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英】我唯一的母亲
😢对不已,可是这篇实在是灵感上来了
🤨就当是我在发癫吧,但是我真的写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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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是美利坚的走狗对吧。”一场很激烈的争执,那人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口诛笔伐,定定地看着英吉利。
美利坚转头去看英吉利,发现英吉利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淡定,他的嘴巴还没来的及闭上,就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
“看来我说中了。”那人现在不在乎什么输赢了,他看着英吉利失神的表情,反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美利坚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开口制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然而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难受得要命——拜托了,美利坚,说些什么啊,快...
😢对不已,可是这篇实在是灵感上来了
🤨就当是我在发癫吧,但是我真的写得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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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是美利坚的走狗对吧。”一场很激烈的争执,那人忽然停下了所有的口诛笔伐,定定地看着英吉利。
美利坚转头去看英吉利,发现英吉利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淡定,他的嘴巴还没来的及闭上,就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
“看来我说中了。”那人现在不在乎什么输赢了,他看着英吉利失神的表情,反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美利坚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开口制止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然而准备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难受得要命——拜托了,美利坚,说些什么啊,快说些什么啊。
他不敢再去看英吉利的眼神,他害怕看清里面藏着的哀色,英吉利的神色在他眼里总有一种掩饰,他好像从来不希望自己发现他的苦,从来只要看清他光辉的一面。
美利坚,快说些什么啊,什么都好啊。
他似乎听见了英吉利的声音,他张张嘴想安慰他,他想说“你才不是我的走狗呢——你是我的……”,声带悄无声息地被蝴蝶偷走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说什么都像是在欲盖弥彰,做什么都像是在装聋作哑。
思来想去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是呀,英吉利到底是他的谁呢?
他们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说是过客太浅,说是走狗纯属瞎编,说是盟友感觉又能更进一步……他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直到最后美利坚都没再说得出一句话,他的无声震耳欲聋。
要不说双生子心有灵犀,加拿大一眼就看穿了美利坚严肃敛声表面下的惶惶不安,他厉声训斥了那个人,很轻易地将祸水倒在了那人身上使他被群起而攻之。
做完这一切,加拿大低声说道:“他才不是你的走狗啊——他是,母亲。我们的母亲。”
是了,母亲。
美利坚这是才觉得有些恍然,这世界上难道还有另一个词能说得清楚这一切之间的关系吗?
所以英吉利是自己的母亲,这一切都说得通了——母亲在孩子面前永远强大,母亲的怀抱永远温柔,母亲,母亲。
这个词跳跃在美利坚的唇齿间,他要细细地咀嚼品味,从里面尝出酸甜苦辣,从里面嚼出母亲的血肉。
所以他从华盛顿到了伦敦,他像一个走失了的孩子,在一片人海中慌慌张张寻找自己最亲近依赖的人。然后伦敦下起了大雨,像是一个母亲与孩子走失的眼泪——母亲的泪将他沁湿,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他不觉得难受,这反倒像是母亲的怀抱。
当他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英吉利的住所前,却猛然顿住了脚步。
因为他不是什么与母亲走失了回到家的乖孩子,他是和母亲大吵了一架夺门而出的坏孩子。
他的枪弹打在母亲的躯体上,他听得见母亲的哀叫,他看得见母亲的血泪,他触摸到母亲冰凉的手脚——可偏偏他那时候只觉得痛快,那时隐秘的心痛被他当作成长。
美利坚双手颤抖,他感到有温热的气息喷涌在他的面前,以前他怀里抱着母亲冰凉的身体,现在他又被母亲揽在了怀里。
他被带进了房间,英吉利拿了一套衣服给他无奈地叮嘱:“先换上,别着凉了。”
美利坚接过,你看,只有母亲,他不会过问你在外面到底干了什么,他只会轻轻告诉你:淋雨了,那就去换件衣服吧。
他没背着英吉利,换下了身上的衣服,意外的很合身——然后美利坚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的尺码,因为英吉利根本穿不了这么大的衣服。母亲呀,您为什么要备着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归家的孩子的衣服?
美利坚走过去抱住英吉利,把自己的脑袋埋在英吉利的脖颈,英吉利将他的头托起来,动作温柔地理了理美利坚的湿发,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美利坚红红的眼眶,看起来确实很可怜。
“怎么了,美利坚?”淋了雨的美利坚看起来着实可怜兮兮的,英吉利对他总是要多些耐心,“还在为今天的事情烦心吗?”
母亲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懂。
美利坚哀声:“我想说话的……我有很多话要说,英吉利你知道吗?我只是……”只是想说的话从胃里沸腾翻涌,一股脑地全部涌上来,又全部堵塞在了喉咙里。
可他当时看着英吉利低头敛了神色,只好一点一点咽下每一句发自肺腑的话语,再由它们辛辣地划过食道,像极了一口特别烈的酒,要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他还要想,这会不会比被猎鹰啄食要好,毕竟短短地痛过之后其实也只剩下绕梁的酸涩,怎么也消除不了。
“我知道的,美利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英吉利抚摸着他的发顶,而美利坚心安理得地把自己蜷缩在他的怀里,也不管英吉利的怀抱是否能支撑起他来,他的无理取闹完全的来自于母亲的爱,他恃宠而骄,他有恃无恐。
“你才不是我的走狗,他们怎么能那么说你。”美利坚环住英吉利的腰,低着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母亲有节奏的心跳,只感觉无比心安。“你明明就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母亲。”
听到这话使英吉利愣住了,母亲这个词语对他来说反而遥远,他怎么样都无法将它和自己联系在一起——可美利坚说他是他的母亲,英吉利沉默了,那就是吧。
他可以是他的任何人——只要是他愿意,不管是母亲,盟友,抑或是他生命中其他重要的不可或缺的部分,他都可以是。
他在一片沉默的杂音中看清了美利坚眼里掩埋的不安和爱慕,而火炉在一旁静静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窗外的雨滴落下,叩在窗框落一声响。
美利坚的爱意要比那些来的更烈,更大的声响。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甚至只是伏在膝上,只听得见呼吸与衣料之间的摩擦,他的爱意通过他滚烫的皮肤,将英吉利本身防备的内心杀得丢盔弃甲。
“好孩子。”英吉利听见自己说。
而美利坚为此感到十分快意,他蹭了蹭英吉利的小腹,像一只大型犬类动物,舔舐着母亲,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自己最笨拙的爱意。
或者是一场性//////爱。
抛弃五感的干扰,用灵魂去触碰最肮脏的身体——你不是我的走狗,因为你是我的母亲,我唯一的母亲啊,我们的身上流着同一脉的血。
母亲的泪水是咸的,与旁人的泪水没什么不同,可母亲的泪是热的,母亲哭着,撕裂了血肉赐予了他生命,用血肉哺育了他的成长。
美利坚要把他抱进自己的骨血里,回到那个他还蜷缩着的子宫,在他生命的开始,他和英吉利,本来就是一体的。
母亲呀,我唯一的母亲。
【司岚X你】严丝合缝
#女孩是他严丝合缝的人生中唯一的裂缝
1.
司岚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
床的周围堆积了足有二十多个纸箱,排布极其混乱,让他几乎要叹息着喊出“江演”的名字了,你却突然从浴室中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早啊,司岚。”
他这才慢慢回了神。是了,今天是你要搬去他家的日子。
“怎么这么多箱子?”昨晚明明都清点好了,司岚并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力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如此大的偏差,“你该不会是……”
“嗯,我想了想,有些东西还是舍不得丢,所以就去垃圾房里把它们捡回来了。”
你光着脚,全然不顾卧室的窗户还开着,而琴宁岛的十月恰巧是感冒肆意的时节,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坐到了地板上...
#女孩是他严丝合缝的人生中唯一的裂缝
1.
司岚醒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童年。
床的周围堆积了足有二十多个纸箱,排布极其混乱,让他几乎要叹息着喊出“江演”的名字了,你却突然从浴室中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冲他打招呼,“早啊,司岚。”
他这才慢慢回了神。是了,今天是你要搬去他家的日子。
“怎么这么多箱子?”昨晚明明都清点好了,司岚并不认为自己的记忆力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如此大的偏差,“你该不会是……”
“嗯,我想了想,有些东西还是舍不得丢,所以就去垃圾房里把它们捡回来了。”
你光着脚,全然不顾卧室的窗户还开着,而琴宁岛的十月恰巧是感冒肆意的时节,就这么理直气壮地坐到了地板上,从纸箱里随手拎起一块早已坏掉的机械表,“就比如它吧,它可是司岚你用实习挣到的第一笔钱给我买的礼物哎。”
确实很有纪念意义,司岚想,只可惜买到的当天,就被泡坏在了浴缸里。
这当然不能怪你,要怪也得怪这块表本身不能防水,以及他和你那晚都……有些失控。
“咳,我明白了。”他没有再反对手表重回本就不堪重负的饰品盒,仅仅是拿起地板袜走过来,半跪着帮你把袜子穿好,“申诉理由充分,那就把它留下吧。别的呢?”
“还有这个!”你一点不羞愧地又指了指占据整个箱子的风景拼图,“司岚去欧洲交流时,我全靠它度过的!”
拼图拼得乱七八糟的,极北地区的白色教堂顶丢失了至少四个部件,看上去就像被人剥夺了钟鸣的权利,但司岚却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点头称是,“上千块,的确很花工夫。”
“对吧?”你得意地昂了昂头,“那阵子,我们每晚打电话都会聊起它的进度呢。”
司岚隐约有些印象。上学期末,他跟随教授前往欧洲某公益组织开展国际援助项目,作为闭幕式的主讲人忙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一天当中唯一轻松的时刻,便是晚餐间与你例行的通话。
午夜萌生的困意总会为你的声音罩上一层朦胧的纱,他也因此感到了少许自己都难以解释的渴,想揭掉这层纱,想听清你说的每一句梦话,也想立刻穿过海浪、云雾和无法割断的光阴走回到你的身边去,拥抱你、亲吻你,把临行前没讲完的那篇动物寓言讲完。
“司岚,”你在迷迷糊糊中仍不忘关心他,“你明天准备吃什么?”
他看了看餐盘里摊开的那枚荷包蛋,没有你陪伴的餐食总是过于简单,简单得就像他此刻铺满心底的思念,“准备改善伙食,去吃一顿大餐。”
你果然提起了几分兴趣,连说话的音调也稍稍拔高了一点,“什么大餐?”
司岚从来不知道自己也可以继承母亲的天赋,变得很会创造故事,现在他知道了,“大概会去论坛两条街外的那家百年老店吧,点一点本地有名的油封鸭腿、松露鹅肝和芝士土豆泥,至于甜点,就选你喜欢的栗子蒙布朗和可丽饼吧。”
他自认并没有在此设下过什么陷阱,也没有提前规划过什么约会行程,可就当你充满向往地说出“好羡慕,要是能和司岚一起去就好了”时,他回应的速度却那样快,就像早已无数次期待过这种发展一样。
“那不如……明天就来吧。”
“可以吗,不会打扰你吗?”
他笑了笑,很理智、也如同完全失了理智一般,笃定地答道,“可以,你不会打扰我的。”
2.
严谨的生活是何时被打乱的呢?司岚想,或许是从交往的第二年开始。
你那时忽然对他说,要不要留长发呢,长发一定很适合你。
他至今都没研究出你这样评价的缘由,只记得那天校园里的阳光很好,趴在脚底的流浪猫们看起来很乖、很容易摸,而你抬起头望向他的瞳仁闪闪如童话中隆重登场的大魔王——他打不赢,唯有举起双手来,甘心投降。
等你拖着行李欢快地朝他奔跑而来时,司岚自小清爽的短发早已能扎起一个揪揪了。
“一三五用蓝色皮筋,二四六用墨绿色皮筋,周日则随心所欲!”
这是你随口定下的、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的小规矩,司岚却发现自己执行得毫无障碍,以致今早翻开日历得知是周日时,心头竟涌出了一丝窃喜。他用了你遗忘在他电脑包里的粉色小恐龙发圈,走出办公室时,甚至都没太在意导师那近乎惊吓的眼神。
没关系,你会喜欢的,也会绕着他连连转圈,然后跳起来,像一头斑羚似的攀住他的肩膀,大声称赞,“超适合你!”
司岚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别人的夸奖而飘飘然。成绩或者成就,于他而言,一向获取得太过轻易,因此赞誉就愈发像追不上疾驰列车的送行人员,一瞬息就被抛在遥远的身后,不足以令他产生半点停留的欲望。
可你的夸奖不同。你的夸奖是倒映在车窗上的树荫,纵使他行驶千里万里,那其中仍饱含着让他动容的四季。
人是无法不为自己的四季驻足的。
“学妹喜欢?”他明知故问。
“嗯!”你的笑靥绽开得很快,飞行十几小时的疲倦在你的眉眼间荡然无存,只余下久别重逢的喜悦,“喜欢得不得了。”
想吻你。
被这个念头擒住时,司岚注意到机场的人还是很多,等候区中起码有三个年龄不足十岁的孩子在好奇地张望,但当你歪着脑袋靠近,用裹了苹果汁气息的唇在他脸上撑起一小片阴云时,他只觉得期盼已久的解渴的雨即将要降落,而他不能、也不该对这样的馈赠说“不”。
于是,他没有阻拦,也没有提醒你旁边的小男孩正捂住略显八卦的眼,只是放任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你、迎合着你,把这个短促又绵软的吻进行了下去。
“司岚,我好想你。”结束后,你贴近他耳边悄悄说。
他摸了摸你的头发,把那只贴满动物贴纸的行李箱拉到自己身边,边走边回,“嗯,我也是。”
情话没有叫他脸红,剖开尚未百分百掌控的心迹也不会再叫他仓皇,可你一勾他的小指,坏心眼地拉长音调喊他“学长”,问他公寓里有没有买好闻的沐浴露,以及“今晚可以暂且让手机静音吗”,他就顿时丢了盔、卸了甲,宛若小学生在作业本上遇到了高等数学一样,彻底没了解题的思路。
“你……”
“不行吗?”你可怜巴巴地挠他的手心。
中学时期的老师是怎么告诫他的来着?司岚啊,天才并非神,全知全能终归是奢望,偶尔放过自己,把主导权试着交给别人吧。
他听劝地试了,尽管隔了足有十年之久。
至于效果,处在温暖灯光下的他只能承认,年长者到底比他更具备人生的智慧。
“慢一点,”他一只手揽住你的腰,另一只手则习惯性地将灯光调暗,“我已经关机了,今晚的时间都属于你。”
被他笼罩在热气中的女孩并没有立即去解他的皮带,只是闭紧双眼昂起脖颈,享受着温柔的亲吻。
司岚发觉,时至今日他依然不太懂和你之间的情|事。
不懂为什么你刚才在楼道中分明还是急迫的,进屋后被告白时却显得这般害羞;不懂为什么你接吻总要阖住乱颤的眼睫,帮他褪去衣物和舒缓冲动时眼睛却睁得很大;不懂为什么你被撞痛时会小心地抱紧他说“没事”,极度快乐时却反而会抓破他的后背哭泣。
也不懂为什么,无论你给出什么反应,他都能感受到那澎湃的心潮一遍遍漫过他理性的河堤,叫他没什么道理地想对你说“抱歉”,也想对你说“感谢”,最后奔涌的潮汐汇合成海,变作一片无法再冠以时间期限和前提条件的——
“我爱你。”
3.
司岚事后回想,他滋生结婚这一重大决定的时刻,大约就是在那一日的凌晨。
因为时差的缘故,你难得醒来得比他早,等他睁开眼时,你已经穿着他的旧T恤,坐在地板上拼他新买的航天模型了。
衣服太大,和你很不相称;模型的构造又太复杂,把你困在了地基的位置。可你闻声扭过头来时,夏季热烈的第一缕曦光照到了你的脸上,把眼角和唇边流淌的汩汩蜜意照得如此清晰,刹那间,司岚又觉得你和这一切配得不能再配了。
你组成了这方天地里唯一的核心。
“在做什么?”他起身,从背后环抱住你。
“在想象司岚没有我时,都是怎么过的。”你蹭了蹭他的下巴。
“需要帮忙吗?”
“好像……”你看着眼前的一团乱麻,“还挺需要的。”
司岚轻车熟路地拼起了模型,但倘若你肯暂时忽略越来越响的心跳声的话,你就能识破,他此时的沉默有多么不对劲,灵活的手指又变得有多么紧绷。
见惯了大场面、长久以来贯彻着“充分筹备,轻松面对”方针的司岚,第一次意识到,哪怕在心中演练了数次,哪怕对你给出的答复有约等于九成九的把握,他仍然不能摆脱紧张的情绪。
原来,人面对真正渴望的东西时,是没有办法做到泰然自若的。
沉稳如司岚也会舌头绊着语言,极笨拙地说,“虽然为时尚早,但你愿不愿意……”
三四个模型碎片凑成一枚不合尺寸的圆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上,“愿不愿意考虑以后都和我一起度过?”
这算什么。
你的眼眶不争气地红了,有几秒钟甚至想捶打他的臂膀,责问他是不是还没睡醒,求婚干嘛要在你毫无心理预期的情况下进行,难道他不清楚这样做,只会让你傻乎乎地流泪吗。
“我才不愿意呢,”你带着哭腔控诉,但那枚圆环还是被你攥住了,攥在了靠近无名指的地方,“哭得这么难看的时候接受求婚,会留下黑历史的。”
居然是这个理由吗,司岚有些哭笑不得。
三年了,其实他一直都没摸清,你为黑历史划定的边界。
万圣节自制糖果大失败,搞得厨房到处是糖浆,你却笑着说这下棒极了,小朋友们都会有个难忘的节庆了;白色情人节送出了美味的巧克力,你却因为和其他人撞了款式,而沮丧地说自己没能给他完美的体验。
怎么会呢,他想告诉你,自始至终他从你身上得到的,都是意料不到的体验。即便此刻你哭得五官皱巴巴的,吻起来也有海风似的咸味,司岚还是觉得满足感占了上风,以至于他并不排斥你的拒绝。
他还会再求婚的。一百次、一千次,被紧张的情绪折磨,被不如意的结果考验,会害怕,会失落,但再怕、再失落,也抵不过他想和你一同走到老的心愿。
“你……没有失望吧?”你低下头去,半天才嚅嗫地挤出一句。
“没有。”司岚伸出手来替你擦干了眼泪,他的神情很平和,吻你的面颊时还组织出了相当有诱惑力的新计划,“作为这次‘突袭’的赔偿,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出门用个早餐?”
“早餐?”
“嗯,楼下Carette茶室有巴黎最好吃的羊角面包、黄油吐司,还有热可可和时令水果。”
“学妹愿意陪我去吗?”
下过骤雨的眼睛里重新映射出光芒,那是令他永远都心折的好天气,“愿意!”
4.
司岚以前并不理解巴黎被称为“浪漫之都”的原因。老城区的街道有些脏乱,无人看管的角落里丢弃着垃圾,江演前几年来这儿拍戏的时候还被人抢过钱包和手机。
不论他如何用经验去审视,这座城市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与“浪漫”一词相距甚远。
但眼下你就坐在他的对面,亮晶晶的汤勺在热饮的杯子里轻轻搅动,就像在搅动他过往的认知。
“司岚喜欢这里吗?”你慢吞吞地啜饮着。
黄油吐司在你的唇角留下了金色的痕迹,改变了他对于这座城市固有色彩的偏见,于是司岚诚实地回答道,“现在喜欢了。”
“是因为我吧?”
好不讲理的问法,但他还是笑了,“当然。”
“因为你,”人生中第一次未经实践考据,也不再需要逻辑佐证,他凭着本能,自然地断定道,“我喜欢上的不只有这座城市。”
一股难以名状的膨胀感正在胸膛下展开,等你站起身来,隔着花瓶、餐盘和一支未点燃的蜡烛,情不自禁地亲吻他时,他终于为这股膨胀感找到了最确切的定义。
这股膨胀感,他有些头晕目眩地想,大概率就是人们口中的幸福吧。
“美食……有让学妹的心情变得这么好吗?”
“不仅是美食的功劳啦。司岚,”你贴着他的唇,小声又亲昵地说道,“你想不想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好?”
“嗯?”他几乎不能把目光从你洋溢着欢欣的脸上移开。
你冲他眨了眨眼,“假如我说,我还想要一束漂亮的花……学长可以满足我吗?”
他走得很快,即使孚日广场附近的花店那么多,每一家都离得并不远,他仍感到了分别的漫长。但当他最终捧着那束花走回到餐厅时,这焦灼的等待又仿佛在瞬间得到了最佳的回报。
他看到你戴上了那枚粗糙的圆环,露出了不论怎样挑剔都没法归为“黑历史”的美丽笑容,嘴唇一张一合,对他发出了一生仅此一次的邀请——
“司岚,要不要再求一次婚呐?”
5.
你是他严丝合缝的人生中唯一的裂缝,透过你,他终于得以窥见一整个崭新的世界。
[苏英] 别人 Somebody else
★历史向
★全文1w3
★意识流,请小心我的文笔
[图片]
I saw a part of you only when you older you will see,too.
我眼中的你多年后才会现形。
How can you miss someone you've never seen?
你怎么思念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
★历史向
★全文1w3
★意识流,请小心我的文笔
I saw a part of you only when you older you will see,too.
我眼中的你多年后才会现形。
How can you miss someone you've never seen?
你怎么思念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别人 SOMEBODY ELSE
1
为什么要写下这一切?可能只是因为那天瓷把我的手攥得太疼,让我意识到我还是活生生的——还有别的事物能让我发痛。
又或者只是因为我本性如此。我太冷漠又太骄傲,记忆里容不下除我之外的事物。为了杜绝遗忘,我不得不动笔。
同时也是为了避免自己再次陷入没有希望的旧梦里。
2
我不清楚当时我是怀着什么心去见他的。陌生的情感第一次塞满我的胸腔,满得快要溢出来。又或者是我弄错了:我的心中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痛得出了幻觉。
众所周知我和他父亲是不合的,自克罗米亚战争之后,我打心底瞧不起他父亲——那时我还傲着呢,啊,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或者,我们换个更文雅更书面的讲法:那时我可真是狂妄。他那体弱多病的父亲也曾到我这来讨过解药,到德意志,到法兰西那里去,可有什么办法呢?尽是治标不治本。所以后来大战打到半时他们突然和我讲俄国退出了,我一点不惊讶。哦,我早料到了。然后他们又跟我说:一个新的国家诞生了——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最后他们才告诉我:苏维埃要废了之前签的那些...
听这话我便来了兴致,他的名字在嘴中细细嚼三番,末了我换上往常温良的语气劝道:“罢了,还是个孩子,让让又何妨。”我讲这句话时,态度是极轻蔑的。
现在看来我当时错得离谱,可是没办法嘛,不狂妄都不像我了。
他和他父亲一点都不像。那相貌到留有几分我熟悉的痕迹:高颧骨,五官刀削过一样利利的,皮肤苍白得不大正常,长得太过理想。卷发,柔软的弧度,柔软的红色,风吹乱的刘海也是柔柔的,但并不美。他父亲那长得倦的白发衬得凌厉的五官俊美无比,可他为了展现自己的强硬把头发剪得很短,鬓角也修了一遍,与他的五官很不相称甚至矛盾。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我很高兴。他的气质削弱了我因熟悉的容貌而产生的好感。和他父亲一样,他站得很直,不过不是装腔作势的直。他的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理所应当的冰冷,像生养他的地方,像积雪下的松枝和冻港。他待我也冷得如此理直气壮。
“苏维埃。”他自我介绍时半含着眼皮伸出手,那只手指节突出,苍白的新生皮肤缀满整个手背。我看着那些愈合的伤想他概是很能吃苦的。
在他把手缩回去之前我伸手搭上他的手指敷衍地晃了晃,算是握手。他终于正眼瞧我,眼底掠过一片情绪被我逮到尾巴,不过具体是什么,我读不出来。那对眼睛也是矛盾的,一边是从他父亲那拿来的灰蓝色,横看坚着都充盈着固执和严肃,另一边金灿灿亮晶晶,生意盎然。我又在心里轻笑。
“这发型不衬你。如果这样,嗯,”我笑着把我前额的碎发往耳后捋,“这样,我更喜欢。”
“我不想太像我的父亲,”他皮笑肉不笑,“我为什么要在乎你喜欢什么?”
真是年轻气盛。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给我搭了台阶:“你更喜欢?”
“是啊。我念旧嘛。”
3
大战结束后那段时间我真是烦透了美利坚,头一天谈完话却撂下笔字也不签就走了,后一回又折腾着开一轮新会。我累得脑子里一百只北美知更在尖叫,算上美利坚这第一百零一只的最后结果便是整夜睡不好。
半夜他来敲我的门,完全褪去白日里开会那副不羁的样,板着个脸同我讲:“你早该把这一切给我,这本就属于我的。 你不想我再同你打一仗吧?我不想再用战争的方式拿回我的东西。再者,你受不住的。”
“走开, 美利坚。”我甩下一句话便狠关上门,巨大的响声震得我难受,更难受的是声音散去后徒留下一片光秃秃的孤寂。我在冰冷的床上蜷起身子,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就离开华盛顿回家,不愿再见美利坚那洋洋得意的模样。到了首都,唐宁街的人一边道歉一边求我不要工作了,我在洗手间里看着自己青黑的眼圈,有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吧,休息休息也不要紧。虽然现在这个局势休息实在是太不稳妥了。
我放弃了工作赶回家,却在家门口见到另一张年轻人的脸。
我没掩盖我的惊讶,毕竟面具不能一直戴着:“怎么到这来了?”
他把围巾往下扯露出他整张脸:“来看你。”
“真的吗?那未免太……某种意义上太意气用事了一点。”他说的当然是真话,因为那句话他写在脸上了,但我存心逗他,“是为了会议来的吧?毕竟没你的位置啊。”
他摇头。
他的头发长长了,有些乱。
我走上去把伸手揉他头发的欲望衍化成拿钥匙开门的动作。
“进屋吧。二月天冷着呢,别以为我这有多暖和。”
他还是摇头。
“我就只是来看你的。”他轻声说,“不为别的,只是来看你而已。我要走了。”
我顿了顿,立刻转身想要抓住他,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扣住手腕。
他望进我的眼睛,要溺亡一般望进来,他的目光赤裸得有明知故问之意。片刻,他的视线滑到我的手上黏在我的手指间。
“这些……你觉得适合你吗?”他问。他指的是我手指上的戒指。我把另一只手也抬起来放到他眼前挥了挥,十根手指五枚戒指。
我很开心:“反正我喜欢。”
全世界都知道这些是我从追逐太阳的土地上拿来的证明,从藤蔓缠绕的银子到刻有字的足金,从水晶雕花到细小但光闪闪的钻石,啊,从我的土地上拿来的!我喜欢这样,我喜欢坐在剧院的最上方藏在纱后只在拿茶杯时露出我的手,别人只要看到就会知道是我坐在里面清闲。我最喜欢炫耀,不过是用一种低调内敛的方式。
你觉得很张扬吗?我真想问问他。可最后我只是看着他的薄嘴唇不说话。
他还算是有眼光,食指搭在我最珍爱的那一枚上摩擦着。那是枚银戒,上面独镶一颗蓝宝石。
“谁给你的?”
“真聪明呀,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从哪块土地上拿来的。”我依旧笑容滟滟,“伊丽莎白给我的。”
“真漂亮。”
下一秒他就把戒指从我手指上取走了。我惊慌中下意识要缩回手,他却攥得更紧。
他的目光落在我无名指上那道苍白的疤。
随后,他依着之前摩擦戒指的动作摩擦那道疤痕,又为我重新戴上了那枚戒指,然后才离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轻轻的,怕伤到我似地缓缓将戒指覆在疤痕上。
就像我。像每天早上的我一样。
我已经不复从前了。
就像美利坚说的那样,再打一仗我是受不住的。我早已遍体鳞伤,不过没人看到而已,他们只看到我一捧是一把的财富在我的手指间闪闪发亮。苏维埃撕开我本愈合的伤疤,用一种异常温柔的方式。
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摩擦的动作是克制,他差一点就吻上我的手指上的伤了。差一点。我只要再抬抬手就好,我本可以感受他干燥的唇上的纹路。
我没这样做。我是一个内敛的家伙。
至于苏维埃,我也说过了,他是能吃苦的。
4
第二次大战来的时候我在困倦中意识到花上好几百年编织的关于永恒白日的迷梦到此为止。我的首相换了一轮。差一点我就又得和德意志见面,他讨厌茶点,每次和他待在一起我就不舒服。他人还算不错,本差不到哪去,不过我不喜欢他,我可不是在听说他和他的首相一同陷在狂暴和亢奋里之后才开始讨厌他的。
我最讨厌他的时候就是开战前,后来打仗时我恨他。开战前我见了一回德意志,他不是皮笑肉不笑的家伙,他桀骜不驯得可以把情绪明摆在脸上。我很快回国了。
可是,我一到家就被告知苏维埃和他交好的事。
天呐。我想,旋即发现自己心碎一地。
事发前苏维埃曾给我拍过电报,短短一个拘谨的句子:愿一切都好。
我很快回复他:伦敦在下雨。
现在这个句子搁浅在我脑海,除非他能再在我这掀起大风大浪,不然没法将他说过的话剔除干净。
伦敢在下雨,一切都是湿漉漉的。从塔楼到议员的公文包,从茶杯到报纸,从宣传标语到因空袭人去楼空的屋子,从前线的战壕到后方宵禁的夜,从我的眼睛到我的下巴。
到处下雨,我的眼睛也在下雨。
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上班了。空袭开始的第一天我就被政府强制押回了家,一开始我还抗议几句,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完全正确的。
每每前线有伤亡,我五脏六腑绞成一团又被撕开,这种疼痛忍忍还能撑上一段,咬着嘴皮不说话就好,后来有个文官在我强忍痛意时伸手搀扶我。“你整张脸都白了,“他告诉我,“看着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快休息一下吧。”
空袭的痛苦我就完全扛不得了。第一轮袭击到来时我们在开会,我的发言卡在喉咙里,叫不出声,摇摇晃晃险些倒地。人们扶着我,脱下我的外衣,贴身的衬衫已经被血浸透。我的后背拖出几道长长的血痕。后来他们轰炸伦敦,这些伤便出现在我前胸。
那段日子苏维埃不停地给我拍电报。每次都是寥寥几句,我不得不攒上一沓再读。攒电报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伤得厉害,没有多少时间正儿八经地坐好读东西。
“你还好吗?”
“我很担心你。非常地、非常地担心。”
“好想见见你啊。”
这些柔软又有点幼稚的句子在两地纷飞到空袭结束。他给我发来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不是你的错。”
我原本会被这句话感动,可我因为剧痛睡了太久,人们叫醒我时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苏德战争开始了,然后才把攒了好一段的电报给我。
请快点好起来。这不是你的错。
我反来覆去地读啊。怎么不是我的错呢?我看身上鲜血淋漓的伤,真是罪该万死啊我。
我坐回了办公桌,那张写着“己对德宣战”的电报放在所有文件之上,此后他只同我讲战争的进度。
迟迟不回应他的我从不坐立难安,我只会在工作之余坐在暗处交叠双手,戒指取到指尖又推回去。我只是想啊想,想法兰西投降时我多沮丧,想逃过死亡的我多幸运,想到醒来人们告诉我苏德开战后我发疯般翻那沓电报只奢望他同我讲他是为了我!我那么痛苦又那么期待可他只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孤身一人时祈求他的降临可他如此吝啬!
我只好自欺欺人地幻想他的声音:我是为了你。我仅仅是为了你才来的。我是为了你打这一仗的。像他那天守在门口等我回家一样,为我,为我,为我!
但他不是。
5
战争结束后我们又要到处去开会了。我早已不再年轻,伤愈合的速度很慢,有时开会到半我的腹腔忽地绞在一起,疼得我皱眉。
美利坚坐我旁边,偶尔会发现我的不对,可他仅仅是轻轻握一下我的手便离开,我的疼痛对他的动作无动于衷。
我的目光追着美利坚,因为我知道他要去找谁。
苏维埃。我都多少年没见他了。他长高不少,长头发用一根黑色的束带扎得松松垮垮,懒散地睡在肩上,波浪般柔美的刘海乖乖贴着他的额角。因战事伤的那只灰蓝色的眼睛用眼罩覆着,皱着眉,凶神恶煞地同美利坚谈事。倏地,他抬头,用他那明亮的眼睛看我,透过松脂和蜂蜜般的色彩,舒眉而笑。
我本该做点什么的,不过我别过头没有任何回应,径直离开。因为我知道美利坚会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我。我已经没有能力去迎接这两个家伙的注视,每次他们这样做我都会心里发毛,凉意从尾椎骨升到头顶。
会议结束后我和往常一样拒绝参加任何会后活动,躺在酒店的床上,被子拉过头顶。接着整夜整夜的失眠。我讨厌这里,这次和上次一样,将来也会是这样,不是在美利坚的势力范围,就是在苏维埃的势力范围,再远也不会远到哪里去。不是美利坚,就是苏维埃,明明白日会上几乎不怎么听我说,晚上却要来敲我的门。
我恼火地披上晨衣去开房间门。
苏维埃斜斜依在门框那,看着我,好半天却不说话。
我受不了这种注视,因为我看不懂:“让我休息吧,我太累了。”
他脱掉自己的外衣,挂在衣架上后慢条斯理地去关上门——这是他做的惟一一件有礼的事,剩下的一切,一切绅士的、温文而雅的行为,全都建立在失礼上。
先是一个吻,冰冷但小心。他的嘴轻轻贴上我的,青涩笨拙地用舌尖描我的唇形,我为我干燥开裂的唇深感惭愧,他撬开我的牙探寻我的口腔。我喘着气和他分开,可那种略苦的林木味令人眷恋,我不由得主动去尝他的唇。
那晚后我们经常见面。有时他只是来同我喝一杯茶,若他有一个下午甚至更多的空闲那我们会在床上度过。
有很多次他都是晚上来找我,理由是太忙,外交或者别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才挤出点时间给我。我寻思着他貌似也不那么忙——没有谁会像他一样一边光明磊落抱怨着没空一边怯生生地把白玫瑰花拿出来——“太晚了,我绕遍大半个伦敦买的。”
每一个晚上都有花,一束,再不济也有一枝。我笑得不忘亲亲他作奖赏:“真周到。但是拿我的花给我未免太笨了点。”
只要我肯接这份心意,一开始小心翼翼的他很快就会反客为主。吻自然是少不了的,他会扶着我把我俩往屋里带,衣服从门口一路丢到二楼。不过后来有一次他太急躁,左手没拧开门右手就把我往里推结果害我挨狠磕到后脑勺之后他再也不这样干了,继而换一种更妥帖的方法——在玄关直接把我打横抱起来。我没觉得别扭,只是觉得怪怪的:“进我的屋子真该把外衣脱掉。真没规矩。”
他低头吻我的发顶:“我知道。等会。先脱你的。”
终于有一天他不是在大半夜来找我的。
那天下午的太阳不算热,暖洋洋,有点哄睡的意味。
他从后面环住我的腰,张嘴咬掉了我束发用的白丝带,那段丝带后来消失了,我翻遍整个屋子也没找着。虽然拥有大把发饰,我原本也不偏爱这一条,但我只是想要他咬过的,我只是想找到它然后整齐叠进歌斐木盒子里珍藏。可太迟了,它消失后我才开始偏爱它,像他吃掉我以后我才把我的身体收好。
他问我:“你说你是念旧的,那么和我在一起时,你会怀念你的旧情人吗?”
“我没有旧情人,”我告诉他,存心使坏,“因为我们没有分开过,我脚踏两条船——啊!”
我轻叫一声,然后攀上他的肩小声说:“笨蛋,我是说钱……嗯……除了钱以外,就只有你了。”
他顿住,又一次望进我泪涟涟的眼。
“对不起,天呐,”他吻我的眼角,吻我面颊上的泪珠,“你真可恶。”
我没发出声音。只要我不说话,他就会慌乱,生怕我恼了或者疼得不讲话。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把窗帘拉上嘛。”
“不是说喜欢余晖吗?”
“现在太阳光正好到到我这了,把窗帘拉上吧。幔子也放下来。”
他照做了。但他不会明白,我看到太阳落山时有多难过,我交叠双手放在眼前他会误以为是害羞。这样做仅仅是因为我不敢。我畏惧看到暮色,闪烁的余晖只好利用戒指照亮我的眼睛。
我目不转睛地看他放下帷幔。他背上有几道疤,阡陌交通。我好羡慕又好嫉妒。他的伤只会让他看起来更有力更具威胁性,而我?每次他低头亲我的伤痕时他从不欣赏,只会心疼。
我在脑子里一遍一遍背稿。
要不了多久,铁幕演说将终结我们之间这场长达一年的迷乱。
6
铁幕演说之后,我就没有再跟他见过面,实际上有一段时间我近乎与世隔绝。跟我有过接触的是美利坚,但是我绝对不会和他谈。我和美利坚有什么可以谈的呢?和美利坚谈话好像在违背某种数学定理,困难得太理所应当。
我一个,孤零零的。但我不是个瓶子,什么都往里放我不只会碎掉,可那时候有别的任何路给我选吗?冷战就像铺了十字路口给我,我后知后觉走哪条路都一样。
很冷。我很冷。
很偶尔的时候我会想到他,但绝不是在我痛不欲生的白日里,而是在夜幕降临之后,在我终于获得那小的可怜的睡眠之后,我想要他的一切,同理于他让我想回家,好比北海海面上的波浪。他给的一切仿佛风吹皱的海水,可他自身却宛若冬日里的浮冰,太尖锐,刺伤我了,留下的伤口却是最有效的安抚。他让我感到痛苦,可痛苦让我感到幸福。
他让我开始怀念那些我素未谋面的事物:太过干燥的冬天,他珍珠制成的心脏,和那些我从未打给他的电报——那些我本该写在纸上面的句子,本来应该由他读出来的句子,在说出来之前就已经存在,可我无以言表。
我曾经从他那里索取过多少时间,但现在我的记忆里他已经模糊一片。
我在报纸上见过他,他在一群年长者中相当格格不入,阴沉着脸,近乎愤怒地盯着镜头,好像摄影师欠他一大笔钱,我倒觉得好玩,他事业蒸蒸日上,嘴角却越弯越低。美利坚铆足了劲跟他斗,有空没空还会怪我:“都怪你,混蛋。”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放下茶杯,“你自己不学,不能怪别人进步比你快嘛。”
“闭嘴。”
看着很诙谐,但最后一次和美利坚谈话的我如此歇斯底里。
“你骗了我,你这骗子。你从小到大都在瞎说。“我的喉咙压着野生动物的呜呜声,“你告诉我不可能,可你现在看看…看看瓷和……”
“达是你自找的!你自讨苦吃!”轮到他甩门而去了。
我再没找过美利坚。
和美利坚的这场对话结束后,这两个不得安生的家伙终于淡出我的生活。他们俩遍布棘刺,发疯般纠结着。我最后一次在报纸上见到苏维埃时,他已经取下那枚不讨喜的眼罩。灰蓝色的眼睛和他父亲一样,写满了固执。他那段时间确实是一意孤行——在一条不通向任何一个未来的路上。
至死方休。
7
圣诞节过后,我窝在家里织围巾。其实我也想过织羊毛袜子或者手套,但我拿不准尺寸,围巾更保险一些。
天很冷,我懒得出门,今天的报纸还塞在信箱没拿。壁炉里烧得毕毕剥剥响,不过对我而言还不够。我准备添柴时门铃响了。
唐宁街的那位站在我家门廊,正在拍肩上的雪。
“我是顺道过来。圣诞快乐!”他喜气洋洋的,“昨天你不来参加晚宴实在是可惜了,好好一个喜上加喜的日子。
“什么喜事?”
“苏-停止存在了呀。你不知道?”
“我报纸还没拿。”
他去信箱那取来报纸,同圣诞礼物一道给我,又和我闲聊几句便离开了。报纸的头版我读了两遍,和柴火一起丢进壁炉,继续织我的围巾。
8
很难想象美利坚会闲得有空找我。他的问题里有一种奇怪的幽怨之意:“不去参加庆祝?”
“你早知道我讨厌参加活动,不是吗?”
“是这样……但是……”他耸肩,“要不要和我喝一杯?”
“不要。有话就快讲。”
他看我的眼神犹如一把钝刀。
“你不参加庆祝,当然,这很正常,”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当你在不参加他葬礼的情况下还不参加庆祝就是另一回事了。”
“亲爱的,你最好心。我去不去关你什么事?”
他突然笑起来,笑得异常猖狂,露出来的齐整的牙同他一道笑着。美利坚笑够了,终于发出点正常的声音:“你和以前一样冷血,王国先生。”
我冷冷看着他,直到他的话击碎我。
“天呐,我真的是看错你了,我还指望你会有什么改变——我和苏维埃你一视同仁。你当年对我多恶毒现在就有多恶毒。”美利坚根本不看我,“我还以为他很讨你欢心,毕竟你教了他那么多。结果你都不愿赏脸去看看他棺里那张稀碎的脸。你这是什么表情?天呐——我代你去看了,我多高尚啊——天知道他对你抱着什么心,你都教会了他什么啊?用白丝带扎头发吗?”
晴天霹雳。
天呐,你都教会了他什么?用白丝带扎头发吗?用我的白丝带吗?
9
我见过他的继任者。那孩子居然和他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家族一脉相传的高颧骨、利利的眉眼,看在眼里完全没有他的味道。俄罗斯这孩子和祖辈一样,细软蓬松的白发,灰蓝色眼晴。我恍惚间意识到他是家族中的异类。
联会上俄罗斯坐他的位置,拉长了脸,时不时别过头同瓷耳语。 我的目光飘忽不定。蓦地,他们俩同时抬眼望向我。我避开注现
视,如坐针毡。
会议结来后,我躲开美利坚去找瓷,瓷仍是和和气气的,对我的探寻早了然于心。
“是我。”瓷没有笑,“全碎了,我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把他拼得过眼。”
“哦……嗯。辛苦你了。”
“这不是最累的,把他的棺沉进湖底才叫要
命。”
“孩子就一直由你带着?”
“差不多,那会我担心死了。现在看来也不怎么需要带。”
我听完呆站了好久,瓷没有不耐烦,不过时不时朝外看,生怕外边出什么事,我磨蹭,踌躇着,最后还是把礼品袋拿出来了。
“围巾,拿去吧。”我没说是我织的,”那边很冷的。”
“别说西伯利亚,你甚至没到过莫斯科——你怎么想那么周到的,“瓷把围巾取出来抖开,眼睛里没写有高兴或是不高兴,只是看着很乐意,“真漂亮。”
“有两条,你也有一条。”
“太好了,谢谢你。”
我忽然觉得自己快撑不继住了,像有谁压在我身上,两腿痛得直打颤。“我得走了,再见吧。”我说话时冷汗直流,“希望很快能再见到你,千真万确,瓷,我真想很快能再见到你。”等不了答复,我立刻转身想逃走,但瓷拉住我。
瓷问:“你可曾为他写过什么没有?”
我沉默,很久后才颤声说:“没,没有。”
“还是写点什么吧。老师生前一直都在等你的信呐。”
10
我回到家,行尸走肉般。开门,摘帽,脱外套,上楼,倒在床上。天花板从没那么吸引我。天呐。
瓷把他拼好,沉到湖底去了。那有多冷?像我现在这般冷么?那里会结冰的吧。我好比用手挖一块大得不着边的浮冰一样。他等我的信?怎么的等,等得怎样?像我书桌上写下称谓就空白的信纸那样吗?像蘸墨钢笔久久停在第二行留下的小墨点那样吗?像打翻墨水并弄脏的一整本的邮票那样吗?
我已经永远不能知道了。
信纸上那一片空白太可怜,以至于我已经忘记原本要说的话。
只有堪堪开的头,只有孤独的称谓盘据在我心头。
我的宝贝。我痛得在床上蜷缩成小婴儿的模样。我的甜心。我的蜜糖。我亲爱的。我的爱人。
11
你问我为什么要动笔写下这一切?不为什么,我本性难移。我怕我忘了,我怕我不记得他了。我怕是我把他丢在那个年代里原地踏步——原因是我告诉他我只偏爱旧物。
我在他离开以后才开始爱他。
我真希望他告诉我这一切仅仅是为了我!他为了让我爱他他才留在那年圣诞节。
可他不是。
他的嘴唇,柔软,干燥,苦涩的。他的双手冰凉。他站在我家门口,扯下围巾暴露出整张脸给我,脸上来不及褪色的稚气和若隐若现的狠劲矛盾异常,我困惑不已却深陷其中。他手上细小的疤又多了几道。他把我的戒指取下来又推回去。他眼罩下那枚完好无损的灰蓝色水晶上压着一条不大客气的刀伤。他做完后站在窗边抽烟,我看他后背硝烟的痕迹有了欲望,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亲吻那些伤。他把我抱起来扔回床上时我请他先去把帷幔放。他压在我身上,目光再没从我身上移开。我从欢愉中抽出一丝理智对上他的视线。
苏维埃抬起手,轻轻把前额一缕卷发别到耳后。
我惊醒。眼泪从眼睛里跳出来,砸湿枕巾。
有一天,在他还很年轻的时候,对自己的定义凌乱另类又复杂。我端详他,里里外外地看,然后我抬手把我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这样吧,这样我更喜欢。
我为什么要在乎你喜不喜欢?
从那以后每次我看向他,他的第一个动作都是把碎发别到耳后。
可我忘了。
我太快乐了,看不到他。
现在我们分开了。
我终于可以把我的思想掏出来,抽丝剥茧。他从发丝到趾骨都被我打上标签,因为我没有办法分类。他对于我?我对于他?
我不是做不到,我是迟到。与他相爱的生活我们缺席了。
12
在我曾经可以拥有但已经错过的生命里,他可能占据了我的全部。但现在,他不过是站在我的对立面,短暂又明媚地路过我疲倦的生活,他,仅仅作为一个局外人,眼睁睁看我死去。他在我的回忆是一个第三人称代词,仅此而己。
苏维埃对于我,只是别人。
我怎么思念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END
三月二十八日完成,被捕十八次。
后记
本来是和手书一起的但是我实在是太慢了……我确确实实是一个文手,画画很烂。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如果还是不能那么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给大家吃这口饭了,在LOF的话,心就是那么死绝的。我的主页有一张wp的,如果谁想存WPS版的就自己去拿。
已删除,全文主页自取
【美英】父亲的一百零一种死法
国设,八千多字,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标题和正文的风格差距可能有点大。文章质量不能保证,各位口味不同,但是做饭绝对用心。
注意:有角色死亡情节,伦理崩坏情节出现,雷者自避。
背景大概就是英国衰落+海平面上涨淹没国土+海啸+经济不景气,解体在即。
本文请勿当真,内容纯属虚构,无任何恶意。
没有问题咱就go☞
“我要看她身着婚纱、穿白锻鞋、头戴花冠入葬。让她的长发披在肩上;三副棺椁,分别用橡木、桃花心木和铅。什么也不用对我讲,我会挺得住的。要用一幅整块的绿丝绒盖在她身上。我希望这样。”...
国设,八千多字,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标题和正文的风格差距可能有点大。文章质量不能保证,各位口味不同,但是做饭绝对用心。
注意:有角色死亡情节,伦理崩坏情节出现,雷者自避。
背景大概就是英国衰落+海平面上涨淹没国土+海啸+经济不景气,解体在即。
本文请勿当真,内容纯属虚构,无任何恶意。
没有问题咱就go☞
“我要看她身着婚纱、穿白锻鞋、头戴花冠入葬。让她的长发披在肩上;三副棺椁,分别用橡木、桃花心木和铅。什么也不用对我讲,我会挺得住的。要用一幅整块的绿丝绒盖在她身上。我希望这样。”
引自《包法利夫人》
***
我坐在父亲病床旁的椅子上,他已经有点不大清醒了。一开始他们给我的父亲插上氧气管,我给拔了,我说给国家用这玩意干嘛。
然后我就继续坐回椅子上抽烟。
我翘着二郎腿,听着他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我快睡着了。
怎么老家伙还不死啊。
半梦半醒中,我听见他细微而模糊的声音在呼唤,听起来像一个正在泄气的气球。
“十三州……十三州!”
他命运般的十三州,引他引颈受戮的十三州。
我安心地倒头继续睡,他一定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从这里开始是正文*
“你再说一遍,英吉利是怎么死的?”东斯拉夫人问,他皱着眉头,酒瓶砰的一下砸到桌子上,飞溅的酒浆溅在瓷的衣领上。坐在他身旁的几个小国家又往更旁边挪了挪,脸色白了好几分。“你他妈再说一遍?!”
“老子他妈说了好几遍了!”对面的美国人也不甘示弱,一巴掌拍在布道坛上,上面各色酒品玻璃杯叮当作响,“你这么关心我爹就滚下去陪他啊!”
“那是因为你他妈每次讲的版本都不一样!喝醉了就滚下去啊,让伦敦上来讲,”他又灌了一口,“反正你酒量跟你那个爹差不了多少。”
美利坚面前的布道坛上,不合时宜地摆着盛满酒液的各种瓶瓶罐罐,他讲两句就要喝一口润润喉;一开始他还在上边走来走去,后来路都快不会走了,干脆搬了个凳子,对着下面一堆国家继续讲。他讲得长,故事又乱,而且英吉利遇见他之前的事通通不讲。他说他不知道,不了解,大家也没必要了解老家伙的过去,遇见他之前的事通通不重要,他才是他人生的重头戏。
法兰西不认同这种说法,但也不是完全不认同。美利坚确实是他人生中的重头戏。想想,他有了一堆儿子,其中一个公然反抗他,而且还破天荒地成功了,英吉利气都快气死了。但是当时英帝国正处于上升期,他在之后又迎来了维多利亚时代——他那时多风光啊,世界上四分之一的土地都是他的。他说:“太阳永远不会在女王的土地上落下。”当时法兰西一声冷哼,他知道英帝国能有今天,很大程度上是烧杀抢掠来的,但法兰西却忘了,这种事自己也没少干。
还有工业革命。
维多利亚女王当时说什么来着?
哦,她说:“荣光,无尽的荣光。”
再后来一战二战,英国迅速衰落下去,他的好儿子立刻展现了对自己父亲那一点不同寻常的兴趣——也许早就有了,只不过是碍于大英帝国的强大。受利益诱惑,他拉下脸面,和曾经的儿子好得如胶似漆——妈的,儿子一夜变情人,真他妈刺激。法兰西想。
好啦,如今荣光已逝,他本人已经进棺材啦。
他神游天外,他想起大航海时代,想起百年战争,想起反法同盟……他想起滑铁卢,想起惠灵顿公爵——“该死的惠灵顿!”他低声骂道。他想起玫瑰战争,兰开斯特和约克——“爱德华四世!明明说好了要娶我家的公主……到头来娶个寡妇!”
他的这个老冤家、老敌人此时就静悄悄地躺在十几米外的棺材里,他的嘴终于永远的闭上了,再也吐不出一句刻薄的话。
法兰西突然也很想来上一杯。
台上美利坚滔滔不绝地继续演讲。
“……我尝试过救他了,但是那个歹徒一枪就把英吉利毙了!然后“砰”的一声,”美利坚做了一个用手扣动扳机的动作,眯着眼睛笑了,“我把他也毙了!”
“得,”德意志压低声音说到,“新版本。”
意大利还在摆弄带来的花束,葬礼不同寻常的展开让他没找到机会送出去:“我记得他有一个版本是,英吉利是在洗澡的时候,额……吹风机掉进水里触电身亡的,到这已经是第八十八个版本了。”
“不对,”德意志推了推无框眼睛,纠正道:“触电是第八十九个。”
美利坚眯起眼睛,他醉得有点厉害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跌坐回椅子上去;江郎才尽一般,他终于停止编故事了。
“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们当然清楚……”那种类似呢喃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吓了台下听众一跳,“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帮凶……”
他揪扯着自己胸前的衬衫,上面沾满了酒渍,他的音调突然变高:“我,当然,还有我……我也是推手。”
他从西服的手巾袋里抽出手绢,带出几块饼干,掉落在布道坛上。美利坚捡起来,全塞进嘴里。教堂里很安静,但只能听见他的咀嚼声,听不见饼干碎裂咯吱咯吱的声音。想来这堆玩意儿早就发潮了。他趴在布道坛上,阳光从教堂五彩的玻璃花窗透进来,渐渐晒到他背上。
他没有任何反应。
“睡着了。”俄罗斯皱起眉头,“撒什么酒疯!”
没人附和他,大家都忙着在低声交谈。
“好的,加上我们都知道的这一种——”德意志说,“一共一百零一种。”
***
三天前 。
“我不清楚,”他一进门就躺倒在沙发上,“我不清楚你现在还回来干什么。”
“你现在活不长了,”他笑道,“我来猜猜……猜猜你还打算撑几天?”
“这不关你的事。”英吉利回答道。
“这当然关我的事,”美利坚突然低下头,“你知道的,我会接受大部分的英国群众——他们不至于在那之后变为无国籍人士,作为交换——你的专利、文化遗产和国土,我会照单全收。其实也没剩多少了是吗?都淹完了。”
他今天好像话特别多:“你知道吗,我一看到你现在这幅惨样,我就想到你在海上驰骋的那些时日……”
没人应他。
他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看,你是在海上发家的,现在也是被它逼死的——”
“你不能这么说,”他打断到,“还有很多因素——”英吉利猛地回头:“比如你——你推波助澜……”
美利坚安静下来,他盯着厚厚的窗帘出神
英吉利没再说话,他转身进了储物间,不出一会,里面传来器皿碰撞的声响。
他在沙发上坐得稍微正一点了,提高了音调,拉长声音喊到:“英吉利——”
还是没有人答话。但是陶瓷制品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告诉他对方还在。美利坚低下头,十指焦躁地绞在一起:“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大概过了几秒钟,那扇有点老久的木门咯吱咯吱叫着打开了,灰尘从门里雪崩一样涌出来,在空气中肆意翻滚。
英吉利抱着一个巨大的木箱子走出来,箱子没有封顶,上面露出盛不下的瓷器;那些茶杯啊,碟子啊,通通被胡乱塞在一起。这些都是英吉利之前搬来的,他家里原来可不会有这种东西。他抓着木箱的手指用力得发白,指骨像是要穿透薄薄的皮肤捅出来——他走得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非常吃力。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去帮忙,英吉利就把那个箱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最上面的瓷器滑落下来,发出碎裂的声响。那些原来被整整齐齐码在收纳箱里、摆在下午茶桌上的瓷器,全部在地上碎成了千片万片——美利坚怔怔地盯着那堆或镶着金边,或镂空或雕花的精致碎片,他想起自己之前砸碎过一只杯子,想起英吉利用手杖狠狠地敲他的小腿骂他,要求他必须赔偿。
英吉利缓慢地蹲下来,低着头喘气;过了一会,他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身的衣服全皱了。原来他的那些西装,现在一件也不合身,他穿着总嫌大。美利坚以前从没见人瘦得这么快过,他似乎是在一夜之间迅速地憔悴下去的。他咽了咽唾沫,开口问:“你要干什么?这些东西全碎了——”
“我得把他们丢出去,”他很平静地说,“你不需要这个啦,我得把它们丢掉。”
英吉利又沉默了好一阵。
“纽约寸土寸金。”他说,“这些留着占地方。”
“把它们全部砸了、扔了吧,储物室里还有很多……这个茶几,我们可以把它扔出去——”他踹了一脚那个只比他膝盖高一点的茶几,发出一声闷响。
这是他请人搬来的,美利坚想,他记得他说:“茶几——你需要换一张得体的、用来喝下午茶的桌子——不要那种高的,那是仆人用的。”他微微扬起下巴,用手杖敲了敲地板,但是没法发出什么声音来,英吉利早给地面上铺上了精致的地毯。第二天这张茶几就空降他家,他坐在一旁,弯着腰,端着杯子慢慢喝茶。在一片蒸腾的雾气里,绿眼睛闪着锐利的光。
他当时问:“这里是你家吗?亲爱的,这里是你家吗?”
英吉利当时低下头嘬了一口茶,表情隐在雾气里看不分明,就是不搭话。
“换成洛可可式的吧,”他说,“法兰西会喜欢的,你会在欧洲找个新的盟友……也许是他, 说不准,但是你们也许会一起住……”
美利坚别开头,又望向一旁积满灰尘的老式窗帘,它看起来又厚又重,颜色保守沉闷,坠着一层又一层的流苏。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但还是难以照亮这座居所,他想起偶尔英吉利会坐在那扇落地窗旁看夜景,窗帘拉开一多半,窗外是浮动的、繁华的夜景,一点一滴汇成假冒的星河。
英吉利好像有些曲解了他的意思。
“窗帘也可以换,”他说,“当然得换,不然和房子整体不搭。但是我今天没这个功夫,你改天自己把它拆了吧,得劳烦你……”
他想重新抱起那个装瓷器的箱子,但是对方拦住了他:“扔了做什么,”他几乎要咬牙切齿了,“我要把他们全卖了——你的那些收藏啊、手稿啊、我要把他们通通变现!收藏品就拍卖,卖不出去就开博物馆收门票钱;手稿就卖给报社……卖给出版社!你做的那些破事肯定有不少人愿意看。”他不安地来回踱步:“你别给摔碎了,我还要卖个好价钱——”
“我们把它放回去吧,丢回去吃灰,”他一把抓住英吉利的双肩,用力过猛,手指生疼,“我们把它放回去吧。”
英吉利又踹了一脚那个箱子,里面有三分之一的瓷器大概碎裂了,发出恼人的噪音。
“不,我们把它扔了吧,美利坚,”他平静地说,“这是我的东西,至少暂时还是我的。”
“老家伙,这里是我家!”
“是的,”他反而笑了,“这里是你家——”
他不再执着于那些碎裂的瓷器,而是转身进了厨房。美利坚小心翼翼地把那个箱子搬回到储藏室里,连同那些烟消玉陨的碎片一起,独自占据着储藏室里一个小小的角落。
他重新躺回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丁零当啷的声音,回忆鲜活起来。
英吉利偶尔做饭,他那时候会回家里吃。他的厨艺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中规中矩吧,非常鸡肋的味道。可能天下所有父亲做饭都这样?填饱肚子可以,但是享受食物不行——味道太普通了,没有任何出色的部分。听说有的家庭母亲做的饭是独一无二的,全世界找不出重样的;但是他的父亲总能用最新鲜上乘的食材做出最平庸的味道,他觉得路上随便找一家廉价餐馆,都能吃到和家里一样的味道。
但是英吉利做饭的时候他还是会回家吃。
吃完就提前干点别的……
他感恩节也烤火鸡,圣诞节烤小姜饼,平时会烤各色点心。要不是美利坚亲自看着那些玩意儿从面粉到饼干胚再到出炉,他会怀疑那些堆在盘子里有如流水线生产的点心是随便找家蛋糕店买来敷衍他的。
可见味道非常、非常、非常普遍和平庸。
美利坚想,自己亲自操刀,味道可能都比这个好。
小的时候,还是十三州和英格兰王国的那个时代。
十三州总是趴在窗子旁向外看。
他看天空和飞鸟,看涌动的溪流和风中律动的树木,他等着看英吉利的身影一点一点的放大,从一个模糊的影子到看得真真切切的人,从他远远就能听见的笑骂声听到他身上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英吉利是不做饭的,一进门就瘫在靠椅上。他又忙又懒散——工作忙碌,生活懒散。他以前忙于海盗式的抢劫,忙于在全世界发展殖民地,忙于四处拱火——他太忙了。但是一回到家里,他就懒散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总揉十三州的头:“我累了……你想吃什么,跟厨师说。”
他有时候衣服也不换,倒头就睡,一直睡到苹果派彻头彻尾地冷掉,烤鸡的皮由薄脆到软塌。他随便敷衍过晚餐,就把十三州叫到卧室里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他睡意上头,就挥挥手让他离开。
卧室里摇曳的烛光,壁炉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过热的空气和甜点过于甜腻的香气,构成了十三州贫瘠的童年。
那些夜谈,软语温言和发红的面颊,是回忆的绝佳素材。
然而无论怎样温情的面纱,都遮盖不住他身为殖民者、压迫者的事实。印花要交税、嫁娶要交税,喝杯茶也要交税……他的父亲有时一边温和地望着他,一边看着财务报告,眼神来回不定,流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啊,十三州……我们的荣光当有你一份……"
恶心,真恶心,冠冕堂皇……他想,他说得出口……
但是对于他的傲慢自大,除了厌恶,十三州还有那么些许的向往。人人都慕强,没什么可耻的。他也想像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样,肆意撕扯玩弄那些比自己弱小的国家,也想蛮不讲理,傲慢得惊人,把温情当做施舍,把回报当做理所应当。
去你妈的!十三州不会被英国继续吸血!他要走,要独立,要数不清的财富……要和父亲一样有堆成山的金银珠宝;他也要抢,要巧取豪夺,要欺压弱者;他什么都想要,他也什么都能要……
烤箱发出叮的一声,把他拉回现实。
英吉利端着那堆冒着热气的姜饼小人从厨房里走出来。
快要圣诞节了,他想,为什么英国佬不能再挺挺……挨不过这个圣诞节,多丢人。他想起前苏联,回忆起自己的"光辉事迹",放声大笑起来。先前所有的一丝忧郁,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了;一张年轻人的俊美皮囊上,浮现出猖狂的、满足的笑意;他跟他父亲年轻时很像,见过美利坚的人无一不这样评价。
"错了,"这时候美利坚会反驳,"我的父亲像我。"
姜饼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子里,真是的,明明是用新鲜食材做的,却一股香精味,像是柜台里的廉价货。英吉利自己烤姜饼,但每年也会去商店里买现成的,拆了包装寄给其他几个儿子和欧陆一众人。
说实在话,根本尝不出二者的区别。
美利坚盯着那堆赤裸的姜饼小人。
“糖霜……糖霜在哪里?”放下碟子后,他又在厨房里四处摸索,“应该还有剩下——”
“坐下来,安静一会。”他皱着眉头发号施令,“你最好给我安静一会——”
“不涂上糖霜的话,饼干会潮得非常快,”他冷静地说,“你不会想在圣诞节吃上一堆发潮的饼干的。”
“妈的,我不吃饼干!坐下!”他拍了拍沙发旁边的位置,“坐下!”
他迟疑了一下,慢慢向美利坚走过来。
“你可以自己去甜品店买,”他分析到,“圣诞节……他们会出售姜饼的。”
年轻人没说话,他今天表现得异常的缄默;他只是静静地坐着,隐隐可以听见岩浆涌动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我还得整理衣服,”英吉利计划到,“该把它们全部理出来,卖了丢了都随你;书最好是烧掉,有旁批的旧书卖不出去的,”他表示歉意,“烧掉比较好, 这里没几本书,烧掉的话更保险,对这种具有私密性的东西而言。”
“现在别烧,”美利坚刻薄地说,“等到天气再冷一些——我就给这地方再装个壁炉,叫上欧陆那群老不死的一起读你那些宝贝藏书,看一页烧一页,多暖和。”
他恶劣地笑了,瞪着那双漂亮澄湛的蓝色眼睛,企图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丝或难堪或痛苦的声色。但是遗憾的是,英国人只是抿了抿嘴,看不出什么感情变化。
“挺不错的,”英吉利回答,“这个主意挺不错。”
***
两天前。
这样的争吵越来越少了,却并不是因为他们对彼此的态度有所改善。英吉利没力气跟他吵,美利坚没时间跟他吵。
这些日子里他偶尔会来探视,探视他情况不断恶化的父亲。如果下班顺路,他就过来坐上一会;如果不顺路,那么那天就不来。
他在父亲面前和护士调情,护士小姐的工作台上压满了大束大束的玫瑰花,父亲床头的花瓶里插满了白菊;他每次只待十几分钟,调情、接电话和缠着医生追问死期就要花上十分钟。年轻人聒噪无礼,对待自己的亲属秉承着一种极为冷酷的麻木。
美利坚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注意到病房里的窗户,试着想象了一下英吉利靠在窗边等待自己从楼下上来的样子,恶劣地笑了。
“你知道吗,英吉利,”他快活地说,“刚刚米莱迪小姐告诉我说,你最多只有两天可以活了。”
“谢谢你告诉我,”他说,“你知道吗,其实你不用问护士,你可以看国际新闻。”
“我没时间看这种新闻,我忙得很,你是知道的——不过要看英国的新闻,得上历史频道吧?”
美利坚恶毒地解释道:“英国是过去式,所以英国的新闻也应该是过去式。”
“谢谢你的笑话,”他说,“很英式,我还以为这样高级的幽默感会在灾难中彻底绝迹呢。”
然后又是一阵无言。
美利坚从一大堆慰问品里挑出一个苹果,在外套上擦了两下就大啃起来。英吉利听着牙齿切割果肉发出的清脆声响,渐渐阖上了眼。
***
一天前。
坐在病床旁的美利坚打着哈欠,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他并不是毫无心理准备。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是个什么货色,或者说,这半个世纪以来他是个什么货色。
距离那个他在殖民地称王称霸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英国的去殖民化挺成功的——这是法兰西评价的。欧洲的老家伙们向来很会包装自己,法兰西作为曾经的殖民强国,评价起他国的去殖民化来却脸不红心不跳,好像在别人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的另有其人。帝国崩塌,广厦坍颓,老家伙的死是意料之中。
他当然算得到,日益上升的海平面,肆虐的海啸,亏空的银行和国民的怨载连天已经给了这个落魄的帝国致命一击,他早就开始物色新的盟友。
但还是在这种晦气地方消磨时间。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病床消瘦的病人,这副身躯再也榨取不出什么价值——他站起身,把搭在腿上的那条毯子也盖在了男人身上,这是刚刚那个身材火辣的护士扭着腰送过来的。他坐回床边的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裸露在冬夜里的脚踝有一点冷。
既然撑不过圣诞节,那就请你快点死吧,亲爱的,美利坚一边想,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
美利坚才在椅子上睡了没两分钟,英吉利就开始说胡话。
“十三州……十三州!”
“妈的,”美国人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烫得惊人,“脑浆都他妈煮沸了!米莱迪!”
浓妆艳抹的护士应声而来,她皱着刚刚修过的眉毛,伏在床边检查了一会,露出一副与平时不同的悲悯神情。
“怎么样,还得等多久?”他急不可耐的问,“他还能活多久?”
“不久,先生,不出半个小时。”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是知道的,关于这个问题,您最好看国际新闻。”
米莱迪小姐塞给他电视遥控器。
“妈的,老子看过了!”他绞着手,焦躁地揉搓骨节,“两点宣布是吧?”
“现在是一点四十分。节哀,先生。”
“什么节哀,”他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得道喜!”
米莱迪站在离病床两米开外的地方,静静地观察着男人的手一点一点爬上病床,最后停在离病人只有几公分的地方;他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了不得的情绪,颤抖着肩,牙关发抖,好像有什么从未消逝的东西在这片纯朗的月光下,被他人窥视到死灰复燃;坚硬的外表在碎裂,露出一点点粉红色伤口新肉一般的内里,汗腺是刺破的脓疮。
她叹了一口气,抬起纤细的手腕,望了一眼精致的女士手表:“先生,您还有时间。”
米莱迪转身出了病房,顺手带上了门,高跟鞋踏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杀手给手枪上膛,预备顷刻间鲜血淋漓。
“十三州……十三州!”
“这里没有十三州!”他终于忍无可忍的嘶吼,双目爬满了血丝,“你恶心透了,老家伙。”
英吉利回光返照般坐起身来,像是提线木偶一样迅捷又僵硬,他说:
“你就是我的十三州。”
***
“你就是我的十三州。”
美利坚愣住了,英吉利伸出手臂搂住他,浑身上下烫的惊人。美利坚就着这个姿势透过窗户向外看,对面的楼层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在月光下闪着静谧的光。他低下头,在英国人的颈项间嗅到甜点的甜腻,烧得噼里啪啦的柴火的暖意和烤焦的姜饼人的气息,他从这具失水般苍白枯萎的身体里贪婪地榨取着那些虚假的温情,他想起幻想,想起爱意与激情,想起软语温言;覆盖着他伤口的整洁纱布被揭开,内里还是一样的溃烂发炎,惨不忍睹。
窥视我,窥视我软弱无能的内在。
他紧张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紧紧回抱住自己的父亲,抑或说是情人。
“十三州,英格兰王国怎么样?”
“很好,蒸蒸日上。”
“那我怎么样?”
“亲爱的,您一天比一天好。”他的称谓和他的大脑一样混乱,像是整颗头颅都被人丢进榨汁机,绞得一团糟。
“诶啊十三州,把电视机打开,怪无聊的。”
美利坚颤着手摸了半天,才摸出那个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下开关键。
是新闻频道,女主持人的嘴一张一合,抹得鲜红的嘴唇分外刺眼。他只匆匆望了一眼,就又把目光移回到父亲脸上,手重新放上他的背。
“十三州,你为什么不每次多呆一会?”
“因为我很忙,亲爱的,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因为我不能让任何人以为我在意一个像你这样的榨干价值的废物。没有人可以要挟我。拿什么也不行。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选择利己的那一方。
“为什么你不说爱我?”
“我说过的,亲爱的,我最爱你——”
傻子才信,我最爱我自己。
“明天天气一定很好,阳光明媚。我们明天出去走走吧,十三州。”
“好的父亲,去哪?”
没有明天,你他妈快自己一个人去死吧。
“去哪都好,我们可以坐伦敦地铁——”
“您说什么都好,亲爱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滚下地狱和伦敦亡灵挤地铁吧,老子不受这个罪。
“十三州?”
“父亲?”
他神经兮兮地把美国人推开了一点,他说:“你不是十三州。”
电视里在播报:“还有十五秒,即将宣布英联邦解体,让我们共同见证这沉痛但具有历史性的一刻——”
“你不是十三州。”
美国人反应激烈地站起来,双拳紧握,恨恨道:“是,我不是。”
“回首几百年来的英美关系,这一刻意义非凡——还有十秒。”
“我是帮凶,我是幕后推手,我是您血淋淋遗产的唯一继承人,我哪里是您的十三州——”
“这是一个古老时代的最终落幕。还有五秒——”
“是啊,”男人突然笑了,像是在一张苍白平整的纸上拉出裂缝;他眼神清明,并且没有伴随剧烈的咳嗽,这让美利坚有点不习惯,“但是亲爱的呀——”
“三,二,一——”
病床上的英国人猝然倒回床上,躯壳悄无声息地躺在床单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但是亲爱的啊。
美利坚发出一声骇人的哀嚎,他像街边的流浪猫一样拱起脊背,瞪着眼睛打量四周,眼里血丝密布;他再次确认这间棺材一样的病房里再没有第二个人,终于急不可耐地弯下腰,搂住那具即将变得冰冷的尸体,像猛兽撕咬猎物;他期冀着,能从这堆皮肉上最后觅出一丝温情。
“我们可以去看……亲爱的,看钟塔,看大教堂,看伦敦眼和白金汉宫——”
没有反应。
“亲爱的,伦敦地铁很挤,我们可以开车兜风。”
没有反应。
终于,他放弃了,捂着脸开始抽动肩膀,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啜泣。
透过病房的窗户,慢慢长夜似乎没有尽头,再也不会有阳光破晓,晨曦飞扬的那一天;北美的海岸,灯塔长亮。
但是亲爱的呀,我依然爱你。
***
美利坚从布道台上悠悠转醒,酒精的浓重气味一下子包裹了他,不由分说拖进意识混淆的深渊。他微微撑起身子,野心和难以抑制的冲动在熊熊燃烧,他望了一眼棺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的父亲啊,被这个由我们推动和组成的世界逼死,死于衰落,死于他儿子在背后的推波助澜,但他甘之若饴,引颈受戮。
我将要埋葬他的父亲、我的爱人、我畸形的家;
埋葬童年、来处和归途。
美利坚清了清嗓子,扩音器里的声音沙哑而掷地有声:“现在谁该做我的盟友?”
望着沸腾的人群,他想,你看,我还是这么一呼百应。
玻璃花窗外,好似有雀鸟轻轻掠过。——————
《父亲的一百零一种死法》正文全文完
彩蛋是一点碎碎念和一些个人的解读。我认为每个人都有解读文章的权利,文章完笔的这一瞬间,它就不再只属于我,作者只是一个提供故事的人。
还是希望看到这里的你,能在评论区多多讨论留言毕竟来都来了✘,你的认真评论是对我最好的支持🌈⭐⭐
【Sally Face Larry/Sal】讯息已传达
[图片]
*Larry写给Sal的情书。许多未送达。一封送达了。还有一个回复。
1.
(一张揉皱的便条纸,有反复擦拭和涂改的痕迹,涂改的如此之多以至于大部分都是圈圈和横杠)
嗨。我是地下室的Larry,老妈在这里做工那个。这是Larry。你懂得。我觉得你很可爱。我觉得你的面具很可爱。我觉得你的面具很酷。你真的很酷,哥们。你想不想来我们家打游戏 听sanitys fall的新歌 让我给你画画 随便做点什么?也许会很有趣的。
(这张便条被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和披萨盒、废弃画纸、汽水罐一起被Lisa Johnson在第二天早上打包处...
*Larry写给Sal的情书。许多未送达。一封送达了。还有一个回复。
1.
(一张揉皱的便条纸,有反复擦拭和涂改的痕迹,涂改的如此之多以至于大部分都是圈圈和横杠)
嗨。我是地下室的Larry,老妈在这里做工那个。这是Larry。你懂得。我觉得你很可爱。我觉得你的面具很可爱。我觉得你的面具很酷。你真的很酷,哥们。你想不想来我们家打游戏 听sanitys fall的新歌 让我给你画画 随便做点什么?也许会很有趣的。
(这张便条被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和披萨盒、废弃画纸、汽水罐一起被Lisa Johnson在第二天早上打包处理了。)
2.
(数学课笔记本中的一页,有许多乱涂乱画的自言自语。显然这一天是星期五,晴,“天空蓝的像sal的眼睛”)
我大概不应该一直盯着他看
但,哇,他像是只花了五分钟就做出那道题了??
这甚至可能吗???
而且他思考的时候会一直拽自己的头发梢,那还真的蛮可爱的
他专心的时候好像眼睛更蓝了,酷
我能调出那个颜色吗,还是说是光线的问题?
(下面是一幅速写,一个男孩正俯身看着自己面前展开的书。男孩戴着不对称的面具。眼睛和头发用蓝色的水笔粗糙地上了色)
不,差远了 要是他能转过来一点就好了 这样我就能再仔细看看
对,就像这样。好的保持住。让我看一下
呃
等下
他是不是发现我在看他了
妈的他肯定是发现我在看他了
操操操操
我是不是扭头得太明显了?或许我应该要朝他笑一下
我要装作在记笔记的样子
对,Larry,稳住 你可以的
(下面是一些像是数学笔记的东西。但根本读不通。其中有一行是4x0.8=3.1)
3.
(一张餐巾纸,上面有薯条的油渍,用番茄酱画出了图案:一颗心,中间写着字)
Larry Face
x
Sally Face
(一行用铅笔匆匆写下的话)
我是不是没救了
(番茄酱被抹糊了,被餐厅的员工和剩下的食物一起端走了)
4.
(一幅真正的油画。业余,但认真。窗户的光线照亮了一个男孩残缺的脸。眼睛是明亮的蓝色。看向画布外面。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他的眼睛在微笑。画布的边缘有用美术铅笔写下的字。)
SAL:
谢谢你愿意让我画你,老兄。我就说过你很上相吧!
不过说真的,谢谢你。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件重大的事。你愿意信任我真的很感动。
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善良,最好的人。
我喜欢你的脸,没有人能像你这么酷。
你经历的那些事?让你更酷了。而且我也很感激,因为这意味着你战胜了它们。
你知道这还意味着什么吗
这还意味着:因为你战胜了它们,所以我才有机会遇见你。
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获得像你那样的勇气,Sally face
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心情告诉你
总之,嘿
希望你喜欢!
你的,LARRY FACE
5.
(日记的一页。也是这本日记中唯二写过的一页。这本日记的主人不常记日记。)
Sal,你能想象吗,他们结婚了耶。
哈哈哈,你当然能想象啦,因为我们是一起参加的嘛。
爱惨你的丸子头了,老兄。
妈和Henry真的超开心的。我好多年没见到她笑得那么开心了。所以我也很开心。
我也很爱爸。但我也很高兴她找到他了。
你能相信吗,三个字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像是,我爱你。还有,我愿意。
几乎像是咒语之类的。
明明就有这种咒语,不懂大家干嘛还要去信什么邪教。
Sal,说起来
我
我想我
(日记中断了,没有被完成。)
6.
(日记的一页,是唯二页数中的另一页。)
Sal Fisher:
听着,伙计
我喜欢你。知道吗。像是。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妈的,我在这骗谁呢
我爱你,Sal Fisher
我爱上了你。
7.
(一整瓶安眠药。一本摊开的杂志,关于灵异科学。文章的标题是“人鬼恋是可能的吗?”。下面分几个板块论证人鬼情未了是否可能,以及“如何在死后做你爱的人的守护天使”。杂志上面用红笔圈出了重点,写了字)
拜托是可能的。拜托拜托拜托。
8.
(四封在草稿箱里的短信。未发出。)
我突然想起来
我是不是应该至少先亲你一口
再去死的?
妈的。
9.
(在生死之间的一些思绪。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断成了一片一片。)
我想起来第一次看见你不戴面具的样子,Sally face。
你知道我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什么吗
眼睛
你的眼睛
好明亮
我可以一直看它们
如果待会出现了一道光门,像是电影里那种
我也不会怕的(大概)
我会想你的眼睛
刚才那本杂志说,一个人死前想着什么东西,变成鬼了以后也会记得很清楚
希望它不要骗我,虽然我觉得它基本上在乱讲
因为我现在真的有很拼命的想你
SSSSS
S-A
S-A-L
S-A-L-L
(思绪中断了。)
10.
(一张白色便签,被密封在一个塑胶袋里。是Sal Fisher一案的证物。编号:081486。和犯人的其他财产一样,在执行死刑后按遗嘱交给Ashley Cambell。纸条上方因为水渍模糊了,只有最后几句话还依稀可见)
我爱你,Sally Face,一直都是。那边见。
(一行很小很小的字,要仔细看才能看清)
PS.爱你是说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但也是想要狂甩你嘴唇的那种。别笑我是个胆小鬼,好吗。
11.
(监狱里一间囚室墙壁一角的涂鸦。看起来像是用断了的铅笔努力写上去的。写的人似乎手在发抖。)
我也爱你,贱人。
一会见。
Fin
槲寄生
*阴谋组国设cp无差向
白头鹰居然梦见他了。
离谱,他看着贴在身旁坐着的人,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大字,离谱。他们俩长久长久地不见面,隔过去那么多那么多的长冬,他百无聊赖之际也曾抱怨过斯拉夫人的倔强,倔强仿佛刻进了那抹红色的骨血里,连他的梦也不曾接近过。
他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那么他会梦见什么呢?曾经他同毛熊缩在一间小屋子里谈判,外面的人总会隔一段时间便敲门打扰,毛熊家的人,或是鹰酱家的,平日里互相对立的两国人民,此刻倒带了些相似的担忧,担忧什么,怕他俩打起来吗?他嗤之以鼻,毛熊却压住了他的手,说这不新鲜,我们打起来才算是正常的吧?
是啊,毛熊与白头鹰之间...
*阴谋组国设cp无差向
白头鹰居然梦见他了。
离谱,他看着贴在身旁坐着的人,满脑子只有这两个大字,离谱。他们俩长久长久地不见面,隔过去那么多那么多的长冬,他百无聊赖之际也曾抱怨过斯拉夫人的倔强,倔强仿佛刻进了那抹红色的骨血里,连他的梦也不曾接近过。
他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那么他会梦见什么呢?曾经他同毛熊缩在一间小屋子里谈判,外面的人总会隔一段时间便敲门打扰,毛熊家的人,或是鹰酱家的,平日里互相对立的两国人民,此刻倒带了些相似的担忧,担忧什么,怕他俩打起来吗?他嗤之以鼻,毛熊却压住了他的手,说这不新鲜,我们打起来才算是正常的吧?
是啊,毛熊与白头鹰之间,填满的核弹与火药才是应该的吧?然而在那些不识趣的人敲门之前,白头鹰也许正揪着毛熊的衣领呢,多近的距离啊,鼻息温热,热得近乎滚烫,美国人贴着苏联人的耳朵,亲昵地讲着故事,他描述了一个叛乱失败的将军,临邢前请求见一面自己的妻子,行刑官同意了,于是一抹红裙子飘了进来,她叫得那么大声,冲进男人的胸膛里便大哭起来,仿佛要哭尽所有痛苦悲伤,真是活见鬼,行刑官是这么想的,围观的士兵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你猜怎么着?一把匕首刺进了女人的脖颈,她死了。她肯定会死,那可是一个将军杀的,他杀了他的妻子,看着她的血液流下,红彤彤的,行刑官问他为什么要杀她,他是这么回答的……
他咻地没了声音,毛熊的一根手指压在白头鹰的唇瓣上,轻柔如雪,冰凉凉的一点,却叫白头鹰的戛然而止,他接话了,嗓音仍然轻淡,他说,因为我爱她。
白头鹰笑了起来,放肆地笑,天知道他为什么要那么开心,他说,行刑官也会对你肃然起敬的。一边说着,他握住毛熊的那只手,毋庸置疑地往毛熊那边按,于是隔着一根手指,他贴上了那片唇,他还要伸出舌头舔着,用气音吐出几句话,那声音绝对会蹭得人耳朵发痒。
也对我。
是吗。
是哦。美国人夸张地撑起身子,敲门声徒然响起,门外是谨慎小心询问,祖国先生,苏维埃先生,你们还好吗?
白头鹰的话就是贴着这句一起落幕的,他说,我爱你。
后来怎么着了?鹰酱歪起头想了想,似乎很难再辨别出那些混乱的记忆,我爱你,多荒唐,世界都以为他们会争闹起来时,他们在说我爱你。谈判桌上哪来那么多我爱你,更多的是谈着谈着便拔起了枪,枪有什么用啊,他们互相指着,谁也不让谁,又没人按下扳机。该按下的,不过是一枚子弹罢了,洗干净后闪闪发亮,就像星星一样,不漂亮吗?
哦,他确实是说过这样的话,真是天真又可爱的话,他为何会说这种话?寒风吹不来答案,也许篝火会,扑面的热量冲回了白头鹰的意识,他还在梦中,而身旁是好久不见的苏维埃。
不疼吗?毛熊按了下他的腹部,疼?这是梦,怎么会疼呢?他这样想着,却佯装痛苦地哼咛,毛熊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又按了几下,说,太假了。
真是过分,白头鹰愤愤不平地想,他认出了这些战壕,这些烟灰,这些堆叠的战利品,他又想大喊离谱了,他的梦,他久违的掺和了毛熊的梦,居然是回到了那么久以前,星辰漫天,夜晚平静,而他将来的老对手在给他处理伤口,那些熟悉的炮火,是他们一起指向别人的。
不好取。毛熊皱了眉,白头鹰的腹部理藏了好几颗子弹,他们的冷兵器却都是沾过脏东西的。鹰酱不以为意,他抽出自己的匕首,几乎是暴殄天物地用从德军那儿缴获的起泡酒冲洗,随后便放在了火焰上烘烤。斯拉夫人微微耸拉着熊耳朵,盯着那些流进土地里的酒液发呆。
我记得你嫌起泡酒口味太淡。白头鹰说。
哦是的,毛熊说,我们习惯给士兵在战场上配伏特加或白兰地,我得说,那简直是冬将军的绝配。酒精会麻痹神经,尤其是对痛——好吧,你要忍着点。
没关系。白头鹰笑着道,我会把它们收集起来,就像收集星星一样。
收集够四十八颗吗?毛熊说。
我会有更多星星的!鹰酱声音变大了。惊奇于他还如此有精神,毛熊便一鼓作气,把所有的子弹都挑了出来,国家意识体真好啊,不怕因为手法粗糙而死掉。沾着红色液体的金属块被冲洗干净,夜空下仿佛真的带了点星光的璀璨
子弹的归处是莫斯科河,“咚”地几声,白头鹰得意的回头,说怎么样,美国的星星在苏联境内飘荡呢。
嗯。
你这河连接海洋吗?
连接吧。
那说不定我能在美洲大陆与它们重逢。
小概率事件,毛熊说。
哪里是小概率事件,分明是不可能事件。
白头鹰当然没说出来。他想到以后还会有好多奇怪的话要跟毛熊说,他不想就这么拆穿。可机会不多了,或者说要没有了,他们再难遇到私下里轻松相处的日子了,冷冰冰的火药成了标志,那便成为标志,他喜欢枪,喜欢子弹,不是谁都能把子弹比喻为星星的。然而再次那样相处在一起,确实已经过了许久,聚着的人群都偏些不自在,哪怕毛熊已经刻意不去板着脸。鹰酱久违地笑话他太笨拙,立刻地被毛熊指了枪口,四下霎时缄默无声,大概都想劝苏维埃冷静,又不敢,“砰”,枪声响了,鹰酱没有闭眼,他的蓝眸比雪还冷,还阴沉,他是讨厌被用枪口指着的,然而那颗子弹却没射向他,直冲上他头顶的树枝,一抹红色被打下来,鹰酱看清楚了,那是一支槲寄生。
火红的浆果鲜嫩欲滴,苏维埃大笑起来。
他丢给他一瓶酒,说:“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1991年的这个冬日,他也是这么被唤醒的,他趴在桌子上,文件堆叠如山,他又想到那团篝火了,他是会干出格的事,比如把带去苏联的谈判文件当做柴火烧了,又安慰急得不行的随行者们自己记得上面写的事,现在烧已经没意思了,他把一张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揣着一把手枪出了门,华盛顿的冬天可没有莫斯科那么冷,他举起枪,对准树,“砰”,一支浆果应声而下。
槲寄生,红色的槲寄生。还是那么红,他看向它的时候,几乎要以为它是滚烫燃烧着的,他要去捡它了,他应该去捡它的,然而他却顿住了,红色的影子直直地落下,恍惚间他仿佛生了错觉,他看到同样的红色自克里姆林宫顶部落下,像是那四十八颗星星自秋拉塔姆的荒原升起,抵达佛罗里达的海岸,红色是代表太阳,而他更喜欢星星。他要称这种滋味儿为快乐的,他去摸那槲寄生,入手是冰凉的,他几乎要被冻僵在那里,打坏的地方与当初毛熊打坏的地方一无二致,他是肯定的,夜风骤起,吹拂他的头发。
既然寒流中相指的枪口仍能代表我们,他想。
这便是我们最后一次接吻了。
end.
开头反叛将军的故事来自小说《带伤疤的人》
在反思了,我怎么把这对写得这么纯爱,语言组织也好奇怪啊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