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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庆祝电影正式上映赶来建设我产品

*是影版与史向混合的高李，夹带一丝本人的恶趣味

*感觉编剧费尽心思给我cp制造同框就是为了让我从中作梗闯作红拂夜奔的（？

高三十五夜半惊醒，听见窗外有人叫他名字，一时间还以为仍在梦中。

这是幽州节度张守珪治下，临近孔山的一处驿站。三天前他向上官辞行，自言应征赶赴长安，为的是明年解试。

秋冬严寒，晚饭时高适向驿承买了一壶浊酒，就着行囊里的半卷旧书烤火暖身，以文辞下酒。

夜间睡下时醉意朦胧，高适将双臂枕于脑后，阖眼时魂魄缥缈，情不自禁梦里就到了二十岁那年所见的扬州。

扬州水道纵横，三月时乘船前往，自瘦西湖过廿四桥，有狂放的友人置身横卧在船头，闭眼时能嗅到水旁玉兰与琼花的馥郁香气。

二十岁的高适在梦中抬起头，小舟极轻柔地荡过洗马桥，穿过桥洞，生着青苔的砖石一寸寸没过他的视野，将一泓明亮的水色映在他那张极坚毅、却又因年轻而显得颇为无所适从的脸上。

有人高声笑道：高三十五，你来看我这手琵琶弹得何如？

他自梦中陡然惊醒，耳旁那人的声音却听得真切，恍如山鬼入梦，带着两分精怪的扑朔。

多年的军旅生活令高适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翻身下榻，握紧靠放在床边的银枪，侧身贴近窗前，很谨慎地问：“是谁。”

“是我。”窗外那人道，语调有些畏寒的瑟缩，仿佛在埋怨他辨识不出故人的音色。

高适这下切实地有些迷惑了。

他伸出手，掀开窗牖揪住那人的领子，凭借臂力将人从窗口拖拽进来，想要逼问来者的企图。

然而被他捉住的人全不设防，任由他将自己拖进来不说，甚至手脚并用地爬过窗棂，搓手带着满身泥水与风雪投入他怀中，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我见到你写在驿站外的那首诗了！”来人热切道，“那诗真好——‘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哎哟，我在亭中看得几乎魇住，只觉得好重的刀兵气扑面而来！险些忘了自己尚在奔命了。”

他甫一落地就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高适听得怔忪。直到那双臂膀搭在他身前，李十二白的俊脸映入眼帘，他才真的敢信梦中之人就在眼前。

“你……”高适欣喜渐退，疑窦丛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白却看不到他紧锁的眉头，只是兴致勃勃地讲话：“其实‘美人帐下犹歌舞’那句最好，高兄写到此处笔力竟然还未尽，能以‘至今犹忆李将军’收尾，足见用功。”

虽然多年未见，但李白并没有久别的局促。他熟稔地在高适这临时落脚的矮屋中游荡，去取摆放在枕边的酒囊与干粮，毫不避讳地脱下自己被雪水沾湿的皮袍，甩掉浸透泥浆的靴子，赤着脚蹲在了火炉旁。

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狼狈，头发显是多日未曾有心思打理，都结成绺披在背上。可他的神情那样轻松，好像这不是一间仅能蔽身的驿站矮房，而是他们在扬州饮宴时常去的华楼，坐在灯火璀璨、珠玉砌就的大堂上。

高适默不作声地注视李白窃据自己的行囊，终于在对上那双亮而明烈的眼睛时叹息一声，从包里抽出一件干净的外袍，替他披上。

“这是怎么弄的？”他问，伸手去解李白发尾上干涸的泥块。

“我自陇山以西而来，”李白坐在火边嚼一块干饼，“安禄山的人马追了我半月有余。沿途听说你在此地投了张节度幕府，我便想着来碰碰运气。”

那饼子是军中常见的麦饼，以麸麦碾磨擀制，行军时就着热汤泡软，对寻常军士而言算得上熨帖的晚餐。

这样的食物放在平日恐怕不足以入李白的眼，但眼下他是没有挑拣的心思了。

高适怕他吃得太急，从火炉上取了一瓮热水递给他，又拿了几个饼出来，替他煨在炉边。

李白摆摆手，就着酒囊饮下一大口浊酒，打着哆嗦舒了口气。他似乎从这北地农人自酿的拙劣酒水中汲出了一丝热辣的暖意，终于放松下来，脸上显出困倦的神情。

“我三天没合眼了。”他道，草草地吃完了手上的饼，嘟囔着高兄借你床铺一用，便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抓紧被衾一裹，兜头便睡下了。

高适半夜被人惊起，来人吃空了他的行囊，喝干了他的酒壶，现在还占了他的床铺。他凝望李白那张憔悴的睡容半晌，却实在难以生得起什么气。

高三十五不禁发出今夜第二声叹息，起身持枪出门，想抹去那亭外留诗的痕迹。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李白自己已经向张守珪辞行。

幽州军与契丹作战两年有余，不久前契丹牙官可突干与首领屈剌设计诈降，张守珪识破契丹人计策，令部将王悔引李过折与可突干争斗，劝诱李过折率契丹余部归降唐军。高适领本部骑军在外作战一年有余，他当然无从知悉上官的考量，但紫蒙川前战死的同袍却是历历在目。这些军士都是别人妻子的丈夫、家里孩童的阿父，朝廷征兵路过他们的家乡，他们便不得不抛下家中无力耕作的妇幼，去往蓟北与契丹人生死相搏。

高适低下头，他已提枪走到了亭中，正望着那块写下自己诗文的版筑出神。

李十二白赞他写了好诗，却不知道他曾在契丹突骑抛射的箭雨中救下一名士卒。这是个出身易州的良子家，年岁不及二十，比高适当年初入长安还要年轻许多，一样为了博取功名，提刀跨马便来从军。他甚至还未来及取得什么样的军功，家里的妻子只在新婚之夜见过一面，就这样亡命在契丹人的箭雨与弯刀之下。

慈不掌兵，高适替其家人收敛安葬了许多人，寄回战死军士的遗物时他也曾立誓要替同袍雪耻。然而李过折降得这样快，又这样急，张守珪受降来紫蒙川劳军，高适幸得召见，来传召的赵堪对他笑言这正是你高三十五在节度面前建功的机会，高适却心头重于千钧，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他是想进言张守珪不该轻易受降相信契丹人的。

然而他也知道朝廷盼望一场大胜更甚于婴儿盼望父母。

大唐国运昌盛，却也累于与契丹、突厥、吐蕃、回鹘的连年交战。张守珪驻守幽州数年，他已然官至幽州长史、御史中丞、营州都督，再想往上走，只有东都献捷，才可在这片土地上立碑纪功。

圣人与提携他的张公都在渴求这场胜利，高适却驻足于营帐门前，听着帐内胡姬的歌舞、觥筹交错的劝饮声而寸步难进。

北望平州，紫蒙川外曾是宇文氏国旧地，为慕容皝所灭。这片满是兵戈亡魂的旧地在夜色之中何其冷硬，却又为这帐中的酒色气染了几分靡靡。

高适长吐了一口气。

他没有走进张守珪的大帐，也不去自讨一场大胜之下的没趣。他在夜色当中徒步走回自己的营帐，打点行装，于天明时向张守珪的部将王悔辞别，要他替自己向张公转呈谢意，单骑离开了此地。

在易州孔山下他前去探望了那名战死军士的家小，得人挽留后不敢停留，上马一路疾行，终是在傍晚时望着驿站墙外的版筑，觉得胸中有一股郁气，不得不书。

高适以手轻抚墙上炭笔写就的诗文。

他是应该擦去的。张公待他不薄，受降是应有之理，圣人与幽州士民也极渴望战争的结束与胜利。

他不该作诗以讽有恩于他的上官，可那夜里军帐内的饮宴歌舞又真切地刺痛了他。倘若他不写，谁来为那些死去军士的家人说话？

心血之作，纵然不该，也不忍轻易抛却。

高适站在版筑前许久，终是惆怅地收回手去。

还是该谢太白赞那一句好诗的，他想。李十二白的天真在仕途经济前竟然直白得这样触目惊心，旁人观之有如临镜鉴人，将他的胆怯与踌躇映得分毫不差。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在乎高适是否因此诗触怒上官，是否应该擦去题字隐而不发。他只会阔别数年，在一个寒夜腊月冒失地自窗牖处闯进来，带着一身泥水爬进友人的床榻，夸赞他写了一首绝无仅有的好诗。

放诞而又亲昵，令人连苛责都说不出口了。

高适握紧银枪，他顶着风雪往回走时情不自禁从嘴边泄出一线轻笑。李白仍睡得很熟，只在他掀开门板进屋时因漏进来的冷风蜷缩起身子，发出一阵不满的咕哝。

高适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替他掖紧被角。

这是一个有风无月的雪夜。

酒囊已干，行箧已空。虽然还有枪和诗文，但高适没有心情练枪，也不想著文。

他在看李白。

夜还很长，这位仓促投奔他而来的友人并未把话说明白。高适仍然不知他如何触恼了安禄山，又如何奔命到此处。但他有足够耐心，他可以坐在这里抱着长枪守夜，等友人醒来。

然而说到友人……

他的思绪开始情不自禁地漂移，飞过了关山与河间，向着气候更为湿润温暖的长安而去。

在与李十二白初次同行的路上，高适也不知怎么的，他就忽然成了对方的知己。

君子以诚待人，李白显然是位赤诚君子了，毕竟他能够在茶余饭后不问门第地将一位路遇的陌生人引为知己。

高适自忖他们不过一面之缘，连齿序都未论及。对方自言是李广后人、与李唐皇室同出一宗，这话听来就虚得很，像是有什么隐情不愿言明。他并不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人，因此只是体贴地不去追问。然而李白确乎是把他当作了知心的好友，与他谈天说地，请他一起去投送干谒的诗文，畅谈理想抱负，甚至教他相扑之术的原理。

在同游梁宋的途中，他这位知己喝醉了，花光身上的银钱为酒肆的胡姬们请出。高适在驿站里闻讯前来接他，李十二白衣襟散乱、披散着头发倒在他怀中，吃吃地笑看高适为他付清欠下的酒账，赎买回当去的锦袍。

他尚且有力气和那些面容娇美、戴着金钏的歌姬一一挥别，胡姬们长袖善舞，从来不对这样挥金如土的恩客吐露半分冷语，因此与他道别时还肯玩笑地追出来，赠了他一件香气袭人的披帛。

妾身无长物。她掩唇笑道，唯有这件披帛愿常伴郎君身边。

那披帛十分不像样地挂在了李白臂间，倒像他挽着这片水红色的轻纱似的，令他脸上酒醉的烟霞更烈，唇色更研。

高适应对此事已经称得上熟稔，他扶李白上马，自己坐于鞍后。李十二白半醉半醒，兴致却十分高昂，他在马背上扭动身子，仗着习剑的灵活腰身回过头来，嬉笑着将披帛套上高适的脖颈。

达夫怎么从不与我痛饮？他大声埋怨。莫非不把我当作知心的友人吗。

浓郁的脂粉气扑面而来，高适皱了皱眉，他怕李白跌下马鞍，只得缓辔慢行。

并无此事，只是我不擅饮。他简短道，想要李白转过去坐好。

李白偏要和他较劲。

这出身自安西大都护府碎叶城的年轻人睐起眼，他生了一张雪白狡黠的面孔，眉梢都是极风流多情的。高适疑心他有胡人血统，李白连鬓发也是微微曲卷的，像鸦羽一样披在脑后。这自恃美貌的青年人反身骑在马背上，将那张因酒气熏染而变得潮热洇红的脸庞贴近高适，自下而上仔细地打量高适的眉目。

高适当然也不丑。他祖父是渤海郡蓨县人，高适幼年跟随父亲居于渤海，过着忙时耕读，闲时习武的生活。他的鼻梁十分挺拔，身姿瑰伟，即便身着布衣也自有气度，在旅途中也不乏有青春少女向他示好。

李白歪着头打量这张称得上英武的面孔，他醉得太厉害，以至于意识不到自己正将手贴在友人面上痴看。高适被那双生着剑茧却能写出动人诗篇的双手一触，心好似被荨麻刺扎了一下，并不痛，只是伤口痒热地骚动。

达夫好相貌！李白兴致勃勃地夸赞，我曾在梓州向东岩子学习纵横之术，老师也教我相面。

天中主贵气。他说，以手抚摸高适的额头。

平满者宜官禄。那只手自额头划至眉心，李白神情轻松，大笑着向高适讲解《鬼谷》中的相面之术：高广忽发黄色如两人捉鼓者，是将军相啊。

天中与高广都是相术中形容人额头发际到眉心的五个位置，高适少时读晋人写作的《春秋后语》，其中有记载平原君为秦将白起相面的故事。

一个人的命运难道真与他的长相如何有所关联？如果平原君知晓白起的功业是缘于他的长相，那么又怎么会看不出白起之后的命运。同理李白为他相面，说他有能够做将军的资质，那究竟是真的相术，还是酒后的散漫闲谈。

高适分辨不出来。

他迟疑片刻，捉下那只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将那条过于轻薄的水红色披帛摘下来还给李白。他当时疑心自己错失了一件往后余生想起来会时常含恨的邀约，然而李白的眼睛醉得那样水润，以至于说出来的话也都是模棱而意味不明的。他恐怕自己误会了那双眼睛中隐约的情意，可即便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李白本就是一个多情的人。他的多情就如同轻浮的柳絮、洞庭湖中的春水，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高适不过偶然在他醉酒时觑见了片刻，这片刻的多情会化作诗文里的流水与落花，成为他最爱书写的明月，很快在酒醒时被抛之脑后。

他不愿意做那些明月、轻歌与薄帷，那些都太短暂，不是他所求的。

所以他选择了拒绝。

他们在梁宋分别后高适很快前往幽州，在幽州的八年他偶然能够听闻李白的音讯。听说他在安陆谒见了宰相张说，结识了张说的儿子张垍，又居住在终南山玉真公主的别馆当中。如果以飞蓬喻人，这八年间他们果真如同两颗各自飘远的蓬草。高适在军中见到同袍诵读家书时偶然也有些羡慕，他亲眷离世太早，世间唯一称得上有联系的友人却始终想不起来给他写信。这种情绪在他酒后最盛，醒来时他却笑自己不过是自扰——李白并不知道他前来投了张守珪幕府，又从何给他寄信呢？

但现在看来这位全不在乎琐碎俗事的友人也并非真的什么都不关心。

高适垂下头。

他坐在这间狭窄逼仄，四处漏风的矮屋中低头望见被衾中熟睡的友人。一别八年，李白的面容添了些奔波的憔悴与枯瘦，但他睡着的神情还是极为安静可爱的。

高适想到他这一路行来，沿途打听自己的行迹，心中便不自觉涌上一股难言的柔软与温情。

他微微倾身，想替李白拂去面上一缕曲卷的发丝，指尖刚触到肌肤时便与蜷缩在床铺间的人对上眼神。李白的眸光是朦胧的，他并未全醒，只是这段奔命的日子令他养成了在入睡时依旧保持警觉的习惯。

就是这习惯令他察觉了高达夫的心迹。

“……高三十五。”

风流场中的浪子，如何会不熟悉一个人情动的眼神？

李白的唇梢慢慢卷起，像诵诗一样叹息来念高适的名字，眼神逐渐清明。他裹着被衾坐起身，窗外的雪光映着他满头乌发，恍如乌木剖干，在高适眼前徐徐展出那木芯原本毫无遮拦的颜色来。

……

（微博@-杀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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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当世，且需及时行乐嘛。”他四肢摊平在被衾之上，带着一身欢爱痕迹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高适本正起身烧水，想给他擦身，闻言站在原地半晌没动，转过身来露出一种奇异的神情。

“这对你而言不过是行乐？”

李白面露茫然。“否则是为何。”

高适注视他许久，久到李白都开始有些不自在，高达夫才终于嗤笑一声，扔下手里沾湿的布帛。

“李兄言之有理。”他淡淡道，“高某受教了。”

*高适《燕歌行》成诗于开元二十六年（738年），但开元二十三年（735年）高适已经离开幽州；

*“美人帐下犹歌舞”普遍被认为是刺张守珪，《全唐诗》有收录其序：开元二十六年，客有从御史大夫张公出塞而还者，作《燕歌行》以示。适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张守珪开元二十七年（739年）因虚报军功被贬，考虑时间问题就当高适是隐忍不发了三年吧。结合电影情节所以设计了这个想擦去又没擦的细节；

*感觉赵蕤是李白老师只是张大春的私设，不过电影编剧既然捏了大唐李白系列那么我也……反正看《淮南卧病书怀寄蜀中赵徵君蕤》他俩认识是没差啦。相面那段谈话引自《察相》，作者是赵蕤。

*电影是好看的！虽然把我产品写得很纯爱，但塑造的我老婆真的有品……老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常性但跳脱可爱的小女孩（？）总之希望大家去看，顺便吃点史向大唐散伙人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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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夜雨幕

日子还在平淡无奇的朝着前面过，铁路对于袁朗的问题做了一点形式上的东西给上面看看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算是过了。上面有些想借题发挥想整点事情出来的白痴也在集团军的一份特殊军区部门特殊处理的文件下熄了火。自此某些不明事理想借着某些事情升官发财的官员也算知道某军的某人惹不起，起码在还没摸清某人后台的情况下是惹不起的。

袁朗也道落得清闲。他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像自己这样从那地方出来的人,只要不犯啥原则上的事情，军委组织部都是这样的处理方式。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不时的来点任务，发生点小插曲外，其余的和几个月前还是一样过。抬手敲敲桌上放着的一份报表，心里有些烦躁。如果这事搁在演习前，他瞄都不会去瞄隔了几个建制的小部队改建方案。

看着那一串调走的名单，和最后留守的人。他没来由的开始烦！这份报表从他跨军区演习的途中就已经实行，默算着也是早一个月前的事情。

北京的秋老虎已经过了，可窗外的知了还是叫得那么嘈杂。望了望碎纸机，顿了一下，把这次演习的总结报告压在这份报表上，给自己来根烟。

之后的日子也很忙。除了安排训练，自己队在老挝那块，和走亚洲路线的走私军火商干了一场。损失了两个兵，其中一个还是老A最缺的技术兵。明年的收南瓜要铁头好好给自己整个身体素质过硬的技术兵来……虽然这几年自己的队，是一直没有人员伤亡。手下的兵也被他操练得早已见惯了生死舔血的日子，但并不代表他袁朗的兵就是铁打钢筑他妈不死的！

火起来，站在窗边，让这都长蘑菇的房间透透气。丝凉雨线应风而摆，把初冬的冷雨飘入房间。

猛吸着这染得凉透的空气，冒火的心情还是无法压制，眼神不觉的瞟向压在玻璃下的折叠纸条，看着它似乎比这冬雨更让自己降温。

缓缓抽出来，打开陪自己几个月的名字与相关。倒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长长地吸了口，缓缓地吐了出来，感受着烟在肺里转了一圈，再带着沉重的东西呼出来。漫长的凝视，渐有些懒懒的撕了纸条，让它散落在纸篓里。

烟已经自燃到了烟蒂，但叼着的人还在浑然不觉。长长的烟灰撒着粉末，折断而下。橘色的火焰早已熄灭，只是留下焦黑的一节。

手指规律的敲击着窗框，雨点随风飘洒，荡落在他的脸上，湿了他的眼睛。仰面向上，慢慢地品着那点点随意的雨珠，有点想看到伴了自己几个月名字的兵。

再吸了吸嘴里的烟蒂，才发现它早已熄了。是什么时候的事？苦笑着弹进雨里，看着烟蒂直线没入了雨幕。刚刚想那么磨机干嘛？从来都是做了再说的自己在看不看一个自己感兴趣的兵身上发这么多感慨，有病！

拿起帽子，出门。

702团的驻地，在大门岗哨亭，站着几个雕塑般的哨兵。不过他们在这种黑夜的绵绵细雨中，眼神都全然没有生气，只是站着。

远处一辆陆虎如出膛的炮弹般冲了过去，吓得他们赶紧堵在门口，防止它冲进去。

陆虎在他们身前20厘米处急停，车里的人扬了扬手里的军官证。哨兵们自觉的让开，放行！

陆虎再急速地驶出了他们的视线。

一个哨兵回过神来对同伴说：“这人好像是中校，可我弄不清楚他的军种。”旁边的说：“看来团里要出什么事了~~兄弟们精神点！”哨兵们又回到了雕塑状态，眼神顿时瞪得像刀子般犀利。

陆虎在快要达到钢七连的时候开始缓行，慢慢的比人走路的速度快不了多少。沙沙的雨声，陆虎旋转的马达声，都在雨夜里显得分外清晰。但袁朗听不见，他的注意都被雨幕中有些孤默的小身影给惑住。

雨势渐大，碎玉般的砸得满地都是。被雨帘笼住的身影，似乎随时都要被浸没在冰雨里。

许三多，他只穿了件背心，没有套上作训服。在一早的细雨里他就不知道站了多久，雨早已把他浇透。孤零零的，冷冰冰的，像死的雕塑一样立在那。不知道，他一个人在那里立了多久。

袁朗低头给自己来了根烟，竟然费了两次才把它点着。

忽然，一直闭着眼睛的许三多动了，缓缓不要摸索的就闭眼轻走到了单杠边。看来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闭眼站在这里，重复这一切了。袁朗微垂着眼移开，三多那种孤默，如没心木偶的影已经烙在他眼里，似乎再也洗刷不掉这抹黑。

许三多轻轻地触摸着，像是怕吓着什么人，赶走什么事一样，小心翼翼地。用着食指点了点单杠拉索，猛的一翻身上了单杠。身体有点抖，挤着眉头，缓了一下。就在黑雨中一个个做着单杠大回环，单杠在这种晃动中吱吱呀呀地作响，即使在雨帘中声音可以传到很远，即使隐在暗处的自己也听得真切，如在耳边。

袁朗夹着的烟，燃到手指，微热的触感，烫伤不了指头。厚厚的枪茧早隔绝了自己对疼的感受。还是下了车，随着吱呀的声响，连绵的雨水，缓踱到单杠边站定。

上面的人在飞旋，闭着眼沉在回忆中，他感知不到袁朗的存在。他的世界欢呼声正在响起，熟悉的人正围着他、闹着他、抱着他、宠着他。他在这里开心、快乐。那一百零七个孤独的日夜已离他远去，大家都还留在他的身边，满眼都是他们的笑脸。紧紧的抓着手里可以把握的，似乎只有握着它才能真实的感触着以前的人。

袁朗看着上面的人露着满脸的笑容。牙白的亮色，在雨幕里格外醒目。他的脸色开始不正常的潮红，甚至都开始泛着微紫润色。做大回环四百多个的人，已早过了人正常承受的范围！

袁朗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下面静默的站着！随着潮重的呼吸，一直压抑的血色，似乎染上了他的眼眸。

雨还在下，疯了一般，蒙着黑的幔幕，颗颗砸在人的身上，爆豆一样的声响覆盖着天地！

终于许三多停了，歪歪地把自己挂在单杠上，停了！朦胧中，许三多看到了他的班长，~班长走了，手里拿着那把从他心里拔下来的草，拨开人群走了。没有回头，没有半点理哭喊的自己，就那样直直的走了。慢慢地所有围着他的人都散了，缓慢的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大家都看不见跌坐在地上的许三多，声音没了，许三多的世界垮了！

许三多想哭，挖心掏肺的哭！可没人再理自己，没人再回头看自己。孤零零的钢七连！孤零零的他！

许三多从单杠上重重摔了下来，躺在地上。他动弹不了，也看不见一切。

袁朗靠在单杠边，并没有扶掉下来的许三多。只是缓靠过去，用身体挡住坠落在他身上的雨，眼神微移，看着浸水的脸目，身体近得像覆盖着他的雨……一直的等待，暗红的色泽已经缓缓退去，苍白的脸颊，透明的唇。

紧绷的肌肉有了丝放松。伏撑着，轻柔的把他环抱起，像护着一团淡墨的云。隔着迷彩T恤可以感受到他的脉搏，他的心跳。虽然他暂时体温偏低，但袁朗知道他会没事，而且自己也容不得他有事。

冰雨中漆黑得像能吸收光线的七连没有人，只有黑黑长长的过道。每个宿舍的房门都紧闭着，仿佛后面藏着什么诡异生物在偷偷的打量闯进来的袁朗。

袁朗抱着许三多环视了一下，内务干净整洁，但还难不倒侦查做惯了的老A。

摸索着掏出他的钥匙，打开他最有可能住的房间。屋里黑乎乎的，把灯拉亮，就可以看见十几个光光秃秃的床架排在那里。

嘴唇轻触了一下许三多的额头，他烧得不清。搜出点常用药物，选择最适合的给他服，但这小子不配合，几次都不成功。作为男人也没什么顾忌，含着药，灌口水，舌尖抵开他紧闭的牙关送进去。这种浅显的碰触……有些过度的美好，袁朗为此眯缝了眼。

“呜？”发音抗议，小小呜咽绵绵的声质。短而密的睫毛，微颤着打开，恍惚的神色，因高烧而沁满水泽的眼睛，他似乎看不真切面前的自己。因自己离开他的唇，睁开小缝的眼帘又微微的闭合。有趣的警觉性。

一丝渗出眼缝的湿意，因高烧而开始泛红的皮肤，唇色上蜜着的水渍，而刚刚自己似乎太用力了，丰润的唇瓣有些粉肿……微转了下几乎算得上尝鲜了的舌尖，微挤着眉头，把浑身瘫软的许三多放在最近的床板上，环着他的身体背靠在自己怀里，以他最舒适的姿势倚着自己。

拿起旁边放置的毛巾，给他擦拭，随便剥下粘在他身上的衣物。指腹隔着毛巾接触到他的身体，除了自己有点绷紧的热以外，别的很平常。

看了一眼许三多睡的上铺，把床铺移了下来。用棉被把他裹起来，再加了床毯子。做完这一切，袁朗看了看门外，走过去把灯关上。

靠着窗，摸摸自己的烟，发现都湿了，拳握着都会滴出褐黄烟液，随便的把烟丢在垃圾桶。薄薄的玻璃似乎隔绝了窗外爆豆般的雨声。没来由的，竟然心境平和。

连天的雨幕隔绝了外面的天地，似乎整个世界里只剩这幢孤独的房子和他们。

“嗯……”许三多的身体因为高烧，开始感觉失调，不停的掀着身上的被子。袁朗给他盖上几次，都被重新掀开！

袁朗倚在床边看了会，索性脱下自己完全浸湿的衣物和着被子抱着他。许三多可能感觉到身边有人，或者以为是班长又回来照顾他了。哽咽着，叫唤着班长。全身都紧紧偎依了过来！

小小的身体像嵌入一样贴在自己怀里，而自己的身体也先头脑一步，很自然的环抱着他。像是他们这种身体上的贴切拥抱，已经持续过了几十年。就连手摆放的位置，都似乎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

埋在颈间的‘刺头’在微微的摩擦，伴着哽咽的鼻音模糊不清的述说。袁朗除了知道他是对着班长述说，别的音节也无法辨明。

微缓的摸着他的颈项，安慰似的慢慢的滑弄。这更让许三多确认抱着他的是史今！呜咽的声音更大，眼泪也如雨水一样丰润。

袁朗对圈拥着自己颈项，勾着腿缠着自己身体的许三多，没辙又恼怒。如果是自己的兵，早之前就他妈一脚踹过去了！对于许三多，不但把自己当成别人，还这样肆无忌惮的挂在自己剥光了的身体上。而且这该死因呜咽而抖的磨蹭，炽热光滑的皮肤，虽不如女人那样柔软滑润，但，偏偏自己被勾出了反应！

稳着许三多的腰身，拔开点。如之前袁朗还有什么不慎明了的，但现在他也渐有些感受。说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他的报应算是来了！拨开的身体又缠了上来，含吐不清的说辞，河水泛滥的眼泪。袁朗是真真切切的当了一回泄洪点！

这个许三多哭起来，泪水绝对够打湿一个军用枕头的！袁朗抚着这孩子的颈根发髻，软茸茸的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刺。

轻轻的拍，像对女儿一样耐心的哄。慢慢的许三多平静下来，但还是一个劲埋在他怀里。缠抱他的劲头，比演习的时候有过无不及。

这种时候袁朗想抽烟，但那一早湿成团子的烟并不会因为他现在的郁结，而有那么根把两根遗留下来慰藉他。

掉头看向窗外，这雨不下个够本，是不会停的。啪嗒连绵的雨声，单调而无趣。而袁朗却开始揣摩它的规律，或计算雨水漂在玻璃上的雨量。睡是睡不着了，但总给自己找个事做吧！早已不是热血的年纪，却被这小兵贴得有点兴致。如果被以前训练自己被俘科目的教导员看到，肯定要跌破一地眼镜。闷闷的笑，许三多却被他胸膛的震动给打扰，皱着眉头，但没有醒来。感冒药的剂量对于少生病的三多，药效的确是大了点，只是划拨了几下就继续入睡。这可能是他一百零七天以来最依恋的体温，最安心的睡眠了。

很奇怪，在许三多安定入睡后袁朗也难得安稳进入睡眠。雨什么时间慢慢停息，勾月什么时候怠缓出来，袁朗都不曾察觉。

清雅月色，烟火人间。

一夜好眠，袁朗几乎都要睡到吹起床号的时间。小心抽出压得略微麻痹的手臂，把棉被裹成条，再塞到许三多开始摸索的手里。看着他满脸幸福地卷裹着，压着睡。袁朗竟觉得这小兵的睡样比女儿撒娇的样子还可爱。

有点想逗逗他，但看看时间有点晚，已经快不够回基地了。这觉，睡得真死啊！探探他的额头，温度已经接近正常体温。掩了会被子，看了会他的睡脸。这趟……其实，不该来。

初冬的天色还是有点阴沉，不知道今天是否还是会下雨。弹弹帽子带上，离开。一切如他所来之前。

晨曦的麦青雾淞已经淡薄，难得的鸟鸣，在这静得发郁的早晨响起。

起床号已经吹响，温暖的温度已经消散。睁开眼睛，又是对着空空的床架。怎么位置变了？自己又睡到下铺……那班长会，会和以前一样睡在上铺吗？许三多不敢起来，不敢看上面的铺位。他怕！他怕动！怕起来！他不敢确定他是否还留在梦里，或者之前的一百零七个日夜那才是梦！班长没有走，大家也没有走！就这么一直停着，呼吸什么的都不重要。他只要这刻的静止，这刻的梦境。

早起的鸟儿抓住这难得的好天气四处觅食。窗外都是喧哗。

眼泪滑过了他的眼眶，他知道已经骗不了自己了。自从班长拔走那把草后，他就再也骗不了自己，还是那个软弱的小子。过去与现在……已是两个许三多了！被宠着的他与现在学会平淡的他……已经是两人，已经不相关的两个人。

（七、八）：http://huanhuanxiaoxiao28.lofter.com/post/1d12d0e7_ba0985f

（自娱自乐的产物，ooc预警，慎点。无内涵无逻辑，勿纠结细节。一切事情的发生都只为了顺理成章的让两人在一起。）
长篇，会慢慢更新。

1.

史今退伍时27岁。在部队里是老兵，九年的老兵，但回到社会上却真真是青涩的青年，大好的年华，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

然而，在这个大学生遍地的社会现实面前，史今退伍回家，只拿到初中毕业证的他，想要好好闯出一番天地，选择并不多。在回家的火车上，他除了想念几个小时前在宿舍为他送别时哭的撕心裂肺的三多、站在窗口沉默的六一、如兄如友的连长以及钢七连的其他人以外，也开始琢磨起了自己回到地方后的未来。

也不能说“开始”，其实他已经琢磨了有一段时间了。渐渐的有了两个方向：

一、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二、创业/人民警察。

当然，无论他是创业还是去努力成为人民警察，他都必须得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怎么着，也得自考个专科和本科。

这些他其实早就计划好了。钢七连的兵，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不久前，袁朗打在他胸口上的那一枪，已经让他预见了自己离开军营的宿命。车一点点驶过天安门广场时，他哭的傻兮兮，比三多还要撕心裂肺。他舍不得军营，这里是他九年青春的见证；他舍不得他的那一帮兄弟，他们寝室同步，有难同当。然而，那怕他有千般万般的舍不得，他都必须要离开了。那么，他就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一些打算。机房里，他认真的查了查自考专科和本科的要求和条件，以及黑龙江那边可以报考的大学和专业，最终决定报考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公安管理（专科）和公安管理学（本科）的自考。

下了火车，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的时候，史今已经把自己创业的方向都想好了。他不敢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不然心会难受。

他不是圣人，真的不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伍军人，一个会为自己的未来迷茫、担忧的普通青年。

然而，下了长途车，徒步走回山上的家里，远远的看到父母等在村口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经安定了下来。

他是老史家的小儿子，是父母的骄傲，是钢七连第4811个兵。他必须为自己挣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离家九年，期间，回家也是来去匆匆。所以，刚回到家，史今并不急着找工作或者忙于创业。而是踏踏实实的准备在家陪家人一段时间。报报考，买买书，忙忙农活和家务，好不惬意。

闲下来，也会想连长、三多、六一他们。

七连整编，是甘小宁在一次电话中说漏嘴，他才知道的。

那一刻，他脑子有点懵，钢七连，在他心里，在他连长的心里，是一个满身伤痕，却一直坚守，永不倒下的人。可是现在，他倒了，57年连史的最后一天，他倒下了。

“班......班长？”电话那边，甘小宁在沉默了很久之后，犹豫着开了口，“你有时间给连长打个电话吧，连长他......很不好！”旁边的伍六一急的想打人，拽着甘小宁，生怕他再说出让班长难过的话。

“甘小宁，还记得那六个字吗？”史今抹了一把眼泪，声音里还带着哽咽，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不抛弃，不放弃！”

“很好！不抛弃不放弃，这六个字，早已融进了我们的骨血。只要它还在，钢七连就永远在那里。不会离开，也不会倒下。他就在那里，屹立不倒，坚定不移。”史今说到这里，下意识的挺直了胸膛。

“是！班长！”

电话转到了伍六一手里，伍六一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甘小宁都说了。

“六一啊！”是史今先开的口，“你是好样的！无论在那里，咱们钢七连的伍六一都是好样的！”

“班长......”

伍六一喊完一声班长，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六一，有些事既然无法改变，就要学着接受。人是可以很有意义的活下去的，这条路走不通了，换一条路，照样可以走的很精彩，很有意义。六一，我......”我最担心的是你。史今把这句话咽了回去，“替我谢谢三多，告诉他，不用为我的离开而难过。班长很好，六一，你们也要好好的。你，连长，三多，小宁，大家都好好的！不要怕离别，也不要怕受伤，有些事受点伤才会明白！”

“班长......”

伍六一把电话给了甘小宁，转身离开了。

他又想哭了！想哭到想抽自己。

甘小宁匆匆和班长道了别，追着伍六一去了。

史今捏着手机，在屋后面站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给连长打电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连长，七连是连长的世界，他的骄傲，他的全部。现在七连没了，他的世界没了。但是，他知道，连长有学识、有抱负、有思想，他会明白，七连不是没了，他的世界还在，只是换一种方式，融进他的人生里，骨血里。人都是要向前看的，连长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他去开拓。七连是他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不仅不会消散，还会越来越广大。

2.

独自一个人守着钢七连整半年的时候，许三多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可就是不知道前路在哪儿，未来会怎么样。

他不去想，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他不敢让自己想太多。

一切的改变，从袁朗的再次出现开始。

袁朗把自己这次来找许三多称之为“家访”。

袁朗喜欢许三多这个兵，那怕第一次见面，他给他的直观感觉就是个愣头青，不要命的愣头青。但是，他一向相信自己看兵的眼光。许三多，想的少，做的多，坚韧，安分、不焦虑，耐得住寂寞。有很多人天天都在焦虑，怕没得到，怕寂寞。他喜欢不焦虑的人。

“过几天，会有人通知你去体检！”

“体检？不都是检查合格后，才再家访吗？”

“许三多，动动脑子。我只能说，难度很大。”袁朗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回原来的椅子上，看着许三多，“我再多说一点就是违规了。”许三多看他的眼神露出了疑惑，“什么表情啊你？你的意思好像是在说，既然违规我干嘛还说是不是？”

“是，我是这么想的。”许三多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么我问你，如果你通过了，你愿意离开这儿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吗？回答我？”袁朗知道，许三多的世界很简单，越是简单的人，一旦适应了一个环境，就很难割舍。他在试探，也是在引导。

果然，许三多犹豫了。

“别发呆，士兵！”袁朗道，“我袁朗从来不干强力要人的事儿，好好想想。”因为他很自信，自己看中的兵，一定可以通过考核，来到老A。

“我......我不知道！”对于改变，许三多心里其实是恐惧的。这里有他熟悉的一切，那怕他的班长，他的战友们已经离开，可是，他怕，他怕离开这里，要去重新适应一个新的环境，他怕自己做不好。

“这里有些东西，你怕换了环境什么都没了，是吧？”

许三多点头承认。

“你贵庚啊？”

“什么贵庚啊？”

“多大了？”

“22！”

“啊？”

“22！”

“我看你像72！”袁朗有些无语，他看不惯许三多这样一派死气的模样，“22是什么年龄？十二点吃饭十二点半就饿！论追求，就俩字，新鲜！你新鲜吗？你的生活肯定不新鲜！22！”他是真的很好奇，许三多是性格使然，还是什么人把他带成了这样一副年纪轻轻，思想单纯，却一派老气横秋的做派。

“我......”许三多被说的有些局促不安，“其实，我骨子里，骨子里可笨了！”他开始想念连长，想念伍六一，想念班长，“每次换一次环境，我就跟死过一次似的。是......是真的！”

袁朗心里要笑惨了，这小破孩儿，怎么觉得比我还老！呸！老子还年轻着呢，老什么老！！

“你一个人呆在这儿是怕鬼吧？”

“鬼？什么鬼？”

袁朗突然站起来，呲牙咧嘴的扮起鬼来，逗笑了许三多。看到许三多笑的一口白牙，袁朗也笑起来，原来也不是很无趣。天然呆有时候也是能让人发现乐趣的。

“怕吗？”

“世界上根本就没鬼！”许三多笑道。

“那就奇怪了！”狠拍了一下许三多的肩膀，站起来把茶缸放下，“鬼和你怕的东西不都是想出来自己吓唬自己的吗？好了许三多，我该走了！后天师部会把命令发到每个人手中，准确的说，不是命令，是邀请。你可以拒绝参加，但如果是我，我肯定去！”袁朗本来说的很严肃，却突然拍了下手，带着点顽劣的语气道，“因为我才三十，我还没玩儿够呢！”

说完，他还用手指戳了下许三多的脸，这个动作，多少带着点鼓励和顽皮。

袁朗慢慢的踱着步，他不急着走。

选拔计划是早已经做好的，但是具体的操作还需要实地考察和协调，而这些，他们也已经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选拔计划的正式实施了。在那之前，他可以好好的想想，选拔结束后，他要怎么削南瓜。

这次来702团选拔，他最想要的三个兵除了许三多，还有伍六一和成才。

他们三个的档案他都看过，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三个都可以通过选拔。他期待也好奇这样性格迥异的三个人，会给他的部队注入怎样的新鲜血液。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伍六一会在选拔作战中受伤，最终导致伍六一的放弃。

对于伍六一，他是万分遗憾的。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伍六一让他遗憾，而成才，让他失望。

成才很优秀，可以说是非常优秀，可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他装不下别人。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这样的成才心里，也不是完全没有别人，至少，还有许三多这个朋友能让他在意。

从成才的身上，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目标明确，训练刻苦，有天赋，有耐力。想的多，做的多，想要的更多。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优秀的兵，他只顾着奋勇直前，却忽略了身边的人和事。为一个结果虚耗人生。等到他回头的时候，他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爱人还有身边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兄弟。他跟成才最大的不同是，他想要的不是出人头地，或者说不仅仅是出人头地，也不是成为兵王被人仰望的骄傲和自豪。

这样说来，成才相对比他还要简单一些。而让他唯一对自己满意的是，自己的那颗想要更多的心，没有失去理智，没有失去方向。而他的方向，一直是明确的。

让一颗躁动的心安定下来，他用了一年时间。他感谢那个一巴掌把他打的幡然醒悟的女朋友，可他却再也没有资格把她追回来了。

他期待成才的成长，成长到懂得珍惜，珍惜自己，珍惜身边的人和事，能把他们当成战友，当成朋友。

现代paro，

继国兄弟非孪生，严胜比缘一大6岁，

疯狂科学家缘一O×无情资本家严胜A

O攻A受。

全员恶人，

这是一篇慢热文。慢热，且长。

成人礼的前两天，就有继国家的世交提前到了庄园。有的是从他们父母那代就开始相处的名门望族，也有继国严胜交往的新贵。

继国缘一被家主勒令关在了房子里，管家们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成人礼前夕的Omega，就仿佛待嫁的新娘子，要避一点人的。”他们这样说。

继国缘一原本蹲在窗台上抱着平板刷一些百无聊赖的资讯。在他这个领域，他已经很难看到让他眼前一亮的新闻了。信息素彻底沦为了统治阶级的工具，科研人员想获取更多的经费就得拼命讨好那些掌握国家命脉的Alpha们，然后是男性普通人。Omega们和女性普通人因为生育天赋反而沦为了被长久奴役的对象……他刷平板的手指停下了，每当他考虑到这里，心里就会涌起另一轮纠结:若这血雨腥风由他掀起——他有这样的资格吗？

他突然看见兄长的车从外头绕过庭院平缓的山路驶进里院里来。他从窗户上探出头去，他记得兄长在家里，那车里是谁？是谁足以让兄长用自己的专车去接？

有人撑了遮阳伞去开车门，黑色的伞下露出了和服的一角，红枫的衣袖被主人抖出了张扬的弧线，而往下可以看见极高的木屐。

如果不是个性招摇的演员，就只有眼高于顶的老贵族会拿这样隆重的和服当常服穿。

继国缘一眯着眼睛看那把黑伞像被霉菌污染的蘑菇一样移动，然后在上台阶时，黑伞被撤掉了，只一眼，继国缘一看见那女人的盘发和她头上的珠钗，就认出了这是谁。

“炭治郎，你的妹妹有好好待在屋里吧？”

继国缘一高声唤自己的小保镖。少年从门外叫着“少爷我在”冲了进来。

“啊，是的，祢豆子她待在屋里。”

继国缘一看到那女人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被恶心起来了。“鬼舞辻无惨……”他咬牙切齿说道。

“少爷？”

“这几天，如果在庄园里看到一个穿和服的女性Alpha，叫鬼舞辻无惨，你千万远离她，尤其不要让祢豆子小姐靠近她。”

“啊，好的？”炭治郎懵懵懂懂地点头。

继国缘一从窗台上下来，看小少年迷迷糊糊的样子，他叹了口气问:“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您是指？”

“今年刚实施的那个《Omega保护法案》。”

“我……只听说过。”炭治郎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妹妹是Omega他却没有周全地去了解跟妹妹相关的法律，真不是个称职的哥哥。

“不用羞愧，那不是什么好东西。”缘一走到书柜边抽了本厚厚的文件夹下来，将其中一本装订成册的文件取出，这本文件侧边还有不少彩色的标签纸。他将它递到了炭治郎手上，“这里面有关于Omega的婚姻和生育的内容，都是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法官提出来的。”缘一唇舌滚动，送出了两个轻飘飘的字:“……”

炭治郎震惊抬头看向缘一，刚刚，刚刚那两个字！那个很脏的骂人的话！居然会从他温文尔雅的少爷口中说出来。

几分钟后，炭治郎从纸页里抬起头，“啊，这！这也太过分了！”他斟酌了半天措辞，最后说:“这……像物品一样，太过分了。”

像物品一样可以随意使用，随意抛弃，没有反抗的权利。婚姻关系里的Omega不经过伴侣允许不能出远门、不能堕胎，不能单方面要求离婚。即便是解除伴侣关系后，想要再婚，居然还得征求第一任丈夫的同意并签字？！

“这，完全不把Omega当人看！”炭治郎义愤填膺地说。

“……所以，离她远一点。”缘一叹了口气。

缘一最开始就不能理解他的兄长为何要和那样的人结交。那女人笑得冷漠又冶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继国严胜却和她来往密切，开始还时常邀请她来庄园里做客。后来是缘一实在受不了庄园里有那个Alpha的气味，那股呛人又甜腻的烟草味，被谄媚的媒体称为“在硝烟中盛开的曼陀罗”的恶心气味。他用哭闹撒娇的方式几次阻止了继国严胜再邀请那个女人的计划。

后来他就没在家里见过那人了。可严胜身上还是时不时会带上那气味回来，太呛人太恶心了，一点也不加遮掩相当不礼貌，他每次闻到都会发出夸张的咳嗽声。严胜只好常备信息素阻断喷雾在身上，以至于他自身的气息被一起消除掉了。

所以那个Alpha，真晦气。

晚上，缘一想去和严胜一块进餐，走到门口就被毕恭毕敬的涂仁管家给拦了下来。

“少爷，先生今天在和很重要的人共进晚餐，他们都是Alpha，您还是不要去的好。”涂仁管家领着一众保镖肉墙似的堵在门外，把炭治郎都挤到了外头。

缘一愣了一下，“这是兄长说的吗？”

“是的。”

继国缘一后退一步，关上门。

退一步，退百步，本就处于劣势的他，退到最后就是退无可退。退到连同桌而食的资格都没有了。

从一场晚餐到一次婚姻，从一个群体的生存现状到一代代他的同类的命运。他没有资格左右，别人就有吗？

他不能再退也不能再等，他需要主动催化一些事件的发生了。

夜晚来得太快了。

那时继国缘一正在开一个小小的视频交流会，相比借由“上弦”实验室提供的人力资源，这个小会议更私密，只有四人，蝴蝶姐妹和她们朋友，还有继国缘一。

继国缘一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医生，“珠世医生。”

“小继国先生。”视频里的女性有着清丽温婉的面容，她端详了年轻的科学家一会，叹息:“若您不是Omega，您的名字大概会不断出现在期刊封面上。”而现在，被报道更多的是他的监护人继国严胜。

“那不重要。”缘一微微一笑。“而我有更重要的，更面向未来的东西向您咨询。”

“请说。”

“您是辅助生殖技术方面的专家，我想请问您的是，关于Alpha退化的生殖腔……”

他们的对话还没进行到让缘一全神贯注的部分，外面突然起了喧闹。

并非声音的喧闹，而是突然涌现的嘈杂又沸腾的信息素。今夜，这个庄园聚满了跃跃欲试的Alpha，缘一为这无孔不入的气息狠狠皱眉。

“缘一少爷？”

视频那头只有蝴蝶香奈惠也是Omega，她察觉出了不对劲，探着身子问，“有什么不对吗？”

“有人发情了。”缘一回答。

虽然大众喜欢用“易感期”这样文雅的词汇称呼Alpha的发情期，但这是非常狡猾的措辞，仿佛所有的Alpha发情都是因为有Omega的勾引。实际上不少Alpha会主动发情，且Alpha的发情期无规律、无征兆，往往是突然就发生了。

Omega发情了，倒霉的是他们自己，Alpha发情了，见鬼的却是他们身边的弱者。

“抱歉，稍等一下。”缘一摘下耳机来到窗边，他将玻璃拉开一条小缝隙，顿时复杂的信息素涌了进来。可能是他格外敏感吧，他为这复数的攻击力极强的气味作呕。

发生了什么？缘一非常不理解，后天就是他的成人礼了，兄长应当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在庄园里闹事吧。

有人敲门，他示意对方进来。涂仁恭谨道:“少爷，军方来的年轻人们想在训练场切磋一下，您关好窗子。”

“应当是叫他们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而不是叫我关窗。”缘一冷冷道。

涂仁没有反驳，只是又鞠了一躬。

继国缘一闭了下眼睛，反手把窗子关上。“兄长呢？”

“先生在观战。”

“兄长该不会打算挑最能打的一人给我做伴侣吧。”缘一冷笑。

“在下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继国缘一的错觉，他感觉，仿佛自己要进入婚姻了要成为“次等人”了，涂仁管家也对自己态度强硬了起来。

他抬了抬下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说:“你会知道的。出去，关上门。”

缘一回到了桌前，他的心情愈发沉重了。他的兄长那样优雅克制的人，却并不阻止一众Alpha在自家庄园放纵挥洒信息素这样的野蛮行径。原因大概是这些Alpha是在求得他的认可，企图通过展现自己的野蛮来加入继国家。而他，继国缘一，成为了媒介。

缘一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现下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坚定他的决心。

或者这些事一直在发生，只是他现在才开始在意。

或许是窗户关得太严了，又或者是珠世医生告诉他的东西太有启发性了，他整个人都投入到了学术的交流里，待他发觉气味不对时，空气中不属于Alpha的，绵软清甜花香已经很明显了。

他怔了一下，他的大脑很兴奋也很疲惫，他想，这里除了他还有别的Omega吗？为什么Omega的甜香会出现在一众Alpha的浊气里？

然后他猛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力道大到胯骨在桌子上撞出了巨响。

继国缘一甩开门朝外狂奔，他脊背发凉一下就出了一身冷汗。

Omega当然有。灶门祢豆子，他收留的那个小女孩。

她被标记了。

灶门祢豆子，这个13岁的少女，被人标记了。

继国缘一赶到的时候，之前漂亮的小院满是泥泞，军靴把小花园和精致的石板路踩得一团糟。他推开人群往里走，于是无数黏腻的目光沾到了他身上，像嚼了很久的口香糖，像甩不掉的鼻涕虫，那些目光审视他打量他，在暗中给他标价格。

“你怎么来了？”继国严胜见他进来，从沙发上站起身。他还是那么优雅那么漂亮，头发、领巾和胸针都是端正干净的。他冲继国缘一说:“你不该来这里，这里不安全，回房间去。”

“那兄长，哪里才是安全的，房间就安全吗？”缘一抬头看向二楼，他看见了继国家的医生在走廊上走过。“她怎么样了？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她没大事，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不会影响你的成人礼。”

继国缘一往楼梯走的步伐猛得一顿。

他回头看向那个人，“不会影响成人礼？”他的表情非常僵硬，他向继国严胜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步伐。他又问了一次，“成人礼？”

继国严胜皱起了眉。

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像蛇一样阴冷的笑声。“呵，小继国先生还挺关心别人。”

继国缘一的视线挪了过去，只看到了沙发里侧那女人精致盘起的黑发和小半个侧脸。

女人将茶杯放在了托盘上推回小几里。“两位放心，既然是我邀来的人闹出的麻烦，我自然会负责。我会收这位……小小姐为义女，好好照顾她，待她成年了再将她嫁给标记她的人。”

继国缘一听完了这番离谱发言，又静静盯了那人的背影半晌，说:“我以为，和人说话时要面对面是最基本的礼貌，鬼舞辻女士。”

女人侧头睨了他一眼，红梅色的眼眸里满是轻蔑，“小家伙，脾气不小。”

“好了，缘一。剩下的事我会解决，你回去休息吧。”严胜打断了他们的交锋。

继国缘一猛得拉回视线投到了继国严胜脸上，“兄长也这样打算？”

“我或者无惨大人都可以，我们会收养她，抚养她成年，再为她主持婚礼。”

继国缘一露出了窒息的表情。

良久，他转过了身，缓慢地坚定地朝外走去。

“缘一？”脚步声从后面追上来，他的手臂被人握住了。“我先送你回去。”

继国严胜拍了拍他的脊背，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挡住了外面的Alpha们的视线。

他揽住了胞弟的肩膀安慰，“这是个意外，我会补偿和安抚好他们兄妹的，你不用难过。”

“兄长，我有难过的权利。”

继国缘一在没人的地方送开了严胜的手，他看着自己信赖的深爱的兄长，露出了悲哀的神色:“即便是现在，我起码也该有兔死狐悲的权利。”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