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盘龙】我之于你(3)完
项少龙沉默着吃完这一顿宴席,原本打算之后同赵盘一道进宫,也好了解一下赵盘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境界,没想到宴会一半就已经亲眼得见,心里郁闷极了,出了吕府,径直就打算打道回府。
车夫替赵盘牵马,那马儿记仇一般,看见项少龙还忿忿地甩过头,高傲地扇着马尾。嬴政利落上了马车,见项少龙背影,笑道:“这几日新得了几坛美酒,项太傅何不一起来畅饮一番,今日受了惊吓,也好替政儿压压惊。”
项少龙摆摆手毫无兴致,转眼又想,成蛟设计刺杀一次不成必有下一次,有机会两人商量一下总是好的,于是又反悔着立...
项少龙沉默着吃完这一顿宴席,原本打算之后同赵盘一道进宫,也好了解一下赵盘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境界,没想到宴会一半就已经亲眼得见,心里郁闷极了,出了吕府,径直就打算打道回府。
车夫替赵盘牵马,那马儿记仇一般,看见项少龙还忿忿地甩过头,高傲地扇着马尾。嬴政利落上了马车,见项少龙背影,笑道:“这几日新得了几坛美酒,项太傅何不一起来畅饮一番,今日受了惊吓,也好替政儿压压惊。”
项少龙摆摆手毫无兴致,转眼又想,成蛟设计刺杀一次不成必有下一次,有机会两人商量一下总是好的,于是又反悔着立刻上了马车。嬴政见他如此着急去而复返,主动替他撩开车帘,项少龙也不客气直接蹿过去坐在正中。
“替你压压惊,谁来替我压惊啊,这么大件事你不同我说?你是不是早知道连晋会来,哇,你真是会演戏。”他指着嬴政的鼻梁,声音越来越大,车夫简直好奇得想要探头进去听听。
嬴政皱了皱眉,三言两语难以解释得清,只好故意装作为难,说道:“接下来祸事不少,还请太傅帮我。”
顿时项少龙一腔怒火化作了哑炮的炮仗,只好无奈地跟着他进了宫。他对这段未来的事一向胸有成竹,但见到从秦朝回来的赵盘便有些没底气了,他认为自己对赵盘是有责任的,辅佐他当上大王再离开不单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帮小盘成长到足以独自面对未来。
等到宫殿,才听说赵国少原君赵德进了宫了。嬴政才把这一段原委说给项少龙知道,两人目光相对,就知道对方要开口,项少龙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头疼万分:“你不是还想出去被他遇上吧?”
嬴政并不看他,而是淡淡一笑:“他不死,终究是祸患。项太傅不是一向都不喜欢我改变历史吗,何以如今做事如此唯诺?”
项少龙实在不习惯他这副把人命说得如同草芥一样的语气,只好皱着眉道:“等他回赵国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何必多此一举呢?你不会还想着报在赵国他欺负你那点事吧?”
被他说得如此小肚鸡肠,嬴政也只闭眼凝神,事实上赵德的确只是一个可杀可不杀的小角色,他也只不过抛出来试探一下项少龙的态度。结果不出所料,他庆幸自己也没抱多大期望觉得项少龙会出于愧疚就改变心意顺应他,虚以委蛇,又有什么意义。
“不光是他,还有成蛟、吕不韦同连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项太傅若是于心不忍,不如早点带着赵倩公主离开秦国吧。”嬴政说完并没有什么起伏,然而神色已经淡然,目光如冰凌,看得项少龙一身寒意。
“你也不必这么大反应吧,说得我好像当逃兵一样……诶,大不了答应你,为了不改变历史,我都会陪你到登基那日。”
项太傅如此坦诚,嬴政却见不到喜悦。
其实历史究竟是不是不可以改写,一直都在他心里藏着一根刺。如果真的不可改变,那他服仙丹重生又算哪门子的历史?况且赵穆追杀他们那日,为救下项少龙,他已经杀掉了赵穆,直接改变后来了项少龙去赵国而间接让赵倩公主惨死的命运。
项少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悄然改写,正如从前地赵盘一样。
“项少龙,如果寡人要你亲手杀了连晋报仇,你做不做得到?”他看了眼桌上的宝剑,然后头一次用这么严肃地口吻同项少龙说话。
一时愣在原地,项少龙不知该接下什么话,慢慢垂下了头,眸光闪动:“历史上杀死嫪毐那个是你,哪有我的名字……”
明知道项少龙只是为了推辞才说的这番话,但嬴政还是忍不住愤怒,他比谁都更清楚史书上为什么没留下项少龙的名字,再想起那日自己亲自带兵追上项少龙,真是自作多情,嘲道:“因为你贪生怕死当逃兵,史书墙当然没你的名字。”
项少龙努努嘴,他倒是不觉得是小盘登基之后会容不下他,因为眼前的赵盘虽然已经是问鼎凌霄的秦始皇,看起来和他的小徒弟没什么两样,似乎对他会离开还颇有微词。
“不如这样啦,你让我试一下返回两千年后得不得行,不得我再留下来陪你,就这么定了。”
对于项少龙商量着商量着就自说自话决定事情,嬴政早已见怪不怪,一方面他已经不再纠结于项少龙是否会离开,另一方面他又决计不希望和从前一样两人闹得分崩离析。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把通讯器还给项少龙。
窥见盘儿神色淡了几分,知道自己的话似乎又戳中了他的心事,项少龙摸摸鼻头,欲盖弥彰道:“你还是再说说连晋的事吧,为什么你非要我杀了他不可。”
嬴政语气冷冰冰地:“嫪毐生性阴险,不但用计离间,而且还在宫外找了个和寡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来冒充寡人。”
听到这里,项少龙简直头都大了,和盘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都能被连晋找到,还真是难为他了。自己本来就无心留在朝堂上做官,连晋离间无非就是想让他和盘儿互相猜忌。
“我不会真这么蠢中他的计吧?”项少龙小声踟躇道。
嬴政轻轻一笑,从袖中掏出那一把匕首,离开之前他特地取了回来,虽然已经被擦拭干净,但仍然带着一股血腥味。忽略项少龙嫌恶地皱起的眉,伸手将匕首推给他。
“嫪毐生性多疑,恐怕已经看出了端倪,多半会再找机会试探。现在还不是我暴露的时候,他们越当我是个软弱的绵羊,越方便我们行事。”
闻言,项少龙点了点头,将匕首拿起来端详一番就收下。心里也有些感叹,赵盘的身手他再了解不过,跟他学武的时候动不动就喊累,学来也不过只是些皮毛。能到抢在连晋之前就一招致命,这样的程度的武功,不知道又下了怎么样一番苦工。
他忽然想起听人说这几日盘儿在宫里十分刻苦,脑子里不知怎么就出现了这人称王登基之后,年复一年独自练剑的背影,如此萧索寂寞,真是他口中的“孤家寡人”。
嬴政见他出神许久,出言道:“师父累了就先回府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项少龙沉默着起身,刚走出宫室两步,又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要陪我喝酒吗?怎么一滴酒都没见到,说话不需要作数的吗?”
赵高选了几坛大王赏赐的美酒,师徒二人坐在院子里遣散了宫女。项少龙去而复返,嬴政敏锐地感觉到一些异样,很安静地没有开口。
此时秋意正浓,落叶飘零满地凉。他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见过这样的景色,以前做了大王,偶尔也会回到当王子政时候的寝宫待一会儿,而项少龙好像一个突兀的风景,让他不得不多在意几分。
“你说有没有可能其实历史书上的秦始皇一直以来都是你。”项少龙闷闷地说,尤其是当他见过现代展出的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秦俑后,心里就一直有这个怀疑,所以当初才会将错就错把赵盘推出来冒充嬴政。
嬴政默然,他做了几十年的始皇帝,如果说历史上秦始皇是另有其人,他还真不知这些年为谁辛苦为谁忙了。项少龙兀自继续说道:“如果真是你,一模一样的秦俑和通讯器就可以解释得通了,你不是这么肉麻吧?”
嬴政风轻云淡,头也不抬地说道:“项太傅难道想活人殉葬?”
“哈……你下次要开玩笑呢就别绷着一张脸,看了真让人不适应。”项少龙尴尬地闭了嘴,就差把“无语”两个字写在脸上。
“通讯器我不是还给太傅了吗,至于秦俑,大概是赵高自作主张吧。”嬴政面不改色地扯谎。
项少龙想假装看不出,但还是忍不住哈哈一笑,将腰间挂着的通讯器解了下来,随手丢给身旁的赵盘。那人不解地握住,抬头看他,项少龙忽然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强装镇定说道:“你把你的匕首给我,我给你个信物也不足为奇吧,顺应历史而已嘛。”
“一把赵高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匕首罢了,怎么值得项太傅用贴身之物来换,更何况太傅刚才还说要先尝试回家乡,怎么现在就改主意了?”嬴政奇道。
“嗯……改主意了,说不定哪天就又改回去了……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洗洗睡。”不打算太快整理心绪,项少龙只好敷衍地说完就溜。
嬴政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被项少龙牵着鼻子走的一天,一切从头来过却又发现,自己根本就是甘之如饴。
【盘龙】我之于你(2)
一连几天,嬴政都能感觉到项少龙在有意避开他,对比他毫不意外。项少龙对于感情之事一向扭扭捏捏拖泥带水,无论是对性格泼辣的乌家大小姐乌廷芳还是对娴静温柔的琴太傅,从来只有避无可避才会坦白。
要想在他嘴里听见一句告白太难,而一旦产生了愧疚之情,想要听见一句狠心的拒绝也很难。项少龙这几十年唯一放下最狠最毒的话,应当就是留给自己的了。
嬴政在院中独自练了一上午的剑,回到寝宫脸上已布着薄薄的汗水。赵高连忙上前来替主子擦干捏肩,再接过茶水奉上。赵高跟在他身边无论何时从来都是很会审视夺度...
一连几天,嬴政都能感觉到项少龙在有意避开他,对比他毫不意外。项少龙对于感情之事一向扭扭捏捏拖泥带水,无论是对性格泼辣的乌家大小姐乌廷芳还是对娴静温柔的琴太傅,从来只有避无可避才会坦白。
要想在他嘴里听见一句告白太难,而一旦产生了愧疚之情,想要听见一句狠心的拒绝也很难。项少龙这几十年唯一放下最狠最毒的话,应当就是留给自己的了。
嬴政在院中独自练了一上午的剑,回到寝宫脸上已布着薄薄的汗水。赵高连忙上前来替主子擦干捏肩,再接过茶水奉上。赵高跟在他身边无论何时从来都是很会审视夺度,主子高兴的时候懂得锦上添花,主子心情不畅的时候他懂得缄口闭言。
“赵高,寻一把手掌大小的匕首,要便于藏于袖中的。”
待匕首寻来,嬴政已经换了一身着装,令人备了马车只身赴吕丞相的邀约。宫门前大路平摊并不摇晃,昨夜睡梦中下了一场大雨,雷声轰鸣吵得他一夜未曾安睡,他在车上昏昏欲眠,却听见车夫嚷了几句,马蹄乱踏车被推得前后左右乱倒,颠得嬴政没了困意颇不耐烦。
他皱眉掀开车帘一看,就看到那人一身藏蓝衣装,让人眼前一新,抱着剑不知从哪里来,正好生幼稚地逗他牵车的马儿。
“怎么有这么小气的马啊,一逗就要踢人。”
嬴政听懂他在指桑骂槐,正好也到了相府门口,便叫车夫停住,下了马车。瞥了眼项少龙,好似疲惫一扫而空好整以暇地搭理了一句:“项太傅和马儿一般计较,岂不是更小气。”
项少龙挑眉向他看去,装作刚认出这是谁的马车一般,欲擒故纵地“哇”了一声,笑道:“还是王子政大人有大量。”
嬴政情不自禁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项少龙这种没正经的处事方式。他甚至猜的到,项少龙为了给他这个台阶下在家里想了多长时间,又提前在这里等了有多久。
“项太傅既然是来赴约的,那就一道进去吧。”常理来说,王子政身份贵重,他所说的一道不过是指项少龙跟在他身后,而项少龙做了他这么长时间的师父,心里一时半刻并没有把他当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于是十分自然地两人并肩而去。
初次见吕不韦的时候,项少龙虽然满腹好奇,但是不敢上前多看,因为他自称吕不韦安排到赵国的密探,实则根本没有这回事,担心被当场抖落出来,只好夹着尾巴装隐形人。这次正式的作为盘儿的师父受邀上门,才看清原来所谓本领通天的吕不韦,没有什么三头六臂,虽说是富甲一方的人物,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年近中旬的普通老头。
酒宴只有吕不韦与嬴政项少龙三人,布置地并不隆重。本来项少龙与赵盘要分席落座,但他冥冥之中看着吕不韦那一张老脸总有不安,所以故意挨着小盘顺次坐在身旁。
吕不韦只当他粗野之人不懂礼数,也不计较纠正,命人将酒水送上,慈笑举杯道:“来,我们共饮一杯。”
两人一饮而尽,嬴政放下酒盏,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漫不经心道:“如此盛宴款待,吕丞相未免太客气。”
吕不韦见他对自己冷淡,也不气馁,反而更加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嬴政,只当他是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所以才客套。不骄不躁倒是被教养得很好,于是欢笑着说:“王子政见笑了,难得王子政赏脸光临,真是我吕不韦的荣幸。”
谁知嬴政根本没打算继续接他的话,只是微不可闻地冷笑一声。
项少龙为避免吕不韦看出小盘心中不屑,连忙接话打断道:“说到荣幸,应该是我这个陪客才对。”然后举酒杯又欲畅饮,余光打量了小盘一眼。
嬴政许多年没和人这样眼神交战,也不落人下地将目光落到身旁的项少龙身上。不置可否,项少龙生得英姿卓越,那一双含情目已经足够身边的女人都为他赴汤蹈火,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赵雅不也曾为他短暂地钟情过一段时间?而他幼时受人屈辱,心中千般愤恨竟也逐渐融化在这一汪秋水之中。
说话间,侍卫通报道:“禀太傅,嫪毐已在停在等候。”
闻言,吕不韦高兴至极,连忙让人传唤他进来。项少龙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没反应过来是历史书上写的哪两个字,就见赵盘神色一肃,不由得也有些好奇,转头望去。
可是来人并不陌生,连晋马尾高束,一派气势凌人,巧合一般与项少龙一样身着藏蓝色剑士服,携剑上厅,看起来孤傲至极。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左手剑法嫪毐。”吕不韦引荐道。
连晋自比武失败断掉右手手筋之后,项少龙就没再关注过他,如今听到什么“左手剑法”不禁有几分讶异。也终于想起来了嫪毐正是野史里提到的嬴政称帝后作为太后朱姬夫人后来养的小白脸,养到最后似乎还弄出了个孩子来。忽然觉得这世界无厘头极了,再一看身旁的赵盘,果然更没了好脸色。
“真是巧,和他买到了同色的衣服,他都挺有眼光啊,什么左手剑法,听起来吹得好像天下第一厉害一样哦。”他故意挑拨小盘开口,然而赵盘只斜睨一眼,冷不丁地回他一句:“手下败将而已,何足挂齿。”
“我知我厉害了,你也不用常提,哈哈。”项少龙摆摆手,佯装成他是说连晋比剑输给自己这事。
其实他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但是沉静下来,又淡定非常。既然小盘当了秦始皇如今好生生的坐在自己身边,就说明这个连晋改头换面成了嫪毐,也没有揭穿过赵盘的真实身份。
“击退连晋,我只是一时幸运而已。”他笑了笑并不与连晋对视,旁人一副很谦虚的模样。实则对连晋来说,这副表情让他恨之入骨。
连晋表面谈笑:“项太傅何必自谦,所谓成王败寇,连晋技不如人,理应心服口服。”
项少龙终于扭过头来看向他,装模作样道:“啊,嫪毐兄可知道连晋如今身在何处呢?”
知道他是故意没话找话,想要消遣“嫪毐”几句,嬴政只低下头默默饮酒。再见到这人,已经没什么可害怕的。嫪毐装腔作势,靠着勾引朱姬上位,虽也给他惹出了不少麻烦,但终究是棋差一招,败在了他自己种下的这段孽缘和无可救药的自尊心上。
嬴政常常在想,即使重来一次,他依旧会选择杀掉嫪毐和朱姬的孽种,并非是他没有容人的雅量,而是除了项少龙,他不能允许再有第二个人可以轻易威胁到他的地位。况且他本就对嫪毐恨之入骨,只有让嫪毐这个亲者痛了,他这个仇者才能微微觉得畅快。
在这一点上,他始终无法和项少龙的浅显的仁慈达成一致,也是他们之间彻底割裂的鸿沟。
项少龙用手指在唇上比出一个笑脸,冲他歪了歪头,露出哄小孩才有的表情。即使是第二次看到他做这个动作,嬴政还是不由得短暂地忍俊不禁片刻。
“笑一笑就对了嘛,干嘛老板着一张脸,不怕别人说你少年老成啊。”
吕不韦命人抬上热气腾腾外焦里嫩的烤全羊,项少龙顿时被勾得肚子里馋虫大动,立刻兴致勃勃将目光全部投向那肥美多汁的羊腿。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油盐金贵很多香料都还没有传进来,他恨不得让人将现代的八大菜系全都复制一遍。
那银刀锋利地片下几块好肉,装进精致的盘子里端上来。嬴政神情肃然,目光冷冷地望着向他走来的侍从,手里轻轻攥住藏在袖口的短刃。
这侍从不知自己早已形迹败露,眼神瞬间变得凶狠,锦布一掀,霎时间寒光毕露,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向坐在尊位的嬴政刺去。
嬴政早等着这一刻,丝毫不见慌张,他轻巧地往左侧避开,谁知感应到有危险的项少龙想也不想立刻向他扑来将他护在身后,两人一通摔在地上,然后用未出鞘的宝剑将刺客的短刃弹开。
电光火石之间,厅内已乱作一团,连晋趁乱左手拔剑,欲将刺客杀死立功。嬴政脸色微变,来不及多想,只好暗中握住项少龙的手,趁这人还没反应过来,将袖中匕首抛出作为暗器,正化用了项少龙曾经教过他的某招,抢在连晋出招之前,将刺客的命取下。
项少龙愣了一瞬,意识到是赵盘借他的手刚杀死了一个刺客,心中忽然如巨石落地,落寞地想:“原来他早知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连晋皱眉看向正在低头揉着手腕的项少龙,开口道:“项太傅果然反应迅速。”
“哪里哪里……”他笑着说完,实际上心里已经在暗骂赵盘这臭小子不顾师徒之情,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想起来跟他说一句。
知道未来了不起,我还不是知道,只不过没你的具体罢了!
吕不韦大怒大喜,见嬴政没事,连忙叫人将厅上的尸体清出去,忿忿这伙人竟敢大胆到在他的府邸里刺杀他要保护的人。然而此番变故他并非不知情,而是做好了顺水推舟的打算,让连晋出手救下王子政,也好让这孩子知道自己有危险产生惧怕之后与他心生亲近。
令他不适的是,项少龙刚才舍生飞扑出去救下嬴政的动作不见半分犹疑,撇开艺高人胆大暂且不说,这两人的师徒关系,竟远比他想象之中还要深厚。恐怕此人不是池中之物,一时半刻之内,恐怕在王子政心里地位比他这位亲生父亲还要高得多。
同样在惊讶中还没缓过神地还有被项少龙扑倒撞开刚才站起来的嬴政,根据回忆,他一早知道今天会有这一出行刺,虽然不痛不痒,但他还是以防万一自己做了防备。
或许是在他潜意识早已不觉得项太傅会为他豁出性命相救,又或许是他本能的不希望再看到项少龙不顾性命救他。失去项少龙这个保护太多年,一时之间还没习惯重新接受他的好意。
“师父,你没事吧?”他没唤项少龙做太傅。
项少龙摇摇头道:“撞一下而已嘛,我撞的你,你撞的地,你不如问一问这地板痛不痛。”坐回原位,想装作毫不在意吊儿郎当的模样,发现实在勉强不来,他心里骂骂咧咧,表面只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在他人以为他是因为王子政被刺杀所以心情不悦变得严肃,但嬴政默默看去一眼,心里忽然有几分茫然。
是他妄自菲薄了,原来在项少龙心里,无论眼前这个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赵盘,还是已经统一六合的秦王嬴政,至少都值得他奋力一救。
【盘龙】我之于你(1)
寻回远在赵国的王子政,对于秦国上下乃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不仅带回来了一位质子,而且昭示了秦国的国力强大。老百姓出于凑热闹的心思,喜欢坐在一起讨论这位刚归国的质子政,包括接他回来的那位从未露脸的项大将军。
然而嬴政并没有什么“他乡归故里”的感情,更没有作为赵盘时唯诺地跟在师父身后的怅然。无论是赵国还是脚下这片土地,他都再熟悉不过。所以进城后的长路上时不由地展露出巡视疆土的意味。
众人见他未曾露怯,也没有被赵人折磨屈辱后卑态,反而贵气十足,都有些赞叹,心想这位王子虽然在赵国...
寻回远在赵国的王子政,对于秦国上下乃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不仅带回来了一位质子,而且昭示了秦国的国力强大。老百姓出于凑热闹的心思,喜欢坐在一起讨论这位刚归国的质子政,包括接他回来的那位从未露脸的项大将军。
然而嬴政并没有什么“他乡归故里”的感情,更没有作为赵盘时唯诺地跟在师父身后的怅然。无论是赵国还是脚下这片土地,他都再熟悉不过。所以进城后的长路上时不由地展露出巡视疆土的意味。
众人见他未曾露怯,也没有被赵人折磨屈辱后卑态,反而贵气十足,都有些赞叹,心想这位王子虽然在赵国多年,也不愧是我们秦国王族的血脉。
然而血脉是天生,嬴政的姿态却是后天养成罢了。
相比起他的淡然,项少龙显然对古代秦国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像个鹦鹉一样在马上探头探脑。直到进了相府之中,数十位仆婢相迎,丞相吕不韦更是亲自出来迎接。
他目光一刻不离朱姬和王子政,慈爱之色不似作假,依依不舍地吩咐道:“来人,送夫人和王子到卧房稍作休息。”
嬴政收敛眼中的厌恶和凛冽之色,虽想伪装出一个不谙世事地无知少年,却也是怎么都做不出,只好放弃惺惺作态的想法,淡然地离开。好在吕不韦毕竟不是那个时候的吕不韦,此刻两人才刚相见,吕不韦尚算不上了解他,而且又当他是自己的骨肉,所以格外宽容。
然而在项少龙眼里,盘儿显然就是很讨厌这个老东西。这也难怪,在盘儿眼里吕不韦是一个企图操控他而又反被他压制的奸相,而如今却要再经历一边,实在让人开心不起来。
不过项少龙却不知,赵盘对吕不韦的恨恐怕还要加上他谋害了如今的秦王,以及欲将后来的项少龙取而代之这两件事。
论谁也想不到,秦始皇的心里其实藏着一腔爱恨,只不过都掩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野心之下了。
第二日正午,在吕不韦的带领之下,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入宫殿正式面见大王。
秦国的宫殿相比起赵国,更加的富丽壮阔,大典虽不是金碧辉煌,但从陈设制造也算及其奢华。
一想到今后当上秦始皇的赵盘还嫌弃这里不够巍峨,劳民伤财地建造阿房宫居住,便忍不住碎碎念道:“从小就浪费,长大了岂不是更夸张?”
嬴政何等耳力,站在他身旁听得一清二楚,漠然地一笑。
“师父什么时候管得了寡人的国库再说吧。”他低声道。
就在这时,居高位的那位男人神色激动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几步向前,注视着朱姬夫人,他顿了顿,有几分挫败,哽咽地说到:“一别数年,没想到还能再相见,夫人清减了许多……”
随后才似想起自己有个王子,于是匆匆想着嬴政寻来一眼。
嬴政心中终是不解,朱姬这荒唐的一生皆是爱上吕不韦和连晋这种利用她的小人,反而这位坐拥一切去真心爱她的父王,她却怎么都看不上。
心中也有些感慨,自己再度做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政,唯一值得高兴地便是能在见到这位大王了,虽只短暂地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但他的心里总是对这位父王充满了感激。
或许是因为这位父王和他的母亲一样,给了他珍贵的关爱,然后在这最让他感怀的时候被仇恨和死亡带走。不是出于背叛,更不是出于什么莫须有的理由就让这段他少年时迫切需要的关爱戛然而止。
听见父王说要重赏项少龙,项少龙犹豫客套着推委了。嬴政侧身行了个礼,提议道:“父王不如让项少龙留在政儿身边,做太傅可好?”
难得久别重逢的儿子提出了第一个请求,秦王自然无有不应,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项少龙结结巴巴,解释自己从前也是教导王子政的武功,不如留下来继续教他武功。
事实上他说这话还有几分心虚,因为盘儿的功夫恐怕已经比自己还高了不少,这时候这人提出让自己继续做太傅,到让他忍不住想起几日前这人俯在他床前认真说:“太傅若有什么三长两短,天下将了无生趣。”
他真是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于是只好在封赏结束之后,悄默声地借着“太傅”的名号夜里溜进王子政的寝宫。他向来来去自如惯了,也不曾蹑手蹑脚,然而秦宫守卫森严,不同于赵雅府邸,几个侍从拦下他说:“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王子政的寝宫!”
项少龙摆摆手,夸张道:“哇,你们有没有搞错啊,我是他师父,啊不对,这里叫什么太傅。”
那几人对他面生,也对自己的主子王子政不甚了解,深怕有什么地方做错得罪了嬴政,于是犹豫再三,让其中一人进去通报。
嬴政向来晚睡,此刻还没歇下,听见项太傅半夜来找他,甚是不解,原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便吩咐赵高亲自去迎。项少龙见到盘儿没睡,欣然地上前去。
此刻地王子政已换做秦人的服饰,一条云纹发带随意束着长发,身形虽不健伟,但远远看去,已经和昔日在他膝下撒娇欢笑的少年差别甚大。
项少龙站在门外愣了许久。
直到嬴政放下酒盏,有些疑惑地发问:“太傅有何急事?”
项少龙这才反应过来,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脖颈,不好说自己大半夜过来一其实压根没什么急事,不过是一时心情郁闷,想来找赵盘聊天天罢了。
“哇你这么晚了还不睡,一个人喝酒不叫上师父我!”他是不习惯古代人跪坐的规矩,没有外人一向无拘无束惯了,说罢就拍拍屁股,一下坐在赵盘身边。
嬴政无奈他何,只好又拿出一个干净的酒盏,替项少龙斟上一盏温酒,淡淡开口:“太傅这么晚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讨口酒喝吧?”
接过酒盏,两下如饮水般盏底见空,项少龙向来酒量很好,嬴政也不怕他喝醉,故而又斟满。项少龙盯着他咂咂嘴,若有所思玩笑道:“堂堂千古一帝的秦始皇给我斟酒,我好大的面子。”然后见赵盘神色不变,觉得有几分索然,抬头去看那外面的景色。
这几日阴晴不定,风雨欲来,月亮怯生生地熨在云雾之后,恍然有几分安宁的假昭。项少龙忽然开口:“马上就是中秋了。”
“祭祀礼已经在筹备了,怎么太傅也信这些?”
项少龙这才想起,这个时代的中秋还没发展成团圆的一个民俗节日,现在的王都喜欢在这天搞祭祀。他心里忽然觉得空落落的,唉声叹道:“我家乡的中秋是要和亲人一起过的,如今只有你我二人是遗落此处的外乡人了。”想完又觉得不对,淡淡补充道:“哦,你不算外乡,这里还是你的大秦,只不过早了几十年。”
嬴政也默默去看向那天边悬挂的弯月,原来太傅是想家了。项少龙是未来人,他也算是未来人,只不过项少龙的那个未来要更远得多。从前他总觉得,师父看待事物独具慧眼,在宏观的考量上要高于常人很多,反倒是一些圆滑小事总显得要毛燥很多。
就比如把自己带来秦国这件事。或许项少龙虽然知道历史,却不知道历史究竟是怎样发生的,而现如今自己恰恰相反。
寂静之中,嬴政缓缓开口:“太傅自己把自己当做外乡人,自然和谁都亲近不起来。太傅总觉得旁人不懂你的家乡,然而太傅也从来没有有过要与人分享的意思,何必自怜自艾呢。”
这话从赵盘口中说出,只是轻飘飘的,可是从嬴政口里说出,确有几分凉薄的意味。项少龙心里想,自己何曾自怜自艾分明每天都过得喜气洋洋,可现下来找盘儿喝闷酒吐怨气,可不就是自怜自艾吗?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只在赵盘一个人面前唉,以前的小盘年纪小,只当师父是找个借口喝酒,现在的盘儿却已经可以出言讽刺他了。
“我这不就是在分享给你听吗?”说罢,他突然正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赵盘,“那么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年秦始皇,有什么感受啊?”
嬴政闻言还真的放松下来认真想了想,但好像自他复生之后,对从前的经历已经看淡了许多,只好点到为止地说起:“太傅离开以后,我自然要给自己找些事做的。”
项少龙好笑道:“说得好像这六国是我逼你统一的一样”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探究起嬴政究竟是为何穿越,然后紧张起来:“你不会真相信那些术士的话求长生,去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丹药了吧,那些什么重金属超标的啊吃了会不会变异啊?”
两手抓住赵盘的肩膀,站起身来会转圈圈地检查。然后想起来这具身体应该算是年轻时候的盘儿的,故而又松了一口气。
许久没人对自己如此放肆,嬴政脸上短暂地露出不悦,但虽然他听不懂“重金属”之类的是什么意思,太傅脸上的关切却不似作伪。所以又缓和了不少,说道:“世人求长生不是情理之中吗,太傅只顾自己洒脱,怎么体贴别人的苦楚。”
项少龙闻言讪讪松开了握紧他肩头的手,秦始皇统一天下没几年,身体就每况愈下……想到这会是那个依赖他的孩子的一生,心里不禁有些戚戚然,然而自己还要再把他推上这个王位一次,实在是有些残忍。想到这里,又将酒水一饮而尽,填了心怀。
“你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想多享受几年也是应该的……只是那丹药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让你吃苦头没有什么用。”
闻言,嬴政仿佛有些触动,缓缓看向他,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中充满了萧瑟。只听他平静地开口:“太傅以为是寡人贪心要做一辈子皇帝,坐拥一辈子江山?寡人只是放不下一个人……”
项少龙一瞬间听懂了嬴政的意思。
他是不相信史书里那个杀伐果断的秦始皇会是为了一个人而寻求长生不老,那个帝王的晚年形象总是昏庸残暴。而眼前坐着的,那么无辜得被他卷进漩涡的人,只是一个和秦始皇有着同样经历的赵盘……他的徒弟。
【林古12h·盘龙】你之于我(2)
几日后,项少龙携赵倩公主离开,朱姬与“王子政”车马随行其中。一路上,朱姬不停缠着嬴政问这些年过得如何如何,然嬴政再见到这个女人,心里只有一片木然。想来他始终是念旧之人,即使斩断了赵盘这个身份,在他心里也唯有赵雅一人称得上他的娘亲。
朱姬只以为自己儿子是为了去秦国一事而忧心忡忡,有心开导他,但两人始终分别这么多年,再见也不过是陌生人。只好在一旁替他扇风擦汗,尽自己迟到多年的关心。
嬴政撩开车帘,窥见项少龙束袖缠腰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感到身后灼灼,浑身不自在,项少龙好奇地回过头...
几日后,项少龙携赵倩公主离开,朱姬与“王子政”车马随行其中。一路上,朱姬不停缠着嬴政问这些年过得如何如何,然嬴政再见到这个女人,心里只有一片木然。想来他始终是念旧之人,即使斩断了赵盘这个身份,在他心里也唯有赵雅一人称得上他的娘亲。
朱姬只以为自己儿子是为了去秦国一事而忧心忡忡,有心开导他,但两人始终分别这么多年,再见也不过是陌生人。只好在一旁替他扇风擦汗,尽自己迟到多年的关心。
嬴政撩开车帘,窥见项少龙束袖缠腰骑在一匹骏马之上。感到身后灼灼,浑身不自在,项少龙好奇地回过头来,正对上马车里那道锐利的目光。被他看了这么一下,项少龙心里感觉怪怪地,又说不上来。
“怎么,马车颠得你不舒服就下来和我骑马。”他只当盘儿是不知怎么和他那个便宜妈相处,便邀请他下来和自己一起遛马透透气。
嬴政叫停了马车,大步迈出,翻身跨上乌堡主给他挑的骏马。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久经沙场,马鸣萧萧,一扬蹄子到了队伍最前方。
项少龙一路陪着赵倩公主说话已是觉得无趣,一夹马腹连忙追上他,抓紧时间吩咐道:“这次去秦国,你会见到一个人,他叫吕不韦,是秦国的丞相。”
嬴政装作在听的模样,时不时“嗯”上两句当作回应。行动中他目光忽然瞟见项少龙腰间挂着的那个叫做“通讯器”的东西,眼疾手更快,只微侧了一下身子,便从项少龙腰间一把捞了过来攥在手里。
“你小子……什么时候身手这么好了?”项少龙反应过来,往后仰了仰,摸了摸自己空空地腰带。
“师父再躲慢一点,腰带都保不住。”嬴政笑了笑。
项少龙哭笑不得,骂道:“你要我腰带做什么……”然后看了眼嬴政手里的通讯器,见他没有好奇地乱摸才放心下来,此刻马儿正在行动,他一只手攥着缰绳不方便重新系回去,于是吩咐说道:“这东西很重要的,你别弄掉了,要还给我的。”
嬴政闻言点点头,却直接把东西揣进怀里,然后神色淡淡地继续前进。
项少龙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莫名其妙……
等天暗下来,观察四周环境,山林隐秘重峦叠嶂,是驻扎休息的好地方。项少龙等人几日来骑马也是疲惫不堪,赵倩和朱姬更是在车里待得难受,故而决定停下来扎营休息一夜。
嬴政贵为此行的重要人物,自然不用他亲自动手帮忙,所以坐在火边,静静地欣赏天上的这一轮月。肩上突然多了一只手拍了拍他,不用想,一定是项少龙。身侧多了一个人与他并肩,嬴政还有些不适应,但也没有说什么。
“又在想你娘亲?”他温声开口,害怕刺激到赵盘。
然而嬴政只是习惯了这样一个人静静地思考,挑开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淡淡说道:“师父这么闲,不如去看看帐篷搭好了没。”
这帐篷是项少龙离开之前特地做的,说是路上方便女眷休息,不过做得不多,只够几个人住的。提起这个,项少龙就有些得意,“哇”了一声夸口道:“早就搭好了,你都不知有多厉害,今晚你和我睡一个帐篷,让你见识见识!”
嬴政微笑着故意拆穿道:“是师父你跟我睡。”
这话听起来是怪怪的,项少龙笑着打哈哈道:“是啊是啊,你现在是王子政,好东西都给你了,你师父我呢只能跟着你蹭一蹭了。”然后跳了起来,连打了几个哈欠,说道:“哇不知道原来都这么晚了,到点睡了啊,我先去睡去了。”
他默默嘀咕着小盘这孩子怎么现在就已经开始跟自己耍威风了,然后先一步迈进帐篷里。这一座帐篷能容两个人,其实不过加了个软垫睡着更舒服隐私性更好罢了,跟现代的旅行帐篷还是没得比。
思索着自己是睡左半边还是右半边好呢,这时嬴政撩开了帐篷帘子,并不看他,而是径直走上前弯下腰开始脱衣服。
“你做什么啊?”项少龙瞪着打算脱光一件不留的嬴政。
“困了,睡觉。”嬴政这才挑眉看他,天经地义。
“你睡觉裸睡啊?”虽然现代也有很多人习惯裸睡,而且大家都是男人,但项少龙想起这个时代关于男同之风的一些流言蜚语,不禁有些犹豫。
嬴政好笑道:“对啊,裸睡。”
项少龙思索片刻,另外的帐篷一间是赵倩公主,一间是朱姬夫人,他肯定是不可能去的了。而且盘儿裸睡的习惯自己不说,谁会知道。盘儿马上是要进宫去当太子的人,这群人自然不可能敢传出他的丑闻。
于是想了一番过后,又果断地三两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只留一件单薄的里衫,然后背对着嬴政靠了下去。
外面风簌簌穿林而过,虫鸣响彻。项少龙感觉到自己身后赤裸着身体的男人散发的体温,无端联想到找他喝酒那日,盘儿也是这般随性。一想到盘儿对他始终这般信任依赖,而自己却即将推他入火海,心里也有一些内疚之情在隐隐灼烧着他的心。
“师父睡不着?”嬴政突然出声。
项少龙被他吓了一跳,回道:“蝉声太吵。”
嬴政煞有其事的在黑暗中点了点头,然后感觉到身旁的项少龙把两人身上的薄被全都盖到了自己身上,他正想要拒绝,就听项少龙说:“现在虽然是夏天,但毕竟是在野外,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在项少龙收回手之前,蓦地被他一把扣住。不知盘儿哪来的这么大劲,手腕被捏得发疼,项少龙几乎能听见自己骨头咯咯作响的声音。
“项少龙,如果你以后回不了家乡,你想做些什么?”他语气甚为冷静,但那目光锋利如快剑,在黑夜中直直尖峰。
项少龙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毛骨悚然,用力将手抽了出来,扭曲地揉了揉已经红了的手肘。也有些发火,语气不善道:“你这臭小子现在是越来越没礼貌了,对了,你白天拿了我的东西,还给我。”
听项少龙回避,嬴政心里不置可否多了一层怒意,项太傅此人果然生性唯诺又恶劣到极致。遂冷冰冰地指着帐篷一角的衣服堆:“师父自己去拿吧。”
一个翻身麻利地爬了起来,拍拍手便在那堆衣物里翻来翻去,终于摸到一个青铜盘玉状的东西,便收来放在了枕头边。
等他冷静下来,见赵盘还在盯着自己,于是又只好躺了回去。现下只有他们二人,倒是不需要遮遮掩掩。而且他也一直想把自己是未来的人这件事找个机会告诉小盘这孩子,原本还在担心小盘要是知道了自己终有一天要离开他会闹着不肯去秦国,但现在看来,这孩子恐怕已经知道了不少,所以才这般和他闹脾气的吧。
“你放心啦,其实我都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打算的,如果我真的回不了家乡,应该会找一个世外桃源定居下来的。”
嬴政叹了一口气,原来哪怕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么多事,项太傅也始终会这么选择。兜兜转转,他和项少龙始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活了几十年,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最怀念的日子始终停留在赵国这段岁月。有娘亲,有师父,有每天念念不忘想揍一顿的那群人,不用担心谁会口蜜腹剑对他暗藏杀机,也不用担忧什么攻打六国什么一统天下,只普普通通的做一个赌钱喝酒的公子盘。
然而这一次回来,他原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改变一些曾经的不甘,直到他随车出发再照镜那镜中的自己终于得以出现。他才发觉,原来他什么都做不了,始终为项少龙和他既定的命运纠缠。
或许项少龙逃避的,也正是这种既定的命运。而嬴政从前一门心思恼怒的、想要报复的事,通通都还没发生。
时至今日,再怀念过去也是徒添烦恼。
他伸了伸胳膊,主动枕在项少龙颈下,趁项少龙“咦?”的时候,微不可见地贴近了两人的距离。
“师父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这个‘下梁’已经歪了,是不是说明这个‘上梁‘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项少龙抿了抿唇,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烂,于是随口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喽,不过如果你说的是你跟我的话,那就此言差矣了,你师父我可一直都是正人君子的嘛!”
“是吗?”他语气轻松了一些,然后凑得更近,鼻息相抵,如秋水寒波般在项少龙唇角落下了一个吻。“有待商榷。”
他一只手捏住项少龙的下巴,强硬地迫这人张开唇齿,然后蛮横霸道地长驱直入探入唇谷。他翻身压制住准备逃开的项少龙,圈出独属于他的领地。此刻两人虽还是长者与后辈的关系,但赵盘仿若一匹中山之狼,尖牙利爪直逼项少龙的咽喉。
【林古12h·盘龙】你之于我(1)
孤灯照眠,院外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人影斜斜,还卷倒了撑窗的木头,窗户啪地一下合了起来。嬴政惊然醒转,一只手揉了揉额头,皱眉道:“赵高,什么时辰了?”
赵高弓腰掀帘走着小碎步进去,知晓陛下一定是又批改奏书改得不知时辰睡了过去,只诺诺回答道:“回陛下,丑时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舒缓疲惫,然一股冷风牵动肺腑,咳急肺喘。赵高忙上前捧上手里的药,给嬴政温水服下,用手轻拍人背。
“赵高,你会背叛寡人吗?”
面对多疑的陛下忽然发问,赵高顺从地低下额头,温声道:“回...
孤灯照眠,院外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人影斜斜,还卷倒了撑窗的木头,窗户啪地一下合了起来。嬴政惊然醒转,一只手揉了揉额头,皱眉道:“赵高,什么时辰了?”
赵高弓腰掀帘走着小碎步进去,知晓陛下一定是又批改奏书改得不知时辰睡了过去,只诺诺回答道:“回陛下,丑时了。”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舒缓疲惫,然一股冷风牵动肺腑,咳急肺喘。赵高忙上前捧上手里的药,给嬴政温水服下,用手轻拍人背。
“赵高,你会背叛寡人吗?”
面对多疑的陛下忽然发问,赵高顺从地低下额头,温声道:“回陛下,老奴不会,陛下若得长生,老奴当以白骨侍陛下左右。”
嬴政嗤笑一声,眼神变得凌厉,但又不像冲着身旁的大宦官发怒,只冷冷起身。赵高跟他在身后,灭了书台上那盏油灯。
从前,嬴政刚当上太子,赵高也不过与他一般大的少年,跟在意气风发的太子政身后,滑不留手地机灵。
几十年来,赵高依旧是机灵地跟在他身后,除了多了几条皱纹,倒也看不出年龄变化。反而陛下如此这般朝九晚五,受国事侵霜,病骨沉珂,已经变得两鬓斑白,看上去要老他许多了。
陛下自燕太子丹派荆轲来秦刺杀失败之后,变得更加凶狠残暴,也更故步自封。他不再担心自己的君权地位摇摇欲坠,转而担心生老病死,阴阳轮回。不单让徐福出海寻仙药,又在宫殿里养了千名术士,之后不知怎么,又将这一批术士全部坑杀。
旁人只道,皇帝弑杀,想必这群人无功而返引始皇震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然而赵高却知,这批术士的死,恰是因为他们找到了真正的长生不老之灵药。
灵药只剩一颗,九死还魂,无法找人试药。所以,直到始皇陛下咽气殡天的前一刻,这颗灵药才由大官宦赵高亲手送入嬴政口中。
御体被供入特质的玄棺,一盏长明灯照亮整间密室,熏香弥漫旖旎。
一炷香后,嬴政觉得自己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再醒来,身躯如年轻了二十年,一身病痛已全然消失不见。正一边从床榻上坐起来,一边感叹着这长生之术果然神奇。却恍然发现周遭装饰布置和他的咸阳寝宫大不相同,他在记忆里搜肠刮肚一番后才在震惊中回过神,这里是赵国。
他撑着爬下床,轻贴窗框、纱帘、花瓶,用指腹的触摸企图唤醒更多的感情。然而,并没有。对这片他早已纳入囊中的土地,他已经没有更多值得拿来怀念的情感。
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借尸还魂还是原来的躯壳涅槃复生,遂想找个铜镜来照一照,但他拿起之时却整个凛在原地,惊愕之下竟将铜镜脱手,沉重的闷响如锤激心肺一般撕裂。
怎会……镜中无人……
不知是因为自己先死过一次了还是因为相隔万里的项少龙出了什么意外,这昭示他二人性命相连的铜镜再次出现了异相。正在他错愕地漫无目的地踏出脚步夺门而出时,正撞上了打水来叫他洗漱的项少龙。
项少龙见他满头大汗惊慌失措得外衫也忘穿的狼狈模样,好笑地往后缩了缩脖子,打量着放下手里的水盆道:“诶,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干什么,你发噩梦啊?”
嬴政惊地后退两步,立刻皱起了眉,虽他已经是做过千古一帝的人物,抵不住这张略显稚嫩的脸削减了三分帝王才有的霸气凌厉。
“项少龙,你怎么会在这!”
虽留下过“寡人再也不想见到你”这番说话,但两人也算不上真的老死不相往来。对于项少龙的动向他一直了如指掌,方才还在担心此人的安危,而此人却如此不庄重地随意出入他的寝宫。
他这样想,然而四下简陋的居舍却没有哪里看得出配得上“寝宫”二字,只好默默地吞下这两句话。
项少龙听他怒气冲冲直呼自己的名字,也是有点莫名其妙,问道:“还在生师父气?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够周全,但时至今日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为今之计只有让你将错就错假扮嬴政,跟我们一起回秦国。”
嬴政僵在原地,才回想起来,原来此处不是别处,正是几十年前,他和项少龙在赵国蜗居之地。当时他被项少龙半哄半骗,怀着一腔报仇雪恨的重负依赖着项少龙前行。然而最终,终究是分道扬镳,徒留遗恨。
“我跟你回秦国,好让你丢我一个人在那?”嬴政冷笑着看向项少龙。
无端被他看得打了一个冷战,心说着小子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可能是赵雅的死和这么着急的离开刺激到了小盘。项少龙为人师父,自然不可能和他计较,只好做出深情状扶住嬴政的肩,诚恳道:“不要担心,到了秦国一切有我,我会照看你的。”直到你登基我能离开的那一天……
嬴政粲然惨笑,神色中忽显狠厉,直勾勾仿佛看穿项少龙所思所想一般,掰开了项少龙的手。他宁愿自己不知,此行一去,再无师徒,只余君臣二字空空荡荡……
“你叫我怎么再违心应承你?凭什么?”
项少龙不解,留下一句“你自己冷静一下”便逃也似地离开。
傍晚后,项少龙已和乌堡主商定好了启程离开的时间,赵穆得知朱姬被救出的消息,此地实在不宜久留。谈话中乌堡主见他情绪不佳,于是问道:“少龙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项少龙“唉……”过一声后换了一只手撑着脸颊,蔫蔫地道:“还不是赵盘那小子,发脾气不肯继续冒充嬴政,还说我是为了撇下他,一整天不肯和我说话。天地良心,我也是为了不留他一个人在赵国孤苦伶仃的好不好?他这么莽撞,留在这里一百个人头都不够赵穆对付的。”
乌堡主了然地点点头,实在能够理解项兄夹在人情与公差之间的为难。他又何尝不是,从前一心想要找到王子政,以为是为了秦王做事,谁想到是为了他人做嫁衣。
只好拍了拍项少龙的肩,安慰道:“他刚没了娘亲,可能是太紧张你这个师父。你多安慰安慰他,留在赵国的时间不多了,就算真的不成,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项少龙点点头,闷闷不乐地示意离开了。夜间,他提着两壶上好的烧酒,又捧着一盘小菜,抽不出手去敲一敲赵盘的房门,只好拿胳膊轻轻撞一撞。谁知嬴政竟没有栓门的习惯,就他这么一撞,两扇门便吱一下开了。
放下手里的美酒佳肴,四处望了望没见到人影,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又跑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屏风后面慢慢走出一道身影,只用素白的单衣漫不经心地裹了一层,半敞着胸口,乌黑的发由发冠简单地束起,鬓角还垂挂着一两滴蒸腾的水珠。瞧见来人,眉眼不自觉带了狠辣的意味,尽管在项少龙看来,这样的眼神不过就是同他赌气。
“项少龙,你来做什么。”
项少龙假装听不懂他语气里的排斥,担心他着凉于是又起身去将门窗笼上。开不了口说自己是来安慰求和的,只好故意转移话题指着窗户道:“啊你真是的,洗澡都不关窗,要是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嬴政冷笑道:“谁敢看我,我就挖了他双眼。”
闻言,项少龙直觉不对地皱了皱眉,从前的赵盘虽然纨绔,但顶多只做了得出找人把他绑来打一顿这种事。挖人眼睛,谁教他的?于是又好像忘记了自己是来哄人的,言辞里带了些说教地意味:“我早就说给你听过,如果被人欺负,大不了欺负回去出出气就好了嘛,何须斤斤计较。”
这番论调倒是让嬴政刻骨铭心,在他还没决心彻底放弃赵盘这个身份的时候,也曾被这么训诫过。
再到后来,他很生项少龙的气,想派人把他抓回来狠狠地揍一顿出气,然而最终也没有这么做。
又过去了很多年,他耿耿于怀始终不得放下,派人盯着项少龙一家的一举一动随时书信上报。再过十几年,他已经看腻了锦帛上写的这人几时出门几时回家。
好似这人幸福平静,只剩下“项少龙”三个字还作为牵动他的符号,而那个人影,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你找我又是为了去秦国之事?”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他把嬴政当成自己,自己就是嬴政,这个身份已经和他与生俱来没有分别,也不像从前一般如此抵触改换他人身份。之所以愤怒,不过是因为不满看到项少龙此人欺骗的嘴脸,以及对命运左右的愤恨罢了。
但现在项少龙收敛那副欠打的哄人表情,倒是流露出几分真情实意地踌躇,本意是陪赵盘喝酒,自己却先斟了三杯。叹了一口气道:“你也知道师父此行是带了任务来的,如果不能把王子政平安的带去秦国,真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才好。”
“你的任务和我有什么关系?”嬴政抢过他的酒壶,替自己斟了一杯。
项少龙想提醒他未成年少喝点,然而想起是自己找他喝酒的,遂住了嘴,咂了咂嘴干瞪眼,过了半天才隐晦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扯上你,但我想了这么久,或许一切都是注定。我也不想逼你,但我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嬴政沉默不语,他静静地盯着面前低落消沉地项少龙,似乎也有些犹豫。
但这份犹豫和项少龙的一番话实则没什么关系,而是他开始思索起白天那面铜镜里消失的面孔。如果他在此刻选择了不跟随项少龙他们一起返回秦国,那他一统天下坐拥四海的未来也将不存在,那吃了仙丹来到这里的自己是不是也会消失?
其中逻辑太过复杂,他在“变”与“不变”中寸步难行。一来是之前从来都没想过会回到几十年前在赵国的岁月,二来是他对于这其中的逻辑闭环始终不能够理解。
现在的他,算赵盘,还是几十年后的嬴政?
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有一点能够理解当初项少龙面临的抉择。一直以来,他和师父相处,只把师父当做眼前确实存在的人,而不能理解师父独立于这个朝代以外的身份,所以又哪里能够幻想到师父的处境。
于是他淡淡开口:“如果你已经牵扯上我了呢,师父不打算负责到底吗?”
这回轮到项少龙沉默。但他听盘儿叫他师父,态度似乎有点松动,又不愿放弃游说,挣扎了一下,承诺道:“在我回家乡之前,我一定会照看你,到时候你也长大了,已经可以应付一切了。”
嬴政心里发笑,太傅是当他胆小怯懦才不肯去秦国的吗?但是听到项少龙说“回家乡”,即使再想笑也笑不出来了。
项太傅的家乡他从前不觉得有多远,老来发觉,即使他借着蹬云梯、服仙丹、寻皇陵之名,又巡遍天下疆土,也无奈始终都到达不了。幸而他的太傅也没有离开他脚下的江山,让他稍稍感到慰藉。
“那如果以后我做了什么师父决计不希望我做的事情,师父又该当如何?”
项少龙低下了头,似乎真的在认真的考量这个问题应该如何回答。他知道自己的答案绝不会是“我当然永远站在你这边啦”,而他也有预感,自己真这么说,盘儿反而会怪他不坦诚。
但盘儿现在的脾气他真拿捏不准,一时不知该哄还是该实话实说,只好用开玩笑的语气把斟酌到嘴边的话讲出:
“我做人师父的嘛,你再衰我当然都只有怪自己啦,如果你真的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多半也是我这个师父上梁不正。又不好面对你,只好告老还乡了……诶!”说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颤,好像为自己这么解释而感到有一点羞愧。
谁知嬴政听了他这番话,却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良久才挤出一个笑,沉沉道:
“这世上乱账太多,有些人算一辈子也是糊涂,原以为师父是聪明人,没想到也会算糊涂账。”
说罢,饮尽了最后一滴酒,酒盅掷地,叮当脆响。
【盘龙】你听
寻秦记还不上,我乱写一气表示愤怒。为了我自己爽,已经开始动手篡改历史……
从楚地到咸阳相距千里,项少龙也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上一次从赵国进秦,骑马长街,意气风发,真是没人可以比得他更风光。现在只觉得一路颠簸累到骨头散架,风景和宫殿建筑也懒得看,一入咸阳宫,即刻沾床就睡。
十几个宫娥云髻罗裙,如天宫仙子下凡一般,正被安排到寝殿服侍,正要替陛下脱靴换衣,却发现陛下床上躺着个陌生男人,正睡得四仰八叉,毫无规矩可言。
几位姐姐心中惊吓,连忙找到陛下的贴身内侍赵高大人:“...
寻秦记还不上,我乱写一气表示愤怒。为了我自己爽,已经开始动手篡改历史……
从楚地到咸阳相距千里,项少龙也不禁感叹岁月催人老,上一次从赵国进秦,骑马长街,意气风发,真是没人可以比得他更风光。现在只觉得一路颠簸累到骨头散架,风景和宫殿建筑也懒得看,一入咸阳宫,即刻沾床就睡。
十几个宫娥云髻罗裙,如天宫仙子下凡一般,正被安排到寝殿服侍,正要替陛下脱靴换衣,却发现陛下床上躺着个陌生男人,正睡得四仰八叉,毫无规矩可言。
几位姐姐心中惊吓,连忙找到陛下的贴身内侍赵高大人:“大人,陛下的寝宫好像进了陌生人。”
赵高迈着小碎步手拿浮尘见怪不怪,这几年陛下一心国事,对于后宫几乎是虚置在一边从没想起来过,偶尔也会有些大胆的姬妾半夜爬上龙床妄想着麻雀变凤凰。这种胆大妄为的人里也有别国派来的刺客,所以陛下一向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几个宫娥不敢直说,因为床上睡着的那人怎么看来都像个男人的身材,皮肤黝黑。赵高眯着眼靠近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锦被中露出来的一双眉眼好是相熟,想了一阵,吓得“诶呦”一声。
赵高连忙把她们拉出来,一番警告谁也不准多说一句话。他虽没说什么重话,但在咸阳宫里服侍的宫女谁都谨小慎微惯了,她们是亲眼见过这几位大人怎么处置人的,连忙噤声再也不敢提起,只当做忘了这回事。然而心里却更加好奇,这人是谁,怎的赵高大人也不敢赶他出来?
嬴政也是下朝之后,才知道项少龙睡在了他屋里。自他楚地求助之后两人关系虽然略有缓和,项少龙虽然因为想要弄清楚G4穿越到古代的整件事所以同他回了咸阳,但也表示不希望出现在大众面前。
更何况焚书坑儒之后,能认得项少龙的人大多已经和他形同陌路。
“睡到现在还没醒?”嬴政声音里是不容置喙的威严:“寡人的居室岂容他人酣睡,究竟是谁放他进去的?”
赵高低着头禀告:“项太傅武功高强,想来翻墙进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嬴政听到他称呼项少龙作“项太傅”,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冷笑道:“项少龙无官无职,一介草民,怎么称得上寡人的太傅?”
赵高自知失言,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地告罪,嬴政一向不喜欢身边人动不动就“罪该万死”,更何况赵高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被迁怒。
他走进宫殿,守在外殿的宫娥们全都被赶了出去,排场极大,可惜床上的项少龙退休十几年,已经养成了雷打不动的好睡眠,直到嬴政坐在他窗边,叫人把他拖下床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
项少龙醒了之后,也立刻反应过来,抿唇解释道:“你不是住大王的宫殿吗?怎么你还睡这?不是……你这宫里守卫也太松懈了,我进来的时候也没人发现。”
其实嬴政登基之后,并没有搬去大王寝宫,而是直接把王子时期的寝宫修整了一番继续居住。项少龙和他十几年没见,也没听他安排自己的住所,所以只好自己找个熟悉的地方待着,想来想去,在这宫里他最熟悉的地方就只有嬴政还是赵盘的时候,每每请他去商议对策的寝宫。
嬴政不是一个纠结鸡毛蒜皮的人,更何况项少龙这次回来,恐怕也不会待太长时间。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顺手将床上的软枕丢给项少龙,说道:“守卫松懈,那不如你来替寡人守?”
于是从前王子身边带过兵打过胜仗的项太傅,被安排在外间,代替了赵高的职位,替陛下守夜。
其实说替嬴政守夜,项少龙也只不过是抱着枕头换个地方继续躺罢了,但是他已经睡了半天,现在也没什么瞌睡。以前嬴政还是小盘的时候,总是害怕会有人夜里刺杀,项少龙那时候没什么耐心,但偶尔也会悄悄探查询问有没有陌生人混进宫殿。
如此想着,故地重游,心里总有一些怅然若失。
往常这个时刻嬴政还在批奏,今天却不知怎么,早早吹了灯。项少龙一个人无趣得很,正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虽然很轻,但习武之人听力非同寻常。他立刻穿上外衣站了起来,猜想可能是赵高寻常这个时候会来送宵夜,见到嬴政寝宫熄了灯于是又折回去。但总归是放不下心,索性走出去瞧一眼。
雨疏风骤,月影朦胧,如案上香灰被柔作一团暖黄,不远处那人拥着披风正站在长廊上远望。
“盘儿?”
嬴政愣了一下,收回神去看他,听他脱口唤这十几年无人再提起的称呼,心情十分复杂,淡淡道:“玩忽职守,和以前一样。”
项少龙也发觉此时此刻再叫这个名字太过放肆,于是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守着门吗?”
“不会吧,陛下这么大个人了,都是统一六国的大人物了,怎么还翻窗?”不等他回答,项少龙已经猜到了,不由得好笑道。
“统一六国又怎样……还不是一样受制于时局。”嬴政罕见地没有露出那副睥睨天下的神情,换上的是一副略显落寞的面目,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项少龙柔了心肠,刚想出言安慰他几句,就听嬴政说:“你家长的人来的时候带来了一种武器,或许就是你曾经提过的枪了,差点伤了寡人性命。受伤醒来之后,寡人曾经想过要不要也派人研究这种武器,那大秦的军队必将所向披靡。”
项少龙听完心里一惊,千万别。
嬴政扫了他的表情,和自己预想的一样,简直把不赞同写在脸上,于是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有你帮手,寡人恐怕造不出这样东西。但是就算没有它,寡人一样可以一统天下。”
天下,天下很大的啊,傻徒弟。
“陛下,你真的长大了。”项少龙落寞地说。
三日之后,灭楚一役大捷。项少龙在楚地待了这么久,多少也积攒下了一点感情,不过好在他不是无事生非的人,一切早已经是命中注定。王翦班师回朝那日,他甚至还上朝堂听奏报。
只不过他现在的确是无官无职,只能混在最后面占个位子,穿着一身奇奇怪怪的服装,很难让人不注意到他。
好在如今的朝堂已经大改,多数的官员还都是后面提拔上来的,就算有几位老人,和他也不过数面之缘,他这十几年来在边外晒太阳晒得皮肤黝黑,倒是不担心这几个人认得他。
当然,也有少部分人认得出他,比如当初嬴政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赵高,再比如……李斯和王翦。
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让王翦双眼越发锐利,而李斯也早已褪去了当初郁郁不得志的模样成了真正不动如山的朝臣。两人在朝堂上看见他的时候,都眼皮一跳,吓得原本准备上奏的文案都差点忘了,面面相觑之下都不由得去窥上面那位的表情。
见嬴政神色自然,俨然是默许了的,又都在心里默契道出同一种心声:果然,在陛下心中,这位始终是不一样的。
大殿之上奏报的情况基本和历史上上差不多,唯一有出入的就只有一样,王翦在楚地,还给他抓了个人回来。
项少龙看着被提溜上殿的自家的小崽子,脸上顿时就绷不住了,项羽一看就没挨打没受苦,因为他望见角落的项少龙,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声:“老爸!救我!”
幸亏古代人听不懂他说的话,不然项少龙真是要打个地洞钻走了。他不是不担心嬴政抓小羽来会做什么,但此刻嬴政尚不知道“亡秦必楚”这四个字日后是从这孩子口中说出,他若冒冒然显得很紧张,反而让那狐狸变的小盘起了疑心。嬴政这么一出,估计是想用着孩子的性命逼自己做什么决定。
然而嬴政挑眉看了一眼,看不出喜怒,然后淡淡地吩咐道:“叫人照顾好,放他回楚地吧。”
“放了?!”这下不只是王翦,连项少龙也惊讶不已,嬴政千里迢迢抓个孩子来,只看一眼就放了,这不是闹着玩吗?
退朝之后,项少龙连忙追了上去,顾不得许多宫人异样的目光,穿过长廊,和嬴政并肩同行。
“你抓个孩子来做什么?你别玩花样啊……”项少龙不放心地道。
嬴政才颇有点怒色,停了下来,说道:“抓?看一看而已,不是已经让派人送回去了吗,太傅何必如此紧张。”
这是他回宫之后嬴政第一次叫他太傅,项少龙被他这反复的态度折磨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皱着眉问道:“一个小孩有什么好看的?”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嬴政才慢悠悠道:“抓来看看,和项太傅长得像不像,除了晒得黑,好像没什么相像的。”
项少龙更加莫名其妙,想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他不是我生的嘛,怎么会像我呢?”
“不是项太傅的骨肉?”嬴政虽然有这个猜想,但还是有些惊讶。
“当然不是啦,我抱来养的嘛,不过你可别同他说,他现在都还当我是他亲爹来的,你和他说了,他以后该不给我养老了。喂!你笑什么,我没人送终你很开心啊?”
几个小宫娥正好路过,瞧见这一幕,又认出这人正是那日在陛下殿内睡着了还没被赶出来的男子,又好奇又胆小,只好躲在一旁低着头努力竖起耳朵偷听谈话。
“你听,陛下好像叫他太傅?”
“陛下的太傅难道除了怀清台的那位琴太傅还有别人吗,怎么没听说过?”
结果还没说上两句被通晓一切的大宦官赵高捏着耳朵像抓小兔子一样把她们赶到殿外,嘱咐道如果这位和陛下一同出入,不要拦着,更不要赖在陛下跟前转悠,不然小心你们的小命。
几位宫娥吓得像一朵朵耷拉地牵牛花,不敢偷听了各忙各的去了。
这话说出来其实八分是故意夸张恐吓,不过赵高也没办法,毕竟陛下在那位的面前总是幼稚又冲动,丝毫没有往日威严,不吓一吓这群不懂事的小丫头,谁知道今后会传出什么闲话记进野史里?
没有人不怕死,但也没有人不爱八卦,亘古不变,八卦长存。
【巍澜】谁在看着你[ABO]第六十九章
* 赵云澜omega,沈巍alpha
* 可以点个心心咩,可以点个小蓝手咩
* 补档进行中,微博指路——低头我给你看个宝贝
“诶?徐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
沈巍侧过身来,饶有兴趣地走近了徐静书柜上的相框。
“是啊,这是我最后一个授课班。”说到这张照片,徐静感慨道:“当时,好像是他们班长提出一起合个影,也算是个纪念。”
沈巍指向照片正中的章辛然:“徐老师认识这个学生吗?”
徐静戴上眼镜,拿起照片端详了一会儿,这才犹豫道:“好像有些眼熟,但是名字记不得了。这……难道就是你问的章辛然?”
沈巍点头:“对。他就是章辛然。徐老...
* 赵云澜omega,沈巍alpha
* 可以点个心心咩,可以点个小蓝手咩
* 补档进行中,微博指路——低头我给你看个宝贝
“诶?徐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
沈巍侧过身来,饶有兴趣地走近了徐静书柜上的相框。
“是啊,这是我最后一个授课班。”说到这张照片,徐静感慨道:“当时,好像是他们班长提出一起合个影,也算是个纪念。”
沈巍指向照片正中的章辛然:“徐老师认识这个学生吗?”
徐静戴上眼镜,拿起照片端详了一会儿,这才犹豫道:“好像有些眼熟,但是名字记不得了。这……难道就是你问的章辛然?”
沈巍点头:“对。他就是章辛然。徐老师对他还有印象吗?”
徐静眉头一皱,进而神情有些微妙:“有,我对他有印象了!这孩子应该很受欢迎吧?”
“……据说成绩不错,好像是挺受欢迎的?”拿不准章欣在徐静眼里到底是个什么人设,沈巍只得斟酌道。
没想到徐静却露出奇怪的神色:“……我的课上他的成绩并不突出,也许是不爱听吧……”
“那您问他受不受欢迎是?”沈巍问道。
“那个……”徐静笑了笑,“”我之所以说他受欢迎,是因为经常有外系的孩子来听我的课,听学生们说多半是为了他来的。”
“对了。”徐静突然一拍大腿,“拍这张合影的,就是一个为了他章辛然来听课的外系孩子。挺清秀的,好像是个omega。”
外系的孩子,长得清秀,omega。
虽然很不科学,但沈巍想到的第一个可能性就是黎彬。他摸了摸口袋,有些懊恼自己忘记带上黎彬的照片,于是只得给赵云澜打电话。
虽然他并不想打扰赵云澜的睡眠,但他拿起手机却发现赵云澜已经醒了,还把章辛然和黎彬的照片发了过来。
【你没带这个。】
【你看看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还这么霍霍我!】
【……】
【我要吃大虾,记得买菜!】
沈巍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他按下语音回复道:“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做饭。”
徐静见状,笑道:“是赵警官吧?”
之前微博上的新闻闹得那么大,连直播的说明会都开了,稍有关注的人也很难不知道沈巍和赵云澜的事。他们能澄清的已经说过了,信不信再看客。
至于看客信不信与他们无关,于他们也无意义。说明会也不过是给市局还有龙大的官方一个台阶和交代。
但他们也绝不会拒绝善意,例如眼前的徐静。
沈巍刚给赵云澜发完语音,脸上的笑意还在线。他朝徐静点点头:“是。最近他……挺累的。”
徐静以为是前些天的舆论压力让赵云澜不好受了。她无奈地摇摇头:“让赵警官不要对网络上的话太过在意,更不要踩进‘完美受害者’的陷阱。你们俩是受害者,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要放弃维护自己的权利。”
沈巍心中失笑,赵云澜可不会放弃维护自己的权利。他不仅仅要维护,他还要自己亲自维护。
“嗯,我们明白。谢谢徐老师。”沈巍话锋一转,“其实,今天我来也算是为了这件事……您看看您说的那个学生是他吗?”沈巍指着赵云澜刚发来的黎彬的近照。
“就是他。”徐静确认道,“我记得他眼角这颗泪痣。他是叫……?”
“黎彬,黎明的黎,彬彬有礼的彬。”沈巍道。
徐静点点头:“彬彬……那应该不会错,我好像听见好几个人都叫他彬彬了。”
“好几个人?可黎彬不是非社会学专业的学生吗?”沈巍问道。
徐静地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
但她又补充道:“不过我那个班上的班长李檬,也叫他‘彬彬’,兴许他们之间挺熟的。”
徐静说完在手机上翻找起来:“李檬是个很好孩子,虽然毕业好些年了,但逢年过节还是会给我发个祝福信息。对,就这个号码。”
将号码抄下后,沈巍便暂时告辞,出了徐静办公室的门,径直走向楼梯间旁的休息区。
他略一思忖,拨通了赵云澜的电话。
“云澜,我这边有些新情况。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章辛然和黎彬给祝红的说辞是他们是在公司认识的,刚在一起不过半年?”
“是,没错。”赵云澜答道。
虽说如此,赵云澜却一直对这一点存疑。如果从入职时间来看,章辛然和黎彬在斗音工作的重合时间有将近四年,最近半年才在一起,那之前的三年半都不来电?那这半年前是怎么接上电的?
倒也不是说朋友变情人不可能。只是从宋一一和季节反映的情况来看,章辛然和黎彬在公开场合就没有表现过是朋友的样子。就算这半年来是为了避嫌,那之前是什么情况,真不熟?
“他们俩很可能大学期间就认识。”沈巍说道。
“哦?这就有意思了。”赵云澜皮笑肉不笑道。
“当年给章辛然上过课的徐老师告诉我,除了章辛然之外,黎彬似乎跟章辛然班上好几个同学都挺熟。其中一个学生叫李檬,我已经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已经发给你了。”
“行,我马上联系他。”
掐着下班时间的点,沈巍把与章辛然可能有交集的老师们都拜访了遍,大部分老师都表示不知道这个人,少部分老师还记得章辛然是从计算机系转来的学生,但因为并没有在学科课程上有多么突出的表现,所以也并未给他们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真没想到最有效的信息居然还是自己无意中瞥来的。虽然是无神论者,但身为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个好预兆。
他驱车出了龙城大学,打算先去生鲜超市买了赵云澜点名要吃的大虾和其他一些新鲜蔬果。
毕竟,粮仓是要喂饱的。各种意义上的,喂饱。
赵云澜这边也没闲着。他一拿到电话号码就联系上了李檬。自报家门之后,赵云澜便单刀直入问起了他是否认识黎彬和章辛然。
“他们俩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李檬笑道。
他们俩的事?
赵云澜眉头一挑:“看来你和他们很熟?”
“我和章辛然是本科室友,但是大学之后没什么联系了。我和黎彬其实不熟的,毕竟连专业都不是同一个。”李檬答道。不过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最开始那句话有些奇怪,李檬又补充道:“你说你是警察,所以我猜他们俩进局子了。”
这又是从何猜起的?赵云澜眉头一皱却并不作声。
这李檬也不知道是胆子大还是脑子直,见赵云澜不说话,居然还自己猜了起来:“他们俩是不是因为PUA被抓了?”
【巍澜】谁在看着你[ABO]第六十四章
* 赵云澜omega,沈巍alpha
* 可以点个心心咩,可以点个小蓝手咩
* 林静:我为这个案子付出了太多
赵云澜将一只耳机递给了沈巍,另一只则塞进自己的右耳。
“这……不太合适吧?”沈巍虽然接过了耳机,但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带上。
赵云澜一脸真是拿你们这些迂腐的读书人没办法:“咱们俩现在都一样,我是停职人员,你是编外人员,赵心慈一个都管不着,所以不用担心。”
这好像不是赵心慈管不管的问题吧?沈巍扶了扶眼镜:“按理说我不是市局的人,看到你们的内部资料已经越界了,现在还监听你们审讯是不是太……”
不等沈巍说完,赵云澜就出言打断:...
* 赵云澜omega,沈巍alpha
* 可以点个心心咩,可以点个小蓝手咩
* 林静:我为这个案子付出了太多
赵云澜将一只耳机递给了沈巍,另一只则塞进自己的右耳。
“这……不太合适吧?”沈巍虽然接过了耳机,但有些迟疑自己该不该带上。
赵云澜一脸真是拿你们这些迂腐的读书人没办法:“咱们俩现在都一样,我是停职人员,你是编外人员,赵心慈一个都管不着,所以不用担心。”
这好像不是赵心慈管不管的问题吧?沈巍扶了扶眼镜:“按理说我不是市局的人,看到你们的内部资料已经越界了,现在还监听你们审讯是不是太……”
不等沈巍说完,赵云澜就出言打断:“直接来说,你确实不是市局的人。但我是市局的人,而你是我的人,所以间接而言,你是市局的人。”
听见赵云澜这么直白地陈述两个人的关系,沈巍的思路断了一秒,差点被眼前的蜜糖罐带到沟里。他佯装咳嗽了两声,眼神也往别处飘忽了几秒,慌慌张张地把耳机戴在了左耳。
两人等了几分钟,林静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笑已经带到局里了,我马上去审讯室。”
因为强奸致人重伤,周笑已经被公诉机关提起诉讼。由于流程还在进展中,两个多月他一直被羁押在看守所,原本短硬的头发如今也长了不少,反倒是柔和了些,稍显凌乱地耷拉在了他的头上。他整个人也显得安静了不少,让人觉得他或许是认为关于自己和谢清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结局已经可预见,接受是最好的结束。
可林静不这么认为。那段视频如今还存在与否依然可能影响周笑的结局。
由于周笑一直坚称自己与谢清是恋爱关系,以及是自己当时气昏了头导致了强迫性性行为和后续伤害,所以公诉理由是“强奸致人重伤”。可是既然他能在犯罪过程中拍摄视频,甚至还想着要调整视频的角度,“气昏了头”这种理由很可能就无法成立,那么针对其的公诉理由也极有可能升级。
但关键是要找到那个视频。如果没有那个视频的话,死咬了几个月的周笑绝不可能主动承认。
也不知道沈巍提到的那个纹身能不能从周笑嘴里诈出几句有用的。
觉得希望渺茫的林静默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推门进了审讯室。
“又见面了,周笑。”林静拉开桌边的椅子径直坐下,“别紧张啊,你的案子已经提交诉讼了,这次找你呢,就想找你打听点事儿。”
周笑没有说话,面色平静地看着林静。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笑脸纹身?”林静问道。
周笑的表情松动了些,像是疑惑为什么林静要问他这个。
“哦,这直接说笑脸确实太不详细了,也不好回答,你等等啊。”林静一边说着,一边翻阅起手边的材料。
电话这头的沈巍心领神会,缓缓说道:“是个正圆的笑脸,半径约摸两厘米……”
林静佯装阅读了几眼实则为白纸的文件,紧接着抬眼朝周笑问道:“一个直径四厘米左右的正圆形笑脸,见过吗?”
周笑的表情明显一滞,眼神左右瞟了几眼,没有回答林静的问题。
“我再给你点提示。”林静的手指在桌上快速地无节奏的敲打着,“红色的笑脸,线条很简单,俩弯弯的眼睛,一条弯弯的嘴。”
虽然林静手指无节奏的敲击让周笑感到烦躁,这使得他脸上现出了明显的抗拒。但在听见“红色”二字之后,周笑像是突然放松了不少:“随便一个笑脸都长这样。”
林静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啊?不好意思啊,我没纹过,不太了解这种流行款式。”
放松之后的周笑似乎兴致不错,听林静这么说居然还摇摇头:“笑脸才不是什么流行款。”
“哦?那不流行纹个什么劲啊?纹身的小年轻不就图个流行么?”林静一脸搞不懂地撇撇嘴。
周笑想也不想脱口就道:“可能有特殊意义,比如名字什么的。而且也不一定赶时髦,可能是为了遮盖疤痕之类的。”
“受教了受教了。”林静认真点点头,随即又低下头翻阅手边的文字材料。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瞥了一眼周笑:“我记得你是不是身上有个笑脸纹身啊?”说完他又低下了头,嘀嘀咕咕道:“好像跟刚刚材料里写的一样?”
周笑一听就急了,赶忙说道:“不一样,我身上那是黑色的。”他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便僵在了那不动弹了。
林静虽然头也没抬,但倒是还宽慰周笑:“别着急啊,也没说是你嘛。都说了你的案子都结了,今天找你就打听点事儿。你别把自己搞得这么紧张嘛。”
周笑迟疑地点点头:“对,我的案子都结了。”
突然,林静懊恼道:“瞧我这眼睛,刚刚说错了,黑色笑脸,不是红色的……”
“诶,等等。”林静猛地一抬头,“你说你身上是红色的?在哪?是不是右手臂?”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绕过桌子径直朝周笑走去:“把右手胳膊给我看看。”
这话引得周笑立刻神经紧张起来,在座椅上艰难的扭动,想要避开林静的手。
林静一边试图抓住周笑的手臂,嘴里还不停道:“诶你别动啊,都说了跟你的案子没关系,别紧张啊。”
话虽这么说,周笑可半点没有因为林静的说辞就真的放松下来。但他也陷入了迷惑之中,他琢磨不透林静到底想问什么想做什么。
虽然都是身强力壮的alpha,但毕竟有着锁链和镣铐限制着周笑的行为,林静很快就拧住了周笑的手臂。
“我就看看,跟视频里的那个像不像。”林静饶有兴趣道。
即使被制住了,周笑也还是用蛮力在对抗:“你别动我!什么视频?”
“都是男人,我也不瞒你。”林静神神秘秘降低了音量:“前两天在网上看了个视频,就'那种'视频,啧,那alpha真是绝了,要是换我在下边,肯定特带感。”
有那么一个瞬间,沈巍整个人都呆住了,他看向身边的赵云澜,却见后者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是什么情况?”沈巍快速在手边的白纸上写下问句。
赵云澜作出嘴形道:“战略忽悠。”
周笑也被林静的回答弄得一时傻眼,愣了两秒才迟疑地看了看近在咫尺林静的脸:“林……林警官原来你好……好这一口?”
林静羞涩一笑:“比较喜欢粗暴的感觉……”
周笑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露出了几分同类相见的微笑:“我懂我懂。不过你要说是视频,那肯定不是我。”
“为什么啊?”林静不解地问道。
“反正你看到的视频里肯定不是我。”周笑的笑容神秘了几分。
林静像是打算不找到视频里的人就不罢休,在周笑身上摸来摸去地不停追问:“为什么呀?你说呀!哇,你身材也不错诶,要是有你的视频也不错哦。”
一开始惊诧偷笑林静还有这种爱好的周笑,在林静的“捶你胸口”攻击中终于受不住了——毕竟他对alpha没兴趣——随口答道:“诶呀!我拍过!拍完才发现里边没放记忆卡!”
“我不信!”林静就差嘤嘤嘤了。
“哎呀,就是我家那台DV,就拍过一次谢清晕过去……”周笑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忸怩作态多时的林静突然站直了身子冷冷道:“你不是说没拍过谢清么?”
【一行情书|朱白情人节24h|5:20】三重雪
上一棒:@Komorebi北极星(B站ID)
下一棒:@龟行居止脑袋又圆又硬
1
三九九
我醉了低着头时,
想要水喝睁开眼来时,
都是叫的这个名字。
石川啄木
晃。世界都在晃。
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在看诗集,偶尔还会不自觉地读出来,沉浸在字句意境中,露出会心微笑。白宇打瞌睡醒过来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这几句。
我也想喝水,但是我就是叫玉皇大帝,也没人给我递。
白宇捏了捏发酸的脖子调整坐姿,又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山路。
这条去滑雪场的路他还算比较熟悉,几乎每年都会走上几回。只不过以往都是呼朋唤友的结伴去玩,这次是他一个人的逃亡。
今......
上一棒:@Komorebi北极星(B站ID)
下一棒:@龟行居止脑袋又圆又硬
1
三九九
我醉了低着头时,
想要水喝睁开眼来时,
都是叫的这个名字。
石川啄木
晃。世界都在晃。
坐在他旁边的女孩在看诗集,偶尔还会不自觉地读出来,沉浸在字句意境中,露出会心微笑。白宇打瞌睡醒过来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刚好看到这几句。
我也想喝水,但是我就是叫玉皇大帝,也没人给我递。
白宇捏了捏发酸的脖子调整坐姿,又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山路。
这条去滑雪场的路他还算比较熟悉,几乎每年都会走上几回。只不过以往都是呼朋唤友的结伴去玩,这次是他一个人的逃亡。
今年娱乐市场萎靡,12月过了一半,他一年中第三个项目刚刚杀青。一个都市情感剧,他在里面演男四号,是个脸谱化反派,最后陷害男主不成,进监狱了。
凌晨十二点半最后一场戏拍完,他站在铁窗布景后面,收获一束看起来很便宜的雏菊,和现场工作人员稀稀拉拉的掌声。按照惯例和几个主演一起拍完合影,别人切蛋糕拍照庆祝的时候,他躲到旁边去接了个电话。
是一个多礼拜没动静的经纪人突然约他见面,说有事商量。他还以为工作室又接到了什么剧本,就和对方约在附近一家24小时开的奶茶店,自己在片场卸妆换衣服,踩着夜色打车去赴约了。
虽然他穿得像个逛早市的老大爷,但反正18线小演员也没人关注。出门的时候蹲在片场外的狗仔看都不看他一眼,长镜头还怼在塑料帐篷的缝隙里拍男主。
半小时后,他和一身假名牌的经纪人坐在奶茶店,桌上摆了几个文件夹,他缓缓放下手里刚翻了几页的那个‘剧本’。
都是……文明点说,动作爱情小电影。
“这是什么意思?” 白宇脑袋上一排问号太长,感叹号排在后面,进不了画面。
“也算是资源吧。” 经纪人脸不变色心不跳。
又沟通了二十分钟,奶茶没喝几口,白宇的脸不停变色,心跳奋起,直追身高。
“……多少?” 他觉得刚才可能是耳鸣,听错了。
“八千万。” 经纪人回答。“其实本金也不是多大的数目,就是利息高。”
挂着他名字的工作室,其实是经纪人开的娱乐公司。前两年工作室投资了几个项目,经纪人为了资金周转,自作主张去借高利贷。用白宇的证件借的,文件上签名当然也是他,因为他是法人。
“我没签过。” 白宇说。
啪。又一个文件夹拍在桌面上。白纸黑字,无法反驳。有时候拍戏日夜颠倒,经纪人拿给他签名的东西他根本不看,可能顺手就签了。
刚才为什么要喝那几口奶茶。白宇用手按着胃,靠在椅背上。他想吐。
因为市场不景气,相关的明星又接连曝出丑闻,那几个项目几乎全翻车。最近两年他拍了好几个剧,一个刚播完的反响平平,还有一部他虽然是男二,但是被压了快一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线。
没什么商务邀约,公司就没有收入,钱还不上,利息越滚越多。经纪人说,那个放贷公司也投资了影视行业,你别看这些项目上不了台面,但是受众人群基数特别大,利润其实是最高的。大隐隐于市,知道吗?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别太挑肥拣瘦了。
首先,不考虑。
其次,‘大隐隐于市’不是这么用的吧?
最后——
“——这是上不了台面的问题吗?这不是犯法吗?” 白宇嗤了一声。
“你怎么这么天真,金融公司放高利贷也不合法。” 经纪人翻了个白眼,嗤得比他还大声。“张xx是你同学对吧?人家去年就下海了,他公司一年赚了两个亿。”
“这圈子你好歹也混了七八年,还幻想什么呢?道德高地冷不冷啊?往下走一走,你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演男四。”
关于道德底线问题,他们争执过很多次,实在没必要在这场合再重播。
白宇缓了一会儿,问,就算是这种项目,也有男女搭配的吧,为什么我看这几个都是男的跟男的。
经纪人见他态度松动,马上趁热打铁。“哦,因为对方那个大老板看过你的剧,觉得你吻戏床戏特别有感觉,有天分,就是可惜……”
可惜?
“你吧,外形太帅了,还腰细腿长的。人家不是拍偶像剧,男女搭配那些,客户群体看的是美女不是帅哥。你这样的更适合同性,你看看现在几个最红的……
经纪人说着就给他看手机,划拉了四五个男人。
“我挺糙的,我也可以硬汉。” 白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争辩,但是总觉得必须得辩解两句。“我留胡子的时候人家都说我成熟……”
“确实,你现在年龄有点大,快30了。” 经纪人点点头。“这行业可不缺年轻帅哥,可能再过两年,同性小电影也不想找你了呢。”
这是什么傻逼理由。白宇愤怒不已。倒不是愤怒有人觉得他只能和男的演床戏,而是愤怒有人质疑他的业务水平,还搞年龄歧视。再过两年怎么了,再过十年他也能演同性小电影!
……虽然他才不会演。他是有原则的人,是个正经演员。
所以他义正言辞地说,不可能,我是个正经演员。
虽然一年到头也就几十万的收入,远远比不上某些同行一个代言就几百几千万,但生活上还是足够的。他再多演几年,就能买房子了。
不然我们走法律途径。他建议。
经纪人冷笑一声。“法律?人家有律师团。跟借贷公司打官司,你没毛病吧?”
我不可能接这些,我有底线。白宇坚持道。
经纪人点点头,说,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我已经打算去国外避风头了。就是有一点你得搞清楚,我们欠了八千万,你知道这圈里一条命值多少钱吗?你这样的咔位,三百万。三百万他们就能找人把你干掉,拿意外险。
恍惚着回想,好像他确实买过意外险。
白宇怂了,他说,大家好好商量不行吗,怎么一下子我就要被干掉了呢?
经纪人说,那你是想被干,还是想被干掉?
抖着手又翻了一遍那几个文件夹,白宇震惊:为什么我都是被干,我这么有男人味!你看我的胡子!我的肌……嗯,你看我的下巴多方!我的眼神多么坚毅!
据说是娘受市场饱和了,最近流行糙受,还得帅,你这样的正好。经纪人说着,又给他看了一个视频片段。
深夜奶茶店里突然出现男人的沙哑呻吟,白宇赶快捂住手机,想当场去世。
不行,绝对不行。他无力地重申自己的立场。
“那你就跑吧,看能不能躲过去。反正你家人在国外,应该波及不到。” 经纪人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夹,不慌不忙。“那帮人路子多,你要是买火车票飞机票,一抓一个准。”
白宇问,那你怎么能跑国外去?
哦,我有三张身份证,两本护照。经纪人淡然笑笑。你有吗?
没有。他倒是有三张健身房的会员卡,虽然他从来不健身。还有一张滑雪场的包年卡,忘取消了,上个月刚刚自动续费,不能退,把他心疼得不行。本来他打算杀青了就去滑雪场住下,多玩几天,好歹赚回来点。
现在这情况,哪还有玩的心情。
其实他应该愤怒,应该跳起来骂人,但是他没力气。八年了,类似的事情他听过,见过,只不过这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圈子里都是人精,话说得花团锦簇,事做得两面三刀,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相比之下,他就是个傻子。傻子怎么能不被骗呢?能怪谁?
据说他小时候就挺傻的,过年的时候跟父母去农家乐玩雪,走丢了好几天,父母报警之后全村人搜山,最后还是搜救犬在雪地里找到他。
之后他高烧不退,在医院躺了几个礼拜,当时医生说应该没影响智力,但父母觉得他可能还是烧傻了,因为他醒过来之后一直说他要找妹妹,还有狗,他的狗呢?猪呢?
父母解释说,你没有妹妹,家里也没养狗,那是搜救犬。猪是农家乐的主人家养的,已经变成香肠了,不能跟他们回家。他就开始哭,胡言乱语,说他要妹妹,要猪,要狗,要会说话的狗,带他在山里玩。
可能怕白宇真的是傻了,父母随后又生了一个孩子,正好是个女孩,他妹妹。随着时间过去,他也渐渐恢复顽皮,虽然身体一直比较弱,动不动就感冒,好歹平平安安地长大了。
但这事还是让他被笑了二十多年。逢年过节的,父母总要提起来供大家乐呵乐呵。
好像他五六岁的时候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喊着猪猪狗狗的童言童语是那么让人开怀,值得过年多喝一杯酒。
长大之后,他仍然是供大家乐呵的好材料。
前几年大伯家移民新西兰之后,父母和妹妹也跟着过去了,现在逢年过节,大家都在南半球乐呵,保留节目就是看他演的那几个剧,哈哈哈之后调侃两句,小宇太惨了,什么剧里都找不着对象。
然后他父母就会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这个事呢,首先得有另外一个人。剧组里来来去去那些露水情缘,别说结婚了,今天想起来了约一次,明天换个组就不认人,还没有送外卖的靠谱。
外卖小哥都记得他吃面要配蒜。
当年的同学现在有人已经是当红明星,也有人早就转行做生意。他在圈里混了八年,无咔位无资源无背景,三无产品,自然没什么人约他。
回想起来……数得过来的那几次,想约的都是男人。艹他大爷的。
虽然白宇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知,更喜欢女人,但是也不排斥和男的谈,标准0.5,看对眼了一切好商量。但是上来就约炮,他还是要呸一声。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站在道德高地,只是别人都扎堆在盆地里,显得他高。
这场会谈在半夜一点四十分结束,经纪人匆匆消失在夜色里。白宇在奶茶店又坐了半小时,恍惚着回酒店。凌晨3:21,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真应景,是催债公司的威胁。之前他还以为那些都是诈骗短信,根本没理会。
他没敢久留,匆匆收拾好东西,天还没亮就下去退房,跑了几家银行的ATM取现金,然后打车去长途大巴站。
买票都要身份证件,他没买,直接上了滑雪场接客的专线大巴。那张退不了的年卡终于在这场逃亡中发挥作用,也算没白花钱。
在路上的几小时他昏沉地睡过去一半,后来心里实在是乱,睡不着,就打开电脑订房。
当然不是像以前那样,直接订滑雪度假村里的酒店。一是贵,二是酒店也需要登记。
他记得滑雪场后面那座山上有个村子,从二十多年前就有雪地农家乐。虽然不像度假村那么商业化,都是村民做民宿什么的小生意贴补家用,但是现金交易,不用登记。
他靠记忆搜了半天才搜到那村子的简陋网页,在上面找到民宿对接负责人的电话,打过去问。
对方说,最近是滑雪旺季,度假村爆满,他们村里民宿也跟着沾光,没有空房了。
大巴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白宇的心也被颠得破破烂烂。他说,我要求不高,真的,有个地方给我睡就行,我可以包月,两个月。
对方沉默几秒,说,村外头倒是有一间房,便宜,条件也还可以,就是交通不方便。
白宇赶紧说,没关系,交通不方便是最好的,特别适合我。我就想安安静静,一个人思考人生那种。
对方问了他的年龄,嘀咕了一句,年轻小伙子,应该没事吧……
白宇:?
因为他实在是迫切,就发挥演技,跟对方卖了个惨,说他已经在上山的路上,如果没有地方住,就要冻死在山上。
对方又犹豫一阵,终于答应和他在村口见面,见面再聊。
白宇这才稍微安下心来,抱着背包又睡了半小时。
睡得不是很安稳,他喉咙不舒服,特别渴,但是走得太急没来得及买水,就只能忍着。
终于忍到大巴开进滑雪场大门,他还迷糊着就被手机的提示音叫醒,拿起来一看,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信息配图是滑雪场大巴的乘客名单。他的年卡号和照片赫然在目。
【白宇先生,我们滑雪场见。】
经纪人没说错,他算什么,这只是螳臂当车。但是挡不住也不能躺下等死吧?
白宇下车前戴上滑雪面罩,拎着雪板穿过度假村,在最冷清的一条街走到头,拐上一条小路。
又走了十多分钟,终于看见记忆里那个缆车站。他在缆车站门口买了一瓶水当场喝光,怀着一腔潮湿的悲壮坐上缆车,去了后面那座山头。
出站之后,看见三尾村的村长陈明福,之前电话里那个民宿负责人。
白宇赶紧走过去打招呼,寒暄几句之后,他开始套近乎,说,咱们村我来过好几次,小时候爸妈每年过年都带我来农家乐玩,那时候前面山上的滑雪场还没建起来呢,我们就在村后面那个坡上自己滑。
村长乐呵呵地点头,看来你也不算生人。行,我带你去那地方看看。
他们穿过三尾村满是小店和民宿的主道出了村子,陈村长带着他穿过一个树林,半小时后,两人到了一个被高大雪松包围的小院里。
就这儿。村长掏出钥匙开门。位置太偏了,我们现在都不租给外地人,也不租给女孩子,但是放着也是放着,其实也没人敢住……
“为什么?” 白宇问。
“哎呀,这儿吧,也没什么,就是名声不好,说是……闹鬼。” 村长说着,干笑一声。
就这啊?白宇松口气,也跟着笑。什么鬼啊神的虽然他也跟着别人说,但其实他自认为是个无神论者。如果因为闹鬼就让他捡了这么个大便宜,他还真得庆幸。
“还是我先跟你说,不瞒着你,省得你从别人嘴里听到。” 村长带着他往屋里走,开始举例。
四年前,一对中年夫妻带孩子来滑雪场玩,夫妻吵架,丈夫从度假村跑到这儿自己住,结果第二天滑雪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了。
三年前,一个作家在这闭关写稿,写着写着心脏病犯了,死了。
两年前,一对情侣来玩,去滑野外雪道,失踪了,后来也一直没找到尸体。
然后这地方就出名了,没人敢来住。
去年,有几个年轻人租了这院子,是拍纪录片的,说要记录鬼屋惊魂夜。结果住的时候什么也没发生,后来下山回家的路上,车祸,全死了。
白宇站在门口,突然有点不敢往里走。
这特么每年都出命案,有点太邪门了吧?无神论者也经不起这样的严峻考验啊!
村长叹口气说,咱们村里人也觉得邪门,但是这也可能是巧合啊,是不是。毕竟一年到头那么多人住,只有那个作家是死在这屋子里了……你放心,后来又装修了几次,屋里东西都是新的,床单被套也没人用过。
白宇想,哦,行,新家具新床单。都死那么多人了,我这心能放得下吗??
然后他又想想那些根本没有台词只有动作指导的小电影‘剧本’,心一沉,放下了。反正也实在是无处可去,他一个流亡的逃债人,不能要求那么多。
进去看过之后发现,屋里条件还算不错,比白宇预想的好多了。卫浴设施一应俱全,床很大,有个小厨房,小客厅,还是地暖。
村长把地暖的温度调高,说现在屋里虽然冷,过十多分钟就暖和了。热水也有,就是可能屋里有些电源插座不好用,得凑合一下,冬天上山困难,没人来给修。
可以,可以,没问题。白宇连忙答应。
“咱们这山头比前边的滑雪场高,从这儿过去也容易。” 村长打量着他的滑雪板说。“你要是会玩儿这个,穿过林子有一条雪道,直的,你滑下去,再往左走十多分钟,就是滑雪场。就是上来没办法,还是要去坐缆车。现在缆车确实是有点贵……”
“我有年卡。” 白宇骄傲地说。“缆车免费。” 他为了这点骄傲在心里默默叹气。
那行。村长问,所以你要住吗?
白宇一夜没怎么睡,在大巴里颠簸了小半天,又在雪地里走了一个多小时,在发现有地暖的一瞬间,别说是鬼了,就是阎王爷坐在客厅里,他也想住下。
他当场拍胸脯承诺要订两个月,先交了一个月的房钱,剩下的下个月再交。
村长高兴地收了钱,给冰箱插电,说这价钱包水电,需要什么就去村里的小超市,吃的喝的水果蔬菜都有,你要是有时间,去我家,招待你喝酒。
白宇哈哈哈笑着答应。
陈村长走了之后,没过一会儿,又打电话来。
“我倒是不信鬼。” 他在电话那边念叨着。“但是刚才有个事忘了提醒你,晚上最好还是别出门,前两天后面山里才雪崩过。如果非出门不可,在雪地里看见什么动静,要双手合十拜一拜,再绕路走。”
“啊?什么动静?”
“狐狸。” 村长压低声音,认真地说。“这山上的狐狸不能碰,最好是看也别看,也千万别搭话。”
“原来这山头上有个狐仙庙,几百年了,村里祖祖辈辈供着,后来有几年不是反封建迷信吗,也是为了建房子搞民宿,乡里来人把狐仙庙拆了……要是较真,你住的这个院子,就是原来的狐仙庙。”
“好,知道了,看见野生动物我就拜。” 白宇满口答应。他心里想,谁没事跟动物搭话干嘛,又不是迪士尼公主。
这小村子果然还是比较迷信,狐仙庙能推倒,推不倒他们心中的神佛,淳朴得有点可爱。
挂了电话,屋里已经暖和起来。白宇把他的背包放下,去试了所有插座,发现大概有一半不好用,卧室里全军覆没。
他从包里掏出一碗泡面一根火腿肠,去小厨房里烧了一壶水,把面泡上。
等着的几分钟里,他掀开窗帘看外面。还不到五点半,天已经黑了,只能看到外面院子里深蓝色的雪堆,天上飘着细细的雪,再远点就是层层叠叠的黑色树影。
树影间有鸟扑腾着飞起来,叫两声,声音响亮,应该是乌鸦。
不看了。
白宇把电脑打开,挑了一个热闹的贺岁电影开始播放,客厅里随即充满欢快音效。灯光偏暖,外面暗下来之后,屋里显得多了几分温馨。
其实什么闹鬼啊,撞邪啊,都是人心里的恐惧和暗示。白宇边嗦面边想。
据父母说,他八字虽然轻,但是冲,不容易被这些东西影响。他不知道八字这东西到底有多少道理,但是他这个人如果说性格上有什么特点呢,那就是不信邪。
坚持一条路走到黑,撞了南墙还想踢一脚,看能不能踢倒了,让他继续往前走。
所以八年了什么名声都没闯出来,也就比龙套群演好不了多少,但他也从没想过干点别的,还是一门心思想演戏。
父母说他这倔劲儿是因为没受过现实的毒打,就任他倔了。还好妹妹品学兼优,现在在澳洲读硕士,让父母十分欣慰。大号养废了,小号出息。
几分钟嗦完泡面,白宇关了电影,开始和人组队打游戏,打着打着时间快到半夜,队友都是社畜,一个接一个地下线了。
又散排了几场,他觉得没啥意思,刚要下线,突然听到一声响。
嘭!
他挺直后背,刚要分辨那是游戏里的音效还是他听错了,外面又响了一声。
咚!
好像什么重东西倒了,砸在地面的声音。
……该不会是院门塌了吧?今天村长带他来看房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围墙门的门轴上全是锈,已经快脱落了,有一半就悬空挂着。
他后来急着订房子,忘提这事儿了,现在想起来,如果门坏了,是不是他的责任啊?该不会让他赔钱吧?
他手里拿着香肠犹豫,去窗边撩开窗帘向外看。从这个方向看不见院子的门,外面的雪零星飘着,偶尔有风刮起一股雪砂,扬在院子里的灯光下。
犹豫了半天,香肠吃完了,他穿上棉服,拿着手电筒出门。
反正就是去看看院门,又不出院子,应该没什么事。万一真是门坏了,他得拍照留证。欠着八千万的人,承受不了更多。
这小院不大,院里有个晾衣架,架子一头挂着个室外灯,勉强照亮一半院子。他走向没被照亮的院子门口,手电筒的光一晃过去,猛地吸了一口冰凉带雪的空气。
就像他想的那样,那扇木头门确实塌下来了,整个从门轴上脱落,砸在地上。但这根本不值得他激烈吸气。
光晃过去他才看到,那扇门下面还趴着个……动物?不对,有鞋,是人!被砸在木头门下面了,一动不动。
那门是结实的木头板子拼成的,这山里树多,木头管够,为了抵御大风暴雪,家家户户的院墙和门都是双层结构加固,那一扇门至少得一百多斤。
这要真搞出人命来……
白宇瞬间出了一身汗,也想不了那么多了,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过去。
木头门果然特别重,他冲过去就想抬,抬不起来,脚下还一直打滑,只能使了吃奶的劲儿往旁边推。他一边推一边伸手去拽着下面那人的衣服,往外拉。
“哥们儿!……兄弟……伙计!” 看身形,是个男人。白宇一着急,什么称呼都跑出来了。让他这么一喊,对方好像是有了点意识,手指开始动,在雪地上划拉。
还好还好,应该有救。气喘吁吁的白宇收到鼓舞,连拉带扯,终于把那人从门板下解救出来。
赶紧把人翻过来,脸上一团雪白,吓了他一跳。然后才发现那是真的雪,他赶紧用袖口给人擦擦脸。
脸擦干净了,仍然很白,是张……艹,真漂亮的眼睛。可能因为受了惊吓,眼神看起来慌张又可怜。他没时间感叹对方的相貌,赶紧用手电筒上下把人照了一圈。
还行,没看到血。虽然也合理,这种重物砸伤一般都是内出血,冬天人穿得多……
想到这儿,他的手电筒又在对方身上晃了一下。这兄弟穿得有点少啊,就是一件白色的冲锋衣,牛仔裤。
他一走神,手电筒直接晃在对方脸上,那男人眯着眼睛,抬手挡光。
“哪儿受伤了吗?” 白宇赶紧把手电筒放下,替男人拍掉身上粘的雪块。“你试试能不能坐起来,有没有骨折什么的……”
男人慢慢坐起身,一脸茫然,一开始是看着前方,反应慢了几拍听见白宇说话,再转头看白宇。
这人眼圈发红,眼神发直,愣愣地黏在白宇脸上,让他心里升起不太好的预感。这样的表情他见过,一般拍戏的时候演失忆都这样。
白宇伸手去摸男人的额头,还好对方没躲闪。摸了几下,在脑袋左边摸到一个大包。
妈的这包也太大了,肯定是刚才让门砸的。他一摸过去,男人可能是觉得疼,躲了一下,俯身摸自己的小腿。
“……脚疼。” 男人嘴里终于吐出两个字。
“脚怎么了?”白宇赶紧又去看那人的左脚。但是这地方太暗了看不清,他就说,哥们你还能站起来吗?我扶你去屋里坐一会儿,看看伤势。
男人又看着白宇,眼睛里是迷惑。他说: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说的,明明是我该问的才对。
白宇回答,我就住这儿啊。
他话音刚落,那男人汪水的大眼睛里又转换了一种情绪。刚才的茫然和可怜都不见了,现在是惊恐。
“……怎么可能,你……” 他嘴里喃喃自语,不敢置信似的上下打量白宇,又看向那间屋子。
白宇这才想到,这房子很久没人住了,而且大家都觉得这地方闹鬼。
他又低头一看,自己穿了一身黑,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垃圾食品吃得多,估计脸色也不好看。
“不是,我不是鬼。” 他赶紧澄清。“我真不是,我就是来玩的,今天才住进来的……这不是滑雪旺季,没别的地方能住了吗?”
“今天……” 男人重复着,突然抬头看天。
白宇莫名其妙地也跟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天上黑漆漆的,能看到几颗星星。
“朔月。” 男人说。
“什么月?” 白宇还在看天。“也没有月亮啊?”
等他满肚子疑惑地低下头,那男人已经缓过来了,恢复平静。他低着头,双手扶着左边脚踝。“我可能是扭到脚了。”
说完他就试图站起来,白宇赶紧扶了他一把。
“先进屋,” 白宇说。“外面这么冷……哎呀真没事,这世上哪有鬼啊,都是人们瞎传的。”
男人没搭话,因为脚不方便,倚在他身上,白宇搂着对方的肩膀,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穿得也太少了,零下十度呢。”
本来也没有几步路,他们很快进屋。那男人说他叫朱一龙,是三尾村村民,本来是想趁晚上人少的时候,穿过树林去那个雪道,但是有点迷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院子旁边了,他怕真的闹鬼,刚想走远点,那个门板突然掉下来,砸在他身上。刚好砸到头,所以他才晕在那。
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说,雪板不知道掉哪了。
他要站起身去找,被白宇压着又坐下。“明天早上再找吧,这么晚了,先看看你扭伤严不严重。”
脱了鞋才发现,大冷天的,这人竟然没穿袜子。把裤腿撸上去一看,脚踝红了一块,有点肿,但是看着不严重。
白宇说,我看你头上那个大包才更危险,不然我给村长打个电话问问,你知道村里有医生吗?
“不用找他,没事。” 朱一龙摸着脑袋揉了揉,声音低柔,带点鼻音。“刚才就是有点吓着了,也不太疼。我其实……”
他犹豫一下。
“我有点饿了。”
客厅里还弥漫着刚才白宇吃的泡面味。朱一龙像小动物一样抽了抽鼻子。“好香啊。”
啊?这回换白宇迷茫了几秒。“我这……刚住进来,还没来得及买,也没什么好吃的,就是泡面。给你也泡一碗?”
朱一龙很不客气地点头,露出羞赧微笑。
没想到这种靠农家乐吃饭的偏僻小山村里也有这么英俊的男人,真是浪费了。白宇其实想用的描述是‘美’,但是总觉得那样显得他没安好心。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身处一个肤浅势利的行业,当然见过各种类型的美貌和风情,自认为要求高于普通人,很少有被惊艳的时候。
这次可能是情况特殊,冲出去的时候也有肾上腺素加持,他必须承认,看清朱一龙的脸时,他确实小小地心动了那么一秒。
就一秒。
他给朱一龙泡了一碗香辣牛肉面,又给他一根香肠。然后就坐在一边,看这哥们几天没吃饭了似的埋头嗦面,吃得特别香。
真有那么好吃吗?白宇开始怀疑朱一龙可能真的是好几天没吃饭。看他穿的衣服还是名牌,皮肤又白又细,也不像穷苦人家的样子,怎么能饿成这样呢?
朱一龙把面汤都喝了,放下碗,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还有吗?
白宇越来越迷惑,但不自觉就回答,有。
他挠着后脑勺从包里又掏出一盒自热火锅,去厨房用水泡上。看来明天早上必须得去村里买东西,让这哥们蹭着吃了一顿,他突然就断粮了。
希望朱大哥吃饱了之后能对他有点好印象,别转头就让他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自热火锅也被扫荡一空。朱一龙吃相还算不错,就是吃完还想喝汤,被白宇抢过去了。他恋恋不舍地看着白宇把盒子拿走,说了一句:这东西真好吃。
他挪了个地方,坐在沙发上,顺手就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了,开始看新闻。
白宇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脑袋上又是一排问号,几乎比经纪人扔给他小电影剧本的时候问号都多。
不是,这大哥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啊?
看了眼时间,快一点了。这时候让人拖着受伤的脚踝走回家,那是肯定不行。
白宇清清嗓子,说:“你肯定也累了吧?这么晚了路也不好走,在这儿凑合睡一会儿吧。明天早上我去村里借一台雪地摩托,保证送你回家。你还是应该下山去医院看看,头上……”
“——没关系。” 朱一龙淡淡回答。“我不回家。”
你这语气不对劲啊,老兄。
“啊?为什么……” 白宇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不怕这儿闹鬼了吗?泡面和自热火锅也没那么好吃吧。”
“我家被雪崩埋了。” 朱一龙说着,叹了口气。“回不去。”
这么大的事,村长竟然都没提起过。白宇仔细回想,不对,好像村长确实说了前两天有雪崩,但说的是后山……村民也没有住在后山的啊,那是荒山……
难道这人是个骗子,或者逃犯?白宇一想到这儿,警惕起来。
“那怎么办啊,” 他假装轻松地笑着说,走过去坐在沙发的另一头,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不动声色地伸出去向下摸。
他记得沙发旁小桌的下层放了一把钳子,估计是修理工留下的。
“我就住这儿吧。” 朱一龙侧头看他一眼,微笑。“你明天还买……自热火锅吗?多买几盒。”
“……看你说的,哈哈哈哈。” 白宇干笑着,手指头拼命在沙发下寻找钳子。“这沙发将就睡一晚上还行,一直睡,多不舒服啊,你脚还受伤了。”
朱一龙听他这么说,摇摇头。“我不睡沙发。”
鸡皮疙瘩瞬间在手臂起了一层,白宇勉强维持笑的表情,就要装不下去了。
他对面这个男人毫无自觉,还在继续给他心里的坟头上填土。
“你睡哪,我就睡哪。我刚才看过了,床够大。”
说完,朱一龙莞尔一笑,嘴角一个笑涡。
“是你让我进来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一句咒语,白宇听了之后心里冰凉。
“大哥,你别开玩笑了哈哈哈哈……” 他实在是佩服自己还能笑,不愧是实力派演员。“咱们这刚认识,也不熟,怎么能一起睡呢!”
和他不熟的大哥给电视换了个台,正好是他演的一个电视剧。他在里面就是个小配角,戏份还被剪了不少,都没剩下几场戏。
“我知道你……白宇。” 朱一龙转过身,手撑在沙发上,朝他靠过来。
白宇没动静了。他脖子上的寒毛竖起,四肢紧绷,只能眼看着朱一龙一点点靠近,几乎贴在他身上。那张雪白的脸上是他看不明白所以觉得瘆人的笑意,那双漂亮眼睛里晃动着一抹渐渐扩散的金黄色,瞳孔缩小……竖起。
美,但那是野兽的眼睛。
村长的话这时候突然在脑海里循环重播。狐狸。狐仙庙。不能搭话。
他一激灵,双脚一踹,猛地挥舞手臂,手里抓着那把钳子,朝朱一龙脑袋上招呼过去。
完蛋。没得逞,腿被朱一龙的膝盖压着,手腕也被抓住了,抵在身侧。那把钳子掉在地上,‘哐啷’一声。
这货的手劲太大,他挣不开。白宇心跳飙升,眼前发黑,喘着粗气开始求饶。
“大哥,大仙,饶了我吧,我不好吃,身上肉特别少。” 他说着,原本抵在朱一龙胸前的那只手就去掀衣服,露出平坦的肚皮和单薄的前胸。
“你看,都是排骨,真的。别吃我,求求你了……”
胡言乱语一通之后,他听见上方一声叹息。
“……我不吃人。”
“但是……” 朱一龙说着,低下头,在他胸前闻了闻,又向下移,鼻尖碰着他不断起伏的腹部曲线,落到他肚脐,用嘴唇碰了一下。
“你闻起来还挺香的。”
白宇狠狠打了个寒颤,又挣扎一番,当然是无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到手脚逐渐酥麻无力,连句完整的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不香,一点儿都不香!我、我三天没洗澡了!”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办了三张健身房会员卡都不去健身,这不是活该吗!是报应吧!
朱一龙没说话,鼻尖沿着他肚脐继续向下。
“……我给你买自热火锅!” 性命攸关的紧急情况下,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这个。“大仙,你放过我,我每天都给你买!买几盒都行!”
“和我一起睡吗?” 大仙终于抬起头,开始讨价还价。
“睡,一起睡!你爱怎么睡就怎么睡!” 白宇口不择言。
好。朱一龙放开他,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看电视。
白宇头昏眼花地瘫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之后,僵硬地活动着手脚,瞄着朱一龙的动静,憋了一口气,起身冲向门口。
嘭!撞门上了。他满眼金星,用力扭动门锁,门锁倒是扭开了,但门就是推不开。
“你要去哪?” 身后飘过来一个声音,好像很关心他。
绝望的时候,有人会选择躺平等死,有人会破釜沉舟狗急跳墙。白宇想沉舟,想跳墙,他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他高中时候跳高拿过第一名。
他转身背对着门,盯着坐在沙发上的朱一龙,开始想,有没有可能,刚才的都是幻觉,他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梦。
“我……出去给你捡雪板。” 他说。
“没有雪板。” 朱一龙温柔一笑。“其实我也不是迷路了。”
“你……您真是……” 白宇舔舔嘴唇,口干舌燥。
“我真的是饿了。” 朱一龙点点头,诚实回答。“最近找吃的比较难。”
看白宇一脸紧张,他无奈地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吃你的,我不吃人。而且我现在……算是吃饱了吧。”
这补充有用吗?这不确定的语气能安抚他吗?不能。
“我问的不是这个。” 白宇有气无力地说。“其实我是无神论者,您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
“哦。” 电视剧已经播完了,开始播广告。朱一龙拿起遥控器,又换了个台。
“没关系,我不是神。” 他说。“你不是看出来了吗?我只是一只狐狸。”
2
白宇想打110。
只是想想而已,手机没信号。就算有信号,打通了,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
‘警察叔叔,我被狐狸精缠上了,快来救我!’ 这样能行吗?他不就是个神经病吗!
‘我被一个男人劫持了,虽然是我拉着他进屋的,但是他用法术把我困住,要求我每天给他买自热火锅!跟他一起睡觉!’ 这特么更像傻逼了。
“你好,我是演员白宇,我被经纪人卖给放高利贷的团伙,逃亡时被朱姓男子……” 艹,太像诈骗了,110都想发送TD退订。
早上快四点,白宇还没睡。他不是不想睡,他是不敢睡。
“你不困吗?” 他对面的狐狸问道。
这位大仙看了一夜电影台,看得津津有味,喜剧就跟着傻乐,悬疑剧就捏着抱枕缩在沙发上,恐怖片他好像是不太敢看,三分钟没到就换台了。
“不困,一点儿都不困。” 白宇坐餐桌上玩电脑,勉强笑着说。
他心累,身体也累,连那悬在头顶的八千万都没精力想了。
“人不睡觉会死的。” 名叫朱一龙的狐狸和他科普。“你什么时候想睡了就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
你可以我不可以。白宇在心里有气无力地反驳。他这个人经常嘴上狂妄心里怂,虽然他管这叫谨慎。
现在他是嘴上狂妄都不敢,只能拼命在网上找狐仙传说做功课。
越看越不敢睡,他觉得朱一龙要对他下手了。网上查的资料都是说,狐狸会吸人精气,他这种没有固定伴侣,好久没释放过的悲催男人,最容易吸引狐狸。
但是人家那狐狸精都是女的啊!
虽然朱一龙确实是好看……不行,想什么呢,那玩意不是人,是妖怪!而且诡计多端,装萌卖惨混进门,说不定吸完精气,顺手就把他吃了。
各种血腥暴力的场面在他脑袋里晃:可能这只叫朱一龙的狐狸只吃器官,或者只吃脑髓,还有可能干脆把他吃空了,披着他的皮……聊斋中每一个故事都是现成的吃人教程,这狐狸可施展的空间太大了。
白宇看得手都在抖,握不住鼠标。
太操蛋了,早知道谁来约他都答应,也不会落得现在这种悲惨下场。
电视的声音突然没了,他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朱一龙放下遥控器,转头看他。“睡觉吧,起来之后去买吃的。”
这哥们还没忘了吃,看来根本就是没吃饱,刚才也是骗他的。
既然指望他去买吃的,是不是暂时应该不会吃了他?白宇自我安慰着,也确实是扛不住了,想倒下昏迷。
他去卫生间洗脸刷牙的时候,朱一龙已经躺在床上了,他磨蹭半天才进卧室,摸黑爬上床,紧张地躺下。过了一会儿,朱一龙那边传来轻微的鼾声。
?
这大哥竟然真睡着了?
白宇躺在床上内心争斗了五分钟。跑还是不跑?
如果跑出去,能去哪里?高利贷公司已经追踪到滑雪场,说不定有人在下面等着,他一露脸就被抓走。
而且门根本打不开,难道他要砸窗户?
如果不跑……
他想到四个字:祸不单行。为什么这些悲催又诡异的事一件接一件往他头上砸,30小时前,他还只是个刚刚杀青的小演员,考虑的问题只有假期活动和美食。
现在,他有八千万的债,只吃了一碗泡面,和其实是狐狸的陌生男人躺在一起睡觉,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砸窗户逃命。
朱一龙突然翻了个身,胳膊一甩,搭在他胸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得两眼一黑,下意识把那条胳膊推开。
可能推的时候带了些怨气,朱一龙醒了,迷迷糊糊地凑过来,手又往他胸上摸。
“小宇……”
刚认识几小时啊,就叫得这么亲热,肯定是在心里琢磨着怎么吸干他,打算用怀柔政策吧?太狡猾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朱一龙的外形没有威胁感,其实白宇心里的焦躁大过恐惧,就有种冲动,想把这人叫醒,速战速决。
但是他昏昏沉沉的,一天之内脑子里接收太多次冲击,还没理清感受,人已经缩成一团,睡着了。
屋外即将黎明,但卧室的窗上挂的是遮光窗帘,室内一片黑暗。朱一龙睁开眼,金橙色瞳孔微微发光,看着白宇。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用指背轻抚那张脸,叹了口气。
3
“你真不用跟着我,这山上全是雪,我能跑到哪去?” 白宇说着,递给他一个购物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都不知道吗?”
袋子里装的都是方便面,自热火锅,还有各种香肠,咸菜。
朱一龙满意地巡视过袋子里的东西,回了一句:“没有庙,庙已经被拆了。”
白宇想,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从村里的小超市出来,路上遇到陈村长。村长跟白宇打招呼,说,这是你朋友?挺好的,你要是一个人住那地方,我还真有点担心。
白宇干笑着说,是,我朋友怕我被鬼抓走,哈哈哈哈。
朱一龙站在旁边还搭话,也笑着说,对。
对个屁。演员白宇脸上挂着笑,心里很想扑上去抱着村长的大腿开始嚎救命。但是他不能连累人家,村长上有老下有小的。而且他也不想村长把他当成精神病。
一觉起来,他已经无可奈何地接受现实。
虽然睡得不太好。四点才睡,没睡几个小时,他做了个朱一龙要吃他的噩梦,挣扎着惊醒。朱一龙坐在床上,看他醒了,第一句话就是,有点饿了。
所以他脸都没洗,就被迫和朱狐狸一起出门,跋山涉雪去三尾村里买东西。
这只狐狸说,他已经好几年没去三尾村了,最近村里开发旅游项目,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房子也越建越大,街上都是游客,他不习惯。
但是他非要跟着白宇逛超市,还看见什么都想买。一会儿抓着一罐旺仔牛奶,眼巴巴地看着他,一会儿拿着一盒蜂蜜蛋糕,小声说,这个好吃。
声音又低又软,撒娇一样。
白宇自称洒脱硬汉,最受不住这样的软,什么狐狸啊吃人的马上就忘了,朱一龙想要啥,就给买啥。
回家路上他才反应过来,妈的,这是不是狐狸的迷魂术?一不小心,他把这内心疑问就给说出口。
“……迷魂术很费劲儿的。” 他身旁的朱一龙说。“而且有些人意志力强,迷魂术也不管用。”
意志力强的人,肯定不包括我。白宇苦涩地想。
“你真不吃我?” 他突然问了一句。
“我吃你干什么。” 朱一龙一脸无奈。“你那几两肉……” 说着他就伸手捏白宇的手臂。隔着厚厚的滑雪棉服,还是能捏到骨头。
“也太瘦了,你应该多吃点。”
“我吃胖了你就要吃我了?” 白宇马上警觉。
“我不吃人!” 这回朱一龙嫌弃地拍了他一下,听语气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不去吃树皮,吃老鼠?哼。”
轻轻的一声‘哼’,让白宇心里又酥了一秒。
得道的狐狸果然就是不一样,虽然把他和树皮老鼠相提并论,但是听了怎么就这么舒服呢。
他心里一舒服,胆子也大了。“那你昨天被门砸到,是不是装的?”
看他现在走路毫无障碍动作无比丝滑,根本不像脚踝扭伤。
“我只是恢复得快。” 朱一龙说着,抬手摸头。白宇忍不住也伸手摸,果然这人脑袋上还是有一个包,只不过比一开始小多了。
“……那你到底图啥啊?” 白宇终于把埋在心底的疑问说出口。“拼着受伤,就图那一口吃的?”
朱一龙踢着雪走路,没马上回答。
“有时候……有时候我也偷点钱。” 他说。“还有衣服。”
白宇突然从心底生出同情。这大仙也太惨了。现代人身上现金越来越少,他一定过得很艰难吧,怪不得一碗泡面都吃得那么香。
“人的屋子,如果不是敞开门营业的地方,我进不去。” 朱一龙接着说。“只能是屋子里的人邀请我,或者带我进去。”
“所以我昨天……”
“嗯,你让我进去的。” 朱一龙对着他笑,竟然笑得一脸单纯,甚至有点憨。“只要你还在那里住,赶我走也没用,我可以再回来。”
所以,只要我给他钱,给他衣服,给他吃的,他应该是不会害我的吧?白宇这么想着,刚要放心,又想起来一件事。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睡觉?”
朱一龙脸上为难了几秒,说:“……我怕黑……”
一阵零下十度的风吹过,也没能让白宇清醒过来,他一不小心就掉进雪白柔软的迷魂阵里。
妈的,这狐狸还有点可爱。
4
电水壶的壶口开始冒白气,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大哥,这些玩意你都吃了一个礼拜了。” 白宇站在厨房门口掐着腰,苦口婆心。“不是泡面就是自热火锅,你不怕死了以后变成僵尸吗?”
“我不会死的。” 朱一龙咬着泡面里带的塑料小勺,吐字不清地说。他拿起水壶,熟练地倒进泡面碗里。“只要我还有尾巴,就能一直活着。”
他端着面碗走出来,坐在饭桌旁开始等待三分钟,头也没回地对白宇说:“这是最后一碗,自热火锅也没有了,明天再去买吗?”
白宇瘫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了他一眼。“不买。”
这一个礼拜里,他已经看透了。朱一龙就是想吃垮他。而他作为欠债跑路的天涯落魄人,还没被债主抓住,就要被这只狐狸榨干身上的现金,简直就是人间连环惨剧。
他心里其实还生出一个疑问。
狐狸精怎么能这么不务正业呢?
每天无所事事,除了惦记那些吃的,就是在屋子里转悠,看电视,实在闲得发慌了,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小工具箱,开始修这修那。
厨房的柜子关不上,他修好了。卧室不好用的电源插座,他修好了。哦对,院子里那扇把他砸趴下的木头门,他也修好了,一伸手就拿起那一百多斤木头,像拿泡沫板似的,不费吹灰之力。
问他,他说都是从电视里学的,DIY频道24小时不间断教学,看着挺有意思,就想自己试试。
然而狐狸精天生的职责呢?这哥们毫无兴趣。他们晚上都是一起睡,前几天他还总是担心对方会不会半夜兽性大发扑上来吸他,结果人家睡得比他还香,睡眠质量杠杠的。
第一天的时候,朱一龙像只狐狸一样在他身上闻了几下,估计也是为了吓唬他,后来再也没见他显露出一丁点兽性。
白宇想晃着他的肩头说,大哥,你是一只狐狸啊,成了精的!有点远大志向行不行!
回过神,没有远大志向的狐狸精已经吃完泡面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你没钱了吗?” 朱一龙问。
这句话戳到了白宇的痛处。他深吸一口气,把遥控器一拍:“谁说的,哥不差钱!”
“那为什么不能买吃的了?”
白宇眯着眼打量他。“……话说回来,你又不吃人,我凭什么要给你买吃的?”
这个问题把朱一龙问倒了。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我们是朋友吧?
“是吗,” 白宇哼了一声。“既然你觉得我们是朋友,不如变回狐狸让我看看,怎么样?”
“……变回狐狸你就买自热火锅吗?” 朱一龙若有所思。
“那算什么,” 白宇说。“我请你吃真的火锅。你在电视上看到过吧?就那个……”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虚影一晃,身旁的沙发上就只剩朱一龙的衣服。
“狐狸有什么好看的。” 朱一龙的声音从旁边飘来。“你没看过动物世界吗?我修炼了九百多年才好不容易化形……”
白宇转头,和电视前那只动物目光相对。
艹,好大的狐狸啊,怎么比狼还大……不,赶超棕熊了。他突然有点头晕,下意识朝沙发背靠过去。鲜艳的橘红色长毛,下巴,前胸和腹部一片雪白,四肢颜色深……
那双金黄色眼睛在看他,马上让他想到朱一龙的眼睛。特别大,深邃,睫毛扑闪。
“……你……” 白宇舔舔嘴唇,捂着胸口,差点没缓过来。“动物世界有你这样的狐狸吗?” 他手一指,声音发颤。
“谁家狐狸两条尾巴!”
被点名的两条大尾巴晃了晃,威风凛凛地扫过电视屏幕。
“不行……你让我缓缓。” 白宇用手捂着眼睛,在沙发上缩起来。虽然让朱一龙变回狐狸是他自己建议的,但他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
其实心里一直还有一丝怀疑,怀疑朱一龙只是个漂亮的骗子,用各种小手段营造出‘狐仙’的假象。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毕竟朱一龙太像人了,除了头上迅速消失的大包,逐渐兽化的眼睛,莫名其妙推不开的门,突然就没信号的手机,一只手能拎起来一百多斤……
大狐狸往前走了几步,跳上沙发。白宇抖了一下,偷偷睁开眼睛,从指缝里看。
“我们要去哪吃火锅啊?” 狐狸舔了下嘴,真诚地问。
太荒谬了,白宇发呆几秒,突然笑出来。他慢慢伸手,摸了一下大狐狸胸前的白毛。狐狸顺势就趴下了,前腿一揣,大尾巴扫到身侧,眯起眼睛。
太漂亮了。白宇在心里想,手不由自主地又去摸狐狸的脖子。手感这么好,如果他把脸埋进去……
突然,他想起来这是朱一龙。
猛地缩回手,他从沙发上跳起来,退了一步。
沙发上正在享受被摸的大狐狸睁开眼,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难道是延迟了这么久才被吓到?
“你变回来,” 白宇说。“变回来行不行,火锅我请,可以了。”
大狐狸站起来,弓起后背伸了个懒腰,又抖了抖毛。他刚要说话,白宇突然上前几步,嘴里念叨着,龙哥不好意思,我就摸一……摸两下。
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尾巴。两条尾巴都摸了,一碗水端得四平八稳。
“好了好了,你变回来还要穿衣服,对吧。我……我去房间里,不偷看。” 白宇一股脑说完,大步走进卧室。
进去之后关上门,他一个飞扑趴在床上,在枕头里无声尖叫了半分钟。
完了,他被狐狸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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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全文5.2w)
【朱白】大概没当真(3)
C3.
白宇几乎都忘了两人这样面对面的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朱一龙对面,不敢抬头,就只垂眸盯着自己眼前的菜单。
好在朱一龙没发现什么,主动帮白宇点了一些他爱吃的东西。
“小白,两年没见,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朱一龙温温柔柔地说。
白宇就咧开嘴巴笑:“哎,没变……还是我龙哥了解我。”
朱一龙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声音都雀跃了许多:“那可以跟我聊聊吗?这两年为什么突然消失?小白,你知道我……”
“啊……其实是突然想沉淀下自己。”白宇赶紧打断了朱一龙的话,他鼓起勇气抬眼,平静地看向朱一龙,“那时候阴差阳错就红了,我怕自己飘起来。”
朱一龙叹了口气:“你是个很有想法的...
C3.
白宇几乎都忘了两人这样面对面的吃饭是什么感觉了。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朱一龙对面,不敢抬头,就只垂眸盯着自己眼前的菜单。
好在朱一龙没发现什么,主动帮白宇点了一些他爱吃的东西。
“小白,两年没见,不知道你口味变没变。”朱一龙温温柔柔地说。
白宇就咧开嘴巴笑:“哎,没变……还是我龙哥了解我。”
朱一龙像是受到了极大的鼓励,声音都雀跃了许多:“那可以跟我聊聊吗?这两年为什么突然消失?小白,你知道我……”
“啊……其实是突然想沉淀下自己。”白宇赶紧打断了朱一龙的话,他鼓起勇气抬眼,平静地看向朱一龙,“那时候阴差阳错就红了,我怕自己飘起来。”
朱一龙叹了口气:“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好演员,怎么可能因为红就‘飘’啊,太小瞧自己了。”
白宇有些莫名的鼻酸,只笑笑没吭声。
朱一龙又说:“下次如果觉得迷茫,就直接找我聊吧,我虽然也没大你几岁,但好歹算是前辈,有些事情总归比你透彻……”
朱一龙的语气平静得很,就像是他俩以前也只有前后辈的关系,倒显得白宇小家子气且多虑了。
白宇一颗心脏几乎都被攥紧,绞得酸痛不堪。果然,他还爱着眼前这个男人,见面以后就更爱了。
只可惜,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在拼命往前。
朱一龙坦坦荡荡,自始至终都把他当成一个想要庇护的后辈而已。
要是他没有爱上朱一龙……要是他没有偷偷怀了朱一龙的宝宝,那该多好。
起码现在他也会坦荡地跟朱一龙交流,而不用在这里尴尬又难过地坐着。
“小白,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感觉你脸色不太好。”朱一龙颇为担忧,想要坐过来仔细看看似的。
吓得白宇忙抬手阻止:“没事没事,可能是才回来没两天,水土不服吧。”
“那就好,有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说。”朱一龙松了口气,却还是贴心地给白宇倒了杯水。
白宇双手捧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地把水喝光,乖巧可爱的模样让朱一龙想到了自己很久之前养过的一只小兔子。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白宇喝。
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桌,他又像家长一样盯着白宇吃东西,直到白宇不情不愿地吃完了两碗米饭才放过人家。
“龙哥,我都快吃撑了。”白宇五官都挤在一起,极痛苦的模样。
朱一龙就挑眉笑:“以后我天天都过来监督你吃饭得了,你现在太瘦了,又不是真的小猫,跟吃猫食儿似的。”
白宇脸颊一红,“嗨”了一声,不肯说话。
朱一龙看着他泛红的耳垂,心脏重重一跳……他当然知道跟白宇两年未见,久别重逢第一天就邀请人家上床很不礼貌,可眼下看到比以往更加诱|人的小白,他却有些按捺不住了。
好前辈、好哥哥的“戏码”已经结束,现在应该是……
朱一龙喉结动了动,不动声色地坐到白宇身边,还像之前一样抬起手臂搂住了白宇的肩膀。
白宇一愣,身子立刻绷紧了:“龙,龙哥?”他哑着声音问。
朱一龙一双桃花眼直直地看向白宇,轻嗅了一下:“身上怎么有一股奶香味?最近在用这种味道的沐浴乳吗?”
白宇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点燃了,那股燥热从体内蔓延到体外,朱一龙的眼里盛满了情|欲,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如果他是一个OMEGA,也许现在都可以闻到朱一龙身上的信息素味道了。
不行,不能继续任由朱一龙这样凑过来……他怕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从此以后跟朱一龙之间,连普通的前后辈都做不成。
白宇轻呼一口气,稍微拉开了和朱一龙之间的距离:“龙哥,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楼上就是酒店,可以开房。”朱一龙的声音沙哑又性感,整张脸也变得愈发漂亮。
白宇咬了咬牙,然后露出一个大大咧咧的笑:“不了吧龙哥。”
“什么?”朱一龙眉毛微皱,像是有些不解。
白宇“昂”了一声,笑着说:“不方便,我现在不能随便在外面过夜了。”
朱一龙的动作僵在了原处,眉毛皱得更深。
两人之间的空气都仿佛瞬间凝固,纵然白宇感受不到朱一龙身上ALPHA的气息,却还是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压得喘不过气,他干脆低下头,重复道:“龙哥,今天谢谢你过来看我,以后我们也要常联系哦。”
这话说得过分客套了,像是把朱一龙完全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像是朱一龙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普通同事一样。
朱一龙眼尾微微泛红,好一会儿才说:“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朱一龙苦笑:“我一直以为……我们算是好朋友了。”
白宇听出朱一龙声音中的微颤,自己也难过起来,他犹豫了几秒,到底还是有些心软:“行,那就麻烦龙哥了。”
两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并肩走着——明明是那样近的距离,却像是隔了层戳不破看不透的厚厚屏障。
朱一龙一认真思考某些事情的时候,就会变得面无表情。
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如沐春风,可面无表情的时候却又太过冷淡疏离了……这样的他,让白宇想到之前他们还混在一起的时候,那时他话里话外带到“喜欢”或者“爱”这样的字眼时,朱一龙就会露出类似这样的表情,让他想立刻溜走,或者把之前的“表白”撤回。
白宇吸了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人嘛,毕竟还要向前看的,现在他还不适应跟“普通同事”朱一龙相处,但也许没过多久,他就能应付自如了。
到时,就算朱一龙跟某个OMEGA在一起了,他也可以用最平常、最真诚的态度送出祝福吧。
“小白,你现在还住在WL小区吗?”朱一龙的问话打断了白宇的胡思乱想,他回神,有些歉意地笑了笑,“没有,早就搬了,在东郊的一个独栋里。”
“……东郊独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最怕一个人,所以总要找人多的小区住。”
白宇摸摸鼻尖,笑回:“人总是会变得嘛。”
朱一龙“嗯”了一声,不再答言。
白宇似乎有些累了,也没吭声,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没过一会儿便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这种环境中,白宇一向是睡不好的,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难得地没有做梦。
他始终沉睡着,直到朱一龙轻声叫他的名字,才迷迷糊糊醒来。
“小白,到了。”朱一龙抬手摸了摸白宇的额发,可能是还没醒透,白宇这次没有躲开,反而软软地应了一声,很是可爱。
朱一龙强忍着想去抱抱亲亲的欲望,笑着帮白宇拉开了车门。
“要请我进去坐坐吗?”他半开玩笑似的说。
白宇眨了眨眼睛,忽然惊呼一声,脸色也微微泛了白:“不,不用了……我……”
“怎么?”朱一龙笑容微敛,颇为疑惑。
白宇小声说:“龙哥,改天我请你吃饭。”
“不方便让我去你家?”朱一龙眉毛微皱,平静地问。
白宇喉结滚了几滚,点头说:“的……的确不太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一向温文的朱一龙却忽然变得执拗起来,“你离开之前,连家里的钥匙都给过我,现在连去家里坐坐都不行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眼前的大门被人拉开,一个抱着婴孩的漂亮女人走了出来。
她似乎没看到朱一龙,而是直接走向了白宇:“你怎么这么晚才回?知不知道可可刚刚一直喊爸爸啊!”
朱一龙的瞳孔紧缩了一下,脸上现出了几分茫然。
TBC
【朱白】大概没当真(2)
C2.
添加好友之后,朱一龙也没说什么。
白宇瞅着那空空的聊天界面愣了一会儿,心想着其实之前朱一龙也不爱在微信上讲话,几乎每次说话都是他主动逗着说的。
当时他俩合作的一部戏莫名其妙地火了,网上很多挖他俩黑历史做表情包的热心网友,白宇喜欢冲浪,就暗戳戳收了很多他龙哥的表情包,然后故意发过去撩他龙哥。
那会儿朱一龙也配合,无论他发什么,那边都会有反应。
有一次还委屈巴巴地跟琪琪说:你把他手机收了吧,他故意烦我。
琪琪就装得比他还委屈:可是,我们老板的手机,我没权力收诶,要不龙哥你自己收?
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
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白宇都会忍不住地笑出来……他当时在...
C2.
添加好友之后,朱一龙也没说什么。
白宇瞅着那空空的聊天界面愣了一会儿,心想着其实之前朱一龙也不爱在微信上讲话,几乎每次说话都是他主动逗着说的。
当时他俩合作的一部戏莫名其妙地火了,网上很多挖他俩黑历史做表情包的热心网友,白宇喜欢冲浪,就暗戳戳收了很多他龙哥的表情包,然后故意发过去撩他龙哥。
那会儿朱一龙也配合,无论他发什么,那边都会有反应。
有一次还委屈巴巴地跟琪琪说:你把他手机收了吧,他故意烦我。
琪琪就装得比他还委屈:可是,我们老板的手机,我没权力收诶,要不龙哥你自己收?
那段时间真的很幸福。
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白宇都会忍不住地笑出来……他当时在L国最无助的时候,也是靠着那点儿甜蜜回忆度过的。
……啊,单方面的甜蜜回忆。毕竟他在他龙哥眼里,只是个普通炮|友而已。
白宇鼻子一酸,把手机随手按灭,放在了一旁。
他缓了几分钟,把情绪收拾整齐,才要去陪着可可睡觉,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朱一龙的消息:小白,睡了?
白宇不远不近地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搭理,转身走了。
他做了一晚上的噩梦——自己挺着肚子,混在一群被自家ALPHA陪着的OMEGA当中,被那些人或同情或怜悯地看着。
面容模糊的医生语重心长地说:你是BETA啊……而且身体还这么弱,生产很危险的,为什么不打掉啊?
这……真的要生的话,会很痛苦,比OMEGA痛苦百倍,也要生下来吗?
哎,孩子的爸爸呢?
你家人怎么也不来陪你?
……
场景一转,他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室中,几个挡着脸的医生护士围着他。
彻骨的疼痛自内向外传来,麻药好像压根就没发挥作用。
“好疼。”他哑着嗓子喃喃,“好疼……姐……好疼……”
“爸,妈……”
“龙哥,我好疼……”
疼痛在此刻戛然而止,白宇从噩梦中醒来了。
他浑身都是冷汗,呼吸还没有平复,可可倒是像往常一样趴在他胸前,睡得极安稳……白宇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他慢慢抬起手臂,轻抚女儿柔软的头发。
“可可。”他小声喃喃,“幸亏没有放弃你。”
小家伙“唔”了一声,小嘴吧唧了一下,可爱得要命,白宇呼了口气,重新轻轻地环住了她。
剩下的几个小时,白宇睡得还算安稳,什么梦都没做,一觉睡到天亮。
白桃女士尽职尽责地来到家里,随时准备接手照顾可可的工作,白宇感激得要命,恨不得像小时候一样给白桃几个啵啵,“恶心”得白桃直撇嘴。
“琪琪都在外面等着你,你这才开始复工,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别迟到了。”
“知道了,美丽小桃。”白宇嘿嘿一笑,亲手把可可交给姐姐,这才脚步轻快地离开。
琪琪递过还冒着热气的早饭,笑着说:“宇哥,手里刚来了几个本子,你等会儿可以先看一下。对了,拍摄用的脚本刚刚修了点细节,也过一下呗?”
“好呀。”白宇软乎乎地回答,一边喝热豆浆,一边翻琪琪递过来的文件,“哎,我还以为都没谁会找我拍戏了。”
琪琪说:“你对自己自信一点儿好不好啊,就你的演技和长相,不比很多圈内的年轻演员强得多?昨天有导演跟我说,他有部戏缺个男主,就因为之前两年联系不到你,硬是空到了现在。”
“我天,这我受不起了。”白宇瞪大双眼,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唇,“我都,我都害怕进组之后怎么对戏走位,我都那么长时间没拍戏了。”
“别担心,你信我,我说你行你就是行。”琪琪大姐大似的抬手在白宇肩膀上拍了两下,“宇哥,再也没人比你厉害了!”
白宇鼻子一酸,眼圈儿差点变红,他轻咳一声,故意往窗外看了一眼,确认自己一切正常之后才回头,冲着琪琪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极可爱开朗的笑:“知道啦,那我必须是最厉害的!”
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到了拍摄地点。
合作方是个大杂志,专业团队,白宇还没缓过气来呢,就被人化妆师给带到里头做妆发去了。
琪琪坐在外头,亲眼看着两个助理推过来十几套高定男装,有些惊讶:“这些……这些都是给宇哥准备的?”
其中一个小助理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呀,这是给张旸准备的,他下午过来拍,必须得提前都预备好……至于白老师……他有两套来回换着就够了啊,应该有人给送过去了。”
说罢,也不等琪琪回答,直接趾高气扬地走了。
琪琪盯着她们,心里闷闷的,只觉得难受……可同时她又有些庆幸,幸亏这些话都只有她一个听到,白宇并不在。
幸亏。
琪琪找了个角落坐下,不停在心里劝慰自己:那些不过都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罢了,她还不乐意跟那些人交往呢!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轻轻呼吸着,试图让自己恢复常态,要不等会儿白宇看出来就糟了……琪琪才做了两个深呼吸,就看到刚刚趾高气扬的两个小助理跑了过来,还伴随着小声的尖叫和议论。
“是龙哥吗?龙哥怎么有空来??”
“啊啊啊啊等会儿蹭个合影吧……”
“难道说龙哥和张旸真的有……那种关系?龙哥特意过来为师弟撑场面?”
“嗑到了嗑到了……”
她俩聊了很多,但琪琪却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了,她满脑子只剩下了两个字——“龙哥”。
应该不是那个龙哥吧?白宇当时就是为了躲朱一龙才跑到国外隐退的,老天不会对他这么糟的……。
然而下一秒钟,朱一龙就大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头发有意抓过,看上去比平时有通告时还要精致漂亮几分,就好像是来约会似的。
约会?!
琪琪心中警铃大震,她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心想着,跟谁约会?难道是那个张旸?
那白宇等会儿出来不就会看到那种超不和谐画面????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琪琪抿着嘴唇,想要赶紧溜进化妆室,把白宇带走,可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化妆师的门打开,换好衣服做完妆发的白宇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琪琪眼前一黑,差点儿厥过去。
好在白宇的反应还算正常,他脸上的笑容没变,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龙哥,怎么来这么早?”
朱一龙刚刚紧绷着的俊脸也慢慢舒展开,眼睛一弯,笑了:“很想你,迫不及待了。”
白宇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围观群众倒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刚刚话里话外瞧不起白宇的小助理涨红了一张脸,她满脸堆笑地小声问:“龙哥跟白老师关系还是这么好啊?”
朱一龙很自然地抬手搂住了白宇的肩膀,笑着说:“对,今天特意来探班的。小白两年没拍过大片了,等会儿要麻烦你们了。”
“龙哥言重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一旁的摄影师忙接过话头。
一时之间,片场内外都洋溢着一股和谐友好的气息。
好像每个人都很高兴,除了白宇。
白宇有意无意地往外站了站,说:“谢谢龙哥。”
朱一龙脸色微变,然后硬是重新凑到白宇身边:“我有很多话要问你,等会儿收工,我请你吃饭。”
“啊……我还有事。”
“什么事?”朱一龙转头,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看向白宇,像是能把人看穿似的。
白宇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里也像是失声了。
朱一龙叹了口气,抬手摸摸白宇的下巴:“你好好准备工作,等会儿再说。”
白宇如释重负,忙推开朱一龙的手,跑去跟摄影师交流去了。
朱一龙眼看着白宇跟别人说话时自然的笑颜,心中涌起一阵失落,可偏偏又舍不得挪开目光,就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几分钟后,他才发现琪琪也在。
朱一龙莫名松了口气,走到了琪琪身边,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
琪琪“昂”了一声:“龙哥,好久不见。”
“小白他为什么突然就‘消失’啊?这两年他到底去哪儿了?”朱一龙看着场中摆pose的白宇,却在同琪琪说话。
琪琪心中那股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怒火又一次燃了起来,可她又不敢直接顶撞朱一龙,就只能沉默着当没听见。
好在朱一龙本来也没想要得到她的回答,他的注意力全放在白宇身上了。
白宇的part并不多,没一会儿就结束了拍摄,他一如往常地跟工作人员道谢,又走到朱一龙身边,笑着说:“我先去换衣服,龙哥你稍等一会儿。”
朱一龙说:“我陪你吧。”
“不用!”白宇忙回答,然后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一样绕开朱一龙跑向了一旁的更衣室,还“咔哒”一声上了门锁,毫不留情地把朱一龙隔在了外头。
他当然不敢让朱一龙跟进来。
可可还没戒奶,白宇正处于哺|乳期,胸前已经不是平坦一片,反而鼓起了两包,乳|尖更是经不起任何刺激,稍微磨蹭就有可能站起来,当然,更可怕的是,那里时不时就会溢出几滴乳|白……自己这副模样怪异得很,他怎么敢让朱一龙看到?
白宇抽过纸巾,皱着眉头把溢出的一点奶|汁擦干净,又重新换好衣服,确认完全看不出端倪之后,才打开门锁走了出去。
朱一龙一直等在门口,本来没什么表情,但见到他之后就笑了笑:“让琪琪先回去吧,等会儿吃完饭,我送你回家。”
白宇本能地想拒绝,可一看到朱一龙有些忐忑的表情,他就硬不下心肠,只能点头道:“也好……琪琪,那你先回去吧?”
琪琪双手攥着包,很是担心:“没问题吗?”
白宇大大咧咧地摆手:“没问题,有龙哥呢。”
琪琪心里吐槽了一万遍,就是因为有龙哥才担心的啊!!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一步三回头、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TBC.
【朱白】自由落体31-32
我来了!今天更两章!
前文可戳合集
31
雨夜作为一个重要转折点,使余白和阿朱之间的关系迈入全新的阶段。在这之后,段其锋的拍摄方式也有了转变,由之前严格按照分镜脚本进行或半自由的状态,变成完全由演员自由发挥的开放式拍摄。他在之前就对朱一龙和白宇坦言,余、朱二人的互动模式与情感表达,他没有定义,也不会试图定义,如何具象化地呈现,他需要在拍摄中与已经成为余、朱二人的他们共同探索。
这是剧本里最简短的一部分,但毫无疑问,也是剧本里最难拍摄的一部分。
段其锋说,阿朱看见了余白的渴望,教余白突破心魔,勇敢地回归内心最真实的自己,从某些角度来说...
我来了!今天更两章!
前文可戳合集
31
雨夜作为一个重要转折点,使余白和阿朱之间的关系迈入全新的阶段。在这之后,段其锋的拍摄方式也有了转变,由之前严格按照分镜脚本进行或半自由的状态,变成完全由演员自由发挥的开放式拍摄。他在之前就对朱一龙和白宇坦言,余、朱二人的互动模式与情感表达,他没有定义,也不会试图定义,如何具象化地呈现,他需要在拍摄中与已经成为余、朱二人的他们共同探索。
这是剧本里最简短的一部分,但毫无疑问,也是剧本里最难拍摄的一部分。
段其锋说,阿朱看见了余白的渴望,教余白突破心魔,勇敢地回归内心最真实的自己,从某些角度来说,阿朱是余白的精神导师。但是,他并没有具体地说,阿朱要怎样去教,余白要怎样去学,于是在这个部分里面,演员的表演将完全是自己的,本能的,当下的。
之前提前来到云阜获得的所有体验,在这种高度自由的表演模式下得到了足够大的出口。阿朱给余白化妆,做漂亮的指甲,试穿各式各样的女装,这些情境对于朱一龙和白宇来说并不会很陌生,毕竟,他们已经积累下了足够多的观察。
陌生的反而变成“表演”这件事情本身。
有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拍摄没有转过场,全都在阿朱那个小小的房间里面,从早到晚。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剧情要走,段导的意思是,只是采集采集两人的生活素材,随便,怎样都好,他们就在这里生活,做让自己舒服的事情,其余的一切都不用管,他会负责捕捉。
别说失去了几年记忆的白宇,就连朱一龙都没有这样子的表演体验。头两天他们两个都很不适应,不知道怎样去填补时间,很容易在一小段的表演过后就陷入漫长的尴尬与空白。段其锋觉得不行,拉着小凳子过来跟他们唠,你们私下里关系不是也很好吗?或者,你们和朋友怎么相处,和亲人怎么相处,和爱人怎么相处?虽然现在需要你们是阿朱,是余白,但亲密的关系都有相似的地方。
朱一龙和白宇似懂非懂地对视一眼。
段其锋说,总之,就这么些东西,就这么个地方,就你们两个人,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打发时间,化妆也好,换衣服也好,闲聊也好,睡觉都行,摄像机不用管,就当作没有。
后来他清场了,让大部分的工作人员都离开,只剩下几个必不可少的,尽可能地给他们营造一个独处的空间。
白宇不走寻常路,听见段导说睡觉都行,就真的拉着朱一龙在床上躺了下来。结果,有那么十几分钟两个人是真的各自在躺各自的。段其锋陪他们浪费时间,只在差不多的时间提醒了一句,“随便聊点什么呗。”
白宇想了想,转过头去看看朱一龙,用余白的口吻,迟疑地问,“我这样…真的会好看吗?”
这个时候余白身上穿的是一条黑色的裙子,阿朱给他挑的。
朱一龙回看过来,微微一笑,“当然,没有人比你更好看。”
白宇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这反应到余白的脸上,就是些许的不好意思。
朱一龙在这个时候完全转了过来,白宇不自觉地跟随了他的动作,也侧过了身体。两人呈近距离面对面的姿势。
段其锋悄声和掌游机的摄影师交流,摄影师理解了他的意图,无声无息地就带着摄像机站到了床尾,从高处俯拍两人的半身近景。画面中,阿朱和余白一人身穿红裙,一人身穿黑裙,色彩强烈对撞。
白宇戴了一顶假发,长发凌乱地散在枕头上。朱一龙看着他,忽然抬起手,拨开他脸上的一缕发丝,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在他头上抚摸,那种状态很微妙,像慈爱的长辈,又像温柔的情人。没有人说话,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很久,最后,在同一时刻笑了起来。
镜头忠诚地记录下这个时刻。
后面的拍摄就顺利多了。白宇忽然理解了段导说的“亲密关系都有相似的地方”,好像一下子就被打通了任督二脉,知道怎样和阿朱消磨时间了。生活就是那么无聊的事情,就像躺在床上那么无聊。虽然余白认识了阿朱,从阿朱那里获得千千万万的勇气,但是,只要回归生活本身,那就还是无聊的,现在的区别只在于多了一个人陪他一起无聊。
如果,把余白和阿朱相处的这段日子想象成一场恋爱——或者,那根本就真的是一场恋爱?那么她们不仅会为彼此描眉画眼,也会无所事事,靠在一起发呆。尤其当余白越来越摆脱过去的状态,越来越能正视自己,她们之间的相处就会越来越寻常。
不过寻常也是很难演的,因为用技巧去演,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于是在这场漫长而自由的“消磨”中,他们不知不觉地成为绝对的体验派,以至于渐渐地,好像已经没有哪一刻不是阿朱和余白。
一开始,阿朱给余白化妆,余白闭着眼睛,手上的每一个小动作都暴露他内心的忐忑与不安。后来,余白要给阿朱化,阿朱嫌弃他技术不到家,坚决说不要,余白又一定要,直接跨坐在阿朱身上,阻止她站起来跑掉,镜头扫过她们交叠的大腿,压住与被压住的裙摆褶皱,然后才到余白得逞的笑脸。余白果然给阿朱化出一张大花脸,有一半是故意的,化完,她笑倒在阿朱的肩膀上,嘴唇和呼吸肆无忌惮地擦过阿朱的脖子,有一个特写,让那看起来像一个暧昧的吻。
余白已经很久没有去剪头发,额前的刘海已经可以盖到鼻尖往下。阿朱给她洗头,用毛巾给她擦头发,她甩头,水珠飞溅,阿朱把毛巾扔回给她,去一边做自己的事。她以为阿朱生气了,自己把头发擦干,偷偷摸摸绕到阿朱身后,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阿朱推开她的头,她反而就要靠近了去蹭,阿朱笑了,把手上的烟递到她唇边,她吸一口,轻轻地把烟往阿朱的方向吹。白色的浓烟扑到阿朱的红唇上,袅袅地散开。
很多类似的细节可以看出,余白已经开始越来越像阿朱。无论是点火,吸烟,夹烟和吐烟的动作,她都神似另一个阿朱。这是余白刻意模仿的结果,也是她在心理上高度依赖阿朱的表现。
有一个镜头是无意间捕捉到的。那是拍摄间隙的休息时间,不太长,因此朱一龙和白宇没有走开,就靠在片场那张凌乱的床上放空。因为前几场戏的缘故,那个时候他们的装扮很像,假发,妆容,口红的颜色,上衣,而除开这些外在的东西,竟然连放空的表情也非常一致。
观察到这一点之后,段导悄摸打开了床对面的一台摄像机。那边他们一直没有说话,但一小会儿过后,朱一龙给白宇递了一支烟,白宇接过来,两人同时凑近火机吸烟,等烟燃了,再同时靠回去,一个看向左边,一个看向右边。
那一瞬间的画面像是镜像翻转,段其锋作为此刻的观众,在站在镜头之外看着他们,看着阿朱和余白时,忽然被这种默契和相似刺痛了。
烟雾从他们的口中逸出,上升,不断地上升,让他们脸部的轮廓时隐时现。白宇忽然像是累了,往朱一龙的肩上倒,朱一龙并没有给予反应,好像那是一件很寻常的事。他们的表情依然没有实质,白宇很无聊地,以仰面向上的姿势缓缓地吹出一口烟——
后来段导专门补拍了一个烟雾在空气中散开的镜头。在电影里,这个镜头成为一个转场,丝丝缕缕散开的烟雾缓慢过度成滴入水中,在水中慢慢晕开的,红色的血。那是,感觉到丈夫的变化、六神无主的孟千秋一不小心划伤手指,流下的一滴血。
白宇有一种感觉:余白的灵魂已经越来越有重量了。电影刚开拍的时候,他强迫自己变成余白,后来,余白变成他的一个好朋友,他们亲密地共处,现在,尤其是在这几乎是封闭的、需要全情投入体验的一个星期拍摄中,每一份每一秒,每一时每一刻,他都自然而然地,变得更像余白。
甚至连梦也开始不是自己的。在这一部分戏拍到第三天的时候,白宇以余白的视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十分寻常,就是他和朱一龙在那几天里演过的片段,充斥着钨丝灯泡的暗光和淅沥淅沥的雨声。
最后,余白和阿朱,她们穿款式相似的裙子,并肩站在落地镜面前,镜面很窄,只映照出他们一人一半的身体。身体是一半,脸也是一半。鼻是一半,唇是一半,单边的眉毛和一只眼睛很孤独,开心和悲伤都是一半。
白宇没来由地醒过来,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睁开眼睛。他感到自己在梦中是轻松的,愉悦的,可是目之所及又是那样灰暗。阿朱像梦中的一场梦,一切都像梦中的一场梦,梦中的他意识不到自己格格不入,可是醒来之后就发觉了,梦里的那种轻松愉悦原来是很空洞的。
他再也无法入睡,片刻的辗转过后,决定要去看一眼阿朱。
时间已到很深很深的夜,白宇甚至忘记了这件事情。他豁然从床上起身,披上一件外套,开门,关门,走到隔壁,抬手,屈指,扣响了朱一龙的房门。他并没有等待太久,很快,眼前的那一扇门就缓缓地被拉开,朱一龙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脸上没有那种处于深眠之中但被骤然唤醒了的昏昏然。
四目相对,朱一龙愕然一瞬,轻声问,“怎么了?”
朱一龙仍然保持着开拍之前每晚穿女式睡衣睡觉的习惯。白宇记得,自己在刚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无比认真地想象过那会是怎样的一副画面,但是现在不会了。不是因为已经看见,无需想象,而是因为现在的他觉得朱一龙就应该是这个样子,这不值得特别的关注。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白宇看着朱一龙,口吻里带着一点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央求。
朱一龙没有回答,但牵过他的手把他拉进了门里。
房间里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很暗。白宇落后朱一龙一步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的头发,他一小部分的侧脸,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搭了过去,牢牢地握住了朱一龙正牵着他的那只手。
“是不是做噩梦了?”朱一龙问。
白宇在床上坐下,沉默地摇了摇头。
朱一龙没再追问,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更像是阿朱对待余白的方式——然后把他身上披的那件外套脱下来,放到一边,“那睡吧。”
白宇掀开被子躺下,在朱一龙也关灯上床之后,一点一点挪动身子,直到无缝隙地挨着他的手臂。朱一龙,或者阿朱近在迟尺的体温和呼吸声都让他的内心不再飘忽不定,他感到宁静,欢欣,动作由简单的倚靠改成缠绕,侧过身,勾住朱一龙的手臂,把脸埋进了朱一龙的肩膀。
语言的沟通不被此刻的他们所考虑,因为语言使角色和对象界限分明,而此刻的他们恰恰是糅杂的。
过了一会儿,朱一龙把被白宇抱住的手臂抽开,抬起,白宇顺从地枕住了,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两人相拥而眠,朱一龙在白宇的后背轻拍,然后自己也非常迅速地陷入那种温柔的频率中,眼皮沉重起来。
事实上,这一晚朱一龙是失眠的,当然,那是在白宇敲开他的房门之前。白宇在他身边躺下之后,他就困了,把白宇抱进怀里之后,他就睡着了。多么久违的亲密,他应该十分感慨,或为已经失去惆怅,或为失而复得喜悦,也应该还有更多的五味杂陈,不足为外人道。可是,这些他没有顾得上,他只是像很多个很累很困然后终于沾到枕头的夜晚,一下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陶小乐没有在白宇的房间里找到自己的老板,打电话发现老板的手机就扔在枕头底下。他万分惊恐,冲出房门,正好碰见向辉恍惚着从隔壁房间退出来。
“辉哥你还好吗!”陶小乐咋呼起来,“朱老师还好吗!我家宇哥不见了!”
“…”向辉迟钝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指指自己身后的房门,“宇哥…在这。还没起床,先别进去。”
“啊?”陶小乐很迷惑,看看房间号,确认自己没有走错之后,大剌剌地说,“宇哥怎么会在朱老——唔唔唔!”
他的嗓门太大了,向辉莫名地心虚,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先去买早点吧,走,咱俩一起去!”
刚才走进房间,看见老板对自己“嘘”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小声点”的时候,向辉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17年?18年?19年?那会儿这样的一幕很常见,向辉有时候都不知道白宇是什么时候来的,总之大清早一踏进朱一龙房门就这样了,他后来已经十分习惯。
把陶小乐强行掳上电梯之后他忍不住问,“今天到底几几年几月几号啊?”
陶小乐无语,“你是不是还在做梦?”
向辉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于是用力在自己手背掐了一下——
嘶,还是挺疼的。
32
那之后的好几天白宇都是在朱一龙房间里睡的,朱一龙还很慷慨地把自己的女式睡衣分给他穿,就像阿朱给余白挑衣服一样。白宇依然会以余白的视角做梦,但是醒来之后看见梦里的阿朱躺在自己身边,就可以很快地再度入睡,没有任何的不安心。
他对朱一龙的称呼也彻底变成了阿朱,不是曾经带着些调侃意味的阿朱姐姐,而是阿朱。他喊阿朱,阿朱,朱一龙都会无比自然地回应他。
戏里,余白和阿朱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戏外,白宇和朱一龙也似乎更加形影不离,而与这样的变化相对应的,是白宇在片场愈加密集的沉默——除了朱一龙,他似乎不大想和别人做过多的沟通,就像余白逐渐把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系在阿朱身上。
这样的状态对于拍摄本身是好的,但是在旁人看来却充斥着一种难言的、令人胆战心惊的危险。
一个星期之后,这段没有详细剧情和分镜,纯靠演员和导演的想象完成的拍摄结束,时间就正好卡在白宇回西安的假期之前。这七天不是仅仅只有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因为空间的半封闭,情绪的巨大投入,人对时间的感知发生了变化,七天在阿朱的那个小房间里被拉伸,不断地拉伸,变得好似有几个月那么长。
白宇回家的假是提前请好的,因为他要回西安去祭奠叶楚楚的父亲。三天的时间不算太长,请假的时候段其锋很爽快就答应了,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有一点不舍得——不是不舍得时间,而是不舍得白宇当下的那个状态。
段其锋看得出来,这七天自由发挥的拍摄方式最大程度地激发了演员和角色,以及两位男主演之间的化学反应,而这段拍摄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他在之前是完全没有想到的。如果,现在顺着两个演员的这个状态继续往下拍,那后续的拍摄应该都能顺利,但是现在白宇必须要离开片场几天了,“很重要的长辈的忌日”,他确实不能那么没人性地去阻止人家。
怎么办。
段其锋思考了好一阵子,最后的决定是最好不要让余白和阿朱分开。现在的余白有一大半是由阿朱是成就的,他依赖阿朱,也许,让白宇和朱一龙一直待在一起,就能把现在的余白留住…也不一定,但总之消散的部分越少越好吧。关于演员与演员,演员与角色的关系,他的视角总会带点浪漫的色彩,尽管那种浪漫其实有一点点的残酷。
他没有对两人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诚恳地希望朱一龙走这一趟,朱一龙看向白宇,见白宇没有表示反对,就点头答应了。
于是五月底的一天,他们一同从云阜出发。
行李箱只推了一个,因为时间不长,行李不多,箱子尺寸足够大。前一晚白宇蹲在地上把它合起来,拉上拉链,“哒哒”两下扣上后,心里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满足,他觉得这像一个仪式,代表分享同一个行李箱的两个人不会轻易离散。这个念头非常地下意识,他自己还没有发现,他总在为一场还没有到来的、虚幻的离别未雨绸缪地伤感着。
云阜去往西安的旅途十分漫长,两人起了个大早,几经辗转,落地时西安的夜晚刚刚到来。与几乎已经可以步入夏季的云阜不同,五月的西安并不燥热,扑面而来的依旧是凉爽的风。这风是很熟悉的,在相同的季节就会吹起,但是白宇还没有扭转身份,即使迈入熟悉的晚风中,感受也是全然不同的。
他没有回家的兴奋,一直低垂着头走路,很偶尔地抬头找一找朱一龙的位置。来接机的还是他的姐姐白璐,在落入她的拥抱时,他甚至觉得对方有点过于热情,想要把她推开,不过他忍住了。
“是不是又瘦了啊,”白璐心疼地说,“在剧组就不能好好吃饭吗?”
白宇直直地站着,不像往常那样撒娇,只是淡淡一笑,“剧组伙食挺好的,不用担心。”
这时候白璐才去留意在白宇身边一直站着的那个人,把视线转了过去。
“姐,这是我朋友,朱一龙。”白宇简短地介绍。
白璐差点没控制住自己震惊的表情。
天,是她想的那个朱一龙吗?
餐桌上的氛围有一点点诡异。
白宇带了个人回家,但因为整个人还在余白的状态里,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要关注自己,于是默默地吃饭。白父白母以及白璐为表诚挚的欢迎,对远道而来的客人过度热情,朱一龙难以招架,在桌子下面偷偷踢白宇的脚。白宇被迫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看看周边情况,拦下他妈妈往朱一龙碗里夹的第四块羊排,“妈,人家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白妈妈讪讪收回手,“吃嘛小朱,别客气呀,就跟自己家一样。”
朱一龙拘谨地端起碗,“谢谢伯母。”
本来白宇应该充当这一大桌人的调和剂,但他最近实在过于自闭了,别人不跟他讲话,他也就不主动搭腔,好几次不闷头吃了,也只是歪了歪身子凑近朱一龙耳边,小声地和他说句什么,然后露出很浅很淡的笑。
桌上另外三个人满心的懵懂,搞不清楚状况,但又不大好当着人的面问,只好偷偷地给彼此递眼神,做了一大堆无用的交流,比如:怎么回事?不知道啊。不是说分开很久了吗,怎么突然就带回家里来了?不知道啊。也不提前跟家里讲一下,这样搞得大家很被动呀。就是嘛。怎么办?还是不知道啊。
一边交流眼神,一边也不忘拉着朱一龙闲聊,以免把人给冷落了。
其实,朱一龙对白家众人来说是个很特别的存在。他们只在电视上见过他,但都对这个名字无比地熟悉,因为这三个字一度成为一个符号,代表了他们家庭里唯一一次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白母至今都还能回忆起,她亲爱的儿子在某一天忽然宣布他其实早就已经和叶楚楚分手,现在正在和一个名叫“朱一龙”的男人谈恋爱时的情境。那一刻她确实是感觉天旋地转的。她可以尊重白宇的一切,但建立在白宇的人生不偏离轨道的前提下,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儿子会想要和一个男人共度一生。
那是一种世界轰然倒塌的感觉,容不得她做更深入的思考。她的本能反应就是不可以,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流下了眼泪,可是白宇也很坚定,他说既然我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就证明我是认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他们争论,争执,争吵,关系前所未有地紧张,有一阵子她和她的丈夫一起唉声叹气,几乎夜夜睁眼到天亮。她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甚至时常怨恨那个让她的儿子走上歧路的人,朱一龙,如果没有他,说不定她的儿子不会变成那样。
因为巨大的心结解不开,她无端地病了一场。那天从医院里醒过来,她看见白宇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她缓缓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他惊醒,眼圈一下子红了,哽咽着说妈,对不起,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又没什么事,多大的人了,还哭。自此他们的争吵告一段落,只是事情仍然悬而未决。他们都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妥协,但已经不愿再做伤感情甚至伤身体的争吵,只好在相处中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话题。
后来叶楚楚的腿受伤,给叶白两家笼上了一层深重的阴影。白宇觉得自己对不起叶楚楚,连带着白家的所有人都觉得对不起叶楚楚,对不起叶家,当白宇说出以后他会好好照顾楚楚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默许他应当如此。
从此以后白宇再也没有提过朱一龙,好像那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很容易就被抛到脑后的过路人。他工作,兼顾照顾叶楚楚,陪叶楚楚复建,也没有什么不寻常。如果一定要说不寻常,那就是白母觉得,他的心事好像变多了,有时候看上去很累,笑起来也不如过去那般真诚,这些变化并不明显,很细微,但总是折磨着她关心儿子的心。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儿子是不是不开心了,是不是不快乐了,当她这么去问,得到的答案又绝对是否定的。以前白宇是愿意和家里人聊一聊自己的烦恼的,但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也变得报喜不报忧了。
没多久叶楚楚走了。她找到了她的爱情,要去当别人的新娘,离开之前万分愧疚,说她对不起小白。白母看着她长大,抹一抹眼泪说,说什么傻话,这种事情强求也强求不来,你能找到好的归宿,阿姨也替你开心呀。
大概真的就是有缘无分,上天给了白宇和叶楚楚那么多年相处的时间,给了他们一个感情的起点,可他们没走下去,分开了,再重来,还是没走下去,反倒留下那么多的愧疚,痛苦,和遗憾。
某一天夜里狂风大作,暴雨如注,白母被那声势吵醒,担忧家里有窗户没有关好,掀开被子起来,去每一扇窗户面前检查。路过白宇房间的时候,她忽然停住了。门里传来低低的哭声,在暴雨声中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可是她还是听见了,也许那是出自一个母亲的敏感。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哭什么,他三十多岁了,为什么还要在深夜痛哭。是因为叶楚楚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他错过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再找回来的人,或者事?
白母在白宇的房间门口站了很久,最终怀抱着满心的酸涩,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一刻她忽然有所领悟。她不需要白宇拥有世俗的圆满了,他当然应该有他自己的路。
只要,那条路再也不会让他在这样狂风骤雨的夜里痛哭失声…
白母静静地看着餐桌上的朱一龙,再看一眼白宇。
俩人就这么活生生在眼前一矗,其实比视频里看着还要般配呀。
晚上朱一龙是在白宇房间里睡的,本来他没有这个打算,甚至连留宿也觉得不方便,让向辉给他订好了酒店。但是白父白母热情挽留,张罗着要给他收拾客房,而白宇则是直接攥紧了他的衣服,就像敲开他的房门问他可不可以一起睡的那个晚上那么看着他。
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朱一龙躺在了白宇的床上,连客房都没有进。而在被白宇拉上楼之前,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看楼下客厅的白家父母,表情就是…挺难形容的。
他问白宇,“你爸妈知道我们俩以前…吗?”
“知道啊,”白宇打了个呵欠,“刚才我妈还拉着我问我俩是不是和好了。”
“那你怎么跟他们说?”
“我照实说啊,没有,我们现在在一起拍戏,你就是来出个差。”
“……”
出个差…朱一龙莫名地心梗了一下,但仔细想想人家也没说错,只好默认,过了一会儿说,“早点睡吧,今天赶了一天路也累了。”
白宇“嗯”了声,说句“晚安”,还真是没多久就抱着他睡着了。他却有一点失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白宇的家,见到了白宇的家人,他的大脑异常活跃,后来靠着属羊才勉强睡了过去。
第二天就是叶楚楚父亲的忌日,要进行墓地迁移的仪式,一行人一大早就赶往郊外的墓园。朱一龙被白宇带上了,其他人没有什么意见,白母还说了一句,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嘛,搞得朱一龙心里波澜壮阔的。
在墓园里,他们和叶家几口人汇合了,叶楚楚,叶楚楚的母亲,还有叶楚楚的丈夫。叶楚楚穿了身黑色的连衣裙,头发被高高地盘起,看起来十分优雅,拐杖并没有影响她的姿态和气质。白宇从她身上看见了整整六年的时光,他惊觉叶楚楚的变化是如此之大,她曾经强势、自我、有棱有角,如今看起来却柔软而坚定,不知道是时间的力量,婚姻的力量,还是成为母亲的力量。
人生轨迹真是很神奇的事情,只可惜他的轨迹已经缺失了重要的一段。
“好久不久。”叶楚楚微笑给了白宇一个拥抱。
距离恰到好处,白宇感到轻松,也微笑着说,“好久不见。”
然后叶楚楚看见了朱一龙。短暂的惊讶过后,她在丈夫的搀扶下伸出手,对朱一龙笑了笑,“朱先生,很感谢你能来悼念我的父亲。”
这才是他们见过的第几面?
好像屈指可数。
朱一龙和白宇同样感慨。叶楚楚,他们本来应该没有交集,但是因为白宇,他们也成为近似仇敌的存在,而最后,她是胜利者。他很了解她吗,也不是,可他厌烦过她的任性,怨恨过她的掠夺,也同情过她的不幸,曾经,他在爱情里的喜怒哀乐与她息息相关。
朱一龙和白宇同样感到轻松。他们握了握手。
tbc.
无论戏里还是戏外,很快都会有转折点,但是越到某一个节点就写得越艰难,甚至感觉好像已经写到一个词不达意的地步了,面条泪.jpg
【朱白】自由落体30
我来了!大家圣诞快乐呀~
前文可戳合集
30
余白出车祸的这个晚上,小城里下了一场大雨。余白依旧去了桥洞。出门前他在家里拿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秋芊问他,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吗?余白说嗯,就出去一会儿。其实不能算是回答了妻子的话,甚至有点逃避的意思。可秋芊没有再说别的,很寻常地嘱咐了一句早点回家,之后,关门声响起,她将多余的表情慢慢收起。
电视机里在播地方新闻,说邻省的荒山杀人案在刑警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终于取得进展,案件正在进一步侦破当中。糟糕的新闻,无用的信息。秋芊盯着电视机,双目无神。她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抽了一张餐巾纸在苹果的表皮上细细地擦拭,...
我来了!大家圣诞快乐呀~
前文可戳合集
30
余白出车祸的这个晚上,小城里下了一场大雨。余白依旧去了桥洞。出门前他在家里拿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秋芊问他,下这么大的雨,还要出门吗?余白说嗯,就出去一会儿。其实不能算是回答了妻子的话,甚至有点逃避的意思。可秋芊没有再说别的,很寻常地嘱咐了一句早点回家,之后,关门声响起,她将多余的表情慢慢收起。
电视机里在播地方新闻,说邻省的荒山杀人案在刑警夜以继日的努力下终于取得进展,案件正在进一步侦破当中。糟糕的新闻,无用的信息。秋芊盯着电视机,双目无神。她从茶几上拿了一个苹果,抽了一张餐巾纸在苹果的表皮上细细地擦拭,却忽然,面无表情地把苹果丢了出去。苹果砸在电视机屏幕上,随后滚落在地面,留下汁液,和被砸烂的果肉。
河滩,暴雨如注,余白视野里是茫茫的一片雨水,听觉也被哗哗流动的河水与纷杂的雨声彻底俘虏。铺天盖地的雨幕中有模糊的几个影子在动,余白撑着伞向前走,直到耳朵里模模糊糊地传进来几个女人的声音:“喂,死了没啊?”“不会这么没用吧。”“别死啊,喂!”
余白才拔足狂奔起来。
桥洞下,浑身湿透的阿朱狼狈地伏在地上,几只尖尖的鞋头在她身上踢过来,踢过去。
“你们在干什么?”余白少有地对陌生人怒喝。
阿朱艰难地抬起脸,透过乱糟糟的发丝看见余白。她先看见余白被泥水溅湿的皮鞋,然后是半湿的裤管,老旧的白衬衫,最后才是被黑色的伞沿挡住一点点的脸。不过,假睫毛早已狼狈地塌下来一半,在阿朱的视野里形成一片阴影,她其实没有把来人看清。
围住阿朱的其中一个女人语带嘲讽地说,“老板,这可不是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女人拉住了。她示意她去看余白的表情,之后没有人再说话,人群悻悻地散去了。
余白蹲下身,失去了刚才的气势,忽然又很不知所措了。他把一只手伸出去,小声地问,“你还可以站起来吗?”
阿朱看着他的掌心。那上面有清晰的掌纹,和潮湿的雨水。视线再往上抬一点,手掌失焦,变得模糊,余白那张稍显局促的脸变得清晰。
“对,对不起。”余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道歉,但是对上阿朱的目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把手收了回来,胡乱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一把,然后才把手重新伸了出去。
阿朱笑了。她的妆一早就花得不成样子,眼影眼线在眼周晕成黑乎乎的一团,这让她的笑容显出几分不合适的滑稽。笑完,她把自己一直抓在碎石里的手搭在了余白的手心。其实她的手才是脏的,又湿又脏,手背有几条浅浅的血痕,指甲缝里还嵌着黑黢黢的泥。
但是,余白依旧用力地把她握住了。
人造雨在河滩边降了一场又一场,最后一个握手的特写拍完,段其锋喊“cut”,这段雨中的夜景才算暂时告一段落。
白宇撑着伞蹲在原地没有动,远远看去像一只黑色的蘑菇。而朱一龙坐了起来,湿透的假发粘在脸上很不舒服,他忍不住用手稍微拂了拂,不过没完全拂开,还拒绝了向辉裹上来的一条毯子。他们都知道,马上就有几个镜头需要补拍。
果不其然,很快段其锋就走上来说,“再坚持一下,刚才小白临时加的那段戏很好,我们需要补拍几个镜头。”
在剧本上,余白对阿朱说“对不起”,然后把手收回来在衣服上擦几下,再伸出去的那段戏是没有的,这是白宇的临场发挥,朱一龙根据他加的这一段戏调整了表演,回了阿朱在狼狈状态下发自真心的一个笑。这样的处理在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沉重氛围中破开了一道口子,也让双方的心理状态变得更加耐人寻味,段其锋很喜欢。
补拍结束之后,白宇喝着剧组工作人员送上来的姜汤发呆。刚才那段戏既视感太强烈,他没有办法不想起莉莉——无论是真正的那个莉莉,还是已经作为莉莉的小婷。有一种无力感深深地击中了他的心脏。白宇可以帮莉莉从酒醉的疯子中逃脱一次,余白可以把阿朱带出暴雨的桥洞,一次,亦或是很多次,但始终都改变不了什么。莉莉仍在日复一日地重复相似的生活,而阿朱…阿朱更是早已经被击垮了的。
《自由落体》,段导试图说些什么,朱一龙、孟千秋,包括他自己,都试图说些什么。但是,说些什么?白宇忽然不知道他们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又是不是能发出声音。或许莉莉的愤怒才是最实质的回馈,因为有些痛苦被拉出成为观赏品,被凝视,却并不能被抚平。
回酒店的路上,保姆车里出奇地沉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白宇和朱一龙只要一起收工,都会乘同一辆车下班,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经历过雨中的一场戏,卸好妆发的朱一龙疲态尽显,闭着眼睛,忽然,用手捂住口鼻,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白宇立刻给他递了张湿巾,看着他担忧地问,“感冒了吗?”
朱一龙拆了湿巾揉揉鼻子,说,“没事,应该没有。”
街边的灯光扫过车厢,在某一个瞬间照亮朱一龙的眼睛。白宇看见他眼睛下有团不自然的黑色,就伸手用手指抹了一下。
朱一龙没动,眨眨眼睛问他,“怎么了?”
白宇看着自己指尖化开的颜色,笑了,“眼妆没卸干净啊。”
“噢。”朱一龙闻言,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眼尾,“可能今天卸妆卸得太急了…这样?”他把脸转过去一点,让白宇帮忙看。
白宇凑近了,又用指腹在刚才的位置轻轻擦了擦,才迟疑地说,“好像…是看不大出来了,不过你回去最好还是重新卸一下吧。”其实他觉得挺奇怪的,朱一龙做什么事都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急于卸妆导致妆没有卸干净,这真不像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想到这里,白宇忍不住笑了一下。
朱一龙露出疑惑的眼神,还没问,白宇自己就招了,“也没什么,就是吧,你说你一看见我睡着了都要硬把我挖起来卸妆的人,是怎么容忍自己卸妆没卸干净的啊?”
朱一龙愣了愣,“…你不是在等我。”
他的声音倏地变轻了,似乎也是底气不足。
白宇说,“我也不是只有今天——好吧。”
话说到一半,白宇忽然与身边这个人通了灵犀。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从上车以来,朱一龙就一直是挨着他坐的,汽车拐弯,刹车,等等,任何方向上的惯性都没有使朱一龙远离他——不,那是被余白在大雨倾盆的夜里带离桥洞的阿朱。
其实,这一夜阿朱所承受的远不止余白看见的这些。这一夜,她碰见了一个jing()虫上脑的酒鬼,连带着她去开一间房都不愿意,几乎在桥洞下就把她qiang()bao。在那个男人心里,阿朱就只是个最下等的ji()女,只要他有钱,就可以不顾她的意愿对她做任何事。
阿朱躺在河滩的砂石上,衣裙凌乱不堪,他看着周围其他几个女人看热闹,或许也夹杂着一点点犹豫的眼神,眼里渐渐失去神采。绝望几乎使她不想挣扎了。
“死人()yao!变态!”忽然,有一个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大声喊出了这句话。
酒鬼醉意熏熏,理智混乱,直到听见这句话,才猛地清醒过来,他意识到,阿朱身上缺失了身为女性的诸多特性,确实就是个人()yao啊。
也不知道是一种幸运,还是更深切的不幸,总之,酒鬼不是那些有特殊癖好的人,面对这样的阿朱,他失去了兴趣,只有感觉到一股愤怒喷薄而出。雷声轰隆,闪电劈开了夜色,有一瞬间他看清楚了阿朱妆容厚重的脸,抬起手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阿朱没有防备,耳边“轰”地一声,口中尝到腥味,却感觉终于得救了。
她的恐惧和骤然放松的神经使她无比疲惫,任那男人把她拖出桥洞,好一阵子拳打脚踢。大雨不合时宜地落下来,每一颗雨点都重逾千斤,她累,痛,咬住牙齿,不想反抗,甚至不想睁开眼睛。
其实她早就已经放弃了,她不怕死,只是仍然害怕受辱。每一次被打的时候她都想,此刻就死去,或者晚一些死去,都没有什么分别。不过很讽刺,没有人那么狠,会真的对她下死手,就像这个酒鬼,发泄够了,也就骂骂咧咧地走了。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回可以避雨的桥洞,裹紧湿漉漉的衣服坐在了一堆乱石杂草上,然后,身体慢慢地歪下去,倒在了地上。
她没事,只是想躺一躺,只是想躺一躺。
这一段剧情是在后面作为阿朱的回忆出现的,但在拍摄的时间上,它比余白赶到桥洞的这一段要前,这使得阿朱的情绪顺着一条时间线连贯了下来。
在电影里,余白并没有亲眼看见阿朱的这段经历,只是从阿朱的寥寥数语中得知了一点皮毛。可是,白宇是知道的。阿朱颤抖的身体,惊惧的神情,眼角滑落的一滴眼泪;阿朱的每一道伤痕,每一滴鲜血,每一个随时准备赴死的眼神,还有某些时刻一闪而逝的恨,无数的隐忍,让人不敢细看的悲伤。
——虽然阿朱最后对余白笑了,虽然阿朱还可以自己扶着余白的手站起来,但是,阿朱心里怎么会不脆弱呢?
沉默突如其来,再次席卷了后车厢。
白宇心里的惆怅像暴雨时汹涌澎湃的河水,此刻,就快要漫出河床。他将要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明白,阿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常常坐在他的身边,沉默,说话,或者笑。她的痛苦是连贯的,可以抓住的,不是只存在于镜头下,银幕里,她的痛苦会呼吸。
忽然,肩膀上一沉。白宇不用侧眼,也知道是朱一龙靠了上来。朱一龙也许睡着,也许醒着,他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就如同守住一个秘密的最好方式是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不知道朱一龙睡着与否,余白也就不知道阿朱究竟交付了几分脆弱。
白宇睁着眼睛,始终目视前方,视线并不往朱一龙的方向偏离半分。阿朱可以“看见”全部的余白,余白却不可以窥视更多的阿朱,他坚信。
汽车在夜色中行驶,街道两边的路灯飞速后退,只间歇性地在他们脸上投射下一丛又一丛的光,明与暗的交替像是没有尽头。
但是,这一段路是有终点的。在汽车驶入酒店的地下车库之后,朱一龙几乎在司机大哥熄火的同时坐直了身体。他们一前一后下了车,很自然地把其他人都甩下,单独进了电梯。在电梯里,他们依旧没有交流,却不约而同地伸手去按楼层的按键,眼神交错一秒之后,又同时把手放下。
直到走到各自的房间门口,终于有人说话。
是朱一龙,他模糊地喊了一声,“…白。”
他从来没有这样喊过白宇。一个字,余白,还是小白?
白宇看过去,才又听到他慢悠悠地补上了后续的话,“晚安。”
说完,朱一龙不等白宇的回答,自顾自地就刷起了房卡。房门打开的一刹那,对流风涌出,撩起朱一龙侧脸的头发。白宇眼前产生不可思议的错觉,好像在那一刻,同时还看见长发的阿朱。阿朱的长发也被风吹起来了,与朱一龙的头发同步。
“阿朱。”白宇怔怔地喊。
朱一龙转过头。
白宇的大脑空白了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嘴巴张开好一会儿,才慌里慌张地发出声音,“你,你要做个好梦。”
阿朱笑着点了点头。她的笑和朱一龙是绝对不一样的,只不过白宇很难把那种不一样准确地描述出来。
之后,他们道别,各自回到房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次,他们同时忘记了要从人物中走出来。
余白在桥洞下把阿朱救下之后,阿朱带他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那是一栋老式的筒子楼,长长的走廊串联着整排的单间,过道昏暗狭窄,摆放着各式杂物,以及不少人家做饭用的煤炉、炒锅,和烧水壶,电线吊着的钨丝灯泡被风一吹就荡来荡去,晃动的光影使人眼前一阵阵发晕。
阿朱住在三楼最角落的那一间,对面住了个爱听戏的独居老太太。这天时间已经不早了,可老太太房间里依然传来咿咿呀呀的声音,什么“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阿朱烦透了,忍不住低声咒骂。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老太太打开了门,看着阿朱说风凉话,“哎哟,哎哟,你看看,咱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挨打啦,可怜的哟!”
阿朱学着她的口吻,还要更夸张,“哎哟,哎哟,你看看,咱老不死的又多活了一天啦,老天爷瞎了眼哟!”
余白扶着阿朱,满脸尴尬,硬着头皮对老太太打招呼,“…你好。”
谁知老太太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可以说是从头至尾都表现得很不友好。可是,在阿朱和余白进门之后没有过多久,她又过来敲门,放下了一个药箱。余白过去开门,并没有见到门口有人,探出头去望了一会儿。倒是阿朱,挺习惯的样子,对他说,“是药吧?提进来就好。”
阿朱的房间很小,很潮湿,也很乱,简易的衣橱和椅子上、床上都堆满了稀奇古怪的衣服。她站在搁置脸盆的木架子旁边,对着旁边挂在墙上的小镜子卸妆,洗脸,湿衣服都已经脱掉,身上只穿了件低领口的吊带背心。余白走过去,说我帮你吧,阿朱就把毛巾递给了他。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可余白不敢看阿朱的眼睛,目光一直都是低垂着的。
阿朱向后靠,坐上了旁边的一张桌子,开始断断续续地哼歌,还是那首《神秘女郎》。
在她调不成调的歌声中,镜头缓慢地移,再一次拍摄她的身体细节。她身上带着不少淤青,但身体姿态是自然而放松的,具有女性特质,这与内里与她相同,但外在全然不显露的余白形成鲜明对比。
直到余白的声音把歌声打断。
“她们为什么打你?”余白问。
“谁?”阿朱说。
“刚才的那几个。”
“哦,她们。其实她们也没有把我怎么样。”
“可是你受伤了。”
“是我的客人。”
余白这才猛地抬眼看向阿朱,同时,正在给她擦拭红肿的那半边脸的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阿朱“嘶”了一声,余白立马又小心翼翼地把眼垂了回去,动作重新放轻。
“为什么。”余白还在重复这个问题。
阿朱笑了一声。不可避免地,她回忆起了昏暗的桥洞下,那个满口烟牙、醉醺醺的男人是如何找上了她,如何火急火燎,然后,又是如何地变了表情,如何地暴怒,如何地把她拖入雨中,拳打脚踢,一通发泄。
可是即使想着这些,她依旧是用无所谓的态度说,“摸着摸着发现我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女人啊,还能为什么?”
余白被她这一句话给刺痛,嘴唇抖了抖,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阿朱继续说,“有人因为我的身体特别喜欢我,还帮我免费做宣传,让他的朋友们都来做我的生意,可是有人呢,又因为我的身体特别憎恨我,觉得我是骗子,拳打脚踢泄气都不够。可我是个女人啊,怎么前一种人和后一种人都不把我当女人,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挺莫名其妙的?”
余白仔仔细细地给她擦脸,她脸上的污渍和妆容一点一点被洗去,露出她原本的样子,和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的淤青。
“你叫什么名字?”沉默了很久之后,余白问。
阿朱说,“你可以叫我阿朱。”
“阿朱。”余白重复了一遍,终于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并且,郑重地说,“阿朱,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谢谢。”阿朱笑了笑,忽然,用手指挑起余白的下巴,仔细地端详他的眉眼。之后,她的手指抚摸过余白的眼睛,鼻梁,嘴唇,轻声问他,“你不是说,我们是一样的?”
余白被她诱惑了,甚至不敢动,只是滚了滚喉结,说,“是。”
阿朱就随手从旁边抓了一支口红,旋出红色的膏体,往余白的嘴唇上涂。余白不敢,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向后躲。
阿朱蹙了蹙眉,声音冷淡下来,“你害怕?”
余白感到无所适从,眼睛开始乱瞟。他说,“没有。”
“那你为什么躲?”
“我…没。”
“连你也看不起自己?”
“不…”
“你也觉得自己是变态?是人妖?怪胎?疯子?精神病?”
阿朱不停地逼近,拷问,余白摇头,仓皇地后退,直到被床绊住,摔倒在床上凌乱的衣服堆里。阿朱欺身而上,自上而下俯视他,问,“你不是也觉得我很美吗?还是说,这根本就不是真心话?”
余白无助地揪紧了被他压在身下的衣服——那是一条颜色鲜艳的长裙。
“没用。”阿朱嘲讽一句,用口红把自己的唇涂得满满的,然后俯身下去,用自己的红唇,紧紧贴住了余白的两片唇瓣,轻轻地蹭。
那只有短暂的几秒。过后,她起身,往余白身上扔了个小镜子,“挺好看的,欣赏欣赏?”
余白像是经历了巨大的惊吓,胸口夸张地起伏,好半天,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一开始,他不敢翻开那面倒扣在他身上的镜子,但是,那面镜子又有阿朱赋予的特殊魔力,他还是忍不住拿起来,于是,看见了自己在镜子里的那双唇。
因为是用亲吻的方式涂上的颜色,所以那双唇红得很薄,很不均匀,甚至还超出范围。余白看着镜子,微微张开了嘴唇,用手指,一点一点地,把嘴唇外面的红色给抹掉了。
坐在另一头的阿朱已经点起了一支烟。她吞吐着烟雾,对余白微微一笑,“你看,很简单的,是不是?”她伸长了胳膊,把烟递到余白唇边,“庆祝一下吧。”
依旧是她平常抽的那种细长的香烟,此刻,白色的烟嘴上有一圈淡淡的口红印。余白顺从地吸了一小口,于是那上面的红色又叠加一层。这实在很美,他忍不住又凑上去吸了一口,把口红的颜色印在了烟嘴的不同地方。阿朱笑着拿来口红给他补涂颜色,他这次显得很高兴,捧住阿朱的脸,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完整的口红印。
这段戏拍完,要卸妆的时候,朱一龙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把白宇留在他脸上的这个口红印给拍下来了。他还以为白宇还没有看见,结果白宇不仅看见了,还在收工回酒店之后,从房门底下塞了个信封进来。
信封上没有写字,里面放了张纯白的卡片,卡片上一面印了个鲜红的唇印,一面附一段潇洒的赠言:不用谢啦,看在你那么喜欢的份上。
朱一龙笑了半天,又嫌弃白宇的幼稚行为,又特别宝贝地把它收了起来。好奇怪,他被比他小八岁的白宇传染了,他刚才竟然在想,应该找机会把这个唇印扫描下来,这样,它就不会永远不会褪色了。
tbc.
【朱白】自由落体28
前文可戳集合
28
云阜有座小教堂,与河堤隔一条小马路。早年的云阜比现在还要破旧,一条河流横穿县城,两岸河堤耸起,走上去也只见泥土、灰尘与碎石。如今大不一样了,河堤经过整修,竖起了一道刻意做旧了的城墙,到了春天,成排的柳枝抽芽,柳条垂下来,在春光中摇曳,竟也有几分诗意。教堂在这段河堤对面,藏在几家生意惨淡的大排档,和门面杂乱吝啬开灯照明的五金店中间,一扇铁门向内开,左面是长满青苔的墙壁,右面才是两层楼的小教堂,也很不起眼,要不是屋顶上竖着已经掉漆的一个十字架,怕是没人能注意到。
但是段其锋很中意这个地方。在这个一切都显得落后、陈腐的小县城里,这样一座教...
前文可戳集合
28
云阜有座小教堂,与河堤隔一条小马路。早年的云阜比现在还要破旧,一条河流横穿县城,两岸河堤耸起,走上去也只见泥土、灰尘与碎石。如今大不一样了,河堤经过整修,竖起了一道刻意做旧了的城墙,到了春天,成排的柳枝抽芽,柳条垂下来,在春光中摇曳,竟也有几分诗意。教堂在这段河堤对面,藏在几家生意惨淡的大排档,和门面杂乱吝啬开灯照明的五金店中间,一扇铁门向内开,左面是长满青苔的墙壁,右面才是两层楼的小教堂,也很不起眼,要不是屋顶上竖着已经掉漆的一个十字架,怕是没人能注意到。
但是段其锋很中意这个地方。在这个一切都显得落后、陈腐的小县城里,这样一座教堂的存在显得十分矛盾。它承载着一种信仰,却又那么随意,也许这并非建造者的本意,只是历史的变迁使得它拥有如此面貌,但过去不可追溯,至少如今,它注定每日每日都要被马路的灰尘扑了满脸,这并不神圣,反倒满含一种神明陨落的悲怆意味。
余白将要在这里进行自己的一次告解。
他坐在教堂的长椅上,外头的黄昏已经来临。这里没有高大的穹顶,但他也不抬头仰望,他不需要。他想他不能算是上帝的忠实信徒,但是承蒙上帝无差别的宠爱,他也能在这里寻求片刻的安宁。
夕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长椅上拉出浓稠而绮丽的颜色,余白坐在这样的光景里,只见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漂浮,而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显得浓墨重彩。
受难的耶稣在前方光线照不到的墙壁上隐去了轮廓,只有祭台上垂泪的蜡烛能勉强照亮他掉漆的足尖——其实仔细去看,这里面的一切也都显得很颓丧,四面墙壁发黄,烛托锈迹斑斑,长椅大多斑驳,和房顶上那个掉漆的十字架一脉相承。
空旷的殿内只有余白一人。他低垂着头,双眼紧闭,睫毛微微颤动,皮肤在被彩色玻璃过滤后的黄昏中呈现一种庄严的神性。他握住颈间的十字架,低声呢喃《圣经》里的一节,“你们要努力进窄门,因为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进去的人很多;然而窄门和狭道却通向永生,只有少数人能找到。”①
余白不想永生,甚至对此节一知半解。只是,他是那“少数人”,他情愿相信,“宽门和阔路引向沉沦”,他有时想看,芸芸众生,如何在宽阔的路上走向自我陶醉的毁灭。
他仍低声颂吟着什么,嘴唇微动,只是声音已经不复清晰。光影在他的脸上变化,夕阳耗尽气力,走向消失前的最后一抹辉煌。
慢慢地,余白睁开了眼——不知不觉,那双眼里已经满含热泪。
摄像机仍在运作,机身上的红色小灯一闪一闪。
白宇看着面前的镜头,眼神时而空洞,时而聚焦。很久过后,他的脸上浮现一个很淡的笑。
“cut!”段其锋很激动地从导演椅上站起来,“非常好!太好了!”
白宇眼里的眼泪这才不受控制跌出眼眶。
最后这个余白睁眼,然后直视摄像机的镜头已经重复拍摄了很多次,但每一次段其锋都觉得不够。有好几次白宇的表演已经足够好了,仅仅用眼神就把情绪传达得很到位,可是段其锋仍然觉得缺了点什么,缺的那点是什么,他自己又很难说清楚,因此一次一次地重来,在重来中继续摸索。
其实在白宇露出这个很淡很淡的笑之前,段其锋的脑子里就已经灵光一现,觉得这个地方余白可以有一个表情的变化,但是,就在他想在画外给出提示的时候,白宇先一步把它付诸实践。那一瞬间段其锋很欣喜,也很笃定,他知道,够了,就是这样。
余白的眼睛里不需要堆叠太多情绪,他先前已经在心里默念了那么多,此刻放空也可以,至于最后的这个笑,那是一种在刹那间浮现的直觉,没办法去一本正经地分析,总之,是对的。
白宇从陶小乐那里接过来一张餐巾纸,擦去脸上的泪痕之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
这几天拍摄的节奏开始放缓了。用段导的话说,开头几场强冲突的戏拍完,接下来就有阵子磨喽。他自己写的剧本,中间有一部分是十足的笼统,几乎只给了情境,剩下的要让他自己和演员都自由发挥。白宇私下里吐槽过,说段导是不是写着写着不想写了,反正他自编自导,东西都在脑子里,干脆就撂挑子啊。当时朱一龙笑了一下,说,正常啊,不写剧本的导演都有,这种还给你写了一部分出来的,就知足吧。
活动的间隙白宇再一次下意识地在片场环视,看过大半圈之后才想起来,朱一龙压根就没在。
好吧,那就休息会儿,然后换衣服,跟剧组众人道别,收工。教堂里的这段戏确实如段其锋所言,是在磨,白宇沉浸其中太久,回酒店的路上晕晕乎乎的,俨然还有大半幅灵魂属于余白。
他悄摸寻思着,这种时候,他该赶快回房间,给自己煮上一碗面。
房间里小煮锅,挂面,鸡蛋,调味品都是现成的。回去的路上他让陶小乐绕道去小超市里买了一小把上海青,一小把葱花,一根火腿肠,纠结了一会儿,再加了个鱼罐头,还盛情邀请陶小乐一块儿去吃。
结果陶小乐严词拒绝了,“还是不了宇哥,我想吃点好的。”
整得白宇还挺郁闷,咋了,吃面这待遇还不够好?
回去之后,白宇花半个小时的时候煮好一碗面,花十五分钟吃完,然后再花半个小时,把一切收拾妥帖。他以为这样他该满足了。从填饱肚子的角度,他也确实满足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心里仍有一角未被熨平,难以妥帖。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他拿起烟和打火机,上了酒店的天台。
酒店楼层并不高,平时通往天台的这扇门都是不锁的,白宇以前也上来过。这天天气很好,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已经能感受到迎面拂来的清爽的晚风。他一边点烟一边往里面走,打火机上的火还没有熄,就听见有人喊他,“小白?”
白宇的心忽然就不焦躁了。
他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果然看见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随着视野里涌进更多的光,朱一龙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龙哥,”他说,“这么巧啊。”
朱一龙扬了扬手里的烟,“是巧,正好我打火机打不着了,借个火。”
白宇却不掏打火机。他把刚刚点燃的烟递过去,朱一龙垂眼看,笑了笑,然后夹着烟,烟头凑近,就着那微弱的火星一吸,双颊微微凹陷下去,唇边好半天才逸出浓雾。
“今天拍得怎样?”朱一龙靠着水泥浇筑的栏杆问道。
白宇挺感慨,“难啊。”他说,“中间一度不知道段导究竟要啥样的东西。”
他也放松地靠上了身后的栏杆,并且抬起一条手臂撑在上面,身体是侧的,并非刻意,但就是面对着朱一龙的方向。
“我都把我能想象到的所有心理活动都默过一遍了,但是段导还是一直觉得状态不对,你说那时候我得多崩溃啊。”
朱一龙转头看他,也没接话,就是在认真地听着他往下讲。
白宇说,“后来,在我,呃,余白?哎呀都一样,总之就是特别特别苦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瞬间,我想到你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朱一龙,还是想到阿朱,就是,”他的伸出手,轻轻地在朱一龙脸上戳一下,“这张脸忽然在我眼前晃了一下,我恍了下神,然后就听见段导喊,‘cut’,还说这次非常好,当时我的感觉就像做梦一样。”
朱一龙的目光变得温柔了一些。
“我没有去看那一镜的回放,但后来小桃子告诉我,那时候我笑了。”
朱一龙闻言也淡淡地笑了。
“很奇怪啊,我从来就没觉得那是一个需要笑容的场景,但是小桃子告诉我之后,我又忽然觉得,这太对了。你能明白吗?就是…”白宇歪头想了想,才继续说,“余白理应在他痛苦的告解中想到阿朱,我也理应在我演到快崩溃的时候想到你,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而且它们相辅相成。”
朱一龙有一阵子没有接话,白宇以为他要这样沉默下去了。他暂时也没什么想说的,就低头吸了口烟,然而,在那口烟即将吐尽的时候,他听见朱一龙的声音了。
“以前,”朱一龙很慢地说,“在拍《镇魂》的时候…就是沈巍在街上把胃痛的赵云澜捡回家,两个人在车上的那一场戏,你忽然不按剧本上的演,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也…有类似的感觉。”他低垂着的长睫毛在夜风中颤动两下,然后,才再一次地,把目光转向白宇,“沈巍下意识的反应,是先把赵云推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觉到心慌,想要把你推开,那一瞬间的反应,就是沈巍和我的心情,相辅相成的结果。”
以前。现在的朱一龙很少主动对白宇说以前。
白宇对他说的这段话反应迟钝,立马问,“所以你为啥要把我推开啊?”这句话的的重点是,“你”。
还在拍《镇魂》的时候,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交流过彼此在拍摄过程中的小心思,那时候他们都被陌生的情绪困扰着,一直在尝试的是压抑,确实也不怎么敢聊。至于在一起之后有没有,白宇不记得了,现在乍一听朱一龙说,他的脑子是转不过来的。
朱一龙很无奈,反问,“你说呢?”
白宇一愣,愣完那根筋就搭上了。他大笑,“哦,那会儿还暗恋我是吧!”
他像是被自己的这句话取悦了,说完还是忍不住地在笑,而且越笑越开心。
朱一龙后悔死了,他就不应该把这件事讲出来。
“差不多行了啊。”他用没什么威慑性的口吻威胁白宇。
白宇笑完了,很快又觉得有点伤感:“可惜啊。”他吸完最后一口烟,扔在地上踩灭了,“可惜你暗恋我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然后,他用双手撑住身后的水泥护墙向上一跳,稳稳当当地坐在了上头。
朱一龙不赞同地拧起眉毛,说,“快下来,很危险。”
白宇不太在意,“怕啥,外面还有那么宽一平台呢,掉不下去的。”他伸手给朱一龙,“来啊,坐上来看看更远处的风景。”
朱一龙不动。
白宇把手往前伸了伸,“快点儿。”
朱一龙第无数次对他没辙,第无数次为他妥协,用力在他手掌心了打了一下,像是要惩罚他的随心所欲,但下一秒,还是丢了烟头,双手撑起护墙,坐上去了。
他们一同调转方向,朝外头坐,县城里远远近近的灯火都在他们脚边。头顶星光璀璨,白宇仰起头看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朱一龙。朱一龙的视线在更远的地方,但他知道白宇在看自己,就说,“你不是看风景吗。”
白宇的声音带笑,“在看啊。”
朱一龙:“……”
朱一龙简直都不想搭理他。
白宇挪蹭过来,紧挨着朱一龙,大腿都和他往一处并。朱一龙晃荡腿,他也跟着晃荡一下。
朱一龙笑了,“白宇同志,你觉不觉得你有时候好烦啊。”
“是啊,”白宇承认,干脆耍无赖到底了,“我就是好烦啊。今天没在片场看见你,我都可难受了。”
朱一龙顿了一下,看向他,“不是你自己的戏么。”
“如果你是想要在酒店休息,当然可以,”白宇忽然抓住了朱一龙的手,抓得紧紧的,“但如果你是想要躲我,那不行。”
朱一龙垂眼看了看两人交叠的手,说,“我只是觉得我一个无关人士老在片场晃来晃去不太好。”他其实想把白宇的手甩开,但是白宇太用力了,他一时挣不开,就接着说,“更何况,我也要准备接下来的戏吧。”
“…那你之前没戏的时候也是也老待在片场啊!”白宇不服气地睁大了眼睛,但接下来一句,马上又气弱下去,“怎么亲…亲完我就不待了!”
他在强作镇定,可不自然的小表情还是出卖了他。朱一龙招架不住,又忍不住笑了,还故意逗他,问,“现在是不是亲你一下就要对你终生负责?”
“也不是啊,”白宇一板一眼地回答了他的这句玩笑话,认真地强调,“但你说过不会躲我。”
朱一龙都不知道这个比他小八岁的白宇哪里来的那么多不安定,好像总是害怕他生气,又总是害怕他躲闪。他决定,暂时不和白宇就手上的力道拉扯了,安稳地让他握住,然后,朱一龙说,“刚开拍的时候,我怕你犯傻,躲进角色里就不肯出来,但现在我看你也开始会自己调节了。”
“…所以不是在躲我?”白宇确认。
朱一龙好笑,“你想法怎么那么多呢?”
“那我就相信你了啊。”
“你信呗。”
“我真信了啊。”
“行,你信。”
“嘿嘿。”
白宇笑了,抱紧朱一龙的胳膊,还晃一晃,头也靠过朱一龙的肩膀上去,捏着嗓子说,“龙哥你对人家真好~”
朱一龙嫌弃地把他的头推开,他又靠回去。朱一龙再把他的头推开,他又又靠回去。
如此重复了好多次,白宇闹累了,就用手肘搭着朱一龙的肩膀,头枕上去,看着远处发呆。有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他现在有多勇敢。无论前事如何,无论未来怎样,现在,这一刻,他想他可以对朱一龙宣布一件事情。
“龙哥,”他小声地说,“你相信吗,我对你的喜欢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喜欢了,是现在,此时此刻的喜欢。”
朱一龙没有回答,或者是,夜风把他说的话一字一字地吹散了,朱一龙没有听清。
但白宇不觉得遗憾。他还是会记住“此时此刻”,此时此刻,他拥有的是一份全新的爱情。
tbc.
①:源自《圣经:马太福音》,但文中引用的是《窄门》一书里的翻译版本。
【朱白】自由落体27
前文可戳合集
本章之前加个对上一章的补充:上一章写戏中戏的时候遗漏了一个细节,是阿朱在旅馆的房间里哼歌,现在我已经把相关情节补上了(怪我脑容量不够,明明都记在文档里了,写的时候还是忘记了Orz),大家知道这么回事就好,以及,这一章也有阿朱哼歌的剧情提及,希望大家在这一章看到的时候不要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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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旅馆这一段戏的长镜头不是从阿朱开房间门开始的,是从两人进旅馆之前开始的。摄影师模拟余白的主观视角,落后阿朱一步,画面从晃动的地面开始,这代表余白一直低着头在走路。一两秒过后,镜头往上抬,露出阿朱的鞋跟和小腿,阿朱走路的动作忽然停止,镜头又猛地向上摇,摇到阿朱回神...
前文可戳合集
本章之前加个对上一章的补充:上一章写戏中戏的时候遗漏了一个细节,是阿朱在旅馆的房间里哼歌,现在我已经把相关情节补上了(怪我脑容量不够,明明都记在文档里了,写的时候还是忘记了Orz),大家知道这么回事就好,以及,这一章也有阿朱哼歌的剧情提及,希望大家在这一章看到的时候不要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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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旅馆这一段戏的长镜头不是从阿朱开房间门开始的,是从两人进旅馆之前开始的。摄影师模拟余白的主观视角,落后阿朱一步,画面从晃动的地面开始,这代表余白一直低着头在走路。一两秒过后,镜头往上抬,露出阿朱的鞋跟和小腿,阿朱走路的动作忽然停止,镜头又猛地向上摇,摇到阿朱回神看过来的表情之后,又猛地向下压,这代表余白迅速抬起来看了阿朱一眼,又把头垂了回去。
这个长镜头就是这样,有大量的急摇和急晃,因为余白内心忐忑,视线总是不固定。
而且这个镜头里出现的声音也将是非正常的,时近时远,有强烈的混响。这依然代表着余白内心的焦灼。阿朱在床边脱丝袜哼歌的那一段,画面会摇晃得更加频繁,时不时带一点前景遮挡,有一种窥视感,但声音方面,反而会比上一个版本更大,抽掉正常的底噪,变得很空,带一点回响,像梦里的歌声的一样缥缈。
“就算你…就算你…看清我模样...”
“就算你…就算你…陪在我身旁…”
“也不能打开心房…”
“你不妨叫我…神秘女郎…”
歌声一直不停,哪怕阿朱已经开始朝余白走过来,余白耳边还是回荡着它的旋律。
直到阿朱走到跟前——也就是镜头面前,红唇开合,说了句什么话,这个旋律变成了一片刺耳的忙音。然后,阿朱笑了一下,伸出手,镜头往下摇,拍到她的手指勾住了余白的衣服。画面猛地一暗。
后面就转正常叙事,接一个余白不自然的表情。也就是说,这个长镜头的内容就到此结束。它其实没有包含更多的信息量,几乎只是余白个人心理状态的一个呈现,当然,它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更写意了,比如阿朱唱的那一首歌。作为后续剧情里的情感线索之一,这首歌的首次出现,在这个长镜头里的呈现方式显然是更加意味深长的。
长镜头的拍摄是一次漫长的折腾。场景的调度很重要,摄影师很重要,演员和镜头的互动很重要,演员本人的功底也很重要,拍摄期间只要有一个环节掉了链子,就必须全部从头再来。
因为涉及外景,这个镜头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开始拍的,期间种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意外,摄影师渐渐累得手都抬不起来,段其锋直接片场暴走,最终拍摄完成,战绩是重复拍摄,三十七次。
收工之后朱一龙整个人都空了。他也累极了,但其他方面的感受居然不深,所有的注意力都跑到那双脚上去了——那高跟鞋一天穿下来,真是评价一句欲仙欲死也不为过,他从来就没有过那种双脚都不是自己了的感觉,这次算是深度体验了一把。
他本来不是很随性的人,但也实在扛不住了,段导一喊“cut”,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脱鞋,哪怕赤着脚都好。
这时候有一双拖鞋很及时地被送到了他的脚边。他抬眼一看,是白宇。
白宇冲他笑了一下,说,“先穿这个吧,会舒服一点。”
朱一龙有点惊讶,他刚才专注拍戏,没有注意片场,还以为白宇下戏先回去了。穿上了拖鞋,他对白宇说,“谢谢,你没回酒店啊。”
白宇说,“一镜到底多有意思啊,不留下来学习学习怎么行。”
他顺手揽住朱一龙的肩膀,往前走,“段导说明天晚点开工,走啊,请你吃好吃的。”
说实话朱一龙差点以为是面,毕竟白宇这个人有一大半都是面做的,但没有想到,卸完妆之后,白宇直接把他拉到了酒店自己的房间里,然后翻翻找找,神神秘秘地捧出了两盒…自热小火锅。
朱一龙本来是不饿的,但是包装盒上的红油汤底在诱惑他。虽然是个自热的,但毕竟是个火锅啊!如果说白宇是由面组成,那朱一龙毫无疑问就是由火锅组成,而且还得是红汤。条件反射性地,他咽了口唾沫。
二十分钟后,两人盘着腿坐在了一张折叠的小桌子两边。酒店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小茶桌,茶桌矮,配的椅子又高,他们一致觉得弓着腰吃东西太憋屈,索性就把阵地挪到了铺着地毯的地上,这种时候就不管什么干净不干净了。
折叠小桌是白宇自己的,也不大,搁上两盒自热小火锅,就再放不下别的什么。他们各自揭了盖儿,热气浮上来,鲜香麻辣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闻起来竟是很纯正重庆火锅味。朱一龙表示很满意,夹起一片牛肉,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看见白宇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朱一龙又把牛肉放回去了。
白宇说,“你吃啊。”
朱一龙说,“你干嘛这样看我?”
白宇笑着摇摇头,拿起筷子,低头去夹自己碗里的菜。于是朱一龙也开动了。距离太近,他们几乎是头发挨着头发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别的声音,之前咕噜咕噜的发热包已经停止加热,窗外也安静得很,只偶尔传来一声狗吠,是这个小县城特别的声音。
也许是觉得过于安静了,白宇点开手机的音乐播放器,点了播放。
“你不要对我望”
“黯淡的灯光使我迷惘”
这首歌叫《神秘女郎》。在那个崩溃大哭的深夜里,莉莉是唱着这首歌离开的。现在,在《自由落体》里,它变成阿朱的最爱,这是他们对两个莉莉的牵挂。
“我想起来…”有了音乐的润色,先前如鱼刺一般哽住喉咙的话忽然软化了。白宇仍然低着头,整张脸埋进扑腾而起的热气里,筷子无意识地在自己的汤里轻轻搅动。他说,“以前,我们在一起拍戏的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躲起来偷偷吃火锅。”
朱一龙的动作顿了顿,说,“嗯,我记得。”
白宇笑了一下。他抬起了头,眼睛里有零碎的光,“有时候我们还会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你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小时候的,读书时候的,还有当上演员之后的。”
“我哪有你那么话痨,”朱一龙眼里也渐渐染上了笑意,“你才是事无巨细什么都爱讲,一讲起来我都插不上话的。”
“哪里,我那只是…”
“嗯?”
“只是想跟你多讲讲话。”
那时候,掏心掏肺,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一股脑都推到朱一龙面前是真的,但是,即使无话可说,也要绞尽脑汁滔滔不绝的幼稚心情也是真的。就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在喜欢的人面前根本停不下来,想多说些话,想多做些事,哪怕让对方多笑一笑也好。朱一龙笑起来那么好看,白宇让他笑了,心里就会有成就感。
白宇的声音放低了一点,补充,“其实,现在也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不知道怎么,心里猛地跳了一下,感觉有点心虚。旁人知道的话大概会笑话他,他年纪也不小了,怎么总在朱一龙面前有莫名其妙的纯情。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朱一龙的表情,匆匆低下头去,不顾筷子上夹起的是什么,胡乱地往嘴里塞。
朱一龙看着他,静静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白宇惊天东西地咳嗽起来。他吃的这盒火锅口味和朱一龙的一样,正宗川味,又麻又辣,他吃得稍微有点急,不小心被辣椒油呛了一下,眼眶内转瞬之间浮上稀薄的一层泪。
朱一龙赶紧站起来去给他拿矿泉水。矿泉水拧开盖,递过去,白宇接了,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小半瓶,仍没有完全缓过来。朱一龙看着他,他眼泪汪汪的,好可怜的样子,一双嘴唇红得招摇,一滴红油泛着光,就在嘴角和那颗小痣之间。
朱一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又有一瞬间他仿佛想起很多事情。他想起去医院看白宇,白宇听见他说分手,哭得稀里哗啦。他想起在“希尔顿”三楼的那个小房间,白宇凑上来亲他,他把人推开,白宇的眼眶红了。不过,这一次又和后面他生病了,白宇逼他“脱敏”的那一次不一样。前者是倔强,后者是他都没有看懂的复杂。
然后他们遇见了何医生,何医生告诉他,你也不用太担心。可是,白宇怎么还是会做噩梦,做了噩梦,怎么还要很无助地喊他。
还有今天。今天他们演了什么,有怎样的肢体接触,到最后,他的大拇指又是怎样印上了白宇的嘴唇。
白宇还在喝水,仰着头,脖颈崩出一条曲线,喉结上下滚动。有水从他的嘴角漫出来,一点点,他用手背随意擦去。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上覆着一层油,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然后又去找餐巾纸。
但是,在他抽出餐巾纸之前,朱一龙先把手伸了过来。朱一龙手里的餐巾纸有淡淡的香味,触感很柔软。嗅觉和触觉几乎同时抵达,白宇看着朱一龙,有一瞬间静止了。
手机里那首《神秘女郎》似乎在循环播放。它的旋律自带一种微醺的摇晃感,好似把人拉回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歌舞厅里,相拥着跳起一支探戈。那种摇晃使人在夜里晕眩。
朱一龙垂着长长的睫毛,忽然撤掉自己的手,wen()上了白宇的唇。白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眨眼。一次,两次,三次,三次之后,他缓缓地把眼闭上,去感受。
他们之间的小桌子,宽不过六十公分。朱一龙探过身子,很轻易地把这六十公分,还有之前好几次刻意拉远的距离,一并抹掉——也包括,白宇今天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时,他侧过脸,轻易就能和白宇接()wen,但最终还是没有向前的那一厘米。
自热火锅在他们交叠的阴影下面冒着热气,热气向上钻,钻进他们纠缠的呼吸。
这个wen()很安静,安静至十足的汹涌。朱一龙仍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此刻的房间里好似存在一张黑胶唱片,他的思考和理性都溶解了,刻进唱片的纹路里,探针在唱片上一圈一圈地旋转,使得他的思考和理性发出声音,那是这个吻的伴奏曲,是醉人的旋律,是…《神秘女郎》。
朱一龙用舌尖描摹白宇唇的形状,不停地逼近,再逼近,白宇向后仰,他反而变成跪姿,有一些看不见的丝线横亘在他和白宇中间,他的上半身逼近一分,线就断掉一根。“嘣”,那么细那么低的声音,耳朵都不能捕捉。
白宇快要窒息,可他胸中有一种快乐在膨胀,迫使他接受这种窒息。他用一只手撑住身后的地板,另一手一开始抓着朱一龙的胳膊,后来搭在朱一龙的肩膀上,再后来,移上去,从朱一龙的侧颈缓慢往上滑,直至捏住朱一龙的耳垂。朱一龙更加强势,他那只捏着耳垂的手忽然一用力,然后向后,手指插进朱一龙的头发里,紧紧地扣住了朱一龙的后脑勺。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在酝酿一场风暴。
但忽然,小桌板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它被朱一龙急切想要向前的动作给掀起了一点,还好立刻又掉回去,上面两盒自热火锅里的红汤荡了一荡,只洒出来一点点。
朱一龙被吵醒了。他停下了动作,一只手捧着白宇的脸,与白宇额头相抵,发出规律的、沉重的喘息声。那是他极力调整过后的结果。
“龙哥…”
亲吻过后,一阵潮气在他们之间流窜,使白宇的声音喑哑,发软,像梅雨季节回潮的书页。
朱一龙闭了闭眼,最后深呼吸了一次,向后退。白宇心慌,揪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再一次凑近,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朱一龙没有拒绝,他就又连接像这样子啄吻了好几次。他受到了鼓励,把碍事的小桌子推开,等到他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又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朱一龙。
这时候换白宇跪着,朱一龙坐在地毯上,双腿把白宇圈在自己的领土范围之内。白宇捧住朱一龙的脸,低下头去寻找他的唇。朱一龙微微仰头,把手搭在白宇的腰上,慢慢地,有些忍不住,隔着衣服fu()mo他。
他们就着这个姿势wen()了很久,房间里的呼吸声变得无比凌乱。白宇仿佛一颗逐渐融化的奶糖,一寸一寸软了下去。他非常需要倚靠着朱一龙,正想胯腿往朱一龙身上坐的时候——
播放着音乐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震动,来电铃声突兀地划破了升温的空气。
两个人都被这种变化吓了一跳。白宇想忽略那个动静继续,但已经无论如何也忽略不了,朱一龙也是,干脆就推了他一下,说,“接电话吧。”
白宇无奈地伸手去拿手机,看到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姐姐之后,更无奈了。
“姐啊,”他努力稳住自己的呼吸,说,“这大晚上的,咋了嘛?”
白璐说,“大忙人,这不就你正常作息吗,打早了我还怕你还工作呢。”
白宇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发泄似的猛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从朱一龙口袋里掏了盒烟出来。他一只手拿着手机,示意朱一龙帮他取一支烟,“这都啥时间了,哪能天天工作到这么晚啊。”
朱一龙把烟递到他嘴边,他叼在嘴里,又对朱一龙抬了抬下巴。朱一龙会意,打着打火机,火苗凑近烟头。
“哎哟我哪知道你,”电话那头白璐说,“给你打个电话你抱怨个啥,咋了,工作不顺利,心情不好啊?”
白宇眯着眼睛吸了口烟,用指间夹好,才说,“没有啊,拍戏能有啥事。”
“没事就好,”白璐说,“我也没啥事,就是下个月叶伯伯忌日,我看你那么忙,提前来问问你到时候有没有空,看能不能回来一趟。”
白宇抽烟的动作一顿。
白璐说,“这次楚楚和叶伯母他们想给叶伯伯迁墓地,迁去国外,你上次说你都不记得叶伯伯过世的事了,我就想着,你应该也会想去祭奠祭奠…”
“好。”白宇没犹豫,“下个月几号?我到时候跟剧组请假。”
挂断电话之后,朱一龙察觉到白宇的情绪变化,问他,“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白宇摇头,“没事,叶伯伯忌日,下个月我得回去一趟。”
朱一龙“嗯”了声,拍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回去再好好道个别就好。”
这一回真是把什么旖旎的气氛都给浇灭了。朱一龙坐了一会儿,跟白宇说,“那我先回了,你早点休息”,就打算起身离开。
白宇跟在他后头,在他即将开门的时候,从身后抱住了他。
“龙哥,”白宇说,“刚才的事…”
朱一龙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就问,“怎么?”
白宇闷闷地说,“我怕你到时候又像之前那样,突然就别扭起来不理我了。”
“…怎么会,”朱一龙轻笑了声,“我们还要拍戏的。”
白宇听了,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只是因为拍戏吗?”
朱一龙沉默了一下,拍了拍白宇的手,白宇不肯松开,他就在白宇的拥抱中强行转了个身。他看着白宇,眸光幽深,声音也沉,“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我们的事情。”
白宇看了他很久,最终还是放了手。他说,“好吧。”
他也知道,一次冲动的吻并不能代表什么,他们都不用为这样的冲动负责。他和朱一龙,他们还需要很多很多的思考,和很长很长的时间。
tbc.
【朱白】克莱因蓝(二十三)
鉴于大家太纠结,我自己也觉得卡在22章那里很烦,于是又爆肝写了一章。
这两天放假,争取多写点。
另,本章有个小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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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也抱了堆空白卷,造访朱一龙家。
每周来两次,任务是送卷子。高三每个班都有申请回家复习的,这种情况历年来不算特例。他进门时见朱母端坐着看电视,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
陶也嘴甜:“阿姨好!我又来给龙哥送卷子了!”
并没得到什么特别的回应。
这屋子本就大整理过,现在更是二度清理,许多家电不见踪影。房估计快卖了,S市,可真够远的,朱母这是铁了心辞去工作,打算从此彻底搬离延化。
陶也转身进卧室,轻车熟路地扔卷子。高声讲一讲老师的嘱托,故意说给朱母听的。朱一...
鉴于大家太纠结,我自己也觉得卡在22章那里很烦,于是又爆肝写了一章。
这两天放假,争取多写点。
另,本章有个小彩蛋。
--
陶也抱了堆空白卷,造访朱一龙家。
每周来两次,任务是送卷子。高三每个班都有申请回家复习的,这种情况历年来不算特例。他进门时见朱母端坐着看电视,从头到尾冷着一张脸。
陶也嘴甜:“阿姨好!我又来给龙哥送卷子了!”
并没得到什么特别的回应。
这屋子本就大整理过,现在更是二度清理,许多家电不见踪影。房估计快卖了,S市,可真够远的,朱母这是铁了心辞去工作,打算从此彻底搬离延化。
陶也转身进卧室,轻车熟路地扔卷子。高声讲一讲老师的嘱托,故意说给朱母听的。朱一龙没在写卷子,正伏案折东西。折了半桌子了,听闻动静,他停了手,瞥陶也一眼,示意他坐。
陶也清清嗓,用气音说:“你让我查的,我都查清楚了。”
朱一龙“嗯”了声:“说重点。”
陶也拿着试卷打掩护:“上次你跟我说这件事,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万?这妥妥地敲诈勒索!我气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一反应和你一样,黄老邪怎么会知道?地下室安摄像头这种事,他一个连电子设备都玩不转的,怎么能安排这一出?你说他有帮手,我猜也是。第一个想到的,是陈松吧。所以我去找他了。”陶也顿了下,说,“可陈松告诉我,他忙着备考,你们的事他并没说出去。”
朱一龙眨了下眼,平静地问:“你认为他说真话了吗?”
陶也说:“我稍微威逼利诱了一下,感觉他不像撒谎。不过他说,虽然他没泄密,但黄老邪,早就知道了你们的事。如果他所言不假,那就是还有其他人也知道了。”
朱一龙埋头继续折纸,折出的形状像只猫脸,在他掌中活灵活现。
陶也看见纸猫,凝思起来。他说:“我又想起一件事。你们和陈松对质那晚上,我不是说看见一只猫吗?准确来说,我是看见了一个人,可能那人跑得快,追出去就只剩一只猫了。那地界你知道,以前有个人经常在那里活动的。”
朱一龙用力压着折线的纸痕,他说:“牛犇。”
“对。你不觉得奇怪么?牛犇上学期忽然回来上课,这次高三毕业会考,他能考6班前五,说出去谁信?”陶也说,“所以我有个大胆的脑洞,他会不会拿你们的事,去找黄老邪做了一笔交易,条件是让他顺利高中毕业,之后进入电大,好歹拿个文凭。黄老邪知道你们每天会去地下室喂兔子,所以让牛犇在那里设置了摄像头。针孔摄像头,牛犇的话,能弄来这些家伙。可这也太小概率了,万一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呢。”
“不止是地下室,只要我和小白做出任何能被他们抓住的把柄,都会成为最后谈判的条件。如果牛犇真的参与进来,那么他所求也不光是毕业这么简单,你忘了,他还有个躺在医院的爸,他也缺钱。这二十万,指不定他能拿多少。”
陶也沉思:“我还是不太明白,黄老邪和他联手的理由是什么?”
朱一龙眼锋一凛,问:“之前让你帮我买一本书,买了么?”
“买了。”陶也从书包掏出一本熟悉的励志演讲书,他疑惑,“可你让我买郑大师的这本洗脑书做什么?”
朱一龙接过书,不看内容,一把扯掉腰封,单看书皮。他指了指书皮的出版社,又随意拿出一本教辅练习册,再指指封面的出版社。
“两家出版社是一样的?”陶也不解,“这说明了什么?”
“郑大师来青延高中演讲,本就是黄老邪一手安排的。自那之后,我们用的所有教辅书,都来自这个出版社。知道什么叫返点吗?如果有书商按标价的五折批发给学校,学校再按定价的百分之百卖给学生,那中间的差价,就成了老师的福利,或者叫明折明扣。”朱一龙不紧不慢地说,“我相信不仅仅明折明扣,书商为了确保每年能把书卖给固定的中学,一定会给校负责人塞暗扣。大家心知肚明,每学期教辅书一类的全是黄老邪指定,他和郑大师,早就有交易往来了。”
陶也的脑细胞显然快不够用了,他皱眉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一龙耸耸肩:“高二的时候,我在新华书店买东西,听到了书店老板讲电话,他以为店里没人,就说了几句‘黄老师,返点没问题,不需要青延开收据,谁也查不出来的’。我恰好听到了关键句。众所周知,咱们学校,只有一个黄老师。而当时,牛犇正在那个书店打工,证明这件事,他或许知情。你说那晚上出现在巷子里的人可能是他,你这个猜测有道理,因为他被书店辞退后,的确去附近的KTV打工了。”
瞧着陶也的眼睛越睁越圆,朱一龙叹气:“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每天都从那条路走,买了那么多次书,唱了那么多回KTV,我早就发现他的踪影了,只是你们几个不擅长观察。”
陶也挠挠头:“你这哪里是擅长观察,简直推理小天才。就你这头脑,以后谁敢在你面前玩小动作?”他想了想,“可是大佬,接下来呢?我们还能干啥?告诉校领导?告诉警察局?管用么?”
“当然不行。黄老邪这么有恃无恐,校领导肯定有他的同路人,警察局,很难立案。要做就做干脆点,区检察院,直接在网上写举报信。不用写我自己的名字,既然陈松那么爱搞匿名信,那就用用他的名。无论有没有受//贿这件事,后续工作不归我管,交给检察官了。”
牛逼。这招太绝,一箭三雕。
陶也感叹:“这……也能行?”
“嗯。放心,之后不必麻烦你了。”朱一龙将书册拂到一边,接着折他的纸猫联盟,“谢谢你,陶也。”
没来由一般,陶也觉着眼前的朱一龙,变得有些不大一样了。这人异常冷静,不畏绝境,不囿于囹圄。不能说完全进化升级,那也到了个魔王级别,明明他才二十岁,怎么敢下这样的决心,哪里来的和世界对抗的勇气?
接受现状,意味着一团糟的人生将在泥沼里翻涌,他却从泥沼之中找出一根藤,在此之前,他已尝试了百次千回。慢慢地,他爬上去了,满手泥,满身污,他站在高高的塔尖,一伸手——天很近,爱也很近。
“龙哥。我真的佩服你,我要有你的三分魄力,早就得道成仙了。我知道,是为了小白吧?帮他解决所有问题,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参加高考,为此,你什么都舍得做。你和他,明明才认识了三年。我看世间那么多分分合合的夫妻,大人之间的感情有时都未必做到这样。他们究竟有什么看不起同性//LIAN的。”陶也没好气地说,“我们的心灵,比他们坦荡,我们的灵魂,比他们自由。”
白宇最后这一个月,足不出户。
高温袭来,六月初暑意蒸腾,每年高考都是同一景致,焦虑的学生,焦虑的中国式家长。高考前车辆不得鸣笛,周围不得广场舞,工地施工不能发出噪音,女教师不准穿高跟鞋和使用刺鼻香水。规矩成套,全社会的眼睛都将聚焦未来这两天。
这段时间白宇确实心无旁骛,他以为事情搅和成死结,能不能参加高考都是未知数,直到送准考证的老师亲自上门走访,这才证明某种意义上,事情有了转圜。老白对此保持缄默,白宇问无可问,除了学习,他什么也做不了。
放手一搏,厚积薄发的信心是有的,可他前一晚仍然紧张,跑了五六趟厕所。除了家里人,他得不到另外任何的鼓励,三更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思虑半天,只得抱着他哥送他的那枚小丑和玫瑰相框,抵在胸口才能勉强闭眼。
考点有好几个,被安排去区里考试的厂子弟,前一晚就住那边的招待所去了。白宇运气好,在本校考,他不用过度折腾。可他还是六点就起床,叼着牙刷,看着镜子里像被生活摧残掉一层皮的自己,硬着头皮笑了下。笑不出来。
早饭丰盛,白宇爱吃的全摆上了。他没刨几口,又回屋去检查准考证和钢笔墨水。像热锅蚂蚁似的走了几圈,深呼吸,左三圈右三圈地扭腰,找不着状态。趁老白去搬自行车,临行五分钟,他背上书包,犹豫几秒,仍忍不住后退几小步。
往对窗看。
这一个月他哥从没开过窗,每晚只能看灯,灯何时亮、何时灭,白宇一天不落地关注。大清早当然看不见灯,但是白宇在打开窗户那一刻,他忽然僵住了身体。
斜上方的窗户,此时密密麻麻贴了层东西,看起来是用纸折的猫,和玫瑰长得很像,都是可爱的团子脸。无数玫瑰拼凑出两个字,大大的“加油”沐浴晨光中,天地灵气四面涌来,啪地栽种白宇的大脑,他冒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更多的是激动。
这些天的担心、惆怅,都被这两个折纸拼出的字简单化解了。
只有他能看见,那是他哥给出的唯一答案。
他转头就跑。
蹬蹬蹬下楼,迎着清晨的风,他结实地坐上老白的自行车后座。
“踏南天,碎凌霄!”他唱,“那就一去不回!”
什么仗,都不怕了。
两天转瞬即逝。
今年的题,数学偏难,考完哭倒一片。最后大题极怪,用到拉格朗日中值定理和无穷限广义积分,这是高等数学难度。高数教材高二的时候无缺给朱一龙和白宇留过两本,当时他圈了出题可能性,未曾想到,时隔一年,被无缺压中了题型。白宇能解出来,他哥一定也能。就是算法略复杂,他第一次做到时间不够用,倒计时一分钟,刚好写完尾题小问。
理综的话,中规中矩。语文作文题目戳中了白宇的心,命题作文《难题》。他写了个小故事,关于要不要将流浪猫丢弃。最后主题升华一下,基调定住了。他松了口气。
考完英语人已经不太会动脑。下楼的脚步没了力气,他摸着墙往下慢慢走,喜悦哭嚎、绝望解脱,成为眼前的一幕幕画卷分镜。
尚未找到老白的自行车,白宇埋头打呵欠,却不想撞到了一个人。他急忙说抱歉,抬眼见着的是位身穿短袖衬衫的年轻男人。男人眯了下眼,冲白宇友善地笑。
“同学,请问一下,青延高中的校长办公室怎么走?”
他声音动听,样貌英俊,腔调很正,不似延化人。白宇怔了片刻,目光从那个男人的脸,慢慢移到他胸前的别针。电视里见到过,类似……检察官用的。白宇盯着这个男人,好像隔着某种时间夹层触碰着熟悉一幕,这种熟悉感说不上来。如同走到大街上,发现经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也曾在梦境中出现。
“江检!”一把年轻的女声清亮地响了,高跟鞋匆匆跑过来,“怎么买完水就找不着你了!”
“抱歉抱歉。”男人接过矿泉水,天太热了,他望了眼三五成群的高考生,说,“真好,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白宇醒神,他指向某栋楼,说:“那边往上爬楼,五楼就是校长办公室。”
“谢谢你。”男人弯着眼睛笑,“你也是高考生吗?那么预祝你能取得好成绩。”
他冲旁边的女子示意,两人别过了白宇。边走着,那位检察官仰起头,他喃喃自语:“不知道陈松同学考得怎么样……”
老白的自行车在白宇面前急刹车。
白宇懵神抬头。
“发什么呆呢?没考好?”
“没。”白宇将书包丢进自行车篓子,“回家吧。”
“等等。”老白掌着车龙头,犹豫半晌,说,“刚刚我去了趟陶味,发现陶也家里出了点事,他没来参加今天的考试,现在人在医院。”
“什么?”白宇惊呆了,“他怎、怎么了?”
“和人打架。”老白沉着脸,“记得那个牛犇么?昨晚,那两人不知怎么在桥头遇上了,然后打了起来。两人一起摔河里,那可是大瓦河啊,稍不留神会出人命的。牛犇游上岸后跑了,幸亏过路的农民救了陶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刚刚跟几个家长去陶味打听了,陶也的爸爸欠的高利贷,和牛犇他们家欠下的是同一伙人,据说是牛犇把高利贷的人引去麻将馆,故意给陶也爸爸下的套。你说他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坏啊?陶也知道了真相,这才去找牛犇理论……”
“爸!”白宇着急了,“送我去医院!”
老白这回没反对,骑车急速送白宇。同意让他上去见人,但时间有限,老白就在医院门口等。
白宇一路疾行,却找不到正确路线,迷了半天路,这时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是姜桦。她说:“在三楼左拐尽头的那间。”
白宇寻着门牌号,发觉室内有人抢在了他之前。病房门虚掩,他向里看了一眼。秦超闷闷地坐在凳子上。
气氛凝重,看来里面那两人有过一场不愉快的言语交锋。
缺考一天,意味着少了理综和英语的成绩,陶也今年的成绩等同于无效。
“那就复读。我先去北京,我等你一年。”秦超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头再来就是。”
“不考了。”陶也说,“我爸说了,让我上电大,留厂。”
“不行!”秦超噌地站起,“我坚决不同意!”
“你不同意有什么用……我早就决定了。”陶也说,“打牛犇这事儿,我一点都不后悔,他本来就欠我一顿揍,现在还欠我家里人一个交代,可惜的是,这次又让他给跑了。”
“那你怎么办?你的人生怎么办?”秦超嘶哑着声音,“那……我怎么办?”
秦超咬着唇转过身,和门外的白宇对上视线。白宇正靠着门框,没说话。
“秦超。”陶也还在输液,脸上没什么血色,他冷静地说,“打个赌吧,你这次去北京,要是没当上相声演员,就别回来找我了,就算找我,我也不会见你的。”
秦超恶狠狠地捶了下门,惹来护士呵斥。
“干什么干什么?患者需要休息!你们都出去!”
秦超没回头,切齿说:“陶也,别激我,激将法没用。”
“没激将法,我说的是真的。”陶也说,“人生是你自己的,我也……没空参与。”
秦超摔门就走。
白宇也被护士推出去:“今天探访时间就到这里,你也走吧。”
白宇顺着还未合拢的门,最后看了眼陶也。那人绝望地躺在洁白的枕头上,整个人像张纸片,飘飘袅袅地碎成了薄薄一层。他攥紧床单,青筋突突地跳,另一只没有扎针的手握成了拳,咬在嘴里抑制着。
他哭了。
白宇坐在病房外。
消毒水味道闻得窒息,想起老白的时限,他得走了。起身那一刻,楼梯口奔上来另一人,白宇一滞,朱一龙也适时定住了身。
两人停在距离一步远的地方,互相望着。医生护士接连经过,无人在意他们是谁。
朱一龙还在喘气,肯定跑了很久,但他平复着喘息,竭力让胸腔不再剧烈起伏。
他上前一步。
白宇一惊,后退一步。
“我爸还在下面。”白宇低下头,声音像蚊子一样,“这还是……公众场合。”
朱一龙没动了,他收回脚。
白宇问:“你考得好吗?”
朱一龙紧盯白宇的表情,他说:“还行。”
“哦。”白宇说,“我也还行。”
话题停顿,又安静下去。
白宇用手攥着衣服下摆,说:“我看见你窗户上贴的东西了。”
他哥点头,说:“我也收到你写的纸条了。”
兴许是陶也秦超的争吵让白宇的心情涂上一层灰色。明明高考完了,仍然没能完全释放。
过路人总算开始打量起这两个站了许久的男孩。他们相对无言,双双红了眼眶,凝望着不动,竟又不发一言。
终于,白宇挪动了脚,不能再待在这里,老白会上来的。
他从朱一龙的身旁,一点点、慢慢地走过。
这条通道充斥着生与死、爱与恨,却很难觅得绝处逢生,高情厚爱。通道很短,但白宇走出来却花费了不少时间。
终于,在他走到拐角处时,身后的脚步追了上来。
“小白——”
白宇顿住。
朱一龙并没有僭越的行为,叫完这一声,他又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我说过,我是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所以,你……也别丢下我,好吗?”
tbc
这一系列长长的矛盾冲突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要慢慢开启大学线了。这一段我也写得好累,果然不擅长写这种。
江检:坏人都由我来打!
【奇杰】地表最强铲屎官 01
【奇杰】地表最强铲屎官
预警:架空/ooc/人兽paro(?)/奇杰已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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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站在偌大的房间中央,正对着他的,是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的中年男子,他坐在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骨头制成的椅子上,低头打量着小杰。
“你就是杰·富力士?”
“是的,先生。”
男人那十足的压迫感令小杰略微紧张地攥住双手,凝神听着他的下一个问题,“那你知道自己今天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吗?”
说实话,小杰并不知道这份工作的内容...
【奇杰】地表最强铲屎官
预警:架空/ooc/人兽paro(?)/奇杰已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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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杰站在偌大的房间中央,正对着他的,是一个有着白色长发的中年男子,他坐在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骨头制成的椅子上,低头打量着小杰。
“你就是杰·富力士?”
“是的,先生。”
男人那十足的压迫感令小杰略微紧张地攥住双手,凝神听着他的下一个问题,“那你知道自己今天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吗?”
说实话,小杰并不知道这份工作的内容是什么,他只是想找一份能够负担得起他那昂贵的大学学费的兼职而已,只不过当他顺着街边的中介一家家寻找时,有个男人突然拦住了他,告诉他自己有一份价格不菲但十分清闲的工作,问他是否愿意尝试一下,他便跟着过来了。
“……我不知道。”小杰想了想,说,“但我能做许多事,希望其中有一项能够帮到您。”
男人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你会做什么?都说来听听。”
“我会钓鱼。”
小杰做了个甩竿的动作,“还有我在夜里能看得很清楚,野外生存更不在话下,格斗也没问题,但是……但是我的成绩一般,可能辅导不了别人功课……”
越说越觉得自己会的东西实在太异于常人了,小杰的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因为说不下去,只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里却感觉自己八成没办法被录用而沮丧了起来——毕竟现在市场上面对学生的兼职大部分可都是家教,而不是其他的。
正当他以为自己没有希望时,男人却笑了起来,“不错。”
紧接着,对方又问了小杰一个令他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你喜欢小动物吗?”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小杰还是茫然又诚实地点了点头,“……喜欢。”
“那就好。”
男人沉声冲门外喊道,“梧桐,带他进来。”
随后,房间的大门缓缓打开,就见一个穿着西服的管家模样的人面无表情地架着一只白色的长毛猫走进房内,期间,那猫一直在不停地挣扎,甚至发出凶狠的吼叫,然而管家仿佛看不见似的,泰然自若地将猫放在了男人的身边。
长毛猫一被放下就想蹿出去,然而在被男人随意一瞥后就忽然安静了下来,只是不情不愿地瞪着他,却没有再想逃跑的打算了。
小杰自那猫被带进来就好奇地盯着它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从一只猫的表情中看出“不情愿”的意思,看起来那猫咪似乎十分惧怕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所以才会服从他的指令。
男人咳了一声,转向小杰,“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席巴·揍敌客。小杰,你的工作就是在上学的闲暇之余照顾我身边的这只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协议,当然,如果你想去寻找别的工作也没有问题,我会让梧桐开车把你送回学校。”
照顾猫?
小杰瞪大了双眼,有些惊讶,“可是先生,我从来没有照顾过猫,而且只是照顾猫的话,这么丰厚的薪资,足以招到比我更加专业的养猫专家吧?”
席巴苦笑了一声,“不瞒你说,我们家的这只猫脾气比较古怪,他不喜欢别人靠近他,所以就算你答应下来,我也得先让你和他接触一下,如果他不喜欢……十分抱歉,也只能请你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小杰恍然大悟。
他看向白色的猫咪,与此同时,猫咪也在审视他,虽然眼神有所防备,但也没像刚才被送进来那样发出激烈的吼叫。小杰注意到他的眼睛是宝石蓝色的,深邃地如同一颗被海洋覆盖的小行星,不禁赞叹道,“真漂亮。”
他转头问席巴,“它叫什么名字?”
席巴一时失语,过了会儿才说,“他叫小奇。”
“我可以摸摸它吗?”
“如果你能摸到的话,请便。”
于是小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在椅子旁蹲了下来,猫咪自他迈开第一步后就警觉地向后退了半分,并咧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似乎在无声地威胁小杰。然而作为一个从小与森林为伴的孩子,小杰见过的可怕的动物可比这厉害多了,也知道该如何向动物表达自己没有敌意。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带,微微笑道,“别紧张,我就是想凑近点看看,如果你不喜欢我触摸你,那我就不会这么做。”
随即,他将手放在膝盖上,“虽然我没有照顾猫咪的经验,但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而且……”他半遮着嘴,压低声音道,“其实我也挺需要有份兼职,因为学校的学费有点贵,我不太想让家里人为这个费心,所以如果你能接受我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说了半天,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是在贿赂,尤其对象竟然还是一只猫咪时,小杰立刻住了嘴。他红着脸吐了吐舌头,又笑道,“所以我能摸摸你吗?”
他认真地询问猫咪,而猫咪早就收回了那副凶狠的模样,露出一种无语又探究的神情看着小杰。
然而还没等到小杰按照席巴说的那样尝试去触碰猫咪,席巴却喊了一声小杰的名字,告诉他他通过了试验。
小杰愣了一下,说,“可是我还没……”
“没关系,他已经接受你了。”席巴说,“没有人能在他面前说这么多话还没被咬,你是第一个,所以恭喜,这份工作是属于你的了。”
梧桐拿来两份文书递给席巴,席巴转递了一份给小杰,又拿过一支笔。
小杰将纸笔都接了过来,在最下方的签名栏内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看一下内容吗?不怕我在协议里动了什么手脚?”席巴见他签得毫不犹豫,便问道。
小杰回答说,“先生不是这样的人,否则之前的考验不就没意义了吗?”
“哦?我们才刚见面,你就明白我是怎样的人了?”
“嗯,是直觉告诉我的。”
“哈哈,小杰,你可真有趣。”席巴莞尔一笑,“这让我觉得把小奇交给你是个十分正确的决定,你说是不是?”
席巴看了眼身边的白色猫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小杰看了许久,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才掩饰般地背过身去,把屁股对着自己,不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具体的内容稍后梧桐会和你详细讲述的。那么以后请多指教了,小杰。”
“嗯,请多指教,席巴先生。”小杰朝席巴鞠了一躬,起身时对上猫咪的目光,便眨眨眼道,“你也一样。”
猫咪一愣,立马别过头,尾巴却从椅子旁垂落下来一扫一扫的,看得小杰十分好笑。
它大概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吧,还是说,猫咪就是这样的生物?
小杰一边想,一边在梧桐的指引下走出了房间。
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这份兼职在冥冥之中,已经成为了他人生最重要的一个转折点。
TBC
希望我能填完(你)
【巍澜衍生】【齐力】狐狸
【鹰与鹤】系列
CP:齐衡X伯力
分级:清水
迟来的中秋贺文,大家昨晚看到月亮没?
当初齐衡给了匈奴质子两支狼豪,结果隔天收到了伯力的珠子。他也弄不清楚这是回礼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的心扑扑直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忙把珠子揣在怀里,回去就藏在书橱最深处,时不时偷偷拿出来瞧一瞧,生怕被人发现。
思前想后好几天,齐衡终于鼓足勇气送了伯力一块手帕子,伯力接了笼在袖里,又从身上解下一个扇袋子给他。
齐衡眉开眼笑:“多谢,多谢!”
伯力:“一个旧布套子,能值多少?谢什么!”
齐衡笑:“也是,既是两心一意,自然无须多言。”
伯力:“?”
互换信物,...
【鹰与鹤】系列
CP:齐衡X伯力
分级:清水
迟来的中秋贺文,大家昨晚看到月亮没?
当初齐衡给了匈奴质子两支狼豪,结果隔天收到了伯力的珠子。他也弄不清楚这是回礼还是别的什么意思,只知道自己的心扑扑直跳,几乎要蹦出嗓子眼。忙把珠子揣在怀里,回去就藏在书橱最深处,时不时偷偷拿出来瞧一瞧,生怕被人发现。
思前想后好几天,齐衡终于鼓足勇气送了伯力一块手帕子,伯力接了笼在袖里,又从身上解下一个扇袋子给他。
齐衡眉开眼笑:“多谢,多谢!”
伯力:“一个旧布套子,能值多少?谢什么!”
齐衡笑:“也是,既是两心一意,自然无须多言。”
伯力:“?”
互换信物,私订终身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从此齐衡跟伯力换了不少东西,簪子,梳子,玉坠,戒指,汗巾,荷包,攒了满满一个匣子。
有时齐衡胆子一大,穿戴在身上。平宁郡主觉得眼生,不免要问一句,齐衡便说是和同窗赛马吟诗得的彩头。郡主见确是男子之物,做工也像是市面上买的,便将这事抛开不提。
谁知防日防夜防家贼,终究是百密一疏。这日伯力拉了齐衡,两个在学堂后院假山石子洞里不知做什么,被逮了个正着。庄学究虽不欲声张,却偏有好事者将消息捅了出来。郡主听了,这一气非同小可,晚饭也不吃,称病卧在床上。
齐衡便捧了药进来,也不敢开口,只垂着头立在床边。
郡主面向着墙,也不翻身,便道:“怎么?小公爷见没气死我,便想一碗药毒死我么?”
齐衡:“母亲别生气…儿子知错了…”
郡主:“你有什么错?我看竟是我错了!俗话说,知儿莫若母。你在外面不学好,却把家里瞒得铁桶一般,我和你爹只知你孝顺,不知你这样胆大!我过了这半辈子,行得正坐得端,从来只有我笑话人家的份,哪里有人家笑话我的份?这下好了,你干的丑事闹得满城皆知,人家不会说你,只会说我和你爹,一把年纪教出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儿子,你叫我以后还要怎么见人!”
齐衡:“…”
郡主:“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出去!”
齐衡只好放下药,磕了个头出去了。
第二日郡主气稍顺,便叫齐衡来细细盘问一番,又骂了一顿。等齐国公下了朝,郡主便来找他商量,叹道:“我是个瞎子也就罢了,怎么你也是个瞎子?元若都在外面跟人扮起夫妻来了,我们两个竟半点不知!”
齐国公笑:“男孩子家的,又正值青春年少,玩心重,算不得什么大事。”
郡主:“这还不算大事?若是官家怪罪下来,我们如何担当得起?”
齐国公:“这种事情,只怕年轻学生里没几个不沾染的。谁会巴巴地当作一件事去说给官家听?”
这话郡主不听则已,听了便怒从心起,冷笑道:“说得很是,只怕你当年也是一般玩过来的。难怪我平日里说他两句,你便跳出来拦着,说我忒严了。原来是背着我,教了元若这么些脏东西。我就在想,若无人教,他如何能将匈奴质子破了身呢?也好,从今往后他便全交由你管教,若无事便罢了,若出了事,我只管问你要人!”
齐国公忙笑道:“好好的,又扯上我做什么?我这就去帮你骂他几句,打他几下,下次他便不敢了。”
郡主:“对,往死里打!”一面又叫郑嬷嬷来,悄悄嘱咐道:“你快去看着,国公爷下手不知轻重,若只是拿戒尺打也就罢了。若动了板子,你便赶紧拦着,一面叫人来回我。”
郑嬷嬷:“是,大娘子。若是鞭子,拦不拦?”
郡主:“拦!”
郑嬷嬷答应着去了。
于是齐衡手心挨了几戒尺,被关在屋里攻书。
伯力见他一连几天不来上学,问别人,都只说是挨了打病倒了。他终究是放心不下,便递上帖子,来国公府探望。
郡主听说质子来拜见,心道:“这小骚鞑子胆子倒大,还敢上门来!容我去会他一会,看看是个怎样的妖精!”
便换了衣服到厅上来,伯力行了礼,又叫小厮捧上拜礼来。
郡主见他言行十分合宜,生得又清俊,不像个胡人,倒像个世家小公子,不由得暗暗称奇,心里头气先消了三分。又见他送来的东西十分贵重,不收又不好,只得说:“大王子也太客气了些,元若何德何能,不敢受此重礼。”
伯力笑道:“郡主娘娘有所不知,平日里我的功课,竟有大半是元若帮着赶上来的。我谢他十倍还不够,怎么说受不起呢?”
郡主咬牙,心想:“他说对了。好小子,我还真不知道竟有这样一段故事!”
只好接了谢过,唤人端来甜水好茶。伯力吃了茶,问起齐衡。
郡主便道:“真是不巧,元若受了风寒,邪气侵体,刚吃了药,正躺着发汗,不便见客。等他好了,我必叫他登门拜谢。”
伯力听了便悻悻的,又坐了一回,起身告辞。
还没走出去,忽见齐衡梳着整齐发髻,一身簇新衣服,从后面匆匆来了。一见了伯力,便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两步走过来,也不避嫌,与他双手扣在一起。
齐衡道:“我病得蓬头垢面的,还这样跑出来见客,真是失礼!”
郡主:“…”
伯力笑道:“不妨,不妨!”
齐衡又道:“大王子怎么就要走?我正担心功课落下了,书里有些地方看不明白。若大王子不嫌弃,还请随我去书房略坐一坐,吃两块点心再走,也算是来看我一趟。”
伯力:“好啊,请带路!”
郡主:“哎?元若——”
齐衡便向郡主一礼,转身拉着伯力,一阵风似的走了。
郡主忙唤郑嬷嬷来,叮嘱道:“你快跟着去!那小蹄子面皮厚,元若也是个不安生的。若只是温书说话也就罢了,若两个在书房里干起那不知廉耻的事儿来,你便赶紧拦着,一面叫人来回我。”
郑嬷嬷:“若是亲嘴,拦不拦?”
郡主咬牙:“拦!”
郑嬷嬷答应着去了。
郡主自顾自发了一回呆,叹道:“家门不幸,狐狸入宅,这可如何是好!”
-fin-
【朱白】一天一个我爱你
*假如白宇是个浪漫的白羊男……
*我一直坚信白老师超浪漫,而朱老师就含蓄一点点。
*黑热搜迫使我码字。
“我爱你。”
白宇对朱一龙如此说道,他半眯着眼睛,刚刚出过汗的背脊泛出一种极为艳丽的光泽。朱一龙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手按在白宇的腰眼上,顺着腰线搭在了臀部——那仅仅随意地盖了条毯子——白宇怕痒,深情还没聚集就笑他哥破坏气氛。
朱一龙的耳根红了点,白宇看得喜欢,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捏了两把。
“那你为什么总爱说喜欢我呢?”
“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白宇总是在这方面有着诗人般的浪漫。
朱一龙觉得这样的白宇既幼稚又可爱,如同明亮的眼睛和青色的胡渣一样。
“我爱你。”白宇撑起自己的上半...
*假如白宇是个浪漫的白羊男……
*我一直坚信白老师超浪漫,而朱老师就含蓄一点点。
*黑热搜迫使我码字。
“我爱你。”
白宇对朱一龙如此说道,他半眯着眼睛,刚刚出过汗的背脊泛出一种极为艳丽的光泽。朱一龙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手按在白宇的腰眼上,顺着腰线搭在了臀部——那仅仅随意地盖了条毯子——白宇怕痒,深情还没聚集就笑他哥破坏气氛。
朱一龙的耳根红了点,白宇看得喜欢,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捏了两把。
“那你为什么总爱说喜欢我呢?”
“因为我真的喜欢你。”
白宇总是在这方面有着诗人般的浪漫。
朱一龙觉得这样的白宇既幼稚又可爱,如同明亮的眼睛和青色的胡渣一样。
“我爱你。”白宇撑起自己的上半身,艰难地扭过身子去碰了碰朱一龙的鼻尖。
“总说这个,你刚刚才说过。”朱一龙转而去亲吻白宇的下唇,只是碰一碰的程度,却足够亲昵,他们总爱在那之后干这个。
“你敢相信吗,我说爱你的次数比我的整个二十八年都多。”白宇轻快地回答。
“比你的每一个女朋友?”朱一龙不在乎这些,他们之前足够信任,连过往的情史都可以接受并且分享。
现在他近乎调侃地询问了白宇。
“我忘记了。”白宇总是过于诚实,如果对面不是他龙哥,是一个普通女孩都得干吃醋很久。
朱一龙想的却是白宇眼角的红晕还没有散去,现在的他说什么都是饱含爱意的。
“但是我敢确信。因为一见到你,我就想抱着你说爱你。”白宇近乎认真地说这种肉麻的情话。
朱一龙望着白宇的眼睛,里面有他。
“打个赌吗,我到八十岁都会觉得你好看,然后每天说爱你。”
这个赌太久远了。
朱一龙摇摇头,他转而把白宇湿漉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
这个赌约要花我一辈子去看他的结果。朱一龙轻轻地说,热气吐在白宇的耳边。白宇颤了两下。
下一天,每一个下一天你都会说一句喜欢。
白宇梗着脖子,睁大自己的眼睛去看朱一龙,“你可比我撩人多了哥哥。”
“是的,我会的,这个赌约太棒了。”
朱一龙亲了亲白宇的眼角,问他你累吗,如果不累,我腰也还不算疼。
你说这啥呢!白宇翻了个身躺在边上,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一条腿扔在朱一龙的肚子上,蹭了蹭又压了压。
“累。”白宇笑嘻嘻地说。
“你就闹吧。”朱一龙捏了捏那条腿,索性也摊开在那儿。
“我真动不了了。”
“我也是。”
白宇紧紧盯着朱一龙的侧脸,脑海里都是赞美女星费丽雯的话——她既有如此美貌,根本不需如此演技。
朱一龙也是,甚至在他心里更甚费丽雯。
白宇勾住他的手指,捏了下,又掐了下。朱一龙打他一下,他还是不死心地捏上去,惹得朱一龙也捏他的手指。
“怎么了?”朱一龙问他。
“我爱你。”他告诉朱一龙。
“一天一个就够了。”朱一龙轻声抱怨。
“不够啊哥哥。”白宇笑着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