包扎,整日生活在残缺的伤员之中,身心双重压力,将不少医生都压垮了。

  

   严浩翔刚为以为腿被炸飞的伤员处理了伤口,刚走出大棚中,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往前踉跄了几步。

  

   “翔哥!”熟悉的声音将他的从眩晕中拉了回来,面前是急匆匆冲过来的刘耀文:“丁哥回来了!快去看看!”

  

   两人急忙冲进帐篷,见他满身鲜血,严浩翔急忙蹲下给他检查。

  

   “没什么大事,就是太累了。”检查没有伤口后,严浩翔舒了口气,起身看着他们道:“暮云呢?她受伤了吗?”

  

   面前几人面面相觑。

  

   “翔哥,我们..没见到暮云。”

  

   “什么?”严浩翔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忽然帐篷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哎,吃的东西都放那边,快点快点!”

  

   众人转头,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到外面张真源忙碌着运输物资的声音。

  

   忽然,椅子上的丁程鑫动了动,刘耀文见状急忙蹲在他身旁道:“丁哥,你醒了!”

  

   丁程鑫起身看着他们,环视一圈忽然慌张起来:“马嘉祺呢?他人呢?”

  

   帐篷的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跑到刘耀文身边道:“不好了,司令他们..和我们被打散..被人..逼到上山了。”

  

   那山的尽头没有别的路,是一个万丈悬崖。

  

   “什么?!”丁程鑫听到这话,立刻起身,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踉跄了一下,刘耀文急忙扶住他道:“丁哥,你先休息,我带人去找马哥。”

  

  “不..”丁程鑫摇了摇头,直起身,将怀中沁了血的玉佩掏出来,塞给严浩翔。

  

   “替我,交给真源吧。这是暮云留下的。”

  

   说罢,转身看着刘耀文道:“我们走。”

  

   刘耀文点点头,几人转身走出了帐篷。

  

   严浩翔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玉佩,一滴泪滴在了上面。

  

  一声惨叫,打破了他的悲伤“医生!”护士的叫喊让他擦了擦眼泪,将玉佩揣进口袋,转身出了帐篷。

  

   马嘉祺带着一队人马在山上被冲散,一路被追兵逼得上了山,一路上,死伤无数,等到到山上后,士兵已经所剩无几。

  

   马嘉祺躲一躲打一打,身上的弹药不多。

  

   “这是天要亡我。”马嘉祺摸了摸子弹,起码要留一颗给自己..

  

   说着,掏出子弹上膛刚开一枪,身旁便传来枪声。不远处的几个敌人被击倒,他转头,猛地看到丁程鑫和刘耀文带着一队人赶上来。

  

   “你们怎么来了?”见丁程鑫过来,马嘉祺拉着他躲在树后,丁程鑫看着他终于露出一抹笑意道:“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死。”

  

   “小心。”刘耀文伸手将两人一拉,子弹从头顶飞过。

  

   三人对视一眼。

   

  “走。”

  

   三人带队,一路被逼上山,眼看离山崖越来越近。刘耀文却忽然冲上来,将一个小盒子交给马嘉祺。

  

   “什么?”马嘉祺看着手上的小盒子微微一愣。

  

   “我带一堆人吸引火力,回去以后见。”刘耀文说着,拍了拍马嘉祺的胳膊,无奈的笑了笑。

  

   “我要是没回来,你就把这个给阿宋。”

  

   还不等马嘉祺开口,枪声便响起。刘耀文一挥手,几个少年起身跟着他往旁边飞奔,子弹迅速飞过,不少人被击毙,只看到刘耀文带着几个年幼的身影朝山的另一边跑去。

   

  “快走,走啊!”丁程鑫含着泪拽起马嘉祺,两人带着人向上跑去。

  

  追击中,敌方的追兵也少了不少,子弹在耳边呼啸,身旁的人不断倒下。

  

   终于跑上了山顶,丁程鑫拉着马嘉祺躲进一个山洞中。

  

   马嘉祺手中紧握着枪,怀里抱着丁程鑫,盯着洞口的方向。

  

   “马嘉祺,你心跳的真快。”丁程鑫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是吗?”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的心跳快的像在打鼓。

   

   “快没子弹了。”丁程鑫摸摸弹夹,无奈的笑了一下,拿出身上仅剩的一颗催泪弹笑道:“外面应该还有四个人。”

  

   “还记得以前训练的蒙眼打靶吗?”

  

   马嘉祺低头看着他道:“当然。”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两人弓起身子,安静的等待。

  

   “马嘉祺,如果在和平年代,你不要这么苦了。”丁程鑫在他耳边笑了。

  

   “有你陪着,怕什么。”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一颗催泪弹被扔了出去。

  

   马嘉祺冲出去,闭着眼睛在烟里听着人的动静,精准的开了三枪,三声惨叫后,就再没声音了。

  

   他闭着眼,听着雾里的声音,眼泪不断的流下来,辣的生疼。

  

   “马嘉祺!”

  

   背后传来一阵喊声,他感到被人猛地一拽,摔在了地上,打斗声持续片刻后,便没了声音。

  

   他一个人坐在原地,不知身边有没有人,他什么也看不见,不断的咳嗽。

  

   他起身摸索着,想爬出烟雾。

  

   “阿程!阿程!”

  

   他想得到丁程鑫的回应,却怎么也听不到他的声音,每喊一句,肺里就呛一下。

  

   他摸到了山体的边缘,一点点的找到了刚才的洞穴爬了回去,猛烈的咳嗽起来。

  

   泪水不断涌出,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最终还是无力的倒在了山洞里。

  

   “阿程..文文..你们..相见了吗?”

  

   他摸着口袋里,空空如也。

  

   原本剩下的那颗子弹不知何时被丁程鑫偷偷拿走。

  

   “为什么不等等我?”

  

   /

  

   援军在下午到达

  

   敌军终于被逼退

  

   上山搜查

  

   严浩翔刚给伤员治疗,低血糖引起的浑身发抖呕吐让他极度不适,坐在地上喝了点水吃了点东西,休息了一下。

  

   听闻山上的人下来了,便急忙赶了过来。

  

   路上还遇到了同样着急过去的张真源。

  

   两人掀开帐篷,却只看到一个坐在椅子上浑身是血的马嘉祺,和躺在床上的刘耀文。

  

   刘耀文身上盖着白布,安静的躺在床上,弹孔从后背穿透到胸口。

  

   严浩翔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一步一步走到两人身边。

  

   “马哥..”两人蹲在马嘉祺身旁,严浩翔看着马嘉祺紧闭的眼睛,愣了愣。

  

   “他们说..没有找到阿程..文文呢?”

  

   张真源已经泣不成声,严浩翔伸出颤抖的手,拉起马嘉祺的手,将他的手,放在一旁刘耀文冰冷僵硬的手上道:“马哥,文文你旁边。”

  

   马嘉祺睁开眼,转头眼睛却无神极了。

  

   他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受到一双没有温度的手。

  

   他的文文死了。

  

   他带着一群武馆的孩子,与敌军殊死搏斗,将敌人尽数杀死,最后被人一枪打穿了胸膛。死前,他的眼睛死死看着山顶的方向。

  

   那里有他最爱的两个哥哥。

  

  两行浑浊的泪水从马嘉祺脸上滑落,他伸出手掏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木盒上已经被血沁住。

  

   “你要去接贺儿吧,帮我把这个给亚轩。”

  

   严浩翔接过盒子,将他小心翼翼放进口袋里。

  

   郝司令带来的援兵帮他们守住了城,伤员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严浩翔准备去接贺峻霖回家了。

  

   张真源去送他,因为马嘉祺行动不便,就只能他一个人来了。

  

   “这个是丁哥带回来的,让我给你。”

  

   严浩翔站在车前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手帕细心包好的玉佩,玉佩的缝隙里还有淡淡的血迹。

  

   张真源接过玉佩,点了点头。

  

   那天没有看见暮云,他便知道了结局。

  

   “早点回来,我们在家等你们。”张真源抱住严浩翔拍了拍他。

  

   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要,只求他们安全回来。

  

   严浩翔点点头,转身上了车。

   

  两日前宋亚轩来信,说明了之前的情况,贺峻霖被查出了严重的肺病,加上腰椎受伤,又淋了雨,病情加重,已经卧床许久。

  

   一路上,他都十分焦急。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贺峻霖了,他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表明心意,他不能就这么扔下自己不管。

  

   战争平息了,大陆也能走通,两天不到的时间,严浩翔就到了。

  

   到达之时,是宋亚轩接的他。

  

   在回信中,他已经说明了刘耀文的情况。宋亚轩眼睛红肿,神情恍惚,明显是哭了许久。

  

   “这是他给你的。”严浩翔将小木盒交给宋亚轩。

  

   宋亚轩看着木盒愣了半天,才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

  

   钻戒的周围,沾上了血。

   

   刘耀文经营武馆并不怎么赚钱,这是他攒了许久的钱,才去百货大厦挑了一枚戒指。尺寸是趁宋亚轩睡着是偷偷量的。

  

   早就买好了,只是没机会送出去。

  

   宋亚轩看着盒子里的戒指,泪水涌了出来,他取下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无奈的笑了笑。

  

   “刘耀文,大骗子。”

  

   他说过要和他结婚,他食言了。

 

   严浩翔走进卧室时,看到插着吊瓶吸着氧的贺峻霖。

  

   医生和他说明了情况,贺峻霖的肺病是旧疾,一直没有治疗,加上这次淋雨受伤。连续一周的高烧,几次险些救不回来,现在已经是生命垂危。

  

   简单来说,就是回天乏术。

  

   “没几日了。”医生无奈的叹气,让严浩翔愣了好久。

  

   同为医生,他知道他口中所说病症的严重性。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贺峻霖在恍惚中睁开眼,看见严浩翔走进来,伸出手,手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他便确定他真的来了。

   

   嘴角勾出一抹笑意。

   

  “你来,接我回家吗?”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像是感受到什么似的,他忽然很想家,想家里的那群哥哥弟弟们。

  

   “严浩翔,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丁哥和文文了。”

  

   他枯瘦的手攥紧严浩翔的手,严浩翔看着他骨瘦如柴的模样,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拉着他的手道:“好,我带你回去。”

  

   宋亚轩一个人带着学生们回去,严浩翔收拾了一下,带着贺峻霖回去。

  

   贺峻霖手上还插着针管,一路上,无力的靠在严浩翔肩上。

  

   他的高烧还没退,是不是的就会咳嗽两声,一咳嗽,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虚弱的眯着眼,看着路边的灾民在粥棚前排队。

  

   “真好..”贺峻霖的声音沙哑,他曾经那么骄傲的嗓音,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他们不用担惊受怕了..”

  

   他伸手,拉住严浩翔的手,嘴里轻轻的哼着小调。

  

   “好听吗?”他开口轻声问道,严浩翔扭过头不敢看他,眼眶已经红了。

  

   “好听。”他的声音哽咽,却听到贺峻霖淡淡笑了一声。

   

   “那我继续唱给你听。”

  

   说罢,贺峻霖便又开始轻声哼唱起来,那是严浩翔最爱听的戏。

  

   身旁贺峻霖的声音越来越小,攥着严浩翔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像是想要攥住什么似的,将他拉的生疼。

  

   沙哑的声音在车里回荡,严浩翔看着路旁的风景,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贺峻霖的声音越来越小。

   

  严浩翔转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累了就睡吧,到家我叫你。”

  

   一旁的贺峻霖像是听到了他的话,攥着他的手缓缓送了,嗓子里的声音也渐渐消失。

  

   车上安静了下来,只有严浩翔轻声抽泣的声音。

  

   车子到达武馆门前时,已经是次日清晨。

  

   宋亚轩过来给两人开门,一开车门,开到车里的情形,都愣住了。

  

   车里,严浩翔愣愣的抱在靠在他的肩上的贺峻霖。

  

   而贺峻霖乖乖的靠在他肩头,早已失去的温度。

  

   “翔哥..”宋亚轩缓缓开口。

  

   听到他的声音,严浩翔无神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一声沉重的叹息响起,像是将他心中沉重的负担放了下来。

  

   “老天爷,我救了那么多条人命,为什么我爱的人却活不了。”

  

   /

  

   十年前

  

   武馆内

  

   马嘉祺和丁程鑫坐在院里下棋,暮云和彩云坐在一旁玩树叶。

  

   院外,严浩翔又带来了新鲜玩意和张真源一同把玩,贺峻霖拉着两人,非要给他们表演新学的唱段。

  

   刘耀文黏在宋亚轩身边让他陪自己练武,宋亚轩却捧着一本书爱不释手,根本不想搭理他。

  

   “走啊,我今日又赚到一块大洋,咱们出去玩啊!”张真源跳进来看着众人笑道,几人一涌而出在大街上蹦蹦跳跳。

  

   买了些吃的,蹲在街边吃着聊着。

  

   “阿宋,给你。”刘耀文拿过一块饼,掰了两半,将大的那半递给宋亚轩。

  

   “马嘉祺,我也要!”丁程鑫看着弟弟们笑道,马嘉祺将自己的饼给了丁程鑫,丁程鑫这才满意的笑笑。刘耀文见状立刻将自己的那块递给马嘉祺:“哥哥你吃。”

  

   马嘉祺伸手揉揉刘耀文的脑袋笑道:“哥哥不爱吃,你吃。”

  

   “我们三个换着吃。”严浩翔看着张真源和贺峻霖道。

  

   “暮云,你..”张真源看着一旁的暮云和彩云,两姐妹看看他们笑道:“我们才不要呢!”说着,拉着手一蹦一跳的走了。

 

   几人大笑。

  

   “哟!一群男的这么卿卿我我,怕不是断袖吧?”几个年长的男孩忽然出现,看着几人坏笑道。

  

   “什么是断袖?”刘耀文转头看向哥哥们,宋亚轩揉揉他的脸笑道:“就是男人喜欢男人。”

  

   “我就很喜欢阿宋。”刘耀文看着宋亚轩笑道,宋亚轩愣了一下,笑了笑。

  

   “什么?他们居然喜欢男人,真恶心!”那男孩故意提高声音让街上的人都听到了。

  

   街上的人忽然都变了模样,看他们的表情霎时间都变成了怪异与嫌弃。

  

   “他们为什么这么看着咱们?”刘耀文问道。

  

   “可能,他们不认同吧。”

  

   丁程鑫笑笑,走到那与他同样高的男孩面前,猛地一拳打在了男孩的鼻梁上。

   

  七人冲上去与那几个男孩打做了一团。

  

   没几招,他们就把那群挑事的男孩放倒,但一旁的人却没一个上前帮忙。

  

   “你们这么不能打,难怪师父让我们长大以后保护你们。”贺峻霖笑着看看他们。

  

   “哥,他们不喜欢我们,我们为什么还要护着他们?”抬头奇怪的看着丁程鑫。

  

   丁程鑫笑着揉揉他的小脑袋。

  

   “傻瓜。”

  

   或许他也没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忽然,彩云从街口跳了出来,看着七人喊道。

  

   “少爷们!回家吃饭啦!”

  

   “好嘞!”

  

   七人转身,夕阳映在七人身上,温柔又带着些悲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少年们用热血写下赞歌,不负这念念山河。

  

   


  

  

  

  

   


Moss·green

【鑫源】你装omega?

张:我把你当朋友,你盘算着睡我?

丁“你勾搭我太多次了,总得还我一次吧?


A装O,然后被O搞定的小甜文。

丁程鑫:冰薄荷A,冷静矜持有私心的alpha

张真源:水蜜桃O,又野又浪还可爱的omega

甜文。甜文。甜文

评论评论


——————


  1,


  没有人和张真源一样,丁程鑫把人揽在自己怀里,那人却在大街上乐呵呵的给丁程鑫唱歌。被多少人辜负了才会喝醉了还在唱《刻在我心底的名字》。挣脱丁程鑫的怀抱,往前走的时候有些颠簸。转过身看着丁程鑫。


  “二哥哥,你好可爱,我见过最可爱的omega,就是胆子太小了。”


  而后张真源坐在公交站点的椅子上,抽...

张:我把你当朋友,你盘算着睡我?

丁“你勾搭我太多次了,总得还我一次吧?


A装O,然后被O搞定的小甜文。

丁程鑫:冰薄荷A,冷静矜持有私心的alpha

张真源:水蜜桃O,又野又浪还可爱的omega

甜文。甜文。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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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没有人和张真源一样,丁程鑫把人揽在自己怀里,那人却在大街上乐呵呵的给丁程鑫唱歌。被多少人辜负了才会喝醉了还在唱《刻在我心底的名字》。挣脱丁程鑫的怀抱,往前走的时候有些颠簸。转过身看着丁程鑫。


  “二哥哥,你好可爱,我见过最可爱的omega,就是胆子太小了。”


  而后张真源坐在公交站点的椅子上,抽烟,凌晨两点,倒在丁程鑫的怀里。揪着丁程鑫的衣服,眼睛带着泪的告诉丁程鑫。


  “二哥哥,不回家,太困了。去酒店。你抱我”


  没有人和张真源一样。有哪一个omega敢在深夜混迹在酒吧,穿着红色的衬衫,和alpha玩那些丁程鑫看不懂的酒桌游戏。摇骰子的动作行云流水。哄着alpha喝酒的时候,眉飞色舞,丁程鑫有时候甚至于分不清谁说omega,谁是alpha。他压着alpha的脖子,近距离的接触要人一定要喝光,不可以养鱼。


  估计他是夜场里玩的最野的omega。


 他给丁程鑫打电话的时候,丁程鑫正巧也不太想听家里的念叨,甩手走开的时候,听到那个女人念念叨叨。


  “你一个omega,不要老是晚上出去,你爸爸会担心你的。你为什么要和张家那个败家子混在一起呢?他要是个alpha,我就把你嫁过去”


  丁程鑫撇了撇嘴,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言不发。其实也没有多么担心吧,对吗?丁程鑫开车捡到张真源的时候,他勾着酒吧驻唱歌手的脖子,哼着一首英文歌,丁程鑫没有听过,但是张真源看到丁程鑫,马上就从台上跳下来,靠在丁程鑫怀里。


  “哥哥,麻烦你又来接我了。”


  丁程鑫能有什么办法呢?接个人罢了,而且就是个张真源,习惯了,丁程鑫带着他去酒店。坐在沙发上,等他洗完澡。手机上刷着视频。听到里面叫他。


  “二哥哥,帮我拿套衣服,”


  收了手机,丁程鑫拿着浴袍进去看见omega裸着的身子,他好像很坦然。皮肤白皙,精致的给自己抹身体乳。


  “哪个omega像你这样呀。”


  张真源床上浴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没什么不得体的样子。装可怜的看着丁程鑫。


  “你为什么要骂人呢?我们都是omega。没关系的”


  丁程鑫摇摇头,不知道咋和这个人交流,野惯了,丁程鑫根本管不住。关上门的时候,张真源才意识到丁程鑫这样是生气了。张真源擦着头发,坐在丁程鑫身边,靠在丁程鑫肩膀上


  “二哥哥,头疼。”


  omega惯会撒娇,丁程鑫熟悉这一套。让他在沙发上坐着,去浴室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给人吹头发。那人靠在丁程鑫的腿上,往上看盯着丁程鑫脸,丁程鑫伸手蒙住他的眼睛,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呀。做事情总是没有分寸,今天我要是不来呢?不来,你就住酒吧吗?还有,你洗澡也叫别人给你拿衣服吗?”


  “没有呀,我知道你会来。”


  张真源自己揉了揉脑袋,感觉差不多干了。站起来牵着丁程鑫的手去卧室。往床上躺在。把丁程鑫压在身下。凑近了贴着丁程鑫的鼻尖。勾勾丁程鑫的鼻子,而后倒在旁边。伸手去勾丁程鑫的脖子。


  “我看你是真的喝醉了。来,盖上被子,我去洗个澡,再来。”


  张真源睡在枕头上看着丁程鑫掖被子,调节空调的温度。点上房间里的睡眠香氛。张真源侧身抱着床单的一部分。


  “二哥哥,你要是alpha,我可以和你夜夜笙歌吗?哥哥要亲亲我吗?哥哥,我爱你呀”


  “睡觉吧,喝醉了胡言乱语。我要是alpha就把你抓我家里去,哪儿也不让你去”


  “手铐吗?”


  很无语,也不知道怎么样回复,不知道这孩子脑子里到底想的什么?穿浴袍是不用穿裤子的。丁程鑫走进浴室,用冷水浇了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摸摸自己的后颈。


  “可不就是alpha吗?可是我也没办法和你说呀。”


  2


  丁程鑫对外的身份是丁家的二公子,一个薄荷味的omega。但是真实情况是丁程鑫是个alpha,薄荷味。冷硬的味道。不够热烈,没有什么大的追求,只为自保。二公子是个私生子这种豪门秘事传的沸沸扬扬,丁程鑫无意这样的豪门争斗,但是只要他进入这个家就是一个隐患。当他发现家里的女主人不和善的眼神,所谓的哥哥在饭桌上说三道四的样子,他就犯恶心,但是没办法,他已经进入这个权利争斗的漩涡。分化前不久丁程鑫坐在侧面走廊上看书,上面讲到哈姆雷特运用戏中戏证明自己的叔叔确实是杀夫仇人的时候。走廊上传来女主人的声音,她说:


  “我不允许这个家存在下一个alpha,抢我儿子东西的人是不能存在的。只要他分化成alpha,那就做个意外吧。”


  丁程鑫翻了个白眼,多少年了,还搞宫斗这一套。可是我对你们公司的东西并没有兴趣。丁程鑫喜欢的是手里的戏剧。


  但是人总是为了自保,无法低估他的坏心眼。丁程鑫买通了医生,检验报告上成功的变成了omega。好在这个家并没有多少人在意omega。未分化的时候,父亲尚且关心一下,自从成为了omega,丁程鑫基本上处于放养的状态。在那些股份和公司面前,每个月高昂的生活费并不能算什么,甚至于从来不正眼看他的哥哥,亲手送了他顶配的GTR.哥哥居高临下的告诉丁程鑫:


  “送你一个玩具,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


  丁程鑫心情不错,车不错,虽然眼前这个人大概率只是为了嘲讽来的,omega肯定是没办法参与公司的,这个家的股份权利最后都会落入一个人的口袋里。丁程鑫拿着钥匙,高兴的摆摆手。


  丁程鑫在丁家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所谓的家族宴会,丁程鑫也不想怎么样参加,只是家里说让他来看看,他便来了,主要是不想听被家里念叨的感觉。


  这是一场鸿门宴。丁程鑫突然明白作为omega还有一个用处,就是作为商业联姻的工具,丁程鑫天生漂亮,像妈妈。期间女主人拉着丁程鑫去认识各种各样的人,所谓的青年才俊,丁程鑫真的看不上。有什么好看的,我是个alpha。两个alpha是没有好结果的。


  丁程鑫有些累了,走出会场在院子里游走。却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看电视的张真源。谁呀,这样的商业聚会居然有人就在这里看电视。手机被张真源暗灭,抬头看着丁程鑫。


  “二哥哥,过来坐呀,”


  丁程鑫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手边的红酒,这孩子不伦不类的。


  “二哥哥,开车带我出去飙一圈儿。你比你哥哥帅多了”


  丁程鑫挑眉看着张真源,反正他也没什么事儿,带着张真源去赛车场,当天晚上丁程鑫自然被骂了,原因不是逃了宴会,而是和张真源这样不规矩的omega搅和在一起。坊间有人说张真源这个人放的很开,alpha和omega都可以搞定,丁程鑫和他出去一晚上,早就被带坏了。


  “我哪有那么坏,我才回国三个月,我妈连让我摸车都不行,我哪有玩弄人家感情呀。”


  张真源,独生子,即使是个omega,也好像没什么禁忌的,家里爱着他,养着他,即使他只是一个混世小魔王。即使他是个omega,也没有人敢碰他,只管他玩儿,其他的都能解决,就凭丁程鑫无数次从酒吧把人捡回酒店的情况来说,他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丁程鑫觉得自己确实是被带坏了,以前专心在工作室写剧本的丁老师现在变成了在酒吧听人唱歌接孩子的丁先生。张真源挂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的说


  “二哥哥真可爱”


  可爱个屁。别惹我,以后你叫都叫不出来。


  3


  丁程鑫以为自己伪装omega这件事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差错,但是张真源确实是一个意外,没有人和张真源一样。


  “都是omega,亲亲抱抱过分吗?”


  “二哥哥,我爱你呀”


  “二哥哥,你要是alpha,我给你生孩子。”


  “二哥哥,我好看吗?”


  丁程鑫很无语,这人是真的放得开,野的让人提心吊胆。丁程鑫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很不对劲,身上全是omega身上水蜜桃的味道,真够甜的。去浴室洗了个澡冷水澡,走出来看张真源坐在床边上穿鞋。


  “回家吗?我送你回去?”


  “回呀。但是你别生气”


  丁程鑫想能多生气的事情,你还能让人生气成什么样子呢?丁程鑫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有点恍惚,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alpha。丁程鑫拍了拍额头,这个世界也只要张真源这样了。


  “哦哦,弟弟而已,过来住几天。”


  丁程鑫有些绝望,谁能管管他。张真源站在厨房给自己煮茶。丁程鑫就站在身后。


  “你要是不高兴,我可以让他先走。”


  永远都不会戳破的秘密,在面对omega发情期的时候,还是会暴露。丁程鑫在张真源的家里住了小半个月。张真源整这个人颇多依赖性,omega总是这样,房间里要么是冰薄荷的味道,要么就是水蜜桃的味道,混在一起,没有什么分寸感。


  丁程鑫推开门闻到水蜜桃味道的并不觉得诧异,张真源就是这样,和丁程鑫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顾及。有时候丁程鑫拉开被子,里面是光裸的身子,丁程鑫也没有说什么翻过身咽下那些不该存在的欲望。他只会觉得张真源是个没有分寸的弟弟。


  房间里黑压压的,丁程鑫打开灯才发现在床上躺着的张真源。伸手去摸张真源的额头。丁程鑫是个alpha对发情期不敏感,装omega久了还是多少有点儿了解。抽了纸巾给张真源擦汗,拉开抽屉找抑制剂,却发现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要是有药,张真源的性格肯定就吃了。还能这样吗?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抑制剂,”


  丁程鑫转过身的时候,却被拉住,omega拉着他的手腕看着他,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丁程鑫觉得自己要是离开了好像就是犯罪。丁程鑫又坐会床上,那人从床上起来,把自己整个人窝在丁程鑫的怀里。像是小猫咪一样没有骨头。


  “二哥哥,陪我躺会儿好不好?别走,我一个人害怕”


  丁程鑫自然是有些私心的,绕过床边,把人拉入自己的怀抱里,被子下omega发烫的皮肤贴着他。张真源很漂亮,很吸引人。现在这种样子达到顶峰。


  “你别乱动,睡得着吗?等你睡着了,我出去给你买药”


  “二哥哥,你要是alpha就好了,你摸摸我好吗?”


  丁程鑫眨眨眼睛,问他:


  “我要是alpha,睡你也没关系吗?”


  张真源凑上去,顺着丁程鑫的喉结亲了亲,像是小猫咪表现喜欢一样的,手勾着丁程鑫的脖子,懒洋洋没有力气的模样,软的像是一滩水。


  丁程鑫倒也不顾及那些,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做点儿什么缓解发情期,丁程鑫都要觉得自己是禽兽了,怎么可以让omega独自承受发情期的难受呢?丁程鑫的手顺着张真源睡裤往下摸,掀开被子。一颗颗的解开睡衣的扣子。


  omega在这种时候没有理智的,在床上扭成蛇一样,丁程鑫嫌弃这样麻烦,翻身下床,拉住张真源的脚腕往自己身边凑。张真源真可爱,丁程鑫摸到脚腕上,黑绳上的玉石,冰冰凉凉的贴着皮肤。


  进去的时候,omega看着丁程鑫有些迷茫。有些畏惧,往前凑了凑,把自己又交到丁程鑫的手里。丁程鑫疼惜他,并不多折磨他。omega回神以后,丁程鑫把他抱在怀里。被alpha标记的感觉太明显了,即使是张真源怀疑,但是也确定丁程鑫是个alpha、张真源翻身压着丁程鑫。坐在他的腰上,掐着丁程鑫的脖子。


  “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盘算着睡我,二哥哥,你不道德”


  丁程鑫伸手摸摸张真源的头发,有点儿润。可能是汗水吧。


  “你勾引我太多次,总得还我一次吧,”


  张真源又凑过来,丁程鑫摸着他的腰。


  “舒服吗?二哥哥伺候你”


  夜还长,张真源闻到薄荷味,张真源抓着被子,任由着被子看不出形状。这是第二次吗?


  “算第一次哦,”


  按照张真源的算法,晚上是床上两次,去浴室里撑着浴室的墙壁又是一次。丁程鑫却说是一次。

  

  


  4.


  房间里都是水蜜桃和冰薄荷的闻到,只要来任何一个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因为丁程鑫对外宣称是个omega。妈妈敲门看到张真源慌乱扣错的睡衣扣子,丁程鑫顺手裹着的浴袍,床上杂乱的床单,地上扔的衣服和纸巾。摇摇头,这个夜晚成为了两个omega互相慰籍的夜晚。发情期嘛互帮互助好像也正常。


  “你们俩好好穿衣服下楼吧,我们聊聊”


  张真源随后又靠在床上,有些幽怨的看着丁程鑫。


  “二哥哥,我有点儿疼,”


  “下次我会注意的,来我帮你穿衣服吧”


  张真源想着破罐子破摔吧,反正也被看到了,索性下楼的时候靠着丁程鑫身上,睡都睡过了,靠会儿怎么了。妈妈看着他们俩的表情,像是要棒打鸳鸯。


  “源儿,小丁,我知道你们俩的事情,你们俩感情很好,但是两个omega是没有好结果的,我向来对源儿没什么要求,他是个omega。但是我希望有一个人可以好好照顾他。omega终究不是正当。我还想希望你们能够想清楚。”


  张真源看着丁程鑫再看看自己,自从昨天晚上第一次以后,他就忘记了丁程鑫身份是omega这件事,谁家omega,把人压着坐到腰疼呀。丁程鑫是个alpha呀,妈妈,不要被他蒙蔽了,他真的床上最凶的alpha。玩死我吧。


  “妈妈,等一下,他是个alpha。而且我们俩昨天晚上是临时标记”


  丁程鑫点点头,随便给家长解释了一下alpha装omega这件事。说着说着张真源有点儿触动,又把自己整个人都挂在丁程鑫身上。丁程鑫换了只手,搂着他。


  “二哥哥,你好可怜”


  “遇到你就不可怜了”


  妈妈很好交代,他对张真源没有过多的干预,对丁程鑫也算满意,他不喜欢丁家,他觉得那家人对omega的歧视太严重了。但是他很放心丁程鑫。


  丁程鑫频繁的和张真源的家人一起出入,自然有人怀疑,这个东西很好查出来。丁程鑫回家拿东西的时候,张真源坐在外面的车里等着他。丁程鑫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父亲在询问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事alpha的事情。丁程鑫没什么好说的,看着站在对面的父亲,再看看站在楼梯上的所谓哥哥和阿姨。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对你们家alpha的那些利益我不在乎。对了,下面有人等我,我拿了东西就走。”


  很平静,丁程鑫上楼的时候,撇开楼梯上的两个人。丁程鑫拿走了一份戏剧文件,转过身的时候,看到了这个家的女主人。


  “丁程鑫,我们要不商量一下”


  丁程鑫点点头,走到当时的那个走廊,哈姆雷特发现杀夫仇人是叔父的时候。


  “阿姨,我分化前期,就在那个走廊上,我听到你说要我死。但是我原本就没有这些想法。但是我不介意走回来带走我应该得到的东西。”


  女人有些生气,丁程鑫就这样看着他。


  “丁程鑫,你最好明白,你只是一个私生子,你应该要明白要不是我们收留你,你根本不能享受到这么好的资源。你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我们给的吗?”


  丁程鑫笑了笑,有些人呀,真的坐不住,做事情没什么分寸。门被推开,张真源掺着黑色的衬衫就站在哪儿。


  “哪就谢谢阿姨帮我照顾我的先生了,以后呢,我先生和我一起住我家那边。就不劳阿姨费心了,但是呢作为你们家的小儿子。我先生还是有享受所有利益的权利。”


  丁程鑫站在不敢说话,张真源整个人实在是太可爱了。正经的时候也可爱,丁程鑫现在想把人拉自己怀里揉一揉。张真源转过身拉着丁程鑫的手下楼,规规矩矩的叫父亲叔叔,乖巧的说拜拜。


  跑到车边上,张真源停下来看丁程鑫。


  “二哥哥,你说我算不算带你私奔呀”


  小孩子脑子里面总是很多东西。当然私奔,应该也算吧。


  “这个不算私奔,算回家,走了带你回家吃饭去。谢谢我的小可爱,今天仗义执言,你太可爱了。让我亲亲”


  丁程鑫捧着张真源的脸,凑近了亲亲,身边有一股水蜜桃的味道。张真源是甜的。


  “那是帅,我怼人的时候超帅的”


  还是可爱。实在是可爱。张真源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丁程鑫。


  “从此以后呢,王子和公主过上了美好的生活,以后他们俩天天去酒吧喝酒,不去的时候就去飙车兜风。实在不行呢,就在家里玩儿”


  确实是个可爱的omega。


  “过两天我扮公主和你玩,你别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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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哥老成年人了

哈哈哈哈,算是给大家补一个ABO的甜文。

昨天那个伤透了我的心。

评论评论说我们程程真真超级甜


鹤钰
世界太大,不管你走多远,生活再...

世界太大,不管你走多远,生活再难,总有人等你回家

无效修图·第四弹~张真源氛围感头像~

抱图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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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烟

长风吹01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六月的蝉鸣声响彻在整个巷道的枝丫,在十来个台阶上,穿着校服的少年,用手挡了挡还没完全落山的日头,慢慢得从台阶上晃下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历史习题写着,精致的面庞拢在细碎柔软的头发下,夕阳扫下,伴着筒子楼里传来的烧饭声,宋亚轩在习题册上写下了个C。


“喂,怎么又一边走路一边写题?”宋亚轩被人撞得身体前倾,差点跌下水泥台阶,他吓得叫出了声,却被身后有力的大手牢牢锁在了怀里。


“怕什么,我肯定能接住你的。”刘耀文从宋亚轩身后窜出,站在了宋亚轩旁边,“喏,给你冰棍,还有我从路边摘的月季。”...


.市井混混x乖乖学生

.相互救赎,HE





六月的蝉鸣声响彻在整个巷道的枝丫,在十来个台阶上,穿着校服的少年,用手挡了挡还没完全落山的日头,慢慢得从台阶上晃下来,他手里正拿着一本历史习题写着,精致的面庞拢在细碎柔软的头发下,夕阳扫下,伴着筒子楼里传来的烧饭声,宋亚轩在习题册上写下了个C。

 

“喂,怎么又一边走路一边写题?”宋亚轩被人撞得身体前倾,差点跌下水泥台阶,他吓得叫出了声,却被身后有力的大手牢牢锁在了怀里。

 

“怕什么,我肯定能接住你的。”刘耀文从宋亚轩身后窜出,站在了宋亚轩旁边,“喏,给你冰棍,还有我从路边摘的月季。”

 

宋亚轩接过了月季,刚离根的月季花依旧粉嫩动人,宋亚轩把它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花香弥漫在了他整个鼻腔。

 

刘耀文痴痴得看着宋亚轩闻花的样子,撕开了冰棍的包装,喂在了宋亚轩嘴里:“明天周末,你们学校放假吧?”

 

宋亚轩嗯了声:“怎么了?”

 

“我带你去玩?”

 

“我去不了,我要帮我妈干活呢,而且你去的地方我都不喜欢。”

 

“什么叫我去的地方你都不喜欢,你好矜贵哝。”刘耀文勾着宋亚轩下巴,不解气得又弹了弹他额头,“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是别人我就揍他了。”

 

宋亚轩抿了抿嘴,下嘴唇嘟起,朝刘耀文笑了笑,把练习册合上,一步两个台阶得往下跑,回头跟在愣神的刘耀文挥手:“我回去了刘耀文,谢谢你的冰棍,下次我请你。”

 

五月的风从东吹来,刘耀文穿着洗的发白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夏风像是一首情诗,不知何时卷走了树枝上的一枚叶子,叶子成了传信员,正巧落在了宋亚轩的肩膀。

 

 


 


 



 


*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姜舸早回来了。”宋亚轩的母亲是在别人家当保姆的,叫宋梅,是一个标准的家庭妇女的模样,甚至会比同龄的妇女显得更苍老。

 

宋梅很早就跟宋亚轩父亲离婚,带着宋亚轩从山东来到了重庆,一个女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步一步带着孩子谋出了生路。

 

尤其是宋亚轩上了高中后,同班同学江舸家要找保姆,还管吃管住,虽然住的地方只是一个三十平米不到的储藏室。

 

但对于宋梅来说已经很好了。

 

宋亚轩把书包放在储藏室,出来帮宋梅洗菜:“妈,我明天可以出去玩吗?”

 

宋梅一听这话就把手里的锅铲放下,觉得宋亚轩特不懂事,有些生气,:“不行,我明天去上班,你帮我打扫卫生做饭,你学费那么贵,我不多打几份工怎么行。”

 

宋亚轩虽然早就预想到会这样,但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不过他当然明白,宋梅这样都是为了他。

 

姜舸和宋亚轩是一个班的,都是一中的重点班,可宋亚轩和姜舸不一样,宋亚轩是天赋型选手,尤其是在数学英语历史上,宋亚轩几乎可以每次满分,在重点班的名次也名列前茅,是老师眼里名牌大学的好苗子。

 

姜舸是努力型选手,成绩中下,天天做数学题,可不管怎么学,数学还是差的很。

 

也正是如此,姜舸不喜欢宋亚轩,因为每次考完试,姜舸父母就会问一下宋亚轩成绩,而姜舸也会被姜母骂一顿,说他连个家政妇的小孩都不如。

 

宋梅后来知道这事就让宋亚轩考低点,可宋亚轩从来不听,为什么别人的虚荣心还要他的牺牲来满足。

 

 


 


 


 

*

 

宋亚轩趁宋梅睡着后,偷偷拿了宋梅的手机给刘耀文发消息:“我明天去不了,我要帮妈妈干活。”

 

“小可怜鬼,要忙到什么时候,等你忙完了文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不知道。”宋亚轩打字不是很熟练,因此一条消息发的很慢,还没等第二条消息发出去,宋梅一个翻身就把宋亚轩吓得赶紧把手机藏在了薄薄的被子里。

 

等再听到宋梅的呼噜声后,宋亚轩才慢慢拿出手机继续给刘耀文发消息:“我要睡了,晚安。”

 

刘耀文正在黑赌场跟人赌牌,手机一响,他连来给他递烟的人都没管,连忙拿了起来,结果就看到宋亚轩跟他说晚安。

 

刘耀文脸上的不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递烟的小弟声音又小了点:“文哥,抽烟?”

 

刘耀文手指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俯下身咬住了烟,烟被点着,刘耀文熟练的呼出烟圈,嘴里念念道:“瓜娃子。”

 


 


 


 

*

 

宋亚轩把跟刘耀文的信息删除,捻手捻脚把手机放回去后,躺在地铺回想他和刘耀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宋亚轩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的风吹得很大,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刘耀文。

 

刘耀文嘴角带着血,另一只手拿着铁棍,对面站着五个人:“一群狗玩意,有本事踏马别蹲老子,老子弄死你们。”

 

宋亚轩背着书包躲在小巷后面,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直到刘耀文的背又结实得挨了一棍子后,宋亚轩终于站不住了,他不停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警察来了,有警察,警察叔叔这边有人打架。”

 

宋亚轩声音出现得突兀,五个小混混没时间多想,把棍子一甩,提醒了刘耀文几句然后跑了。

 

宋亚轩猫着眼,看人真的走了之后,才从巷子后面慢慢出来:“你...你没事吧?”

 

宋亚轩从药店买了点药,坐在小面店放在外面的椅子上给刘耀文擦药,擦得很认真也很小心,可嘴里说出的话却气人得很:“药钱...药钱记得还我。”

 

那天,刘耀文不仅还了宋亚轩药钱,还带宋亚轩去火锅店好好吃了一顿,宋亚轩被辣的眼泪止不住,嘴巴吸溜吸溜得,说话也不清楚:“你有伤,还吃这么辣?”

 

“这哪辣,重庆人吃不得辣还算什么重庆人。”

 

“我又不是重庆人。”

 

刘耀文把宋亚轩送到筒子楼下的台阶,宋亚轩刚要走,就被刘耀文拽了回来,刘耀文轻车熟路得从宋亚轩书包抽了纸和笔,把自己的手机号写了下来。

 

“我叫刘耀文,这我手机号,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

 

可刘耀文那时候不知道,宋亚轩连个能发信息的手机都没有,但宋亚轩还是把那张写有手机号码的纸放进了书包夹层里。

 

“我叫宋亚轩。”

 

“宋亚轩儿?”刘耀文笑了笑,他脸上还带着创口贴,笑的时候又痞又帅,他反复念了几遍宋亚轩的名字,“你名字跟你人一样漂亮。”

 


 


 


 

*

 

那天之后,宋亚轩就经常会在回家的路上碰到刘耀文,刘耀文先是给宋亚轩塞棉花糖,后来塞巧克力,再后来天热了,就给宋亚轩买冰棍,宋亚轩爱吃小布丁,刘耀文发现后就故意逗宋亚轩,让宋亚轩喊他哥,他就给宋亚轩买大布丁吃。

 

宋亚轩觉得刘耀文这是在欺负他,他绝不会为一个大布丁屈服,但后来,宋亚轩发现其实他不喊,刘耀文也会给他买大布丁。

 

“宋亚轩,你真的好漂亮。”

 

这是刘耀文最常夸宋亚轩的话,宋亚轩一开始反驳:“我是男孩子,不能说我漂亮。”

 

可刘耀文根本不听,还故意喊他小漂亮,不过宋亚轩还是喜欢刘耀文喊他轩儿,从来没有人这么喊他,就连宋梅都只会喊他全名。

 

“轩儿,跟紧文哥。”

 

“轩儿,今天想吃什么,文哥给你买。”

 

“轩儿,长得真漂亮,给文哥当老婆吧。”

 

“轩儿,文哥疼你。”

 

梦里一半真一半假,却甜的让人不想醒,夏风在梦里不停吹着,熟睡的宋亚轩嘴角忍不住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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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上升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