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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irst Day-07逆流而上(下)

金妮开始跟踪哈利。整整两天,哈利试图忽略那个几乎到处跟着他的沉默的女孩。“至少她还没有跟着我进厕所,但她也不是不可能这么做……”他想。她从不对他说话,只是用眼神牵制他。那种眼神在说:“我可以等着你垮掉”。她从未真正侵入过他的私人空间,但她一直徘徊在他意识的边缘。他知道她在那里,坐在卧室外面的楼梯上,当他走过围场时漫不经心地漫步在他身后。但就在他以为她开始靠近的时候,她又走开了。这让哈利无休止地感到不安。

到了第三天下午,哈利已经为了试图把她挡在外面而筋疲力尽。他的精神防御已经被侵蚀殆尽,否则他会坚持得更久。他在后花园停下来,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怎么了?”

金妮什么也没说。

“该死的,金...

金妮开始跟踪哈利。整整两天,哈利试图忽略那个几乎到处跟着他的沉默的女孩。“至少她还没有跟着我进厕所,但她也不是不可能这么做……”他想。她从不对他说话,只是用眼神牵制他。那种眼神在说:“我可以等着你垮掉”。她从未真正侵入过他的私人空间,但她一直徘徊在他意识的边缘。他知道她在那里,坐在卧室外面的楼梯上,当他走过围场时漫不经心地漫步在他身后。但就在他以为她开始靠近的时候,她又走开了。这让哈利无休止地感到不安。

到了第三天下午,哈利已经为了试图把她挡在外面而筋疲力尽。他的精神防御已经被侵蚀殆尽,否则他会坚持得更久。他在后花园停下来,用低沉沙哑的声音说:“怎么了?”

金妮什么也没说。

“该死的,金妮!怎么了?”哈利咬着牙说,猛地转过身来面对她。她只落后他两步。

“你伤害了妈妈。”她平静地说。

哈利看起来很羞愧。“对不起。”他喃喃地说,然后转过身,再次走向围场的尽头。

金妮固执地跟着他。“你伤害了我们其他人!”她看到他的肩膀变得僵硬了,但还是继续往前走着。“你以为是谁把你从噩梦中唤醒的?你以为是谁让你回到床上?你以为这是魔法吗?对不起,是我们所有人!该死的,哈利,我们该死的很关心你!”

哈利继续走着,双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眼睛盯着面前的地面。

金妮小跑着追上他,开始跟他并排走着。“他们晚上不睡觉,谈论你。”她吐了口唾沫,“妈妈和爸爸。”

哈利在离一棵橡树几码远的地方猝然停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金妮?”他问。

“我要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哈利愤怒地颤抖着,向橡树走了几步。“你想让事情回到战前的样子。”他咬着牙说。

金妮抬起头来。“怎么可能呢?”她轻声反驳,“在它们不能的情况下。”

哈利再也受不了了。“你想要什么,金妮?”他喊道。

在那一瞬间,金妮想起了什么。她想要他为她经历的所有担忧道歉,为她所有的不眠之夜道歉,为她看到海格把他从禁林里抬出来时所感受到的痛苦道歉,似乎他已经死了。因为在那一刻,她所有的希望和梦想和他一起死了。

“你离开了我,将近一年,什么都没留下。”

哈利懊恼地让一只手从头发间穿过。即使是金妮,在他不在时也应该能够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看在上帝的份上,金妮,这对你来说并不安全。”他带着恳求的语气说。看到她暴怒的表情没有改变,哈利开始诉诸逻辑。“你还未成年,即使你能跟我们一起去,你身上还有踪丝。”

金妮轻轻喘息着。“所以我只不过是你的累赘?”

哈利看到她的眼睛闭上了。“不!当然不是!可是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死的……”他发现自己站在离她只有几英寸远的地方。

“这真是太感人了。”金妮讽刺地评论道,“这在我晚上睡不着觉,想着你会不会已经死了,只能试着在收音机上找那个叫‘波特瞭望台’的广播时真的很有帮助。还有在被关禁闭,卡罗兄妹让斯莱特林在我们身上练习钻心咒的时候。”金妮感到正在酝酿中的愤怒和怨恨涌上心头,她的手在空中飞过,落在哈利脸上,发出一声巨响。“这是因为你去年夏天离开我。”

哈利觉得自己的脸在燃烧。他仍然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金妮的另一只手就穿过了他的视野,让他的头随着这一击的力量晃到了一边。

“这是因为在有求必应屋里你没有为我说话。”

第三个耳光在寂静炎热的午后响起,比第二个耳光来得更快。

“这是因为你让我觉得你已经死了。”她尖叫着说。

同样快的是第四个耳光。

哈利低着头默默地站着。

金妮喘着气,现在愤怒已经消耗殆尽了,她开始发抖,因为她意识到她在哈利消瘦的脸颊上留下了一堆鲜红的手印。哦,上帝,我做了什么……?

金妮什么也没说,哈利抬起头迎上她惊愕的目光。“最后一个是因为什么?”他嘶哑地问,同时为她脸上畏惧的表情感到痛苦。

金妮摇了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她转身向河边跑去,哈利开始跟着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但他中途转过身来,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围场南部边界摇摇欲坠的石墙边上。一到那里,哈利就倒在地上,脸朝下躺在草地上。他呻吟着,翻过身来,双手按在脸上。他的脸颊感觉像在灼烧。他从口袋里掏出魔杖,颤抖着用切割咒割下了衬衫末端的一部分。他用魔杖指着布片,什么也没说,使它被冷水浸湿。哈利把布片敷在脸上,微微一震,意识到他施展了无声咒。他苦笑了一下。斯内普是对的,你得是真心想这么做……他待在围场里,蜷缩在墙边,直到他确定莫丽已经开饭了。哈利痛苦地站起来,走回房子,绕到前门,在任何人劝他上桌加入他们之前溜进去,回到比尔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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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妮被绊倒在地。她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人,尤其是她爱的人。她无法阻止从她内心不断喷涌而出的极其痛苦的抽泣。在学校的这一整年,她只哭过一次。那是卡罗兄妹第一次让克拉布练习钻心咒。她拒绝哭泣,因为哭泣让她感到软弱。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她的恐惧。金妮本来不想这样打哈利,但她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打他,直到最后一个耳光的声音穿破她耳边的嘈杂。“哦,亲爱的上帝……”她喘着气,手被击打的力量震得生疼。金妮蜷缩成一团,双臂抱着膝盖。她不情愿地回到屋子里,一大半是因为害怕见到哈利。当她走进厨房时,莫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但是大发慈悲地什么也没说。金妮坐在桌边的椅子上,花了二十分钟搅动她的晚餐,然后问她是否可以离开。她离开桌子后,便逃回自己的房间,爬上床,用被褥蒙住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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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把毯子扔到一边,下楼去厨房。他的脸从下午开始就一跳一跳地疼。这是他几周以来除了内疚之外产生的第一种感觉。他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嗷。”他早些时候在浴室检查过自己的脸,轻微的淤青覆盖在他突出的颧骨上。哈利的手紧紧握着魔杖的手柄,准备施展一个快速的治愈咒,但他最终没有把魔杖指向自己,而是让它滑回了睡裤的口袋里。

进了厨房,哈利站在房间中央,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他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着。哈利用手捂住嘴,以为自己要吐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持续不断,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是因为他饿了。他走到橱柜前,开始制作一个三明治,咬了五口就吃了下去。一壶牛奶放在柜台上,被施了冷却咒。哈利伸手拿起一个玻璃杯,在里面装满牛奶。“慢点,你会让自己难受的……”他强迫自己小口小口地啜饮牛奶,而不是大口喝下去。把杯子放回柜台之后,他又给自己做了一个三明治,慢慢地吃着,想起他还没有吃过东西,自从……“我最后一次吃饭是什么时候?”晚上每个人都上床睡觉后,他会偷偷溜进厨房,强迫自己吃一些能够咽下去的东西,结果不可避免地只是酸奶和布丁。幸运的是,他也没有太大的消耗。

哈利收拾了一下被他弄得一团糟的东西,步履维艰地走向洗手间刷牙。他冲洗了牙刷后,听到有人在翻来覆去。声音来自罗恩的房间。他犹豫地站在楼梯平台上,直到金妮的话刺入他的大脑——“你以为是谁把你从噩梦中唤醒?”他迅速爬上接下来的两层楼,准备摇醒罗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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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irst Day-07逆流而上(上)

乔治站在厨房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吃饭仍然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间,甚至比睡着和醒来还糟糕。当乔治允许自己思考关于睡觉和醒来的问题时,他会觉得非常讽刺,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莫丽甚至告诉他们,他们必须睡在同一张婴儿床上,因为他们一分开就会哭起来。乔治推开门,滑到哈利对面的椅子上,好奇地看着哈利。哈利通常每周都会和全家人一起吃几顿饭,大多数时候只是吃晚餐。哈利会为了礼貌待上足够长的时间,吃几口莫丽放在他盘子里的东西,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耳语,为自己的离开找个借口。乔治知道他一定是在其他人都睡着的时候来吃点东西,但无论他吃什么,显然都没吃够。“他一直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但这也太过分了……”...

乔治站在厨房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吃饭仍然是一天中最难熬的时间,甚至比睡着和醒来还糟糕。当乔治允许自己思考关于睡觉和醒来的问题时,他会觉得非常讽刺,因为他们从出生起就睡在同一个房间里。莫丽甚至告诉他们,他们必须睡在同一张婴儿床上,因为他们一分开就会哭起来。乔治推开门,滑到哈利对面的椅子上,好奇地看着哈利。哈利通常每周都会和全家人一起吃几顿饭,大多数时候只是吃晚餐。哈利会为了礼貌待上足够长的时间,吃几口莫丽放在他盘子里的东西,然后用几乎听不见的耳语,为自己的离开找个借口。乔治知道他一定是在其他人都睡着的时候来吃点东西,但无论他吃什么,显然都没吃够。“他一直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但这也太过分了……”

罗恩吵吵闹闹地走进厨房。五分钟前,他走进来并跑上楼,看起来像是和巨怪进行了一场摔跤。赫敏跟在他身后,看起来更加凌乱。罗恩跌坐在椅子上,用一只手抚摸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乔治眯着眼睛打量他:罗恩的锁骨上有一个紫色的小印记,隐约被衬衫的领子遮住了。乔治对罗恩的装束挑了挑眉——罗恩通常只在必要的时候穿纽扣衬衫,而他现在居然自愿穿上了。乔治伸出手,把一根指头探进罗恩衬衫的领子里。

“你身上的印记是怎么回事?”乔治问道。

“没什么。”罗恩嘟囔着说,同时猛地把衬衫领子从乔治手中抽出来。

赫敏坐在罗恩旁边,头发梳成了辫子,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免去看对方,但罗恩俯身对赫敏低声说了些什么,赫敏凝视着衬衫领子下的皮肤。

“晚饭后我会处理的。”她低声保证。

罗恩看起来松了口气,瞥了乔治一眼。

“处理什么?”莫丽问道,试图看向罗恩的锁骨。

“没什么,妈妈。”罗恩不耐烦地说,努力躲过母亲不可避免的一连串问题。

“罗恩刚才扯破了他的衬衫。”赫敏流利地撒了个谎,脸颊变成了粉红色,“我的错,我绊倒了。”

刚喝了一口南瓜汁的金妮开始咳嗽。她看了她的朋友一眼。

“然后你的嘴落在了他的脖子上?”她咕哝道。

罗恩和赫敏都瞪大眼睛看着她,但莫丽没有听到这句话。

罗恩因为热让上面的两个纽扣解开了,现在扣上了一个。他用抚摸自己的头发作为掩饰,对金妮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金妮只是翻了个白眼。

当他们在晚饭后逃到前花园时,罗恩松了口气。

赫敏用魔杖尖点了点他的皮肤,低声说:“愈合如初。”

印记在几秒钟内消失了。

“对不起。”她害羞地嘟囔道,“我猜我有点过于兴奋了。”

她在罗恩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微微畏缩了一下。

“我弄伤你了吗?”罗恩焦急地问。

“事实上没有。我的意思是我有点期待它……”

“对不起。”罗恩双手合十,塞在膝盖之间,“我不是故意的。你可能觉得我是一头追着你的猪。”

赫敏推了推他的肩膀。“我们两个人都参与了,你知道的。”

“我想……”

“如果我不想……”赫敏脸红了,做了一个含糊的手势,“你知道……”她咳嗽了一声,“我不会的。”

“对……”罗恩脸红得很厉害,赫敏幻想她能够感觉到罗恩的皮肤散发出来的热量。“你不后悔,是吗?“他忧心忡忡地问。

“不。”

罗恩呼出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憋着的一口气。“你真的没有吻过克鲁姆?”

“我以为我们解决这个问题了……”赫敏推了推他。

“嗯,每个人都以为你们亲过了。”

“每个人都应该管好自己的事。”赫敏靠在罗恩身上,他用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不是我们没有试过。”她补充道,“每次我们尝试,我都会无法控制地笑出来。”她朝长凳旁边的花丛伸出一只手,“从来没有跨越纯洁的一吻。”

罗恩僵硬了一下。“我以为你说你没有——”

他被赫敏落在他嘴上的吻打断了。

“从来没有过。”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

“哦,嗯,那……”罗恩咧嘴一笑,把赫敏拉到自己腿上,“你明天几点出发?”

“很晚,我想是明天晚上十点。我要去部里见金斯莱拿第一个门钥匙。”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赫敏犹豫了一下。她拂开罗恩脸上遮住眼睛的头发。

“不……”她吸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让你跟我去,只是这样离开会更容易。”

“好吧……”罗恩失望地叹了口气。

“别担心,我会在你知道之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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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恩和金妮一起潜入河里。赫敏已经离开了好几天,罗恩非常想念她,甚至比他去年藏在比尔家里的那几周还想她。

“你以后要干什么?”当他浮出水面时,金妮问他。

罗恩吐出一口水,耸了耸肩。“我不确定。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工作……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想接受它。”

“为什么不呢?”金妮懒洋洋地在他身边游了几下,“你不必回学校或者做其他什么事情。”

罗恩踩在河底,在小鱼游过时扭动着脚趾。

“我可能想在去年之后休息一下。”他发出一阵讽刺的笑声,“准确地说,是在过去七年之后。”

“你可以晚点进去。”金妮建议道。

罗恩又耸了耸肩。“我不知道。”那天早上猫头鹰给他和哈利捎来了部长的来信——向他们提供两个正式傲罗的职位,不需要N.E.W.T.。“我真的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金妮什么也没说,但她也不知道她毕业之后想做什么。她羡慕乔治和弗雷德的商店,查理和他的龙以及比尔作为解咒员的工作。他经常向她保证这听起来比实际上更性感。珀西一直想为魔法部工作。而最小的两个韦斯莱在游移不定。

“格韦诺格·琼斯上个月来过。”她懒洋洋地说,“她说我应该考虑做职业球员……”她看着罗恩,“这会困扰你吗?”

“如果你打球呢?”

金妮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罗恩考虑了一下他的小妹妹。他喜欢在学校打魁地奇,但他不得不承认压力会影响他,而且他无法想象每天都这样做。但金妮似乎在挑战中茁壮成长,尤其是她五年级的时候,哈利每个星期六都被关禁闭,她顺利地从追球手转变成了找球手。他觉得她也可能成为一个地狱般的守门员。

“没有,完全不会。只要我随时都能来看你打球就好了。”

“哎呀。”金妮朝他泼了水,“好像我可以让你不来似的。”

她漂浮在水中,凝视着他们头顶的云层。

“我想念弗雷德。”她突然说,下巴颤抖起来。

罗恩游到她旁边,抓住她的手。“我也是。”

令金妮恐惧的是,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混着河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

“这不一样。”她哽咽着说,“乔治不再笑了,也不做恶作剧……”

罗恩什么也没说。他在小时候就知道了,在这种时候应该保持安静,让她发泄出来。他把她从水里拉出来,把她带到铺在河岸的旧毯子上,搂着她。金妮靠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几乎要把罗恩也卷进来。他抚摸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抱着她,直到她的哭声平息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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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丽用魔杖敲了敲茶壶,把开水倒在壶里的茶叶上。亚瑟把一罐姜饼放在桌上,打开了它。莫丽把两个杯子召到桌上,往里面倒满了茶,给亚瑟那杯加上牛奶,再给自己那杯加上糖。她把亚瑟的杯子推到桌子对面,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把饼干,这是他们熟悉已久的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无论事情变得多么糟糕,他们每晚总会偷偷拥有一段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时间,从珀西出生时他们就开始这么做。

“乔治看起来好一点了。”亚瑟评论道。

“他还是吃得不多。”莫丽反驳道。

“你吃得也不多。”亚瑟指出。

“你不睡觉。”

亚瑟耸了耸肩。“我知道。”

当尖叫声从上面传来,他们都抬头看向天花板,尽管他们知道哈利在房间里施了静音咒。哈利并不总是从噩梦中醒来。不止一次,他在凌晨与自己的梦魇搏斗时把其他人全都唤醒。他永远不会说那些梦是关于什么的。

亚瑟从椅子上跳起来,冲上楼。

哈利在床上疯狂地扭动着。当亚瑟用肩膀把金妮挤到一边,喃喃地念了一句匆忙的“清泉如水”时,他从床上滚了下来。冷水的刺激似乎是哈利深陷噩梦时唯一能唤醒他的东西。罗恩默默地出现在亚瑟身边,等着父亲对他的朋友施展干燥咒,而莫丽则会把床铺好。在这段时间里,哈利从未真正恢复意识,但他似乎会更加安定一些。每次罗恩帮亚瑟把哈利放回床上,他都会更加担心哈利。随着几周过去,哈利变得越来越瘦。当罗恩把胳膊滑到哈利身下,把他的身体从地板上抬起来时,都能感觉到手指下的每一根肋骨。莫丽把被褥盖在哈利身上,温柔地抚平他脸上的头发。金妮看到莫丽痛苦地咬着嘴唇,因为哈利的情况在不断恶化。罗恩离开了,回到他楼上的房间里。金妮站在楼梯上,等着她的父母消失在厨房,然后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找出一只伸缩耳。她小心翼翼地把绳子塞到厨房门下的缝隙里,另一端放在耳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亚瑟。”莫丽吸了吸鼻子,“我开始觉得圣芒戈可能很快就要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

“你不会觉得他受到了某种魔法伤害吧?来自禁林里的那个索命咒?”亚瑟不安地问道。

“我不知道。”金妮听到莫丽喝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到桌上,“恐怕我们不尽快做点什么,我们也会失去他。”她的声音破裂了。“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她用窒息的声音说。

金妮迅速地把伸缩耳拉回楼梯上,把它卷起来。

“对,”她喃喃地说,“够了。”


素衣浮沉(缓更中)

【hp阅读体】Chapter 46 福灵剂(二)

感谢每一个留评论和红心蓝手的小可爱!😘


观前提示:


♢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的阅读体


♢ooc属于我,其他都归罗琳


♢参与人员:铁三角,黑兄弟,斯内普,德拉科,麦格,卢平,唐克斯,金斯莱,邓布利多,穆迪,亚瑟,莫丽,双子(排名不分先后)


小天狼星突然凑到哈利耳边,“秋张是谁?你的上任约会对象?”


正想着金妮的哈利被问了个大红脸,他前不久才与这个女孩分道扬镳*,这让他一时找不到措辞来回教父,只能胡乱点头应对。


小天狼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一抹不明笑意。


【那天晚上,哈利一看到迪安飞起来,就觉得没有理由后悔自己的选择了。迪安跟金妮、...



感谢每一个留评论和红心蓝手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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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波特与混血王子的阅读体


♢ooc属于我,其他都归罗琳


♢参与人员:铁三角,黑兄弟,斯内普,德拉科,麦格,卢平,唐克斯,金斯莱,邓布利多,穆迪,亚瑟,莫丽,双子(排名不分先后)



小天狼星突然凑到哈利耳边,“秋张是谁?你的上任约会对象?”


正想着金妮的哈利被问了个大红脸,他前不久才与这个女孩分道扬镳*,这让他一时找不到措辞来回教父,只能胡乱点头应对。


小天狼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一抹不明笑意。


【那天晚上,哈利一看到迪安飞起来,就觉得没有理由后悔自己的选择了。迪安跟金妮、德米尔扎配合得十分默契。击球手珀克斯和古特的表现也越来越好。

惟一有麻烦的是罗恩。哈利一向知道罗恩的状态不稳定,他怯场,缺乏自信,不幸的是,本赛季即将到来的第一场比赛似乎把他过去的这些心理问题全都诱发出来了。他一连漏掉了六个球,其中大多数都是金妮打来的,然后他的技术变得越来越没有章法,竟然一拳打中了迎面飞来的德米尔扎·罗宾斯的嘴巴。   

「都怪我不小心,对不起,德米尔扎,太对不起了!」罗恩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德米尔扎歪歪斜斜地飞回地面,鲜血滴得到处都是,「我只是——」   

「太紧张了,」金妮气愤地说,她落在德米尔扎身边,检查她肿得老高的嘴唇,「你这个草包,罗恩,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


罗恩现在非常局促不安,好像他亲眼看到德米尔扎的伤势似的,“我很抱歉。”


“没事,谁都有失误的时候,”哈利拍拍他的肩膀,“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状态恢复绝对没问题。”


罗恩的头垂的更低了。


【「我可以修补好。」哈利落在两个姑娘身边说道,他用魔杖指着德米尔扎的嘴,念了一声「愈合如初」。「还有,金妮,不许你管罗恩叫草包,这个球队的队长不是你——」   

「噢,你似乎太忙了,没工夫管他叫草包,我认为应该有人——」   

哈利强忍着没笑出来。 】


“嘿,金妮这姑娘脾气真辣!”小天狼星把胳膊绕上哈利的脖子,“眼光不错。”


哈利正因为最后那句话躲避着罗恩谴责的目光,一个不防差点被从座位上扯下来。


【「全体队员,升到空中,我们再来……」   

总的来说,这是他们这学期以来最糟糕的一次训练。眼看比赛就要临近了,哈利认为实话实说并不是最佳的策略。   

「干得不错,诸位,我认为我们准能把斯莱特林打扁。」他给大家鼓劲儿,因此,追球手和找球手们离开更衣室时情绪似乎都还不错。 】


“你真是个好队长,哈利。”弗雷德拿腔拿调地夸赞新任魁地奇队长,哈利一时间还在纳闷谁在说话。


“必须得承认你给队员鼓劲的方式比伍德得劲多了。”


“还有不压迫队员。”乔治补充。


“哦,谢谢,”哈利捂住脸,“不过我现在更担心比赛。”这是他担任队长后的第一场比赛,书中自己的压力痛苦他都完全体会,年轻的队长无法去想那个不获胜的可能,那会让他万分愧疚的。


【「我表现得像一堆臭大粪。」门在金妮身后关上后,罗恩用空洞的声音说。   

「不,不是,」哈利毫不含糊地说,「你是我选拔出来的最棒的守门员,罗恩。你惟一的问题就是心理紧张。」 】


“小罗尼需要哥哥们的贴心训练!”弗雷德充分利用了赫敏换座位后的优势地理位置,他搭上罗恩的肩膀开始取笑这个最小的弟弟。


可罗恩看上去连回嘴的勇气都没了,“你不该选我的,”他懊恼地抓着头发,“我,我赢得选拔赛的手段也不正当,我会把比赛搞得一团糟。”


他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赫敏的混淆咒,小女巫现在紧紧抿着唇,显然正在接受着严重的心理谴责。


“没事的,罗恩,”哈利努力安慰他,“你技术不错,只是有一点小小的心理问题,我相信你能克服的。”


“别那么紧张嘛——”唐克斯开始活跃气氛,“你们肯定没问题,我尽量念快一点。”


【在他们返回城堡的路上,哈利不断地说着一些鼓励的话,最后当他们走到三楼时,罗恩的情绪总算好了一点儿。哈利推开那幅挂毯,想走他们平常走的那条近路去格兰芬多塔楼,却发现迪安和金妮在他们眼前搂抱在一起,如漆似胶地热烈亲吻着。 】


哈利的大脑嗡鸣了一下,仿佛他真的看到了那幅极具冲击力的景象似的,小天狼星吹了个口哨,而罗恩则短暂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他们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他愤怒的嚷嚷着。


“金妮愿意跟谁交往是她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赫敏冷冷回呛。


小天狼星则凑到哈利耳边,“还需努力啊小伙子,你爱的姑娘还没爱上你呢。”


哈利觉得自己的脸疯狂烧了起来。


【似乎有个全身长鳞的大家伙在哈利心头突然活了起来,并用爪子抓挠着他的五脏六腑,热血一下子冲上了他的脑袋,所有的理性都被压制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冲动,只想用恶咒把迪安变成一堆果子冻。他与这种突如其来的疯狂念头搏斗着,听见罗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


很好,他就知道这本书不会放过他的心理描写,哈利假装对鞋尖产生浓厚的兴趣,并打定主意不与任何人对视。


耳边传来小天狼星的轻笑和罗恩愤怒地嘟囔。快让这段过去,快让这段过去,哈利在心里不断默念着。


【「喂!」   

迪安和金妮一下子分开了,扭头张望着。   

「怎么啦?」金妮说。   

「我不愿意看见我的亲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别人搂搂抱抱的!」   

「这个走廊本来就没有人,是你自己闯进来的!」金妮说。   

迪安显得很尴尬。他躲躲闪闪地朝哈利笑了一下,哈利没有理他,因为他内心里那个刚刚诞生的怪兽正在大吼着要把迪安立刻从球队里开除出去。 】


“说的不错,就这么干吧。”罗恩神情阴沉,他在这一瞬间居然跟哈利这个潜在妹夫统一战线了,“回去也不要让迪安进球队。”


赫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们这是公报私仇!”


“不过这个迪安.托马斯长什么样?”乔治捋了把前额的头发,“我们好像没怎么注意过。”


“是我们的室友,”哈利尽可能让自己客观点,“卷发,黑眼睛那个,皮肤有点黑。”


乔治眯着眼睛回想了一阵子,“好像有点印象。”


“不管怎么说肯定长得不差,”弗雷德拿起一块饼干,“既然能被我们挑剔的妹妹看上。”


【「嗯……走吧,金妮,」迪安说,

「我们回公共休息室去……」   

「你走你的!」金妮说,「我要跟我亲爱的哥哥说几句话!」   

迪安走了,他似乎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 


双胞胎发出夸张的起哄声,“小罗尼要倒霉喽——” 他俩齐声叫唤着。


“哦,闭嘴,”罗恩深吸一口气,“我倒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好,」金妮说着甩去脸上长长的红头发,怒冲冲地瞪着罗恩,「让我们一下子把话都说清楚。罗恩,我跟谁好,我跟他做什么,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没错!」罗恩同样怒气冲冲地说,「你以为我愿意别人说我的妹妹是——」   

「是什么?」金妮大喊一声,拔出了魔杖,「是什么,你说清楚!」  

「他只是随便说说的,金妮——」哈利下意识地说,而他内心那头怪兽正在吼叫着赞同罗恩的话。 

「哼,他就是这么想的!」她突然朝哈利发起火来,「就因为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跟别人搂搂抱抱过,就因为他从小到大只被我们的穆丽尔姨妈吻过——」   「你闭嘴!」罗恩吼道,脸色从红变成了酱紫。   

「不,我就不闭嘴!」金妮疯狂般地说,「我看见过你跟黏痰在一起,你每次看见她都眼巴巴地盼着她能吻你的脸,真是可怜!如果你自己也跟别人来点儿搂搂抱抱,就不会这么在乎别人在做什么了!」   

罗恩也抽出了魔杖。哈利赶紧挡在他俩中间。   

「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罗恩嚷道,哈利伸着胳膊挡在金妮前面,罗恩想绕过哈利结结实实地给金妮一下子,「就因为我没有在大庭广众——!」   

金妮发出刺耳的嘲笑,使劲想把哈利推开。   

「你在亲吻小猪吗?还是在枕头底下藏了一张穆丽尔姨妈的照片?」   「你——」   

哈利的左胳膊底下射出一道橘黄色的光,差几寸就击中金妮了。哈利把罗恩顶到了墙上。   

「别干傻事——」   

「哈利跟秋·张亲热过!」金妮还在嚷嚷,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赫敏跟威克多尔·克鲁姆亲热过,只有你,罗恩,把这看成一件令人恶心的事儿,那是因为你的经验还不如一个十二岁的毛孩子!」 】


唐克斯强迫自己一口气读完了这场争端,期间,罗恩,赫敏,韦斯莱夫人都有过非常强烈的表达欲,但都被她压了下来,全都读完后,这位年轻的傲罗觉得自己要缺氧了。


罗恩现在整个人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子,他坐在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被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的妹妹气得不轻。


“大庭广众之下跟自己妹妹吵架,还发射恶咒!罗纳德!你也敢!”韦斯莱夫人现在也是气鼓鼓的,她从没想过家里的两个孩子会发生这样剧烈的争吵,找不到另一个的结果就是只能迁怒唯一在场的那个。


“明明是她自己先做出不好的事情!”罗恩已经有点恼羞成怒了。


“我再说一遍,你自己认为这不合适不代表它就是不合适的,少对金妮指手画脚!”赫敏也火了,哈利记得她和金妮关系一直不错。


“啊哈,因为你也在这里跟克鲁姆亲热过是不是,表面上维护金妮,实际上在为自己开脱!”


“少在这里不分青红皂白!而且就算我跟克鲁姆亲热又怎么样!是谁把我当成唯一剩下的舞伴选择来邀请,又是谁认为根本不会有人来邀请我跳舞?!”


哈利想调解一下,然而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去嘴,小天狼星这时候凑了过来,好像他根本听不到空间里的剧烈争吵似的,“你跟那个秋接吻了?感觉怎么样?怎么没跟我说过?那最后怎么又分手了呢?”


哈利觉得再敷衍下去会让教父把他脑补成一个可悲的男二号的,于是他简单跟小天狼星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另一边,罗恩赫敏的争端已经再度升级,“别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赫敏估计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在这么多长辈老师面前大喊大叫,“金妮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


“我才不是!”罗恩的嗓门更大了,“你也少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就是看不惯金妮和迪安亲热!”


“哈利也看不惯啊,他有做出跟你一样的事吗?”


躺着也中枪的哈利:???


小天狼星憋笑憋得颤抖,哈利本来指望哪个大人出面调停一下,结果发现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把这场争吵当热闹看。


最后还是卢平站了出来,“两位先平静些,”他挥舞魔杖给两只乌眼鸡分别倒了一杯茶,“怒气上头口不择言说出伤人的话就不好了,还是稳当一会吧。”


赫敏给了罗恩一个大大的白眼,罗恩也不甘示弱地重重哼了一声,但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了。


【「走吧。」哈利说,他们已经听见费尔奇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了。   

他们匆匆上了楼,顺着八楼的一道走廊往前走去。「喂,滚开!」罗恩朝一个小女生吼道,那女生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一瓶蟾蜍卵掉在了地上。   

哈利几乎没有听到玻璃摔碎的声音。他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找不到方向。被闪电击中的感觉肯定就像这样。这只是因为她是罗恩的妹妹,他对自己说,因为他是罗恩的妹妹,所以你才不愿意看见她跟迪安接吻……   

可是他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幅画面:在那条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是他自己在亲吻金妮……他心里的那头怪兽快乐得直哼哼……但紧接着他看见罗恩扯开挂毯帘子,拔出魔杖对准了哈利,嘴里吼着一些话,什么「背信弃义」……什么「还说是我的朋友呢」……】


“你又为什么喜欢上金妮!”罗恩转过来,余怒未消,几乎是在质问哈利。


“我得说我现在还没喜欢上他呢,哥们儿,”哈利决定规避风险,不要火上浇油,“顶多是好感,你知道。”


“哦,那很快的,”弗雷德丝毫不顾虑自家小弟弟的情绪,“好感很容易转化成喜欢,没准你回去就发现自己爱上了。”


“老实说,金妮和哈利我还更看好些,总比她到处去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乔治用魔杖敲着桌子。


“她是我妹妹,”罗恩表现得很烦躁,“你可能只是和她待习惯了,把那种感觉和喜欢弄混了!”


“除了你没人分不清喜欢和其他情感,”赫敏冷冷说道,“哈利和秋张在一起过,我觉得他可以清楚分辨什么是喜欢,什么不是。”


“我也能分清什么是喜欢!不用你提醒!”罗恩的火气又窜起来了。


“是吗,那这可是新闻。”赫敏连个眼神都不屑分给罗恩。


唐克斯在卢平的戳弄下用超大声的朗读盖过了争吵。


【「你说,赫敏真的跟克鲁姆亲热过吗?」罗恩突然问道,这时他们已经快要走到胖夫人肖像跟前了。哈利心虚地吃了一惊,赶紧把他的思绪从那条走廊上扯了回来。走廊里没有突然闯入的罗恩,只有他和金妮单独在一起—— 

「什么?」他慌乱地说,「哦……嗯……」   

如果照实回答,应该说「是的」,但哈利不愿意这么说。不过,罗恩似乎从哈利的脸上得出了最坏的结论。 】


斯内普对一章没报什么重要内容期待,一早就靠在椅背上打瞌睡,结果被连番的争吵搞得不可安生,正烦躁地敲击着桌面。


“年轻人们很有活力,不是吗?”他旁边的邓布利多小声对他耳语,从表情来看他倒是对这场闹剧蛮乐在其中的。


“我只看到了他们的愚蠢。”魔药教授暗暗翻了个白眼。


【哈利很长时间都没有睡着,他盯着四柱床的帐顶,努力想使自己相信他对金妮的感情完全是哥哥一样的。整个夏天,他们不是像兄妹一般生活,一起打魁地奇,一起奚落罗恩,一起嘲笑比尔和黏痰吗?他认识金妮已经好几年了……他自然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她……他自然想要照看她……想要把迪安撕成碎片,因为他竟然敢吻她……不……他必须控制这种特殊的兄长之情…… 】


“特殊的兄长之情?”赫敏眉毛挑了起来,“我本以为你会对情感认知更清晰些。”


哈利干咳了一声,“说实话我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


“既然不清楚你就应该断绝掉它!”罗恩仿佛找回了道理支撑,“你只是混淆了亲情和爱情的概念,这没什么,可你要是将错就错想和金妮发生点什么,哪怕你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赫敏重重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跟他俩分析感情问题。


【罗恩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响亮鼾声。   

她是罗恩的妹妹,哈利坚决地对自己说,罗恩的妹妹,我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无论如何不能拿他和罗恩的友谊去冒险。他把枕头拍打成一个更加舒适的形状,等着睡意来临,他用全部的力量控制着自己,不让思绪游移到金妮那儿去。 】


“倒不至于这样,”小天狼星小声对哈利说,他有点不忍心看到教子遭受这样严重的道德谴责,“她是罗恩的妹妹,又不是你的亲妹妹,喜欢了就去追,感情这事哪控制得了。”


不巧的是罗恩还是听到了,“你跟金妮相处了快五年!你怎么能保证这种异样的感觉不是出于兄长的保护欲!怎么偏偏就成了喜欢她!你跟秋才分手多久啊,梅林!”


“我早就跟她分手了!”哈利被说得火气也上来了,“而且我也在一直克制我自己啊!我难道能决定感情的性质吗!”


“冷静点,冷静点,小伙子们,”小天狼星有点怕他们打起来,“你们现在争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先让这段放放,听听后面的部分。”



Note:

关于哈秋,原定他俩分手是比这里时间线要晚,差不多是第五部最后一章吧,包括哈利对金妮心动也是比这里晚的,但我为了剧情合理化把这些提前了,所以当作作者私设吧,望大家海涵啦。



BamBoo

HP/仇火

Chapter 0 序

哈利重生梗,圆梦向原著向

写在前面的设定介绍和序言,后面不再解释

最终决定挑战一下长篇

之前说的爽文【不是】

罗赫詹莉比较重,哈利说不准写不写,写就是哈金,自己注意

  • 简介:

(简介风格和文风格格不入,不是沙雕向)

詹姆:我总觉得我儿子哪里怪怪的但我说不出来

彼得:我至今都不明白我怎么被一个婴儿给抓了

小天狼星:我教子真棒

莉莉:哈利我们来讨论一下论自我保护的重要性

赫敏:一觉醒来我最好的朋友有爸妈了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原地开花

罗恩:刚暗下决心打算做个孤胆英雄保护我最好的朋友结果一碰面发现俩朋友都这么想

伏地魔:我一...

Chapter 0 序

哈利重生梗,圆梦向原著向

写在前面的设定介绍和序言,后面不再解释

最终决定挑战一下长篇

之前说的爽文【不是】

罗赫詹莉比较重,哈利说不准写不写,写就是哈金,自己注意

  • 简介:

(简介风格和文风格格不入,不是沙雕向)

詹姆:我总觉得我儿子哪里怪怪的但我说不出来

彼得:我至今都不明白我怎么被一个婴儿给抓了

小天狼星:我教子真棒

莉莉:哈利我们来讨论一下论自我保护的重要性

赫敏:一觉醒来我最好的朋友有爸妈了我给你们表演一个原地开花

罗恩:刚暗下决心打算做个孤胆英雄保护我最好的朋友结果一碰面发现俩朋友都这么想

伏地魔:我一代黑魔王被个小鬼欺负你们感受感受

邓布利多:我觉得我可以开始构思自己愉快的晚年生活了

盖勒特格林德沃:我也觉得


以上

大致能猜到一点发展了吧

报复社(罗)会(琳)行为,幸福美满的波特一家和饱受摧残的没鼻子【手动狗头】

文风应该比较正经

雷点就是可能给男主能力加成有点过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爽就完事儿

  • 打tag

作品tag一直都带,然后很可能会私心带詹莉tag

每一章谁出场多带谁,哪对CP主场带哪对

  • 更新

随缘更,能保证至少每周有更新,几更就不知道了,亢奋起来四五更也不是没可能

番外会有一堆,因为实在很想写这个设定下的詹莉陪伴哈利长大,统一放在合集

因此正文之间会额外用传送门连在一起

高潮和大致走向都定好了

  • PS

如果喜欢还请不吝啬红心蓝手吧

欢迎提意见

//

本来想考试完连着第一章一起发,心情不好干脆就发了。各种各样事情,反正最近一直都心情不大好,我挺矫情一人,也不会说话,不喜欢关注合集别理我就好。

手上有存稿,21号开始更

不完全准确的梗概:

问个问题 

粗稿试阅(觉得不太好,所以正式发的时候还会修改):

文笔不知道撑不撑得住

看看别的合集再决定要不要跟吧

别失望了

反正,正式更新到21号

发了就发了吊到胃口就吊了不管别人怎么想了

考虑那么多累死了

酱油

万世星辰

很久很久以前,伦敦夜空上有亿万颗星星。

亿万颗星星下有亿万扇窗。

亿万扇窗里有一扇镶在泥獭河边废弃谷仓的斜顶上。

斜顶下坐着两个孩子。

一个是棕头发蓝眼睛的希尔达。

一个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巴希达。

她们都是用巴沙特街上两个著名...

                              

很久很久以前,伦敦夜空上有亿万颗星星。

亿万颗星星下有亿万扇窗。

亿万扇窗里有一扇镶在泥獭河边废弃谷仓的斜顶上。

斜顶下坐着两个孩子。

一个是棕头发蓝眼睛的希尔达。

一个是黑头发黑眼睛的巴希达。

她们都是用巴沙特街上两个著名小酒馆命名的。

希尔达和巴希达共用一个姓氏,住在同一屋檐下十三年,没人知道她们是不是亲生姐妹。巴沙特家还有四个孩子,加上一对父母,八个人的长相个个不同,谁也搞不清,哪个孩子是巴沙特夫妇所生,哪个是巴沙特太太跟随便什么人所生,哪个又是泥坑里捡来的。

这对巴沙特夫妇来说没什么区别,孩子只要能赚钱便是好的。

这对巴希达和希尔达来说也没有区别,她们相信彼此是同胞姐妹,这就足够。

夜深了,再过不久东方会泛起曙光。

等工厂的汽笛响起,她们又得回去上工。

两个以酒馆为名的女孩一夜没有合眼,背靠背,手挽手,坐在窗下看着夜空。

跳骚在她们胳膊上吸血,耗子啃食她们的衣角,穿堂风钻进她们打满补丁的长袍,蚊子和夜蛾在她们小腿上落脚。

她们专注地望着遥不可及的星空。

星星在闪烁。

    “它们说什么?说什么了?”

    “等一下,还没说完。”

    “好了吗?好了吗?”

    “嘘——别催。”

    “可以了吗,可以讲了吗?”

    “好吧,这颗星星的故事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一喘气就发出呜呜嗡嗡的声音,他去看医生,医生用透视眼给他照了照,说:你胸膛里长了个风笛。这人听了很高兴,他一直想要风笛,可是买不起。于是他不治病了,就站在街角,迎着风,天天演奏他喜欢的歌。今天吹的是《很久以前》,故事讲完了。”

“再讲一个,再讲一个。”

希尔达恳求了半天,巴希达没有说话。

她猛一下站起来,把希尔达摔了个大跟头。

“我们回去。”

“再呆一会儿,就一会儿,他们一定会来,很快就来。”

“没人会来,你这笨蛋,我们被耍了。”

希尔达依旧死死拉住巴希达不松手,还从罩衫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卷。

纸卷上优美的翡翠色字迹在黑暗中星星一样闪着微光。

希尔达不识字,但她不像街上其他人那样,认为文字是有钱人的小玩意儿。

她喜爱文字,每当她得到一张随便写了点什么的纸片,就把它们珍藏起来。

“再给我念念,再念念。”

虽然少得可怜,不过巴希达认得些字。

这张写满字的纸是一周前她们刚下夜班时,一只猫头鹰从屋顶的破洞扔下来的。上面的单词巴希达好多没见过,但她勉强能看出,那是一封信,信上说巴希达是个女巫,如果她在本月第一个月圆的凌晨到废弃谷仓那等待,就会有人带她到一所魔法学校念书。

魔法、精怪、鬼魂……巴希达从来不信这些。

她反而觉得这八成是个什么犯罪团伙的阴谋,专门骗那些满脑子幻想的傻孩子夜里出来,好把他们卖到暗无天日的地方。

但希尔达相信那封信。

“巴希达,我一直觉得你是魔法师,没人比你更像魔法师。”

我只是个装零件的女工。

“你不用去学校就能认字。”

因为我常用半片面包,让街角那个代笔的老头教我几个单词。

“你能听懂星星们说的话。”

你看不出都是我瞎编的吗?

“你在梦里会说谁也听不懂的语言。”

可怜的希尔达,那是胡话。

这些话巴希达在心里重复过无数遍,不过从来没有对希尔达讲。

她想听希尔达说那些蠢话。

    她希望自己是个女巫,就算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也比永远呆在泥獭河边当一坨泥巴强。

她磕磕绊绊把那封信给希尔达念了一遍。

然后,两个人一起望着窗外渺茫的夜色。

黑暗的街道、肮脏的小巷犹如血管纠缠在一起,低矮的板棚堆成蜂窝,各种粘腻腐臭的味道在湿漉漉的夜雾里翻滚,动物的内脏、人的排泄物、家禽的羽毛快把河床淹没了。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每个角落唯有破败。灰不溜秋的世界尽头,一排排山峰般起伏的工厂遮挡了视线,它们不要命地冒着浓烟,对天上亮洁的星星喷吐煤渣,那些烟尘一天比一天蹿得更高,眼看要遮蔽天空。

巴希达闭上眼睛。

“回去吧,没人会来。”

“不!不!就要来了!就来了!他们没准已经在屋顶上了,已经到了门口,说不定在上楼!”

“又或者在两位身后?”

巴希达和希尔达惊得回过头,看到一团黑糊糊的影子。

影子慢慢靠近,巴希达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一块缠着碎布的玻璃残片。

她想,如果今晚来人果真是那些贩卖人口的恶棍,赔上性命也要亲手割断他们的喉咙。

人影似乎察觉到她的戒备,不知动了什么手脚,凭空拿出一支顶端发亮的小棍。

巴希达这才看清面前站着的是个女人。

女人从头到脚都怪怪的,完全看不出多大年纪,她头发花白,像朵云彩似的团在头上,剪得很短,刚刚够遮住耳朵,巴希达从未见过哪个女人留着这样的短发。她猜想,也许这是个脑筋糊涂的疯老嬷嬷?可是,她的脸孔一点也没有修女通常的那副古板模样,反而十分富有活力,眉毛和眼睛都长长的,散发着暖融融的巧克力光泽,鼻子又尖又小,像知更鸟的嘴巴。她双唇很薄,但不显刻薄,微微翘着,看起来和气又不失庄重。她脸颊很小,颧骨突出,稍微动动眉毛,脑门上就会出现几道清晰的抬头纹。

最奇怪的是女人的着装,她穿着一条厚实的斗篷,颜色朴素,样式简单,可斗篷里的暗色纺绸长袍却很不得体,只到小腿的一半,而且她没穿袜子,就那么毫不羞耻地露着整个脚踝,脚上一双黄铜色鞋子,用什么做的巴希达看不出来,不过她确信上面长满了鳞片。

“请问,两位谁是巴希达·巴沙特小姐。”女人清晰有礼地说着,口音优雅动听,仿佛来自宫廷的贵人。

巴希达犹豫片刻,向前迈了一步。

她紧张地垂着眼睛,生怕对方看清她寒酸的衣着,笨拙的模样,会掉头走掉。

然而,女人友好地朝她伸出双手。

“很高兴见到你,孩子,请称呼我格兰德教授。我负责带你前往霍格沃茨魔法学校,并帮你适应那里的生活。至于你父母那边,我们到时也会派人妥善处理。请问,你准备好启程了吗?”

女人说话的时候,手里的小棍指了指谷仓的角落,一把又大又结实的扫帚跳起来,浮在空中,像只听话的大狗一样,溜到女人身边。

巴希达的五脏六腑都麻痹了,她感到希尔达冲上来抱住自己,长长的指甲透过粗布外罩,陷进她的肉。

一把会飞的扫帚,一根发亮的木棍,一个拥有教授头衔的女人,有这三件神奇的事物摆在眼前,哪怕前面有再大的阴谋诡计,冒这个险也值得。

巴希达和格兰德一起坐到扫帚上。

“希尔达,我……”

她的告别致辞没有说完,希尔达又扑到她身上,紧紧握住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巴希达害怕极了。

如果希尔达不放她走怎么办?如果希尔达要跟她们一起走,格兰德教授不同意怎么办?如果格兰德教授最后决定连巴希达也不要了怎么办?

她甚至准备在万不得以的时候,把希尔达打晕。

可希尔达没那么做。

她只是把一块圆形的,冰凉的东西塞进巴希达手里。

巴希达一下子明白了,希尔达给她的是巴沙特家最值钱的宝物——镀金怀表。

希尔达有几个坏习惯,其中之一就是把街道上那些绅士淑女口袋里的物件,变到自己口袋里。不过通常她很小家子气,只要一些手帕、丝带、小硬币之类的玩意,只有一次,唯一的一次,她拿回了一件真正可以换到白面包的东西。

就是那只怀表,表盖上刻着一只蝙蝠。

希尔达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见某位倒霉的先生从口袋里掏出这只怀表后,就浑身难受,仿佛不把它拿到手上,以后都会睡不着觉。

也许因为巴希达给她讲过一个笑话。

巴希达减希尔达等于一只蝙蝠。

这个笑话是巴希达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她明白的,一起学会的,还有两个人名字的写法,蝙蝠的写法,以及什么叫减法,什么叫等式。

这一切都是希尔达的宝物。

她将这些塞进巴希达手里。

“晚上指针指到十二的时候,你还要讲故事,明天讲,后天也讲,每天都讲,每天。”

“讲故事?”

“对,对,在哪我都听得到,都听得到。”

希尔达站在窗边用力挥手,一直到她们穿过云层,消失在吞噬着星星的烟雾里。

巴希达过了很长时间才听说,那是霍格沃茨时隔多年第一次恢复招收在麻瓜世界长大,监护者皆为凡人的孩子入学。这种做法只是响应新魔法部扩大生源、缓和纯血与混血之间矛盾的政策,校长本身并不看好,他没有安排专门人员提前上门与学生家庭沟通,只是简单地把信件派送到孩子们手里,来或不来,悉听尊便。

    巴希达是那年五个麻瓜出身的学生里,唯一一个真正到校的。

    格兰德教授说那是因为她天生属于魔法,没准她的亲生父母真是巫师也说不一定。

巴希达希望如此,不过,她清楚地知道,她当时之所以出现在谷仓,能见到格兰德,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希尔达的坚持。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去劝说她验证这个最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不过,那晚巴希达没想这么多,在起飞的一刻她就忘了希尔达,忘了泥獭河,忘了巴沙特街道与那里的一切。

她看着沉甸甸的大地和乱哄哄的城镇被抛弃在脚下,看着一直将她隔绝在泥潭里的厂房缩小成脆弱的虚线,消失远方。

田野,森林,荒原,湖泊,灯火辉煌的都市,汹涌澎湃的海洋,整个世界繁华而赤裸地呈现在巴希达眼前。

比白昼还要灿烂的星空扑面而来,激荡的冷风撕碎了凝滞的一切。

她,巴希达,将不再作为一个无名小卒苦苦挣扎,将不会苍白无力、浑浑噩噩地虚度此生,她不会被埋葬在泥獭河对岸的廉价墓地里,她不会孤苦终生。

她会成为一名女巫,用太阳打造自己的勋章,在月亮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用群山连成自己的肖像。

她要成为一颗耀眼的星。

一路的旅程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里,江河湖海、崇山峻岭转瞬过去,等待她的城堡出现在令人敬畏的地平线上。

从此以后,在巴希达心中,世界的尽头再也不是黑雾缭绕的工厂。

世界的尽头唯有霍格沃茨。

这里的亿万星辰永恒闪烁,尘埃与时间也不能把它们埋没。

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比别的同学提早到校一周,每天跟在格兰德教授身边学习一些别人早已熟知的常识。相比教师,格兰德更像一位好友,她从不刻意对巴希达说明什么,总是带她东游西逛,在亲切有趣的闲聊中,把所需知道的一切教给她。

开学前一天,她们一起去了对角巷。

在那,巴希达用魔法部的助学基金购买了人生中唯一一根魔杖——橡木,十二英寸,龙的心腱。

当晚,为了赶上第二天的火车,她们一起住在破釜酒吧。

睡觉前,格兰德敲响巴希达卧室的房门,带着一只渡鸦走进来。

渡鸦飞上巴希达的肩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明白那是一件礼物。

难以置信,她已经拥有一块怀表,现在又有了一只渡鸦。

她成了亿万富翁。

命运怎么可能如此慷慨?它到底有什么企图?

巴希达幸福得感到害怕。

她的直觉是对的,两个月后,命运的阴谋浮出水面。

它就是想把她高高抛起,再狠狠掼到地上。

巴希达没能在火车上顺利地交到朋友,两个月的校园生活也没能在她身边增添任何一个伙伴,她比班上所有人年纪都大,身高和见识却比谁都短一截,同学之间的话题她从来无法参与,土气的口音,还成了几个调皮鬼的模仿对象。每次在食堂,她都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为哪只手用刀,哪只手用叉伤透脑筋。寝室里的室友常常暗示她保持清洁,哪怕她每天花在洗澡上的时间是其他人的总和,大家还是会在她床头摆上柠檬清香剂。最简单的课程对她来说也颇具难度,她无法读懂教科书上的大部分句子,许多单词她拼写不了,教师讲的知识她无法理解,课堂上的事故几乎都是她造成的。

第一次测验,她一塌糊涂。

接下来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终于,巴希达被带到校长室。

校长礼貌而冷淡地对她讲解了助学金的问题,一再声明资源有限,他们希望这些钱使用得当,可以给纳税人一个满意的交代,所以在期末时,如果依旧看不到成效,他们将考虑撤销资助。

巴希达听得似懂非懂,只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在离开校长室的时候,她听见校长跟身后的肖像交谈。

“常言道,生在哪颗星辰下,哪颗星辰是一生。总有些人无法改变,就好比有的星星极照万里,另外一些暗淡无光。”

她听懂了这话的意思。

从那天起,巴希达不再去教室。

礼堂、寝室、体育场上也没有她的影子。

格兰芬多的院长在教师休息室谈起此事,打算上报校长,格兰德教授得知,再三请求他把这件事交给自己处理。

格兰德教授在北塔楼顶层的窗台上找到了巴希达。

她在那呆坐了好长时间,手里攥着希尔达送她的那只怀表。

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遵守诺言,没有每晚给远方的希尔达讲一个睡前故事。

天已经黑了,星星还在闪烁,可是她已经无法乘着它们的光芒,用幻想覆盖天地。

她只想缩回巴沙特街道,在那虽然累得要死,饿得要命,可她依旧是工厂里手脚最利索的工人,泥獭河上的捕鱼好手,唯一一个能写出自己全名的孩子。

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泥鳅不该离开泥潭,泥鳅只能在那生存。

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巴希达吓了一跳,差点顺着倾斜的顶棚滑下去。

格兰德冲过来,探出身子,将她死死拉住。

格兰德教授把她拽回走廊,没有责备一句,直接带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递上一杯热巧克力,展开一张字母表。

以A为起点,她们的单独授课开始了。

对此,巴希达并非毫不感激,但心里更多的却是抗拒。

她知道格兰德教授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不可计数,但她无法给出相应的回报。

很多词汇和语法,她今天学完第二天就忘,很多知识和技巧,她明明认真在听,就是抓不住使用窍门。每次每次,格兰德问她是否懂了,她都窘迫地点头,要求复述时,她又像只蟾蜍一样长着嘴巴僵在那里。

格兰德却从来不予置评,只是一遍遍讲解,哪怕十次百次,态度都不会有任何不同。

这种耐心反而让巴希达更加焦虑,她会花很多心力来揣度格兰德究竟怎么看她,又胡乱猜测这种容忍什么时候走到尽头。她想得越多,越觉得痛苦,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绝望。

她试图逃避,可每一次格兰德都会准确地找到她的藏身之处。

她试图反抗,将内心的羞耻和绝望伪装成怒火肆意发泄,格兰德却从不在意,总是静静等待,等到巴希达累得气喘吁吁,平静下来,再接着刚才打断的地方继续下去。

最终,巴希达没了力气,她开始被动地配合,再也不心生愧疚,而是恼火地消磨着格兰德的意志,弄不懂的地方就粗暴地要求重来,听不明白的地方就不断提出荒唐的问题,还想用自己最后的惨败来惩罚格兰德的多管闲事。

她本以为格兰德很快会放弃她这块废料,谁知对方毅力惊人,让这种对两个人的折磨,整整持续了一年。

一年级期末的时候,巴希达没有拿到多么出色的成绩。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全都及格了,保住了自己的助学基金。

拿到成绩单的一刻,巴希达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瘫坐在地,过了好久,才在睽睽众目下爬起来,颤抖着跑到格兰德的办公室。

她有很多话想说,一开口又变得语无伦次。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蠢了,太蠢了……”

格兰德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成绩单上写了什么,等拿过来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

“怕什么呢,傻孩子,人人都蠢,不是傻瓜就是笨蛋,不是白痴就是呆子。你怎么会以为自己是个例外的品种?”

她没有夸奖巴希达成绩进步,也没有说再接再厉,她只是请她留下共进晚餐,然后一起散步,走回宿舍楼下。

“听着,巴希达,”分手前,格兰德终于停止讲述四巨头传说,低头看着她的学生。“我知道你不聪明,这没什么,我也不聪明。本来聪明人也不是什么好行当,那群标榜自己聪明的家伙最后只能当个胆小鬼,为了保住那点脆弱的自尊,宁愿什么也不干,只为有个借口告诉自己,我不笨我只是懒。我宁愿你傻,什么都不怕,把该做的事做完,也不要你当一个缩在自己壳里的机灵鬼。我想你有这份勇气,不然当初你不会跑来见我,不会加入格兰芬多。记住——从明天开始,靠你自己了。”

说完这番话,格兰德再也没帮巴希达补过一节课。

巴希达磕磕绊绊地一个人上路,缺水缺粮,身负重担,没有一双合脚的鞋,地图也模糊不清。没了从前的向导,她常常误入岔路,滚落荆棘,被接踵而来的山崩或洪水埋没。

天知道她流了多少血,断过几根骨头,多少次趴在路边奄奄一息。

但她没有死在路上,没有回头,只要一想到必须升上三年级,才能选修格兰德教授的古典占卜和古代魔文,她就会放弃一切退缩的念头。

一年之后,她的目标达成,以看得过去的成绩结束了学年。

再过一年,她有了拿手科目——魔法史与古代魔文,也结识了关系不错的好友。

又是一年,她在普通等级考试中拿到七个优秀,三个良好,跻身全年级前十。

毕业那年的终极等级考试,她取得了全校第一。

在毕业致辞时,校长前来与她握手,亲口告诉她,多么为她感到骄傲。

典礼结束,学生们相继离校,巴希达前去与格兰德告别。

格兰德教授问她今后的着落,巴希达自豪地告诉她,已经往魔文及语言研究所投递了简历,并顺利通过两次笔试甄选,只剩一次面试,她相信自己很快会谋得理想的职位。

格兰德为她高兴,赠送了一件临别礼物给她。

她为巴希达占星,在白沙制成的星盘上,为巴希达指出了她的星辰。

“你是个幸运的人,拥有一颗还未有人为之命名的星,自己为它命名吧,勇往直前,我的傻孩子。”

两人相互祝福,然后一别十余年。

这些年间,巴希达的生活一如童年那般坎坷。

她没有取得研究院那梦寐以求的工作。

那天她走进面试间,审查员象征性地问了几个问题后笑着说:“你老家在伦敦东部工业区,我没说错吧?”

巴希达错愕一秒,点了点头。

几位审查员看看彼此,眨眨眼睛,让她回去等消息。

她在破斧酒吧的半地下室窗前望眼欲穿地等了一个多月,没有猫头鹰上门。

其它十几份简历,也个个杳无音信。

身上的钱眼看花光了,巴希达愁云满怀。

一天夜里,她无法入睡,起身整理行李,从箱子的夹层中找到一个装满麻瓜钱币的布袋,里面的钱不算多,可对那时的巴希达来说,仍是笔可观的收入。

那些钱是希尔达给她的。

在校时,巴希达常常从餐桌上偷藏一些糖果,寄给希尔达,很快她会收到回信。

当然,希尔达不会写字,但她会把一个极其严实的纸包交给巴希达的渡鸦,里面通常是几个便士,后来慢慢变成几个先令,有一次甚至多达一英镑。

巴希达刚开始会把钱寄回去,希望希尔达知道她并不需要钱,然而到了下一次,希尔达还是固执地再让渡鸦捎回来,往往比上次还要多出几枚。巴希达只好把它们攒起来。

倒是有一次,巴希达收到过一封来自希尔达的信,真真正正的信。

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我们很好,不要回来。

六年级后半学期,巴希达因为学业和兼职繁忙,渐渐不再寄信,转眼一年多过去,她忽然想起差点把希尔达忘了。

求职回信瞬间变得没那么重要,巴希达第二天回了巴沙特大街。

自从离开后,这是她第一次回家。

当年的工厂如今有一半已经倒闭,昔日还可捕鱼的泥獭河成了粘稠的浓汤,铺满沙石的河床干瘪瘪地暴露在太阳下,送她启程的破旧谷仓荡然无存。

巴希达几经辗转才找到巴沙特一家面目全非的老屋,她的父母和兄弟们还在,不过几乎没人认得出她,一定会认得她的希尔达,不知去向。

花了好大力气,巴希达才从糊里糊涂的母亲那问出希尔达的近况,她怀了不知谁的孩子,和一个水手去了东海岸的港口。

巴希达将身上仅剩不多的钱财留下一部分,出发去找希尔达。

她来到一个繁荣热闹,又乌烟瘴气的渔村,在村子最外围靠近海岸的地方,找到一间摇摇欲坠,没有窗户的茅屋。

她上前敲门,发现挡在门口的是一条被虫蛀出无数破洞的棉帘。

走进茅屋,里面除了石块和木板搭成的窄床,一张瘸腿桌子、一只被碎布头层层包裹的草篮,再没有别的东西。

一个弱不禁风的老妇裹着条残破的毯子坐起来,剧烈咳嗽。

两个人互相望了一会儿,老妇人忽然跳下床,拼命把巴希达推出屋子。

这时候,巴希达看清了老妇的脸,她是希尔达。

她比以前更加矮小、瘦弱,棕色的头发一片枯黄,淡水湖一样的蓝眼睛让海风吹出了层层盐碱,皮肤布满海藻一样的皱纹,一点不像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

“你不能进来,巴希达,不能进来。”

“让我进去!希尔达,你这是怎么了!”

“我……”希尔达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麻木的笑容,无力握紧的拳头拍打在自己的胸膛上。“这里长了一架风笛。”

她说着,呜呜嗡嗡地演奏起来。

一年多以前,希尔达所在的工厂要发动一次裁员,为了不被赶走,她找到厂主苦苦哀求,厂主叫她放工后去后面的库房商谈。

不久之后,希尔达还是被辞退了,更糟的是,她怀上了孩子。

希尔达非常害怕,经密友介绍,去黑市找一个贩卖灵药的水手。

水手一见希尔达便宣布对她一见钟情,甜言蜜语地追求了几个星期,时常送些蜜饯、香水讨她欢心,还告诉她不要害怕,他喜欢她,也会喜欢她的孩子,如果愿意,他可以带她出海,只消忍耐几个月,就能到达河里流淌着蜜糖的遥远东方。

水手算是个会写字的人,常常写一两张短小的纸条给希尔达,还教她认识几个字。

为这,希尔达相信了他,跟着他一起在休假结束后,回了港口。

在那里,等待希尔达的并非即将远航的船只,而是炼狱般的生活。

水手只字不提启程的事,还天天抱怨希尔达花光了他的钱。

没过多久,水手又变了一张脸,白天对希尔达破口大骂,晚上拳脚相加。

终于,希尔达成为了他赚钱的工具。

日复一日,她操持家事,浆洗衣物,去鱼市摆摊,还必须应付水手从码头带回来的人,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安宁,就连生下女儿的那段时间,都没能休息几天。

    三个月前,她身体垮了,感染了肺结核,在她几乎没有力气爬起来的时候,水手带着所有钱财,还有希尔达梦里那些花香遍野的草原,黄金铺地的海岸一起消失在大洋之中,留下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在所有村民的唾弃中被赶出村子。

这些残酷的往事,希尔达并没有亲口告诉巴希达。

是巴希达擅自从她可怕的梦中挖掘出来的。

不论希尔达多么坚持,巴希达就是不肯离开。

她强硬地在茅屋里住下,当希尔达恐慌地说她也会被感染时,巴希达便笑着提醒她:

“别忘了我是个女巫。”

巴希达冒着被魔法部追查的风险,谨慎地靠些简单、便利的小咒语,为渔村里的人解决了不少麻烦,她用还算不错的报酬,竭尽所能照顾着希尔达和她的女儿。

巴希达非常小心,从不在露天,以及任何可能被人看到的地方使用魔法。

在希尔达面前她也从不举起魔杖,不过这倒不是因为防备,而是在希尔达面前施展魔法,她会有一种罪恶感。

    仅有一次,那天阳光正暖,希尔达咳嗽得没那么厉害,她心情愉快,请求巴希达:

“给我看看魔法好吗,随便什么魔法,给我看看吧。”

巴希达想了半天,觉得那些让空气闪现快乐泡泡,变出调皮小精灵的把戏,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她温柔地握住着希尔达的手说:

“我给你占星。”

她们小时候曾一起赶集,希尔达想用买洋葱的钱让一个吉普赛女人算算命,但巴希达不同意。

    这会儿,她在窄床旁边展开算命的沙盘。     

    “属于你的星辰就在……”

    她在茫茫的宇宙间怎么也找不到希尔达的星,但希尔达正在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她,巴希达只好指着自己那颗,说了个谎:

“你的星在这里,它的名字叫……Bat alpha。它的亮度等级和所处位置预示着你年轻时会遭遇磨难,但一切都会过去,生活会逐渐平静,总有一天,会找到属于你的韵律与归宿……”

希尔达看不懂星图,但那些在阴影上闪耀的银沙让她觉得感动。

在她单薄的一生中,还没有见过这么美好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抚摸那些砂砾,好奇地问:

“我的星星也能说话,也会讲我的故事,对不对?对不对?”

巴希达没有料到这才是希尔达最关心的问题,她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小会儿那颗星星闪光的样子,回答道:

“是的,它还说你很快会好起来。”

那颗星星也在说谎。

希尔达的情况渐渐越来越糟。

有一天,她坐在门槛上晒太阳,无意中用破破烂烂的呼吸,吹出了《很久以前》。

    当她发现这点时,回头朝巴希达露出笑容。

巴希达却害怕极了。

当天晚上,巴希达悄悄去了圣芒戈。

在那,她打听到魔法界有治疗肺结核的特效药,不过需要十五服,一天三次,持续五天,价格昂贵。巴希达所有的身家算在一起,也不够总数的十分之一。

    无论如何哀求,治疗师也无法以那么低的价格把药给她,更加无法同意收治一名来路不明的麻瓜患者。

绝望之下,巴希达下定决心去做一件在心里想了很久的计划。

她找到那个坑害希尔达的工厂主,将他家里的现金、古董、银质餐具以及其他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拿到翻倒巷贱卖,凑出一笔买药的钱。

天亮之前,她筋疲力尽地赶回海边茅屋,发现希尔达站在门外等她。

巴希达一边责备,一边扶希尔达躺回床上,正当她拿出药水想让希尔达服下时,希尔达按住她的手。

“那个怀表还准吗?”

巴希达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耐心回答:“准,在学校的时候,每天十二点它都提醒我看星星。”

希尔达听到这话高兴极了:“是的是的,我听见了,你讲的那些故事我都能听见。”

“我们可以继续讲,先把药吃了。”

希尔达摇摇头,紧紧握住巴希达的手,虽然她一直无比虚弱,但是那次,巴希达却无法挣脱。

希尔达看着巴希达,静静地微笑了很久,然后她平静地开口,肺里的风笛奇迹般地停止了演奏。

“我知道偷东西会下地狱,可要是在天堂跟这块怀表之间选一个,我要这块表。”她放开巴希达的手,费力地撑起身子,看了看不远处巴希达用一道透明屏障隔离开的草蓝,里面安睡着她好长时间都没有拥抱过的女儿,“以后,也给这孩子讲故事好吗,每天一个,每天一个。”

巴希达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指着天空中属于她们两人的星辰,做出了承诺。

希尔达喝下药水,在一个小时后的黎明,溘然长逝。

巴希达变卖了所剩不多的财产,只留下几件换洗的衣物和那块怀表。

她在海边教堂的墓地给希尔达买下一块坟墓,竖起廉价的墓碑。

她想了很多墓志铭,但所有的钱只够在上面刻下:希尔达·巴沙特之墓。

离开之前,她带着小希尔达去墓前献上一束鲜花,刚会走路的小希尔达围着墓碑嬉闹,巴希达看着她棕色的长发和黑色的眼睛,想起了希尔达最后的话。

她在天堂与怀表之间选择了后者。

巴希达不明白麻瓜的神仙为什么要这么残酷。

如果她来当这个神仙,她就原谅所有那些犯下小错的人,最多让他们在教堂里抄写几行句子,就放他们回家。

无论如何,她不希望小希尔达再被迫犯下那些错误。

她们返回伦敦,因为麻瓜那边大部分房东不愿意将房子出租给有孩子的未婚单身女子,巴希达毅然带着小希尔达进入了魔法世界。

巴希达不再奢求什么远大前程,她找了几份低薪工作,立刻入职。

白天,她将希尔达寄放在一名老年女巫的家庭托儿所里,自己四处奔波,晚上,她在一间廉价的出租阁楼里一边照顾小希尔达,一边继续着艰苦的学习。

巴希达仿佛深吸一口气,沉入水底,在水下一憋就是六个寒暑,直到希尔达七岁这一年,希望之光才重新照耀下来,给了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巴希达偶然从一张用来糊墙的旧杂志上看到一篇关于塔利亚碎片的文章,作者语言学家梅佐凡提将一直被人们忽视的声音翻译成了具有意义的人类语言,巴希达从中得到启发,经过认真的研究与取证,写出一篇探讨如何拓展与神奇生物沟通手段的论文。她在文中指出,学界一直生搬硬套人类模式研究神奇生物,事实上,它们的沟通手段比人类设想的还要丰富,除了音节变化外,还具有肢体动作、发声节奏、闪光规律、肤色转变等,甚至可以使用心灵感应,这些被忽略的环节,值得进一步深入探索。

当时一股神奇生物究热潮刚刚到来,这篇论文很快引起重视,发表在重要的学术刊物上。

巴希达趁热打铁,又陆续发表了几篇研究成果,由于她严谨的态度,上乘的质量,不久找她约稿的期刊与杂志渐渐变多,几所研究机构也向她伸出橄榄枝。

她接受了其中一家的邀请,然而没能在那呆上半年,当初力邀她加入的那位主管,又红着脸来找她谈话。

她说她依旧十分欣赏巴希达的工作能力,但没办法坐视其他人的抗议,毕竟当下局势……

巴希达请她不要说下去,立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默默离去。

虽然十几年前改组的新魔法部,力求缓解多年来因血统问题产生的各类矛盾,但社会上的偏见与歧视仍大行其道,近年更有反弹趋势,混血巫师,尤其是麻瓜出身的巫师,生存情况不容乐观。巴希达知道其他人早已从她举手投足间嗅到了伦敦东区的味道,从那里走出来的巫师,就只有低人一等的麻种。

巴希达不再接触任何机构,把全部精力放在历史专栏和语言论文写作上,等有了一定积蓄,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是买一栋自己的房子。

翻倒巷已经容不下小希尔达了。

随着年龄渐渐增大,周围的小巫师们开始显现神奇的本领,希尔达的麻瓜身份越来越难以隐瞒。另外,希尔达虽然不具有那些非凡的能力,可她超越周围所有人的强烈好奇心和旺盛精力,总是使她不断置身危险当中。

她曾经挖开玩具魔杖,被里面的凤凰羽毛灼伤,她曾经胡乱制作魔药,中毒后长出的荨麻疹经久不褪,她听说紧急关头可以自动施展魔法,就跑到怪物横行的下水道里修炼了大半天,直到浑身挂满水蛭,才灰头土脸地跑回家。

巴希达想就这些问题跟她好好谈谈。

不过,她的谈话技术向来不及写论文水平的十分之一。

当她直言不讳地告诉希尔达,说她并不是个真正的女巫时,希尔达翻着白眼,在床上不声不响地躺了整整七天。

巴希达知道,是时候离开巫师的群落,寻找一种能平衡她们两人的生活了。

她寻访了许多地方,最终跟以前的老同学——比翠丝·波特手里买了一块闲置的土地,位于戈德里克山谷远离村子的地方,在一大片人迹罕至的茫茫草海中。

因地处偏僻,房屋破旧,比翠丝把价格算的很便宜。

巴希达带着小希尔达一起动手翻修了老屋,用尽可能节俭的办法,把它变成了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整修过房屋,两人还在院子里开垦出一片花园,在屋旁种上一棵山谷里移植来的橡树,为的是能有橡子巧克力酱可以吃。

入住当天,小希尔达爬到树上,亲手在枝条上挂满长长的黄丝带。

巴希达站在树下,仰望金光灌顶的树冠,听见茂密的枝叶间希尔达对她大喊:

“巴希达——我在梦里来过这个地方!不骗你,我来过,这是一个老地方!”

    从此,荒原上的老屋有了一个名字,叫老地方。

巴希达和希尔达在老地方一起度过了最快乐的时光。

白天,她们一起学习。巴希达非常喜欢教希尔达知识,她总是吸收得像海绵一样快,还会接二连三提出有趣的问题。基础文法、计算和自然常识她没用多久就熟记于心,又信心十足地研究起一些不需要挥动魔杖也能学习的魔法知识,比如天文学,比如古代魔文。

晚上,她们各自研究。在巴希达埋首书卷的时候,希尔达也耗费着同样的心血,在未知领域里漫游。

她探索的核心总离不开两样东西——一是星星,一是彼豆。

不过对希尔达来说,这两样东西是同一回事。

从希尔达记事起,每天晚上巴希达都会看着星星给她讲一个故事,希尔达从小认为,讲故事的人是彼豆,星星都会讲故事,所以星星是彼豆,有多少星星就有多少彼豆。

入住老地方的第十九天,希尔达确立了自己毕生的研究方向。

“我想跟你一样,学会跟星星说话。”

希尔达说这话时太像她的妈妈,巴希达心头一紧,脱口而出:

“那都是我编的故事,和彼豆一样,是想象出来的。”

说完,巴希达非常后悔,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她害怕希尔达会为此失望。

希尔达却笑得像星星一样。

“没关系,巴希达,胡编乱造的故事最真了。彼豆的故事是真的,你的故事是真的,来自星星的故事都是真的。等我彻彻底底把星星们说的话搞明白,世上所有人都能跟星星交谈。”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星图展开,举起望远镜,不慌不忙地走向未知的征程。

巴希达本以为她过段时间就会发现自己的异想天开,放弃这份事业,谁知道,几年之后,一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希尔达用一根绳子从房顶上荡下来,跳进巴希达的书房,兴奋地扯过桌上的魔法星象仪,随手在上面一指,又拿出抽屉里的放大镜,急切地招呼巴希达上来观看。

巴希达凑到近前,看到镜片后面是自己的那颗星辰。

她不明白什么意思,又在希尔达的指引下仔细瞧了半天,终于看到一颗微小而黯淡的子星,围绕在那颗星星身旁,慢悠悠地旋转。

这颗子星被陨石撞击过多次,表面千疮百孔,沟壑纵横,但如果仔细观察,能感受到在它隐秘的核心深处,潜藏着黄金、钻石,和各种各样的宝物,而且很久很久以前,还有一种奇特的魔法在它的土地上隐隐流动,虽然如今只剩下隐约可见的痕迹,但这磨灭不了它是个奇迹的事实。

“这是妈妈的星,”希尔达捧着星象仪,带着有些苦味的笑容凝望着群星的轨迹,“它常常躲在那颗大的子星后面,有时候看不见,要不是你的那颗星告诉我,我也不会看到。”

“你真的弄懂了星星说的话?”巴希达十分怀疑。

“一点点。”希尔达狡黠地笑着,不知为何,手指在木质桌面上敲打出一串简短跳跃、活力十足的节奏。

咚咚啪咚。

听起来就像声音在闪光。

    很快,她写作了平生第一篇论文。

    虽然严格来说那篇文章论点含糊不清、论据东拼西凑、论证逻辑混乱,比起学术作品更像是童话故事,但巴希达还是帮她整理好,寄给几家杂志和报社。

    文章刊登在《唱唱反调》上。

刚刚印好的杂志送到希尔达手上的那一刻,她幸福得要融化在油墨的味道里,抱着那本杂志做了好久好久的白日梦。她没想到,这篇小小的作文,正带领她和巴西达两人的星辰,走向不同的轨道。

初秋,霞光遍野的一个傍晚,有人拉响老地方的门铃。

从未接待过访客的巴希达有点惊讶。

她来到门边,看清到来者是谁,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片刻之后,她飞奔出去,羚羊一样跨过篱笆,险些跌倒在那人脚边。

格兰德教授伸手相扶。

巴希达踉跄着站稳,看着面前的人,无数问题翻涌上来。

这些年来给她写信为什么没有回音?什么时候离开的霍格沃茨?为什么要走?现在在哪里?过得好不好?是否一个人?

话到嘴边,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格兰德却像午饭之后才分手一样,若无其事地举起一本《唱唱反调》,笑着问:

“出版社告诉我这篇文章的作者在这,难道是你?”

“不……”巴希达愣了好久才回答,“是希尔达。”

她把格兰德带进屋里介绍给希尔达认识,三个人在厨房彻夜长谈。

格兰德对希尔达的研究非常感兴趣,几乎从头到尾背诵了那篇论文,无论对理论框架或衍生细节都了如指掌,还做了认真的分析,提出很多具体问题。希尔达在她诚挚的攀谈下,也渐渐抛却羞涩,把关于星星和彼豆的所有奇思妙想都倾倒出来,在讲述的同时,不断涌现出新的想法。

那一夜的谈话,巴希达丝毫插不上嘴,不过她也不想说话,只想幸福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像热可可和牛奶一样慢慢融合。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希尔达再也撑不下去,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格兰德从椅子上起身。

巴希达浑身体温降到冰点,以为格兰德即将告辞。

她真想上前拦住她的去路,问她可不可以多呆一段时间。

    谁知格兰德先一步说道:

    “巴希达,我可以暂时留下吗?”

     你可以永远留下。

     巴希达此刻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顾着拼命点头。

 那天开始,从来都习惯吃冷餐的巴希达家里,每天三次准时生起炊烟。

     格兰德最喜欢烹饪。

     她常说,要是霍格沃茨有料理课程,她才不当什么占卜教授。

     除此之外,她还热爱装饰房间,开垦菜地,收集小摆设,以及和希尔达一起玩耍。

     有她在,日子就像餐前小菜那样清脆可口,生活的全部意义只是一个个简单的片段,不需要任何注解。

     养一箱观星能手弗洛伯,带着它们爬上房顶看星星。去山里远足,收集浆果,用小虾熬汤。把毯子挂在阳台上抽打,让尘埃像星星一样散落在草叶上。在厨房地板上编写菜谱,绘制星图,为了谁用那只昂贵的文人居羽毛笔争吵,然后和好,继续前言不搭后语地交谈……

     巴希达如此喜爱这一切,以至于她的工作狂变成了拖延症。

     只要格兰德和希尔达呆在厨房,她必然放下手头一切,在一旁喝着淡茶。

     她一字不漏地聆听两人的谈话,虽然有时也会听到几段悲伤的对白。

     “卡西是哪个学院的?”希尔达问格兰德。

     “你觉得呢?     

     “拉文克劳?”

     “不是。”

     “斯莱特林?”

     “错喽。”

     “格兰芬多?”

     “赫奇帕奇,傻孩子。”

     “天哪,那是我最想去的地方!”

     但是她们都知道,希尔达永远永远不会收到那张录取通知。

 希尔达也知道,可她从来不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只是发笑,笑得头发乱成一团,然后说昨天在院子里看到有只傻乎乎的獾在啃她种的卷心菜。

 转眼年底,大雪封山。

 巴希达提前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和书籍,可供三个人安安稳稳地度过冬天。

 一个暴风雪的黄昏,有只雪雕落在老地方的起居室窗台上,为格兰德送来一封信。

 格兰德读过之后,举起魔杖,即刻消失在巴希达眼前。

 整整七天,格兰德不见踪影,巴希达对希尔达谎称她出门办事,自己则寝食难安地守在窗边她离开的地方。

 第八天凌晨,格兰德回来了。

 巴希达欣喜若狂又火冒三丈地迎上去,看到的却是从未见到过的可怕脸色。

 格兰德像经历了一场浩劫,肤色蜡黄,头发蓬乱,瘦骨嶙峋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几乎压垮她的大箱子。

“抱歉巴希达,我得……”

她话没说完,就在烈焰熊熊的壁炉旁酣然入梦。

巴希达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为格兰德盖上厚厚的毛毯,轻轻整理她乱蓬蓬的白发。

她这样做的时候,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的大箱子。

直觉告诉她,格兰德不会久留,箱子里的东西正在催促她离开。

不知不觉,巴希达对一个没有生命的箱子产生了仇恨,在她的脑海中,各式各样的不祥之兆接连不断地上映。

等恢复冷静时,她发现自己抓着魔杖,打碎了箱子上的铁锁。

箱盖微微翘起,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露出头来。

巴希达不知道是否该继续下去。

睡梦中,格兰德翻了个身,疲惫的脸庞转向巴希达的方向。

巴希达清楚地看着格兰德紧蹙的眉头,手下一用力,打开箱子。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堆不起眼的杂物:古旧的塔罗牌、黑色石板和白色石块、几只停摆的怀表、一把银制烛台、一张星图、一本白色的书还有许许多多材料、契约与发黄的书信。

巴希达一一检视这些物品。

除了塔罗牌、石板是她以前在格兰德办公室见过的东西之外,其余物品多少都有点奇怪。烛台上用古代魔文写着令人费解的箴言和一堆数字,停摆的怀表都指着两点三十分差一点的地方,星图不知道标注的是哪块星域,上面的星辰比巴希达见过的任何夜空都要密集,白色的书更加古怪,是本年鉴,扉页上写着几句莫名其妙些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话,署名十分眼熟,是梅佐凡提。

巴希达又翻检其余文件,愕然发现格兰德不顾魔法部反对,带领手下团队暂停了他们隶属部门的大部分工作,投身到到一个前途渺茫、耗资巨大的考古项目中,还在无人资助的情况下,将家族世代相传的庞大财产几乎全部投入这项工作,准备在来年启程前往一座遥远孤岛,探寻某些危险的秘密。

她所做的这一切,和那个名为梅佐凡提的人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巴希达从未如此混乱,她脑子里充满昆虫振翅的杂音,嗡鸣声不绝于耳。

一整夜,她徘徊箱边,来回翻阅那些信件,想从中找出想要的答案。

她被太多问题困扰着。

那座岛在是怎么回事?究竟埋藏着什么?格兰德为何非去不可?还要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她更想知道的是,梅佐凡提究竟是谁。

黎明前,所有这些问题拧在一起,变成一个不容拒绝的请求。

“我也去。”

刚刚醒来的格兰德看到巴希达坐在敞开的箱子旁边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哀叹一声,过了一会儿,又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整整一个冬天,格兰德呆在被风雪包围的小屋里,向巴希达解答她源源不断提出的问题。从她在魔法部的工作,到她如何发现孤岛,再到岛屿和上面古迹的各种情况。

虽然很多疑问格兰德自己也没有定论,但她还是把各种缺乏证据支持的推测与假设,不论荒唐与否,统统告诉了巴希达。

格兰德还表示并不反对巴希达加入,事实上她也需要人手,但是当地工作必定相当繁重,甚至劳苦无边,不知会持续多久,她付不起高额报酬,更无法保证能得到等价的成果,给团队里的人换得什么更好的发展道路。她自己明确知道,如今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全部付诸东流,落不下一丝好处。

格兰德坦率的表述让巴希达感到没来由的愤怒。

她沉默了半天,回答说从来没有期盼过格兰德所说的那些回报,身为一个麻种巫师,她能加入研究团队的机会少之又少,她只是渴望所知所学能有个用武之地。

格兰德理解巴希达的处境,只是对一件事还抱有担忧。

“希尔达怎么办?”

面对这个问题,巴希达有些迟疑。

“她不可以跟我们一起吗?她不会添任何麻烦,甚至会是个好帮手。”

格兰德反对这点:“她才十二岁,应该过正常人的生活。”

巴希达只能报以漫长的沉默。

经过长时间的等待,格兰德开口了。

“如果你们都同意,我有一个适合这孩子的去处,在那她会过的舒适、安全,受到最好的教育。”

一周之后,巴希达同意了。

春天来临前,格兰德妥善处理好一切。

她认识一位麻瓜学者希尔伯特,此人的独生女几年前因病去世,他和妻子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却没能如愿。格兰德利用各种伪造证明和混淆咒语,让希尔伯特认为希尔达是他一位远亲的遗孤,非常乐于将她收为养女。

巴希达和格兰德准备在启程前将希尔达送往麻瓜世界。

转眼,初春到来。

临行前一天的下午,格兰德送给巴希达的那只渡鸦去世了。

大家并不是非常难过,因为渡鸦被照料的很好,寿命已经比通常情况长了许多年。

举行葬礼时,希尔达在渡鸦的墓前放上山里采来的花束和珍藏的橡子巧克力酱。

念完亲笔写下的悼词,希尔达看了看巴希达,轻声说:

“我不知道魔法的渡鸦也会死,我还盼着你们让他带信给我呢。”

一个月前,希尔达听到巴希达做出的安排,什么也没说,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三十天来,她像没有那回事一样,从未提起与分别有关的任何事情。

她的隐忍让巴希达感到不安。

此时,听到希尔达的话,巴希达的心脏一阵刺痛,她立刻回答:

“别担心,我们会派猫头鹰或者海鸥送信给你。”

希尔达迟缓地笑了。

“不会的,你不会写信来给我了,星星告诉我的,我就是知道。”

她的声音那么固执,像一片黑夜突然落下,笼罩着巴希达。

巴希达听到午后的阳光在离别里长叹。

她在希尔达面前弯下腰,想对她说很多很多柔软又亲密的话,可她常用的字典摆在心里,哗啦啦地使劲翻动,就是找不出存留这些词语的页码。

    那本字典快要被撕碎了。

忽然,希尔达抓住她的手,使劲握了握,像是在为刚才那句话道歉一样,温和地说:

“巴希达,我会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只要能看见星星,我在哪都开心。你看,拼命伸手,彼豆们就在那,我一点都不害怕。”

然后她笑着走开,边笑边哼起小调,打着响指。

响指的节奏特别有力、好听,就像星星在闪烁。

第二天,前往希尔伯特家的路上,希尔达还是那么高兴。

她蹦蹦跳跳,看着路边的点心屋和玩具店,不停地说着有趣的事情。

走进希尔伯特宅邸的时候,她看着门牌愉快地喃喃自语。

“希尔达·希尔伯特,念起来多么好听。”

她们面见了希尔伯特夫妇,经过一番长谈,希尔达顺利成为这家人的养女。

巴希达和格兰德临行前,希尔伯特夫妇体贴地离开客厅,给了她们最后的告别时间。

可巴希达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

她真的很想拥抱一下希尔达,告诉她自己多么爱她,但她从来没有拥抱过任何人,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些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忍受过于亲密的动作。

过了好久,巴希达决定用她自己的方式努力表达。

她走到希尔达面前,郑重跟她握了握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告诉她:

“希尔达,你是个了不起的巫师。”

希尔达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狠狠瑟缩了一下。

     “不,我是个麻瓜。”她苦笑。

     “麻瓜只是用不着魔杖的巫师。”巴希达坚定地说着,将一枚长长的指针放进希尔达手里,那是从希尔达的母亲遗留的怀表上拆卸下来的时针。“不过我还是有只魔杖给你,是我跟你妈妈都用过的魔杖。”

希尔达将手放在眼前,睁大眼睛望着手心里的时针。

它像一把金色的利剑,一道强烈的光。

希尔达将分针紧紧握在手中,埋在胸前。

“再见巴希达,再见格兰德,你们该走了,再不走,就得留下来吃晚饭。”

一把结实的大扫帚,载着两名女巫呼啸着从海面上飞驰而过,被撕碎的风里,盘旋着高歌的海鸥。

巴希达回首身后,看着城市在远方越变越小,小得从手指缝里漏下去,再也找不回来。

头顶的星空映照在脚下的海面上,铺就出一条连通过去与未来的大道。

那么长。

 

 

                

 

                            万世星辰

 

她们经历了一次漫长的旅途,交替用飞天扫帚和幻影移形朝着目的地前进,消耗了一整天时间才抵达南美大陆,与其他三位合作者汇合后,又乘船前往预定岛屿。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加拉帕格斯群岛中一座名为伊莎贝拉的无人岛。

这片地区不知为何,魔力非常薄弱,贫瘠之至,荒无人烟。

岛上迎接巴希达等人的只有杂草与乱石,因难以使用魔咒,开始真正的研究前,众人花了好久,亲手建造起简陋的住所与工作场地。

这群人里,除了巴希达,其余全是在格兰德手下工作的人。

大家之间默契地坚守着不成文的约定,不过问彼此情况,不透露自身底细,连称呼对方都只叫代号,不用姓名。

众人同样没有过问巴希达的身世经历,也给了她一个代号——Never Mind,别介意。

其余四个人分别是Whatever——无所谓,Doesn't Matter——不要紧,That’s OK——没关系,以及格兰德本人的Just Kidding——逗你玩。

自他们之后,历代缄默人与大缄默人,都沿用这些称号。

最初的勘察与发掘工作艰难地进行了一年多。

五人足迹遍布全岛,先后找到过一些前人在此生活的痕迹,却没有发现任何价值丰富的资料,直到第二个夏天,他们才在中心山脉一处隐蔽的岩洞里发现了一系列颇具规模的研究室,里面存放着诸多用各类古代魔文所写的文献,还有各式各样的钟表制品。 

研究者们对文献和文物进行分析解读,这项工作进展非常缓慢,他们试验了数不清的方法,耗费多年时间清除文献上的药水,解除资料上的机关,破解文字中的密码,呕心沥血,一点点发掘着被隐藏起来秘密,几个寒暑过去,他们稍稍突破几个关键点,破译工作逐渐有了些成果,但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令人脊背生寒的发现。

研究室里的所有记录,都围绕着一种名为玛丽苏的生物展开。

他们存活在人群之中,看上去与他人并无两样,但一种与生俱来的欲望驱使着他们不断吞噬彼此,蚕食世界。

千年之前,有一段玛丽苏横行的时期,那时,无论巫师、凡人还是其他种类的生命,都被卷入一场危险游戏。

世上的魔力日渐衰弱,天边星辰接二连三地消失。

观察到日益稀疏的星野,四名强大的巫师联合起来,要改变这种局面。

四名巫师同样生为玛丽苏,但极其反对玛丽苏的所作所为。

为了阻止灾害蔓延,他们选定这座岛屿,想方设法,采集了足够的二月二十九日时间碎片,让这个特殊时间笼罩这座岛屿及周围海域,并将众多玛丽苏囚禁于此,告诫他们安然度日,不可恣意消耗世上的魔力。

四名伟大巫师还在外面的世界建立起魔法学校,规范了巫师社会的管理体系,一方面为了限制魔法的使用,另一方面为了找出漏网之鱼,将它们带到岛上。

    随着岛上人数增多,局势不可避免的日益复杂。

一次有预谋的反叛爆发了,绝大部分的岛民逃出岛屿,决定建立属于玛丽苏的国度,然而,在无法克服的本性下,他们在建立团队之前起了内斗,这场斗争愈演愈烈,众多无辜生命成了牺牲品。

四名巫师不得不违背初衷,亲自追捕那些叛逃者,将他们吞噬。

自此,玛丽苏数量骤减,岛上太平了很长时间,四人之间却出现了龃龉。

四个人对未来有种种不同的打算。

其中一位制定了“荒原”计划,认为应当由具备顽强意志的人,吞噬全部玛丽苏,然后远离尘世,来避免世界被残损。

第二位认为“荒原”过于残酷,她另谋出路,走向“田野”,致力于批量制造玛丽苏渴求的力量,让包括凡人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共享无限奇迹。

另一位认为这两位的想法都过于危险而单纯,她打算向某种远古的力量寻求帮助,力求到到可以前往传说中无限“图书馆”的方法,相信在那可以为世界和玛丽苏都找到一条出路。

最后一位对上述一切都不抱有希望,只期待走向“坟墓”,他认为玛丽苏的意志不可违背,玛丽苏的存在无法抹杀,今日吞噬一个,他日会诞生更多,只有让玛丽苏发展壮大到极致,它才可能因为自身缺陷走向衰亡,不过那时,很有可能是所有生命的末日。

经过长久的辩论甚至争吵,四个人谁也无法说服谁。

最终,他们各自走上自己的道路。

“荒原”英勇地展开孤军奋战,与任何胆敢染指星空的玛丽苏殊死搏斗,经过多年冒险,他荡平了众多敌手,还找到古老的方法,可以让玛丽苏通过献祭,降低对世界的影响,耗损自身魔力。与此同时,“田野”的研究也有了很大进展,她探索出一套庞大、繁杂、代价颇大,却可以无限生产能量的办法。然而,在“田野”真的着手执行前,“荒原”找上门来。相信玛丽苏本恶的“荒原”,无法理解相信人们可以靠心中善念和平共处的“田野”,他认为“田野”的做法只能让掠夺和战争更加猖狂,为了阻止量产的玛丽苏出现于世,“荒原”吞噬了“田野”,“图书馆”赶来阻止,却为时已晚,看到眼前的惨剧,她带走了“田野”遗留的研究成果,断绝了与“荒原”的联系,从此杳无音信。至于“坟墓”,则在四人刚刚走向分歧点的时候,便不知所踪。

四个往昔犹如生命共同体的友人,最后只剩下“荒原”一个,他带着满心悔恨,却仍旧坚持自己的道路。一生之中,他踏遍各个角落,用他神圣的名字俘虏每一个同族,暮年时,他回到岛上,守卫四人曾经在此留下的一切,最后却在一篇日志中坦诚,“坟墓”也许是对的,玛丽苏虽然几近灭亡,却还会在不知多久之后的未来重新诞生,他们将无限复活,直到世界无法承受的那天。

文献上记载的往事,改写了研究者们的诸多认知。

虽然之后不断有更多激动人心的文物一一出土,记载超凡法术的羊皮纸、收录丰富知识的典籍、拥有神奇功效的道具渐渐填满仓库,岛屿依旧笼罩在紧张的气氛中。

入岛第四年秋天,他们在更深处的密室里,找到一只特制的庞大容器。

里面存放着大量灰烬还有数不清的银色光团,经研究后确认光团是为记录中提到的“玛丽苏种子”。

这一发现,让岛上的气氛更加沉重,研究甚至因此中断了好长时间。

当年圣诞节,按照惯例,格兰德为每一位合作者发放了一笔还算丰厚的酬劳,给大家三周时间回乡探望。

巴希达和往年一样没有离岛。

每次,她都会站在海边考虑很久,觉得跑去探望希尔达只会无端打扰她的生活,对谁都没有好处。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她独自在研究室里继续工作。

格兰德带着礼物和美食前来,力邀巴希达共祝新年。

两个平时都不怎么爱说话的人,那晚喝了些酒,变得健谈起来。

说着说着,她们回到了几年前的戈德里克山谷,想起那年圣诞节,小希尔达忙里忙外,为每个人准备神秘宝藏的样子。

格兰德撑着红通通的脸颊,透过狭小的窗户,望着海面上的繁星。

“希尔达这会儿正在跟星星闲谈吧?”

巴希达仿佛又看到这两人坐在一起异想天开的场面,带着醉意,微笑起来。

“原来教授真的相信这些。”

“你不信吗?”

“我只是觉得就算星星有语言,要弄懂也没那么简单。”

格兰德晃动着手中的香槟使劲摇头。

    “一点不难,有个笨蛋对我说,一个人,只要想懂星星的话,就一定能懂。星星的故事,就讲给那些想听故事的人。”

    “梅佐凡提说的?”巴希达也不知为何要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格兰德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

    有个扎在巴希达心里很久的问题,一瞬间借着酒劲冲了出来:

“梅佐凡提是个什么样的人?”

格兰德不说话了,把下巴放在两只手背上,想了很久。

巴希达盯着她,从那副神情里看出,这对格兰德来说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她预备给出最真诚的答案。

过了很长时间,格兰德郑重评价:

“是个十足的蠢货,乱添麻烦的人。”她说这番话时,脸上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温暖神情,“他跟你一样,来自麻瓜世界,不过比你差远了,一点出息也没有。”

从这一刻起,巴希达真正深深地嫉妒起这个人。

“这点我们倒是一样。”巴希达带着不自然的口吻自嘲起来。

格兰德对此毫无知觉。

“什么话,傻孩子,你改变了世界知不知道。”

巴希达认定这是一句用来励志的恭维之词,她明白世界是不会为一个她这样的人改变的。

但是格兰德给出了坚实的证据。

“我真高兴那一年能亲自把你接到学校。你知道在你毕业之后学校怎么了?那个食古不化的老校长,在招收麻瓜出身的学生这件事上,认真了许多。”

 巴希达感到肋骨之间涌上一层岩浆,她凝视着心里渐渐被填满的空茫,猛然从桌旁站起来,碰倒了桌上的香槟。 

“卡珊德拉!”

她从来没有喊过格兰德“教授”之外的称呼。

格兰德诧异地望着她。

研究室里没了一丝声响,除了四处蔓延的香槟越过桌子边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那些挂在研究室墙上,用来储存二月二十九日碎片的各类钟表,平时忠实地停在原地,这一刻,不知为何,指针胡乱摇摆,似乎要把时间加速向前。

巴希达呆立一会儿,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红了脸,慢慢坐下,扶起桌上的酒瓶,从脑子里迅速找了个话题:

“做个新年占卜好吗?”

格兰德展开沙盘,四处搜寻希尔达的命运。

在茫茫宇宙之间,她用了好久,找到一颗小而灰暗的星球,正以极慢极慢的速度运转在它的轨道上。

    巴希达望着星盘,有些失望地问格兰德:

 “麻瓜的星星是不是都这么暗?”

面对这个问题,格兰德好长时间没有回答。

寂静很久,她站起来,向后拢着满头白发,走向张贴在工作室墙上那张千年前的星图,认真凝视着它。

这或许是那四个巫师,甚至是更加古远时代的什么人制作的宝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保留了当时的星空。 

那时如此热闹、明亮。 

巴希达忽然想起曾在书上看到,死者的星只是暂时失去光明,随着他们的重生,星还会点亮。可是那些被玛丽苏吞噬的星星呢?它们似乎将不会再成为新的生命回归世界,甚至过往在此的所有轨迹,也都一笔勾销了吗?

   巴希达望着格兰德,想知道她是不是跟自己想着同一件事。 

   格兰德此刻抚摸着星图,一言不发,仿佛在传输一种魔力,好让上面那些星辰苏醒,复活,在遗失的时光中再次闪亮。

   哪怕它们早已忘了如何闪亮。

   巴希达胸前戴着的怀表轻轻传来齿轮碰撞的声响。

   每次它发出这种声音,就说明新的一天降临了。

   同一时刻,格兰德转过身,眼睛里闪着生机勃勃的光,

   “不,巴希达,希尔达的星辰非常明亮。只要看得够仔细,没有一颗星星不明亮,亿万星辰的每道闪光全都明亮。”

    说完这番祝词,圣诞节开始了,赤道附近温暖的空气没有伦敦圣诞那种节日的感觉,但圣诞还是来了。

    格兰德拉上巴希达,走到屋子外面,去看星星。

屋外,星天正被一道冲天的亮光湮没。

巴希达震惊地伸手指着那道垂直的光。

“是中心山脉方向!”

格兰德没有说话,神色严峻,转身回屋拿上平日勘探用的道具和照明设备,大步向黑暗走去。

巴希达奔跑着追上,却被格兰德强硬地制止,说必须有人看守研究室和仓库。

一整夜,巴希达心急如焚地守在门口。

第二天天亮时,格兰德才回来。

她看到巴希达,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立刻返回。”

格兰德不是开玩笑,一天之后,她们的扫帚在老地方降落。

这期间,不管巴希达怎么询问,得到的情报都只有少之又少的一句话。

“发现了危险的遗迹,项目终止。”

与格兰德分别之后,没过多久,巴希达听到坊间流传的小道消息。

魔法部有三名工作人员,短短几天内一个意外死亡,一个失踪,一个记忆被强行清洗。

巴希达带着大量疑问写了很多信给格兰德,过了好久,才收到回信。

信上只有惯例的问候,还有一张大额支票。

巴希达愤怒地把钱退了回去。

三个月后,格兰德终于登门拜访,但她只是站在院子里,捎来一个口信。

霍格沃茨迫切需要一位能教授魔法史和古代魔文的教师,最好还能同时负担今年新开的一门课程——麻瓜研究。

巴希达虽然气恼,却无法拒绝这个邀请。

成为霍格沃茨的教授,她连做梦都梦不到。

抵达学校之后,她发现这里人手极其匮乏,老校长看见她十分高兴,连面试环节都一并省略,立刻请她走马上任。

她早晨报道,下午就排满了课程。

被迫站上讲台的一刻,巴希达眼前一黑。

她教授的第一节课是麻瓜研究,报选这门课的学生比校方预料的多得多,每个人都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审视着这位新来的麻种教师。

来不及备课,没有配套教材,巴希达望着黑压压的人群,头脑里混乱一片。

她四肢发紧,手心冒汗,在众人的目光中沉默着站立了好长时间。

台下传来低语和窃笑声。

忽然,一个很久以前的声音在巴希达脑海里回响。

怕什么呢,傻孩子,人啊,不是傻瓜就是笨蛋,不是白痴就是呆子,你也不例外。

巴希达一瞬间什么都不怕了,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心情,鼓起勇气,把从来不敢在魔法世界里讲的话,大声说出来。。

“非常感谢你们选择这门崭新的课程,开始深入研究之前,我想跟你们聊聊,麻瓜是什么。在我看来,麻瓜就是些用不着魔杖的巫师。”

台下的孩子们一片哗然,片刻之后,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新的生活又开始了。

    之前在巴沙特大街的种种经历,翻倒巷的寒窗苦读,荒岛上的辛勤工作,这会儿终于派上了用场。巴希达从过往坎坷的岁月里提炼出黄金、香料和珍贵的原油,和那些渴望了解整个世界的孩子们共同分享。

作为老师,巴希达一点也不平易近人,更加谈不上和蔼可亲,她言辞耿直,举止粗暴,对学习要求极其严格,学生们都怕她,还在背后给她起了个“大法典”的绰号,可随着时间流逝,她广博的学识,严谨的态度,洗刷了这个绰号上的讽刺意味,使它成为饱含敬意的尊称。

这些年,学校里麻瓜出身的孩子逐渐增多,虽然彼此之间有了照应,日子不像巴希达那时如此难熬,但还是会在很多方面受到排挤。

纯血、混血和麻种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拉帮结派、党同伐异如家常便饭,每隔一段时间,让人啼笑皆非的乱子便层出不穷。恶作剧和流言蜚语满天横飞,激烈的决斗也时有发生。

大部分教师懒得介入孩子间的纷争,巴希达却次次出来平息战乱。她不偏袒麻种的孩子,也不纵容纯血的孩子,总是尽可能保持公正,用各种手段调解矛盾,想尽办法让他们握手言和。

游戏、道理、典故、茶和点心、集体座谈,她都用遍了,必要时连点名簿都要隆重登场,虽说大部分时候达不到想要的效果,有时状况还比一开始更遭,但巴希达就是学不会甩手不管,哪怕有些孩子还会反过头来咬她一口,她仍旧不知悔改地掺和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冒着被变成八爪青蛙的危险,把那些用蹩脚魔咒斗得不可开交的孩子们死死拉住。

好多次,好多次,巴希达快被那群小怪物给气疯了。

可在她快要爆发的时候,总会想起以前格兰德如何待她。

    她使用的房间,是格兰德原先办公的地方。

只要坐在办公桌前,就能想起那时和格兰德一起面对字母表的日子。

老桌子上,几道她当年因为心烦意乱用刻刀划出的痕迹,至今犹在。

它们时刻提醒巴希达,全力以赴,保卫自己相信的一切。

那时,巴希达已不再和荒岛上过往的岁月死死纠缠,也不再愤恨格兰德对她的疏远和隐瞒。

身处的生活,让她感到满足。

每天清晨醒来,都有一套井然有序的安排等着填满她的生活,每天夜晚入睡,都有第二个井井有条的清晨在后面等待。

只有在很少很少的空闲时间里,她才会想起和小时候同样的疑问——生活怎么会如此顺利?它到底有什么企图?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很快就会有工作上门,来冲淡这些焦虑。

几年后的一个夏天,巴希达从学校回到老地方度假。

骑着扫帚降落在草海中,远远地,她看到院子中晾晒着一排衣物。

在她诧异的时候,有人抱着洗衣盆从屋里走出来。

希尔达回来了。

她高了,壮了,已经是一个大人,从前飘散在肩头的长发,这会儿紧紧地扎成辫子,盘绕在脑后。

希尔达晾了好几件衣服,才从被山风掀起的床单后面看见了站在草海里的巴希达。

她怔了一小会儿,然后尖叫,奔跑,冲进巴希达怀里,让两个人都摔倒在草地上。

重逢那晚,希尔达像庆贺开国大典一样准备了欢迎仪式,她变魔术似的把整栋老房子收拾得舒适、雅观,又用食品柜里有限的食材做出了满满一桌可口的菜肴。

巴希达从山下买来低度的汽酒,两人一直喝到后半夜。

希尔达高兴极了,不停讲述着养父母对她的疼爱,寄宿学校的趣事,新近麻瓜世界的革新与发明,以及报纸上耸人听闻的小道消息。

巴希达喜欢听她说这些,听着听着,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发现希尔达讲述的全是很久之前的经历,对近年的生活只字不提。

巴希达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以什么为生,在念书还是已成家。对这些,希尔达避而不谈,反而急切地拉住巴希达,一个劲儿要她讲讲霍格沃茨的新鲜事。

希尔达又在老地方住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回去的打算。

巴希达并不介意,从私心上说,她宁愿希尔达留在这里一辈子。

她忧心的是,希尔达为什么离开麻瓜的世界?那边发生了什么?如果一直呆在这个远离人烟的山谷里,希尔达真的会快乐吗?

看上去她是快乐的。

光着脚在花田间自由自在地奔跑,爬上山岗狩猎野兔,徒手攀岩采摘稀有的香料,沿着倾斜的草坡翻滚到底,每天早晚都去小河游泳……

可巴希达觉得这些尽情的嬉闹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忧伤。

如今,希尔达不再像原来那样仰望星空了,每天天刚擦黑,她就拉上所有的窗帘遮住外面的天空,她不再提醒巴希达午夜零点星星的故事,不再研究任何东西,甚至连过去总不离手的天文图册也不再翻开,钟爱的羽毛笔和观测记录都被锁进抽屉深处。

有一天,巴希达无意中找出了收录希尔达那篇星语论文的《唱唱反调》,高兴地交给她作为留念,第二天,她却在灶台下发现了那本杂志的灰烬,还有一小角残留的封面。

希尔达这是怎么了?

假日即将结束前,巴希达发现了她的秘密。

一个热辣辣的下午,希尔达爬上门口的橡树,伸长胳膊去采摘上层的果实,一阵风吹过,她宽大的长裙紧紧贴在身上,现出了她身体的轮廓。

在屋里远望的巴希达吓出一身冷汗,立刻发动咒语,把希尔达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

希尔达还未回过神,巴希达上前按住她的腹部,隔着粗硬的衣料,感受到下面一个微小而柔软的生命在跳动。

“为什么不告诉我?”巴希达震惊地盯着希尔达。

希尔达把目光转向一边,一言不发,显得比一块磐石还要坚硬。

巴希达狠下心来,举起魔杖。

“对不起了孩子,我必须知道。”

在巴希达说出咒语之前,希尔达紧紧攥住她的魔杖。

    两人对峙着,巴希达迎着希尔达通红的眼睛,决不让步。

终于,希尔达颤抖着,松了手。

“不要用魔法,我说给你听。”

她起身走向灶台,在火上架起一壶热水,望着墙上留下的烟熏痕迹,面无表情地给巴希达讲述了她的故事。

在希尔伯特夫妇家,希尔达备受关怀,两位老夫妇送她进了一流的女子学校,学习钢琴、刺绣和优雅的舞蹈,带她参加各种社交舞会,结实各路名媛,望她成为一名淑女。

不过,希尔达没有成为他们期待的样子,她喜欢翻看书房里艰涩的大部头,喜欢摆弄桌案上的地球仪和测量器,喜欢溜到房顶描画星座的位置。

好在希尔伯特夫妇并不反感这些,希尔达想做什么,他们都由着她,甚至从女校毕业后,希尔达提出要报考大学这样脱离现实的要求,他们也给予了支持。

希尔达寄出五十多份申请,最终只有两所女子学院给了她回复,可那里却没有希尔达想要的天文专业。绝望关头,希尔伯特老先生在自己曾经任教的学校里为她争取了一个位置,但只能自费旁听,不能注册学籍。

希尔达在那的第一年极其艰难,学校没有女生宿舍,她在佣人居住的简易楼里租了一间没有窗子的储藏室。上课时,如果她坐在前排位置,教授会礼貌地请她走开。自习室她也不能使用,去图书馆借书每次要申请特别许可,学校给每个学生配备的仪器她无法拥有,只好写信给养父母要一笔钱,再做一些家教工作得到补贴,从高年级学生那里求些二手货。

这些对希尔达来说不算什么,她总是想起翻倒巷的小阁楼,那时巴希达比她更为艰难。

毕业那年,她因一贯表现出色,被破例准许参加考试,取得了优异成绩,但是毕业典礼那天,只有她一个人没法穿上庄严的礼服,拿到用丝带精心包裹的文凭。当晚的毕业生聚会她被保安拦在外面,他们彬彬有礼地向她解释,没有一位尊贵的小姐参加这种聚会。

毕业后,希尔达没有工作,她得到希尔伯特夫妇的许可,继续留在学校,旁听各类讲座。

一年后,她收到养母来信,得知养父重病,放下学业赶回家乡。

在家照顾养父母期间,希尔伯特先生的一位友人前来拜访,他任职的大学需要几个辅导预科生的助教,这位友人向校方汇报了希尔达的情况和成绩,对方表示可以给她这份工作,没有正式薪金,但能拿到少许酬劳。

希尔达如获至宝地接受了工作,像对待世界上最伟大的事业那样尽忠职守。

工作之余,她向学校里几个研究组发出申请,希望被吸纳成为其中一员。

请求没有得到批准,希尔伯特的那位朋友告诉她,只有学校员工的妻子才能加入研究。

没过多久,希尔达接受了这位先生的求婚,条件是准许她进入他所负责的研究组。

    两年时间一下子过去,希尔伯特老夫妇相继过世,他们的财产一大半留给了希尔伯特先生的侄子,一笔不多不少的银行存款留给了希尔达。

希尔达把存款全部用来更新观测站设备,并以丈夫的名义连续发表了两篇杰出的研究报告,是工作室里最有成果的人。此时,与她同期的助教要么离开,要么升任讲师,只有希尔达还在每天出入预科生的教室。

一次,她鼓起勇气找校方交涉,希望至少能给她一个在校注册学籍的机会,可校方领导不予理会,只对她丈夫打趣说他养了一头母狮。

希尔达努力让自己不要理会这些声音,可她不是聋子,那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

周围人都问她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可她知道,如果怀孕就会被辞退,会失去研究室里的一切,再也没机会回来。现在她参与的星表编制工作如火如荼,只有她知道自己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她决不能放手。

编制工作临近尾声时,她还是怀孕了。

剧烈的反应让她难以掩饰,最终研究组强制让她退出。

“理智点吧夫人,您会害了我们无辜的孩子。”

希尔达回到丈夫舒适的宅邸,每天被仆人们小心地包围着,除了坐在窗边编织外,什么也不能做。就连她拍打桌子弄出那些明亮的节奏,都会有人上前温柔地阻止。

无聊至极,希尔达又想起了自己钟爱的研究,她铺开纸笔,撰写有关星星语言的论文,她的丈夫前来催促她休息时,低头看了一眼标题,满怀爱意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宠溺地说:

“多可爱的想法,我愚蠢又幸福的小妈妈,我们的小约翰,会非常喜欢你的这些童话。”

一记甜蜜又温存的吻,摧毁了希尔达心里阻拦着凶猛洪水的堤坝。

当天深夜,所有人都睡了,她难以入眠,去书房散心。

她在丈夫的桌子上看到了出版的星表,编纂者列表里陌生姓名密密麻麻,唯独没有她。

放下书本,希尔达找出一只大箱子,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胡乱扔进去,徒步走到火车站,随意搭上一班,翻山越岭,辗转回到戈德里克。

炉灶上的水烧开了,希尔达隐没在白色的水雾里。

她和巴希达都不再说话,直到泡好红茶,一起喝干了茶水。

放下茶杯的一刻,巴希达扫去脸上一切的阴霾。

“我们给这个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得挑个和希尔伯特搭配起来好听的。”

这句话,占据了希尔达整个大脑。

她一遍又一遍思量着,逐渐逐渐领会了话里的意思。

“为什么不试试巴沙特呢?”疲惫的笑容在她脸上犹如一副珍贵的画卷缓缓展开。

她们从此再不谈起那些日子,仿佛谁也未曾离开过山谷,生活还和从前一样。

假期结束后,巴希达向学校申请了员工用壁炉,每天在老地方和学校之间来往。

她们每晚结束一天的辛劳,都在桌旁坐下,翻阅各式各样的名册,寻找一个与新的家庭成员相伴一生的好名字。

一次外出野餐时,她们在山间找到了它。

那是一口泉水,老地方的水源就是从那引来的,泉眼名叫盖勒特。

她们决定,不论是男孩女孩,都用这口泉水命名。

随着婴儿降生的临近,巴希达越来越紧张,她联系了山下村里的助产士,准备了各种应急魔药,做好万全的准备。

谁料,希尔达腹中的孩子是个急性子,离算准的日期还有两个半月,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世界上。

那天从午夜开始,希尔达被强烈的镇痛侵蚀,巴希达手忙脚乱地准备了热水、毛巾、剪刀和应急药品后,只能握紧魔杖,在一旁心急如焚地等待。

希尔达身上每根毛发都疼得发抖,可她就是不肯开口发出声音。

巴希达坐在她的床边攥紧她的手声声恳求,她还是没有发泄痛苦,反而虚弱地道出了内心的思虑:“麻瓜和麻瓜生出巫师的概率是多少?”

巴希达知道希尔达在担忧什么。

她决绝地说:

“你只管把孩子生下来,我会教他成为一名巫师!”

凌晨五点,婴儿降生了。

是个羸弱、瘦小的男孩。

当巴希达把孩子放进希尔达怀里时,希尔达用了很大力气在脸上拉开一道笑容,那道弯弧惨淡、轻浅,耗尽了她最后的心力。

希尔达一直带着那样的表情发呆,很少开口说话。

巴希达动用一切手段向学校请了一个学期的长假,从早到晚,形影不离地看护着两个人。

盖勒特的情况没有变得更糟,却很长时间不见起色。希尔达则一天比一天衰弱,无论是体能还是精神,都跌入谷底。

巴希达买来各式各样的补品,希尔达按照她的叮嘱,按时按量吃个精光,然而她的身体仿佛关闭了一切吸收营养的通道,只是靠着以前剩余的生命力,怠惰地工作。

巴希达心疼极了,当她看到希尔达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地站在婴儿床边,就如同看到老地方里升起一个巨大的无名阴影,悄然啃食着她珍惜的一切。

一个大雪纷飞的凌晨,巴希达从噩梦里醒来,看到希尔达穿着晨衣站在外面的阳台上。

她惊慌地跑过去,把希尔达拉回室内,按在火炉旁。

面对责问,希尔达毫无反应,她的侧脸映着跳跃的火花,木讷的像是一具压在箱底多年的玩偶。

好长时间过去,希尔达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我拿起书,看着上面那些字,读不明白。我拿起笔,看着那些白纸,一句完整的话也写不出。我去看星星,它们闭着嘴,什么也不说……”

她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敲打,发出松散、无力的声音。如同灰烬。

身后,熟睡的孩子在梦中发出两声呜咽。

希尔达从大脑到指间都麻痹了,她像一只雨中颤抖的孤鸟般紧紧收拢起双臂,回过头看着阴影里的摇篮。

“我可怜的小男孩……不是巫师对不对?他成不了巫师,对不对?”

尽管巴希达想否认这点,可问题的答案明明白白地暴露在空气中,谎言再也没有了安慰剂的效用。

希尔达望着炉火,仿佛看着她的未来在那里烧成飞烟。

“为了这个孩子,我得回去……”

屋子里安静极了。

安静得可以听到山谷外面,另一个世界的呼吸声。

巴希达的心里却是一片喧嚣,无数个声音同时在她耳边炸响,希尔达经受过的一切讥讽、嘲笑和冷言冷语,都在不断发出回声,它们扎进心里,比拳头、利刃、子弹带来的疼痛还要剧烈。

愤怒如山火一样在巴希达的心头肆虐。

她一把将希尔达抱起来,放在婴儿摇篮旁边的大床上,用轻柔的羽毛被将她紧紧包裹。

“睡一觉。等我回来。”

说完,她冲出房间,披上厚重的斗篷,找出在仓库角落里积灰的一把又大又结实的飞天扫帚,迎着风雪,朝着遥远的海洋一头扎了过去。

云层之上,巴希达紧贴星天,极尽全力将幻影移形的效果施展出最大距离,为了节省魔力,她连一个暖身咒语都不舍得用,累极的时候就在海面上找一艘远航的船只,在桅杆上落脚,把冻僵的双手塞进衣服里取暖。

即便如此拼命,她到达南美西海岸时也已经过了两天,再花重金租船登陆伊莎贝拉,已是第三天下午。

上岸之后,她连口气都不喘,径直找到废弃的工作室,从里面搜罗出几样还能用的道具,粗略装备一下,朝着中心山脉进发。

她的目标,是隐藏在岩洞里,传说能缔造神迹的种子。

不管沙石草木在身上留下多少伤痕,巴希达都没有停下匆匆的脚步,不管干渴和饥饿多么难熬,巴希达都没有放慢前进的速度。

她如一阵风,一阵雨,一道闪电,奔向曾经让岛上所有人魂惊魄惕的地方。

黑黢黢的山洞被燃起的火把照亮,巴希达行走在幽暗潮湿的洞窟中。

随着目的地的接近,她内心的惶惑与不安膨胀起来,变成了庞然大物。

她在干什么?她明知那些种子会结出什么果实,更知道那些果实里藏着样的灾祸,为什么还是无法阻止自己前行?

回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她在心里怒吼。

山洞中穿梭的冷风熄灭了微弱的火把,巴希达浑身一颤,湮灭在浓重的黑暗中。

她拿下背上的行囊,翻找火镰,转身间,发现不远的前方,有亮光泻出。

有个声音也从那传来。

“我知道有人在那。”

声音沙哑、干涩,有些变形,但巴希达一下子认出了它。

她朝着两面岩石间的缝隙钻进去,找到密室入口。

封在外面的泥沙被人先一步挖开,一个斜长的身影在光线里摇摆。

格兰德站在密室中。

她身旁放着些简陋的日用器皿,身后是巴希达要找的那些种子。

种子在暗处散发着银灿灿的光芒。

巴希达四下扫了一圈,注意力被密室周围几个拢起的土堆吸引。

格兰德察觉到她异样的目光。

“你想的没错,躺在下面的几位是来取种子的,当年那三位也是为了这东西送了命。”

巴希达知道她说的是哪三个人。

“不要紧清除了没关系的记忆,去找无所谓时反被杀死,无所谓只身回到这里,想拿了种子再来杀你和我,不过,那晚我碰巧为了查看异状也来了,他被我撞见,就埋在这。记得吧,那个圣诞节。”

巴希达在格兰德冰封一样的眼神中无法动弹,她问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得到的只有满脑子空白。

为了希尔达,她不能后退。

为了格兰德,她不能向前。

“是因为希尔达?”

巴希达并不惊讶格兰德一看看穿它的心事,正如在学校时,她早已习惯格兰德总能找出她的藏身之处。

她咬紧牙关,点点头。

巴希达以为两人之间会有一场恶斗,出乎意料的是,格兰德默立片刻,随即让开道路。

她走向一边用碎石搭建的简易桌子,拿起上面黑色的石板,抹掉板面上的白色粉尘,漫不经心地说:

“我知道会有人来,没想到是你……现在,我明白我做的这些都毫无意义了,什么也阻止不了。”她说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转头看了看巴希达。“快拿去吧。”

巴希达十分困惑,但还是抓紧时间,在对方改变主意前来到器皿旁边,用事先准备好的容器,从中舀出几枚种子。

“最好多拿一些。”一旁的格兰德提醒道。“如果力量太弱,很快会被其他玛丽苏吃掉。”

巴希达难以置信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说什么?”

“它们的时代来临了。”

巴希达手中的容器掉在地上。

格兰德上前捡起,亲手往里盛满种子,还给巴希达。

巴希达从未感受过这么深刻的恐惧。

格兰地看着她惨白的脸,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

“可以问个问题吗。”她将容器塞进巴希达的外套口袋。

巴希达带着沉重的呼吸,点了点头。

“荒原、田野、图书馆、坟墓,你选哪个?”

她不明白格兰德的问题意义何在,但她多年前的确认真思考过,并怀有一个答案。

“图书馆。”

格兰德再没说什么,站到一旁,目送巴希达离开。

两人交错的一瞬,从格兰德的眼里,巴希达觉悟到这是两人最后的见面。

离开洞窟,已是午夜,巴希达狂奔上路,犹如逃亡。

她猜不到格兰德知道了什么,更无力去想那块用来谱写预言的石板上留下过怎样的字迹。

小船在海上乘风破浪。

飞天扫帚和魔杖带她越过宽广的大陆、海洋。

回到老地方时,巴希达快要虚脱了,她拖着沉重的身体跑向希尔达的房间,推开门,屋里只有婴儿孤孤单单地在摇篮里发出微弱的哭声。

希尔达不见了。

巴希达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余光瞥见桌上一张字条。

希尔达的字在脆弱的白纸上瑟瑟发抖。

 

亲爱的巴希达,原谅我的愚蠢和懦弱,原谅我吧

把盖勒特交给他父亲,把我埋在橡树下,不需墓碑

原谅我,原谅我

 

凌乱的痕迹,如同空无一物的荒野上躲避狂风暴雨的弃儿。

巴希达拿着那张纸条,踏着天旋地转的世界,找遍了整个屋子。

地下室的药品柜里,助眠药品全都不翼而飞。

而希尔达,坐在书房的壁炉旁,怀抱厚重的星空图典,永远睡着了。

连那些种子,都没能让她醒来。

按照遗嘱,巴希达亲手在橡树下为希尔达造了容身之所,将她生前喜爱的所有星图一起掩埋。

但巴希达没有让盖勒特回到麻瓜世界。

她把幼小的孩子放在膝上,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在他手腕上划下一道微小的伤口。

看着游丝般的鲜血,听着孩子的哭声,巴希达头顶的白昼燃烧成夜一样的灰烬。

她不断默念那个消瘦的名字,混着婴儿伤口上殷红的血迹,播下了全部种子,埋葬了所有星辰。

银色的种子在盖勒特身上茁壮成长,孕育出的奇迹超乎巴希达想象。

盖勒特本来虚弱的身体在一个月内变得健康强壮,他意识清晰,反应敏捷,不到半岁就褪去了婴儿特有的混沌与笨拙,一岁刚过,他能与大人流利、机智地对话,三岁不到,他掌握了娴熟阅读技巧,五岁左右,他再也用不着别人照顾,每天一个人呆在老地方,坐拥书山,如饥似渴地学习各种知识。

看着盖勒特迅猛成长,巴希达稍稍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一舒到底,另一种忧患又在她心头悄然滋长。

她想起荒岛上关于玛丽苏的记载。

她不希望盖勒特变成一个专横傲慢,老辣精明的超人。

为了使他享受单纯快乐的生活,巴希达尽可能陪伴在盖勒特身边,满足他的一切愿望,与他闲聊、玩耍、四处游逛,和他一起品尝彼豆的故事和星星的传说。

遗憾的是,平静的生活还是走到了尽头。

转眼盖勒特到了入学的年龄,他轻而易举申请到欧洲所有魔法学校的全额奖学金,从一众学府中,挑选了德姆斯特朗。

虽然巴希达希望他留在霍格沃茨,不过最终还是尊重了他的选择。

开学前的一个夜晚,他们像平日一样攀上凉风习习的露台去看星星。

巴希达又一次讲起星星的语言和闪烁的故事,盖勒特听着听着,夸张地打起呵欠。

“星星实在无聊,多得让人心烦,讲点别的怎么样?”

巴希达微微一颤,感受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想听什么?”

“我最近从书房的旧笔记里看到个有意思的东西。”盖勒特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知道田野是什么吗?”

打那天开始,他不断谈起田野,入学之后的通信也离不开这个话题。

巴希达本不想理会,可不知为何,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热衷起来。

她找出所有尘封的研究笔记,搜索记忆中有关田野的信息,将它们整理成条目,附上许多关联知识,寄给盖勒特。

不过有关田野的材料,荒岛上发掘的少之又少,巴希达仅仅了解点皮毛,等她再也想不什么新鲜货的时候,盖勒特的书信渐渐少了。

连续几年圣诞节,巴希达独自度过。

即便暑假,盖勒特也从没在老地方呆过一周以上。

巴希达不介意这些,她用繁重的工作填补生活,从不觉得孤单。

直到一个寒冷的冬夜,一件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包裹落在她门前。

包裹上没写寄件人信息,只附有一封没头没脑的信件。

 

巴希达,很抱歉突然把这些交到你手上,除你之外,我再没有别人可以托付。

如何处置箱内的东西,由你全权决定。无论作何选择,你都是对的。

 

巴希达带着疑惑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堆再熟悉不过的杂物。

银质烛台、停摆怀表、巨大座钟、各式各样的羊皮纸,还有梅佐凡提署名的白色年鉴。

巴希达看着这堆庞杂的东西,为格兰德的用意设想了各种可能。

只是,她没能猜到这是遗物。

几天后,传来格兰德逝世的消息。

各大主流报纸用众多版面报道了她的生平。

伟大的星象师,魔法部重建的功臣,神秘事物司第一代大缄默人,杰出的教育家,推动与麻瓜世界交流的先驱,名门占卜家特里劳妮的妻子……

但在随之而来的众多小道消息中,她被描绘成另一番模样。

    与麻种出身的语言学者梅佐凡提有秘密婚姻,婚后不久丈夫离奇去世,动用魔法部资金进行计划外研究,手下几位助手各遭不测,暮年时与小自己二十岁的特里劳妮家族长子结婚,私藏不明危险物品,现已移交魔法部处理……

巴希达把所有写了格兰德姓名的报纸、杂志全部找来,按照顺序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反复阅读,在她没日没夜的瞪视下,那些字母都想从她的眼前逃开。

四周的世界褪色成空白,巴希达心里一片空茫。

她检查衣领下的胸腔,发现肋骨之间跳动的心脏不见了。

多么幸运。

以前,那颗心在那的时候,从没干过一件让人顺心的事,里面充斥着工厂的轰鸣,海浪的咆哮,荒岛的回音,星斗的碎裂,深夜里铲子挖掘泥土的声响,还愚蠢地念叨着一句句永世不可能说出口的絮语。夜以继日,日以继夜,从来不给她安宁。

现在它走了,没了,消失了。

她自由了。

巴希达将格兰德交给她的箱子封存起来,扔进书房的角落。

之后她举起魔杖,在脑海内开辟出一间偏僻的地下室,把累赘的记忆全部雪藏。

从此她不再悲哀,不再恐惧,不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怕,不再为任何一种未来感到担忧。她再也不胡思乱想,不再一个人躲在寂静里工作,不再于深夜凝望星空,她开始热心参与学校集体活动,午休时到教室与学生交谈,她出入酒吧,餐馆,节日聚会,报名加入各种学习班,扫荡能找到的一切书店,不再只阅读学术性书籍,凡是有趣、刺激的作品不论质量都是她的首选,麻瓜的童话、故事、畅销小说更是常伴左右,一天天从深夜读到天亮。她甚至主动和附近邻居来往,为他们的家务事帮忙,还把自己的藏书室向他们敞开。

几年后的夏天,十六岁的盖勒特回乡探望。

他一改以前呆上三五天就走的习惯,逗留了很长时间,连开学后都找出种种借口没有回校,每天和邻居家那个叫阿不思的年轻人密切来往。

对此巴希达没有提出异议,甚至从不过问两人在一起都做些什么。

晚餐时能有另一个人出现在桌旁是件好事,她不想引起无谓的争执,破坏生活的秩序。

她烹饪,清扫,打理菜园,恍恍惚惚,有些糊涂,就像盖勒特一次随口对她说的那样:

“姨婆,你真是老了。”

一个闷热的下午,盖勒特不告而别,还带走了巴希达书房里众多笔记。

巴希达去邓布利多家寻访,只见到那家人的小儿子守着他妹妹的棺材,对她怒目而视。

此后多年,她只从报纸上看到过盖勒特的消息。

他更姓为格林德沃,在瑞士北部建立起一个辐射大半个欧洲的强大组织。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到的这个古老家族高贵姓氏的,她也不想知道。

自从一次在《预言家日报》的头版头条上,看到盖勒特·格林德沃这个名字附近跟着“阴尸军队”这样的词之后,巴希达又一次将魔杖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念出咒语之前,她想起希尔达留给她的字条。

原谅我的愚蠢与懦弱。

巴希达想知道,有谁不愚蠢而懦弱?

唯有那帮神明从不如此。

她念起咒语,又把一堆记忆扔进角落,心里再一次获得了清净。

随着洪亮的新年钟声,崭新的世纪降临人世。

新世纪似乎不是个受到眷顾的孩子,从诞生开始便多灾多难。

麻瓜和巫师两边的世界都骚乱起来。

一位麻瓜的皇储和几位欧洲魔法部长,在短时间内先后遭遇不测。

战争在麻瓜之中打响,恐惧在巫师之中蔓延。

巴希达的运气跟着一落千丈,她最不想见的那个叫阿不思的小子成了学校教师。

其实这个小子和年少时相比稳重了很多,十分知道进退,从不给巴希达找什么麻烦,为了避免惹她不高兴,尽量礼貌而低调地不出现在她面前,可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巴希达难免觉得很不舒服,她看看自己的年龄,觉得是时候退休了。

就在这时,霍格沃茨校方颁布了一项决定:近年不再录取麻瓜出身的学生。

《合法权益平等法案》这些年来在巫师中间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很多教师站出来反对校长的决策。

不得已,校长出面说了实情。

著名黑巫师格林德沃所领导的组织极其反对让血统不纯的巫师掌握重大权力和过于深入了解魔法知识,尤其是麻种出身的巫师,会成为扶持麻瓜背叛魔法界的隐患。他的组织已成功阻止欧洲大陆魔法学校招收麻瓜出身的学生,现在对英国方面也下了通牒。前不久,教育部长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魔法部不再支持接受麻瓜学生入学,并撤销了这部分资金,如果有哪位教师仍然要求政治正确,就必须自己担负这部分学生的入学工作,及其后一系列生活保障。

校长以为这种说法会让所有人退缩,他没想到,巴希达上前一步。

一连四年,巴希达投入大量精力搜索调查,只要发现国境内麻瓜出身的学生,她都会一个个与其家庭沟通,在开学和期末两个时间段亲自接送,并解决好衣食住行各方面问题。

战争最后一年,她在欧洲正面战场上发现一个孩子。

那里不是英国管辖范围,但她最终决定前往。

因为那个孩子生在贫民窟,是个孤儿。

她在枪林弹雨的废墟里找到了孩子,把他从几具尸体下面拽出来,回程时,巴希达不慎被流弹打穿肩膀。

住院休养期间,那个孩子陪在她身边,默默地听她讲解有关魔法的一切。

一个晴朗的晚上,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孩子问她,能不能为他算命。

巴希达打开星盘,看了很久,忽然觉得很不对劲。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多年不用,生疏了手艺,又盯了半天,一股许久不见的焦虑不知不觉爬上心头,她眼前浮现出一幅星图,密密麻麻,和眼前这片星域无法重合。

她总觉得星空上少了什么。

对了!两个希尔达的星星呢?

巴希达的太阳穴狠狠疼起来,像是有一把锥子贯穿了她的脑袋。

脑海深处,紧绷的一团麻绳猛然崩裂,囚困多年的记忆毫无节制地膨胀开来,轰然炸裂,飞溅得到处都是。

她逃避的一切追了上来,尖利的獠牙啃食着她的骨头。

    有个她最不想面对的想法走过来,坐在她床头,搂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轻声细语一遍遍重复:

亲爱的,知道吗?全世界的星星,全世界的故事,全世界的灵魂,都会成为玛丽苏的飨宴。

巴希达捂着脸,缩紧身子。

她身旁的孩子吓了一跳,关切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巴希达颤抖一阵,平静下来,找出孩子的星辰指给他看。

“你有一颗很棒的星,自己为它命名。”

说完,她披上外套走出病房,回到老地方,找出那把又大又结实的扫帚,看了一眼没有时针的怀表,将近午夜,星光灿烂,是属于她的时辰。

巴希达借着星盘的指引,向着欧洲大陆北部深山里飞去。

她像一只黑色渡鸦,凶猛地落在盖勒特卧室窗前。

“我不管你想要什么,不许再干涉霍格沃茨!”

盖勒特为她的到访感到震惊,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公式化地寒暄几句,半是戏谑半是轻慢地问:

“巴希达,你为什么总要同情那些比昆虫还泛滥的无用麻瓜?”

“因为你母亲就是一个麻瓜!”

巴希达一道强咒打中盖勒特,把有关希尔达的一切记忆,强行塞进他的脑子。

盖勒特从未想过巴希达能展开如此猛烈的攻击,从未察觉到她历练了近百年的魔力有多么强大而深厚。

他心中父母身为强大巫师的形象双双毁灭,他自认的优秀血统灰飞烟灭,面对现实,盖勒特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他奋力还击,想把巴希达给他的画面驱出脑海,无意中,一道咒语击中了巴希达的右眼。

巴希达失去意识的时候,双手还紧紧攥着盖勒特的袍子。

醒来时,她回到了医院,脸上多了一道抹不去的伤痕。

她不知道盖勒特后来怎么样了,但很快霍格沃茨的入学禁令被撤消,战争也跟着结束。

巴希达向学校递交辞呈,回到老地方。

回家后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书房里她不敢碰触的那些杂物。

反复检查后她意识到,箱内一切都与她在岩洞里做的那道选择题有关。

她选择了图书馆。

于是,格兰德把这条道路交给了她。

巴希达在老地方开始了新一轮研究。

不再与自己的记忆为敌之后,她又恢复了从前的精力、耐力和良好的判断力。

她在众多文献间找到一本《诗翁彼豆故事集》系列中的图书馆之卷,这本书乍看之下只是版本古远的普通书籍,里面记录的文字也没什么新鲜,全是巫师和图书之间的小故事,可巴希达能感到它字里行间流动着别的书籍没有的魔力。

她潜心钻研,破解里面的密码和魔法,从中了解到许多关于彼豆的事,关于一个遥远图书馆的事,关于那些守候图书馆之人的事……

她也从文献中学会了用三十六种树木纤维制作一种黑色笔记,知道如何使用黑色笔记献上一个人一生的回忆。

本来,她打算自己前往那所图书馆,但在撰写个人生平的时候,总有一种极大的恐惧叫她无从下笔。于是,她的黑色笔记一直没能变成白色年鉴,图书馆的大门也无法向她敞开。

几十年后的一天早上,邓布利多走进老地方,前来向她通报盖勒特的死亡。

邓布利多告诉她,他不想吞噬盖勒特,但盖勒特说,他想退出这场游戏。

巴希达听到这些,仅仅点了点头。

邓布利多离去后,她找出那本《诗翁彼豆故事集》,打开其中一页,念出一段文字。

“从前,有个从前,走在路上……”

她用这个简简单单的故事,向那口满载魔力的巨大钟表提出恳求。

时间同意了。

巨大的钟表上飞散出文字。

倾颓的老屋,白色的篱笆,高大的橡树,无边的草海被轻盈的文字包围。

整个老地方被字母覆盖着,进入了时间的夹缝,成为了时间中的树,时间中的屋子,时间中的草海。在这里,它们和巴希达都可以暂停时间中的旅程,可以拥有更多寿命,去做更多的事。

巴希达正式成为躲猫猫社的代理人,她行走了很多地方,指引了很多人。

那些人中大部分人都像巴希达一样无法开启那道门,但仍有极个别的,克服了恐惧,到达了那个遥远的图书馆。

巴希达还是会常常感到怯懦和悔恨,常常做出愚蠢的决定。

她知道有一天会因为这一切丢掉性命。

可是,她像原谅过往所有人那样,原谅了这样的自己。

有一天,她的确因此去世了。

她没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没能看到憧憬的未来。

不过,她也没有感到多少痛苦。

她早知道会这样。

一生的画面没有像传闻中一样在眼前划过。

生命关闭了声音和色彩,只给她留下一条黑暗的通道。

巴希达已经足够年老,老得可以平静地接受这一切。

巴希达也足够宽容,能够理解所有人和神明的不易。

她向着未知的方向迈开大步,从压垮一切的黑暗里,看到隐藏着的亿万星辰。

它们对她诉说着无尽的故事,伴她在黑夜里前行。

她就像小时候一样不聪明,直到这时才真正明白了格兰德在那个圣诞之夜说过的话。

世上从没有什么黑暗与光明的交战,有的只是巨大、深远的黑暗包围着星斗一样微小的光芒。星星们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必须用脆弱的光线连结彼此,才不会被吞噬,所以每颗星都万分珍贵,每一道光都不可或缺。她的星辰,就是和所有其他星辰紧紧相连,才得以存在于这个本不存在的世界上,直到今天。

黑暗所要做的,就是要摧毁这些微不足道的联系,吞噬这微乎其微的光明。

星星们在反抗。

现在,巴希达能听懂星星的语言了。

它们一路高歌着《很久以前》,带她走出黑暗,来到戈德里克山谷狭窄的土路上,走向她世界的中心。

辽阔的大地长满青草,老房子,白栅栏,橡树和星空在等她。

她从没有拥抱过任何人。

这一刻,她紧紧地拥抱了世界。

在跟随这片光芒一起消失之前,她发现自己的星多么明亮。   

她拥有希尔达手心里永恒的太阳,她拥有希尔达眼睛里永恒的月亮,她拥有格兰德白发间可亲的荒原和温暖的炉火,她拥有她们改变她命运的那份温柔。

她不想熄灭,她想要活着,想要继续倾听风声,想要把春泥踩在脚下,想唱人人都唱过的歌,想看着所有孩子慢慢长大,想看他们到达爱指引他们前往的地方,想要万物都理解星斗闪烁的理由。

她想要所有故事都可以自由讲述。

所有。

 

 


夏刀鱼

实验室笑话两则

其一.

师兄A对师兄B说:让我们相与步于中庭。

我:大太阳的干啥相与步于中庭。

师兄B:因为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


其二.

饭点了,进行一个路的跑。

其一.

师兄A对师兄B说:让我们相与步于中庭。

我:大太阳的干啥相与步于中庭。

师兄B:因为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


其二.

饭点了,进行一个路的跑。

爱此清凉窟

【夜魔侠X蜘蛛侠】热狗传道书(单篇完结)

如你所见,我是个卖热狗的。我在纽约卖热狗。生意好吗?不错。和其他摊主不太一样的是,我从中午一直营业到晚上,一年我能挣上8万美元。但你知道在纽约卖热狗最棒的一点是什么吗?

就用今天来说吧。一头怪兽从东河里钻出来,一直爬到了六十街附近。然后铁人杀出来了,随后美国队长也出现了,他们追着这头倒霉的怪兽喊打喊杀,然后托尔从天上一个霹雳把这头怪兽烤成了怪兽馅饼,够垃圾场的海鸥吃上一整年。他们就在我面前五十米的地方和那头怪兽厮打,怪兽的口水都飞到我面前了,有几秒钟鹰眼就站在我背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朝怪兽射箭。
只要你在纽约卖热狗,这样的景象天天你都能看到。
有一个统计说纽约平均0.47平方公里就有一个超级英雄。...

如你所见,我是个卖热狗的。我在纽约卖热狗。生意好吗?不错。和其他摊主不太一样的是,我从中午一直营业到晚上,一年我能挣上8万美元。但你知道在纽约卖热狗最棒的一点是什么吗?

就用今天来说吧。一头怪兽从东河里钻出来,一直爬到了六十街附近。然后铁人杀出来了,随后美国队长也出现了,他们追着这头倒霉的怪兽喊打喊杀,然后托尔从天上一个霹雳把这头怪兽烤成了怪兽馅饼,够垃圾场的海鸥吃上一整年。他们就在我面前五十米的地方和那头怪兽厮打,怪兽的口水都飞到我面前了,有几秒钟鹰眼就站在我背后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朝怪兽射箭。
只要你在纽约卖热狗,这样的景象天天你都能看到。
有一个统计说纽约平均0.47平方公里就有一个超级英雄。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我卖热狗的地方绝对是世界上超级英雄最密集的地方,因为这里离中央公园很近,离复仇者大宅没几步路,去地狱厨房也不远。所以那群穿紧身衣的家伙也会到我这里买东西,我差不多见过他们中的每一个。
你问我他们是不是怪胎?那当然了。有的人像是至今还没有适应2000年后的物价,一手拿着盾牌一手从腰间一排包里找钱的时候还嘀嘀咕咕40年代的2美元可以买多少东西。有的人一看就是从来不带钱的阔佬,我指出他正打算吃霸王餐的时候他就会一脸茫然地盯着我,说着“请记在账上,我会叫人来付款的”之类养尊处优让人生气的话。还有人尽提些奇怪的要求,在脸和身子都被轰烂了半边的情况下,只要消化器官复原到了一定程度,就拖着残肢跑来要从我这里买啤酒。还有人砸烂了街道和我的遮阳伞的时候,就会企图用天晓得能不能兑换出去、还沾满了冰霜巨人的血的维京金币来贿赂我。
这并不是抱怨。实际上,如果你胆子够大,这还挺有意思。我在夜里也做生意,就是因为他们经常半夜也出来找吃的;因为他们经常来这边找吃的,这边的夜晚很安全。
而且,这些家伙来我这儿买吃的,其实是件让人欣慰的事情。因为这说明,无论他们穿得再怎么像怪胎,拥有如何可怕的力量,做着怎样疯狂的事情,说自己是变异者、外星人、神……但至少他们的胃依旧是属于人类的。
既然他们有着人类的胃,那么和胃如此接近的心,大概也是属于人类的。
即便在这样一群怪胎中,他们中有的人依然比较特别。他只在夜晚出现。而且永远只是一个人。
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我有没有说过我的摊子离地狱厨房不算远?
对,我说的就是那个头上长角的家伙。夜魔侠。
这儿已经出了他的辖区,但我猜他只能跑到地狱厨房之外来吃东西。进食始终是种很奇妙的行为,我听说有的原始部落里吃东西是件和性交一样不可在外人面前暴露的隐私禁忌。在大吃大喝的时候,半神也好,国王也好,圣徒也好,统统会丧失魔力,落入尘世泥土里;因为你吃相丑陋,因为你贪得无厌,因为你会饥会渴,人们就发现你其实是个庸俗的普通人,而当一个超级英雄唯一的秘诀就是你必须保持自己的超凡脱俗,无论你是如同天神还是如同恶魔。很显然,夜魔侠希望自己在地狱厨房里一直被当作是一个无血无泪的恶魔。所以,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蹲在街边吃热狗,辣酱把他的嘴唇烧得发红,稀稀拉拉的食物残渣还粘在他的制服和没剃干净的下巴上。
通常我都会和来我摊上买东西的那帮穿制服的家伙聊上两句,至不济也能扯扯天气,可是和夜魔侠,我真的没什么话好说。倒不是说他喜欢装酷,实际上他并不算是最怪胎的那一种人,而且还有种怪异的幽默感,但这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非常安静,说实在的,脾气最刻薄的那些人才会在吃东西时不声不响。
另外一个人也经常会在夜里出现。那个会把自己吊在一张网子上荡来荡去、被JJJ整天在报纸、电视和互联网上破口大骂的家伙:有一阵子,不知怎么搞的,蜘蛛侠特别喜欢在附近这几个街区出没。
据说谁都不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但我多少有些线索。只要你看过他抱着热狗大啃的样子你就会明白了。首先,他一定很年轻,只有年轻人有这样贪婪的吃相,他们总是很饥饿。其次,他一定没什么钱。你问我为什么知道?他每次都是从靴子里拿钱出来给我。但是我喜欢和他做生意。相比那个头上长角的家伙,蜘蛛侠是个相当随和的人,虽然有时候他讲的笑话完全不好笑。
他和夜魔侠出没的时间段不太一样,我猜想这大概是因为他们在白天干的工作也不太一样。不过他们偶尔还是能碰上。几年前有一个晚上,我正打算收摊,突然瞅见夜魔侠从旁边的街角走出来,与此同时,蜘蛛侠从我头顶的路灯倒吊下来。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的:“请给我一个辣热狗。”
不过他们看起来和对方不怎么熟悉,也没什么好感。他们只是有点惊讶地对望了一眼,我把东西拿给他们之后,他们便各自态度冷淡地点了个头,朝两个方向离开了。就连一句交谈都没有。
我猜想,也许超级英雄之间也存在竞争和行业垄断这回事。地狱厨房周边的地方都是夜魔侠的势力范围,他肯定不高兴其他人来插足;而蜘蛛侠呢,要是在这块地方想干点儿啥大事都会受夜魔侠的规制,那他自然也就不会爽夜魔侠。而且他们两个人自尊心似乎都很强烈。我后来亲眼见到过他们两人吵架,就在附近的一座大厦上,夜魔侠站在屋顶,蜘蛛侠攀在防火梯上,他们吵得声音之大,三个街区外都听的见。夜魔侠冲着蜘蛛侠咆哮:“这是地狱厨房的事,你最好少来插手!”而蜘蛛侠也不甘示弱,冲他扯着嗓子地喊:“带角脑袋,你还在大学里泡妞的时候我就已经每天晚上打倒一打恶棍了,你用不着教我怎么做义警!”
隔了一天,我去看报纸,好家伙,两人就在头版头条的照片上扭打成一团。此事足以证明,人们要是觉得所有的好人都会一团和气,共同抵御邪恶之类,那可真是大错特错。实际上,他们为了什么叫做邪恶,又该怎样去抵御邪恶这个问题,就能自己人之间先打上个三五百次。
不过,他们大概也觉得打架那事是挺丢脸的。隔了一个月,有一天,蜘蛛侠正在我的摊子面前吃东西,夜魔侠从旁边一座楼上跳了下来,也朝这边走。他似乎看见蜘蛛侠在这儿,愣了一愣;不过这时候蜘蛛侠看了看手里的热狗,又看了看夜魔侠,突然开了口。
“你猜怎么着?”蜘蛛侠说,“带角脑袋,今天我请客。”
夜魔侠还站在原地。“什么?”他说。
“一个辣热狗,一杯咖啡,加两块糖,对吧?我请你。”
夜魔侠身上又散发出那种刻薄气场来了。“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说。
可是蜘蛛侠咧嘴一笑——我只能看到塞得半满的他的嘴——“就当是我补偿上次给你造成的麻烦吧。我不该把你当成坏蛋冲进你办公室的。”他这么说。
他的口气听起来很诚恳。年轻人这么诚恳的时候总是很能打动人,于是就连那个刻薄的夜魔侠也动容了。
“你不必如此的。”他说,可是他口气也微妙地变了。
而蜘蛛侠只是耸了耸肩膀。“是吗?我就当你是在说‘没关系,谢谢你’了,DD。”
这可是我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称呼地狱厨房的守护者。就连夜魔侠自己的表情也很茫然,不过他并没有为此生气。隔了一阵子,他还是走过来,从蜘蛛侠手里接过了热狗和饮料。
事情就是从这个时候发生变化的。后来,他们碰上时,就会和对方说话了。他们活动的时间依然不同,不过在交叉的时间段里,就像约好了似的,他们都会在我的摊前出现。
他们一起吃东西的时候会聊天。会说一些听起来很疯狂的事情。什么黑帮啦,忍者啦,疯狂科学家之类。他们不在乎我听到。不过这也不奇怪,我猜在他们眼中我的存在感就和一根香肠差不多,大多数穿制服的家伙们都这样看待我。
“那事我其实能搞定,你用不着出面的,蜘蛛侠。”有一次夜魔侠这么说,而蜘蛛侠呢,还是耸耸肩膀。“好吧,好吧。你说了算。”他说,“不过你为啥不叫我Spidey?”
夜魔侠呆了一下,随即就笑起来。
“好极了,Spidey。”他这么说。
打那儿之后事情就顺遂多了。报纸上经常能看到蜘蛛侠和夜魔侠共同打击犯罪的新闻。再后来,唔,他们大概成了朋友。
我是怎么猜出来的?因为他们会帮另外一个人带吃的了。
夜魔侠半夜前来,买一份热狗和咖啡;但也会买一份玉米狗和一份苏打汽水。他自己从来不吃这个,我知道他是给谁买的。他买这些东西时脸上还会带着笑意。不止一次,我收摊回家时瞅见夜魔侠和蜘蛛侠坐在屋顶上,两人一起吃东西。
你看,如果人类还在原始社会,共同进食简直就是兄弟般的情谊了,而其实我们并没有比猿人进步多少。若是有人愿意为你买夜宵,那他也一定愿意为你做些别的什么。若是有人愿意和你分享食物,那也许他也会愿意和你分享别的什么。
他们出现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从偶然碰到,最后变成了时常一起巡逻。他们一起出现时,两人之间有了一种气场,让人觉得非常微妙的那种——熟悉和默契到用不着再客套,但又不愿在他人面前表现得特别亲密。我猜想,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真实面目和名字。对于喜欢隐瞒自己身份的超级英雄来说,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很深入彼此的生活了。
但是好景不长。
两年前一个早上,我打开报纸的时候就吓了一跳。标题新闻是《地狱厨房义警是盲人律师?!》,下面配了很大的一张照片,一个满头红发、看起来就无血无泪的男人。
我还正忙着读下面的正文,突然感到有人站到了我的摊前。我抬起头来,看到报纸上的那个红发男人就站在我面前,脸色阴郁。
“一个热狗,一杯咖啡,加两块糖。”他说。
我目瞪口呆,可我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记者们就冲了过来。
“默多克先生!”那帮人吼到,“对声称您是夜魔侠的报道,您有什么看法?您对此保持沉默,是默认您的义警身份吗?您的失明其实是伪装的吗?”
你看,我吃惊倒不是因为夜魔侠的身份,而是因为马特默多克这人其实去法院时也会来我这里买中饭。他在社区里是个名人,大伙都认识他。我从来没把他和夜魔侠联想到一块去,因为马特默多克可是一个律师,而且从发稍到皮鞋尖都像是一个律师,更不用说他的整根舌头;而夜魔侠却俨然是个暴力成瘾者,把折断小混混的手臂当成家常便饭,一张口就是粗野而危险的爱尔兰腔。
但说实在的,我又觉得自己早该猜到:夜魔侠吃东西时急不可待的模样是穷人家的孩子才有的吃相。这正是马特默多克本人才会有的特征:地下拳击手的儿子,从小就没了爹妈。衣冠楚楚的名校毕业律师不过是层皮罢了。
马特默多克从我的摊前离开,试图摆脱那群记者。这时候有个一头褐色头发的年轻人从街那头跑过来,他似乎是默多克的朋友,在毫不客气地赶走了还尾随着默多克的记者后,他拉着律师的胳膊,急切对他说着什么,似乎想要安慰对方,但默多克却别过头去。
简短的交谈后,默多克离开了,那年轻人一脸失望地站在那儿。
看着那个年轻人,不知怎地,我想起了蜘蛛侠。
我有没有说过,夜魔侠和蜘蛛侠两个人那狼吞虎咽的吃相其实挺像?
隔了一阵子,有一天傍晚,有个人走到我摊子面前,要一份辣热狗和一杯咖啡。他一边吃一边摊开了刚买的报纸看。我闪了一眼,新闻标题是马特默多克以诬陷为名起诉报纸出版集团。此外还有白虎案世纪审判悲惨落幕的后续报道。我知道这件事,那个叫白虎的超级英雄出现在了一次抢劫凶杀现场,警察把他当成凶手起诉;他找来了默多克为他辩护,可是默多克自己还被夜魔侠的传闻搅得焦头烂额,那官司简直没法打下去——陪审团里有人的儿子曾经被蜘蛛侠送进监狱,对所有这些戴着面具的义警们都恨得要命。最后白虎被判处有罪,他失去了理智,企图从法庭逃脱,结果直接被法警击毙了。挺惨的。当然了,这事大概对马特默多克打击很大。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夜魔侠出现了。
“这不公平。”这时我的顾客低声说。我抬起头来看,认出他就是那一天想要去安慰默多克的那个褐色头发的年轻人。他转过了脸,把报纸塞进了口袋里,匆匆地离开了。
后来,我开始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备受打击的夜魔侠又重新崛起,开始管辖地狱厨房的事情了。但是这一次,他的做事的办法和从前大相径庭。他干脆抛开了超级英雄的那些道德规章,当街在他的敌手身上用手头刻字,把那个叫金并的老大揍成深度昏迷,还公开宣称地狱厨房是他私人的地盘,任何人——无论是帮派也好,其他英雄也好,谁都不准涉足此地。别人都说地狱厨房最终逼疯了夜魔侠,我觉得他其实只是变得比从前绝望了。人绝望的时候,就会使出一切手段,希望把所有事情都置于自己控制之下;可是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迟早有一天他真的会发疯。
但关键在于,这事让其他超级英雄和他划清了界限。包括蜘蛛侠在内。我想他们可能闹翻了。
听说他们确实又吵了一架,我没看见,别人告诉我的。就在他们曾经吵过的那座大厦上,依然是夜魔侠站在屋顶,蜘蛛侠攀在防火梯上;依然是吵得三个街区外都听得见。蜘蛛侠谴责夜魔侠自以为是,说他错得离谱,还是说夜魔侠这样搞下去,谁也救不了他,而且他不会再继续奉陪下去了。而夜魔侠呢,嗤之以鼻,说地狱厨房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插手,还说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蜘蛛侠掺和。
结果呢,他们吵崩了,和从前一样,各走各路,两不相见。
这没办法。他们既然能成为朋友,当然也会成为敌人。而且那段时间大概很流行吵崩。超级英雄注册法一出来,就连铁人和美队都吵崩了。不但吵崩了,他们还打起来了,打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最后打到美国队长也死了。这可真叫人伤心,但也是世间常态。人类为了吃饱喝足发明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就是战争。即便吃着相同的食物,人们也不会停止相互仇恨和相互残杀。宇宙真理。

有好长时间,我没做这些穿紧身衣的人的生意。夜幕降临时治安变得糟糕了,就连我被抢过两回。没有超级英雄再跑出来主持正义。那段时间,我时常看着空荡荡的街头想,他们再也不会来了,我这摊子的夜间生意已经做到了头。
入秋后的一个晚上,天气很冷,我早早地收拾东西想回家去。突然间,我听见有脚步声,我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到夜魔侠从路灯旁的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看上去样子很糟。脸颊瘦了下去,脚大概受了伤,走起来一瘸一拐。听说他一直都在被人追捕,有人还要陷害他进监狱。地狱厨房之王是没这么好当的。
“……请给我一杯咖啡。不要加糖。”他这样说。
我悄没声地把东西递给他。他一饮而尽,那架势活像是苏格拉底喝毒药自尽。突然,他警觉地转向一边,扔掉杯子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但从街道另一侧出现的是蜘蛛侠。
蜘蛛侠看起来样子比夜魔侠更糟糕,就像是被塞进卷筒洗衣机里洗了几圈,遍体鳞伤,头罩都破了,露出半只眼睛和褐色的头发。他走得摇摇晃晃,心不在焉;等他突然意识到还有别人在时,他抬起头,看到夜魔侠站在前面。
他愣了一愣,开始朝后退去。
“等一下!”夜魔侠这么喊道。
可是蜘蛛侠充耳不闻,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前走。
“Spidey!”夜魔侠又这么喊。我打了一个寒战,这时节叫出这名字,简直像是在呼唤幽灵。
蜘蛛侠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夜魔侠迈开步子,开始追他。
我看着他们两人背影消失在巷子里,在消失在阴影中之前,我看到夜魔侠抓住了蜘蛛侠的胳膊,似乎在对他叫喊什么。他又叫出了一个名字。但是我没有听清楚。
我只觉得他们的姿势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冬去春来,我又有很长时间没听说或见过他们。美国队长死了,蜘蛛侠投奔反注册派,成了一个通缉犯。诺曼奥斯本带着他的复仇者围攻阿斯加德,结果事情搞砸了,他自己蹲进了大牢。夜魔侠虽然被洗脱了罪名,可是他的情况却反而每况愈下。就在奥斯本倒台后不久,夜魔侠的仇家在地狱厨房炸掉了一座楼,死了好多人,还有女人和小孩儿。
于是,夜魔侠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在地狱厨房倒行逆施。他不知怎么地驯服了一大群忍者,建起了一个堡垒,俨然把那儿视作他一个人的圣域,用严苛到全无人性的法则去管理街头,甚至未成年人被发现偷着吸烟都会被他揪出来一顿暴打,他的忍者则像秘密警察一样维持他那道德暴君式的统治。
如果这是从前,大概政府也拿他没办法,可是他选错了时间,现在超级英雄们再次能够在光天化日下行走,自然也能在光天化日下对付他。
据说是蜘蛛侠是头一个起来反抗他的。
据说是蜘蛛侠带着一帮人去拆掉夜魔侠的堡垒的。
他们拳脚相加,就像多年前他们碰面时那样。
据说后来夜魔侠死了。
就死在蜘蛛侠面前。

那之后,隔三岔五地,我依然还能看到蜘蛛侠来这边晃荡。他沉默不语地荡过楼群和小巷,偶尔阻止个抢劫什么的。但他再也没有来我这儿买过东西。
有天晚上,我瞅见他一个人坐在对面的屋顶上,他的肩膀耷拉着。街道上的人窃窃私语,有些人拿出手机来冲着他拍照,他置之不理。
“他是受伤了吗?”有人嘀咕。
“也可能是饿了,”另外一个女人很有把握地说,“我大儿子饿得没精神的时候就是他那样。”
这启发了我,于是我冲着蜘蛛侠大声喊。
“你要来杯咖啡吗?”我说,“或者来一份玉米狗和一份苏打汽水?”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我错了。
他回过头来,长久地看着我。
“不用了,谢谢。”最后他很礼貌地这么回答。
他又回过头去,注视着那漆黑一片的地狱厨房的方向。
他不在看谁。也不在等谁。
他只是坐在那儿,独自一人。

那年夏天纽约的雨水见鬼地多,害得我一连好几周都没法好好地做生意。有一天晚上,收摊时间还没到就开始下大雨,我手忙脚乱地收摊,雨衣被风吹开了。我抬起头来,却看到传说中已经死掉的夜魔侠就站在不远处的屋顶边上。
他前面站着蜘蛛侠。
隔着雨幕,我看到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戴面罩。可我看不清楚他们的脸,他们的表情也被雨水模糊成一块。
我只是看到他们朝着对方走过去,不知是谁先伸出了手,然后他们抱在一起。
我赶紧离开了。我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相信我,我结过两次婚,今年五十四岁,有三个孩子,在来纽约卖热狗前我在拉杰沙希大学教文艺理论,我分得清楚朋友之间的拥抱和另外一种拥抱的差别。
回想起来,我又觉得自己早应该猜到的。很久之前夜魔侠跑来为蜘蛛侠买玉米狗和苏打汽水时,他脸上带着笑意。所有人都是熟知那种笑意的含义的。
满怀着渴望时,你才能那样微笑。
爱着他人且为人所爱时,你才能那样微笑。
你知道你正在满足心爱之人的口腹之欲时,你才能那样微笑。
而后来他之所以变成那样,是因为他再也没办法露出那样的笑容来了。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
其实也没有那么久,其实不过是夏天就要过去了。但曾经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你会觉得你活在一本时间比正常世界快四倍的漫画连载里。
雨停了。天气变得凉快起来。纽约迎来了多年来最美好的一个秋天。市政府又重新开设了沿着巴克斯特大厦和斯塔克大厦转一圈的观光大巴路线。每天我都瞅着从蒙大拿州来的游客对天空中朝着正在飞行的钢铁侠激动地大嚷大叫。美国队长又跑来我这儿买东西,如今他自称是罗杰斯指挥官,但他还是在嘀咕3美元在四十年代至少能买八十个面包之类废话。就像是季节轮换一样,穿制服的怪胎们又回来了。对我来说,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因为我的生意已经恢复如初。
夜魔侠和蜘蛛侠都销声匿迹了有一阵子,人们依然在揣测着他们何时归来。
美国队长拿着东西走了。此时又有两个顾客停在我面前。我抬头看,是两个男人。
红头发、宽肩膀、西装革履、戴着墨镜的男人彬彬有礼地说:“请给我一个辣热狗,一杯咖啡,两块糖,谢谢。”
他身旁的褐发青年比他矮一些、瘦削一些、年轻一些,眼睛非常清澈。“我也要,”他愉快地说,“外加一个玉米狗和一份苏打汽水。”
他们拿了东西,肩并肩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吃,他们看起来心情很好,但东西却都吃得狼吞虎咽。
两人都是穷人家孩子的、贪婪的吃相。
他们并没有牵着手,也没有什么甜似蜜糖的交流,不过我觉得这也没必要。他们没有掩饰,人们也看得出来。
他们心满意足。

这是我的理论:为了争夺食物,人们发动了战争。而为了和相爱的人一起安心地分享食物,人们拼命试图挽回和平。
就像是我从前说过的那样,人们大吃大嚼总是会让人感到欣慰。因为这说明,无论他们拥有什么样怪异的外表,持有如何可怕的力量,做着怎样疯狂的事情,说自己是变异者、外星人、神,他们的胃依旧是属于人类的。
既然胃是属于人类的,那么和胃如此接近的心,大概也是属于人类的。
而只要有着人类的心,他们就一定能相爱。
能再度相爱。
你看,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这才是叫人心安的天理正道。


fin


【A/N】虽然是建立在616基础上的,但其实是篇AU。没有One more Day,没有章鱼蜘蛛,没有被迫离开纽约去旧金山。这是我心目中这两人的完美结局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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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凤

哈莉波特小姐 1

食用说明:
1.只有哈利波特性转,是天生女孩。
2.基本按照原著(注意是原著,不是电影,至于长相那就是谁好看就用谁的设定――不错我就是这样没有节操)的事件重新演绎一遍,哈莉和原著的性格有些不同,比哈利波特要黑暗一些,其他人物尽量不OOC(但那是不可能的。。。)。
3CP:哈莉ALL——筒子可能会看到一些作者自己的以及别处看来的各种脑洞对象,也许会引起不适,请注意。正文结尾无CP,此外每个CP都会有1V1结局
4.会拆掉一切作者看不顺眼的CP,但男方对象不一定是哈莉

以下是正文:
“哈莉!”

佩妮姨妈尖利的叫喊声在门外响起,随之而起的是一阵激烈的拍打门的声音。

哈莉波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今天是达力表...

食用说明:
1.只有哈利波特性转,是天生女孩。
2.基本按照原著(注意是原著,不是电影,至于长相那就是谁好看就用谁的设定――不错我就是这样没有节操)的事件重新演绎一遍,哈莉和原著的性格有些不同,比哈利波特要黑暗一些,其他人物尽量不OOC(但那是不可能的。。。)。
3CP:哈莉ALL——筒子可能会看到一些作者自己的以及别处看来的各种脑洞对象,也许会引起不适,请注意。正文结尾无CP,此外每个CP都会有1V1结局
4.会拆掉一切作者看不顺眼的CP,但男方对象不一定是哈莉

以下是正文:
“哈莉!”

佩妮姨妈尖利的叫喊声在门外响起,随之而起的是一阵激烈的拍打门的声音。

哈莉波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今天是达力表哥的生日,她要负责做饭、洗干净并熨烫好他的衣服以及姨妈和姨父还有达力表哥吩咐的任何事。

任何事。

哈莉啐了一声,穿好衣服,戴好自己的破烂眼镜,用一根细绳绑好乱糟糟的头发——要是被姨妈发现有头发掉进亲亲达力表哥的熏肉里,那可有她好受的。

推开储物间的门,匆匆洗漱完毕,哈莉来到厨房,给达力煎蛋和熏咸肉。

一阵阵香味涌进哈莉的鼻子里,但她得忍着饥饿把这些送给正在狼吞虎咽的达力,一盘又一盘,吃得又快又多,达力的食量永远是那么惊人。

等达力吃完,她把餐桌收拾干净,把碗洗完之后,才有时间坐下来品尝她的早餐:一小盘熏咸肉,还有一只煎蛋。

这是达力表哥实在吃不下去,留给她的。

等一会儿她就要像往年的生日一样,在佩妮姨妈全家和达力的朋友皮尔出去玩的时候,待在费格太太的家里了,她这么想着——忽然得到消息,费格太太病了,她得跟他们一起去动物园。

没过一会儿,哈莉就跟皮尔和达力坐在汽车后座,达力一个劲地向皮尔炫耀“哈莉是我的小女仆”之类,告诉皮尔每天哈莉都得给他当牛做马。

弗农姨父则和佩妮姨妈则在叨叨个不停,完全没有制止达力的意思。

皮尔听他说了一阵之后,问道:“我说,达力,把你的小女仆借我一天怎么样?不过你得给她换一身,瞧她穿的什么,是你的旧衣服吗?”

一个女孩子,穿着胖子达力的衣服,到处都松松垮垮的,真不入眼。

达力吃吃地笑着:“明天你可以来我家,给她穿上我妈妈的衣服,然后使唤她一整天。”

哈莉白了他一眼,鉴于姨父姨妈在场,她没有多说话。

达力那塞满肥油的脑子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有些担心地看着哈莉。

皮尔没有注意这些,还在兴头上巴拉巴拉地说着话。

来到动物园之后,哈莉仍然是他们的使唤对象,替他们拿着所有买好的纪念品,他们却吝啬得只给哈莉买了一个小小的冰激凌。

下午,他们来到爬虫馆,皮尔和达力对馆内最大的一只蟒蛇产生了兴趣,趴在玻璃上大喊大叫,想让睡着的蟒蛇醒过来。

但蟒蛇还是坚持睡着,他们只好无奈地走开了。

哈莉来到它面前,同情地看着它。

她感觉它和她一样,被束缚在一个鬼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离开。

这时,大蟒睁开了眼睛,和哈莉对视了一会儿,发出嘶嘶的声音。

哈莉发现自己居然能听得懂,它在说:“嗨。”

哈莉笑了:“嗨。”她注意到一旁的牌子上写着“蟒蛇,巴西,这是本动物园内繁殖的样品”,顿时明白这条蟒蛇是在这个动物园里繁殖的,她不禁问道:

“你从没有离开过这里吗?”

蟒蛇摇了摇头,眼神里透出悲伤:“不,我是从巴西来的。”

哈莉看了一眼在旁边聒噪的达力和皮尔两个,贴着玻璃小声道:“我放你出去,你给刚才的两个小孩一点教训怎么样?”

蟒蛇正要点头,皮尔已经发出一声尖叫:“达力!德思礼先生!你们快过来!”

达力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他粗鲁地将哈莉推过一边,没有看到哈莉嘴边的笑意。

两个男孩把脸贴在玻璃上,忽然两个人一起大叫起来,蟒蛇馆的玻璃全都不见了,他们两人一起栽了进去,刚巧栽在巨蟒身前。

巨蟒嘶嘶地叫着,从他们身上往外爬去,他们以为它会吃了他们,拼命地大喊救命,吓得裤子都湿透了。

整个爬虫馆的人都往外跑去,哈莉也跟着往外跑,蟒蛇溜过哈莉的身边,向她道了谢。

哈莉冲它眨了眨眼:“我应该谢谢你,我想这两个小混蛋可以消停一阵子了。”

巨蟒笑了起来,消失在门外。

等混乱过去,所有人都坐在汽车里时,哈莉感到弗农姨父已经快气得冒烟了——这里唯一跟穿着斗篷的那群人有联系的,除了哈莉还有谁呢?

那玻璃不是哈莉弄掉的还能是谁?不过现在皮尔在车上,他不能让皮尔发现他家里有个怪人,所以他就一直生着闷气。

上车前,达力一定要皮尔坐在哈莉的身边,而自己却坐在皮尔的身边。

两个人浑身散发着尿骚味,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去动物园会尿裤子,所以谁也没有带备用的裤子。

达力一直发着抖,不敢看哈莉。

哈莉面无表情,皮尔也没心情第二天再来达力家里使唤她了,不过临下车前,皮尔叮嘱达力说:“达力,让你的小女仆不要在学校把这件事散布出去,不然的话,我们就没脸在学校待下去了,知道吗?”

弗农从前面转过头来:“放心吧,皮尔,她没机会告密的。”

哈莉知道,弗农姨父打算给她来一个长期的惩罚了,不过她也不怕,因为她可以用很多方法打发这些时光,不跟达力这些混球在一起,倒是她的解脱。

不过她敢肯定,在今天受到教训之后,达力会不会还有勇气惹自己。

下车时,达力跟在哈莉后面,小声问道:

“哈莉,刚才是你做的吗?”

“半年前我就警告过你,达力表哥。”哈莉看了他一眼,回答道。

酱油

二百五十,旧友

要是金妮还能像以前一样有那么多闲心开玩笑的话,一定会说:感谢二十二世纪的斯内普教授。

他们从那只不盈一拳的小皮囊里掏出一袋加隆,一叠麻瓜现金,一套精装百科全书,一个装满昂贵魔药制剂的箱子,一大堆日常用品,还有一根淡金色月桂叶花纹魔杖。

金妮认得这根魔杖,拿在手里挥舞两下,感受到它是这样轻便灵巧。

她把魔杖递给洛哈特。

“这是我朋友阿斯托利亚的,你先用吧。”

洛哈特没有去碰它。

“这颜色不怎么好配衣服……”他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调侃,“再说,跟我的肤色也不搭。”

“我知道你不想用那种魔法,”金妮把魔杖强塞到洛哈特手里。“可现在我们需要你的魔法,再说这是有芯的。”

洛哈特握住魔杖,...

要是金妮还能像以前一样有那么多闲心开玩笑的话,一定会说:感谢二十二世纪的斯内普教授。

他们从那只不盈一拳的小皮囊里掏出一袋加隆,一叠麻瓜现金,一套精装百科全书,一个装满昂贵魔药制剂的箱子,一大堆日常用品,还有一根淡金色月桂叶花纹魔杖。

金妮认得这根魔杖,拿在手里挥舞两下,感受到它是这样轻便灵巧。

她把魔杖递给洛哈特。

“这是我朋友阿斯托利亚的,你先用吧。”

洛哈特没有去碰它。

“这颜色不怎么好配衣服……”他尽量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调侃,“再说,跟我的肤色也不搭。”

“我知道你不想用那种魔法,”金妮把魔杖强塞到洛哈特手里。“可现在我们需要你的魔法,再说这是有芯的。”

洛哈特握住魔杖,琢磨了半天金妮话里的意思。

“你知道了?”

“二年级暑假,我弄明白什么是玛丽苏之后,再想起你跟我讲的那些事就明白了。蒂娜播种了你。”金妮毫不掩饰。

“玛丽苏”和“播种”两个词飘进哈利的耳朵,对着他猛踢一脚。

他露出一副“把话讲清楚”的神情,来回看着两个人。

洛哈特躲避着他的目光,研究了半天自己的大拇指,等到哈利准备开口提问时才抢先说:“好吧好吧,我是玛丽苏,不怎么强那种。”他飞快地说完,立刻又加上注解,“而且保持着从未吞噬任何生物的优良记录。”

哈利愣了半天,绞尽脑汁想给出一个合适的反应,洛哈特却立刻转移了话题。

他拿起魔杖,对着厨房的大门使用了几个保护咒语。

“现在可以讨论一下怎么到禁林去了,就算那个诡异的小精灵再回来,也不会注意到这里。”他再度拿到魔杖似乎有些兴奋,“先说一句,直接幻影移形到城堡不太可能,我在魔法部的黑名单上,大概你们俩也逃不掉。”

“我们到霍格莫德去。”金妮说。

“霍格莫德?”哈利想了想,“如果你是指尖叫棚屋那条密道,小天狼星说它被堵上了。”

“我知道有个混蛋对城堡密道做了不少手脚,但猪头酒吧那里也许能行,她向来把赫奇帕奇学院当空气,应该不会去注意那的地下有些什么。”

哈利想起三年级时,在秋张的外国语小课堂上,金妮像地鼠一样探出头的画面。

猪头酒吧到赫奇帕奇的地下通道,可能是最佳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幻影显形在霍格莫德村外。

白天的村庄没有昨晚的翻倒巷那样高度警惕,街上比起以往要清静,但仍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洛哈特满身伪装,还是担心有人认出他曾经著名的脸蛋,把头压得低低的,用一顶宽檐巫师帽遮着大半张脸,飞快走着,哈利和金妮挤在隐身斗篷下,闷得汗流浃背,互相踩着对方的鞋子,紧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过中央大道,沿途看到不少卖护身符、防食死徒喷剂、为水蓝儿·韦斯莱续一秒投币机这样的新兴产业,邮局门前罕见地排起一条长队,男女老少都有,人人手中拿着包装精致的礼盒或亲笔写下的长信,迫不及待地想把它们装进最前面一只大得夸张的金色箱子——上写“致水蓝儿·韦斯莱,统一签收处”。

从邮局旁拐上一条小路,再走不多远,猪头酒吧到了。

它跟以前一样破败不堪,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反光屏障罩在外面,不管太阳多大,都能精准地保持灰暗与阴凉。

今天,酒吧有些不同,外面画着猪头的破烂招牌不见了,浓浓的羊膻味也被空气里另一种让人由内而外想叹口气的落寞味道掩盖过去。

洛哈特推了推大门,门缝里发出一阵铰链声响,他敲敲玻璃,等了半天没人应答,便甩出一条咒语,卸了门锁。

大门一开,那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它不难闻,甚至算得上某种香气,却无法给人清爽的愉悦,反而会在鼻腔和心头上挖个小洞,往里填入大把空虚。

三个人翕动着鼻子,鞋子陷进地上厚厚的尘埃里,等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终于明白屋外的招牌怎么没了。

酒馆里的桌椅板凳不翼而飞,曾经塞满破杯子和脏酒瓶的架子空空如也,阿不福斯的吧台王座也拆除了,后面贴满剪报的墙壁像被什么怪物用大爪子挠过,只剩下一条条的破烂壁纸。

那股怪味八成是关门大吉的味道。

洛哈特踩着地板上的虫眼来回转了两圈,走到壁炉旁蹲下,把手伸进炉膛仔细摸索。

很久以前,他尚未出名的时候,常常在这儿靠一杯火焰威士忌熬过整个冬夜,这里是不入流的写手、画师和犯罪者的栖息地,总在深夜为无处可去的人提供一个壁炉。

那时候,酒馆里还在贩卖一种没有被魔法部列为禁品的口香糖,味道辛辣,嚼劲十足,每个喝到最后没钱续杯的酒徒,都会用最后几枚纳特跟阿不福斯求上两粒,没人知道这糖果的具体配方是什么,传闻是阿不福斯用酿酒剩下的残渣制成的,材料不怎么体面,效果到十分拔群,据说只要嚼满一千下,再怎么卡壳的脑子,都能源源不断涌出灵感,不论通俗小说、成人漫画,还是广告歌曲、犯罪计划,统统水到渠成,顺利赶上截稿日期。

猪头酒吧的常客们都爱这件东西,大家之间还默契地达成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受到这种口香糖庇佑的创作者,离店时都要把剩下的糖团包上点东西,粘到炉膛里头,为的是把灵感留一点给后来的可怜虫。

洛哈特粘过一次,里面包的是他身上最后一枚麻瓜小钱,他特意把它粘得特别往里,贴在一个几乎没人碰过的地方,这之后不多久,他的书稿的确卖了个好价钱。

他试着把那时的硬币找回来,可摸来摸去,只摸出一只硬邦邦的甲虫。

洛哈特把甲虫拿到眼前看了看,顺手扔进一旁的炉灰,他听见身后传来朽木的咯吱声,察觉另外两人上了二楼,也起身跟了上去。

楼上,几间平时出租的客房被清空了,连政策规定必备的消防道具都不见踪影,看来阿不福斯铁了心不再经营猪头,不过他本人貌似还未搬走,房间里的东西不仅没少,反而多了许多。

金妮查看了看那些多出的家具,一张梨花木大桌子吸引她走了过去。

她一向是个不怎么注意生活细节的人,常常连自己睡的床单是什么颜色也想不起来,可这面圆桌她记得清楚,每次去巴希达那补课她都坐在这桌子旁边。

金妮把手掌压在结实的桌面上,体温在上面留下一道白色轮廓。

她呆立一会儿,转身望向壁炉,她到二楼来就是想看一看那扇曾带她前往老地方的少女画像。

奇怪的是,阿丽安娜不在那里,发黄的墙壁上只留着一块方白的印记。

金妮认为阿不福斯是不会把那幅画像胡乱摆放的,它去哪了呢?

她把整个屋子细细瞅了一遍,断定画像不在这里,索性钻出斗篷,大步跑到走廊里四处张望。

哈利追上去,撑开斗篷把她遮住。

“别乱跑。”

“这没别人……”

她话没说完,被哈利一把捂住嘴,按在了楼梯上。

楼下壁炉前站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的,鲜绿长袍,身上粘着一层不知打哪来的煤灰。

她冲楼梯这边仰着脸,好像能看见他俩似的,半天不移开目光。

哈利和金妮僵在那,动也不动。

后面赶来的洛哈特也发现了那女人,可他并不慌张,径直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的?我们这儿打烊了。”他一下子变得粗声粗气。

那女人却放声大笑。

“吉罗卷,你这小子,在我面前装哪根葱?以为我认不出来?”

女人说着,噔噔踩着楼梯上来,泥鳅一样挤到洛哈特跟前,抬手就把五根指头滑进他下巴上的假胡子里,狠命揪了一把。

洛哈特吓得退后两步,踩在金妮脚尖上,金妮一疼,顺势咬住哈利的手腕,哈利眼看没什么可抓,干脆咬住自己另一只手。

三个人拼命不让自己叫出声。

女人又紧逼两步,鼻尖差点戳进洛哈特的下巴,这下,他们看清了女人的脸,又多花了一倍力气,把涌上来的惊讶使劲咽下肚去。

眼前的女人,是无良记者丽塔·斯基特。

她鲜艳的红唇展开一道带点恶意的笑容,猛得凑到洛哈特耳边吹了口小风儿。

“躲什么躲,同居三年你还忘了我是谁了?”

丽塔的两根手指钳子一样捏紧洛哈特的面颊,那根成了精的深绿色羽毛笔从她袖子里探出头,对准洛哈特的耳朵眼儿晃了晃锃亮的笔尖。

洛哈特脸上的汗“哗”一下流到了脚后跟,他有点想拿起魔杖给在场所有人,包括他自己,施个遗忘咒,可斯基特的胸脯牢牢抵在他拿着魔杖的那只胳膊上,洛哈特无路可退,再往后一步,非得金妮身上碾过去。

他只好露出两排白皙美牙,对斯基特讨好地笑笑,随即揽住她的肩头。

“怎么能忘呢,一年到头有几天《预言家》上见不到我们丽塔的大名?”他顺势带记者下了楼梯。

丽塔听了这话心中受用,不过还是白了洛哈特一眼,拿胳膊肘顶开他的胸口。

“我说吉罗卷,自打你上了巫读畅销书榜首,多少年没跟我见面了?”

“这个嘛,就跟你用那只羽毛笔占领了新闻界半壁江山的年头一样长。”

“嗯——”斯基特那美国大樱桃一样的嘴唇终于绷不住了,展示出一道愉快的弧度,“我的小男孩还是跟从前一样能说会道,懂得哄人开心。”

洛哈特发出一个反对的声音:“怎么叫哄呢,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

“当然,当然,”斯基特笑得合不拢嘴,“我一向爱听实话,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今天到这儿有何贵干?还有——”她抬起洛哈特的魔杖,仔细看了看,“他们什么时候撤销了你的限魔令?”

洛哈特知道丽塔会问起这些,早已想好回答:“跟你猜的一样,我来这儿取材,看看有什么爆料能帮我咸鱼翻身,至于这个限魔令……你觉得我会老实照办?”

他诚恳的态度让斯基特大为满意。

“谢谢如实相告。”

“过去的经验告诉我,敷衍丽塔是没用的。说真的,我没想到你也会到这取材,当然了,我该想到的。”

“想到又怎样?为了不见我,你就不来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我会有自知之明,我不可能从全世界最出色的记者那抢到素材,对不对?”

洛哈特极其入戏地眨眨眼睛,两片眼皮碰出的火花,溅到斯基特的心上。

斯基特着了火,软绵绵地伸出两条胳膊,手指在洛哈特衬衫领口处游移。

“非常明智,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只不过分给你的话,我有什么好处?”

洛哈特察觉到刚才的表演有些过火,他本想哄丽塔开心,快点离开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就走上了撩人的道路。

他猛踩刹车,赶紧闭上嘴巴,移开目光。

没想到,这份沉默,这种眼神,对斯基特来说是种助燃剂。

她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带上香槟,去我房间坐坐,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谈,有件够劲的东西给你看看。”

洛哈特慌张起来,使劲按住斯基特试图解开他衬衫第一颗扣子的手。

“不了,我还是换个行当比较好,我下定决心了。”他边说边撤,做出一副落败逃跑的样子,向着酒馆大门走去。

被撇在身后的丽塔瞬间沉了脸色。

她整整头发,嗓子眼里抻出一声冷笑。

“好,反正我也很忙,要约一位敖罗朋友到这儿,谈一件非法占有魔杖的新闻,就现在。”

洛哈特握住门把的手一下收住,他知道这不是试探性威胁,她一向说到做到。

在他们同居的时候,有一回她发誓:要是你再上厕所尿尿之后不冲水,我保证你后悔。然后,他没长记性,再然后,他不想回忆。

洛哈特把手从门上移开,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那位敖罗,随便问问,是男士还是女士?”

“有关系吗?”斯基特斜眼看她。

“非常重要,如果是女士的话,我当然不能打扰少女们的聚会,如果是位先生,抱歉,我忽然不想把丽塔·斯基特的宝贵时间让给他。”

斯基特不是看不出来洛哈特的装腔作势,可她就是喜欢。她感到有团烈火在肚子里燃烧,烤得心脏直冒白烟。

她用冰凉的手背冷却了一下发热的脖子,漫不经心地告诉洛哈特:

“让那位敖罗先生等着去吧。你来我房间,有些秘密跟你说,这儿的店主,你知道那位吧,就在地下室瘫着不省人事,你想不到我从他那榨到了什么。如果你愿意,帮我撰写一部分内容,我不介意这篇报道的作者一栏有两个署名。怎么样,从通俗作家重回报界也不算屈尊吧?”

“好……”洛哈特也不能说百分之百不感兴趣,“我明晚到你那如何?”

“别傻了,你见过我隔夜编排报道吗。”

这点洛哈特不得不承认,丽塔·斯基特是他见过唯一一个与拖延症势不两立的行动派人物,有一次,她现场取材一场帮派混战,回来的时候从头到脚淋满了鲜血和粘液,可她根本不在乎,就站在没有热水的洗浴间里,一边冲凉一边在塑料挂帘上写完了长达万字的长篇报道。她写到一半光着身子跑去收猫头鹰快递的样子,到现在还烙印在洛哈特的视网膜上。

他根本没机会推脱,斯基特挽着他的胳膊朝外走去。

洛哈特一时没了主意,想不出任何不动魔杖摆脱丽塔的办法,只好回过头,对着楼梯,做出无声的口型:在这儿等我。

他也不确定金妮和哈利到底看明白没有,就被斯基特扯着领子拽出了酒吧。

大门关上后,两个人的谈话声还继续传来。

“吉罗卷,还记得那时候你管我叫什么吗?”

“我不……哦,是的,丽塔派。”

楼梯上,隐形衣下的哈利和金妮呆呆望着门口,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