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辰昊】summer camp
*师生
夏天的太阳总是烤得人难受,韩维辰买了一个甜筒很快就化掉,他躲进店里蹭空调,盯着橱窗里新鲜漂亮的蛋糕发呆。
他不想回家,昨天妈妈捏着他的成绩单叹气,说怎么办啊维辰,读书好像不够用心呢。
韩维辰低着头不说话,他一向是不爱读书的,好枯燥好无聊好累,不如踢足球和跳舞来得快乐。
晚饭过后妈妈忽然说认识一个老师,要他给维辰做家庭教师。
他只能点头。
他看看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拿纸巾擦好手指就回家。
一进门就看见妈妈和老师坐在沙发上讲话,妈妈转过头叫他,说:“维辰啊,快叫老师,章老师哦。”
章老师笑着对他打招呼,摆摆手,说:“你好啊,维辰。”
老师说话很慢,语调不是特别熟......
*师生
夏天的太阳总是烤得人难受,韩维辰买了一个甜筒很快就化掉,他躲进店里蹭空调,盯着橱窗里新鲜漂亮的蛋糕发呆。
他不想回家,昨天妈妈捏着他的成绩单叹气,说怎么办啊维辰,读书好像不够用心呢。
韩维辰低着头不说话,他一向是不爱读书的,好枯燥好无聊好累,不如踢足球和跳舞来得快乐。
晚饭过后妈妈忽然说认识一个老师,要他给维辰做家庭教师。
他只能点头。
他看看时间,不能再拖下去了,拿纸巾擦好手指就回家。
一进门就看见妈妈和老师坐在沙发上讲话,妈妈转过头叫他,说:“维辰啊,快叫老师,章老师哦。”
章老师笑着对他打招呼,摆摆手,说:“你好啊,维辰。”
老师说话很慢,语调不是特别熟练的感觉,口音也粘粘糊糊的,像他刚刚滴在手指上的甜筒奶油。
他走过去,低声说:“老师好。”
妈妈说老师不是本地人,来自中国,在这边留学念书,还说老师年纪只比你大一点点,在妈妈眼里也是小孩子呢,老师在这边有很多事情不太熟,维辰可以照顾一下哦。
这番话听起来倒不像是对一个家庭教师的介绍,更像对他说这是他从未听闻的失散多年的异国哥哥。
中国,他从没去过的地方,听起来很远,但其实很近,小时候他玩地图的时候总爱连线,喜欢把首尔和那个地方的沿海城市连起来,他记得几个名字很好听,有上海、天津,还有什么呢,好像是福州。
妈妈说老师的家乡在那里,好像有点远呢,远得有点夸张,比这里的整个边境线都还要长的距离。
维辰特意拿出之前期末考试试卷上最难的那道题,老师轻而易举帮他解开,一点一点耐心教他。
他说老师好厉害啊,老师特别聪明。
老师好像不好意思,垂眸笑笑说:“维辰可以叫我的名字。”
然后他在草稿纸上写下,韩维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章哈哦。
老师思考的时候总是下意识拿笔戳戳脸,他刚刚就发现了,现在那支笔又戳进了他的脸颊,看起来很软。
老师说:“在中文里我的名字其实只有两个字,后面两个字读快一点就是了。”
维辰点点头,说:“好,昊老师。”
事实上他只有这一次是说昊老师,其他时候还是叫哈哦老师,他故意学着章昊的语速,慢慢讲,讲哈哦,因为觉得这样很可爱。
章昊问他:“维辰怎么还是叫老师,不叫名字啊。”
韩维辰一板一眼地说:“因为老师是老师,我是老师的学生。”
章昊的课似乎很有用,至少他不会再容易昏昏欲睡,也很容易听懂。
韩维辰忽然发现这个暑假妈妈做出让他补课的决定也不是一件坏事。
朋友打电话call他,叫他一起去踢球,他以前最爱的活动,现在却摇摇头,说不去了,因为天气太热。
朋友说有场馆啊,室内不会很晒的。他还是摇摇头,说踢球好累,最近腿疼。
朋友又说那一起去练舞室看看呢,好久没跳了,你来帮我扒一下呗。维辰摇摇头,说没时间。
朋友气急败坏,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说因为妈妈给他找了补习老师,真的没时间了,不是在撒谎。
电话那边传来大笑的声音,说韩维辰你好惨啊,放暑假还要上课。
他没说话,挂掉了电话。
韩维辰并不认同朋友说的话,上章昊的课并不会很难捱,他还蛮喜欢的。
他跑去书房把冷气打开,再跑去看冰柜里还有没有好吃的冰激凌。
他给章昊打去视频,问:“哈哦老师,你什么时候来啊?”
章昊在外面,因为阳光太刺眼用右手遮在脸旁边,说:“等下就来哦,维辰等一会,不是没有迟到嘛。”
维辰把手机放在冰柜玻璃上,把摄像头转到后置,说:“哈哦老师,你看一下,你是要吃草莓味的哈根达斯,还是巧克力味的,还是牛奶味的呢?”
那边章昊为了看清凑得很近,韩维辰托着下巴看他眯起眼睛挑选。
老师好像没带隐形眼镜呢,看起来笨笨的。
章昊懊恼地说:“维辰,我不可以都要吗?”
韩维辰把手机举起来,对准镜头,对他摇摇手指,说:“不行哦,肚子会疼的。”
章昊轻笑了一声,说:“好吧,那就巧克力味的。”
“好的哈哦老师,使命必达。对了,等下快到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不用这样麻烦你的。”章昊慌忙拒绝。
“不会麻烦,这样更快一点。”
“啊,忽然发现维辰好像已经喜欢上读书了呢。”
韩维辰只是笑着应和,脑子里在思考他是否真的爱上了学习。
他走进书房背单词,背得头都大了,把书合上视线才恢复一片清明,他发现自己爱上读书绝对是一场幻觉。
章昊的电话很合时宜地打过来,他接起来,抓起自行车钥匙就冲出门,说:“老师,你找个阴凉的地方等我。”
章昊答应:“好。”
他忽然想起,又拿了两个哈根达斯装在小包里。
章昊站在一棵生长得很茂盛的树下等他,光与影在他脸上隐隐绰绰,韩维辰停在他面前,抬头看他,说:“哈哦老师很好看。”
章昊被他逗笑,问他:“怎么骑车来的?”
韩维辰边把冰激凌拿出来递给章昊边说:“载你啊,带你兜风。”
章昊拿了巧克力的那个,说:“今天不上课了?”
“都行啊,听老师的。”
章昊说:“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不可以逃课。”
天知道韩维辰真的没有逃课的想法,但是哈哦老师怎样想就怎样想吧,他不会反驳。
他看见章昊吃了一口冰激凌,露出餍足的表情,眼睛都微微睁大,很可爱,心里忽然有一种投喂小猫的成就感。
章昊看他手里的那个,问他:“你怎么不吃啊,都要化了,而且我们就在这站着吗?”
他把那个打开,先递给章昊,说:“你不是还想吃吗,就又拿了一个,但是只能吃几口,剩下的给我就好了。”
章昊手里的基本已经解决,韩维辰把空盒拿过来,看着章昊吃了两口牛奶味的就递还给他。
“好听话。”
“呀,这是学生可以对老师说的话嘛?”章昊对他皱皱鼻子。
韩维辰扭头不回他,说:“快上车。”
气势很像让章昊上一辆百万的四驱车。
今天的课程很顺利,韩维辰的错题逐渐减少,导致完成章昊布置的所有任务之后还能提前下课。章昊拿出纸和笔作势要给他出题,被他双手按下,说:“老师,一直做题好累啊,我们一起玩会游戏吧。”
章昊心软,陪他玩分手厨房,结果两个人慌里慌张忙活半天营业额变成负数。
章昊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维辰,我玩游戏很不在行。”
韩维辰扔掉手柄,把屏幕关掉,说:“不怪老师的,我也玩不好。”
“可分明是我给维辰拖后腿了啊。”刚刚他总是把维辰做好的菜丢过头掉出去,好丢人。
韩维辰掰过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的不怪你,只要你陪我玩我就很开心了。”
韩维辰为了让他转移注意力,开始闲聊。
说起自己喜欢足球,还喜欢跳舞,说妈妈有想要把他培养成爱豆的想法。
章昊微微张大嘴巴,做出惊讶的表情,说:“维辰好厉害哦。”
韩维辰立马说:“哈哦老师也很厉害啊!”
语气上扬,像是急着证明什么。
章昊对他笑,说:“我其实很喜欢音乐来着的,会一些小提琴。”
韩维辰躺下来,靠在章昊的腿上,午后的阳光总是照得人容易困倦,他轻声说:“好想听啊。”
章昊没听清,问他在说什么。
他强撑着说:“好想听哈哦老师给我拉小提琴。”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章昊说:“好。”
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上被盖了一条小毯,妈妈已经下班回家,厨房里传来妈妈和章昊讲话的声音。老师夸他很聪明,进步很大,也很愿意学习。妈妈听了很高兴,说那就谢谢小昊了呀,虽然维辰以后可能去做别的事情,但是书还是要好好读的呀。老师说是。
章昊被留下来跟他们一起用餐,维辰爸爸妈妈都在夸章昊老师人聪明做事认真长得也好。
韩维辰连连点头,说我们哈哦老师特别好。
他低头认真给章昊剥酱蟹,虽然是要直接咬着吃的,但是章昊可能吃不惯。
他把蟹肉放到章昊碗里,妈妈看见夸他开始变得懂事,然后又说我们小昊有没有女朋友呀,没有的话要不要帮你物色一下呢?
韩维辰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堵了一下,他打断妈妈的意图,说:“章昊说他不谈恋爱的。”
妈妈说:“怎么这样叫老师呢?你怎么知道他不谈呀?”
章昊笑着说:“没关系,我之前跟他说过可以这样叫的。谢谢您的好意,我目前确实没有恋爱的想法。”
妈妈点点头,对他笑笑,说:“以后有想法了可以对我说哦。”
章昊说好。
章昊给韩维辰演奏小提琴是这个暑假快结束的时候。
课程越来越少,第二个月章昊一周大概只来两次,韩维辰每周都期盼着这两次,想要见到哈哦老师。
等待章昊的时候就看电视剧,韩剧总是有初雪情结,女主踮起脚在雪中亲吻男主的时候章昊给他打来电话,说是到门口了。
他打开门看见章昊背着一个提琴包,章昊对他笑,说:“或许你想听吗?”
他点头,当然乐意。
章昊听到电视的声音,感觉熟悉,说:“我好像看过这个。”
他走到前面,女主红色的围巾闯进他的视野,他想起,于是说:“我猜他们刚刚接吻了。”
韩维辰说是。
“天,雪景真的好美好浪漫。”
韩维辰对于这个没什么触动,他从小就见过各种各样的大雪,早就不会露出惊喜的眼神,在夏天讲雪也很奇怪,但是他愿意为章昊说更多。
“初雪有很多寓意的,哈哦老师知道吗?”
章昊看着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就请维辰老师为我答疑解惑了。”
韩维辰想了想,说:“如果和恋人一起看见初雪,会一直幸福。”
“那维辰有跟谁一起看过初雪吗?”章昊调侃他。
韩维辰只是说:“想跟哈哦老师一起看初雪。”
章昊答应他,说好。然后又说今天上课前可以邀请他听一首提琴曲。
可惜韩维辰对管弦乐一向没什么欣赏力,他只是全程在欣赏章昊,他的手指、手腕、搁在琴上的下巴和冷冷的表情。
在琴音落下的时候他适时地鼓掌,章昊送他一个头衔,说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听众。
“唯一”,他很喜欢这个词语,有一种特殊性,让他产生不同于别人的优越感。
这个暑假在他以为会很漫长的时候悄悄结束了,他问章昊,说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章昊揉揉他的头发,对他说当然可以。
开学就高二,他考完一场试就被送去公司做练习生。
练习生的日子辛苦又难捱,每周的考核比学校里的考试还要恐怖,他总想着要见章昊。
公司里只允许打电话,他把熟记于心的号码拨出去,那边响起三声就被接起。
韩维辰不说话,章昊很有礼貌地问:“请问是谁呢?”
“再不说话我挂了哦。”
韩维辰这才出声,连名带姓地喊他:“章昊…”
话筒那边似乎轻笑了一声,说:“怎么了啊,维辰小朋友?”
“想你了。”他说得很小声。
章昊说:“想妈妈了?怎么不给妈妈打电话啊?”
“虽然也想妈妈,但我说的是想你了。妈妈今天来看过我,你一次都没来过。”这次他说得很大声,后知后觉地感到羞赧。
“那我过几天就去看你。”
“好。”
他又开始期盼章昊的到来,一如以往。等待章昊似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只要等待结束,好事就会发生。
同期的练习生坐到他旁边,跟他聊天,跟他大刀阔斧地谈理想,他又问韩维辰为什么要做爱豆。
韩维辰说因为喜欢这件事,却被说这种时候就不要讲这么冠冕堂皇的话啦。
他皱眉,但也没反驳,他确实很纯粹得因为喜欢才做这件事的,讲再多也没用。
然后他又听到对方说做爱豆很赚钱啊,还被很多人喜欢。满心满眼都是好处。韩维辰也在乎这些,但是谈初心的时候这些永远够不上。
他没讲话,独自走开。
他想如果是章昊,一定会相信他的话,然后对他笑,再夸夸他。
跟章昊见面的时候也没做什么,章昊捧着他的脸说:“我们维辰是不是瘦了啊?”
他摇摇头说:“瘦一点好看。”
章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也是没办法。
夏天已经过去,没有那么热了,他捏住章昊的手心也不会再出汗,于是攥得很紧,偷偷把手指挤进他的指缝。
章昊被他的小动作逗笑,温柔地问他在做什么。
韩维辰藏起心思不说话,把自己埋进章昊怀里。
想起要一起看初雪的约定,他再次对章昊提起。谁知道章昊沉默了一下,说:“对不起啊维辰,冬天的时候我应该回国了。”
他心里沉寂了一瞬,又说:“不行,今年必须一起看,天气预报说十一月五号会下雪。”
章昊知道他在胡说八道,距离一个多月怎么会预料到下雪。他说:“哪有那么早的初雪啊?”
韩维辰坚定地说:“有的,老师你来了就知道了。”
“我现在已经不是维辰的老师了。”
“我喜欢这样叫。”小孩很执拗。
他私自把这当作亲密关系的证据。
他看过公司的放假日历,十一月五号是周末,并且正好赶上放假,他得赶在章昊回国之前让他见到一场雪。
他把章昊带到他和朋友以前练舞的练习室。虽然很幼稚,但他确实让章昊见到了一场由白玫瑰花瓣落下的雪。
韩维辰把花瓣捧在手心,然后撒下来,都落在他周身,笑得很可爱。
章昊不清楚小孩哪里学来的把戏,还以为是要给女生告白做的提前演习。
韩维辰听了不高兴,说我只和哈哦老师看初雪的。
章昊很惊讶,漂亮的眼睛弧度变大,说:“原来这个是你说的初雪。”
“老师好笨啊,现在才知道吗?”
章昊捡起落在他发顶的一瓣,说:“维辰好浪漫,被维辰喜欢的人一定会很幸福。”
韩维辰扬起下巴,眼睛笑得眯起来,说:“我也觉得。”
他又说:“现在是初雪。”像是在强调什么。
章昊想了想形容词,说:“嗯。很特别,很独一无二。”
韩维辰说:“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章昊说:“可我们不是情侣啊。也会应验吗?”
“不是吗?”他看着章昊的眼睛,心脏要跳出来,觉得今天非说不可了。
他苦心铺垫好多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有时候章昊会答应,有时候章昊不答应,有好多个版本,可是他不确定现在这个版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对章昊的喜欢突如其来却不是毫无预告,从上课的时候盯着章昊发呆开始露馅,再是喜欢看他笑,爱听他说话的语气和腔调,最后是总想要见到他,想跟他触碰,想跟他恋爱。
他想要交付真心。
他说:“章昊,我们做恋人,就可以一直幸福了。”莽撞得不计后果。
章昊还以为他在讲玩笑话,说:“那你说一直幸福是多久?”
小孩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只能尽力去阐释自己的理解,说得好认真:“一直就是人的一生,一生就是永恒。”
章昊这才意识韩维辰的认真。
按照电视剧的发展,坦白过后的主角会开始接吻,韩维辰也在等待。
但不是所有剧本都一样,起码他们的不同。
那天之后韩维辰忽然联系不上章昊,拨出去的号码已被注销,他问妈妈,妈妈对他说老师已经回国了呀。
他知道老师回国了,但是为什么连电话都要注销。
妈妈说你傻啊,回国了怎么用这边的号码。
他才知道章昊不会再来了,可能以后都见不到。
他开始后悔之前怎么不记得找章昊要他国内的号码,要不是这样,起码还有一点余地。
他在房间找到小时候最常看的地图,已经被叠起来压在箱底,上面还有他画的线,从首尔到福州,从这里看也就十几厘米,可实际又那么远,隔着一片海,那里藏着他失联的喜欢。
十二月份的首尔迎来了一场真正的初雪,他从公司的窗户看向灰白的天空,外面没带伞的行人已经被雪落满了头顶,他想到章昊见到这些一定会很开心,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那个不会有回音的号码,对他讲这是初雪。
每次落雪他都会给对方发去照片,在每一个冬季落雪的瞬间他都在思念某个夏天。
两年后韩维辰顺利出道,队内的成员大多比他年长,都很照顾他。出道日他们受到采访,主持人问成员觉得队内最坚强的是谁。
好多人都说是维辰。
我们维辰训练的时候再苦再累都不会哭,也不会抱怨,就只是一直往前冲。
韩维辰只是笑,说觉得没必要哭。
他真的很少哭,偶尔是因为章昊。
后来他发展越来越好,接到很多代言,还开了很多场演唱会,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镜头。偶尔他路过商场看到自己的大幅海报,会想章昊是不是可以看到。开演唱会的时候眼睛总是要看台下,队友问他在找什么,有什么东西弄丢了吗?他摇摇头,说没有。
再次见到章昊的时候他已经长到跟当初章昊一样的年纪,个子要比他高。
他们来这边开演唱会,经纪人说带他们去听隔壁的古典乐放松,还说一票难求。
他抬头看去,见到章昊的第一秒心脏就开始疼,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视力,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个人会拉小提琴,不是只有章昊一个,可这确确实实是他。
但是现在周围熟悉的或陌生的面孔都成为了他的观众,他已经不是那个唯一了。
他在后台拉住章昊,对他说:“老师,好久不见。”
说出口的时候眼泪就掉下来,章昊很慌乱,问他:“怎么了啊?”
他实在不懂到现在了老师为什么还要明知故问,他的眼泪在章昊眼里是不是不值一提。
“好久没见你,我都快忘记你了。”他掐着虎口说谎话。
“我一直记得维辰呢。现在看到维辰也很感慨,我们维辰有好好长大,舞蹈和唱歌都有好好做,已经是大明星了。”章昊说话的时候还抬起手帮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分开那么多年。
章昊说要请他们吃饭,地点定在当地有名的餐馆,他们坐在包厢里,章昊的两侧都有人,他坐在他的对面。
经纪人同章昊讲客套话,邀他碰杯,说章老师年少有为,这么年轻就坐上了首席的位置。章昊摇摇头,说没有,维辰才是年少有为,那么多人喜欢他。
确实有很多人想送他大把鲜花,可他想给的人只有一个,但是那个人不想要。
他想起来十一月五号,他一直以来都在回避的那天,章昊对他摇头,说不可以,摆出老师与学生的那套说辞,编了一大段文字,好心分析利与弊,最后把否定结果重重砸在他太阳穴。
章昊还说,你还是小朋友,做事情可以不计较后果,但是长大后就不可以了。
现在他长大了,长到了跟当初的他一样的年纪,就算是这样,他看着对面的章昊,还是想对他说出告白的话。
饭局结束后韩维辰请求经纪人让他送章昊回酒店,他牵着章昊的手在马路上慢慢走,章昊没有挣脱。
他看着路灯下的章昊,眼睛因为酒精变得湿润,走着走着又停下来,说头晕。
“老师不能喝酒怎么还喝了那么多?”
“因为见到维辰,很高兴。”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韩维辰又开始心软,抱住他。
又是夏季,晚上的风都是热的。
怎么总是在夏天遇到他。
他敏锐地捕捉到一闪而过的闪光灯,拉紧章昊的手,对他说:“跟我走好吗?”
章昊很乖地点头。
然后他们在夜风里奔跑,韩维辰带着他拐到小巷里,章昊后知后觉地问:“是有人认出你了吗?”
“嗯。”
章昊笑了一下,说:“维辰的话怎么越来越少了,从见面开始,好像就跟我说了不超过十句。”
他举起手,十指张开,好像在认真数。
韩维辰把手指嵌进他的指缝,跟他十指相扣,说:“我不能说,怕你又拒绝我。”
能说的话除了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念过,就是喜欢了。
从青春期就开始的喜欢,拖拖拉拉延长到如今。他想要哈哦老师教他做题,做错了会温柔地鼓励他,做对了会奖励他。想要哈哦老师再坐一次他的单车,想要一起吃冰激凌,一起看电视,他要躺在老师的腿上睡觉,睡醒再一起吃饭。
“维辰,这些年有恋爱过吗?”
他没有,但也不想回答。他们躲在这里,黑暗里他们只看得清彼此,他要拉章昊一起沉沦。
他吻了章昊,章昊没动,这种以下犯上他渴望很久了,他希望这一刻是永恒,或许这一刻对于他来说就是永恒。
章昊醉得那么厉害,这个吻大概只有他自己会记得了。
那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妈妈,久违地在电话里哽咽,他说见到章昊老师了。
妈妈愣了几秒才想起来,说他现在怎么样啊?
“他现在很好,变成了很有名的演奏家,有很多人去听他的音乐。”
妈妈忽然想起什么,说:“我记得之前他回国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跟我告别,还说对不起。”
“因为是匿名的国外号码,我过了很久才看到,也不知道是谁,后来才想起来的。”
韩维辰哭得崩溃,说妈妈你把那个号码给我。
眼泪一直砸在屏幕,触屏都变得不灵敏,短短的一串数字他输入了好几遍才正确。
到底为什么说对不起,章昊,我想听你说一句喜欢我怎么那么难。
演唱会还有两天结束,但他们也没时间见面,临走的时候他才约了章昊,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在饭桌上叙旧,聊到那个夏天的闷热,聊一起玩的游戏,一开始玩得很烂但最后已经全部通关,聊韩维辰趁他不在偷偷把手机里的电话备注改掉,从维辰改成了baby,他只当对方在搞怪。
期间章昊去洗手,他拿过他的手机,又偷偷要在他手机里添了baby的备注,只是输入号码的时候下面自动跳出来一串数字,备注是维辰。
章昊回来的时候他问:“老师,你有存过我的电话号码吗?”
章昊说没有。
他又说:“现在来存一下吧?”
章昊说:“这对维辰的工作来说会不会不方便?”
他叹了口气:“老师为什么总是拒绝呢。”
明明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还要记下电话号码,明明记下了,这些年又从来都没打来过。
他从来都不明白章昊的选择。
演唱会过后公司难得地给了假期,他给章昊打去电话,问他在哪里。
章昊很惊讶,说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
他只是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们见一面吧。”
“好。”
章昊还是跟以前一样,见到他还是笑着的,然后又心疼一下他的疲惫。
他们一起逛街,看电影,章昊爱喝的饮料都是他的代言,他幼稚地问对方是面前这个更帅还是广告上的更帅,章昊捏捏他的脸说,当然是这个啦。
他们去吃饭,挑了一家中国餐厅,韩维辰要吃福州菜,章昊看他把蔬菜挑掉,只吃肉,感叹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拉住章昊的手,告白的话到嘴边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
他确实失去了十七岁孤注一掷的勇气。
只是章昊做得决绝,沉默再三然后说他要过正常人的日子的。
他开口叫章昊,连名带姓地叫,他不叫老师了,不想只是他的学生。
他说:“你也喜欢我,不是吗?”
章昊忽然哑口无言,他们一同沉默地看着桌子中央摆着的一束花,像情人一样,花也沉默地看着他们。
章昊说:“不是相爱就要在一起的,维辰,我只是希望你的人生都是坦途,要一帆风顺的。”
“而且这么久了,都过去了。”
他想起以前他们坐在一起看电视,剧中的主角分开得轰轰烈烈,拥有上帝视角的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彼此都是喜欢的,却不能在一起。章昊说相爱太难了,相伴更难,有时候不在一起会更好。他的表情和语气到现在都记得清晰。
回忆是座山。
“我们还没一起看过初雪呢。”韩维辰鼻尖都是酸的,他有点喘不过气。
章昊低着头,说:“对不起,明知是错的事情就不能放任它。”
他不明白,爱情怎么也要这样分对错,他没有做触碰道德底线的事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喜欢而已。
最后章昊拥抱了他,对他说告别的话,说看到维辰现在这么优秀的样子,他真的很开心。还说能遇见他就是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韩维辰不爱酒色财气、功名利禄,他可以一无所有、籍籍无名,到现在为止他活得很好,有很精彩的人生,可是很莫名其妙,章昊一对他说出告别的话,他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变得潦草。
“再见,维辰,一路顺风。”
风带着他的声音到韩维辰耳边,他站在马路对面对他挥挥手,每一帧都定格。
韩维辰回归爱豆生活,仍旧每天泡在练习室,专辑准备好后获得了很好的成绩,台下好多人在为他们欢呼,主持人说维辰是不是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摇摇头,举起话筒,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东西一直得不到。”
其他人都很疑惑:“啊,维辰竟然也会有这种烦恼,是金钱可以买到的吗?”
他斟酌了一下,说:“不是,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是天下无双,我也只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拥有过他。”
或许韩维辰是会忘掉的,忘掉那个夏天,他见到章昊的第一眼就对他投降,对他任性跟他撒娇讲胡话,章昊让他做唯一的听众,他们一起在闷热的季节约定看初雪,所有黏糊糊的、令人心动的一切,他大概都会忘掉的。
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硕果和斑驳,人生只是由无数个一闪而过的瞬间构成的,那些瞬间破茧而出逃走,以后隔海相望都不会泪流。
他无处安置的爱恋,会被遗忘的。
end.
「潜规则」辰昊
*年龄有改动
_
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里,有个勉强维持的五人男团,主唱章昊凭借在一部电视剧里惊鸿一瞥的客串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导演青睐获得了一部电影主演的邀约,却在开拍前一个月投资方突然撤资。
找不到其他投资者,剧组眼看就要解散,章昊找了导演又找监制,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资方的儿子不同意。
资方的儿子…
章昊也算混迹娱乐圈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投资方的儿子不同意而导致撤资这种事。
不过…这投资方的儿子为什么不同意呢?
章昊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资方儿子的联系方式,在他噼里啪啦发了十好几条信息过去后,对方冷冷的回了一个酒...
*年龄有改动
_
一个濒临破产的小公司里,有个勉强维持的五人男团,主唱章昊凭借在一部电视剧里惊鸿一瞥的客串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导演青睐获得了一部电影主演的邀约,却在开拍前一个月投资方突然撤资。
找不到其他投资者,剧组眼看就要解散,章昊找了导演又找监制,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是资方的儿子不同意。
资方的儿子…
章昊也算混迹娱乐圈好几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投资方的儿子不同意而导致撤资这种事。
不过…这投资方的儿子为什么不同意呢?
章昊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找到了那个资方儿子的联系方式,在他噼里啪啦发了十好几条信息过去后,对方冷冷的回了一个酒店地址给他。
“有戏!”
章昊兴冲冲地换下训练服,拿上包就走了。
计程车停下后,他抬头看了一眼,首尔帝国酒店,好豪华…
没有房卡上不了楼,在电梯口徘徊时,一个酒店工作人员为他提供了帮助,将他送到了房间门口。
看着工作人员离去的背影,章昊心里暗暗嘀咕:也不核实我身份就把我送上来,看来这家酒店管理不太行啊。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抬手敲门,但敲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
“莫呀?给了我地址却不在吗?”
他又敲了两下,第三下时,门突然开了,不过开门的人看都没看他一眼,转头就走了进去。
章昊愣了一下后赶紧跟在了后面。
那人不急不慢地走到沙发处坐下,叠起腿,朝旁边的单人沙发优雅摊手:“请坐。”
章昊呆在原地,用力眨了几次眼睛后木木地问道:“…韩维辰?”
在韩维辰抬起眼睑与他对视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一些高中时期的回忆在闪回。
韩维辰是他中学时期差两级的学弟,因缘际会,两人曾一度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一起吃饭,聊天,分享零食,还会去球场看他踢球,为他加油…
直到有一天,韩维辰偷亲他被别人发现后,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在全校异样的眼光中,他和韩维辰划清了界限,再之后韩维辰就去了国外念书,两人再没联系过。
这一刻,章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这…还能谈吗?韩维辰会记恨当年的事吧?
明明比韩维辰大,此刻却矮人一头的感觉真不好受…
他正胡思乱想兵荒马乱,韩维辰神态自若地给他倒了杯水,看起来完全不像有记恨章昊的样子,章昊试着让自己放松下来,坐在沙发上。
“好久不见。”韩维辰平静地说道。
章昊局促地捧起水杯:“嗯…好久不见。”
他咕咚咕咚地喝着水,韩维辰则把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扫了一遍:“说正事吧。”
章昊一听,连忙慌慌张张地放下水杯,把给他发过的信息又复述了一遍,最后诚恳地望着他:“维辰xi ,这部电影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了!”
“说完了?”
“啊?呃…嗯,说完了…”
“对不起,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上。”
章昊一愣:“诶?为什么?”
“这个投资不一定能得到相应回报,不如拿去投资其他的。”
“这个电影一定会成功的!”章昊急了起来:“请相信我!”
韩维辰不为所动:“那你证明一下吧。”
“…证明?怎么证明?”
“带剧本了吗?”
“带了带了!”章昊从背包里拿出剧本来递过去。
韩维辰接过剧本,摊在腿上随意地翻着,停下时他把剧本放到茶几上,指着其中一段:“表演一下这段吧。”
章昊凑过去一看:“这一段是…表白戏…”
“我知道。”
章昊的太阳穴开始突突,这是在给自己难堪吗?
但是,就算难堪,对方也给了机会,如果不努力一下的话就太对不起跑这一趟了。
他清清嗓子,也没看剧本,用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和在家练习过无数次的演技,将这段表白戏演得非常传神,尤其是单膝下跪送上花束时,他声情并茂地说道:“我爱你,请和我交往吧!”
‘啪啪啪…’
韩维辰优雅地鼓着掌,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章昊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刚才发挥特别好!
在他带着谦虚的笑容,准备坐回去的时候韩维辰又翻了另一页:“再表演一下这一段吧。”
章昊顺着他修长的手指看过去,脸色一白:“这段?这段是吻戏…”
“我知道。”
见他说得面不改色,章昊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可是…我只有一个人…”
韩维辰莞尔:“我不是人吗?”
章昊顿住,韩维辰这么说的时候虽然在笑,但是怎么有点…可怕呢?
跟高中时候单纯的他完全不一样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叹气,演就演吧,演员不就是无论对手是谁,都要按照剧本把剧情进行下去吗?
想着,他带着壮烈的心情,按照剧情内容坐在韩维辰身边,捧着他侧脸…
「昊哥,我喜欢你。」
遥远的记忆猝不及防涌入脑海,是韩维辰出国前跟他表白的画面…
“怎么了?”韩维辰问。
章昊急忙摇摇头,从头开始。
他捧着韩维辰的脸,开始说台词:“…我可以吻你吗?”
韩维辰似乎顿了一下,回答时声音轻而柔软:“可以。”
章昊的心脏突然狠狠一跳。
他按下那种莫名的情绪,用对着枕头练了好几个夜晚的方式,轻轻吻上了韩维辰。
从没亲过男生的章昊以为自己会心生恶感,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韩维辰长得很好看的缘故,他并不觉得有多不能接受,不过…
“恶心吗?”
还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章昊‘嗯?’了一声。
“和我接吻。”
章昊坦诚地如实说道:“没有,只是有点奇怪…”
“哦,是吗?”
章昊点点头:“那…投资的事?”
韩维辰合上剧本递过去:“不好意思,我还是不同意。”
“哈?什么?!”
韩维辰靠回沙发:“看你表情,很难受吗?”
“当然了!你这分明在耍我!”
韩维辰却笑了笑,起身:“那正好,记住这种感觉,永远别忘记。”
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你果然还在生气吧,当年的事。”章昊攥着剧本,看向韩维辰背影的眼神里,情绪复杂。
他甚至害怕韩维辰回答他‘是’。
不过回答他的,只有房门关上的声音。
—
回到宿舍,舍友Ricky见他失魂落魄的,拍拍他的肩膀问道:“走的时候不是斗志满满吗?怎么回来后泄气成这样啊?对方不好搞?”
章昊欲哭无泪:“岂止是不好搞…”
“什么意思?他刁难你了?”
章昊想点头,但想到了什么后,只是叹了口气:“都是报应…”
“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快说说!也许我能帮着一块儿想想办法呢~”
章昊用‘你能想出什么办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可今天确实太憋屈了,他想了想后还是把和韩维辰高中的事跟他讲了一遍。
-
六年前,大邱某高中。
为学校晚会精心编排的表演节目被毙掉后,章昊拉着死党冲去了顶楼,他扒着栏杆朝天空大喊道:“我以后!一定要成为最耀眼的星星!”
身边的死党往嘴里扔了颗软糖:“人死了就可以变成星星了。”
章昊瞪着他:“我说的是明星,super star !”
‘叮叮叮——’
上课铃响起,两人准备下楼时在门口碰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很清秀,脸上带着漂亮的笑容,靠在楼道旁双手揣在裤兜里,看起来充满了少年干净的稚气。
让人很有好感。
错身而过时,章昊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到所在班级的走廊上死党才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刚才那人,你知道吗?”
章昊摇摇头。
“你平时就知道做梦变星星…”死党白了他一眼:“他叫韩维辰,这学期才转学来的,听说家里好像很有钱,每天接送他的都是豪车呢!”
章昊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长得好看,家境也好,不错嘛…”
因为对韩维辰外貌的好感,后来在钢琴房外的走廊上又遇到时,他还笑着跟韩维辰点头示意了一下,就是这一示意,他开始经常偶遇韩维辰,慢慢的韩维辰开始和他打招呼,熟了一些后就常常来找他玩,一起吃午餐,一起去书店买漫画,一起去顶楼聊天发呆。
韩维辰在他面前意外的很健谈,性格又乖,后来还经常带章昊去球队看他训练和比赛。
于是章昊发现这个长得好看家境又好的人,足球居然踢得相当出色,每次出战必拿mvp,这对于运动细胞约等于零的章昊来说,这简直就是神人。
再后来,韩维辰带他去了平常只有他一个人去的废弃杂物间,这是他的秘密小天地,里面藏着他的足球和最宝贵的零食们。
他们会在这里一起听歌,一起午休,一起聊天,一起分享彼此过去的人生和未来的梦想。
那时候章昊以为,他和韩维辰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
这样的关系,戛然而止于一个春天的下午。
那天是周末,也是韩维辰生日,但是学校组织了补习课,他和章昊的班级也在其中。
下午休息时章昊在杂物间等他,由于前一晚两人打电话聊怎么陪他过生日一直聊到深夜,睡眠不足,等着等着章昊就睡着了。
沉睡中他突然听到一阵喧哗,醒来后糊里糊涂的回到教室,才听说自己被韩维辰偷亲的事已经被人传遍全校了。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同桌眼神玩味地看着他:“喂,原来你是同性恋吗?”
章昊刚睡醒脑子还没热络起来,被吓得急忙否认并表示和韩维辰只是普通朋友。
然而没人相信他的否认。
传言沸沸扬扬,在刻意疏远韩维辰的两三天后,韩维辰在他家门口等到他,向他道了歉。
章昊因为被人议论多了情绪很不好,于是别扭地揣着手,语气冷淡:“你真的亲我了?”
“嗯。”韩维辰抬起眼睑望着他:“也许你并不好奇,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昊哥,我喜欢你。”
当然,章昊最后拒绝了他。
章昊甚至不记得自己拒绝时说了什么,只记得韩维辰当时好像…哭了?
之后,章昊就再也没见过韩维辰,后来听说他去了国外念书。
-
Ricky叹了一口气:“原来你们之间…还有这么长一段故事呢?”
章昊趴在桌上:“一段孽缘啊…”
Ricky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给他出主意道:“我看电视剧里,一般这种桥段的话,你去跟他诚心诚意道个歉,求求他,他肯定能同意投资的。”
章昊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都过去六七年了,你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现在变很丑了?”
“那倒不是…”章昊把今天见到的韩维辰回忆了一遍:“他外形还是很不错的。”
“怎么个不错法?”
“就是…比偶像剧男主角还好看些吧。”
Ricky夸张地张大了嘴:“哈?这才叫还不错?”
“可他以前很阳光的,又爱笑,现在整个人阴郁到让我觉得害怕…”
“是因为你高中时那样对待他吗?”
“呃…”
Ricky摸着下巴:“我看你也别求他了,直接勾引吧!”
“有病!”
—
第二天到了公司,Ricky小声嘀咕着:“怎么大家都这么低落啊?”
章昊也觉得好奇,今天从进公司开始,见到的每个人都神色郁郁,好像天要塌了一样。
进了排练室,队长把两人叫到一起,两人这才知道早上公司开了个会,说公司可能经营不下去了,正在考虑遣散的事。
章昊问队长:“没有办法了吗?”
“本来你那部电影如果能成功拍摄的话,老板其实还能再撑撑…”
Ricky疑惑道:“可是一部电影也没多少片酬啊~”
“看起来只是一部电影,实际上不仅仅是一部电影。”队长耐心解释着:“一部电影会带来的相关工作,曝光度,后续热度,以及关注度,甚至新的工作,都有很大可能让公司渡过难关。所以公司一直很重视昊这次难得的工作机会。可谁知道…唉。”
看着队长和其他队友垂头丧气,想想平时相处融洽的staff们可能就要被迫失业,章昊心里对失去一部电影主演的难过瞬间被掩盖,取而代之的,是出道以来一直照顾着他的这家公司的生死存亡。
他躲到休息室,犹豫再三后发了一条很长的讯息给韩维辰,约他见面。
韩维辰也大方,他一约,韩维辰就又回了酒店地址,还是上次的房间。
不过这次章昊感觉自己好像被晾了,他坐在沙发上已经快四个小时了,韩维辰一直在忙,除了偶尔进来一个什么助手跟韩维辰交代工作,他几乎都没听韩维辰说过话。
韩维辰越晾他越急,在韩维辰终于忙完工作伸懒腰时,他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维辰,高中那会儿是我对不起你,你需要的话,我可以道歉,当众道歉也可以,或者我把高中同学聚到一起,我当着他们的面跟你道歉也没问题,再不行…你打我一顿?”
韩维辰懒懒地靠进椅背里:“就这样?”
章昊怔然:“…那你想怎么样?”
韩维辰也不急着回答,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脖子,走到沙发处坐下:“你应该知道你们圈子里有一种规则,叫潜规则吧?”
“…?你…”章昊瞪大了眼睛:“你想…潜规则我?”
韩维辰笑了笑:“你的脸确实比高中时更好看了。”
章昊:“……”
一纸合同被韩维辰摊在桌上,捋了捋,两份。
原来早有准备。
章昊突然觉得,眼前的韩维辰真的已经不是当年认识的韩维辰了。
他好可怕…
见章昊不接笔,韩维辰也不勉强:“既然不愿意,那就请回吧,我该休息了。”
“等等!”章昊拖住合同:“期限是多久?”
“两年。”
两年,两年…
章昊的理智和情感在脑海里天人交战。
在韩维辰失去耐心准备起身时,他拿起笔毫不犹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两年就两年吧,忍忍就过去了。
韩维辰的目光停留在合同上他那和高中时一样利落帅气的笔迹上,默了许久,说:“你可以回去了。”
“…诶?”
韩维辰抬眸:“怎么?”
“没…我以为…”
“你以为今晚就开始?”韩维辰把两份合同的其中一份收了起来:“今晚我没兴趣。”
—
第二天,章昊就收到了电影剧组的联系,让他准备一下,下周进组。
得知他和韩维辰签了合同,Ricky拽着他询问详细情况,不过他并不肯说。
“你们…睡了吗?”
“没有。”章昊垂下眼睑:“Ricky,我这样是不是很贱?”
Ricky笑着摸了一下他的头:“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怂恿你勾引他吗?”
“为了团,为了公司嘛。”
“nonono~”Ricky神秘地摇了摇手指:“因为听完你们的故事,我觉得你对他并不是完全没意思…”
章昊拍掉摇到自己眼前的手指:“你想多了。”
-
电影的拍摄很顺利,章昊也很敬业,反正没什么团活,于是干脆天天蹲在剧组,晚上就住剧组就近安排的小旅馆。
这天晚上收工后他拎着包正要走,突然被一个穿西装的人叫住并带到了一辆名贵轿车前,车后门打开后他懵头懵脑的就被推了进去。
里面是韩维辰。
-啊。
章昊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潜规则了。
一路上韩维辰一个字都没说过。
吃饭时,章昊食不知味,心里忐忑到不行,连酒都不敢喝。
他怕…怕韩维辰想睡自己。
不过…签了合同,人家想睡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吃完饭,两人在河边散了会儿步,吹着河风,看着河景,章昊惬意地哒哒哒小跑了几步,这里空气真好!
窝在剧组半个月了,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真让人舒服。
……
坐车到了酒店,章昊站在熟悉的门号前,问韩维辰:“你每次都住这个房间吗?”
韩维辰刷了卡往里走:“我长期住这儿。”
说完,从兜里摸出另一张房卡递过去。
章昊接过那张纯黑印着金色字体的房卡,心里突突:开始了吗?要正式潜规则了吗…
磨磨唧唧地洗了快一个小时的澡出来,章昊发现韩维辰正靠着床头在看书。
他拘谨地爬上床,不知道潜规则的程序,只能干巴巴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双手紧紧抓着浴袍带子…
完了完了完了…
今晚过后我就不清白了…
‘哒——’
韩维辰一声不吭地关了灯,章昊哆哆嗦嗦,呼吸都变紧张了…
会不会很痛?
明天拍戏怎么办?
要不要让他温柔一点啊?
等他胡思乱想完,扭头一看,咦?
——睡了??
章昊一头问号,怎么就…睡了呢?
“不睡吗?”韩维辰问。
“呃…”
“怎么,想做?”
章昊急得舌头打结:“不不不…不是…”
“那就赶紧睡。”
“…哦。”
原来,他的潜规则…就这样而已吗?
忐忑了一晚的心,终于安稳了下来。
这一安稳他才发现,韩维辰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反正闻着很安心。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韩维辰还是挺不错的。
起码,没自己想的那么可怕。
……
之后,每一次韩维辰叫他去酒店,他都答应地无比爽快。
那可是高级酒店,比小旅馆舒服多了!
盛夏的一个清晨。
从酒店柔软的被窝里醒来时,章昊闻到了醇厚的咖啡香。
他揉着眼睛爬起床,早餐已经摆好了,高级酒店每天不重样的早餐让他很喜欢。
不过之前韩维辰都不会和他一起吃早餐,通常等他醒来韩维辰已经走了。
坐下后,他看了一眼韩维辰的杯子,有些诧异:“美式?”
“嗯。”
章昊咬了一口吐司:“我记得高中那会儿,你只喝桃子汽水的。”
韩维辰瞥了他一眼,像是没料到他还记得。
章昊自顾自继续说着:“那时候我天天喝美式,有一次我们在天台,你在写作业,我把吸管喂到你嘴边,你想都没想就吸了一口,当时你被苦到眉头都打结了哈哈哈…”
韩维辰垂下眼睫,一言不发。
见他不搭话,章昊尴尬地收起了笑声。
—
之后的一周,电影拍摄进入尾声,章昊就泡在剧组里再没离开过。
杀青当天,是章昊生日,剧组给他过了一个很热闹的生日,他高兴地发了一条ins:这是今年最棒的生日礼物了!
配图是他捧着花,和剧组所有人的合影。
收拾好物品章昊正准备回家,突然那个穿西装的人又站在了他跟前。
是韩维辰的助理。
助理递上去一个礼盒:“这是少爷送的,祝章昊先生生日快乐。”
“…谢谢~”章昊接过东西:“他没来吗?”
“少爷有事。”
“哦…”
助理回到车上,恭敬地看向后座上的人:“东西送到他手里了。”
“他瘦了吗?”
“啊?”助理愣了一下:“对不起少爷…我没仔细看…”
“算了。”
“这次出差得两个月才能回来,少爷不进去看看他吗?”
“不了,”韩维辰看向窗外:“见到了,就不想走了。”
助理对司机说道:“走吧,去机场。”
-
电影拍完,章昊参加了一系列宣传活动,让他多了许多曝光率,连带着也有了一些团队活动。Ricky说,这两个月,比过去两年加起来的工作还要多。
这天章昊去录了一个综艺,虽然不是主咖,只是帮着跑一跑做做游戏,但录制时间太长,搞得他录完后困到眼皮都在打架了。
准备自己打车回公司时,韩维辰的车停在了他面前。
上车后,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只想睡觉的人突然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兴奋地跟韩维辰分享自己第一次上这个综艺的所见所闻,和哪个主持人拥抱啦,和哪个老前辈互加了line啦,又交到几个朋友啦,还有在节目里做了什么游戏,出了哪些洋相,事无巨细。
直到车停在了酒店楼下他才发现,韩维辰一直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章昊住了嘴,车窗外酒店华丽的灯光投射进来,让韩维辰看起来格外的温柔,温柔到令人怦然心动…
章昊急忙转过头开门下车。
洗完澡扑上床,他舒舒服服地陷进柔软的枕头里,也不管还在看书的韩维辰,美美的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这一晚他睡得很舒服。
自从工作变多后,他不管是在别的酒店,还是在宿舍,睡觉总是浅眠易醒,但在这个酒店里睡觉就不会。每次从这张床上醒来,他都觉得神清气爽,像充满电的手机一样。
一定是因为这个酒店的床太舒服了。
—
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一年春季。
电影拍完了好几个月,终于定档上映。
虽然这部片子大胆启用新人出演主角,但章昊的演技征服了买票进电影院的观众,加上剧本过硬,题材新颖,配角也出彩,上映不到一周就好评如潮,票房一天比一天高,排片也越来越好。
一切都比想象中更令人惊喜,章昊人气攀升的同时,更多的工作纷至沓来。
在章昊难得休息的这天,韩维辰的车开到了他宿舍楼下。
章昊习惯性去开后门时,发现门被锁了根本拉不动,他敲敲车窗。
车窗摇下来,韩维辰在驾驶位上看都没看他:“坐前面,我不是来给你当司机的。”
章昊无辜地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坐到了副驾驶:“你怎么自己开车来了?”
“今天不想有别人。”
章昊正回头放背包,也没听清他说什么,自顾自问道:“对了,你看我那个电影了吗?”
“嗯。”
“怎么样?”
“还不错。”
章昊得意一笑:“没让你白投资吧?”
红灯,韩维辰停下车后看向他,没说话,直到绿灯了又继续开车。
这一天,两人去了一趟水族馆,午饭吃了中餐;下午去了游乐园,然后晚饭去吃了泰国菜;晚饭过后他们散着步去了附近的电影院。
韩维辰让章昊决定看什么,谁知道章昊买了两张他那部电影的票:“虽然你看过了,但是我们可以一起再看一遍~”
韩维辰没说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电影过程中,章昊一直忍不住凑到韩维辰耳边叽叽咕咕,说这段NG了几次,说那段拍得多辛苦,还有下水戏和打架戏。
虽然声音不大,但就是那种听不清楚又一直不停的说话声,惹来好几次别人的白眼。
电影结束,章昊感觉自己并没有看电影,而是当了一场解说,于是又买了两张其他电影的票,入场前还买了两杯汽水和两份爆米花。
这次章昊看得可投入了,一边看电影一边一口一个爆米花,全程不停。自己的吃到见底了,他看了一眼韩维辰几乎没动过的,趁着电影院光线暗,就偷偷摸摸吃韩维辰的。
看到煽情处,他一边跟着其他观众哭哭唧唧,一边伸手去拿爆米花,韩维辰见他摸空了,默不作声地把爆米花给他挪了过去。
电影的最后小半程有点吊车尾,剧情突然就无聊了起来,加上连日来的疲惫,章昊竟然睡了过去。
电影结束,观众们纷纷起身离开的动静吵醒了他,他睁着迷蒙的睡眼,鼻尖有闻到很好闻的味道,他垂眸一看,身上是韩维辰的大衣。
离开电影院时已经快深夜十一点半了,章昊原本以为两人应该要回酒店睡觉了,可韩维辰却带着他散起了步,而且一散就是半个小时…
章昊实在太困了,跟在他后面默默腹诽:…这么晚了谁家好孩子还在外面散步啊…
他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眼泪都困出来了。
韩维辰走到路边,招停了一辆计程车,对章昊说道:“晚安。”
“…啊?”章昊没反应过来:“今天怎么…”
“上车吧。”
坐进车里摇下车窗,看着韩维辰孤身离去的背影,章昊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怪怪的,有点堵得慌。
这家伙,明明今天心情挺好的呀,在游乐园还难得见他恢复了高中时的明朗笑容,怎么突然就…
关键是还半路把自己送上了计程车,这太奇怪了。
算了…
反正这家伙现在哪哪都奇怪。
他又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哇,都十二点多了,怪不得这么困…”
回到宿舍,Ricky还在玩游戏,问他今天干嘛去了,他也没力气回答,澡都没洗就爬上床一觉到天亮。
在睁开眼之前的那段迷糊里,章昊恍惚之间想到了一件事。
他猛的睁开眼,打开手机一看,3月21日…
昨天是他生日!!!
他一拍脑门,怪不得昨天那家伙高兴又不高兴的样子,不会是在等自己…
呃。
他打开line,想给他补一句生日快乐,可是想了又想,这样做好像有点奇怪诶…
…还是算了。
“一句生日快乐而已,他也没那么在乎吧?”
—
团队的活动日渐增多,章昊的通告也越来越频繁。
不久,他被上一部戏的导演推荐给了一名业内颇有声望的大导演,被公司正式告知他将出演该导演新片后,他兴奋地给韩维辰连发了好几条line:「维辰!告诉你个好消息!」
章昊:「我五月就能出演新电影了!还是奉导演的作品!」
章昊:「(期待.emoji)」
韩维辰:「来酒店。」
章昊到的时候韩维辰刚洗了澡出来,下面围了条浴巾,上面没穿衣服。
章昊一边往里走一边说道:“腹肌好漂亮!”
“要摸一下吗?”
章昊呆住:“…诶?”
韩维辰神色如常,从桌上切好的水果里叉了一块放进嘴里,看着他,好像刚才那句不是他说的一样。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擦头发,章昊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异样。
这个曾经被自己拒绝过的人,时隔多年再重逢,原本以为他和高中时期比起来阴郁了很多,已经不招人喜欢了。
可是…怎么最近又觉得他变可爱了呢?
章昊去洗了澡出来韩维辰正在接电话,听语气大概是公司遇到了什么紧急问题,挂完电话他换了身衣服,在拿上外套要走前他看了章昊一眼,嘴唇翕合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章昊没来由的心动了一下,他是想说晚安吗?
韩维辰不在,整个房间安静到出奇。
他一个人在床上滚来滚去,享受着独占高级酒店套房的快乐。
一个人,应该会睡得更舒服吧?
嘿嘿。
……
凌晨三点,房间里第无数次响起叹气声。
把所有睡姿轮了好几遍的人绝望地望着天花板:“为什么失眠了啊…”
软软的床垫,软软的被子,软软的枕头…一切都很完美啊,为什么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呢?
凌晨四点半,还在挣扎着逼自己入睡的人听到房门刷卡的声音,他怔了怔,连忙安安稳稳地躺好装睡。
韩维辰轻手轻脚的回到床边,悉悉索索地换好睡衣,钻进被窝,章昊感觉他好像靠近了一些,又近了一些,近到他能感受到韩维辰温柔的呼吸轻轻打在他脸上,啊…熟悉的香味,是维辰的香味…
明明刚才还翻来覆去睡不着,此刻睡意却突然汹涌袭来,他甚至无法分辨那个印在额头的吻是真实的,还是在做梦。
—
第二部电影上映后,章昊虽然只是出演了反派配角,但该角色人设很饱满,加上他颜值高,在片中大放异彩,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波粉丝。
公司现在见钱眼开,来者不拒,疯狂给他接了一堆综艺和广告,搞得他几乎忙到脚不沾地,常常一个月也就能见得上韩维辰三五次。
这天被韩维辰接到酒店,他终于松了口气。
还是这里的床舒服。
第二天早上和韩维辰吃早餐时,他突然问道:“维辰,你以前潜规则过别人吗?”
“没有。”
“咦?”章昊佯作意外:“那为什么…只对我?”
韩维辰没说话,也没看他。
看着他回避的目光,章昊其实很想问他‘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可是…
可是这种问题太厚脸皮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是队长发来的line,让他快回公司开会,讨论新专辑的事。
他把手机扣在桌上,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韩维辰。
再过五分钟就好。
回到公司开完会,Ricky发现他趴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在发呆,就坐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章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Ricky…”
“嗯?”
“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好像浪费了很多年。”
……
-
深夜接到韩维辰电话的时候,章昊很惊讶,从签合同到现在,韩维辰还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他清了清嗓子,按了接听键:“维辰?”
那头的声音来自一个陌生男人:“你好,是昊吗?”
章昊顿了几秒,声音沉了下去:“嗯,你是谁?”
“韩少爷喝多了,我看他一直捏着手机,手机界面是通讯录里你的联系方式,上面写着‘昊’。我给他送酒好几次,他都一直对着你的联系方式发呆,我猜他应该是想联系你吧。”
“…呃…”
“你要来接他吗?”那头问:“还是我把他送到就近的酒店…”
“麻烦告诉我地址!”
发完地址,酒保拍了拍韩维辰的肩膀:“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早已醉到不省人事的人,脸上带着丝丝酡红,和隐约可见的泪痕。
下车后,章昊戴好口罩飞奔进酒吧,接到韩维辰,扶着他软绵绵像的身体,他终于有了点高中时期熟悉的感觉了。
那时候韩维辰赢了全国高中联赛很高兴,庆祝时喝醉了,是章昊把人送回去的,那次他也像这样软绵绵…
-
回酒店的车上,韩维辰靠着他肩膀,嘴里时不时会嘟哝两句听不清的话,章昊就默默抱着他,安抚着他。
到了酒店,章昊本来想把他放倒在床上,但不小心失去了平衡,竟直直砸在了韩维辰身上。
韩维辰‘唔’了一声,在章昊一边道歉一边试图爬起来时,韩维辰抱住了他:“昊哥?是昊哥吗?”
章昊怕压得他难受,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是,是我…”
韩维辰努力睁开双眼,在看清章昊的脸时,他眼睛亮了一下后倏然一个翻身,他压着他,抚摸着他的脸,眉眼,和耳鬓。
“昊哥…”
一声轻轻的呼唤过后,是他带着酒气却温柔的亲吻,章昊没推开他,甚至都没让他多费力气,他刚微微伸出舌尖章昊就张开了嘴了…
……
这个吻,绵长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结束时,韩维辰喘息着,恋恋不舍得分开了一点距离,两人湿润的唇齿间连着一条闪烁着水光的银丝…
韩维辰的双眸醉醺醺的,在撞上章昊的视线后他眼神蓦然清明了些许,并立刻从章昊身上爬了起来。
见他扶着额头,章昊问他怎么了。
韩维辰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想让你觉得讨厌,更不想让你觉得…我恶心。”
“我怎么会…”
“合同到期后,就别见面了吧。”
-合同?
章昊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个关系是有期限的…
—
第二天回公司前,章昊先回了趟家。
从抽屉里拿出那份一开始被他视作耻辱的合同,现在突然变得有些沉甸甸。
他沉重地看向日期,原来两年的时间这么快吗?竟然就只剩一个月了。
明明刚拿到手时还觉得遥遥无期…
-
晚上,见章昊又在发呆,Ricky催他赶紧睡觉,明天还要搬家去新公寓呢。
半夜,章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宿舍这床太硌人了,枕头也不够软,宽度也不够,翻个身就到边了,还要小心不能摔下去,因为这是…
“章昊,这是高低床!”困得眼皮打架的Ricky暴怒道:“你要是不睡就去顶楼睡沙发!”
“对不起…”章昊小声嘟哝了一句后,就安安静静地躺着再也不敢动了。
他抱着被子,被套其实是刚换没两天的,上面还有洗衣液的香味。
可是…这不是能让他安稳入睡的味道。
-韩维辰…
章昊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此刻是在想念韩维辰身上的味道,还是想念韩维辰睡在身边的安心感。
也或许,两者都有?
他按亮手机,凌晨两点二十分了。
日期:3月12号。
啊…快到韩维辰生日了~
章昊的眼睛盯着12的数字,蓦地想起去年韩维辰生日,想起他坐进计程车里看着韩维辰孤零零的背影,想起他那天可能一整天都在等自己说一句生日快乐…
突然有点心疼。
「我不想让你觉得讨厌,更不想让你觉得我恶心。」
再想到这句话,他就更心疼了。
不过韩维辰为什么这么说呢?
-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晚他太想韩维辰,睡着后他在梦里也见到了韩维辰。
梦里,是高中时,他拎着书包在家门口看到默默垂着头等他的韩维辰。
章昊在几米外的地方看了他了很久才走过去:“你来做什么?”
韩维辰抬头时,脸上的神情是少见的脆弱,眼神里满是歉意:“对不起,昊哥…”
章昊别扭地揣着手,语气冷淡:“你真的亲我了?”
“我就是…想要一个生日礼物…”
“顺便给我惹个大麻烦,是吗?”
韩维辰眼眶开始泛红:“也许你并不好奇,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昊哥,我喜欢你。”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那个吻很恶心。”
记忆中韩维辰从未哭过,但那天他哭得很伤心,眼泪一颗接一颗…
看着这段被自己遗忘的回忆,看着韩维辰离去的背影,章昊难受地心脏开始发疼,他看向穿着高中制服的自己,想叫他去追韩维辰,去跟韩维辰道歉,可是他说不出话;他想自己去追,又动不了…
他只能看着韩维辰的背影干着急。
韩维辰穿着制服的背影,和那天他坐在计程车里看到的韩维辰背影,一点点重叠在一起。
动不了的章昊急到哭了出来:“维辰…韩维辰!”
“章昊?章昊!章昊你醒醒!”
章昊醒来就看到床边Ricky硕大的脑袋凑在眼前:“你没事吧?是不是做噩梦了?”
章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随后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
「谢谢你的喜欢,不过…那个吻很恶心。」
「我不想让你觉得讨厌,更不想让你觉得…我恶心。」
这就是为什么签了两年合同,他却一直不碰自己的原因吗?
—
他还没从那场梦和家门口那段回忆之中走出来,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被通知,他出演的第二部电影入围了电影大赏,他的角色还提名了最佳男配角。
“谢谢。”章昊说。
那头听他平淡的语气,佩服道:“虽然还只是提名,不过也是非常荣耀的时刻了,没想到你能这么淡定,真厉害!”
一周后,电影大赏当天。
章昊以黑马之姿捧起了最受欢迎男配角的奖杯,在镜头前,领完奖的他突然就哭了起来。
颁奖人一边安慰他,一边问他现在最想和谁分享此刻的心情,他哽咽着说:“有一个,我现在很想见他。”
“是谁呢?”
“一个被我浪费了很多年的人。”
-
‘叮——’
‘叮——’
‘叮——’
……
一整天,韩维辰的手机几乎就没停过,铺天盖地的全是生日祝贺信息。
拥挤的车流中,他的车被堵得动弹不得。
他坐在轿车后座里,手指在一条一条新发来的信息间划动,发送者有韩文名,英文名,熟识的,不熟的…
唯独没有他想的那个人。
line的置顶联系人,上一次联系还是半个月前他让他来酒店,他回复:「好」。
已经23点35了…
明知道等不到的。
他打开章昊的Instagram,最新的更新是今晚电影大赏获奖照。
颁奖礼有直播,但是他没看。
合同即将到期,有些东西该戒了。
两年的梦……也该醒了。
“少爷。”助理指了指外面。
他按掉锁屏看向车窗外,一栋大厦墙体上的巨屏正在回放章昊获奖的过程,背景音乐盖住了他说的话。
虽然人一直在哭,但他哭的样子真的很漂亮,漂亮到让人根本挪不开眼。
“恭喜你,终于成为耀眼的星星了。”
23点55,经过漫长恐怖的塞车,他终于抵达了酒店。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等电梯时手机又响了一声,他按开看了一眼就锁掉了。
不是他。
刷卡开门前再次看了一下手机,23点59分。
他嘴角苦涩地笑了笑,真的等不到了。
他推开门。
“维辰,生日快乐!!”
韩维辰一愣,待看清屋里的场景时,他的手机和房卡纷纷掉到了地上。
没开灯的房间里点了数不清的红色蜡烛,遍地玫瑰花瓣中章昊穿着韩维辰的白衬衫,两条白嫩嫩的大长腿……
韩维辰罕见地有些慌乱,把手机房卡捡起来进去将门关上。
咔哒一声反锁后,外面门锁上方显示屏出现了一行字:
‘请勿打扰’。
——
翌日清晨,章昊从柔软的被窝中醒来,一丝不挂的身体粘上一旁正坐在床头看手机的韩维辰。
“你在看什么?”
韩维辰把进度条拉回去,开大音量,是章昊抽泣的声音:“有一个,我现在很想见他。”
“是谁呢?”
“一个被我浪费了很多年的人。”
韩维辰爱抚着他的头发:“是我吗?”
章昊害羞地拉过被子盖上脸,就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点点头。
韩维辰轻声笑了笑,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从来都没有浪费过,我一直都很爱你。”
-
「染色」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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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0pm,章昊正在1st look杂志拍摄中,人工花棚的周围围着满满的staff。
人群之外,补完妆的韩维辰对化妆师弯了弯腰:“谢谢。”
化妆师走后他就在原地踮着脚朝花田里看,但被太多人遮挡了视线,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仍固执得望着花田的方向一眨不眨。
坐在一旁的金地雄懒懒托着下巴:“维辰呐,你真的很不擅长隐藏心事。”
韩维辰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转头看他:“…地雄哥?”
金地雄朝他勾勾手指头,韩维辰回头又瞥了一眼章昊方向,这才坐到金地雄旁边。
刚坐下,金地雄就伸出手来想摸他头,他下意识躲闪了一下,金地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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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0pm,章昊正在1st look杂志拍摄中,人工花棚的周围围着满满的staff。
人群之外,补完妆的韩维辰对化妆师弯了弯腰:“谢谢。”
化妆师走后他就在原地踮着脚朝花田里看,但被太多人遮挡了视线,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仍固执得望着花田的方向一眨不眨。
坐在一旁的金地雄懒懒托着下巴:“维辰呐,你真的很不擅长隐藏心事。”
韩维辰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转头看他:“…地雄哥?”
金地雄朝他勾勾手指头,韩维辰回头又瞥了一眼章昊方向,这才坐到金地雄旁边。
刚坐下,金地雄就伸出手来想摸他头,他下意识躲闪了一下,金地雄露出一种意料之中的笑来:“昊摸你,你可从来不躲。”
“我…”韩维辰:“我生气的时候也躲的…”
“比如他惹你吃醋的时候吗?”
他脸上的促狭搞得韩维辰有些慌。
别人还好,金地雄是他们九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在他面前,韩维辰总有一种轻易就能被看穿的心虚感,于是想要否认的话也无法说出口,只能低着脑袋默认了。
金地雄拿起咖啡抿了一口:“在公司里,是昊带你吗?”
“嗯,我们几个都是昊哥带。”
“但你和昊最像。”
“诶?”
“你没发现吗?”
韩维辰:“……”
他难得发懵的样子,终于符合他十七岁的年纪了,金地雄笑笑:“你身上沾染了很多昊的颜色,可是明明你们性格不同,生长环境也不一样,但你和他的状态经常像到仿佛最默契的双胞胎,无论是拍公式照时你们两个和我们其他人不同的笑,还是你每次对staff鞠躬说谢谢,一举一动都和昊一模一样。很好奇昊是怎么用了一年多就把你带成这样的,好神奇。”
韩维辰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抬眼:“其实地雄哥更神奇。”
“哦?”金地雄把刚喂到嘴边的咖啡放下:“说来听听。”
“大通铺那次你说昊哥像雷雨中的玫瑰,从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像看一个人或者看一件事情,总能从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
金地雄:“那会儿你不是在睡吗?所以是后来看了视频?”
“…我…”
“还是有关昊的话题,就算人睡着耳朵也醒着?”
韩维辰被惹得耳朵根子都红透了,金地雄看得忍俊不禁,这孩子真好逗:“有的话题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聊,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
“什么?”
金地雄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章昊的方向,压低声音:“kiss过了吗?”
韩维辰骤然抿起嘴,躲避了他的视线。
地雄哥好可怕。
甚至都没问他和章昊到底什么关系,竟然就直接问出了这种问题…
“看来kiss过了。”
韩维辰彻底背过了身,章昊说过,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的。
-
“…我们不可以!”章昊推开了试图亲吻他的韩维辰,因为挣扎而粗重的呼吸响彻于黑漆漆的练舞室里。
“…为什么?”韩维辰倔强地前进一步。
“你…你太小了…”章昊说着就想顺着墙边逃走,却被韩维辰长臂一拦。
“我会长大的,我的年纪和身高都会长大的…”韩维辰不想丢脸,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崩溃的情绪,哭得声泪俱下:“…哥,我会长大的…”
他说完后章昊沉默了很久,久到韩维辰脑子里唯一那根支撑着他的弦濒临断裂,章昊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哥…”韩维辰觉得自己有点卑鄙,平日里他难过掉眼泪章昊一定会有求必应,此刻他连表白也想要用这招了,没办法,章昊太难追了。
他流着眼泪一小步一小步靠过去,直到贴着章昊身体,这次章昊没推开他。
这是应该开心的吧,可是韩维辰突然没来由的有些难过,可那小小的难过被即将得手的激动掩盖了。
他的脸一寸一寸挨过去,章昊没躲,他吸了吸鼻子。
最后一个拳头的距离他加快了速度,他怕章昊会突然拒绝。
嘴唇相碰之间,韩维辰心里像射出了烟花,幸福和甜蜜纷至沓来。
他不敢贪心,那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分开后他闭着眼回味了许久才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看不清章昊的表情,他只能试探着开口:“哥,不要讨厌我…”
之后,空气又陷入了能折磨死人一般的沉默。
“哥…?”
“在我之前,”章昊语气低沉:“你吻过别人吗?”
听到章昊终于开口,韩维辰忙不迭摇头:“没有,昊哥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
章昊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很忽然的,他抬起手来摸了摸韩维辰耳垂,韩维辰还在为这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感到困惑和受宠若惊时,章昊倏然凑过来,在他愣怔中轻轻吻了吻他。
“……”韩维辰的脑子宕机了。
章昊揉着他的耳垂,声音温柔到快滴出水来了:“你怎么这么乖?”
韩维辰懵懵的还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我…我只在昊哥面前乖…”
空气中响起章昊淡淡的轻笑,下一秒,韩维辰的头发被他温柔抚摸,几乎是下意识的,韩维辰微微低下头好让他更顺手一些,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让他最心动的话…
章昊托起他的下巴:“我教你吧,真正的接吻。”
“什…唔!”
一个十六岁少年所能想象到的接吻,和章昊教的吻完全不同。
唇齿纠缠之间,那种属于成年人的压迫感不断刺j着他的大脑…
……
被亲得六神无主的韩维辰抓紧了他的衣服,脑子里除了章昊,几乎一片空白。
——昊哥……
鼻息之间全是章昊的味道,他感觉自己此刻幸福地快要疯掉了。
以前早恋的同学总爱在他耳边说谈恋爱有多开心,和喜欢的人接吻有多甜蜜,他不以为然,而此时此刻他觉得他的同学说得根本不够准确。
愿意为了这一刻而死,怎么能只用甜蜜来形容呢?
因为刚刚才哭过,他鼻子还没完全通气,被吻了这么会儿已经快不能呼吸了,但他完全不想停下,就算生涩也要拼了命的去迎合。
可章昊却突然停了下来,提醒他:“换气。”
韩维辰湿润着眼眶喘着气,目光里充满了稚嫩的期待,他还没亲够。
等他喘得差不多了,章昊抵着他额头,用气声问他:“还想要吗?”
没有半秒的思考,他迫不及待地点头。
随后,他得到了比刚才更深入,更彻底,更让人脸红心跳,即使到老到死他都绝不可能忘掉的吻…
-
看他脸像熟透的桃子一样红得透透的,金地雄咬着指甲暗笑,又问:“做过了吗?”
“没有!我…”韩维辰垂下头,两只手在腿上互相抠着:“…昊哥说我还小…”
金地雄一挑眉,脸上难掩惊讶,这孩子,脸上的遗憾是认真的吗?
他握拳捂嘴,本来只是无聊随便逗逗孩子,现在…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太可爱了。
“维辰,到你了!”朴乾旭远远冲他喊了一声,招招手:“快点!”
韩维辰开始准备拍摄,而章昊则接过staff递来的外套,朝她弯弯腰:“谢谢。”
披上外套,章昊转头往等候区走。
到了等候区他也并没有坐下休息,和金地雄打了个招呼后就站在那儿远远看着拍摄的方向,听着staff们此起彼伏的夸赞声:“哎一古,这脸长得真好啊!”“哎对对对,这个角度很好,维辰xi的表现力真是太棒了!”“这脸应该买保险啊…”
看着章昊脸上那收不住的笑意,金地雄玩心大起:“很自豪吧?”
章昊眼睛淡淡一眨,虽然金地雄这句话没有主语,但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他没急着回答,拿起自己那杯咖啡来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淡定地回道:“我们维辰很厉害不是吗?”
“咳,你回答的时候好歹看看我吧~”
章昊惯会卖乖的,立刻巧笑倩兮地回头看着他:“啊,抱歉呐~”
金地雄笑着摆手:“比赛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昊好像很喜欢维辰呢。”
章昊一脸无辜样:“我吗?我谁都喜欢哦~”
“不,你对维辰的喜欢不一样,特别明显的不一样。”
“地雄哥这是…在套我话吗?”
果然没有维辰好骗。
金地雄:“那我猜对了吗?”
看着他一副‘别装了,我早就看穿了’的神情,章昊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看看周围人都隔得远远的,于是端着咖啡坐到了他身边。
“维辰和别人不一样。”
说着,他的目光眺望向拍摄地,脸上也不再卖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这是金地雄第一次听章昊用这种偏爱的口吻说话,不得不说,章昊的反应让他更好奇了。
“因为他毫无顾忌地喜欢你?”
“因为……”章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迟疑,他不确定该不该对金地雄说出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更不确定在这个场合说是否适合,但也许是此刻氛围正好,对象是金地雄也很好,他不想压抑了。
“因为他太纯洁了,无论是心,还是对我的心意,他都纯洁到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贪念。”
“地雄哥,你知道吗?我的人生一直是按照自己设定的计划在往前走,维辰的出现打乱了我的步调,所以在他对我的感情里我一次次退缩,可又一次次被他打动…”
“所以你和他算是在一起了吗?”
章昊摇头:“他的心意我无法拒绝,但我有我的原则和坚持。”
“你要让他就这么等着?”
“至少…至少他成年之前,我和他不可以。”章昊又何尝不知道这对韩维辰来说有多难熬,可是要怎么办呢?韩维辰未成年,就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难题。
“就只是这样,我看到维辰妈妈心里都会有沉重的负罪感,可维辰并不了解这些,他还热情地跟他妈妈介绍我,说我是他最喜欢的哥哥…”
金地雄从他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痛苦,忽然之间,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他真的很喜欢你,和普通小孩的迷恋完全不同。”
“嗯,是的吧。”
金地雄呼了一口气,把从章昊那儿感受到的痛苦排解出去,冷静下来又说:“听Ricky说,中国那边有很多你以前被别人暗恋的美谈,我很讶异你会对维辰动心。”
章昊无奈叹气:“对他动心,完全是我计划之外的事情。”
“我最初纯粹只是把他当弟弟。所有人里他最小,也最安静,喜欢跟前跟后的黏着我,一口一个昊哥。”
“明明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好像总能看到我身在异国的不安,会在我孤独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会关注我,在乎我,照顾我,讨好我,这样的韩维辰……”
他停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金地雄的错觉,他觉得章昊好像哽咽了一下。
章昊做了个深呼吸:“这样的他,我没办法不动心。”
“明白他心意后我也曾纠结过,那段时间他明明表现得那么明显,我却只能装不知道。我怕他是误会了自己的心意,我甚至想要引导他回到正轨。可他压抑不住透露出来的那些感情太过滚烫,我…我控制不了自己…”
“道德感提醒我克制,韩维辰又让我迷失,那种背德和纠葛带来的撕扯也曾让我深陷困窘,那段时间我觉得我好像…处在一个即将把我撕碎的临界点,往前是站在深渊里的韩维辰,往后是没有韩维辰的深渊……”
空气沉默下来,只剩下远处staff的声音,金地雄以为章昊没说完,等了许久却等来章昊自嘲一样的轻笑。
金地雄心里叹了口气:“昊,你动情了。”
是啊,这已经是动情了,不仅仅是心动而已。
章昊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
话题聊得太沉重,在这个场合实在有点违和,金地雄只能转了个话锋:“话说,你们的初吻…如何?”
章昊脸上陡然冷了一度,转头看着他:“你从维辰那儿套话了?”
“啊…”金地雄被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冰冷给惊了一下:“…抱歉我没忍住,他太好逗了…”
章昊敛眸,转开脸:“以后这种话题地雄哥还是问我吧,他太小了,这种话题他很容易害羞。”
“那作为交换,可以访问一下你们初吻时你是怎么想的吗?”
章昊无语地笑了一声:“地雄哥真的很不像那种会好奇这种话题的人啊。”
“嗯,只是对你们两个比较好奇。”
章昊默了默,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
“…我们不可以!”
推开了韩维辰后,章昊在黑暗里拼命想要看清他的表情,他怕他难过,怕他被自己伤到,怕他哭…
认识以来韩维辰一直都是自尊自爱且十分要强的,他能卸下所有包袱对章昊表白,已经让章昊足够震惊。
他以为韩维辰至少会再等两年再付诸行动,可是他没想到,他只是在陈冠叡家借宿了一晚,回来就被醋意大发的韩维辰给堵在了练舞室,还在推搡之间对他表白了心意。
当时韩维辰大概也是急了,急着和他更进一步,急着拥有一个可以合理吃醋和占有他的名分,所以他的表白根本不等章昊有所反应就急不可耐地抱住人想要亲他。
而在章昊心里,韩维辰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他的细腻敏感,他的温柔单纯,他对别人严格的边界感,和对章昊的无条件亲近依赖…
在章昊不开心的时候,他会装可爱逗他笑。
每到中国节日里章昊感到孤独的时候,他会带着礼物突然出现。
因为章昊语言问题影响到练习进度的时候,他会寸步不离地守在章昊身边为他鞍前马后…
这一切的一切章昊不是瞎子,他都看在眼里,也让他在意地不得了,怎么能不在意呢?
他被众星捧月的韩维辰放在了心里最独一无二的位置。
那份在意,也在日渐一日的朝夕相处中慢慢累积成了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是喜欢吗?
比较起来,喜欢似乎太单薄了。
是爱吗?好像又没那么单一。
他无法形容,反正他已经没办法再把他当弟弟看了。
但是他们之间的情况比较复杂,不仅因为韩维辰未成年,还有他是放弃了国内的一切才来的韩国,他是有自己计划好的人生路线的,他不能被别人影响,被人打乱节奏,所以他只能自己亲手把这份感情的萌芽遏制在了内心深处。
为了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更是擅自把韩维辰对他的感情归类为青春期小孩不知所谓的迷恋,自欺欺人地想着过了这段时间就好。
直到后来韩维辰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明显,每次他和别人在一起韩维辰能醋到挂脸,连Ricky和金奎彬他们都看出来了,没办法,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人生计划,为了让韩维辰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可能影响到他们两人前途的严重性,也为了引导他回到所谓的正轨,他找韩维辰谈过一次话。
可惜那次韩维辰因为吃他和奥利的醋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后来的好些日子也对他冷冷淡淡的。
谈话之后没两天,章昊就开始着手筹备boys planet的事,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见韩维辰对自己冷淡了还以为谈话有了效果,就没太放心上,谁知道没过多久就出了他借宿陈冠叡家的事…
马上boys planet就要开始录制了,这是他梦想的起点,也是韩维辰梦想的开端,禁不起任何风浪,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试图亲吻他的韩维辰。
黑漆漆的练舞室中,他听着韩维辰的呼吸越来越压抑,听到他在轻轻啜泣,章昊的心如同被撕裂了一样…
他过去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他甚至都不知道韩维辰是什么时候在自己心里有了这样的分量。
“…为什么?”韩维辰的语气很难过。
章昊此刻好想看看他的脸,好想抱抱他,像每次他因为学舞慢被批评后,他安慰他时那样…
“你太小了。”他狠着心说完就想逃,却被韩维辰给拦了下来。
“我会长大的,我的年纪和身高都会长大的…哥,我会长大的…”
韩维辰是哭着说完这句话的,听得章昊心都碎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好恶劣,明明对韩维辰有想法,明明早就知道他的心意,明明有很多机会扼杀他对自己的喜欢,可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呢?
这样折磨一个因为喜欢自己而提心吊胆的孩子,他真的做对了吗?
他在沉思中自责纠结了很久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
“哥…”
韩维辰带着哭腔,流着眼泪慢慢靠过来,章昊被他一点一点贴紧了身体,章昊的手垂在身侧,他能感觉到韩维辰在害怕,怕又一次被他推开。
这一刻,章昊好想抱他…
这次韩维辰的吻他没有拒绝。
但令他意外的是,本以为隐忍了这么久韩维辰会亲得又狠又久,可他竟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就退开了。
“哥,不要讨厌我…”
他的语气小心翼翼,这是他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有的。
这让章昊的心骤然又涨又暖,怎么这么会惹人心疼…
章昊再次陷入了长久的纠结之中,他的心摇摆不定,他想坚守原则,又很想要。
想要韩维辰。
他无法权衡。
“哥?”
大约就是这一句颤抖的‘哥’,叫得章昊再也顾不上念师范那几年像烙印一样刻在他骨子里的师德,他终于彻底迷失在了韩维辰单纯的热烈里。
“在我之前,”章昊深深凝望着眼前被黑暗笼罩的少年:“你吻过别人吗?”
韩维辰摇头的时候有些呆呆的。
“没有,昊哥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
毫不迟疑的这句话,抽走了章昊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最终还是沦陷进了他路过了无数次都精准避开的爱河。
他伸手轻轻揉着韩维辰的耳垂,这是在无声表达他的歉意,用这样方式对他说,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接着,他在黑暗中轻轻的吻了一下韩维辰。
很轻很轻。
很爱惜。
结束后,韩维辰还没反应过来,傻傻的也不知道说话,章昊就继续揉着他的耳垂:“你怎么这么乖?”
“我…我只在昊哥面前乖…”
韩维辰像是具有什么天赋的射手,每句话都正中章昊靶心,章昊心里倏然热烈了起来,他想要,好想好想。
“我教你吧,真正的接吻。”
-
“我和维辰的初吻,是我和维辰的秘密。”
章昊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打算敞开心扉和金地雄聊的,可是从初吻的回忆里抽离出来后他突然意识到,初吻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是他和韩维辰独有的极其珍贵的记忆,他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金地雄咂咂嘴,嘴里咖啡的苦味在回甘:“也是,那你觉得维辰是个怎样的孩子?”
“维辰他…很乖,真的很乖。”
“所以你才把他带成另一个你吗?”
章昊顿了一下:“这不是我本意。”
“那…”
“不过,”章昊打断了他:“现在这样也很好,粉丝们看到的,喜欢的,支持的韩维辰,身上无处不沾有我的颜色。怎么说呢,虽不是我本意,但我很满意。”
第一次露出这种神情的章昊让金地雄诧异不已,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和意味深长的淡淡笑意,让他第一次产生了章昊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的念头。
“你觉得你们最后会走到一起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是他初恋,他永远的初恋,这就够了。”
金地雄蓦地一笑:“你嘴上这么说,可我的感觉是…”
章昊温和的眼神微眯:“什么?”
“我感觉你对他,没那么简单。”
章昊脸上固若金汤一般的笑意有一丝崩裂。
金地雄看了一眼注意力不在这边的其他人,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放心,我会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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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软糖【昊自维之】
阴暗男高中生酸酸的暗恋史,青春期少年永远会记得的桃子软糖。1.2万字,一发完。腹黑纯情阴暗男高中生x温柔小提琴老师。辰昊,带一点冰昊。
01
首尔的冬天总是特别漫长,凛冽的冷空气似乎总能沁入骨子里,韩维辰一点都不喜欢。
天气一冷,他总会觉得左膝盖处隐隐作痛。
母亲很担心,带他去医院也做了检查,膝盖完好无损。
在医生再三保证韩维辰的膝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后,韩维辰低着头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来看看吧。”医生建议道。
母亲叹了口气。
自打上次踢足球膝盖受伤后,母亲严令禁止他参...
阴暗男高中生酸酸的暗恋史,青春期少年永远会记得的桃子软糖。1.2万字,一发完。腹黑纯情阴暗男高中生x温柔小提琴老师。辰昊,带一点冰昊。
01
首尔的冬天总是特别漫长,凛冽的冷空气似乎总能沁入骨子里,韩维辰一点都不喜欢。
天气一冷,他总会觉得左膝盖处隐隐作痛。
母亲很担心,带他去医院也做了检查,膝盖完好无损。
在医生再三保证韩维辰的膝盖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后,韩维辰低着头坐在诊疗室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先回家休养一段时间,过些日子再来看看吧。”医生建议道。
母亲叹了口气。
自打上次踢足球膝盖受伤后,母亲严令禁止他参加各种危险的团体运动。他被迫退出了足球社,放学后不再去球场上疯跑。
放学铃一响,母亲准时地出现在门口接他,生怕他出一点岔子。
没有了朋友的陪伴,生活的乐趣也少了很多。每天单调无趣的日子,让他闲得浑身难受。
圣诞节将近,街上突然多了很多圣诞树,人也多了起来。红红绿绿的装饰,五光十色的彩灯,吵吵嚷嚷的人群,到处充斥着浓烈的节日氛围。
但,韩维辰觉得没劲极了。
“今天带你去餐厅吃饭,和奎彬还有奎彬妈妈一起。”母亲见他情绪欠佳,微笑着提议道。
“哦。”韩维辰闷闷地应了一声,看着车窗外飞快划过的模糊的霓虹灯光,伸出手在满是雾气的车窗上画了一颗桃子。
“是爱心吗?”母亲从后视镜里微笑着看他。
韩维辰摇摇头,没有说话。
这家餐厅算是首尔市很高档的西餐厅,母亲和朋友们的聚会总会选在这里。
圣诞节的座位需要预定,得亏奎彬妈妈和餐厅老板认识,他们才有了座位。
金奎彬一见他就欢腾地奔了过来,抬起手就要捏他的脸。韩维辰嫌弃地躲开,用手抵住了对方的胸膛。
“好久没见你,哥哥捏捏脸都不行吗?”热情的坏哥哥颇为沮丧地坐下。
“不行。”韩维辰冷淡而坚决地拒绝。
两家妈妈哈哈笑了起来,聊起了天。
韩维辰不喜欢西餐,经过繁琐的餐桌礼仪,不熟练地使用刀叉切割完食物后,食物早已冷了,进到胃里冰冰凉凉的,还带着股腥味。
耳边金奎彬兴致勃勃地向他讲着自己大学里的见闻。
韩维辰没说话,吃了几口冷牛肉,最后放下了刀叉。
“去下洗手间。”少年冷淡地说完,离开了位置。
02
一切都很糟,湿冷的空气,疼痛的膝盖,冷掉的牛肉,吵吵的哥哥……
韩维辰缩在卫生间门口角落的台阶上,低头抠着手指,手指被他抠得通红。
他突然很想离开这里。
“你还好吗?”关切的声音传来,软软的,带着点奇奇怪怪的口音。
韩维辰微微抬起头,透过有些长的刘海看向来人。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瘦高个,穿着黑衬衣,黑西裤,背着小提琴琴盒。本来就很瘦,衬衣还被扎进了裤腰里,勾勒出纤细的腰线,显得他更加腰细腿长、清隽挺拔。
韩维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腰。
没有得到回应,青年走近他,又问了一遍,“是不舒服吗?还是迷路了?”
他弯下腰,像哄小孩一样,温和地问道:“你父母在哪儿?要我帮你找他们吗?”
韩维辰不悦地皱了皱眉,被人当做小孩真的很烦。“不用,只是在这里坐一坐。”
似乎觉察到了他的不开心,青年犹豫了片刻,住了嘴,背起琴盒准备离开。走了几步,看到孤零零坐在台阶上的韩维辰,又突然转了回来。
“给你。”青年向他伸出了手,手里是两颗糖。
真是多管闲事,韩维辰想。
刚想要拒绝,突然看见了包装上的粉色桃子图案。
鬼使神差的,他接了过来。
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指尖,是凉凉的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感。
应该是练琴留下的茧。
“早点回去,你妈妈会担心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韩维辰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青年的脸。
清爽的黑色短发,皮肤很白。
柳叶眼,右眼下有颗小小的痣,眼睛很温柔。
他笑盈盈地看向他,就像一面安静的温柔的湖。
“不要和父母生气了,快回去吧。”似乎把他当成了和父母吵架的青春期叛逆青少年。
韩维辰盯着他扬起的嘴角,像桃子一样粉色的微微有些厚的看上去软软的唇,握紧了手心里的糖。
“哦”,最后还是应了一声。
对方走后,韩维辰摊开手掌,盯着手心里的软糖。
撕开粉色的糖纸,是一颗桃子形状的半透明软糖。
韩维辰将软糖对准灯光,黄色的灯光穿过粉色软糖,变成了粉红色。世界好像都变成了粉红色。
“背着我吃什么好吃的呢!”金奎彬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韩维辰吓得手一抖,桃子软糖掉到地上,打了几个滚。
“还是小孩啊,偷偷吃糖,也不叫上哥。”金奎彬揉了揉韩维辰的头,看到地上的糖,弯腰拾起,将它顺手扔进了洗手池旁的垃圾桶里。
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他才发现平时兔子一样的弟弟阴沉着脸,瞪着他。
金奎彬突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你生气了?”试探性地问道,对方黑着脸,依旧阴沉沉地盯着他。
“没有。”一点也不像没有生气的样子。
“我给你重新买行不?”
“不用。”韩维辰将糖纸和剩下的那颗唯一的软糖一骨碌塞进了口袋里,不想理这位烦人的哥哥。
穿过长长的走廊,经过大厅时,大厅里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柔美恬静,但是却带着淡淡的忧伤。
韩维辰看向中央的舞台,桃子软糖的主人站在璀璨的灯光里,低垂着眉眼,正拉着小提琴。
琴声柔泻而下,周边的客人被音乐不自觉吸引,齐刷刷地看向台上拉琴的青年。
韩维辰看着那面安静的温柔的湖,半晌没有出声。
03
“东学农民军打败官军占领全州之后,政府便请求清派军支援……”讲台上,老师念着无聊的课本。
抽屉里手机微微震动,韩维辰偷偷地划开屏幕,是金奎彬的kakao信息。
烦人的哥哥:章昊,24岁,中国人,大三时来韩国做交换生,毕业后暂时留在了韩国,现在是某培训机构的小提琴老师,工作之余会去兼职拉小提琴。
Yujin🦁:哦。
烦人的哥哥:你要我们学长的资料干啥?想学小提琴?
韩维辰打字的手停顿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黑色的阴影一点点逼近,韩维辰不悦地抬起头,历史老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的手机。
“把手机交出来,放学让你家长过来。”
韩维辰沉默地乖乖将手机锁屏,放到了老师手里。
真是,倒霉透了。
不出所料,母亲和他都被班主任骂了一顿。
韩维辰乖乖跟在母亲身后,像一只温顺的兔子。
从办公室出来后,韩维辰可以感觉到,母亲很生气。但她正在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让自己看起来冷静一点。
“你到底在想什么?可以跟我说。”母亲终于平复下心情,转过身来,耐心地问他。
韩维辰睁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她,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母亲最容易心软。
“你以前很乖的,学习也很努力,从不会上课玩手机的。”果不其然,母亲的语气又缓和了些,“有什么心事可以和妈妈说,不要一个人憋着。”
韩维辰将手揣进裤兜里,又摸到了那颗桃子软糖,鼻尖似乎嗅到了淡淡的桃子的果香。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了口,提出了一个看上去傻不拉几的要求。
“我想学小提琴。”
母亲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不能踢球让我很难过,我想发展一些新的爱好,比如说……小提琴。”他乖乖巧巧地回答,看上去就像只软软的乖乖的兔子。“奎彬哥说他有个认识的学长,琴拉得特别好,就上次餐厅里的那个。”
“哦,”母亲狐疑地看着他。小时候韩维辰学过几天,很快就不感兴趣,放弃了。
韩维辰有些心虚。
“那我先问问奎彬。”
“你的手机暂时放我这里。这次考试成绩提高了再还你。”
韩维辰看着母亲手上的手机,低垂着眼睛,乖乖点头,“奎彬哥说有急事找我,我才看手机的。”
也确实是急事,对他来说很急的事情了。
“哦。”也不知母亲相信了没有。
04
手机被收缴后的一个星期,韩维辰都过得很煎熬。
按捺不住,只好借同学手机联系了金奎彬,说起自己想跟章昊学小提琴的事情,同时打探下母亲对此的态度。
这个不靠谱的哥哥依旧不靠谱,嗯嗯哦哦了半天,终于想起这茬来。
“我跟这个学长完全不熟啊!他毕业,我才入学!阿姨问我时,我愣了半天。”
韩维辰沉默不语,握着手机,半晌,悠悠开口:“我好像看见你上次不小心把阿姨的新裙子挂了道口子……”
“……”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划破的。那件裙子好像特别贵。”
“知道了,知道了,我想想办法。”不靠谱的哥哥挂断了电话。
那颗唯一的桃子软糖,被韩维辰放进了笔盒里。他想尝尝它的味道,但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它。只是无聊时会看着糖纸上的桃子发呆,想象一下软糖的味道。
都怪金奎彬,浪费了一颗糖,他本来可以尝到味道的。
天气越来越冷,一连几天都在下雨。韩维辰心情很低落。
母亲似乎完全忘记了他想学小提琴这件事情。
韩维辰几次想提起,都会莫名其妙地被各种事情打断。
比如奎彬妈妈的电话,厨房里煮开了的汤,公司社长打来的加班电话……
又比如,现在突然响起的门铃。
“宝贝,去帮忙开门。”母亲正在收拾碗筷,笑着对他说。
韩维辰面无表情地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您好。”有礼貌的软软糯糯的声音传来,很熟悉。
韩维辰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口抱着琴盒的青年。
因为怕雨淋湿琴,章昊将琴盒抱在怀里,后背裤腿都湿了。他愣了愣,似乎认出韩维辰,笑了起来,“是你啊。”
“扑通——”
“扑通——”
心跳突然加快,韩维辰觉得脸有些发烫。
“章昊老师来了啊。”母亲听到声音,收拾完碗筷,到门口迎接。
“金女士您好,我是章昊。”青年得体地同母亲握手,又看了眼站在门口的韩维辰。
“这是我儿子……”母亲刚要开口,韩维辰打断了她。
“我叫韩维辰,17岁的韩维辰。”韩维辰直视着章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05
和兔子一样乖乖的害羞外表不同,少年的目光坦荡而直接,章昊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笑着点点头,转而跟金女士说起话来。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母亲给他拿了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起课程安排、教学计划。
章昊恭敬地双手拿着毛巾,有条不紊地说着自己的安排,非常专业,母亲对他很满意。
期间,韩维辰一直乖乖坐在母亲旁边,眼睛盯着章昊的手。
细长瘦削白皙,骨节分明。指甲盖却是圆圆的,修剪得很整齐,上面有弯弯的月牙。
社长的加班电话催命一样,母亲说了句抱歉,匆匆出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章昊两个人。
章昊似乎有些尴尬,看着这位不算太陌生的学生,笑了笑,“你好,维辰。”
“你的衣服湿了。”韩维辰提醒道,“需要帮你晾一晾吗?”
章昊愣了愣,说了声谢谢。
厚重的羽绒服外套被晾到了空调风口下。
青年穿着件单薄的白色衬衣,挽起袖子,露出小臂。衬衣依旧是扎在了裤子里,纤细的腰线透过白色的布料若隐若现。
“你有琴吗?”章昊问他。
韩维辰反应过来,在床底的箱子里翻出那把小时候买的古老但又格外新的琴。
“小时候妈妈给我报了很多培训班,想培养我的兴趣爱好。”韩维辰老老实实回答,“我拉了两个月小提琴,邻居天天来投诉,于是就放弃了。”
章昊笑了起来,接过那把保存得很好的崭新的老古董,夹在下巴和肩膀之间,拉了几下弓,熟练地调起了音。
“怎么突然想到学小提琴了?”章昊问出了和母亲同样的疑问。
十七岁,并不是最佳的学琴年龄,很难学有所成,高中又正是课业最紧张的时候。大学的学弟最初提起这件事时,他是想要拒绝的。耐不住对方的软磨硬泡,还有还算不错的报酬。
“他很乖很听话,像小兔子一样可爱。”那个学弟当时是这样形容的。
“因为觉得很帅。”韩维辰直接地说出了心里的想法,“那天你在大厅拉小提琴我看到了,很帅气。”
章昊拉弓的手停了下来。
面前小兔子一样的男高中生睁着亮亮的大眼睛热切地看着他。
虽然还只是高中生,但个子只比自己矮一点,长相是很受欢迎的清纯男高长相,可以想象在学校的受欢迎程度。
这个年纪的男高中生,总是喜欢耍帅,似乎也能理解他想要学琴的原因了。
“那天你拉的曲子是什么?很好听。”小兔子笑着问他。
章昊想起来自己在老家的表弟,心里一阵柔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我可以学会它吧?”韩维辰凑近他,咧嘴笑着,笑容天真又纯洁。
“要不,先把《小星星》学会?”章昊被对方可爱到,笑了起来。
06
心情很好。
虽然是冬天,但太阳却很高,阳光澄澈而明亮。
章昊的小提琴课堂让他很开心。他会给他带点小零食。有时是年糕,有时是鱼饼,有时是鲷鱼烧……韩维辰每次都期待着他的到来。
每周两次的小提琴课,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盛大的节日。
他喜欢看章昊认真的样子,真的非常有魅力。他没有像小时候的小提琴老师那样,直接跟母亲说:“他没有这方面天赋,你还是放弃吧,学点别的。”
章昊总是很耐心,面对他的锯木头声音,总是能够给予鼓励。虽然拍手鼓掌的样子像极了哄孩子的幼儿园老师。
但韩维辰看到他的笑脸,依旧很开心。
随着锯木头的声音变成了小星星锯木头变奏曲,期末考结束,寒假也终于开始。
期末考他成绩还行,甚至小小进步了几名。手机最终物归原主。
他看着kakao上章昊的小熊猫头像,点开了对话框。
Yujin🐰:昊哥,明天还是七点半来吗?
zhanghao:嗯,是的。
Yujin🐰:😊😊😊期待~
消息一直显示未读,看来对方很忙。
“看什么呢!一会笑一会臭脸,一分钟一百个表情。”金奎彬突然出现。
哪有那么夸张,韩维辰内心吐槽,不紧不慢地收起手机,“奎彬哥,你来了。”语气依旧很冷淡。
新年将至,母亲工作忙,把采购的任务交给了儿子。因为不放心儿子,于是又叫上了大学生金奎彬,托这位哥哥好好照顾他。
这位哥哥并不太靠谱,拉着他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就像脱缰的野马,精力过人。后来不知道窜到哪里,直接消失了。
他们被人群挤散。
疲惫。
韩维辰坐在商店门口玻璃橱窗旁的台阶上,撑着脑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天色已暗,太阳不见了,寒风忽起,冻得人直哆嗦。
膝盖似乎又开始疼,kakao上和小熊猫的对话显示是已读状态。
但是没有回复。
心情莫名低落。想了一百个理由,对方工作太忙,没时间回复。或许刚准备回复,突然有事……
但,都只是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
路过的女生会偷偷看着这位相貌优越的男高中生,跟伙伴一起窃窃私语,偷笑。
金奎彬的电话一直不通,韩维辰只好给他发了定位,祈祷这位不靠谱的大哥能看到消息。
他想回家了。
韩维辰扁了扁嘴,心里又把金奎彬骂了一遍。
“维辰,你怎么在这里?”熟悉的温柔的声音。
韩维辰抬起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来人,觉得有些委屈。
打工皇帝章昊依旧背着自己的琴,裹在厚厚的羽绒服里,穿着那条万年不变的打工西裤,画着淡妆。即使是在节假日,章昊依旧坚持兼职,跑场子拉琴,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努力。
“我和哥哥走丢了。”韩维辰撒着娇,声音嗡嗡的。
周围太吵,章昊没太听清,将耳朵凑了过去,“你说什么?”
突然的靠近让韩维辰有些慌张,但他却没有躲开,只是对着对方冻红的耳朵轻轻说:“我膝盖好疼。”
冰冰凉凉的带着茧子的让人安心的手掌包裹着他的手。韩维辰和章昊走在人群里,有种轻飘飘的做梦一样的感觉。偶尔有小女生经过,看到两个长得好看的男生牵着手,发出“哦么”的低声惊呼。
韩维辰看着章昊毛茸茸的后脑勺,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走,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07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家叫Ludia的咖啡店。
店面不大,店主是个和善的阿姨,似乎和章昊很熟。
“昊啊,打工结束了?”店主阿姨问章昊。
章昊笑着打了声招呼,让韩维辰先坐下,自己则是去了吧台点单。
韩维辰好奇地打量着这家咖啡店。店面小小的,但却很温馨,墙上是客人留下的打卡便利贴。
“我的血液里流淌着冰美式😭”
“加班真的好累啊!”
“韩彬呐,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吧~❤️”
“广播演艺系的成韩彬学长,和我交往好不好!”
“楼上闭嘴,成韩彬学长是章昊学长的,不接受反驳。”
……
韩维辰发着呆,收回视线。
金奎彬的电话终于打来,他迅速挂断,回复了消息。
烦人的哥哥:我到你定位的这家店了,你怎么不在?
Yujin🐰:有事,等会。
章昊端着杯热可可从吧台后面出来,“先暖暖吧。”
韩维辰双手捧着杯子,深吸一口……
“唉,小心烫!”章昊匆忙阻止,但为时已晚。
兔子高中生被烫的眼泪汪汪,吐了吐舌头。
吧台后的店主阿姨被他烫到的样子可爱到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章昊有些无奈地撑着脑袋,将自己的冰咖啡递了过去,“冰冰。”
“哦。”韩维辰大着舌头,乖乖接过杯子,被冻了一个机灵。
“这么晚了还喝冰咖啡吗?”嘴唇抵在对方冰冰的咖啡杯上,说话也闷闷的。
章昊点了点头,“嗯,熟人说商演的小提琴手临时有事,让我去帮个忙。最近年底了,很忙。”
“好辛苦啊……”韩维辰觉得心疼。这段时间,章昊好像又瘦了一点。
“哈哈哈,”章昊笑了起来,转移了话题,“刚才膝盖疼,是磕到膝盖了吗?”
韩维辰点点头,又说了一个小小的谎话。
“我看看,”章昊微微皱眉,打开找店主阿姨借来的医药箱,蹲下来,卷起了他的裤腿。
“秋裤都不穿,年轻人不怕冷么。”他说着韩维辰听不懂的中文,声音依旧是软软的。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需要去医院看看吗?”章昊用冰冰凉凉的手掌盖住了他的膝盖,轻轻揉搓着。
韩维辰摇了摇头,觉得膝盖微微有些发烫。他低头盯着章昊的眼睛,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章昊愣了愣,随即一笑,“干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想戳戳你。”兔子高中生软软地回答,微笑着,看上去乖乖巧巧,目光却很深沉。
08
“昊哥,演出结束了吗?”开朗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有些防备地收起笑脸,韩维辰敏锐地看向门口。
是个英俊的青年,穿着黑色的棒球外套,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整个人看起来阳光开朗,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脸上有浅浅的笑纹。
章昊将韩维辰的裤腿放下,起身,眼里溢满笑意,颧骨都升了起来,“学生迷路了,带他来伯母店里休息一下。”
青年扫了韩维辰一眼,朝他点点头,走向他们,熟练又亲昵地揽住了章昊的肩膀,“怎么又喝冰美式了,不是胃不舒服吗?”
“太困,怕睡着了。你学长的商场说要办新年晚会,连续几场。”章昊少有的抱怨起来,“小提琴手病了,找我来帮忙。”
笑脸青年脸色严肃起来,从书包侧边拿出保温杯放进他手里,“别去了。”
“算了,都是朋友,帮个忙吧。”章昊摇了摇头,好奇地打开了保温杯,“这是什么?”
“我给你煮了银耳莲子汤,你尝尝,好喝吗?”
“煮这个干什么?”虽然是疑问,但声音还是有点惊喜。
“我听周围的中国学妹说这个很有营养,于是去中国城买了食材……”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暧昧又甜腻,似乎筑起一道无情的屏风,将周围的人都通通隔开。总让人有种插不进去的多余感。
韩维辰捧着杯子,听着两人熟稔的谈话,脸色越来越沉。甜甜的可可也变得苦涩起来。
这个人,有点讨厌。他想。
章昊盖好保温杯,笑着看向韩维辰,“维辰,这是我朋友,成韩彬。”
叫做成韩彬的青年展开笑脸,朝他友好地伸出手,“弟弟,你好呀。”
你才是弟弟,你全家都是弟弟。
韩维辰敷衍地握了握他的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对方的手用了点力,虽然很快,但他还是感觉到了。
这个微笑的男人,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友好。
章昊的手机响了,有人在召唤他,他有些为难地看了维辰一眼,刚要开口,成韩彬接过了话。
“我来照看他,联系他的亲人。”
似乎担心他不习惯跟陌生人相处,章昊看着韩维辰,并没有打算离开。
“昊哥你先去忙吧,我哥马上就来接我了。”不想成为对方的累赘,即使想和他在一起时间长一点,还是逞强地让对方先走。
“你担心什么,我认识他哥的。”成韩彬补充道。
章昊终于还是离开,背着他的小提琴,开始了打工皇帝的打工时间。
成韩彬出去打了个电话,和店主阿姨说了几句话,才坐了过来。
韩维辰给金奎彬发了消息。
Yujin🐰:在Ludia咖啡店。
他觉得很不开心。
男高中生的开心很明显,不开心也很明显。此时此刻,他和碍眼的成韩彬坐在一起,脸色估计不太好看。
无意间又看到了便签纸上的那句不着调的留言:
“楼上闭嘴,成韩彬学长是章昊学长的,不接受反驳。”
真是和成韩彬一样碍眼。
“你是奎彬的弟弟吧。”成韩彬寒暄道。和章昊不同,这个男人很健谈,面对初次见面的男高中生,丝毫也不觉得尴尬。
“嗯。”韩维辰轻轻应道。
章昊留下的那杯冰美式冰块已经融化,杯壁上挂着细密的水珠。他的主人把它落下了,并不需要它了。
“奎彬找我帮忙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很小,没想到这么大。”成韩彬笑着说,“高一了吗?”
“嗯。”
“高一才开始学小提琴,应该很辛苦吧。”成韩彬感叹道,“昊说要教我小提琴,我试了下,最后还是放弃了。我拉得实在太难听了。”
“昊”……亲昵的单字称呼。
韩维辰握紧了拳头,觉得胸口像被攢住了一般,重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捧着那杯凉了的可可,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啊!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金奎彬适时出现,“韩彬哥,原来在你家的咖啡店呀,谢谢啊!”
“快把你弟弟带走吧,他都快哭了。”成韩彬说着笑话。
金奎彬和成韩彬聊了会天,看着坐在一边沉默的阴暗男高中生,“走啦,阿姨叫我们快回去,她来停车场接我们了。”
“还是需要妈妈接送的宝宝。”成韩彬笑着说,语气亲切,外人听来,并无不妥。
但韩维辰却更不高兴了。
金奎彬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肩膀,和成韩彬道了别。
09
“怎么又不说话了?”出了咖啡店门,金奎彬扯着他的胳膊,怕两人再次走散。
“你认识成韩彬?”直愣愣的语气,对于这位前辈,韩维辰没礼貌地直呼了对方的名字。
“他是我的学长,我们在同一个舞社练习,挺熟的。他人很好,长得也帅,大家都很喜欢他。”想起什么似的,金奎彬邀功道:“话说,就是通过他,我才联系到章昊学长的。还不是你吵着要他做你老师。”
“他们很熟吗?”
“韩彬哥和章昊学长关系很好。章昊学长刚来韩国时,人生地不熟,一直都是韩彬哥和他在一起。”
“章昊学长毕业后,和韩彬哥合租,依旧住在一起。”
韩维辰闭紧了嘴,觉得有些难过。有不甘心,有委屈,有苦涩……复杂的情绪酸酸涩涩混合在一起,像一团蓬松的棉花,堵得人胸口发闷。
“我上次问韩彬哥章昊学长为什么不回国,他说章昊学长为了喜欢的人才留在了这里。真辛苦呀,每天打工挣生活费,说是在等喜欢的人毕业,顺带攒钱创业。”
砰,远处放起了烟花。
已经是深夜,但主街上仍然人很多。大家看见烟花,都跟着欢呼了起来。
他们这条路是条小巷子,人并不多。此刻,就只有他和金奎彬两个人在。
砰——
烟花升起。
韩维辰看到,咖啡店旁,巷子深处,有一对熟悉的身影。
本来出门的打工皇帝章昊不知为什么半路折返,又出现在了咖啡店附近。
黑色棒球外套和白色羽绒服外套的青年们拥抱在一起,紧紧的,好像要把对方揉进怀里一样。
烟花熄灭,又升起,橘色的光再次晕染开来。
韩维辰看见他们正在亲吻。
那颗他一直舍不得吃的桃子软糖,正被那个碍眼的男人品尝着。桃子软糖的主人闭着眼,耳朵通红,回应着对方的吻。
烟花再次熄灭,一切又再次陷入黑暗里。
“你怎么哭了?”金奎彬看着平时总是凶巴巴的弟弟眼中含泪,有些手足无措。
“我才没有,是烟花太讨厌了。”韩维辰倔强地否认,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金奎彬刚要看向韩维辰刚才看的位置,凶凶的弟弟强有力地把他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那条巷子。
“怎么了?”金奎彬有些摸不着头脑,想要回头看。
韩维辰推着他的背,将他的脑袋扭回原位,拼命地拱他,“回家!”
劲儿还挺大!看来真的长大了。
“不对,这是相反方向啊。”
10
韩维辰无精打采地趴在书桌前,盯着桌上的粉色软糖发呆。
“怎么呢?不舒服吗?”母亲问道。
韩维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我有事出去一趟,章老师等会会来。”母亲离开时又看了韩维辰一眼,有些无奈。
青春期的少年真是喜怒无常。前段时间都是高高兴兴的,前几天回来肿着眼睛,问他啥也不说。最近连喜欢的小提琴课也兴致缺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问起金奎彬,对方只说自己不小心和他走散了,结果韩维辰吓哭了。
真是离谱的理由。
砰,母亲出门了。
kakao上小熊猫的头像处,出现了红色的小小的数字。
韩维辰小心翼翼地点开。
zhanghao:有想吃的吗?刚经过弘大。
[图片]
图片是弘大的小吃一条街。
Yujin🦁:不用了,谢谢。
小熊猫头像没有了动静。
韩维辰无聊地划着手机,看见金奎彬发了条推特。
Gyuvin:舞社团建中~
视频是在弘大街头,一群人在跳街舞。C位的位置,是成韩彬。动作卡点精准有力量,学过舞蹈的韩维辰不得不承认,跳得很好。
镜头一闪而过,是一张熟悉的侧脸,章昊拍手鼓着掌,笑得特别开心。只是短短的一秒镜头,韩维辰反复拉进度条看了很多遍。
看起来就像是小情侣在弘大约会一样。韩维辰酸溜溜地想。觉得心烦。
好像不管怎样都比不过对方。
年纪太小,不够体贴,不够健谈,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情绪不够稳定,身材没对方好,跳舞也没对方好……更可怕的是,出场时间也晚了对方几年。
唯一能够比的可能只有脸可以拼一拼,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兔子男。
韩维辰看着镜子里阴沉沉的男高中生,想要做出一个开朗的表情,发现心情太差,提不起劲儿来。
11
时间一点点过去,七点半,门铃准时响起。
韩维辰整理了下头发,匆匆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晚上好呀。”章昊笑盈盈地看着他,看起来元气十足。最近自己的学生似乎心情不太好,所以他每次来都想让对方开心一点,打起精神来。
本来满心怨气的韩维辰不自觉地被对方感染,咧开嘴笑了。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感觉你喜欢桃子,给你带了桃子蛋糕。”章昊拎着打包盒,递给他。
韩维辰双手捧着蛋糕,眼睛亮晶晶的。
对于小提琴,韩维辰确实没什么天赋。不过已经能够顺利地拉出小星星了,而且悦耳了很多。章昊工作的时候很认真,本来只是想随便混混的韩维辰,最后也不得不跟着认真起来。
韩维辰练习的时候,章昊坐在书桌旁,他翻了翻韩维辰的数学作业,目光无意间落到那颗桃子软糖上。
韩维辰觉得非常紧张,琴音都跑了调。但对方似乎只是把它当做了一颗普通的软糖,很快挪开了目光,放下作业,纠正了他的错误,让他重新再来。
教学完毕,章昊坐在餐桌旁,看着吃蛋糕的韩维辰,笑了起来,“每次看到你,就会想到我在家乡的弟弟。”
“我不想做你的弟弟。”韩维辰认真地说,视线落到章昊的嘴唇上。
“啊?”章昊愣了下,呵呵笑了几声,“那我们做朋友吧。”
韩维辰盯着他的眼睛,他觉得章昊应该听懂了,但是又在故意装傻。
章昊那么聪明。
“维辰,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喜欢小提琴吗?”没等韩维辰继续说下去,章昊抢先开了口。
我的确不喜欢小提琴,我喜欢你。韩维辰心里说。他握着叉子,觉得舌尖都是浓郁的桃子味道。
“如果不喜欢,就不要勉强,可以去试试看别的感兴趣的。”章昊一本正经地建议道。看的出来,他是很认真地在提供建议。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永远学不会小提琴?”韩维辰觉得很委屈,鼻子有些发酸。
章昊连忙否认,“不是,只是感觉你更擅长别的东西。”
“比如踢球,比如舞蹈,感觉你运动神经很不错。”他耐心地解释道,“而且,你好像更喜欢足球,看你比赛的照片,你都很开心。”
“我确实对小提琴不感兴趣,但有个人让我觉得,小提琴演奏得音乐很美。”热忱的双眼满含热泪,似乎下一秒滚烫的泪就要涌出。
每次看到这个人,我都会很开心。我不想做这个人的弟弟,也不想做他的学生,只想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那层薄薄的纸即将在一瞬间捅破。隐藏多日的爱慕快要溢了出来。
然而,章昊却无情地将它按了回去。
“维辰,觉得音乐很美,也可以只欣赏音乐就好了。并不一定要亲手演奏它。”
“春节我要回国,近期工作也很忙,不能再教你小提琴了。这次来,其实是想同你道别的。”年长的老师,表情依旧很沉稳,说着挺无情的话。
“我已经跟金女士说了这件事,她说会给你换新的小提琴老师。”
有什么东西好像碎掉了。韩维辰努力想要忍住眼泪,但眼前的章昊的脸依旧变得雾蒙蒙的。他不得不用袖口擦了擦眼泪。
“维辰呐,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好了。”章昊叹了口气,轻轻揉了揉韩维辰毛茸茸的头。
“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韩维辰抽噎着说,“我真的好嫉妒你喜欢的那个人……”
章昊手停顿了片刻,半晌没有说话。横冲直撞的青少年的喜欢,总是滚烫又赤诚,直接拒绝,让他有种负罪感。
“或许你并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章昊严肃地说,“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比你想象中要困难许多。年龄,国籍,家庭,爱好,理想,还有……性别。”
纠结了许久,章昊吐出了这个词。
“你还小,可以先仔细想想,等成年了,成熟了,再去做判断做选择。”章昊有些怜爱地用纸巾擦干他的眼泪。“好好学习吧。”
“我长大了,是不是你就会喜欢我了。”韩维辰轻轻地说,眼睛红红的,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很多长辈看到了都会心软。
但面前这位哥哥却不为所动。
章昊思忖了片刻,坚硬如铁壁:“哈哈,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真是无情的人。做事认真,目标明确,甚至连感情也异常坚定,绝不给你任何希望。
韩维辰不知道章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他意识到自己被拒绝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那颗桃子软糖静静地躺在书桌上。
韩维辰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它。
粉色的半透明的软糖,是桃子形状,就像一颗爱心。他把它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柔软的口感,桃子的汁水爆开,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甜。
还有点酸酸的。
12
烦人的哥哥:明天你的章昊老师要回国了,你不去送送他吗?
Yujin🦁:不要。
烦人的哥哥:你不是很喜欢昊哥吗?天天张口闭口就是昊哥,真的不去吗?就在仁川机场,早上七点的班机。
Yujin🦁:我很忙的。
金奎彬疑惑地看着手机,青春期的小孩想法每天在变,真是不理解。
天还未亮,金奎彬的手机就响了。
“我在你家楼下,你起来了没?”臭弟弟冷淡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已经能够想象到对方臭脸的表情。
匆匆洗漱完毕,下了楼。发现对方穿得很正式,甚至还做了发型。
韩维辰表情严肃地看着金奎彬,一副要上考场的表情。
“不是昨天说打死也不去么?不是说很忙吗?现在才五点好吗?”金奎彬有些哭笑不得。
韩维辰嘴硬道:“我说过吗?你记错了。”
仁川机场,成韩彬牵着章昊的手,满脸不舍。
“只是春节回家看父母,节后我就回来了。”对于男友夸张的泫然欲泣的表情,章昊觉得有些好笑。
成韩彬摇了摇他的手,撒娇说:“你还没走,我就开始思念你了。”
“……”章昊红了耳朵。回头,发现金奎彬和韩维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金奎彬依旧大大咧咧,“昊哥和韩彬关系真是好的让人羡慕!我也好想有这样一个哥哥。”似乎完全没怀疑这两人真挚的兄弟情。
韩维辰臭着脸,瞪着成韩彬,浑身气压很低。
章昊尴尬地笑了笑,“今天好帅呀,维辰。”又在转移话题了,章老师一向喜欢这样
“比他帅吗?”韩维辰用下巴指了指成韩彬,一副很拽的表情。
“帅一点点。”章昊不愧是端水大师。
看到成韩彬黑了的脸,韩维辰终于满意了些。
他不顾成韩彬僵硬的笑脸,将脖子上的深蓝色围巾取了下来,围到章昊的脖子上,将章昊的耳朵包了起来。章昊总是很怕冷,北京正是冬天,容易冻到耳朵。
“再见,昊哥。”少年认真凝视着章昊的脸,目光很深沉。
“再见,”章昊微笑着,抱了抱他。
临走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到韩维辰的口袋里。
韩维辰低头一看,是桃子软糖,粉色的糖纸,他知道,撕开以后,里面是桃子的形状。
“你放弃吧。”成韩彬终于不装了,不太友善地看着面前的小屁孩。
韩维辰白了他一眼,“等我长大,青春貌美,你已经老了。”
金奎彬看着莫名火药味十足的两人,尴尬的笑着。
真是不理解青春期的男高中生。
【正泰】你的花园
法兰西玫瑰/留学爱情/3.6w字
一开始,金泰亨其实还没察觉自己已经有点抑郁了。
来到法国留学已经是第五年,换了三座城市,终于去了巴黎。搬家到这座时尚浪漫的大都市那天下了雨,他在新住处楼下来来回回地搬东西,淋的雨很快发挥威力,让他一病不起。
学校那边请了假,他连续三天没去,professor是个亲切和善的小老头,回复了邮件嘱咐他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去学校报到。
金泰亨就这样安心地窝在自己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新家里,听见了一阵礼貌短促的敲门声。
租金便宜的一居室公寓处处简易,外门上也没有装猫眼,门铃是坏掉的,金泰亨从床上爬下来披了块毯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隔着门问:“C'est ...
法兰西玫瑰/留学爱情/3.6w字
一开始,金泰亨其实还没察觉自己已经有点抑郁了。
来到法国留学已经是第五年,换了三座城市,终于去了巴黎。搬家到这座时尚浪漫的大都市那天下了雨,他在新住处楼下来来回回地搬东西,淋的雨很快发挥威力,让他一病不起。
学校那边请了假,他连续三天没去,professor是个亲切和善的小老头,回复了邮件嘱咐他安心养病,等病好了再去学校报到。
金泰亨就这样安心地窝在自己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整理的新家里,听见了一阵礼貌短促的敲门声。
租金便宜的一居室公寓处处简易,外门上也没有装猫眼,门铃是坏掉的,金泰亨从床上爬下来披了块毯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隔着门问:“C'est qui(是谁啊)?”
“Désolée(不好意思).”门外的人也用简单口语回复了他,随即迅速切换成金泰亨熟悉的母语道,“请问是V……金泰亨xi吗?我是你在九大的新同学,教授那里有份资料要填,我替他送过来。”
“新同学?你也是Bernard教授的学生吗?”金泰亨头还有点晕,迷迷糊糊地问。
门外的人很快回答:“内。我叫田柾国,JK,是法籍韩裔,祖籍是釜山。”
同学登门像是查户口, 金泰亨防备心不算重,但田柾国却讲得很认真,用亲切有趣的釜山口音打消了他的所有疑虑。
他开门把人放进来,第一印象是:好可爱的男孩。
田柾国剪着到眉毛的刘海,一双圆眼又大又亮,一见他就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他今天还穿了一身印着动画图案的黑色卫衣和短款牛仔外套,看上去哪儿像是个在读研的人,不自报家门的话简直就是个高中生,比金泰亨见过的法国十六岁男孩还要脸嫩。
无疑田柾国是好看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一个亚裔帅哥让金泰亨总算清醒了几分,他想招呼田柾国先坐下,转头一看,整个不大的客厅全都堆满了他的行李和家具,乱得几乎让人没法下脚。他看了一眼,有点尴尬,只好把寒暄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开口问田柾国:“什么资料啊?教授没跟我说过。”
田柾国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牛皮纸袋递给他:“没什么,就是一些入学登记表,大家都要填,留学生的要多两张。”
金泰亨点点头,接过来,跟他道谢,想了想,又问:“这些要得很急吗?怎么还要你从学校送过来?”
他住得离学校不远,但步行也需要近二十分钟,公寓的位置不好找,田柾国来得也太热心了点。
教授明明说过报到的事不急,等他病好了再说,怎么……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眼神里写着疑惑,大约是因为生病,他眼皮子重,眼睛眨得也慢,那双深邃迷人的黑色眼睛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田柾国,没来由地让田柾国心跳加速,有些紧张。
他一紧张,在来的路上打好的腹稿说得就有点不自然,语速忽快忽慢:“不算急……只是教授说你在生病,同学里没有其他韩裔,我顺路经过这边,就把资料带了过来。”
他没说实话。但好在金泰亨看上去似乎也没怎么在意,慢慢地“哦”了一声便开始问他年纪,好确认他们彼此是哥哥还是弟弟。
外国人同辈间不太注重长幼,韩国人却在这方面卡得很死,田柾国虽然很早就跟着家人离开了韩国,家庭传统还在,一听金泰亨这么问,他便灵光地答道:“我是九七年的,按韩历算今年二十三岁,应该叫你哥哥。”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金泰亨笑看着他。
“教授那里有新生录取信息,他说我是这一届学生里年纪最小的。”
田柾国这次答得滴水不漏,金泰亨无可指摘,便放过了他,转而问他要不要喝咖啡。
他是病人,家里又乱,显然是到了巴黎以后还没来得及整理行李,田柾国哪儿好意思还麻烦他招待自己,连忙摆摆手说不用。
金泰亨只问了一遍,没多跟他客气,点点头望着他,忽地又笑了。
田柾国被这个笑晃了眼睛,挪不动脚步,心里明知自己此时应该告辞离开,嘴上却不受控地道:“哥的病还没好吧?我帮哥整理家具吧。”
“安对,太麻烦你了……”金泰亨摇头,心领了他的好意,话还没说完,便见田柾国已经三下五除二挽起了袖子,弯腰去搬他放在门边的简易书柜。
金泰亨看见他手上用劲时微微皱起的鼻子,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又打了个转落回去,眼里浮起些笑意,带着鼻音无奈道,“好吧,那多谢你了……柾国xi。”
田柾国的动作很利落,他不要金泰亨帮忙,金泰亨也不去休息,就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活,指挥他放东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金泰亨问他是几岁来法国的,釜山话说得还很标准,田柾国说七岁,他跟着父母移民,但全家人在家里还是讲韩语。
“很久没在同班的人里见过韩裔了,上一次还是我刚到法国留学的时候。”金泰亨想起自己已经多久没说过韩语,有些唏嘘道,“差点都要忘了大邱话怎么讲了……”
“原来哥是大邱人。”田柾国一直竖着耳朵,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把金泰亨的一箱书挪进他的书柜里,小声感叹道,“难怪……”
金泰亨听见了,抬头问他:“难怪什么?”
田柾国一时嘴快:“听说大邱出美人。”
金泰亨没有接话,背后安静了下来。
一本《Maurice》带着响声被卡进书柜最后的空隙里,田柾国看着休·格兰特和詹姆斯·维尔拜并肩而坐的身影被压缩进角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不留神把心里的想法说出了嘴。
他心跳暂停,听到身后传来金泰亨带笑的声音:“是吗?你见过几个大邱人?”
“……没多少。”田柾国心说:就你一个。
他从头到尾就没说几句实话。
搭讪不就是这样的?更何况还是亲自找上门来的。
金泰亨见过很多浪漫多情的法国人,田柾国的意图相比起来不难看穿。他没那么直白,却显得更单纯。
大概是因为那张脸吧, 看上去就很天然。
金泰亨捧着一杯热水在手里转,待到水变温了就皱着眉吞下几颗药片,白开水灌下喉的吞咽声响起,田柾国下意识地回头,看见金泰亨半仰着头,喉结上下滑动,动作缓慢,发出细微响声。
客厅里窗帘拉上了,只露出窗沿一条缝,灯开得不算亮,暖黄色的灯光半明半昧地打在金泰亨脸上,人间烟火的色彩从他眼中一掠而过,波光流转,田柾国险些以为这是一座雕像活了过来。
传闻没有错,他也没说错,大邱果然出美人。
他看着金泰亨,金泰亨吃完药,也看着他,忽然道:“Merci(谢谢).”
田柾国猛地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回道:“De rien(不客气).”
书柜已经整理完了,这次,他是真的感到自己该走了。但还没等他开口告辞,金泰亨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他:“你吃过东西了吗?要到午饭时间了。”
理智告诉田柾国应该拒绝,所以他顿了顿道:“我还不饿,而且也该走了……”
“为什么?下午还有事吗?”金泰亨抬脚想去找自己早上订的三明治和沙拉,扭过头望着他,“难道教授还有其他吩咐吗?”
他眸光促狭,语气柔软,田柾国瞬间败下阵来。
感情驱使着他留下,他眨了眨眼,一脸真诚道:“没有。我就是为了哥来的。”
“我知道。”
金泰亨笑了一声,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包解冻了的牛肉,指尖一碰到冰的东西立刻又捂着嘴开始咳嗽。
田柾国见状,大步走过去,从他手上接过东西:“我来吧。”
金泰亨想说你是客人不用麻烦,但没奈何他一张嘴又是咳嗽,只好退开了半步,看着田柾国蹲下身去找堆在餐具箱里的菜刀和砧板,问他平底锅在哪,十分熟练地就切了肉开始下锅,还问金泰亨要几分熟。
金泰亨倚在门边,摇头,低声说:“我不吃,这是给你吃的。”他指指微波炉里的小米粥,“我吃那个。”
田柾国煎牛排的手停下,强忍住回头的冲动。明明是做饭给自己吃,早就做惯了的事,他今天却觉得无比快活。
他站在一边做牛排的配料,金泰亨把小米粥从微波炉里拿出来,又去冰箱里取出三明治和沙拉,把三明治加热好,和田柾国同时把食物端上了桌。
两人对面而坐,金泰亨慢慢地喝着小米粥,胃口看上去不怎么好,每喝一口都要吹很久。田柾国一边整整齐齐地切着牛排,一边悄悄留意金泰亨的动静,脑子里的想法有点跳跃,一时想他是不是不该留下来吃饭,这算是进展吗?一时又想他刚才应该提醒金泰亨不要把粥加热太久的,这样吃的时候就不会觉得烫了。
他把一整块牛排全都切碎了,还是一口没吃。金泰亨的粥也没喝下去几口,田柾国忍不住抬眼,发现金泰亨也在看他……手下的牛排。
两个人同时开口。
“哥想吃吗?”
“你不想吃吗?”
话音落下,他们不约而同静了一瞬,然后又一齐出了声。
“嗯。”
“不是。”
田柾国笑笑,把牛排推到桌子中央,轻声说:“吃吧。”
“其实……医生让我不要吃油腻的。”金泰亨叹口气,手却很诚实,已经摸上了田柾国用过的叉子,“但这两天实在吃得太寡淡了,有点倒胃口。”
田柾国煎的牛排又很香,他实在忍不住。
金泰亨管不住胃,还是吃了,田柾国没说什么,只默默地开始啃草,吃了金泰亨没动过的那盘沙拉,等金泰亨就着牛排把一碗小米粥喝完,他才道:“哥还是不要吃太多了,胃会受不了。”
金泰亨乖乖点头,把剩下的一半牛排转了个方向,朝着田柾国,不再吃了。
他一吃完,田柾国很快就解决了桌上剩下的其他食物,帮他收拾了餐桌,想了想,又打算替他把大件家具都给整理了。
金泰亨看见他脱掉外套的时候,伸手拦他:“JK,真的不用再麻烦了。”
田柾国只道:“可是不把这些收拾好,哥住起来也不方便啊。”
他看着金泰亨的眼睛,又找补了一句,“哥的病也还没好。”
“没那么脆弱,只是感冒而已。”
“但是……”
“柾国xi。”金泰亨换了个称谓,打断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微微歪着头道,“你来给我送资料,我很感谢,所以想让你留下吃午饭,现在又要麻烦你,哥该拿什么感谢你呢?”
“阿尼,我…”田柾国不是为了要回报才帮他,想解释,但瞧见金泰亨望着他笑着的眼,似乎又不是那个意思,他的话说到一半,突兀断掉,最后也只能跟着笑,低下头去不看金泰亨,揉揉鼻子道,“哥又逗我。”
金泰亨不动声色地笑,拍拍他的肩轻轻推了推,示意他该走了。
田柾国依依不舍地走到门口,金泰亨看了一眼窗外,发现又下雨了,匆匆对他说了声“等等”,倒回房间里去拿了一把雨伞,塞到他手里:“不要淋湿了,我没你这么会照顾人。”
那不就是说如果他生病了金泰亨也会来照顾他吗?
田柾国心头一荡,皱着鼻子笑了,说:“哥才是,要早点好起来。”
“内。”金泰亨接收到他的祝福,送他出了门。
田柾国走出两步,又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叫了声:“V.”
金泰亨靠着门,笑着朝他挑挑眉:“再给你一次机会……为什么来给我送资料?”
“我想要你的电话号码。”田柾国定了定心,终于说了实话。
金泰亨笑了,知道这次他说的是实话。
他招招手,田柾国便垂着头凑过来。金泰亨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田柾国的掌心,握了握他的手道:“Take care.Don't lose it.”
金泰亨说英文的发音很奇特,轻音咬得比寻常更重,或许是因为他是韩国人。那个“it”的尾音落下时,他的指尖刚好离开田柾国的手心,不轻不重地刮过他皮肤,带起一阵微微的瘙痒。
田柾国收回手,立刻并起了五指。
“Yes,sir.”他像模像样地向金泰亨敬了个法式军礼,动作很潇洒,手臂垂下的时候双眼发着亮,笑得神采飞扬。
金泰亨从这个笑里看出了浓重的东亚人色彩,让他感到熟悉……这就是釜山人吗?
“要是号码被雨水洗掉了,下次你只能再上我家来要了。”金泰亨对田柾国眨了眨眼。
田柾国笑得露出牙齿,模样很乖道:“谢谢哥。”
但其实再来一次他也不介意。生着病的金泰亨神情比他印象中更慵懒……很动人。
田柾国成功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撑着伞走在巴黎街头,伞面遮住了他的肩背,金泰亨站在楼下往下看,只能看到他的步伐轻快,黑色的短靴在雨中踩起朵朵水花,长腿一跨,身影渐渐远了。
隔着一个三岔路口,金泰亨看见田柾国在过马路的时候轻轻转了转伞,节奏跟着红绿灯的秒数跳动,绿灯亮起的时候,男孩抬起头来,快步跃过了斑马线。
他的背影看上去仿佛只有十八九岁,鲜活明亮得和巴黎静默散漫的街道格格不入,能唤醒所有沉默。
少年像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金泰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笑了笑。
下午没有课,田柾国到家后,田妈妈眼尖,问他:“新买了一把伞?雨下得大,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
“阿尼,是借的。”田柾国收了伞进屋,踩进拖鞋问,“好看吗?”
田妈妈特意扭头去看了一眼那把伞,暗蓝色的缎面,平平无奇,只有伞柄上吊着一个小熊挂件还算可爱。
“不是你那几个朋友的伞吧?”田妈妈坐在沙发上织毛衣,打发他们养的小狗去接田柾国,又问儿子,“吃午饭了吗?冰箱里还有紫菜包饭。”
“吃了。”田柾国蹲在地上和家养的小杜宾玩了会儿,一边咯咯笑,一边绕到冰箱旁去拿了一盒紫菜包饭和一盘水果出来,自己倒了酸奶,把水果搅拌进去。
食物摆到桌上,他下意识搓搓手掌就要开吃,又突然想起些什么,小心翼翼地把手掌翻过来,看见上面的那串数字还在,禁不住再次眉开眼笑。
其实电话号码他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存进了手机,但还是舍不得把手心上的数字洗掉,就让它再多留一会儿吧。
田妈妈在客厅听见他动静,提高声音问:“不是说吃了吗?这么快就又饿了?”
田柾国埋头大吃,含混不清地回答:“……我是说吃过了,又没说不吃了。”
田妈妈知道儿子饭量,猜他可能是中午没吃饱,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
过了片刻,又问:“中午吃的什么呀?怎么不多吃一点?”
“牛排,沙拉。”田柾国想起金泰亨恋恋不舍地把剩下半盘牛排推给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低着头乐,说,“一共就那么多,我全吃了别人就没有了。”
“平时不是最不爱吃沙拉吗?眼里就只有肉。”田妈妈以为他是和朋友聚餐,开始数落他,“营养一点也不均衡。”
爱唠叨大概是做家长的最常见的特质之一,这种话田柾国听多了,一般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嬉笑着应付过去,这次却破天荒地认真答了:“其实奶油沙拉也挺好吃的。”
田妈妈活见鬼似的惊呼了一声,故意打趣他。
田柾国只作充耳不闻状,又开始左耳进右耳出,那头,他八十岁高龄的奶奶从小花园里转出来,手上还握着把花锄,弯着腰一语道破天机:“我看他是去约会了……这小子要恋爱啰。”
田柾国抬起头,听见书房的门也开了条缝,看来他爸也正坐在里面等着听儿子的八卦。
八字还没一撇,田柾国不想把话说得太早,伸手摸摸Bam的头,只道:“才单独见过一次面而已。”
知子莫若母,田妈妈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这一面肯定有进展,别的没多打听,只问了他一个重点:“长得好看吗?”
田奶奶跟着问:“是韩国人还是外国人?”
田柾国他爸在书房里轻咳了一声,田柾国知道这意思是在问他金泰亨年纪,是比他大还是比他小。
田柾国长这么大收过不少情书,高中时还天真无邪地搞过网恋,最后全都无疾而终。他从没正经谈过时间超过三个月的恋爱,一晃就到了大学毕业继续升学,终于又有了点动静,怎能让家里人不好奇?
全家三个长辈都竖起了耳朵等,田柾国想了想,倒着回答了他们的问题。
“比我大两岁,是韩国大邱人。”田柾国说着,想起临走前金泰亨望着他的那双眼,真心实意道,“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田柾国再次见到世上最好看的人,是在三天后。
他去金泰亨家那天是周五,一个周末过后金泰亨病好得差不多了,拎着一个棕皮的邮差包来学校报到。他穿着一身学院风的米色衬衫和针织衫,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一走进校园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田柾国在教学楼的走廊上就看见了他,本来和朋友约好要去打网球,他直接说还有事,掉头就溜了,跑下楼梯,在教学楼另一头和金泰亨同时往顶上爬,假装偶遇。
他们在Bernard教授的办公室前打上照面,田柾国一见到金泰亨,立刻睁大眼佯装惊讶,说:“……啊,好巧。”
金泰亨笑笑,觉得他眼睛瞪圆的样子有点可爱,也说了一声:“好巧。”
田柾国站在办公室门边笑,又道:“但是我没带伞……只能下次还哥了。”
“没关系,那就下次吧。”金泰亨并不介意这点小事,出于礼貌一直没挪动脚步,还在等田柾国说话。
田柾国望着他,能找的话题已经用完了,还有点不舍,迟迟没开口。
他看着金泰亨,金泰亨也看着他,又笑了笑,问他:“还有事吗?”
田柾国彻底没招了,脱口而出道:“哥会打网球吗?”
金泰亨一愣,实话实说:“学过,但是打得不好。”
“会就行!”田柾国这时又想起被他无情扔下的那几个朋友了,赶紧抓住机会道,“待会儿我们要去打网球,几个朋友一起,哥有兴趣来吗?”
金泰亨挥挥手上装着资料的牛皮纸袋:“但是我还要……”
“我可以等哥一起。”田柾国立刻说。
“好吧。”金泰亨只能说,“那我尽快。”
田柾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看着他进了办公室,在门关上的瞬间狠狠握了握拳:Well done,JK!
干得好的JK在办公室门外哼着歌等了十几分钟,觉得今天下午九大的校园景色变得格外顺眼,兴致颇佳地又给朴智旻发了条消息,说他又能去打网球了,还要带个人一起。
朴智旻回他一个问号,田柾国回复他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又说:“等人到了,对他客气点。”
朴智旻这次发了一个句号,说:“JK,你有问题。”
田柾国回他:“什么问题?”
朴智旻换了种说法:“你有情况。”
田柾国想了想,忍不住笑着打字回过去:“我找到他了。”
“你是说你去年在年会论坛上遇见的那个人?”朴智旻很快反应过来。
“你还记得啊。”田柾国又发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说,“就是他。”
“怎么可能不记得?”朴智旻有点无语,“那天早上我人都还没睡醒,你就打电话来跟我要年会名单,说你要找一个人,最后没找到还很不高兴。”
“但我现在找到了。”田柾国飞快回复。
“所以现在是怎么一回事?”朴智旻也懒得问他怎么找到的,估计等见了面就知道了,“你在约他?”
“我在追他。”田柾国更正了他的说法,想了想,又加一句,“如果他有感觉到的话。”
“那必然得有。”朴智旻对田柾国的热情很有信心,放下手机前最后发了一句,“我要上场了,祝你好运。”
“待会儿见。”田柾国回完消息,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一转头就看见金泰亨正站在他身后,向他挥了挥手道,“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校园,沿着雨果大街边缘的人行道往车站的方向走,田柾国在半路钻进了一家甜品店,让金泰亨稍等他一下,然后飞快地挑了一盒手工巧克力结账,提着袋子出来,手掌动了又动,望着金泰亨有点犹豫。
金泰亨瞬间意会,看了他一眼,没有先开口说话。
两人又一起走到了车站,等车的时候街边有非机动车辆陆陆续续地擦过金泰亨身侧,田柾国瞧见了,不动声色地跟他换了个位置,站到车多的那边去,把手上的袋子换到了另一只手上。
那盒经典有名的手工巧克力静静地躺在两人中间,田柾国一侧身让车,礼品袋就打在金泰亨腿上,田柾国连忙道歉,金泰亨摇头示意没事,这样来回两三次之后,金泰亨终于伸手抓住了袋子,笑叹道:“还是给我吧。”
田柾国一怔,然后也笑了起来,松了手。
“是打算送我的吧?”金泰亨向他确认。
田柾国点头,开口跟他解释:“Lenôtre是法国老牌甜品店,哥才刚搬到巴黎,我就想你是不是还没有吃过它家的东西……”
他说着声音低下去,眼睛还看着金泰亨,是在等他的反应。
金泰亨也很给面子,很快接道:“我很喜欢甜食,谢谢。”
他晃了晃手上的袋子,弯起眼睛一笑,田柾国便松了口气,又道:“我买了一盒手工巧克力,如果一次吃不完的话哥记得把它放到冰箱里。”
“好,我记住了。”金泰亨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诺,瞧着他圆圆的清澈大眼,忽然问,“既然特地来要了我的电话号码,那天以后怎么一直没联系我?”
田柾国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有点不好意思,却也还是看着他大大方方地答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想像金泰亨这样的人身边一定没断过追求者,或许并没有体会过单方面先喜欢上一个人的感受,他从前也不知道这种感受,但遇到金泰亨之后就懂了。
因为太喜欢了,怕唐突心上人,他对着金泰亨的电话编辑了很多条信息都没发出去,也不敢直接打电话,只想着总能在学校见到面的,就一直等了下去。
田柾国坦诚地眨着眼,金泰亨从他眼睛里看见了一种最单纯的喜欢,心头某个角落忽地变得很柔软,在往下陷落。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金泰亨的语气很温柔,为他做了让步,“不然你专程到我家跑了一趟岂不就是白来了?”
“内。”田柾国应下,心情大好,总忍不住想笑。
感觉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或许金泰亨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
田柾国随即就开始了有话直说:“哥不介意我比你小吗?”
金泰亨却又答得滴水不漏:“做朋友而已,不用在意年龄差距。”
田柾国没吭声,扭头看他,金泰亨憋不住情绪,很快笑出了声,一脸狡黠,又安慰他:“一步步来嘛,不要着急……小国。”
他换了称呼,无形之间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挠得田柾国心头痒痒的,抬眼一看他们等的车来了,上车前田柾国跟在金泰亨身后说了一声:“哥,我在追你。”
“嗯,我知道。”金泰亨背对着他勾起嘴角,还是那句话,“慢慢来。”
上了车,空位不够,田柾国让金泰亨坐下,他就站在金泰亨旁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田柾国抬手抓的不是车上的吊环,而是直接握住了银色的金属杆,他穿着质地柔软的白色卫衣,衣袖随着手臂的动作滑下一截,露出了一段线条坚实平直的手腕,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田柾国的脖子上和胸前,隐约把他的皮肤也映出了暖光,白得很柔软,金泰亨看得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赏心悦目。
田柾国爱穿设计简约的休闲裤,总是打扮得很青春,色彩简单时就显得很酷,即使衣服裹得严实也能看出他的好身材,是真的穿衣显瘦,至于脱掉之后……想到这里,他忽地一怔。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人产生过这方面的想象了,从前或许是在下意识地回避,但田柾国——
金泰亨又看了一眼他的脸,对着一张如此清纯的面孔他却不知不觉地想歪了,真是自己也没料到。
他别开脸去看窗外,欲盖弥彰地定了定神,听见田柾国在耳边提起打网球的事,说他的朋友们都很好相处,其中有一个也是韩裔,让金泰亨不用感到不自在。
金泰亨扭过头来,想到田柾国张口就邀请他来打球,颇觉好笑,问他:“你让我来打球,如果我说不会呢?”
田柾国挑眉道:“那我也可以教你。”
在运动方面,他有的是自信。他开了口就没打算让金泰亨拒绝。
金泰亨望着他发亮的眼,笑了笑道:“好吧。”
现在他总算知道田柾国说的“我在追你”是什么意思了。
看似是单纯无害的小兔子,骨子里却霸道得很,是只霸王兔。
他们聊了一会儿,车到了站,田柾国领着金泰亨下了车,走到车站附近的一个网球场,田柾国去换了运动短裤,给金泰亨找球拍。金泰亨来得仓促,什么都没准备,好在衣服款式穿得还算宽松,借了田柾国挂在球场换衣间的一件运动卫衣换上就跟着他上场了,很快便见到了田柾国的几个朋友。
一群人里只有一张亚洲面孔,金泰亨猜到他就是田柾国说的那个韩裔朋友,两人用韩语打了招呼,对方说自己叫朴智旻,跟他是同年的亲故,可以放轻松相处。
金泰亨点着头,对他礼貌笑了笑,手上挥了挥拍试手感,抬头问了一句:“我和智旻xi只是初次见面,怎么就知道我们是同年的?”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田柾国说的呗,刚才还趁金泰亨没看见的时候偷偷对他使眼色,要他“be nice”。他们始终是韩国人,长幼有序,田柾国和金泰亨相处时间还不久,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得太随意,便指望着和金泰亨同龄的朴智旻能起点作用,让金泰亨独自一人在一群陌生人中间能稍微自在点,不那么拘束。
朴智旻自然不会不帮他。solo多年的好兄弟要脱单,哥们儿做个僚机义不容辞。
同样是釜山人,但朴智旻的性格比田柾国要活泼健谈一些,虽然和金泰亨还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已经展现出了一副友好亲故的姿态,热心地在金泰亨候场热身的时候和他闲聊了起来。
金泰亨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年纪的,朴智旻耍了个心眼,说是田柾国最近有约会,听说对方比他大两岁。
金泰亨手里掂着球,忍不住笑:“你又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除了父母,JK从来不带朋友以外的人来这里。”朴智旻说,“他不爱社交,身边一直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金泰亨笑着挑眉,装作不懂的样子:“那这么说,我也算是他的朋友吗?”
朴智旻微微眯起眼睛看他,心道田柾国这是遇到高手了,但好在金泰亨看上去对田柾国也挺有好感,总归还是有戏。
朴智旻笑了笑,说:“不,我这样陪聊的才是朋友,你是他的chouchou。”
“Chou”,法语中的小卷心菜,用在口语中还有另一层意思,意为“小宝贝”。
在法国只有情人之间才会用这样的称呼,田柾国给金泰亨的手机备注就是“chou”。
人都还没追到手,他自然没把这种细节告诉朴智旻,他的好兄弟却好巧不巧地变着法儿把他给卖了,成功从他的心上人身上获取了信任。
田柾国拿着球拍上场,看见朴智旻不知道在和金泰亨说什么,两个人都笑容满面,他低着头走过去,咳了一声,邀请金泰亨和自己一起双打,然后回头警告似的看了朴智旻一眼。
朴智旻一阵无语。
既要他帮忙追人,又不想他和人家太亲近,人都还没点头同意呢,醋劲儿就大成这样。
朴智旻只好翻了个白眼,叹息着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看来这是真喜欢啊,认识了没多久就见色轻友到这种地步。
上了球场,金泰亨果然如他自己所说,打得不算好,只见田柾国顶着日光前场后场不停地跑,四处救球,忙得满头大汗。
金泰亨只在大学的选修课上学过一段时间网球,打得并不熟练,不像田柾国那样从小玩到大,他的朋友们看起来打得也很是游刃有余。
金泰亨帮不上忙,内心过意不去,不想拖他后腿,就在双方交换场地休息的时候让田柾国干脆换个人跟他一起打,那样还能轻松些。
田柾国听着他说话,站在场边拧开一瓶矿泉水灌进喉咙里,直摇头,喝完水狠狠地一抹嘴,扬眉一笑道:“我不会输的。和我在一组,就是为了让哥赢。”
他有信心,也会为了金泰亨拼尽全力。
就算金泰亨是个初学者,他也能让他拿到最高的比分。
他们打的是三盘两胜制,第一盘田柾国和金泰亨在决胜局时输了,第二盘一开始,田柾国就像是换了个人,打得全神贯注,连连扳回比分。
金泰亨原以为他第一盘就已经打得够认真了,全靠他一个人在顶着,没想到第二盘他还能发挥出这种实力,完全是在凭一己之力横扫全场,即使金泰亨这个队友不太给力也没有影响场上比分的走势。
到了第三盘的时候,他们没有打到决胜局就结束了比赛,以2-1的大比分获胜。
最后一局比分悬殊,是6-2,田柾国燃烧了胜负心,打得简直像个职业选手,让和他们对打的两个法国男孩叫苦连连,从球场出来之后还嚷嚷着要赢的人请吃饭,田柾国张口就说不去:“你们自己去,回头把账单发给我。我和V要先走。”
朴智旻朝他挤挤眼睛,故意问:“先走?去哪儿?”
“吃饭。”田柾国说。
众人立刻发出嘘声,朝他们投来善意的打趣眼神,田柾国应付不来他们这德行,在金泰亨面前被臊得有点窘迫,无奈笑着眼神游走的样子落在金泰亨眼里就像只无措脸红的兔子,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被追的反倒比追人的更镇定,道别前金泰亨还很有风度地跟每个人都道了谢,说他今天玩得很开心,多谢他们不嫌弃他球技差,愿意带他玩。
几个大男孩勾肩搭背地嬉笑着说:“不客气,我们也很高兴认识你,你长得好帅啊V。”
田柾国听到这话,猛地扭过头来,朴智旻抢先开口:“JK还在呢,再帅也不关你们的事。”
话一说完他就识趣地把几个人都拉走了,一行人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球场附近的餐厅,带着满心的好奇和八卦走了,留下田柾国和金泰亨站在车站前面,又在静静等车。
打完球后他们都在球场附带的浴室里简单冲了个澡,田柾国身体好心也大,打了球觉得热就用了冷水洗澡,还顺带把头也给洗了,头发没有吹干,发丝还湿润着,裹着一层水雾贴在耳侧,露出了半个弧度流畅的额头,好看得很性感。
金泰亨并不掩饰自己在看他,田柾国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下意识地挑起眉,对他露出询问的眼神,金泰亨忽然想起刚才在球场上田柾国扬眉说会赢的模样,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他的确很心动。
他想了想,笑着偏偏头:“JK……所以我们这算是在约会?”
田柾国望着他,点头,然后慢慢朝他伸出手。
“如果你同意的话。”
金泰亨盯着他看,捉弄人的劲儿上来了,直把田柾国看得微微脸红也没给出答复。田柾国人倒是很坚定,就那么看着他也不收回手。
远处他们等的车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田柾国忍不住低声说:“车来了,我想带哥去PINK MAMMA吃意面……”
金泰亨回头看了一眼公交巴士的线路编号,没说好或不好,再回过头时却自然而然地抬起手来握住了田柾国的手,牵着他往前走,声音带着笑意道:“内,我也喜欢吃意面。”
田柾国被他带着往前走,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地用力回握住金泰亨的手,脚步轻快得快要蹦起来。
上车的时候他一步就跨过了好几个台阶,紧紧地贴在金泰亨身后。
任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一对情侣,和他们一起上车的乘客还贴心地坐到了一个陌生人旁边,把车上仅剩的两个双人联排座位留给了他们。
浪漫多情的法国人朝他们微笑着眨了眨眼,田柾国和金泰亨也回以笑容,两人到车窗边坐下,手还是牵在一起。
田柾国尝试着把手放松,他有点担心金泰亨是怕他多想才没把手收回去,但他的大拇指才刚动了动,金泰亨的手便又追了过来,他握着田柾国的手隔着包放到自己腿上,看着窗外轻声说:“Con(笨蛋).”
田柾国扭头看他,看见车窗上倒映出的金泰亨面容,嘴角还噙着笑。
他明显是知道田柾国在想什么,在让他安心。
原来追一个比自己大的人是这种感觉。田柾国忽然没头没脑地想道:当弟弟真好。
是人就喜欢被人宠爱的感觉,与怎么对待对方无关,只是单纯能感受到被爱的感觉就很好。
田柾国原本就喜欢金泰亨,现在只觉得更喜欢了,仅仅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
他想他的家人一定也会喜欢金泰亨的。
想了想,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哥,我好开心。”
金泰亨转过头来,笑了笑,没说话。
田柾国又说:“谢谢你。”
金泰亨说:“内。”握着他的手在腿上晃了晃。
去餐厅的路上,金泰亨问田柾国最开始是怎么认识自己的,田柾国有点不好意思地答:“其实只是见过一面。”
去年的专业年会是在九大办的,田柾国就是在学校的学术会议厅见到了跟着导师来参加论坛的金泰亨。
亚洲人的皮相,欧洲人的骨相,让人想忽视都难。那天的金泰亨似乎没休息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会议厅后排不停地揉着太阳穴,拿着一个笔记本不断地在上面写写画画,像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那么快睡着。
对多数还处在大学阶段的学生而言,无论学什么几乎都只是学了个皮毛,才刚入门而已,生产不出什么高端的学术论文,参加规格过高的会议也只会让人感受到压力,不敢说全都听懂了,听着听着就想打瞌睡了倒是真的。
前一天晚上导师让金泰亨准备好与会的资料,金泰亨怕出差错,反复检查,最后还搞得有点失眠,没有睡好,顶着一对淡青色的黑眼圈就来了。他特意戴了一副黑框眼镜就是为了遮住自己那显眼的黑眼圈。
但即使如此,田柾国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他。
美人在骨不在皮,许多欧洲人的骨相甚至还没有金泰亨立体,皮囊又松弛得过早,金泰亨的面孔把二者结合得刚刚好,以致田柾国看见他的第一眼还以为他是混血。
见到这个人的那一刻,田柾国才感到自己这天没有白白早起。
他本来没有参加年会论坛的打算,在学业上的上进心也不强,家风自由散漫,原本还盼着趁导师忙起来就跟着家人去瑞士滑雪,没想到排在他前面的两个同学都临时有事不能参会,导师转而向他发出邀请,他自然不能拂了导师情面开口拒绝,最后只好百无聊赖地来了,坐在偌大的会议厅里和金泰亨同步打着哈欠,又困又觉得有趣,强撑着没有真的一觉睡过去。
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了,他下意识地想往金泰亨那边走,却又被导师叫住了,向他介绍了几个从其他国家过来参加年会的学界大牛。田柾国身边一个同学都没有,只能自己顶住压力,一一跟几名教授连同他们的学生握了手做自我介绍,等他终于把人全都应付走的时候,一转身,金泰亨早就走得没影儿了。
他懊恼地追出校门,一路上还是没有找到人,最后只好蹲在雨果大街的车站旁给朴智旻打了个电话,要他帮自己找一个人。
朴智旻的导师是管教务的,能查到与会人员信息,只是金泰亨是蹭了导师的名额来参加会议,本人并没有在论坛上发表文章,算是半个旁听人员,所以最后朴智旻也没能查到他的信息。
田柾国再三向他确认,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挂断电话后,他失落地埋头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还被过路的汽车按了好几次喇叭。他知道金泰亨不是九大的学生,论坛一结束大概就会启程返校,想到很难再见到他了,田柾国心中还暗恨了好一阵,郁闷地拒绝了一堆在毕业季向他示爱的男男女女,只觉得心如止水。
后来又过了三个月,他才在新一届硕士生的新生入学信息里看见了金泰亨的照片,听说他生了病没法来学校,激动之下,拿起金泰亨还没填的入学资料就要跑。
导师把他拦下:“JK?”
田柾国是本校直升的硕士生,学院里的老师们都和他认识,Bernard教授便问他是不是认识金泰亨,田柾国点头,又摇头,最后说:“我只是想帮他一个忙。”
教授看着他无辜单纯的兔眼睛,了然道:“原来你喜欢的是韩裔。”
田柾国瞪大眼,一时想说“你怎么会知道”,一时又想说“教授您误会了”,内心纠结了半天,结果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教授就挥挥手让他走了。
“祝你好运。”和善可爱的小老头亲切地说,“我想这位V先生入学以后一定也会变得像你一样炙手可热。”
于是田柾国就带着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一趟跑走了,跟着导航找到了金泰亨家,在楼下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爬上去敲了门,听见门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朝思暮想的人慢慢靠近,带着浓浓的鼻音隔着门问:“C'est qui(是谁啊)?”
田柾国从未像这一刻一样认同法语就是世界上发音最美的语言,金泰亨的声音低沉慵懒,像夏夜未尽的晚风拂过他心头,无端醉人。
“哥不知道,我本来都不想升学了,我就不是做科研的这块料,学业压力也很大……”田柾国的指尖绕着金泰亨的手背打圈,忽地扭头看着他笑了,双眼发亮道,“是因为再见到哥,我才觉得这书读得值了。”
“现在我们是同学了。”金泰亨察觉到田柾国对他的热忱,即使早知他纯情也还是感觉有些惊讶。他很久没感受过被一个人这样满心欢喜地对待的感觉了,只有在家中他才是受宠的小孩,漂泊在异国他只是孤身一人。
五年来没什么朋友,刚到法国时说不好法语,课程都跟不上还要出去打工兼职赚生活费,他吃过一些苦头,后来又换了一座城市做交换生,生活稳定下来的同时人际关系网络也变得更单薄了,时间大多花在了学业和工作上,平时没事时的消遣只是在家打打游戏、一个人去看展或者坐在街边酒吧听一些蓝调歌曲,日子就这么时快时慢地过来了。
不是不感到孤独,但也没办法改变。
这大概是失去社交的留学生在外国生活的常态,他早已习惯,也做好了准备搬到巴黎后还是会这样,直到遇到田柾国。
这个叫JK的男孩像一阵明朗的风,把一整个秋日巴黎都吹成了春季。
“柾国,遇到你是巴黎带给我最大的幸运。”
他有点爱上这座新城市了。它似乎不准备再让他感到那么孤寂。
田柾国很高兴,金泰亨对他说的话在他听起来无异于表白,弄得他心里喜滋滋的,又暖又甜,到了餐厅逢人就笑,带着金泰亨直奔视野最好的四楼,两人在紧靠玻璃屋顶的一侧坐下,服务生走过来,对两人都笑了笑,然后用法语问田柾国:“这次要双人餐吗?”
以前他和朋友一起来,懒得看菜单,都是按田柾国喜欢的菜色一式两份地上,但今天田柾国却摇了摇头,示意对方把菜单拿给金泰亨,让他自己挑。
田柾国显然是常客,服务生按他的话照做,又对他使了个眼色,朝正低头看菜单的金泰亨那边瞟了一眼,田柾国只笑,不作答,注意力都在金泰亨身上,还探着头向金泰亨推荐:“这里的牛排很好吃,哥可以试一试。”
金泰亨抬头,笑了一下:“菜单上有好几种,我不知道选哪种。”
“T骨牛排和战斧牛排都很不错,但战斧牛排比较多,哥吃不下的话可以选T骨牛排。”
“那就T骨吧。”金泰亨又点了他们说好的意面还有两个小食,田柾国转头向服务生报了菜单,最后又加上了一份战斧牛排。
金泰亨看出他胃口不小,忽然问:“上次你在我家是不是根本没吃饱?”
田柾国看着他眨了两下眼,想了一下该怎么回答,斟酌着语气道:“本来就不该抢哥的吃的,我只是……太想留下了。”
很好的回答。
金泰亨把手中的菜单交还给服务生,轻声说了句“Merci”,才又转头望向田柾国,回他道:“那看来下次我要在冰箱里多备点菜了。”
田柾国咧开嘴角,点了头,本想说“我可以来给哥做饭”,再一想,又实诚道:“我会把哥吃穷的……”
他从小就能吃,饭量没少受到家人和朋友的感叹,确实是有点吓人。
第一次约会,其实这种话大可不必说,但田柾国大概是没想着要瞒金泰亨,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还有点底气不足,声音变得很小声。
金泰亨被他的坦诚软化了心,忍不住笑道:“那你就给我交餐费,如果我破产了,就换你来买菜。”
田柾国立刻应声:“内。”
这不就又有了光明正大赖在金泰亨身边的理由?田柾国心里已经开始计算和他分摊饮食费了,脸上笑得比花还灿烂。
金泰亨瞧见他这样,嘴角的弧度也放不下去。
和田柾国在一起,他一天之内笑的次数似乎比过去一个月加起来都多。
原来恋爱中也不需要那么多技巧,光是真诚就足以打动人心。
一顿饭两人边吃边聊,金泰亨说他是从马塞大学申请过来的,其实还犹豫过要不要来巴黎,不过好在这里没让他失望,九大的校园环境也很好。
“Bernard教授人也很好。”田柾国唰唰把盘子里的战斧牛排切成几大块,分盘装了一些给金泰亨尝味道,“他的课很好过,但是对论文很严格,有点难过关,我以前就被卡过。”
金泰亨尝了一口他给的牛排,的确很好吃,整盘足足有两公斤的分量,这家餐厅真是肉食爱好者的天堂。
两个人吃得不亦乐乎,金泰亨埋头搅拌着意面,接着田柾国的话问:“那你后来过了吗?”
“过了。”田柾国想到惨痛过往,皱着眉头“啧”了一声道,“我通宵重写了。”
金泰亨心领神会地唏嘘道:“我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也经常通宵。”
“不过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写了。”想到这里,田柾国又高兴起来,猛地抬眼盯着金泰亨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好奇怪的邀请。写论文可不是什么美差,但金泰亨看着他的笑眼,还是点头同意:“当然可以。”
餐后,田柾国趁金泰亨低头整理餐巾时给他拍了一张照,在还没黑透的天色里金泰亨的面部轮廓被古典餐厅里的灯光蒙上了一层光晕,照片上的眉眼并不分明,但也足够看出俊逸,像是莫奈的印象派油画。
田柾国说他要留个纪念,金泰亨没反对,没过两秒他就看见田柾国把这张照片设成了自己的手机屏保,还对着手机屏幕自得地欣赏了片刻。
金泰亨坐在餐桌对面轻咳了一声,托着下巴道:“你这样,别人会误会。”
田柾国不解:“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的关系。”金泰亨说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田柾国看到他眼里流转的笑意,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被调戏,“啊”了一声,小声道:“那就让他们误会好了,我喜欢哥又不是什么秘密。”
不仅朋友知道,家人知道,就连他们共同的导师也知道,阵仗搞得这么大,如果最后没追到人那才是真的丢人。
但金泰亨似乎也没打算让他丢人,这哥很善解人意,招招手就叫他过去拍合影。
巴洛克装修风格的餐厅顶层笼罩着和透明落地窗连接的玻璃屋顶,墙壁两侧挂着大大小小的人像和风景画,落地窗外开着不知名的黄色花朵,点缀在一片翠绿的灌木丛中,田柾国和金泰亨就在头顶吊灯的辉映下拍下了一张气氛朦胧的合影,不知道人与环境孰美,说是在意大利拍的估计都有人信。
金泰亨的快门按得快,他转过头去看田柾国的时候大男孩还没来得及直视镜头,照片里只拍到了两个人互相望向彼此的侧影,突然的抓拍看上去倒比精心找过角度的摄影更自然,晃眼一看会以为两人就要在这浪漫烛光晚餐的氛围中接吻,或是已经如此做过。
金泰亨加了田柾国的Facebook,在脸书上把照片发给他,让田柾国用这张照片:“万一别人误会,就说是我同意。”
田柾国珍重地保存了照片,加进收藏,有心想要趁着天时地利趁胜追击,却又怕自己太心急,破坏了金泰亨想要的节奏,想到下午金泰亨说的那句“慢慢来”,田柾国最后只说了一句:“V,我想吻你。”
他用的是法语:“Je veux t'embrasser.”有些饶舌的发音,从胸腔中发出低沉性感的共鸣,提醒着金泰亨他也是个成年人,他们之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对一个韩国人来说,第一次约会就提出亲吻会显得太猴急,但田柾国从七岁起就在法国长大,耳濡目染的都是date的浪漫,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们可以先约会亲吻,然后再恋爱谈性,顺利的话最终便会互道爱意,许下承诺,选择是否要携手进入婚姻。
这是对双方都最负责任也最循序渐进的流程,他愿意为了金泰亨一步一步地慢慢来,因此他觉得在第一次约会结束后索吻也不算过分。
金泰亨和他对视着,餐前他们喝了点香槟,酒劲慢慢上升到头顶,在这一刻好像达到了顶峰。
他不算很能喝酒,面上浮着一层微醺的薄红,笑了笑说:“那就吻吧。”
田柾国很快凑过来,揽住他的腰,也挡住了他的脸,在餐厅的角落里把人压在桌边亲吻。
金泰亨的嘴唇比他的厚,也更软,亲上去有点淡淡的酒味,田柾国忍不住在他唇上舔了舔,像小孩吃糖似的小心翼翼。
法国人很会舌吻,但田柾国只是开了个头,没再继续,两人分开以后他还垂眼看着金泰亨说了一句:“hiong,你的嘴唇好软。”
金泰亨没忍住浅浅笑了,把他推开,叹息了一声道:“Con.”
他没再看田柾国的脸,两人离开桌边准备去结账,田柾国跟在他身后看他低头走路的背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金泰亨很有可能是在不好意思。
即使早有过经验,面对一个心思如此纯粹的弟弟他也会感到难为情。
世上怎么会有人心甘情愿地把另一个人捧在掌心?田柾国真的很懂得该怎么去爱人。
法式的家庭教育让田柾国成长为了一个温暖明朗的人,也很独立,回家的路上他告诉金泰亨他对PINK MAMMA很熟是因为他以前在这里兼职做服务生,和这里的大多数员工都认识。
刚才一高兴结账的时候他还多给了小费,被熟人打趣“payer des impôts pour l'amour(为爱纳税)”,田柾国也没反驳,说自己这是在带动国家的GDP。
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一直自食其力,在餐厅打工赚来的钱最后又流回了餐厅,换来每个人对金泰亨的格外礼遇,在他们离开时纷纷露面说“Bonne soirée”,祝JK的约会对象晚上愉快,尽管他们的这一夜很快就要结束。
金泰亨从学校去打网球,又和田柾国在PINK MAMMA消磨了几个小时,算算时间,回到家也差不多该休息了。一场约会在晚餐后走到尾声,金泰亨要走了,田柾国恋恋不舍地说着“阿拉搜”,和他并肩走在高大整齐的法国梧桐下,低头踩着脚下没几片的梧桐树叶,还没真的和人分开,他就先感到了寂寞。
……这该死的爱情。
巴黎的公交和Tramway夜间停运得早,又还没到Noctilien的运行时间,他们只能步行一段距离去坐地铁,两人一起走到地铁站,要乘坐不同的线路,先后刷了Imagine-R进了站,田柾国看见金泰亨学生年卡上的照片,不由得感叹了一声:“好帅啊,V。”
金泰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卡,用拇指遮住了卡上的人脸:“去年拍的照片了,临时要用照片,那天忙着从宿舍跑过去……人都还没醒。”
他自己看着觉得好像眼睛都没完全睁开,田柾国只瞟了一眼,倒是也能给出个真心实意的称赞。金泰亨颇觉好笑,但心里又莫名有一丝甜蜜,意外地对这种朴实无华的夸奖很受用。
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稀松平常的话,放到田柾国身上,仿佛就能让人感到十二万分的悦耳。
他怕金泰亨不信,又加了一句:“反正哥就是很好看,世界一位美男。”
金泰亨笑了,摇头,不想跟他贫嘴,田柾国又突然把自己的Imagine-R递了过来,问他:“要看看我的吗?”
金泰亨一怔,接过来,看见白底的卡上印着一只精神利落穿着白色连帽衫的小兔,田柾国在照片上笑得微微露出了牙齿,头发剃得很短,露出了眉毛,看得出也不是最近拍的照片。
他是巴黎local,地铁年卡应该是很早就办了,照片上的人比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未成年,脸颊上还有一些肉,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变。
他笑的时候嘴唇的弧度和金泰亨不一样,金泰亨大笑时嘴巴会变成四四方方的形状,像只吃到蜂蜜的小熊,田柾国则是会像卡通画那样弯起下唇,把嘴唇变成一个半圆形,有时还会皱起鼻子,看上去可爱得不像是现实中会出现的人,像少年漫画里拥有无限勇气和梦想的元气十五岁主人公,小狗一样,惹人喜爱。
“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金泰亨捏着他的地铁卡问。
“高中毕业之前拍的。”田柾国说,“那时候才十七岁。”
十七岁的田柾国……同一时间的金泰亨是十九岁,按韩国历算刚满二十岁成年,孤身一人来了法国,一开始在里昂,后来又去了马赛,而这些时候,田柾国又在做些什么呢?
或许在巴黎打球,或许在瑞士滑雪,某些时刻也许他们会在不同的城市抱着电脑处理自己那让人头疼的paper,早晨喝一杯不同口味的咖啡,感叹读书怎么这么难。
想到这里,金泰亨就觉得很神奇,如果早几年的时候让他知道他以后会在巴黎遇到田柾国,大概他就不会觉得日子那么难熬了。
里昂曾经是他的噩梦,背井离乡的孤独让他连带着厌倦了整个法国,无数次后悔出了国,如果早些来到巴黎……情况是不是会好上许多?
谁也说不准,但他知道至少此刻,他并不讨厌这座城市。
还有这座城市里的人。
他把田柾国的Imagine-R留在了手里,忽然抬头问:“JK,我们要不要把卡换着用?”
他们要在不同的线路口分开,田柾国手上攥着金泰亨的地铁卡,颊边有笑,目光热切得像是要把金泰亨融化,地铁进站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争分夺秒地对金泰亨说:“离别吻,可以吗?”
金泰亨没说话,只对他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地铁驶来的方向,示意他尽快,田柾国便大步上前伸手扣住了他的后脑,把自己的唇压到他唇上,贴了一下,分开,然后又趁金泰亨不注意亲了第二下,在他耳边说:“这个是晚安吻。做个好梦,V。”
地铁到站了,金泰亨转身面对着车厢,想了想,又回过头来,也对田柾国说了声晚安。
“Bonne nuit.”
他笑着,面颊微红。
回家的半途中金泰亨又在地铁上收到了田柾国发来的信息,说自己到了。他住得比金泰亨近,开了定位,还邀请金泰亨下次过去玩。
该说是太没有防备心还是太乖觉了?
金泰亨知道他是在变着法儿地和自己拉近距离,但还是回了他一句:“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住址告诉别人?”
田柾国回复得很快:“你又不是别人。”
紧跟着又发了一条:“再说我也知道哥的地址,公平起见,也让哥知道我的。”
公平什么公平……金泰亨站在地铁车厢里对着手机屏幕笑,不紧不慢地回着他消息,手机黑屏时看见屏幕上自己的脸,自己都怔了怔。
……笑得好傻。
到家以后,金泰亨跟田柾国报了个平安,吃了一块田柾国给的巧克力,甜而不腻,口感浓厚,他很喜欢。吃完后他又严格遵照田柾国嘱咐把巧克力剩下的部分放进了冰箱里,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送对方点什么。
这一夜他难得睡得很安稳,不像以往一样夜里总是难以入睡。
快天亮时他短短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在里昂的住处醒来,第一次没有感到浑身沉重,醒来后一眼看见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那么明媚,就像是他昨天在巴黎度过的那个愉快下午。
顺利适应在巴黎的新生活之后,金泰亨常去九大的图书馆,了解Bernard教授手上正在做的研究项目资料,顺便也看看自己硕士期的PIR该从哪里入手,[1]早些把明年的毕业论文写作方向定下来。
法国公立大学硕士研究生学制是两年,能用来准备的时间并不多,他大学时的导师做的研究专攻方向和Bernard教授有些出入,他还需要多花点时间来跟进自己现在这位导师的研究领域,没课时就埋头泡在图书馆,等着下午田柾国从楼下给他带一杯咖啡上来。
田柾国喝橘子汽水,给他带的是dirty,是他喜欢的甜味,买之前还特地问了他要不要加巧克力屑和花生干果,金泰亨说要巧克力,不要干果,田柾国发了个“OK”的小表情,顺路从校外的咖啡馆把咖啡给金泰亨带过来。
金泰亨常驻图书馆的第二天就遇到了田柾国,来找他声称只是为了还伞。
后来金泰亨也常常能在图书馆偶遇他,两个人在不同的楼层,田柾国每次来身上也都带着书和电脑,金泰亨有想过他来图书馆其实是为了自己,但田柾国除了给他送咖啡外加偶尔邀请他吃午餐之外什么都没有做,金泰亨也就没有问出口,只是经常感到不好意思,一起在学校附近吃brunch的时候就会主动买单,说不能无缘无故地总让他破费,田柾国却理所当然道:“追求一个人不就是这样的吗?如果不是哥总是在图书馆待到很晚,我还想过要给你送花。”
“送花好,花比较便宜。”金泰亨故意说。
田柾国听得笑了,告诉他:“我有一整个花园,你想要吗?”
“那我要想想该以什么身份收下。”金泰亨朝他眨眨眼,田柾国在走进图书馆之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当然是以主人的身份。”
金泰亨以为他是开玩笑的,却没想到田柾国真的有一个花园,没过两天他就在朴智旻那里看见了照片。
他提交了一个项目申请书,完成了当日任务,这天提早离开了图书馆,在校外遇到了刚从一家咖啡馆里出来的朴智旻,金泰亨认出这家咖啡馆就是田柾国常给他带咖啡的那家,心情颇好地和朴智旻打了招呼,两人都要去车站,便顺路一起走了一段。
朴智旻一见他就笑,意有所指地道:“既然你走了,柾国应该也快出来了。”
金泰亨看向他,朴智旻便解释道:“他在图书馆根本待不住,已经两个星期没和我们出去玩了,问了才知道是因为你也在图书馆,他是去刷存在感了。”
每过两个小时他都要拿着杯子跑到金泰亨那层楼去接水,看看金泰亨在做什么,顺带也在好好学习,埋头苦看论文。
“他说你成绩太好了,再玩下去怕在你面前丢人。”
金泰亨是以总分第一的成绩申请到九大的,以前在马赛时每年都拿奖学金,算是很优秀的亚裔留学生代表,田柾国作为local自愧不如,难得也对学业上的事上了心。
“难得见他在图书馆待一天到晚还没有睡着,这都是你的功劳,V。”朴智旻一本正经地打趣着金泰亨,金泰亨只笑笑,否认道:“是他自己愿意努力,和我没关系。”
“是吗?”朴智旻也不反驳,捧着手里的咖啡,决定再推田柾国一把,晃了晃自己手上的咖啡杯道,“这家店人很多,附近的人都爱去,每次去晚了都要排很久队。”
金泰亨想起自己每天喝的dirty里espresso的香浓口感,禁不住笑了一下说:“这家的咖啡是很好喝。”
朴智旻知道他听懂了,也不再多说,惬意地喝着咖啡和他并排站在车站等车,看见路边有人捧着一束秋水仙走过,又突然想起来要问:“V,你喜欢花吗?”
这是前两天田柾国问他的问题,朴智旻听了只觉得无语,反问田柾国:“我怎么会知道?你不会问他本人吗?”
田柾国回道:“问了就没惊喜了,你不懂。”
“不懂”的朴智旻现在来帮他问懂的人了,还找出了以前去田柾国家的时候拍的照片,与有荣焉地举着手机里的花团锦簇道:“这是JK家里的花园,漂亮吧?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我想他会很欢迎的。”
金泰亨看了一眼,点头说:“是很漂亮,我会考虑的。”
过了一会儿,朴智旻等的车来了,他笑眯眯地上了车,跟金泰亨挥手道别,金泰亨也等到了自己回家的车,却没上去,看着时间又等了大概十分钟,果然就见车站旁出现了一个熟悉身影。
田柾国埋着头从天黑后的墨蓝色夜幕中走来,双手插着兜,肩上挂着一个分量不轻的电脑包,里面还塞着他今天用的几本书,沉甸甸地往下坠,让他的脚步声也变重了,踩着路灯的影子慢慢走过来,抬眼就看见一个人正倚在公交站台旁对他微笑,开口轻声道:“Bonsoir(晚上好),JK.”
路灯照着金泰亨的面孔,在他的鼻梁和眉弓下覆上浅浅阴影,笑起来的模样很柔和,让田柾国想起他在卢浮宫看过的希腊神像,只是眼前的人比艺术品更鲜活,早已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他的生活。
田柾国没想到金泰亨会在车站等自己,愣了愣,快步走过去,低声回了句晚上好,也笑着,朝他伸出手。
“哥怎么还没回去?”
“等你啊。”他明知故问,金泰亨回答得也不扭捏,握住了田柾国的手,偷眼看他的笑,自己心头也觉得高兴。
两人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到车站前面,金泰亨第一次主动亲了田柾国,把手环在他的背上,笑看着他问:“什么时候带我去看你的花园,柾国xi?”
田柾国惊讶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双圆眼颤动了两下,模样十足可爱。
金泰亨松开手,扭过头去看着地面,想了想,又自顾自地道:“我喜欢的花很多,这个季节有秋水仙,月季也很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田柾国就抬手一把把他拉近,面对着自己,低头看着他的眼睛道:“V,你是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金泰亨的语速很慢,一字一句道:“Oui, je veux(是的,我愿意).”
很简单的话语,却被他说得像婚礼誓词一样郑重,田柾国心头一块大石落下,终于等到了他期待已久的回答,又箍着金泰亨的腰狠狠地亲过去,按着人不让走,害金泰亨又错过了末班车,嘴唇还有点发麻,被亲太久了,只能无奈地送给自己的小男友一声叹息:“陪我走到地铁站吧,柾国xi。”
“好的,泰亨xi。”田柾国乐呵呵地应了,和他十指相扣,走了没两步,把金泰亨的包也接过来拎在手上,护着他走在人行道外侧,忽然道,“月季是很不错,我有很多品种。”
金泰亨忍不住垂首“扑哧”笑出声,握着田柾国的手撞了撞他的腿,连声应答道:“阿拉搜阿拉搜……我会去看的。”
月季四季常开,终年不败,有着很好的寓意。
第二天金泰亨到了图书馆,就在自己常坐的座位上看见了一束用牛皮纸包起来的月季,旁边还放着一杯热腾腾的dirty,田柾国给他留了字条,问他这周末有时间吗?他想带他去见见他的家人。
金泰亨犹豫了一下,还是在脸书上给了他肯定的答复:“荣幸之至。”
要见家长让他有些紧张,但按西方思维来看这并不是那么严肃的事,认识对方的家人不是东方传统意义里的隆重程序,就跟交朋友一样,只是双方互相了解一下,有空一起玩而已。
田柾国的家庭氛围已经能从他的性格上窥见一二,金泰亨想着见他的家人一面应该也不会怎么样,便卸下了心理负担,到了约定的那天便认真捯饬了一下自己出了门。
为了看上去正经一点,他还戴了眼镜,努力让外表看起来不会显得太幼稚,结果一进门就被田柾国抓住了手一阵猛闻。
“哦,你还喷了香水。”田柾国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把自家的狗也给招过来了,体型长大了许多的黑色杜宾犬围在金泰亨腿边打转,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田柾国父母就在玄关正对着的会客厅和厨房里,把他俩这番动静全都看在眼里,金泰亨有点尴尬,抬头飞快瞪了田柾国一眼,怨怼的眼色一掠而过,没起到什么震慑作用,反倒让田柾国品出些趣味来,一直握着他的手腕没放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金泰亨这么凶的样子,觉得挺新奇,笑嘻嘻地挡在他面前,就是不让开。
这才在一起没几天就耍起无赖了,金泰亨有点来气,伸手推他,低声催促道:“让我进去。”
田柾国这才偏过半边身体让开,转头向不远处的父母介绍道:“阿爸,欧妈,这就是泰亨xi,V。”
田柾国的父母看上去倒都是随和好相处的样子,笑着对金泰亨点点头,田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金泰亨热情地说了一句“阿尼阿赛哟”,田爸爸也叫了一声金泰亨的名字,金泰亨不敢怠慢,还是按韩国规矩向他们鞠躬打了招呼,然后就被田柾国带着朝会客厅外走,说他的奶奶在外面花园里,他们先过去看看。
“记得叫奶奶进来吃晚饭——”田妈妈在他们背后喊。
“内!”田柾国高声应了,挥挥手,领着金泰亨走向会客厅外的花园。
Bam跟在两人身后从玻璃门出来,没过一会儿就绕到了他们前面,像是要为他们带路。
金泰亨见到它翘起的尾巴在眼前晃,弯腰把还没成年的小狗抱进了怀里,问田柾国狗狗的名字,说自己也养了一只,在大邱家里。
“Bam!”田柾国比了一个爆炸的手势,扑到金泰亨面前,笑得像个幼稚鬼。
恋爱中的人都会变成傻子,金泰亨也不觉得他奇怪,还招招手回应了他的动作,补充说明道:“我家的叫Tan,是只小博美。”
他说着,就要掏出手机翻碳尼的照片给田柾国看,单手抱着Bam有点吃力,田柾国就把Bam从他怀里接了过去,凑过头来看他手机里的照片,皱着鼻子笑了一声道:“kiyo~”
金泰亨垂头看他,一时之间真是不知道到底谁更可爱。大狗狗抱着小狗狗,他心中一动,忍不住伸手在田柾国和Bam的头顶都摸了一把,也跟着说了一声:“kiyo.”
他的手一靠近,田柾国的鼻子又灵了起来,鼻翼动了动,嗅了两下说:“哥喷的什么香水?味道好甜。”
他喜欢甜香,闻着闻着就把下巴搁在了金泰亨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衣服。
“祖玛珑蓝风铃。”金泰亨被他压得左肩一重,脚步歪了歪,侧身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埋怨道,“好好走路。”
“内。”田柾国冒出了釜山口音,敛起脸上的笑容,故作正经地站直了,开始亦步亦趋地跟在金泰亨身后走。
金泰亨一见他这样,又觉得好笑了,反手握住他手臂,别扭地牵着主人走在自家花园里。
两人你来我往地闹了一会儿,绕过一丛丛的秋水仙才在月季花圃里见到田柾国的奶奶。
老妇人弯腰挥动着花锄,见到他们来了,摘下脸上围着的防水面纱,开口慢慢道:“wuli柾国儿来啦……”
她的目光柔和地落到金泰亨身上,金泰亨便礼貌地对老人笑笑,轻声自我介绍:“奶奶,我是金泰亨。”
老妇人眼神平稳地打量了一下金泰亨的眉眼身量,然后“呵呵”笑起来,用金泰亨很熟悉的韩国老人语气夸了一句:“长得好俊哟这小子。”
金泰亨没说话,谦虚地受了夸奖,田柾国一听自己的审美受到认同,忙不迭地出声道:“早就说了嘛,他可是大邱人,奶奶。”
田奶奶慈蔼地笑弯着眼睛,颔首称是:“内,大邱人是生得好。”
得到家里人的认可,田柾国听得比金泰亨还开心,又喜滋滋地道:“要吃晚饭了,奶奶您快进去吧。
“好,好。”老人连声应着,放下花锄,脱下在花园里穿的胶鞋,脚步稳健地跨到石子路上,拍了一下自己大孙子的手臂,语气轻快道,“不过我们釜山人也不差。”
“那是当然。”田柾国应得利落,回头去看金泰亨,“不然就要一直单身了。”
当着老人的面,金泰亨不想跟他眉来眼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笑着,一言不发地目送着田奶奶弓着背进了室内,面上还带着笑容,声音轻柔地道:“奶奶精神真好。”
直到老人的身影消失在室内他还在看,神情变得有点忧郁,田柾国忽然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试探着问:“哥……是想家了吗?”
金泰亨摸了摸他怀里Bam的头,点头道:“我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一直到上高中为止。”
多年离家在外,怎么可能不想家。尤其是在一个气氛和谐其乐融融的韩裔家庭里,就更想念了。
田柾国没有和家人分开过这么长时间,但也明白这种感觉不好受,把Bam放下地,凑过去捏了捏金泰亨掌心,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法式拥抱。
“能做哥的家人一定很幸福。”田柾国说,“我想他们一定也更愿意见到你开心。”
“……内。”金泰亨轻轻吸了口气,露出一个笑来,田柾国便顺势换了话题,哄着他高兴道:“趁天还没黑,带哥看看还在开的月季。”
整座花园不大,但却呈环形包裹着他们所在的一楼,狭长艳丽的花带围绕着站在中心的人连成了一个圈,田柾国带着金泰亨路过了已经盛开过的郁金香、毛莨和风信子,属于夏季的薰衣草、素馨,处在花期尾声的康乃馨,还在热烈生长的茉莉和洋葵,以及等待冬天到来的紫罗兰和水仙,再绕过柑桔花和樱花树的枝桠,像是路过了一整个四季。
四周都是草木花朵的清香气息,金泰亨渐渐淡忘了自己身上蓝风铃的气息,看见田柾国走到月季丛前蹲下,指着色泽从浅淡过渡到艳烈的大片集群花朵对金泰亨说:“这个是威基伍德,那个是夏洛特夫人,这是玛格丽特王妃,旁边的是亚伯拉罕·达比,圆圆的这个是藤宝贝,剩下的都是龙沙宝石,红龙比粉龙要多一些……去年奶奶培育的粉龙还在Vienne镇上拿了奖,乡下的土壤比巴黎好……”
他断断续续地说了许多,突然停下,站起身道,“我说这么多,哥会不会觉得无聊?”
金泰亨摇头,发自内心道:“这些名字很美,以前都不知道月季能有这么多种品种。”
光是听听也觉得是享受,它们的姓名完全配得上花朵自身的美。
“这些还只是在秋天开的品种,有的要挑温度和土壤,其他季节还有更多不同的,也很好看。在欧洲其实蔷薇、玫瑰和月季都叫玫瑰,只不过亚洲人的叫法要复杂一些。”田柾国见他愿意听,又多说了几句,如数家珍般向他介绍自己的红龙,“耐热又耐晒,经得起折腾,所以就种了很多kk。所有花都是我自己种的,奶奶以前教过我,有空也会帮我打理,她在Vienne有房子,那里的花园更大,这里的部分花种就是从Vienne运来的。”
金泰亨听得津津有味,觉得有些新奇。
初见时怎么能想到今天他会站在田柾国的花园里听他跟自己说这些?天边的夜幕渐渐转成暗淡的蓝色,花园里点起了散着橙光的小夜灯,田柾国侧身站在花丛中对他笑,忽然想起些什么,在花园一角的温室里摘下一枝法兰西玫瑰,剪下花枝上的刺,把玫瑰直直地递给金泰亨,还有些遗憾道:“这个季节已经没有自然开放的法兰西玫瑰了,这只是温室里培育出的品种……”
本该早就开谢了的花,被他此刻拿出来才显得更特别。
“秋天原本没有玫瑰。”田柾国望着金泰亨在夜灯照耀下变得轮廓柔和的脸,忽然脱口而出道,“哥就是我的法兰西玫瑰。”
金泰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跳都漏了半拍。
田柾国说出口的却似乎是真心话,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顾着瞧金泰亨把花接过去,盯得认真,怕他被哪里没修剪干净的刺伤到手。
金泰亨手里捧着玫瑰,粉色玫瑰映着桃粉面颊,看着田柾国若无其事又转过去检查花叶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感到了荷尔蒙激素正在他身体里大肆作祟。
田柾国让他此刻心中仿若燃起大火燎原,要把他心头的孤寂和彷徨都烧得寸草不生。
法兰西的十月没有玫瑰,有的只是热忱。
金泰亨低头嗅着玫瑰的幽香想:这小子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浪漫。
两人带着狗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进屋去吃晚餐,餐盘还没摆上桌,法国人习惯在正餐前吃一点餐前小食,田柾国把两包薯片拆开来倒在盘子里,问金泰亨要哪种口味,金泰亨还没回答,田爸爸先提醒了儿子一声:“把奶油芝士的给我留一点。”
田柾国听了,立刻把奶油芝士味的薯片塞进嘴里,田爸爸飞快扑过来抢也没抢到,只能懊恼地叹了口气,田妈妈站在厨房里出声对金泰亨喊道:“别介意——他们平时就是这么打闹的——”
金泰亨笑着点点头,他只觉得很有趣。
这家人的家庭气氛真的很好,活泼俏皮得不像韩国人了,他很喜欢。
正式用餐时他们开了金泰亨上门做客带来的柠檬鸡尾酒,五人一起碰了杯,齐声说了“chin chin(干杯)”。
田柾国坐在金泰亨对面,又单独和他干杯,举起酒杯时特意笑着对他挑眉道:“Dans les yeux(看着我的眼睛).”
金泰亨面上发热,但看一旁田柾国的父母也是这么做的,便又觉得没什么了,和田柾国碰了杯,声响清脆。
两人对视着把酒喝下去,平平无奇的餐前仪式,也变得像是调情。
法国人总是能把生活日常也变得多情,田柾国身上也有着这种魔力。
两人碰了杯,桌上开始闲聊,田妈妈问金泰亨:“泰亨xi,你知道法国人为什么在干杯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吗?”
金泰亨来了法国几年,也了解了一点法国的历史,认真答道:“因为以前会有人在酒里投毒?”
“Oui.”田妈妈笑着朝他投来赞许的眼神,接着道,“所以法国人干杯时会把两杯酒混在一起来试毒,看着对方的眼睛是为了判断对方有没有撒谎。”
金泰亨听了,开玩笑似的对田柾国道:“所以我有撒谎吗?”
“没有。”田柾国笑了一下,用脚在桌下蹭着他的腿道,“看得出哥很喜欢我。”
金泰亨猝不及防,手上刀叉打了滑,撞在餐盘里发出突兀的响声,听到身旁几个长辈都发出了善意的哄笑声,他禁不住耳根红了,在餐桌下踢了田柾国一脚,埋头猛切牛排。
他是韩国人,从小接触的文化环境和田柾国不一样,田柾国怕把他逗生气了,见好就收,两人相安无事地吃完了一顿饭,饭后田柾国被赶去洗碗,金泰亨也跟着他一起进了厨房。
田柾国不要他动手,金泰亨便带着Bam在一边玩,时不时地和他聊上两句。
“你在家经常做家务吗?”他想起自己,因为在家很受宠,出国前还是个高中生,出国后又很少待在家里,父母和爷爷奶奶都舍不得让他做家务,他在家连碗都很少洗。
不过在田柾国家,家务这种事是人人有份,家庭支出和责任都是大家共同承担,家庭收益大家也一同分享。就算是田柾国的奶奶,也会精神矍铄地扛着锄头去打理花园,每天早晚收晾洗干净的衣服。
田柾国边洗碗边道:“不做家务的话会被杀的。”
田妈妈进厨房来拿餐后水果,听见这句话就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田柾国嘻嘻笑,还故意喊了一声“好痛”,田妈妈横他一眼:“脸皮真厚。”
田柾国没所谓地笑笑:“我可是你亲生的。”
田妈妈不理会他的滑头,转头就对着金泰亨道:“快来吃水果,不要管这小子了,就知道油嘴滑舌。”
金泰亨跟着田妈妈一起走出去,没多久田柾国也洗完了碗来他身边坐下,两人凑在一起看他们家的家庭相册。
田爸爸很爱记录,相册里从田柾国出生起一直到现在的照片每年都有,年幼的婴儿皱巴巴的脸展开了,变得平滑又爱笑,从三岁起就开始留长发,到了小学快毕业时头发都快留到腰了,乍看上去只觉得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金泰亨没想到田柾国还有这样的光荣历史,看到他长大以后便把长发剪了,不由得问:“后来怎么不留长了?”
“上初中以后性别意识变强了,身边很多人都是韩裔,看大家都是短发我也就跟着剪了。”田柾国说,“小时候觉得留长发很酷,父母也很支持,就一直留到了小学毕业。”
法式家庭教育推崇给小孩正确的自由,不限制他们的愿望,只是要及时纠正错误的行为,在这方面很严厉。
留长发不是什么坏事,孩子喜欢就行,田柾国从小就生得圆头圆脑,长发及腰的模样乖巧灵动得都可以上杂志去当童模了,那模子就像是个缩小版的宝井秀人。
“很可爱。如果你是女孩子的话,就该换我追你了,JK。”金泰亨半开玩笑似的对田柾国说。
“那哥该早点来法国,每天帮我收男孩子们写的情书。”田柾国笑了笑道,“每次出门都会有人以为我是小女孩。”
金泰亨也笑,又翻到了田柾国小时候坐在书桌前拍的照片,模样愁眉苦脸,田柾国还记得这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解释道:“我从小就好动,不爱学习,数学都是爸爸教的,那时候要把作业写完才能去动物园,爸爸一直陪着我,一起学习一起玩……后面还有我们在瑞士滑雪的照片,我滑雪也是他教的,一开始还摔了不少跟头。”
金泰亨往后翻,果然就看见了田柾国在雪场里摔跤的照片,然后是他抱着雪板的照片、直板时的记录,还有从陡坡上冲下在半空中抓拍的照片。
很帅。戴着护目镜全副武装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向上的精气神。
“这时候我十五岁。”田柾国接着说,“后来我就开始帮父母做一些工作赚零花钱,节假日去卢浮宫门口还有协和广场上卖花,存钱买更好的雪板。他们也希望我能尽快独立,长大以后可以自己纳税kkk。”
法国税收实行的是高额累进制,收入越高税率越高。田柾国说着金泰亨耳熟能详的法国笑话,他埋头吭哧吭哧地照着书帮田妈妈抄写翻译资料的照片就贴在雪景照后面,紧挨着还有他抱着花站在卢浮宫门前的画面,似乎是在圣诞节,头上戴着驯鹿发箍,鼻子被冻得通红,脸上的笑容还很灿烂。
他从高中起就经常打工,自己也有些积蓄,跟金泰亨在一起还有和朋友出门基本花的都是自己的钱,至于家里人给的,那算是另外的馈赠。
所有的成长都有记录,父母真的陪他一起做了很多事,他是在温馨快乐中长大的小孩,成长的过程中有艰难的时刻,却并不锐痛,最后才变成了现在这样诚挚又明朗的模样。
金泰亨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块宝,能和这样的田柾国在一起,他好幸运。
“……突然后悔没早点答应你了。”金泰亨看到了田柾国在PINK MAMMA端盘子打工时的照片,手上的动作顿住。
他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做我的男朋友,JK。”
地铁停运前田柾国把金泰亨送出家门,送上了他的法兰西玫瑰,叮嘱他路上小心,两人交换了一个离别吻,金泰亨到家后拍了一张玫瑰插瓶的照片发给田柾国,田柾国回复了他一条语音。
“Bonne nuit,le petit prince(晚安,小王子).”
金泰亨也回复他晚安,发完又觉得只是一句晚安似乎还不太足够,想了想,又把田柾国的备注从JK换成了“mon lapin”,截个图发过去,钻进被窝里睡了。
Mon lapin,我的兔子,在法国是情侣之间才会用的爱称,金泰亨莫名觉得很适合田柾国:一只懂得法式浪漫的圆眼小兔。
一觉醒来,他看见田柾国也回了他一张截图,他给他的备注是“chou”,卷心菜配小兔,正适合拆吃入腹。
金泰亨和田柾国的第一次是在金泰亨家,起始于田柾国落在金泰亨喉结上的一个吻。
“第一次看见你喝水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做完小组作业以后人就变得不正经,金泰亨没拒绝田柾国的上下其手,也不想一直吊着他胃口,一切都是那么水到渠成,做的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事,面对着的是他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对他的态度也同样如此,但金泰亨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恐惧。
【略微删减/原版wb@·MRCC·】
焦灼、迷乱、不安,强烈的情绪攫住了他的呼吸,像是回到了四年前,起初他也是自愿地想要付出,但后来……他用尽了最大力气才没把田柾国推开,整个身体都在战栗。
他像是一尾脱了水的鱼,求生的本能让他想要挣扎,可一对上田柾国染上情|欲的眼,他又忽然清醒了过来,他认得这个人是田柾国,他是喜欢田柾国的,田柾国不是别的任何人。
最后,他鼓起勇气吻了田柾国被汗濡湿的鬓角,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伤这个人的心,他是真的爱我的。
他们做了两次,金泰亨主动的时候少,被动的时候多,田柾国看金泰亨的样子已经很疲惫,不忍心再折腾他,自己钻进卫生间里用冷水抹了把脸才又跑回床上躺着,睡在金泰亨身边叫他的名字。
“V……V?泰亨哥?”
金泰亨的一只手臂盖在眼上,似乎是没听到他声音,被他喊了好几声才回过神,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翻身缩进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前,不说话了。
田柾国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他热爱金泰亨的一切,包括他的身体,现在精神状态都还很兴奋,还想跟他说些什么,但金泰亨却像是累狠了,抓着他的腰说自己困了,很快就昏昏沉沉地没了声音。
尽管他已经极力掩饰,田柾国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低落。肌肤相亲之后,两人坦诚相对,有的感受很难藏住,田柾国见他这样,心里也渐渐不安了起来,犹豫着想问他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他不高兴了,可低头一看,金泰亨已经皱着眉头睡着了。
他凝视着金泰亨并不安稳的睡脸,没再开口,怕把人吵醒,只伸手轻轻把他皱起的眉抚平了。
两人相拥着各怀心事地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早晨田柾国醒来时听到金泰亨和人通话的声音,他走出去便看到金泰亨正在和家里人打视频。
金泰亨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面上带着笑,声线柔和地说着一些“我很好,不用担心”之类的话,神态从容,看上去一切如常,就好像昨天他展现在田柾国面前的消沉都只是他的一场错觉,从来就没发生过。
田柾国想不明白,在房门口站了两分钟,看到金泰亨抬头向他使眼色,让他先去洗漱,他这才挪动脚步去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后出来坐到金泰亨旁边,跟他的家人一一打了招呼。
这天不是工作日,电话那头的人到得齐,金泰亨的爷爷奶奶和父母都在,田柾国是第一次和他的家人打照面,一开始还表现得礼貌中带着拘谨,但金泰亨的家人都是热情亲和力强的类型,很快就和他聊到了一块儿,甚至还关心起了紫菜包饭他喜欢吃甜口还是咸口。
很亲切的一家人。和很多东亚长辈一样,话没说两句他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说金泰亨是个任性小子,很调皮,要他多多包容他的坏脾气,把田柾国听得一愣,他认识的金泰亨明明就很温柔很会照顾人,怎么他们会把他说得这么孩子气?
而且,金泰亨在一旁听着,也只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任他们讲,自己也不反驳。
田柾国只好懵懂应是,挂断电话后还是觉得奇怪,看向金泰亨道:“在你家人嘴里你好像是我不认识的另一个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更何况我常年不在国内。”金泰亨的神情看上去很淡然,回答得避重就轻,反问他道,“在你眼里,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脾气很好长得也还不错的书呆子吗?”
“当然不是啊。”田柾国一口否认了,心里那种金泰亨有事瞒着他的感觉更强烈了,一句从昨天憋到今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有事没告诉我。”
“……那你想知道什么?”金泰亨叹了口气,说起了自己来法国以前的事,“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很爱学习的优等生,高中时成绩很差,也很爱玩,因为喜欢蓝调还去学了几年没什么用的萨克斯,选择出国也是因为韩国高考竞争太激烈了,想换一条轻松一点的路走。”
只是等真的出了国,他才知道在国外上学也没有他想的那么轻松。他在这里举目无亲一无所有,所以出国以后才变得特别努力,被迫成长起来,几乎把所有需要用于同龄人社交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业上,最后才取得了各门课都是拔尖的过人成绩,顺利申请到了巴黎第九大学。
金泰亨学业优异,这一点田柾国很早就知道,他在Bernard教授那里看到过金泰亨申请九大时的成绩单,几乎每门课都在18分以上,当时还有点咋舌,后来亲眼见到金泰亨在学习上的投入,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新学年的课程项目里和金泰亨分到同一组时他还很高兴,一反往常对学术任务的不耐烦与兴致缺缺,每次开小组会时都会认真细致地听金泰亨说的话,作业也做得很用心,项目的开题报告得到Bernard教授的赞赏后,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金泰亨,大胆预测道:“我有预感,有哥在,我一定能顺利毕业。”
金泰亨听了也不揽功,只道是他自己的努力,还打趣田柾国:“你花这么多时间在学校,很快也要像我一样失去社交了。”
但田柾国只想和他待在一起,也乐见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重心,并不把朋友们的牢骚放在心上,反倒觉得像金泰亨这样生活更难做到,便问金泰亨:“一直一个人,不会无聊吗?”
金泰亨答道:“会,但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也有很多事可以做,至少光是保证成绩就要花去不少时间。”
田柾国听得肃然起敬,还没来得及献上几句赞美,金泰亨就又问他:“我只是因为需要所以才学习的,你觉得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
田柾国笑嘻嘻地拍他马屁:“说明天道酬勤。”
金泰亨却摇摇头,忽地对他微笑道:“不,是说明人是会变的。”
无论从前再如何固执天真,也是会变的。
他的语气中包含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怅然,但又比那更伤感。
田柾国还记得自己那时下意识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告诉他:“即使变了,我们也要活在当下。”
他没有追问金泰亨的惆怅从何而来,现在再回想起来,才觉得是自己不够细心,忽略了很多和他相处中的细节。
金泰亨有时总是表现得很忧郁,而这种忧郁他很难感同身受,毕竟孤身一人离家万里的人不是他自己。
两人并排坐在沐浴着晨光的旧沙发中,田柾国歪着头想了很久,许多话如鲠在喉。
金泰亨望着他的侧脸,已经能猜到田柾国想问的究竟是什么,还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回答,田柾国就开了口,说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话。
“哥不要骗我就行。”小兔转过头来眼神温润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有时会很难过,如果这种感受不能和我分享,那也没关系。”田柾国伸手握住了金泰亨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只希望你不要骗我,两个人在一起最需要的就是对彼此真诚。无论如何,我只想你跟我在一起能开心。”
金泰亨哑然,慢慢抱住他,过了半晌才在他耳边道:“……对不起。”
“我不会骗你,只是有些事我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你说。”金泰亨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揪紧了,眼眶发酸地小声道,“和你在一起很高兴,真的。出国这几年,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谢谢你,柾国。”
他们认识了快半年,金泰亨心里还藏着一些事没有说,自这天后他便开始考虑该怎么和田柾国开口。
之后两人又约会了几次,金泰亨送给田柾国一套威尔胜的专业网球拍当作圣诞礼物,感谢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田柾国则回赠了他一套可爱的纸折小狗戒指,在上面认真地画上了碳尼的眉眼,让他想家的时候就把这些小狗拿出来看看,不要太过伤心。
金泰亨收下了这套贴心的小狗戒指,终于下定决心在新年把过去的事告诉田柾国,但他没想到新的一年来临后,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又打乱了他的节奏。
法国因为全球性的疫情开始封城,学校的课程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让他们自行在家上网课,做好防疫隔离。田柾国和金泰亨没法再天天见面,北半球的冬天尚未过去,金泰亨每天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灰色雾蒙蒙的场景,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还要担心远在韩国的爷爷奶奶,害怕韩国的疫情太严重会危及两位年迈体弱的老人,渐渐地就开始寝食不安,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里昂的噩梦卷土重来,又再次开始纠缠他,一个人待在封闭的空间里几乎快要把他逼疯。两个月的封城结束后,他第一时间找到田柾国,跟他说自己可能需要去看医生。
两个月下来,金泰亨瘦了很多,面容憔悴,田柾国看出他的状态很不好,回家就告诉了父母,联系了他们在工作上认识的精神科医生,很快就陪着金泰亨前去看诊。
一连串的测试和诊疗做下来,金泰亨被确诊为中度抑郁,得知诊断结果的那一刻,他竟然感到并不意外。
其实来法国的第一年他应该就已经有些抑郁了,只是自己没能察觉到,还以为只是孤独作祟,也没想到要去看医生。
和田柾国在一起是生活新的转机,鼓励着他直面恐惧,提醒他必须要进行自救。
诊疗结束后,医生为他开了药,要求他按时服药,定期到医院来复诊。金泰亨一一记下,拎着药和田柾国一起走出医院大楼,在初春的温暖阳光中眯起眼睛,找了张长椅和田柾国一起坐下,酝酿了片刻后便低声开了口。
“柾国,遇到你之前我的感情经历很不顺利。”他伸直了腿,抬头望着医院楼顶背后的蓝天,努力试图把自己遇到的那些事尽量说得有逻辑,“刚到法国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法语也讲不好,还没学会凡事靠自己,遇到困难总想着要求助别人,想借我这张别人都喜欢的脸去讨巧,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不那么好的,有一次从打工的快餐店出来遇到抢劫,一个月的工资全没了。学校没提供宿舍,我只能自己租房住在外面,交不起租金,也不想向家里伸手,我们家只是普通条件,为了送我出国已经花费了很多。我那时候想到自己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心里难过,干脆自暴自弃了起来,揣着身上仅剩的几十欧跑去酒吧买醉,结果喝太多了,身上的钱也不够付,醉醺醺地被两个酒保架起来……快要被酒吧老板报警扔出去的时候,突然有人站出来替我买了单。”
田柾国正襟危坐在一边,静静听着他说话,心里不是滋味,对他话里提到的人有些嫉妒,但更多的还是对金泰亨的心疼,接着他的话问了一句:“这个人就是哥的前男友?”
“……嗯。是我来法国后的第一任男友。”金泰亨有些艰难地承认了,顿了顿才继续道,“那天晚上,他买单后带我回了家,我没完全喝醉,脑子里还有点意识,也有想过他会不会对我做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醒来他也不要我还钱,就是因为这个,我以为他也是我遇到的又一个好人。我哪能真的让他替我付钱呢?他越是不要我还钱,我心里就越是过意不去,最后还是加了他的联系方式,约好一有钱就还他。后来的事也没什么稀奇,我努力打工,还钱,和他见面,我们成了朋友……我那时候以为我和他是朋友。”
金泰亨说到这里,突然低眉笑了,有些自嘲道,“想要暧昧的人总是假装成朋友,我在法国的生活不顺,就把他当成救命稻草,抓得太紧,所以后来我也有想过,或许会被他骗是我罪有应得。”
“他是直男,跟我见面约会只是玩玩而已,好几个月以后他才告诉我,说他其实还有一个谈了好几年的女朋友,问我会不会介意。我不敢相信,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的脸长得够漂亮,他忍不住。”
这句话说完,金泰亨想起当时那人满脸的理所当然和自己的震惊,又觉得想笑,勾起嘴角却发现有点笑不出来,只觉得心里苦。
他太愚昧,总拿着自己的外貌当优势,却不知道别人想要的也就只是他的外表而已。至于他的感情和内心,那些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他说了实话,我虽然痛苦,但也以为事情就要这么结束了,没想到后来分手的时候又见了一面,他在我喝的东西里下了药……柾国,我的第一次差不多是被强迫的,所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害怕了。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差点忘了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金泰亨说着,有点难以为继,转头看向田柾国的时候声音甚至在发抖,“我退缩了,如果让你受伤了,我很抱歉。不要怪我……好不好?柾国。”
他睁大着眼睛,察觉到脸上湿润,被田柾国抬手一摸,满手都是泪。
田柾国心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了口又闭上,最后干脆一把将金泰亨抱进怀里,贴着他的脸说:“我说过,哥只要不骗我就行。”
“我一辈子都不会怪你。”田柾国斩钉截铁地说,“因为你没有错,V。”
他只用了一句话,就让金泰亨泪流成河。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的痛苦与绝望。
痛苦的是被人强迫,绝望的是被强迫的时候他心里还爱着那个人。他曾经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拿着无知当勇气,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消沉了大半年才慢慢振作起来,后来在马赛遇到的几任男友无一例外都是为他的脸而来,又因为他的敏感和忧郁而和他分手,只有田柾国,从不追问他为什么,一直在原地默默地等着他开口。
他有多感激他的守候,就有多爱他的温柔。
他原本不是现在的这个性格,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朋友成群,只是无依无靠地在异国漂泊得久了,被人伤害过身体和感情,生活艰难,学业也一度不顺利,中间休学gap了一年,用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打起了精神,四处打工旅游,在第二年复学后争取到交换机会去了马赛,性情逐渐变得内敛成熟,懂得了世界不是围绕他而转的,一味地追求被爱只会招致这种渴望的反噬,最后才成为了今天的金泰亨。
让他感到难熬的事可能并不只是他过去不幸的经历,还有这个本应开放包容的国家营造出来的环境对他来说却很陌生,他变得孤独,古怪,与众人格格不入,他一直没有遇到对的人,直到田柾国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
这个开朗直率的大男孩是巴黎四月的一阵春风,送给他一整座囊括四季的花园,他说他是小王子,他的玫瑰会一直为他而存在。
小王子可以离开自己的星球,因为玫瑰会一直从大邱开到法兰西,在午夜的巴黎对他说晚安。
这天晚上田柾国留在了金泰亨家,看着他吃了药睡着之后才在他身边躺下,此刻才能想明白金泰亨当初为什么那么小心。
他分明是不抗拒他的靠近,但又谨慎地把握着和他相处的节奏,总要他慢慢来。他不是在吊他胃口,他只是怕田柾国会和他以往碰到的那些人一样,对他的表面光鲜趋之若鹜,又对他的敏感内里弃如敝履。
但田柾国不会。
他躺在金泰亨身边想了许多,反而觉得这样经历复杂内心矛盾的金泰亨变得比以往更鲜活了,正是因为这些种种他才变成了今天的样貌,不敏感又怎么能学会温柔?高敏感不是缺点,更不是坏事,是因为善良才会如此。
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回想起来,金泰亨也很少在他们的相处中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田柾国,他已经很努力了,负面的想法都是自己一个人嚼碎了消化,田柾国只要想到这里,就觉得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十九岁的金泰亨对家门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内心还只是个孩子,可这个世界很残酷,小孩总是受伤害,越是天真纯洁就越容易坠入受人折磨的深渊,多可怖。
金泰亨一个人在那个张牙舞爪的世界待了太久,田柾国不想他太孤单,便决定点上一盏灯,陪他一起走。
疫情期间他们能做的事不多,也无法外出散心,田柾国便只是经常陪着金泰亨,和他一起写论文,一起吃饭,一起刷牙洗脸,一起做睡前阅读。
田柾国和金泰亨几乎算是挤在一间小小的公寓里同居了。每天早晨田柾国揉洗面奶泡沫的时候金泰亨就站在他背后用牙刷尾戳他腰眼,把晨起的小兔戳得咯咯笑,跳到一边让开,两人同时洗完脸刷完牙,田柾国就凑过来亲金泰亨,金泰亨被他喷在耳边的吐息闹得痒,就把他的脸推开,故作嫌弃:“你还没刷牙,JK。”
田柾国便放开他,两分钟速战速决,溜出卫生间又去找他,金泰亨懒洋洋地任他亲两下,抬起膝盖撞他的腿,轻声说:“……饿了。”
田柾国得令,立刻问他:“想吃什么?”
“都可以。”金泰亨没什么特殊要求,田柾国厨艺好,做的东西都挺好吃的,他想了想,只补充了一句,“想喝热牛奶。”
“阿拉搜。”田柾国应下,揽着他的腰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转头就去了厨房。
他做早餐的时候,金泰亨就光着脚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有时也会和家里人视频,叫田柾国过来打招呼,然后又把他赶回厨房去继续下厨。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田柾国才知道金泰亨家人当初说的“这小子很任性”是什么意思。
早起要赖床,吃饭会挑食,洗澡懒得动,熬夜打游戏……金泰亨身上有数不清的小毛病,偶尔也会因为田柾国反应慢了发作小脾气,经常要他哄着亲着才会消气,笑一笑,又支使他去做事情。
但田柾国从不觉得他麻烦,他很清楚金泰亨是因为出于信任才会对他展现最真实的自我,时而躁动,时而忧郁,这些都是金泰亨,他身上并不只有平静和稳重。田柾国知道他不能指望金泰亨永远都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情绪来跟他伪装和平,那样只会让事态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恶化得更严重。
和田柾国在一起半年之后,金泰亨的坏习惯和反复无常才慢慢显露出来,田柾国感觉自己像是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一个全新的金泰亨,这感觉既新奇又有趣,他并不排斥纠正一个别扭小孩的坏脾气,这次他不想他再受伤害。
准备吃早餐前,田柾国把食物端上桌,扫了一眼客厅,看见金泰亨还光着在沙发前乱晃的脚,便又钻进房间里先去把金泰亨的袜子找来给他穿上,然后才洗了手在他身边坐下。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谈论着今天巴黎的新增病例,金泰亨喝了剩一半的牛奶全进了田柾国嘴里,饭后他又催促金泰亨吃药,一边打开电脑查看课程professor新发来的邮件,一边出声问金泰亨:“V,中午我们吃什么?”
早餐刚吃过,就又开始计划午餐了,比起学习,两人还是对吃吃喝喝更感兴趣。
他们的日常菜单一般都是金泰亨决定,一是因为田柾国有意迁就他口味,反正他不挑,什么都能吃,二是因为金泰亨有钱,足以支配一切。
疫情期间法国许多消费场所都停止了营业,留学生也无法再外出兼职,政府出资补贴经营者与学生,让他们每个月都能拿到为数颇丰的补助。
金泰亨一个月能拿到接近两千欧,比他们照常工作时的工资还高,便慷慨大方地常请田柾国吃饭,美名其曰“薅资本主义的羊毛”,田柾国毫无异议,有得吃他自然乐意,立刻化身假法国人,精准定义道:“是薅外国资本主义的羊毛。”
金泰亨点头同意,两个人都很为不用纳税而高兴,端着水果饮料碰杯道:“chin chin。”
定下午饭的菜单后,他们简单点了个外卖,到了时间吃完饭后两人一起打了会儿游戏,然后相拥着躺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睡午觉。
初夏的暖意从室外渗透进室内,照得他们身上暖洋洋,没过一会儿人就睡得静了下去,室内只能听到他们交错着的浅浅呼吸声。
周日下午最适合躲懒,一觉睡去好几个小时,睡醒时金泰亨神情恍惚地看着窗边透过窗帘漏进来的阳光,缓慢地眨了眨眼,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下午几点。
就像他有时也会忘了今天是星期几,忘了下个月的几号要去交公寓的水电费。
身侧抱着他的人还没睡醒,这些事田柾国记得最清楚,常常不用他刻意去想,田柾国就会及时提醒他。
和田柾国在一起以后,他对时间的概念逐渐变得不清晰,有时候觉得来法国已经很久了,可认识田柾国又似乎还是昨天的事,他的成长速度不知不觉间再次变慢了,因为重新得到了爱的人的保护。
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和田柾国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很快乐。
平凡的日子里充盈着简单的幸福,这样的生活似乎比一个人埋头前进更有意义。
有人陪伴也有人早晚监督他吃药,在家平平稳稳地休养了一年后,金泰亨在疫情第二年病情大有好转,复诊后停了药,医生宣布他暂时算是痊愈了,只是要多注意排解情绪,避免疾病再次复发。
得知复诊结果后,田柾国表现得比金泰亨还高兴,一早就在刚恢复营业不久的PINK MAMMA订了位,和金泰亨共进晚餐庆祝了这个好消息,还邀请他暑假和自己一起去Vienne乡下玩,他们全家人都会过去避暑。
受到疫情影响,原本做国际导游工作的田爸爸只能赋闲在家,田妈妈也变成了居家办公,每天在家对着书本和资料做语言翻译,田奶奶很挂心自己那座没人照看的可怜花园,全家人都闷坏了,金泰亨也很久没出过远门了,便答应了下来,和田柾国全家在七月启程去了Vienne,一路上心情都十分畅快,和田柾国一起拍了不少照片。
Vienne位于里昂近郊,是法国东南部的一座小城,有“法国小罗马”之称,名字和Vienna很像,但人文和建筑都和国际大都市维也纳截然不同。
这里不是奥地利的首都,只是罗讷河西岸的一个安谧城市,以前田柾国的爷爷还在世时在Vienne从事乐器制作工作,在这里留下了一栋属于田奶奶的乡郊别墅,田柾国和父母自他上小学起便经常在假期过去度假。
他们自驾到了Vienne,途经里昂时金泰亨的心境远比他想象中更平静。
时隔数年,再见到这座曾经让他伤心痛苦的城市,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里昂老城的米色墙砖让他觉得古朴宁静,罗讷河沿岸的风景又让他觉得轻松愉快,他对这里的感受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汽车穿越里昂的全程中,田柾国都紧紧握着金泰亨的手,怕他会被勾起不好的回忆,但金泰亨却始终表现得很淡然,在他们驶离里昂以后才多少感到了一点唏嘘。
过去的事终究会过去,那些属于从前的阴影从今往后不会再绊住他的脚步了。
罗讷河的河水还是那样碧蓝美丽,金泰亨看着车窗外静水流深的从容景象,回头对田柾国一笑,由衷道:“好美啊……JK。”
他想他心中的某些漏洞或许早已被身旁的人填满了,时间强大而无情,迟早会抚平一切。
抵达Vienne时正是傍晚时分,田奶奶一下车就去看她的花园了,田爸爸和田妈妈忙着打理厨房准备晚餐,田柾国和金泰亨把他们此行的所有行李都搬进储物间后便戴上墨镜和帽子出了门,徒步走到别墅附近的森林里透气。
田柾国说他小时候就常来这边探险,摘了不少毒蘑菇回家挨骂,后来便改成了捡一些橡树叶和铃兰花瓣回家,风干了夹在书页里当书签。
田柾国领着金泰亨在安静荫凉的高大橡树中左旋右转,四处找藏在树木背后的铃兰花,耐心得忘了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年的暑假前他们正好硕士毕业,勤勤恳恳地修满了120个学分,顺利拿到了DNM,[2]简历上的BAC+3也变成了BAC+5,[3]毕业论文答辩通过时金泰亨还和田柾国开玩笑说他们现在不再是单身汉了,[4]翻身做主人了。[5]
田柾国听了,嘟囔着说他本来就不是单身汉,干脆利落地就扔掉了手上的论文副本,扑过去亲金泰亨,两人抱在一起在雨果大街上转了好几个圈,街边的行人都宽容地绕着他们走,把巴黎六月下午的热辣街头让给了这对无比快乐的小情侣。
他们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做一些重复无意义的小事,随心所欲地浪费时间本就是年轻人的特权。
在这个暑假里,他们徒步穿越了Vienne周边的森林,只为了去找田柾国说的心形的橡树叶;他们在野外野餐露营,晚上不紧不慢花上一两个小时搭帐篷生篝火,在无人的旷野中翻滚做|爱,竖起耳朵听帐篷外淅沥落下的雨声;每个下雨的早晨他们都会从储物间里搬出柴火把一楼的壁炉点燃,坐在壁炉前下飞行棋,或者什么也不做,只是把Bam抱在怀里发呆;午后他们会绕到房屋背后的花园里摘水果,把那些成熟了的葡萄和西瓜放到厨房里冰镇,等到晚餐前再拿出来止渴解馋;夜里田柾国时常叫上金泰亨走到室外,两人找一个视野好的地方躺下看星星,你一言我一语地玩韩国词语接龙游戏,输了的人要负责做第二天的brunch,因此输的人总是田柾国;乡郊蚊子多起来的时候,田柾国就搬来木材教金泰亨做纱窗,两人穿着工装戴着手套坐在背阳的房间里“刺啦刺啦”地锯木头,互相嘲笑对方肯定不是拉小提琴的料,弄得满屋子木屑飞扬。
后来,田柾国还坐在他们一起做好的纱窗下给金泰亨弹吉他,两人轻声合唱《Les Champs-Elysées》,[6]田柾国说Vienne的夏天总是过得很快,他想等疫情结束后和金泰亨一起去瑞士滑雪,金泰亨说好啊,但你要负责教我。
田柾国说当然,我总是愿意对你负责。
假期结束前,他们最后一次去了森林附近野餐,意外闯进别人家的花园,见到了大片盛开的法兰西玫瑰,田柾国惊呼了一声“啊,这里也有花园”,弯腰拾起了地上遗落的一截花枝,回头对金泰亨笑道,“送给你。”
【全文完】
注:
[1]即Projets d'initiation à la recherche,类似小论文。
[2]即Le diplôme national de master,法国国家硕士学位,只有公立大学才有资格颁发。
[3]Baccalauréat简称,即法国高中毕业会考,BAC+n一般指在获得Baccalauréat后再读n年,根据相应年限可区分学士、硕士与博士学位,文中BAC+3即指学士学位,BAC+5则是硕士学位。
[4]此处为英文笑话,法国学士学位名为Licence,即英文中的Bachelor,Bachelor除学士学位释义外,亦有“单身汉”之意。
[5]与前文中的“单身汉”同为英文笑话,英文Master除硕士学位释义外,亦有“主人”之意。
[6]法语经典爱情歌曲《香榭丽舍》。
【DH】镀金时代
*双老钱设定
*天雷狗血封建ABO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没有老伏的世界里,当Old Money遇上Old Money~
哈利的婚事栽在一杯酒里。
小天狼星在圣诞舞会上被三个姐姐灌得酒水糊涂,醒来时他心尖尖上的教子已经成了别人家的童养媳。
小天狼星向来喜欢在外吹嘘这个宝贝教子,胡子吹得比亲生爹娘还翘。哈利•波特,他年仅七岁的教子,论家世有家世,论教养有教养,要说样子...
*双老钱设定
*天雷狗血封建ABO小甜饼
*声明:除了ooc我一无所有
*简介:没有老伏的世界里,当Old Money遇上Old Money~
哈利的婚事栽在一杯酒里。
小天狼星在圣诞舞会上被三个姐姐灌得酒水糊涂,醒来时他心尖尖上的教子已经成了别人家的童养媳。
小天狼星向来喜欢在外吹嘘这个宝贝教子,胡子吹得比亲生爹娘还翘。哈利•波特,他年仅七岁的教子,论家世有家世,论教养有教养,要说样子么,放眼纯血二十八家,你找不出第二个这么漂亮的Omega来。
但他怎么也搞不明白,话题是如何从攀比变成嫁娶的。
“他母亲是个平民,”他不记得谁的折扇底下传来低低的笑,“波特家的继承人们都爱娶平民夫人,对不对?”
小天狼星借着酒劲粗声粗气地顶回去:“他有我来撑腰!”
贵妇人们不说话了,彼此交换着眼神。小天狼星这才满意,这就对了,哈利生来是应有尽有的,什么也不缺,只除了……他一拍大腿,缺个Alpha!
第二天就传出马尔福家和波特联姻的消息。
同时传出波特家的女主人谋杀亲子教父未遂的消息。
“这是活该,”纳西莎坐在镜前理着晨妆,层叠的荷叶边大袖压在肘下,“西里斯一喝酒就犯浑,外公在的时候还能管管他,后来……嘶,你轻点。”
卢修斯看着象牙梳上缠绕的发丝发愁。这桩婚事草率得像个玩笑,他从未考虑过和波特家结亲,他们甚至不是纯血!可再荒唐也不能由马尔福家主动取消婚约,哈利到底是个Omega,体面人家的Omega订婚不到24小时就被他的Alpha家退婚,那等于逼他去死。
“为什么要退婚?”纳西莎从洛可可金边的镜中瞥他一眼,“西里斯醉得不轻,我可没有。放宽你的眼光,波特是个好孩子,配小龙刚好。比他富有的Omega都不如他漂亮,比他漂亮的Omega大概还没出生。如今世道,有爵位又有Omega的世家中,谁家没几个Alpha兄长在上头虎视眈眈?莉莉•波特是个泥腿子不错,可她的肚子挺识相。哈利是家里的独子,卢修斯,独子!”
她听起来明天就打算毒死波特夫妇独占那笔巨额遗产似的。
好一套娶O娶财,卢修斯被她劈啪作响的金算盘给说服了。
德拉科就是在这种充斥着毒药、算计和财色的传统世家氛围里长大的。Alpha随母,他完美继承了纳西莎对这桩婚姻的看法,看哈利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大笔会走动的人形嫁妆。有时那眼神太露骨了,卢修斯不得不提醒他收敛。毕竟,马尔福家也不穷。等他长大一些,隐约意识到Omega和Alpha之间的区别,哈利就成了一大笔很漂亮的人形嫁妆。
他的Omega当然是很美的,但这不代表德拉科喜欢他,他甚至还不明白喜欢是什么,他才十岁。
哈利也不知道是得了家里的O德教育还是纯粹的雏鸟情结,没事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大人们都乐见其成,纳西莎总是指望他早早过门的好,莉莉心疼儿子的名声,纵然不乐意也只好由得他去。
德拉科觉得很烦。
人形嫁妆就该待在他应该待的地方,比如古灵阁的保险柜里,而不是那么活生生的,在他身边上蹿下跳。哈利和所有Omega一样纤弱,却又比德拉科见过的所有Alpha都来得顽皮。他爬树,玩泥巴,挖蚯蚓,手指缝里的泥还沾着白花花的虫卵就往人身上抹,德拉科躲闪不及,魂都给他吓飞了。
“太不体面了,没有哪个世家小孩会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德拉科,他看起来简直像个下人的小孩。”
“而且他不学品茶,也不学油画,甚至连纯血二十八家的族谱也弄不清。”
“他根本不是纯血——德拉科,这真的是你的Omega?”
德拉科脸色铁青,这些贵族子弟过于早熟地学会了如何优雅地刺伤对方,而哈利让他在朋友面前丢尽了脸。
“这算不了什么,反正那也不是我最喜欢的一件马甲,”他装作满不在乎,其实心里窘透了,恨不得立刻把哈利淹死在浴缸里。
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随后小男孩就哭开了。
哈利从树上跌下来,两只脚脖子都扭得厉害,从手臂到腋下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敞开腿坐在草丛里哭得昏天黑地。
德拉科脸都涨红了,想把他从地上拖起来,碰到高高肿起的脚踝,哈利哭得更厉害了:“你说好……你…我……呜呜……”
“你别哭了!”德拉科训斥,又忍不住心慌,“谁让你又去爬树!”
哈利又痛又委屈,讲话倒流利了,只是一开口鼻涕就往嘴里流:“你、你说过会在下面接着我的,呜呜……”
后面的小孩全都哄笑起来,有人揉着眼睛模仿他的哭腔。
德拉科气得甩开他的手:“谁要在下面接你?摔死也活该。”
他揽着一群挤眉弄眼的小孩走了。哈利没想到他真的丢下自己不管,呆呆地坐在原地,反倒不哭了。
其实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德拉科真的会接住他。哈利受了伤,他就很不耐烦地骂一顿,然后蹲下去让他爬上自己的背,把他背到家长跟前去,任由他的鼻涕眼泪弄湿自己的衣领。哈利被带进卧室上药,他在厅里低着头听大人一顿训。他们总是把哈利大大小小的伤势都归结在他身上,说他不够爱惜自己的Omega,这样波特家是没法放心把哈利托付过来的。
德拉科觉得这不公平,他压根不想要这个累赘。但他们又说,你比他大了两个月,当然要照顾好他。这对孩子而言是个像样的理由,每当德拉科又被哈利毁掉一件小马甲,他就用这提前出生的两个月来安慰自己。
但这次,哈利被晾了将近三个小时,天快擦黑时才被园丁抱回屋里,脚踝肿得骇人,正在发烧。他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没有提到德拉科。但德拉科照例被纳西莎喊过去骂了一通,莉莉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他嘴里还塞满草莓味的马卡龙,完全把草丛里的哈利给忘了。
后来他们双双登上霍格沃兹的列车,德拉科面对教授的序言课提问,深沉地谈起自己的童年感悟:赚钱不容易。
“请坐,小马尔福先生——确实不容易,”卢平卷着他三天没洗的白衬衫深以为然。
哈利对此毫无概念。他的童年恰如小天狼星所言:应有尽有,予取予求。唯一的挫败是德拉科,但德拉科也一定会在大人的威压下迁就他的一切脾气,他不得不。
前不久他在对角巷里包下了半间魔杖店,理由是迟迟找不到合适的魔杖,他试得不耐烦了。看见小天狼星乐呵呵掏钱的时候,德拉科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他炫富多年从没想到过这么天才的主意,顶多就是挥手一句把你们店里最贵的新款拿来而已。而小天狼星付完账之后甚至还给他们一人买了一把最新款的飞天扫帚。
“现在是我,以后就是你小子啦。”
德拉科给他拍肩膀拍得腿软,由是第一次质疑起母亲那如意算盘的可靠性。他的Omega很有可能在下嫁之前就在教父的光辉榜样下把家财挥霍一空。
哈利和他分在不同的学院,分院当天再次哭得稀里哗啦。德拉科只好忍着底下的嘲笑声上去哄他,告诉他学院分开并不是世界末日,他们偶尔还会有课程重叠,何况到了念书年纪的Alpha和Omega还是保持点距离好。最后那句模棱两可的约定让哈利平静下来,德拉科跟着斯莱特林走入地窖,转身时觉得一身轻松。
他懂得如何安慰哈利,这已经成了他的某种习惯,就像他逼着自己吃西兰花,学拉丁文,无可奈何,又驾轻就熟。
哈利不甘心,没有德拉科的格兰芬多任凭父母和教父怎么吹上天也毫无魅力。他总是偷偷溜到地窖门口去猜口令,门把手上的双头蛇比胖夫人严苛得多,猜错一次就伸头咬他一口。有一回他的十根手指都被咬红了,只好吸吸鼻子说:“让我进去,我是德拉科的婚约者。”
好巧不巧,德拉科和他的朋友们恰好也刚回地窖,那些刻薄的贵族小孩也大多分在斯莱特林。
他们对德拉科发出怪笑:“怎么,你还没甩掉你的小女朋友吗?”
德拉科怒火攻心,哈利不打招呼就跑来这里,甚至还穿着傻乎乎的条纹睡衣。
“喂,我不是让你别来找我吗?”他缓了缓语气,“别在外面说你是我的什么人,这里是学校……”
“可我跟你确实有婚约啊,”哈利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身边没人照顾,他连袜子也忘了穿。
“德拉科,不把你的手绢拿给小美人擤鼻涕么?”同伴陆陆续续进去了,“你后来接住他没有?”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觉得哈利再一次毁了他的校园生活。
“听着,波特……”他得说清楚,他只是比哈利大了两个月,没理由把整个青春期都赔给他。
哈利又打了个喷嚏,他习惯性地想抹给德拉科,又缩回去,自己拿袖子擦了。
“进去再说吧,”双头蛇中的一个说,吐信声难得和气,“他不是你的婚约者吗?”
“他不是,”德拉科甩上了门。
哈利隐约知道德拉科是不愿意自己出现在他眼前的,没有了大人的约束,这种回避变得跟小时候不太一样。
后来他很多次悄悄等在地窖门口,披着隐形衣,谁也不找,也不让任何人看到。只有双头蛇能看见,但它们再也没有为难过他,总是第一时间为他敞开大门。但哈利一次也没有进去过,他说你们不该放我进去,我是一个格兰芬多。
“可你也是小马尔福的Omega,不是么?”蛇信温柔地舔舐他的手背。
他下意识点头,接着又摇头:“……不,我不是的。你们不要瞎说。”
即便如此,在两个学院一起上的课程上,来自斯莱特林的风言风语还是如影随形。他们问德拉科是否迫不及待地想要结婚,为什么不去跟他的小美人坐在一块儿。德拉科冷淡地告诉他们,他和哈利只是小时候的玩伴,其实不怎么熟。
这是说给哈利听的,他正抱着书具走过来,听见这句话脚步就顿住了,却也不肯后退。那怯生生又倔强的样子让德拉科很烦躁,他在课后叫住哈利:“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无非想要拴住我。没必要,我会娶你,只是现在不到时候。”
Omega都担心自己的Alpha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勾掉魂,大人们就是这么讲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哈利还有什么理由死缠着他不放,他们没有半句共同语言。
哈利眨眨眼,脸颊泛红:“你说学校里不提这个的,我们还小。”
让人烦躁的天真。
德拉科想要结束这一切,为自己换得七年的平静。他和哈利得帮在一块儿一辈子,他只想要七年自由的空气而已,这完全合理。
所以他答应了那个愚蠢的赌约,把哈利骗去禁林:“我的魔杖在神奇动物课上掉了……”
哈利和他分享了自己的隐形衣,冒险让他的绿眼睛兴奋得直闪光,在灯光下有些湿漉漉的:“非得晚上去吗?”
“是,就现在,明天就来不及了。”
“好吧,”他小声说,“禁林里可能会有危险……你为什么不跟我要一根?我有一屋子魔杖。”
“不会的,难道你不想跟我一块儿探险么?”德拉科的嗓音里有不正常的热切,事实上他的魔杖就好好地贴在他的内衬口袋里,“来,把灯给我。”
该死的习惯。他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替哈利干这干那。
夜里很黑,走得一脚深一脚浅。德拉科努力不让灯盏晃得太厉害,哈利出乎意料地没有拉住他的袍角。
赌约是他得让哈利在黑暗里吓得叫出来,否则就算输,输了他就要管布雷斯叫老爹。所以他非赢不可。
他们越走越远了,回头几乎望不见来自城堡的灯光,来路不明的鸣啼声时不时回荡在黑黢黢的树林间。
“德拉科,你确定是这儿吗?我觉得我们迷路了,”哈利说,“海格从不带我们走那么远的。”
当然不是这儿。
连德拉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了,有好几次他想把魔杖抽出来告诉哈利已经找到了,但是他没有这么做。树荫在灯下晃得诡异,从身后猛地传来一声尖利的呼啸。
“我们恐怕迷路了。”
德拉科汗毛倒立,这可不是计划的一部分。哈利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仍旧努力撑着隐形衣:“德拉科,你可以拿着我的魔杖回去求救,运气好的话,路上还能摸到你自己的那根。”
“那你呢?”
“我有隐形衣。”
德拉科踌躇片刻,他隐隐觉得这是不应该的,“……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
等到天亮就好。
不知怎的,他想起自己也曾答应过会在树下接住哈利,那时他丢下哈利去和朋友聊天了。哈利不该再傻乎乎地相信自己,但他还是信了。
走出十来分钟,他听见身后来自哈利的尖叫声。它高亢得变了调,但德拉科还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他猛地回头,拔足狂奔,他等不到天亮了。跨出去的瞬间他知道他没法在霍格沃兹摆脱掉哈利了,他得接受他的Omega时时刻刻黏在身边的日子。因为再怎么讨厌他,也好过放任他留在禁林里被不知道什么鬼东西撕成碎片吞掉。他在这儿简直就像块奶油蛋糕。
德拉科赶回那片低洼地的时候,所有声音都已经平复了。有某种高大的生物守在阴影里,它投在地下的影子威严莫名。德拉科屏住呼吸,看见哈利小小的身躯蜷缩在那东
西的蹄子边。地面上都是搏斗过的痕迹,枯叶被某种狰狞的猛兽踏得粉碎,流水般的隐形衣散落在一边。
“他只是晕过去,”那东西开口,“别再踏足我们的领域,巫师的孩子。这里有你们的父辈也应付不了的怪物,下次不会这么幸运。”
“抱歉,不会了,”他以世家子的老成回应。
“巫师的孩子,”身后说道,“他是你的婚约者?”
“他告诉你的?”德拉科皱眉。
“不,今晚的星象这么说。”
他把哈利半拖半抱回去,哈利挂在他脖子上迷迷糊糊地要晚安吻。守在林子外的朋友们笑嘻嘻地愿赌服输。他们隔了老远都能听见那声尖叫。德拉科疲倦地笑了笑,还在想他这次是否算守了约。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晚遇上的是半人马族,传说中整个奥林匹斯的老师奇伦的后代,窥探星空的先知者。那时他们已经升上三年级,开始学习占星。而此时他还不知道哈利变得很怕黑,小时候可以自己披着隐形衣穿越大半个校园来扣响他房门的孩子,现在连观星作业也没法独立完成,只好一次次把他的作业拿去抄,附带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
他原本不必这么卑微,那本来就是德拉科的错。
但德拉科本人不知道,就好比哈利也不知道那一切的起因只是一个幼稚的骗局,幼稚却恶毒。
内疚的效用在减退,他感到不耐烦。每当哈利走上天文塔,就意味着他和潘西的约会不得不中断。他的存在等于明示德拉科身边所有风华正茂的Omega,那个金发小子早有婚约在身。德拉科有种被查岗的恼怒,明知他只是来借一本作业,因为自己的过错。但谁会喜欢一再地被提醒曾经犯过的错?
他的朋友一如既往地对哈利不友好。但他们的口吻变了,男生对他吹口哨、打眼风,趁他路过的时候对他舔舔舌头。年轻的Alpha们似乎一夜之间对Omega的问题敏感起来,他们缩在寝室里彻夜谈论学院最美的Omega,然后凌晨偷偷起来换内裤,慌得连咒语都忘记。
哈利一直是他们话题的中心,纳西莎的预言直到现今也依旧有效:比他漂亮的Omega大概还没出生。而德拉科只是窝在休息室里,百无聊赖地翻动着新一期Omega写真杂志,答一句漂亮么?还可以吧。
听出别人口中含着醋意的揶揄和艳羡,不是不得意的。但他把那张脸看得太熟了,因而连得意也只是懒洋洋的。只有寝室的氛围开始向猥亵滑去时,他才会轻咳一声打断,表示自己还没那么大度。
“还可以?只是还可以的话,我可要请他跳舞了。”
“随你,”德拉科说。
“真的?”有人半真半假地凑上来问,半个休息室都支棱起耳朵在听。
“我说了随你,”他开始腻烦了,好像随便借出某件物品。他和哈利还没有交换过戒指,所有人都已经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了。他们明明有一辈子的舞可跳,难道连十四岁的舞会也必须形影不离吗?
他转身勾勾潘西的下巴,“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姑娘回给他一个邪恶的飞吻。
她很难懂。德拉科的心跟着她的红唇飘忽,他的Omega永远没法像她这样牵动自己的心。
他没想到舞会那天哈利会是孤身一人。他有大把大把的舞伴候选人,斯莱特林所有的Alpha都愿意放下学院偏见和他跳上一整夜,更别提那些朝夕相处的格兰芬多。
但他身边空无一人。
德拉科感到窒息了,被潘西亲亲密密挽着的手臂发麻。礼堂里的人闪开两边,他却觉得有什么在虚空中拌住了脚步,让他寸步难行。
哈利在人群里看着他,绿眼睛里蒙上一层雾气。从小到大,谁也不会让他露出这种表情,除了德拉科。他要吃一块蛋糕,要一把扫帚,要半间屋子的魔杖,都有人立马替他捧到眼前来。可他要德拉科,德拉科是不要他的。
格兰芬多乃至整个霍格沃兹最受欢迎的Omega因为他的缘故,得在自己的十四岁舞会上做壁花。
德拉科只跳了两场,舞步乱得让潘西骂娘。她扔给哈利一个挑衅的目光,顾自去觅食了。德拉科如蒙大赦,借口躲到窗台去呼吸新鲜空气,实则是为了避开哈利那类似控诉的目光追随。
“你一直没来邀请我,我以为这是心照不宣,”哈利追上来,“所以我拒绝了所有人。”
德拉科手足无措,他被逼到了绝境,各种意义上的。
“我没想到你已经有舞伴了。”
“你听我说,”他深呼吸,转过身来面对那双眼睛,“这只是一次舞会……”
“是我们长这么大的第一次正式舞会。”
德拉科张口结舌。
“人人都知道你和我是……”他暴躁地揉乱了发型,“你明白吗?舞会!舞会需要惊喜,我们应该带上各自的朋友来跳。就算我跟你……这不代表我们的人生里就只能有彼此。”
“你跟我有婚约,”哈利后退了一步,“对不起,这不能在学校里说,让你觉得很尴尬,是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德拉科觉得他的Omega不可理喻,“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它挂在嘴边,那是迟早的事儿。天哪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这只是个误会……你也没来邀请我!”
“你会答应吗?”
德拉科不说话了。他多半会答应,非常、非常不耐烦地答应,心情比现在好不到哪儿去。尽管如此他还是后悔了,宁可把哈利搂在怀里恶声恶气纠正他糟糕的舞步,好过眼下被如此狼狈地质问。
德拉科上来牵他的手:“抱歉,我现在可以——”
“我不要!”哈利用力甩开,“你的第一支舞和别人跳了,我凭什么要跟你跳第一支舞!我才不要!你走开!”
他一边喊你走开,一边却自己转身跑开了。哈利发脾气就是这样,固执得要命,一点道理不讲。德拉科记得有一次他们两家和小天狼星还有卢平出去远足,孩子们都太累了,错过了晚上的极光。哈利哭得差点脱水,所有人都答应多留一晚陪他看,可他跺着脚说不要,因为再也不是昨晚的风景了。
最后是卢修斯私下用逆时器往回拨了八个小时,才算把人哄好了。
现在呢?就算把时间倒回去,他的第一支舞也已经跟别人跳了。跳过就是跳过,没办法还给哈利了。
别人么?他自己都愣住了。原来潘西对他而言是别人,别人都只是别人,但哈利是哈利,从来只有他一个。
“极光啊……”他对着满天星光叹气,占不出半点星象。
哈利被人缠上了。
几乎所有被他拒绝的Alpha都在看他的笑话。谁能想到德拉科居然撇下哈利,带了另一个漂亮火辣的Omega进场?还是个黑头发,见了鬼。
“宝贝,我看你很久了,”一个斯莱特林跟上哈利的脚步,“你看起来很需要一个舞伴。”
哈利认出那张脸,比自己高了两个年级,总是跟在德拉科身后冷嘲热讽。
“让开,”他闷头往前走。
“宝贝,宝贝你要去哪儿?马尔福不在前面,他忙着跟潘西·帕金森跳舞呢,”那人嬉皮笑脸地上前一步锁住了哈利的去路,以他的体格拦住一个Omega实在轻而易举,“他让你做壁花,你就不想报复吗?”
“我没有你这么无聊。”
“我哪有他无聊?他昨天还说要把你借给我,随便用。宝贝,你明白随便用的意思吗?”
他撑着墙壁把哈利圈在怀里,低头寻找他的嘴唇和脖颈,把一小瓶透明液体凑到他嘴边,“喝了它,我带你去做舞会的王后。”
哈利胡乱地躲避着,终于有些慌乱起来。那是迷情剂,喝下去他会心甘情愿为这个恶心的家伙做任何事。
“霍格沃兹禁止使用那个,你想被开除就试试看!”
“美人,”那人被他拱得气血上涌,“为什么不肯?他早就想把你丢开了,以前还把你扔在禁林里想让野兽把你吃掉。我劝他们别打什么无聊的赌,可是马尔福从来听不进……宝贝,你以为他好心救了你?”
哈利忽然停住了动作。
他像一只被人抽去绞丝的木偶,僵硬而顺从地停下一切挣扎,任人抬起下巴,捏开双唇,把整瓶迷情剂灌进喉咙去。
鼻子被封住,他闻不见味道。
也好,他边咳嗽边想,这样就不用担心会闻到任何和德拉科有关的味道了。
“睁眼,宝贝,”那人急切地说,“看着我,马尔福是个傻瓜才会对你无动于衷。”
哈利紧紧闭着眼睛,那人的舌头热烘烘舔过他的睫毛。这很恶心,但他不能睁开,他将臣服于喝下迷情剂后看见的第一个人。
“看我一眼,”他诱哄道,“宝贝,你——啊!”
惨叫夹杂重物被掼在墙上的声音。
钳制着哈利的力量忽然消失了,风从耳畔擦过扬起发梢,那是他的Alpha身上的味道。
“从他身上滚开,那是我的Omega,”他听见德拉科怒不可遏的声音,“他是,我的Omega!”
他是我的,几时轮到你?!
哈利闭着眼,靠着墙根缓缓滑坐在地上。
纯度过高的迷情剂让他一阵阵地犯恶心,眼前一片黑暗中不断绽出缤纷的光。
“波特,”有人在他身边蹲下,带着体温的巫师袍裹住他单薄的礼服,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他神智昏沉,冷汗淋漓,强撑着睁开眼看见德拉科阴沉得可怕的表情。
“上来,我背你回去。”
哈利罕见地没有动。
“算了,我抱你回去好不好?”德拉科啧了一声,“看清楚点,是我!”
不要,就因为是你……不能是你……
“嘿,你在干什么!”
女孩子清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哈利下意识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下,缩得离德拉科更远了点。
他认出那是赫敏·格兰杰,格兰芬多的年级第一。
“放开哈利!”
现在是罗恩·韦斯莱在说话,他总是跟在赫敏屁股后面抄作业,哈利想起他前不久邀请了赫敏做舞伴。
“你没事吧哈利,哈利·波特?”罗恩想把他拉起来,“别担心,万幸学校里不允许任何Alpha释放信息素。”
“韦斯莱和,格兰杰?”他努力辨认眼前的人影,德拉科以外的人,“你们认识我?”
“当然,你是波特家的小儿子,大家都说你很可爱,”女孩子笑笑,“你每天都忙着去斯莱特林找你的Alpha,注意不到我们也很正常。”
“对不起,”哈利下意识地道歉,感到有些羞愧。
“为什么道歉?”她转向德拉科,满脸不屑,“他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一个,就算是你的Alpha也不能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没有。搞清楚是他被人喂了迷情剂好吗?”德拉科因为有人介入他和哈利的争执而心烦不已,“与其在这儿多管闲事,不如跟你的红毛男朋友一块儿去找真正的肇事者,我在他的脸上留了点小礼物。”
赫敏和罗恩对视一眼。
“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喊我们,哈利,”她叮嘱说,“下次小心点。”
她笑了。哈利在失去意识之前想,女孩子的声音真是漂亮啊。
【全文见sy】
五年级就这么过去。一整年哈利和德拉科就在霍格沃兹的每个角落里穿梭,偷偷尝试各个季节各个口味的禁果,只除了摘取果核那一步。
德拉科开始熟悉从蛇院到狮院的路线,明的暗的,近的远的。他们没有太多花前月下的恋爱可谈,因为有太多爱要做。但德拉科在楼下喊他的时候,哈利都是开心的。
赫敏说他应该矜持点,不能Alpha一喊就下去。
“你也没有让罗恩落空过。”
赫敏脸红了,随即翻了个白眼,“他也从没让我吃过闭门羹。”
哈利就笑笑,小时候的事他说算了就是算了,在这方面他比一般的Alpha还要Alpha。
自从舞会之后,他与赫敏罗恩迅速熟悉起来,行走坐卧都有了伴,地窖也去得少了。作为学院里凤毛麟角有了主的名O,他不怕他们俩之间的花火有多闪。他变得开朗,再也不是会黏在德拉科屁股后面哭哭啼啼的小男孩,穿着睡衣被关在门外还会伤神好久。
德拉科越来越频繁地在他脸上看见意犹未尽的笑,而那绝对跟自己没有关系。因为一看到他,哈利就把笑影收敛起来了,受宠若惊地喊他的名字。他在他手中出来的时候神情近乎悲伤,却又很依恋地蹭着德拉科的肩膀和脖颈,用唇瓣濡湿他的发梢。许多年以后德拉科才明白当时他在这段关系中是多么清明而不安,他的Omega在难过自己已经打出了能够留住他的最后一张牌。
夏天就快过去了,交际季的尾声,德拉科在父母的引荐下出入各种鸡尾酒会和慈善舞会。他还很年轻,但已经引起许多贵游的注意。这是从一开始就定好的,比他和哈利的婚约还早。他的人生是一条在姓氏铺垫出的轨道,通向特权、金钱和最美的Omega的床榻,同时也通向阴谋、构陷和弑杀。
而哈利对此一概敬谢不敏。他越大越不愿意陪在德拉科身边出席那些酒会,他任性的美丽让他不知道得体两个字怎么写。有一次他笑着拒绝德拉科的时候说:“反正我要陪你去一辈子的,错过这一次有什么关系呢?”
德拉科哑口无言,身后纳西莎和卢修斯笑得相当尴尬。
与此同时,小天狼星从莉莉的娘家弄来一辆浑身银光闪闪的限量款哈雷。它停在波特家的车库里,性感得像是每个男人的梦中情人,甭管你是Omega还是Alpha。小天狼星和詹姆瞒着莉莉,前前后后改装了一个多月,把它变成了上天入地独此一家的飞天哈雷,能隐形能瞬移,排气管下甚至还藏了一个小型发射装置,能在五百米内把一只猫头鹰轰成烤鸡,简直酷到没朋友。
这对不靠谱的弟兄顶住莉莉的日夜炮轰把这架宝贝作为升学礼物送给了十六岁的哈利,那天他抱着它一晚上都睡不着。
从此哈利开着他心爱的骑士满校园乱窜,银色残影库库库库飞过的地方扬起Omega的裙角和Alpha的口哨,疾风过后寸草不生。
罗恩羡慕得直流哈喇子,所幸哈利是他的铁哥们儿。他把自己爸爸从麻瓜跳蚤市场淘来的纹身贴、牛皮绳和流苏手环送给哈利,加上出身麻瓜爱好者家庭的一点儿技术顾问,几个小时几个小时换取骑士的使用权。
哈利学着教父的样子把卷曲的黑发养长,一条手臂上挂十来条编织皮扣,叮铃当啷的,白衬衫就扣两个扣子,胸口糊着个水溶性的骷髅头,轧到钉子时蹲在花坛里等赫敏给车胎打气补胎。
整个造型离不良少O就差根烟,非常颓。
他迅速从全校最漂亮的小公主蜕变成建校史上最朋克的Omega,好像一夜之间找到了人生的意义。飙车、杀马特、彻夜不归,但他是个好Omega。
德拉科恨不得敲死那个便宜舅舅。
六年级开始他们的课程分开了,霍格沃兹本就是个难进难出的贵族学校,从高年级开始有精准严格的分级课程来培养未来的公侯伯子男。德拉科将来是要继承三家古老姓氏的Alpha,报了很多枯燥而艰深的课程,在上流精英的路上一步一个脚印。他换上长到脚踝的巫师袍,背心和衬衫熨得像他的头发一样一丝不苟,抱着书本每天出入于各个教学大楼。
哈利也有他自己的课程,基本就是绣绣花品品茶,如何用烹饪拴住Alpha的胃,以及一次手段精妙的夫人外交应该是怎样的,等等等等。他去上了两次,一开口把就把未来夫人们全得罪光了,见势不妙跑去隔壁烹饪课捞试吃,吃完说教授的手艺比德拉科差太多了,摔了刀叉就走。
从此翘课翘得理直气壮。他喜欢等在教学楼外面,看德拉科的皮鞋叩在大理石上扬起袍角的样子。德拉科有时候留下来多提一个问题,他就在楼下把喇叭按得震天响,流里流气地喊小美人儿,你的猫头鹰快递来啦,过时不候啦。
搞得人人都对德拉科侧目而视,对面O德课程的教授痛心疾首,追出来喊波特!出去别说是我的学生!
“上来,我带你去兜风,”哈利转转把手,排气管阵阵轰鸣。
德拉科在人前很克制,他说:“我的袍子太长了。”
“你可以脱下来绑在腰上,”哈利把手肘支在仪表盘上,比划了一下,“你腰很细的。”
德拉科拉下脸来:“不像话。”
哈利不怕,从小到大德拉科甩给他的冷脸太多了。他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按喇叭,德拉科不上来就不肯停,活生生按出一首小星星奏鸣曲。
德拉科没有办法地啧了一声,跨上他的后座。
“罗恩说我开车很野,其实还好,但你要抱紧我的腰,”哈利头也不回地扔给他一个头盔,德拉科捧着那个太空面具一样的圆球崩溃了,你为什么会那么熟练啊!
哈利习惯开去湖边,沿着低年级巫师慢跑的小道一路飞驰过去,速度快起来能闻见空气中的水腥气,很淡,掺上风里的草籽味很好闻。
那里有卖热狗和黄油啤酒的移动餐车,哈利就把骑士歪在郁郁青青的斜坡上,袍子一撩跑上去买个两人份。德拉科很嫌弃这种街边小吃,任凭哈利怎么夸也不肯蘸一点酱料。
“以后不要这样了,”他把纸杯放在一边,“A不A、O不O,人家看了怎么想。啧,哪里弄的纹身,傻乎乎的,还这么粗糙。你将来是马尔福家的夫人,还是布莱克家的挂名教子……”
哈利噘嘴:“西里斯顶喜欢我这样。他前几天从我这里讨了三张大狗样子的去贴在肱二头肌上。”
“……我就不该指望他。”
“他还定了我们的婚事呢……”
德拉科撇开眼去,轻哼了一声。
哈利有点醉意地靠在他肩上笑,明明黄油啤酒根本不是酒。
“今天又没去上课?”
“去过啦,不是被赶出来了吗?那个教授说,我不是去搞夫人外交的,是去给人家下战书的。好奇怪哦,一群Omega喝个下午茶还要阴阳怪气的,不打起来才怪。”
“你也是个Omega,”德拉科放柔声调,对岸落日挂在红色城堡的塔尖上,金辉洒满粼粼的湖面。
哈利不答,转而又说烹饪课的饭菜太难吃:“我想吃你弄的培根蛋……”
德拉科的眼皮跳了跳:“以后在外面不能讲我烧菜给你吃。”
“为什么呀?”
“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德拉科捏住他的鼻子:“没、有、为、什、么!”
哈利瓮声瓮气地在他手底下扑腾,滚上满身草籽。
“好了,”德拉科把他按住,“我要回去写论文了。”
“再坐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保证。夕阳马上就要下去了……”
末了他以三周的培根蛋早餐换取了片刻的耳根清净。
哈利依然每天下课都等在楼前,风雨无阻。等烦了会对路过的Alpha抛眼风,那样子专一又多情。
学院里的风言风语多起来,说德拉科管不住自己的Omega,放任他抛头露面跟别的Alpha鬼混。纳西莎明里暗里敲打西里斯,他掏掏耳朵只当没听见,回来当成笑话讲给詹姆听。
“别的Alpha,”哈利学着那些人的口气,跟赫敏笑成一团,“天哪,我,和罗恩鬼混?”
德拉科很难堪,好像又回到小时候的花园里,别人的Omega都系在妈妈的裙带子上,捧着一块曲奇小口小口地啃;小Alpha们聚在吸烟室门口偷看父辈谈论政治、经济和Omega。只有他,只有哈利,要去爬树挖泥巴,任由别人把嘲笑加诸于他,还把白花花的虫卵拖着鼻涕往他身上抹。
现在他鸟枪换炮,改用白花花的麻瓜摩托车了。
甚至年底结业考的时候,他把对面学院的厨房炸掉半个,浑身油乎乎地跑出来等德拉科交卷,不顾旁人指指点点。
“小马尔福先生,如果你再不管管波特先生,恐怕我只能给你一个B。”
“可我的卷面是全对的,教授。”
白胡子老头耸耸肩:“一个优秀的Alpha应该把一切掌握在手里,包括他未过门的Omega。”
德拉科被教授下了通牒,他的Omega非法占道停车、扰乱课堂秩序、高音分贝扰民,名声坏得像破布条。
德拉科忍无可忍,一见到他等在树荫底下就想绕着走。可哈利眼睛很尖,总会第一时间把车开到他跟前。
“波特,你玩够了没有?”他按住哈利的手不许他发动,“你知不知道你这幅蠢样子全都被人算到我头上?”
哈利愣了一下,抹抹鼻子说那我以后不按喇叭啦,不按行了吧。
这时他的样子又跟小时候重叠,不再那么不可一世,很乖,又很固执。像一条到处搞破坏的小狗,热衷于以此折磨你,可任你怎么打也不肯走。
这完全错了,德拉科烦躁地想,他根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事实上德拉科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讨厌那些廉价的小吃、聒噪的摩托和哈利那帮上不了台面的朋友,讨厌每天下课被他等在几步以外的树荫下。如果可以他想砍掉那棵树,连同整个霍格沃兹的树全都砍掉。哈利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圈子,为什么还阴魂不散地缠着他?往事桩桩件件浮上来,从小到大,他从未让德拉科真正满意过,他存在的意义好像就是让自己丢人。
这种不满在哈利软磨硬泡求德拉科陪他去看韦斯莱兄弟的桥底音乐会时到达了顶峰,他的排气管在德拉科小腿上烫出半个手掌那么大的水泡。
疼痛其实只在一瞬间,一个简单的治疗咒就能让皮肤恢复如初。但德拉科受够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翻了几乎没动过的快餐,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漂亮的Omega被扔在原地,新留长的头发在德拉科眼里显得油腻。
但那无辜的样子多少也触动人的恻隐之心。德拉科接受了他的道歉,却开始从此避着哈利走。他在教学楼里看到哈利等在下面,就选择从后门离开。哈利空等了几回,问他去了哪里,他就笑笑。提前下课啦,教授留堂啦,室外实践啦,总有千百种宛转的借口。
后来哈利就不常来,他会事先问过德拉科需不需要他等在楼下,有没有空陪他出去兜风,答案当然十有八九是否定的。
只有一次,那一次他接到哈利的消息时,刚从教学楼后门离开。他在半道上遇见了潘西,她在Omega的茶道课上烫红了手指,拿不了重物,央求他陪自己去一趟小礼堂。
德拉科托起她的指尖看了看,确信她是小题大做。但Omega们的要求总不能一口回绝,于是他发消息告诉哈利自己已经回去了,让他别再等下去。
“那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不了吧,”他回复,不了吧。
礼堂打开时彩片和挂副扑面而来,布雷斯拿奶油糊了德拉科满头满脸,潘西一改泫然欲泣的模样,笑嘻嘻祝他十七岁生日快乐。
德拉科这才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斯莱特林们包下整个礼堂,一直狂欢到凌晨,其中有他的朋友,也有更多趁机示好的世家子。闹到最后醉倒一片,德拉科扯开领带,难得不太体面地出去缓一口气。
他隐约想起哈利约过自己,或许也是为了庆祝,随后就被不知谁缠上来的光裸手臂拖回去继续喝酒吃酸橙了。
那天他喝得不省人事,醒来时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洒满横七竖八躺倒的蛇院众人。他忽然意识到他是跟别人度过了十七岁生日,很多个别人,唯独没有哈利。
会被数落到死的,他按着一突一突的太阳穴,思量着如何从父亲那里偷出逆时器。现在赶回去的话,大概只需要往回拨十来个小时……
然后他咂着厚厚的舌苔,一阵宿醉的眩晕过后又睡了过去。
哈利什么也没有提,礼物、祝福、哪怕是麻瓜那一套,整整一天,德拉科没收到他半点消息。或许他也忘了,混过去也好。德拉科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失落,失落过后,竟还有些恼怒。这算什么?他揣在兜里的逆时器反倒显得自作多情了。
哈利半个暑假都在韦斯莱家的陋居度过,每天给家里去厚厚一封吼叫信,一张给爸妈,一张给西里斯,剩下三张都给德拉科,捎带问候一句纳西莎和卢修斯。德拉科不明白他怎么有这么多废话可讲的,就放任信封在半空里自言自语,自己在书房里温习功课,听到心浮气躁的时候才想起提笔回一两句。有家教或朋友来家里的时候,会连拆也忘了拆,压在抽屉里任它哑火。
哈利的生日在七月底,比德拉科晚了两个月。因为在假期里,是三家人都不会忘记的大日子。他在陋居提前接受了祝福,大包小包回到家里挨个亲吻亲人们,轮到德拉科时他愣了愣,凑上去吻了他的脸颊。
德拉科没躲过去,抬起袖子擦了擦。哈利从今天起满了十七岁,毕业之后就是个待嫁的Omega了。他们的婚约满了十年,双方家长都很希望能在毕业典礼上完成订婚。
哈利喝了酒,起码是火焰威士忌那样烈的酒。小天狼星喜欢教他喝,詹姆也从不拦着。蛋糕吃到一半,莉莉和纳西莎都向德拉科使眼色,女主人们热切地想要促成两人的独处,让他带哈利去阳台透透气。
哈利是开着骑士回来的,连沾了机油的白衬衫也没换。德拉科走在他身边,被那气味熏得一阵阵皱眉。
哈利的脸喝得很红,眼底却清清亮亮。他侧头问德拉科,你想和我做到最后吗?
【全文见sy】
德拉科清醒过来,想要拉他一把,被哈利躲开了。他拿起衣服走进浴室,很久都没有出来,久得德拉科差点睡过去。他坐在外面等,未免有些后悔说话太重,可他对哈利一向就是这样子,也走到了现在。
哈利从里面出来,神色淡淡的,穿着严丝合缝的巫师袍,好像准备去上早晨第一节课。
这不是准备和谁上床的打扮,德拉科心中一紧,勉勉强强挑眉笑了一下。
“你干什么,”他故作轻松地调笑,“这是什么play?”
哈利深呼吸了一下,很平静地对他说:“要不,算了吧。”
德拉科一时没听明白,以为他不要做了,上去想抱抱他:“好啦,洗掉就……”
“我是说婚约,”哈利不着痕迹地躲开,一口气说下去,“我们算了吧。你是Alpha,你们家不大好主动提出退婚。今天大家都在兴头上,等过几天我会去跟爸妈说。马上要毕业了,就这样分开也正好。”
德拉科愣了一下,感觉近乎滑稽。他在说什么?
什么算了,谁要跟他算了?
“你、你什么意思啊?”他听见磕磕绊绊的声音从自己舌头底下挤出,“我们都、都已经这样了……”
“其实也没有怎么样,”哈利淡淡地说,“小时候你不喜欢我,不肯跟我跳舞,后来我就想换个样子,飘忽一点,看上去坏一点,结果你也还是不喜欢。我知道啦,反正你就是不会喜欢我了。”
他把没来得及吹干的头发揽到肩后,发梢和眼角一样氤氲着潮气,故作俏皮地笑了一下。
“现在你连床也不要跟我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虽然贵族巫师的联姻未必要有感情,但这样实在太没意思。我们已经拖得够久了,德拉科。你从来没说过一句喜欢。”
“我……”德拉科语塞,用力摇了摇头。他是可以说的,当然可以说,“我们早有婚约在,我以为那是不用说的……”
“我都看到了,那天你跟我说早就回去了,可是又跟别人走去礼堂。我在后面等你,什么都看到了。”
哈利竭力说得平缓,他说别人而不说别的Omega,也不提生日这两个字,不提自己准备过的礼物和惊喜,免得满腔心酸都溢出来在德拉科面前太难看。这么多年,他在他面前已经够难看的了。
可他忍忍忍,还是忍不住要想起五月栀子花的熏风里彻骨的冷意。他很想跺着脚大哭一场,指着德拉科的鼻子说十七岁的生日过了就是过了,就像十岁时的那场极光,就像十四岁的第一支舞,你跟别人过了,就再也没法赔给我了。
可他已经长大了。
德拉科有千言万语都涌到嘴边,这有什么不能解释的?潘西是朋友,很多很多朋友等在那里,只是一个同学派对。他浸满冷汗的手下意识伸到口袋里,想把那个逆时器掏出来证明他确实后悔过,随后在一片空荡荡里握紧了拳头。
“你不能跟我解除婚约,你都跟我睡了十年,”德拉科说,语气几乎是恶毒的。他像一个歇斯底里的赌徒,正把最糟糕的底牌一张张打出去,“退过婚的Omega出去都会被人看不起的,你还能嫁给谁?”
哈利低下头,没什么所谓地抽抽鼻子。
“会因为退过婚而看不起Omega的人,都是所谓的贵族巫师吧。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打算留在你们的圈子里了。”
你们?谁跟他是“你们”?德拉科终于惊慌起来,为他如此泾渭分明地划清了界限。
“你不能,波特,”他喘得很狼狈,就快上前抓住他的肩膀了,“半人马族说过,我们的姻缘写在星星的轨道上……”
哈利诧异地看着他,眼睛湿湿的,却像要笑出来。
“姻缘也是人牵的,不是天定的啊……”他喟叹一声,“没有什么可以天长地久,如果你不想的话。德拉科,你从来都不想。”
谁说的?德拉科想要愤怒地反驳,我想的,我当然想。但他没有说出口,他发现面对哈利的每一句话他都下意识地在反驳,这么多年,无一例外。
哈利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会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德拉科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牌都打完了。哈利忽然意味不明点了点头,下定决心一般对他一笑。
“其实我也很怕,怕分手一下就分完了,我说算了,你说好,可你还陪我说了这么多。”
他笑起来像传闻中一样漂亮,德拉科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看腻这张脸,可那张脸的主人在对他说谢谢。
那听起来像是再见。
哈利果然没有急着对双方父母说什么,一切都充满了不真实感。德拉科抱着一点梦醒时分的侥幸,等他回过味来,要骑车要翘课要贴纹身就都随他去,哪怕他真的想在身上弄个骷髅又怎样呢?他是马尔福家的夫人,波特家的独苗,布莱克家的挂名教子,所有荣耀和宠爱加诸在他身上,他想要做什么,轮得到旁人来置喙么?
就在他以为这件事快要过去的时候,詹姆带着莉莉低调而郑重其事地登门。夫妇两人满面歉意,身后跟着负荆请罪的小天狼星。一顿漫长没有尽头的下午茶过后,十年的婚约就化为乌有。
纳西莎对丈夫说,我原以为他们是来商量婚期的。
卢修斯说我也是。
德拉科由是知道他是来真的。
在霍格沃兹的学业只剩下半年,哈利再也没有出现在德拉科的教学楼下。斑驳树荫下空空荡荡,碎金般的光影在空地上随风跳动。他没由来地怀念哈利那件放浪形骸的白衬衫,被割碎的阳光簌簌落在上面,是很好看的。
他觉得那里有些太安静了,应该加上一点超分贝的喇叭声。他坐在教室里写卷子时闷得想要大喊大叫,想随便抓住某个人的肩膀问嘿,你不觉得这儿安静得像坟墓吗?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教授什么的。如果谁敢有意见,他就揪着对方的领子扔下楼去好让他闭嘴。这才是一个Alpha该做的。
抽离的疼痛是迟钝而细长的,他拒绝了布雷斯一块儿去买醉的提议,甚至没有为此失眠过。好像他只是随随便便取消了一个婚约,愉快地拥抱单身和自由。
他能躺在休息室里跟人闲聊八卦,数落小天狼星,说他从来就看不上这个便宜舅舅,他只会混街头,把小孩都带得跟他一样游手好闲。他也不喜欢詹姆,别以为现在人模狗样的五好男人形象能抹杀他对西弗勒斯做过的一切。至于莉莉呢,呵,一个Beta出身的平民,嫁入波特家变凤凰罢了。
随后他在潘西刻薄的笑声中恍惚想起,这些人都跟他没有关系了。他不必再嫌弃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成为他的家人。
第二天他又主动提起这个话头,说潘西你说说看,你们Omega,还不都是嫁A随A、嫁B随B,谁像他这个样子挑三拣四,一点名声都不要的,说退婚就退婚,啧。
“你这个直A癌,”潘西顶着满头卷发棒嗤之以鼻,“人家再挑也挑不上你。”
德拉科就不说话了,心说可不是嘛,他再挑也挑不上我。
交际界有传闻,波特一家都要搬去麻瓜界生活。
而哈利真的再也没有给过他只言片语。他好像落下了太多课程,正在拼命把学分给补上。
德拉科发现他一点也不擅长找哈利,过去拜访格兰芬多只是为了跟他来上几发。他甚至不知道哈利平时爱去什么地方,因为哈利总会来找他。倘若他不来勉强,他们之间就像平行线一样毫无交集。
他试着给哈利打电话,装作是最最普通的朋友来问候。哈利的呼吸声被弯弯曲曲的电线拉得遥远绵长,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马尔福,我们有过婚约,以后还是不要有来往了。”
德拉科觉得荒谬。过去婚约把他们联结成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像一对被荆棘捆住的怨偶,愈挣扎愈紧密。如今他竟说因为婚约,今后就是陌生人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敢?
一直以来他都在伤害哈利,那是他的Omega,他把他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他可以轻贱他、刺伤他、玩弄他、无视他,乃至把他随便借给什么人,但他绝不能离开自己。
他每天都在为他懊恼。哈利就好像是他身上野性难驯的一部分,时刻用排异和隐痛折磨着他,让他怒不可遏,让他羞于启齿,但他从未想过要把这块病灶剜掉。他们荣损与共,休戚相干。
他无时无刻不在祈求能挣脱哈利的桎梏,但真正摆脱掉他的那一天,他的人生忽然失去了方向。
他没想到有一天哈利会不属于他。
他明明如此爱我。他怎么敢?
德拉科开始到处去堵哈利,一次次被格兰芬多的胖夫人拒之门外。哈利很懂得避开和他正面相遇,不是开着骑士飞驰而过,就是身边簇拥着一群狮院同学。
他失魂落魄,坐在图书馆里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昏沉间,从隔壁书架后传来他心心念念的声音。
“他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是哈利。德拉科阖上书,屏住呼吸。
“他还是舍不得你,”赫敏说,“那你怎么说?”
“我不能听他多讲一句,”哈利叹了口气,“我不能听。我把他挂了……”
“那你也舍不得他啊……”
“不是的,”他听见哈利落寞的声音,“不是的啊……他就是不习惯,我也是。人是臣服于习惯的动物,他太习惯我在身边聒噪了。有一天,没有我的日子比认识我的日子更长,没有我会成为新的习惯。”
“……”
赫敏发出一连串的ummmmm,随即传来翻书的动静,她表示我就是一个出身平民的特困全优生,只会考考第一名修修摩托车,不是很懂你们有闲阶级的爱恨情仇。
“其实他有来找你,胖夫人替你挡掉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劝,“哈利,你要知道十年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日子,很多年轻人的十年就像一辈子。”
“我给过他机会的啊,”哈利怅怅地说,“他都答错了。他没那么喜欢我。”
“他是德拉科·马尔福,”赫敏指出,“他只是在傲娇。”
“倘若他连那么一点骄傲也不肯为我放下,那么他也不过如此而已。”
不过如此。
德拉科躲在书架的另一边想,原来我在他心里是不过如此。
那天他回去喝了个大醉,吐得只剩黄胆汁,一下子有了成年人的自觉。
那种雾里看花的虚幻感忽然消失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哈利大概是真的从他生活中撤离了。从今往后,他不再是自己的Omega。他要去跟别的Alpha共度一生,歪着他的骑士等在别人楼下按喇叭。他要带着别人去兜风,带他分享自己最喜欢的小吃摊和地下乐队。他要跟别人庆祝未来的每一个生日,跟他发火跟他跺脚跟他作天作地。他要对别人露出那个甜美至死的腺体,把德拉科从未造访过的诱人腔道都向他敞开。
他要跟别的什么人生老病死,趴在别人的棺材上哭。
再怎么哭也不是为我。
倘若伤害他让我感到快乐,那么为什么他的离开竟会让我如此痛苦?德拉科捏着空酒瓶顿悟,哦,原来我爱他。
原来我爱他。
这么多年。
长得像一辈子。又或许,那已经是他的一辈子。
布雷斯抽掉他手里的酒杯,他说德拉科,你算了吧。
德拉科喉咙一堵,为什么人人都在对他说算了?为什么?
他说布雷斯,你滚过来。我不行啊,我算不了。没有他我要死了。
布雷斯把他能够到的所有酒精都藏了起来,哄宝宝似的哦哦哦,哦了几声之后又骂,说你得了吧,以我霍格沃兹桃花千O斩的经验告诉你,谁离了谁都能活。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德拉科这些年孤身一人,也活过了二十五岁。
还有两年,没有哈利的日子就比有他的日子更长。这些年他在麻瓜界音信全无。而德拉科很早就接受了现实:他也许永远也没法习惯这样的生活。
其实也没有什么永远,只要你不愿意。他是自己愿意沉浸在这种不习惯里,好像豌豆公主故意在自己的床铺下塞满豌豆。
而当他在酒吧里再次见到二十五岁的哈利时,觉得满满一床硌得他日夜难寐的豌豆都好像被抖掉了。这才是对的,他习惯这个。
他的Omega还是很漂亮,戴着闪闪发亮的墨镜,还在耳后纹了真正的刺青。但那种乖巧又固执的妩媚消失了。Omega的妩媚是为了Alpha而存在的。玫瑰收起了浑身的刺
,浸泡在酒精药丸和热辣的贴面舞里。
德拉科觉得眼前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眼里只剩下他流落凡间的小公主。他不能自已地走过去。我能请他喝一杯吗?
操,为什么不能?过去他只需要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有魔法界最受追捧的Omega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朝他伸出手来,他还要把那只手打开。他凭什么不能主动一回?
如果哈利想喝酒,他就替他买下整个酒架。
哈利看到他,眯了一下眼睛,又眯了一下,好像看不清来人到底是谁。看清之后他瑟缩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很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想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走开。德拉科抓住了他的手腕。
“嘿,波特,”德拉科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朵里嗡嗡地翻腾,“我不记得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了,能重新认识一下吗?”
“我还记得,”哈利轻轻地说,“你说'嘿,波特'。”
你看,他还记得,德拉科想。滚烫的触感从两人皮肤联结的地方传来,他的心在头晕目眩中又飘忽起来。
他试着和哈利聊天,没费多少功夫就套出他这些年大致的生活。这儿的规矩和魔法界不一样,没有什么AO之分,也不受发情期的困扰。人人都是Beta,而且人人都要上班养活自己。
“真的吗?人人都得上班?”
“真的,哪怕你是个Delta。”
“那你干什么?”
“我修车。”
“?????”
“开玩笑的,”哈利摘下墨镜,“我搞地下乐队。”
德拉科缓缓地笑起来。他不在意哈利说了什么,只是印象里他从没听哈利好好地跟自己说过话。他总是心不在焉,连那年暑假的吼叫信都没认真听完一封。
他开始学着去追求心上人。
他开车等在哈利驻扎的每个空地和桥底,背靠涂鸦把喇叭按得震天响。嘴唇指甲都涂黑来狂欢的女孩们捂着嘴笑,猜测这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忽然迷上了她们家主唱。
哈利快步走过去把他的手拍掉,说你干什么,你这是干什么。说的时候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尴尬得抬不起来。
德拉科替他开车门:“没有办法。我小时候跟人定了婚约,整个青春期都没学过怎么追人,只有一点点来自于他的经验,比如追人是一定要让对方觉得难堪的,越难堪越好。你觉得呢?”
哈利撇撇嘴,不答话。德拉科就俯身过
去,动作夸张地给他把安全带系好,看起来像是一个拥抱。
“你的骑士呢?”
“早就不骑了,这里太危险。西里斯改装出了3.0版本,因为在排气管下面装了核铳,还差点吃官司。”
哈利盯着后视镜想,原来他是知道这个名字的啊。
德拉科把分寸掌握得很好,这得益于他耳濡目染的上流教养。他提前把哈利约出来过圣诞,过生日,过一切本该和家人共度的节日,然后在真正的庆典开始之前把他送回家。他没有提出登门拜访,每次都远远望着哈利小跑回去,站在原地赌他愿意回几次头。
哈利二十六岁的生日前夜就是在他们重逢的酒吧里度过,德拉科把那儿包了下来,送了一件两件三件一共九件礼物给他,每一样都攒了很多年,最新的一件是《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
哈利摸着包装不说话,德拉科紧张得冷汗一身身,良久他才笑了一下,说才这么点哦。
才这么点哦,德拉科模仿他的口吻。
哈利喝了很多,聊起他的家人。搬来麻瓜界后波特夫妇的交际圈骤然窄了许多,莉莉恢复了与母家亲眷的来往,其中最亲密的是她妹妹德思礼一家。德拉科在门外远远地瞥见过,他家男眷的体型令人过目难忘。
“我不喜欢姨夫,他也不大喜欢我们,而且非常看不起我的音乐。但姨母人其实不坏,只要你每年圣诞送她一个爱马仕包包,不过不能是打折款……达力比较好玩,居然跟我比谁收到的礼物更多。”
德拉科微笑,在心里记下爱马仕,“那你们谁赢了?”
“那还用说?”哈利不满,“他十一岁生日只收到了三十八件礼物,三十八件,天哪,其中两份还是姨夫临时上街买的。我十一岁收到了三百五十一件,拆了半个月,他还说我吹牛!”
“是我的错,”德拉科扶额,“一年攒一件对你而言确实少了……”
哈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趴在礼盒上吃薯条。他现在浑身上下跟十六岁比起来都是爆炸升级的摇滚朋克,但那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还是很娇气,像个哥特小公主。
“我好久没过生日了……”德拉科靠近哈利的耳畔,气息轻轻吹过去,“我把它们都攒下来了。”
哈利躲过去,嘟哝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德拉科拨弄他重新剪短的黑头发,“如果我没有解除婚约,我过去的Omega一定不会放过我。他会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跺着脚不许我跟别人过生日,自己跟自己过也不行。一旦过去了,就再也没法赔给他了。”
哈利脖子被他弄得痒痒的,这次却没躲开。
“你老在我面前提别的Omega,算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嗯?”
他抬手按住了面前Omega的唇瓣,轻轻按揉摩挲,克制自己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不能着急地吻下去。因为他现在还不是他的。
哈利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濡湿他的指尖。
“我要跟你坦白一件事,马尔福,”他缓缓开口,德拉科屏住呼吸,难道他有了别的Alpha什么的?
“我以前,也跟人订过婚约,后来又取消了,”他故作委屈地侧过头,绿眼睛里却蕴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还说我这样的Omega就没有人要了。”
“谁说的?”德拉科严肃地告诉他,“他一定是个混蛋。忘了他,跟我在一起。”
哈利的笑意隐下去,他觉得自己又快要哭了:“可是,这么久了……”
多年来没有在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那是怎么也回不去的。就像他再也不会骑着心爱的摩托等在德拉科的教学楼下,那些被辜负过的爱与哀愁,碎了就是碎了,都是没法拼凑回去的。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很抱歉,”德拉科吻了他,很温柔地,“布雷斯告诉我,谁离了谁都能过,我曾以为那是至理名言,但现在发现他完全是在扯淡。那家伙根本不懂爱情。”
谁离了彼此都能过下去,但也许一辈子都没法过得好了。
二十年之后,哈利的婚事,也还是栽在一杯酒里。
FIN.
这只是个鸡血上头的速打小故事,全文请往随缘居搜索同名。
【德哈】今夜无人坠入情网
*本文收录于16年德哈中心志《Anonymous》上册
全本文章link见置顶
作者:Ara @Ara
2020年的新本合志可以2月份关注研究中心主页康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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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站在拉文克劳长桌的尽头,汗水划过他的太阳穴,顺着他侧脸消失在鬓角。他垂下的拳头虚握,另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
他们都疯了。
他喉头滑动,紧紧抿住双...
*本文收录于16年德哈中心志《Anonymous》上册
全本文章link见置顶
作者:Ara @Ara
2020年的新本合志可以2月份关注研究中心主页康康呢
—————
哈利站在拉文克劳长桌的尽头,汗水划过他的太阳穴,顺着他侧脸消失在鬓角。他垂下的拳头虚握,另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
他们都疯了。
他喉头滑动,紧紧抿住双圝唇。一只小巧的药剂瓶正安静地躺在他的口袋里,他不敢碰它,手心早就被汗水打湿。
此时正是霍格沃茨礼堂人声鼎沸的清晨。一向安静的拉文克劳都在交头接耳地讨论上午即将开始的魁地奇球赛,哈利的目光锁定那个被姑娘们围绕的背影,她的长发在阳光下散发出乌木般的光泽。如果在平时,哈利会因为能和秋说上话而飘飘然一整天。
然而就是今天,哈利格外不想和秋说话。
“快上啊,伙计。”迪安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撞了下他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走过哈利身边。哈利求助般回头看向格兰芬多长桌,西莫和韦斯莱双胞胎正挥拳朝他致意,罗恩的拳头在赫敏的注视下缩了回去,后者转过头来对他摇了摇头。
他还有选择吗?哈利绝望地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艰难地朝秋走去。
“早上好。”他站在秋的身后,用一种浮夸的轻快语气问好。哈利在她站起来的时候扯了扯嘴角,扭曲的微笑让秋困惑地皱起眉头:“早上好,哈利。有事吗?”
“我想问问你,呃……我是说,别紧张,比赛加油。”哈利眨眨眼,吞掉了嘴边的话语。他用余光瞥了下格兰芬多的长桌,韦斯莱双胞胎正在夸张地无声哭泣。
“好吧……谢谢。”秋笑着打趣道,“在决赛和你遇见之前我还不需要喝镇定剂。”
哈利干笑两声:“也许我该喝上一打。那我先走了,祝你好运。”他挥手朝秋道别,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瓶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发出轻微的响声。
遭了。
他立刻低头寻找药剂的踪影,视线追随着小巧的瓶子在地上滚动,直到它碰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一只手将它捡了起来。
“这是什么,波特?”
懒洋洋的拖腔听起来幸灾乐祸。德拉科 马尔福把瓶子举到眼前,他晃动了一下其中的液体,又打开塞子闻了闻,银灰色的双眼微微眯起:“看哪,伙计们。我发现了波特的小秘密。福灵剂。”他朝左右看了看,得意地说道,“在替你的小女朋友作弊吗,找球手?”
“马尔福!”哈利出声打断他,垂眼不敢看秋的表情。他上前一步,硬着头皮低声说道,“把它还给我。”
“让我来帮帮你,波特。”他开心地握紧瓶子,朝秋说道,“嘿,过来拿你的礼物,这东西能让你十分钟内结束比赛。”
“这不是给她的。”哈利低吼道,伸出手去抢夺药剂瓶,但德拉科比他更快一步。金发男孩举高了手,利用身高优势拉开了差距。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宿敌,忽然笑了起来。
“既然是我捡到的,波特,谢谢。”他单手拔掉瓶塞,趁哈利还在思考他话语中的含义时将药剂一饮而尽。
一直注视着哈利的格兰芬多长桌忽然发出巨大的嘘声,引得整个大厅侧目。麦格教授不得不从教师席上走下来查看,她看见罗恩韦斯莱趴在桌上发出阵阵哭嚎,而迪安和西莫正在拍桌怒吼,赫敏格兰杰已经愤然离席,韦斯莱双胞胎在击掌欢庆。
“发生了什么?”她威严地开口道,目光扫过众人。
“一切正常,教授。”乔治(或者弗雷德?)回答道,他和另一个韦斯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我们在赌今天比赛谁会抓到金色飞贼。”
麦格教授朝拉文克劳看去,秋 张还站在原地,盯着大门方向。
“这回我赌赫奇帕奇。”
“成交。”
哈利一脚踹开二楼女生盥洗室的大门,大步走了进去。哭泣的桃金娘被他吓了一跳,尖叫着泼了他一身水,在空中一个盘旋后扎进了马桶里。
他打了个哆嗦,冷水湿透了他的衬衫。“真是见鬼了。”他咕哝道,伸手抹开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头发。
一只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用柔软的手帕替哈利擦了擦脸颊。哈利像被施了蜇人咒般跳起来,他又惊又怒地回过头,看见德拉科马尔福正拿着手帕注视着他。
他的眼神专注而自然,仿佛在看着世上唯一仅有的珍宝。
哈利被自己的形容恶心到了。他摇摇头,试图将这种颤栗感从体内赶出去。他深吸一口气,看向德拉科。
“你还好吗,马尔福?”
他紧张地看着金发男孩,后者的脸看起来和十分钟前,三年前和五年前一样令人厌恶。他因为哈利的凝视皱起眉头,不耐烦地开口道:“你有什么问题,疤头?”
哈利长舒一口气。
“叫我德拉科。”他补充道,哈利的心又吊在了半空。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哈利瞪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德拉科马尔福,仿佛他们今天才认识。
德拉科砸了一下嘴,用力把哈利拉进怀里——哈利这才意识到他们一直拉着手——用手帕自然地替哈利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水渍,接着在他双圝唇上啄了一口。
“别咋咋呼呼的,甜心,”他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口水要留下来了。”
哈利傻乎乎地张着嘴巴,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
时间倒回三十分钟前的礼堂。
“我敢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个早晨。”
哈利趴在长桌前,火腿诱人的香味闻起来令人作呕。他感觉胃里像有三只威尔士绿龙在喷火,脑袋里有一百只威尔特郡小精灵在打架。
“我感觉糟透了。”罗恩梦游般坐在他身边,南瓜汁从嘴角流出来,滴在桌布上。赫敏从书里抬起头,丢给他餐布的同时也丢了个白眼。
“男孩子。”她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又把脑袋埋进书里。
“谢谢,赫敏,你真好。”罗恩抓起白布擦一把嘴巴,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伙计,来杯水,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什么?”哈利坐起来,“还要喝一晚上吗?!”
“当然不是,你忘了你昨晚答应了什么吗?”
“你们昨晚到底怎么了?”赫敏猛地合上手中的砖头,起身越过餐桌给了他们一人一巴掌,“如果你们打算今天这样上魔药课,被斯内普挂在坩埚上展览一整天我也不会意外。”
“别担心,赫敏。每个人都会有宿醉的第一次,早上好。”乔治走过来给了她一个口哨,弗雷德凑上来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错,这是成人的第一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挤开其他学生坐到长桌的另一端。赫敏冷哼一声,朝他们翻了个白眼。
哈利还趴在桌子上揉着泛酸水的胃部,他现在需要点什么来刺圝激下神经。坐在他另一边的迪安从袍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偷偷塞进哈利的手里。
“什么……”他想要拿起小瓶看个清楚,却被迪安押进了桌底下。
哈利痛呼一声抱住额头,他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迪安勒着他的脖子,语气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你能相信吗?乔治和弗雷德昨晚就把它熬好了!”
哈利挣脱开他的手臂,把自己从桌底下拔圝出来。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把松松垮垮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他低下头打量起手中的小东西,水滴形的容器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半透明的瓶身折射圝出药水淡淡的金色和珍珠般的光泽。他转了转瓶子,另一面贴着小标签,用他似曾相识的细长字体写着:福灵剂。
“你知道现在迷圝情剂管得有点严,乔治和弗雷德就拿了这个瓶子作伪装,”迪安喋喋不休地炫耀他们为此做了多大的努力,“他们还加了点颜色让它更逼真!”
“什么迷圝情剂?”哈利惊恐地问道。他们昨晚只是喝了点酒玩游戏而已,这和迷圝情剂有什么关系?
等等,游戏。
一些零碎的片段忽然袭圝击了他的大脑。哈利把脸埋在手里,他根本不想记得昨晚那个拍胸脯保证给秋下迷圝情剂的蠢蛋是谁。
“你想耍赖吗?”西莫忽然问道,他眯起眼睛,目光在哈利身上来回扫动:“你记得昨晚说过什么话,是吗?”
“听着伙计,昨晚我喝醉了。你们不能把醉鬼的话当真,何况这在霍格沃茨是——”哈利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是违法的。”
西莫忽然一声嗤笑。“哈利 波特词典里最后一个单词——遵纪守法。一句话,做不做?”
哈利可怜巴巴地看向罗恩。
“言出必行,哥们。”红发男孩叹了一口气,拒绝了他的求助。哈利只好握紧了手中的瓶子,他在迪安和西莫的注视下慢吞吞站起来,思考该如何让秋收下迷圝情剂以后再要回来。
“祝你好运。”罗恩低声说着,推了他一把。
也许今天还能再糟糕点。哈利双手插在口袋里垂头丧气地站在盥洗室的窗台前。
塔楼上的大钟敲了十下,城堡外人声鼎沸,所有人都在为魁地奇比赛呐喊助威,可他只看了一眼窗外,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又走了起来。
“五十七圈。”德拉科 马尔福懒洋洋地靠在梳洗台上,说道,“你要把那块地板磨秃了。”
哈利恶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叹气,揉了揉早就乱成鸡窝的头发。就在刚才,赫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朝他大吼大叫,并且发誓绝不会出手帮忙。虽然罗恩够哥们站在他这边,但看在梅林的份上,他的魔药课成绩比哈利的更糟。这有什么用呢?
好心帮忙的大个子甚至还在德拉科 马尔福面前差点说漏嘴,被赫敏拧着耳朵揪了出去,只有马尔福留在原地看着他。
或者其实他不留下来更好。哈利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都是你的错。”
“我犯了什么错?喜欢你也有错吗?”德拉科无辜地问道,他双眼闪动着“爱恋”的光芒让哈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刚才Weasel提到的魔药?”德拉科眯起眼睛打量着心虚的男孩,直起身来说道,“如果泥巴种不能帮你,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要知道我的魔药不比她差。”
哈利怀疑的眼光激怒了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我的O.W.L.s魔药成绩是O。”德拉科气急败坏地说。
哈利忽然意识到他从没注意过德拉科的学习成绩,大概这个金发小滑头从一开始就被他打上了差生的标签。想到这里他有点愧疚,但处于自尊心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好吧,看在O.W.L.s的份上。我要做一种我从没做过的药剂……”
“毒药?还是解毒剂?”德拉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他正等不及能给心上人献殷勤呢。
“大概是解毒剂……”哈利不确定地回答,他毫不意外地看见德拉科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如果你想制作解毒剂,总得告诉我是什么毒药吧。”
“我不能告诉你。”哈利伸进口袋里的手握紧了小药瓶,“不过我应该能找到配方。”
德拉科失落地垮下肩膀:“好吧,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们?哈利被他的用词吓到了,一瓶小小的迷圝情剂就能让他的死敌倒戈?早知道这样他一定天天给德拉科下迷圝情剂。尽管他不愿意承认,哈利对于德拉科的顺从还是感到沾沾自喜。他清了清嗓子,说:“图书馆。”
除了考试周前夕,哈利很少会去图书馆打发时间,而哈利 波特和德拉科 马尔福在魁地奇比赛的午后去图书馆打发时间就显得更为可疑了。拜托了,全霍格沃茨的小巫师都知道他们俩就像一块磁铁的两极一样碰不到一起去。
但现在N和S碰在了一起,而且还密不可分。
哈利穿过书架时深深感受到了来自各学院的恶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德拉科却十分自得,时不时还对低年级的学生作出低声恐吓。
“不准看哈利,他是我的。”他揪住一个赫奇帕奇女生的马尾,后者刚试图朝哈利搭讪。
“嘿,冷静点,马……德拉科。”哈利折回来安抚他,在德拉科希冀的眼神下硬生生改口叫他的教名,代价是一阵胃痉圝挛。这下半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德拉科不正常了,哈利绝望地想着,冲着那个女生解释:“他是想说我是他的朋友。他太激动了,因为我们刚决定要冰释前嫌,从朋友开始做起。”
德拉科扬起眉毛,似乎想纠正他,哈利立刻抓圝住他的胳膊,带他逃离了这排书架。
“我爱你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德拉科低声说道,他的气息吹在哈利的耳边,又热又痒。哈利觉得自己的胃抽圝搐得快没有知觉了,他麻木地看着深陷恋爱的“前”死对头,努力回想课本上对迷圝情剂的解释。
喝下迷圝情剂的人暴躁,易怒,十分沉迷于痴迷对象。
德拉科靠在书架上,还在等他的解释。哈利揉了揉胃,绞尽脑汁地瞎编:“当然不。但是我们得为大众考虑,我和你当了五年的敌人,一下子成为了朋友——”他看了看德拉科瞬间低沉的脸色,立刻改口,“——一对儿,谁都受不了的,不是吗?”
“谁管他们。”德拉科脸上的笑容十分恶毒,“我应该在今天早上当众宣布我爱你的,这样他们就不会不知好歹地凑上来了。”
哈利忍不住想了一下这个画面,瞬间觉得他不该把德拉科 马尔福放出来吓人。他叹了一口气,厚着脸皮说:“我在乎。你能为了我收敛一点吗,德拉科?”
“当然。”德拉科上前亲了下他的脸颊(梅林见证,哈利差点一拳揍了上去),用一种甜腻腻的口吻安慰他,“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图书馆内禁止调情。”平斯夫人的声音从书架后传来,“学习,要么出去。”
“我在找一本书。”哈利辩解道。
“什么书?”
“呃……”
“《魔药大全》,”德拉科替他解围,“周一有魔药课,我们得完成论文。”
“对对对。”哈利附和着,心想德拉科吃了药以后竟然这么善解人意,难道他猜出来被下了药的人是自己,还是说……?
“魔药课?!”哈利的大喊让他赢得了平斯夫人的一记鸡毛掸子。他无视了图书管理员的怒视,抓圝住了德拉科的领子,咬牙切齿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天有斯内普的课?”
万一迷圝情剂的效果没消退,德拉科的反常被魔药大师发现了,哈利的脑海里已经回荡起了开学典礼上邓布利多的演讲和费尔奇的狞笑。
被抓圝住使用迷圝情剂的学生,将得到斯内普教授一学期的禁闭和每周末的劳动惩罚,以及一学期禁止访问霍格莫德。我希望你们记住,真正的爱情没有捷径。
他打了一个寒噤。
德拉科 马尔福在将要踏进地窖的前一秒被人从后面拽住了帽尖。失重感让他忍不住叫出声,但一只手伸出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嘘,是我。”哈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别出声。”
他拖着德拉科躲进了厚重的帷幕里,一身漆黑的魔药课教授恰好出现在拐角,气势汹汹地路过德拉科与哈利躲藏的角落,用力地合上教室大门。哈利屏息凝神地听着斯内普圆滑而油腻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厚重的木门之后,他忽然感到手心一痒。
是德拉科伸出舌尖舔圝了他的手心。哈利松开了手想要大叫,德拉科立刻坏笑着伸手捂住了哈利的嘴巴:“轮到你了。”他的眼睛因为恶作剧成功而闪闪发亮,显然他在期待哈利报复,但哈利可不想圝舔圝他的手掌心。
毕竟中了迷圝情剂的只有德拉科而已。他推开德拉科的手,低声说道:“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在魔药课上我们得保持之前的样子。”
德拉科挑起了一边眉毛。
“为什么?”他夸张地打量哈利,“装作我之前有多愚蠢才会没有意识到你有多迷人吗?”
哈利捂住了他的胃。他需要解毒剂和一瓶胃药,现在,立刻。
在德拉科开口安慰(哈利倾向于恶心)他之前,哈利又开始瞎编:“因为斯内普不会开心看到他最得意的学生和他最讨厌的学生谈恋爱的。”
“我可不管他会不会开心,哈利,我只在乎你。”德拉科专注地盯着他,怒火在眼中闪动,“你不愿意公开我们的关系,为什么?”
“因为……”因为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而且你中了迷圝情剂。真相就在哈利的嘴边打转,他在脑海里过了一圈费尔奇丑陋的嘴脸,心一横,豁出去了。
“我害羞。”他自杀式地招认,凶狠地逼问德拉科,“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已经是羞愤欲死了。他憋红了脸,看见金发男孩的情绪被一句话就轻易安抚,随后德拉科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他伸出手,抚摸哈利的脸颊,后者握紧双拳强迫自己接受“爱圝抚”。
“你在提要求。”他的眼神在哈利因为恼怒而发亮的双眼、通红的脸颊和抿紧的唇圝瓣之间打了个转,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我要奖励。”
“什么?”
“你要求我装作我不爱你,就得付出代价。”他宣布道,“我要一个吻作为奖励。”
如果不是看在迷圝情剂的份上,一个阿瓦达已经不能平息他的怒火了。哈利内心挣扎许久,在德拉科势在必得的笑容里再一次妥协了。
反正节操已经掉了一次,不在乎第二次和接下来的每一次。
他自暴自弃地踮起脚凑向德拉科的左脸,狡猾的斯莱特林立刻朝左偏脑袋,接住了他的吻。
“你真甜蜜。”德拉科拉开帷幕大步走了出去,留哈利蹲在墙角揉胃。
等哈利终于压下胃酸走进地窖的时候,斯内普已经等候多时了。他阴鸷的眼神在德拉科松垮的巫师袍和哈利一团皱的衬衫上来回扫动,停在了哈利涨红的脸上。
“我能有幸得知大名鼎鼎的波特迟到的原因吗?”
哈利转动大脑,思索应该怎么编造谎言,他的余光瞄到了罗恩,在他脸上读到了世圝界圝末圝日般的绝望。
你们睡了吗?
哈利读懂了他的口型,大脑又死机了一次。
“教授,我不是有意迟到的。”德拉科整理袍子,厌恶地躲开愣在原地的哈利,露出嫌弃的表情,“该死的波特在路上‘偷袭’我。”
“你还手了吗?”
德拉科看了一眼哈利皱巴巴的衬衫,欲盖弥彰:“没有。”
“他肯定揍了波特的肚子。”Blaise偷偷朝Pansy说道,女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
“我的课上禁止模仿爱尔兰女妖,Parkinson小姐。”斯内普转过身回到讲台上,“你们两个,回到座位上。”
德拉科假笑着走向斯莱特林,哈利无意识地跟在他身后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因为你的个人恩怨导致马尔福先生的迟到,格兰芬多扣十分。”斯内普轻柔的嗓音从他背后传来,“以及衣冠不整,再扣五分。”
哈利麻木地坐好,打开书本,恍惚中他听见有人安慰自己:“别相信斯内普,肯定是马尔福先动的手。”
是我先动的手。哈利茫然地想着,他不知道自己该先对斯内普的扣分而愤怒还是应该对罗恩的过度幻想生气,或者应该对自己成功骗过斯内普而庆幸,他甚至在经受多次打击后反而对德拉科出色的表演产生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朝德拉科看去,金发男孩注意到了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这是哈利最熟悉的死敌表情,他几乎为这种熟悉感要痛哭流涕了。
接着他的死敌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唇,挑衅立刻变成了调情。
哈利冷漠地转过头。
我还是给他一个阿瓦达吧。
哈利花了半节魔药课和一节魔法史才向罗恩解释清楚他没和德拉科睡过并保证他们之后也不会睡了对方,还试图劝他不能在这段时间惹怒德拉科。
“看在他脑子有病的份上,”他吃饭的时候耐心地劝说罗恩,“别刺圝激他。你想想,一个十分爱我的德拉科 马尔福在被你刺圝激之后可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当众吻我?还是睡了我?当然我不会睡他,但你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给了罗恩一拳,大个子格兰芬多已经被自己的脑补吓得面无血色了。
“总之,别惹他。”哈利低声说道,塞给他一杯南瓜汁,“我得想办法解决这事儿,赫敏真的不肯帮忙吗?”
罗恩喝光了南瓜汁,惊魂未定地说道:“你看她现在坐在哪儿。”
哈利扭头去找昔日好友的身影,大概在长桌的另一端隐约看见了她的头发。“她说除非你朝ProfessorMcGonagall亲口承认错误,她绝不会和你说一句话,也不会替你检查作业。”罗恩可怜兮兮地说道,“如果我为你求情,她连我的作业也不检查了。”
哈利叹了一口气,拍拍好友肩膀:“没关系的,我可以去找马尔福。”
“什么?!”
“我是说他学习成绩也不差。”哈利补充道,“迷……那个不会影响到他的智商,起码这段时间我可以抄抄他的作业。”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迷……那个问题?”罗恩在接到他警告的眼神后自动替换了单词。
“找找图书馆。”哈利给自己拿了一根油汪汪的香肠,“课本上对它的描述不多,我想找找魔药大全之类的,乔治和弗雷德呢?”
“他俩因为私下销圝售逃课口香糖被费尔奇抓去做清洁工作了,整整一个月,得把校史馆里所有的奖牌都擦一遍。”罗恩含糊不清地说道,“纯手工,不能用魔法。Percy说他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
“我真的是孤立无援了,是吗?”哈利绝望地看着他。
罗恩用满是油渍的手拍拍他的肩膀:“你还有马尔福。”他说完忍不住抖了一下,又给自己拿了杯南瓜汁压惊。
然而马尔福也靠不住。哈利麻木地四顾,确定没人后扭头亲了一下得意洋洋的前死敌现“男友”。自从那次魔药课德拉科抓圝住了他的把柄,迷圝情剂中毒患者就彻底崩坏地朝色情狂方向发展了。
在课堂上假装不和?一个吻。给你抄作业?一个吻。陪你泡图书馆查解药?一个吻。
不管哈利要求他做什么都行,只要一个吻。
而且每个要求都得用吻来换。
我没见过这么猖狂的追求者和这么憋屈的受害者。
哈利双眼无神地盯着图书馆灰蒙蒙的天花板,觉得他已经完全不懂这个世界了。
我肯定是在地狱,我竟然习惯了和德拉科 马尔福一起做(抄)作业和泡图书馆。哈利冷笑一声,振作起来继续查看德拉科找到的《魔药大全》第三卷,而金发男孩正在阅读《情感魔药教程》。
“我从来不知道你对魔药这么感兴趣。”德拉科用亲密的口吻抱怨道,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我可以帮你问问Severus的。”
问他我就死了。哈利翻过一页,在心里默默说道。他从来不知道迷圝情剂配方这么难找,除却课本上模糊解释的几句话,德拉科和他在图书馆找了整整一周都没有具体描述。
他不敢问平斯夫人,也不能让德拉科知道他在找迷圝情剂,只好含糊地告诉德拉科他最近特别想研究控制人感情的魔药。
“我只知道迷圝情剂。”德拉科耸肩,“但你知道在霍格沃茨这是被禁止的。”
“当然,当然。”哈利点头如捣蒜。
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密密麻麻的咒语和原理让他大脑都生锈了。他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塔楼上的钟声提醒他已经在图书馆枯坐了一天。哈利抬头朝外看去。夕阳嵌在尖塔和礼堂屋顶之间,飞鸟在漫天晚霞间穿梭。阳光透过云层,经过空气中的漫长旅行后在窗台稍作歇息,继而流泻在地板上。德拉科坐在他身边,挡住了部分金光,他低下头的侧脸仿佛画中剪影。
哈利第一次见到如此柔和安静的德拉科。他有着光滑饱满的额头和高圝挺的鼻梁,低垂的睫毛,刻薄的嘴唇,还有像每个青少年一样,下巴上有着浅浅的绒毛和青色的胡渣。
他盯着男孩的侧脸,看着他合上圝书转过身与自己对视。
“看我入迷了吗?”德拉科眯起眼睛,得意洋洋地说道。
哈利已经不会因为这点程度的情话而胃痛了。他眨眨眼,驱散了那一刻的假象,反驳道:“你做梦。”
“和你相遇的每一刻我都仿佛是在梦境里。”德拉科朗诵情诗的口吻还是击垮了哈利。
“我说过,图书馆禁止调情。”路过的平斯夫人再次提醒。
“学习,要么出去。”他们俩异口同声地接道。
“我需要出去走走。”德拉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书放了回去。哈利求之不得,立刻跟着他逃离了图书馆。
他跟着德拉科穿过城堡,一路向黑湖走去。湖边的草地上享受午后阳光的情侣早就离开了,留下三三两两的低年级学生不愿离去。德拉科赶走了小巫师,大摇大摆地占据了山毛榉树下干燥的草地。哈利走到他身边,金发男孩示意他躺下来。哈利照做了,他闭上眼睛躺在草地上,后颈和脑袋被草茎扎得有些痒,可是他又舍不得青草汁圝液的味道和温暖的阳光。
一双手抚上哈利的后颈,他顺从地抬起头,枕上一片温热的布料。
“特别服务。”德拉科解释道。他揉圝弄着哈利凌圝乱的头发,手指在他发间穿梭,按圝压着哈利的头皮。
他发出一阵享受的呻圝吟。 湖面的波光在他微微睁开的双眼缝隙间闪动,柔和的夕阳和水面交织成流动的光斑在他的眼底摇晃,也许还有德拉科金发上跳动的闪光。
他心安理得地躺在德拉科的大圝腿上,舒服得快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哈利再睁开眼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湖面,只留下淡紫色的暮色在夜空与湖面交界处萦绕,黑湖深处已漫起淡淡的雾气。
也许是气氛太过美好,哈利坐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给了德拉科一个吻。
唇圝瓣温热的触感让哈利瞬间回过神来。他猛地直起背,推开了还愣在原地的德拉科。
“特别奖励。”哈利干巴巴地说道,不等德拉科回答就爬起身狼狈地跑了。
他一路狂奔,礼堂飘出的阵阵香气和热闹的交谈声没让他有丝毫减速,胖夫人被他凶狠的口令吓到时的尖叫也没有让他停下脚步。哈利爬进塔楼,旋风般冲进寝室,慌乱地爬上他狭窄的四柱床,拉上帷幕。
他喘着粗气,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心脏痛得快要炸开,他双手抓圝住被子,汗水浸圝湿了床单。
不知道过了多久,室友们陆陆续续进来,洗漱,交谈,一切又归于平静。
哈利起伏的胸口和猛烈跳动的心脏丝毫没有减缓。他哆嗦地捂着胸口,泛起的刺痛让他忍不住蜷缩起来。
也许他从来都没有对德拉科的情话免疫。他的胃痛已经转移了,扩散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又集体朝他身体的某一个角落迁徙。
左胸口是终点。他揉着心口,在沉睡前迷迷糊糊地想到。
到底是谁发明了迷圝情剂这种垃圝圾?
回答他的只有帷幕间隙露出的一缕月光。
那一晚的刺痛和心悸被哈利遗忘在了记忆的某一个角落。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在迷圝情剂的效力之下德拉科 马尔福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照单全收。他丝毫不问哈利那天晚上为什么逃跑了,也对哈利偶尔的抽风完全包容,并对他百般讨好。
一服迷圝情剂简直让你收养了一只家养小精灵。罗恩听过他的描述后这样形容。
“想想看,你现在有马尔福的作业能抄——当然比不上赫敏的检查——还有动力驱使你去图书馆学习,尽管你不是真的为了学习。而且除了斯内普没有人和你作对了!哈利,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他含糊地往嘴里塞三明治,赫敏从他们俩身后走过,冷哼一声,在不远处的对面坐了下来。
哈利被她冷酷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但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
起码她肯正视哈利了,也算是一种进步。
哈利拉不下脸求赫敏原谅,只好时不时拜托罗恩帮自己在她面前说好话,把自己没有罗恩和赫敏的生活描述得无比凄惨。想想看,他和宿敌日夜相对,被对方气得胸口痛,差点得心脏圝病,这难道不算是惩罚吗?
他朝斯莱特林长桌看了一眼,眼神接触到某个金发时又忍不住胸口抽痛了一下。
他得抓紧时间找到迷圝情剂的解药,不然迟早有一天会心肌梗塞而死的。
哈利连忙低头大喝一口冰镇南瓜汁,用甜腻的饮料压下心脏紧缩时的刺痛。
也许是罗恩生动的描述打动了赫敏,当天晚上哈利疲惫地从图书馆爬回公共休息室时,他放在软椅边忘拿走的论文里夹着一张字条,工整地写着迷圝情剂解药的配方。
幸福来得太突然,哈利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捧着羊皮纸,感激地看了一眼埋头书写的褐发女巫,女孩缩在角落里的某张椅子里,假装在修改自己的论文。
“谢谢,赫敏,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赫敏的头埋得更低了。
哈利轻快地走进寝室,难得所有人都在。
“我拿到迷圝情剂解药配方了!”哈利高兴地大声宣布,男孩们愣了一下,随即集体欢呼起来。
“终于要结束了,哈利。”Neville拍着胸口,他终于不用每天装作看不见哈利和德拉科成双成对地出入了。每次魔药课他都忍不住朝哈利和德拉科看去,还差点又炸了几次坩埚。
西莫和罗恩已经唱起了校歌以示庆祝,迪安用力拍着哈利的肩膀,高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哈利!你怎么拿到配方的?”
“赫敏原谅我了。”哈利举起手中的羊皮纸,脸上洋溢着解脱的笑容,“我只要熬好药剂就能给德拉科喝下去!”
“快看看上面写的都是什么!”西莫怂恿道,哈利连忙查看羊皮纸上的材料,笑容慢慢凝固了。
“硫磺、龙脑香,这个好办,可是双角兽的角……”哈利轻声念道,和罗恩对视了一眼。他们永远忘不了这样东西,二年级的时候为了熬复方汤剂,哈利在魔药课上炸了一串费力拔烟火,就是为了从斯内普的私人储藏室里偷这个和非洲树蛇皮。
难道他们还得炸一次魔药课吗?
“你可以让马尔福去找斯内普要。”迪安提议,“他可是老蝙蝠的得意学生。”
他当然可以问德拉科。哈利犹豫地想到,德拉科会因为迷圝情剂愿意替哈利做任何事,但是这不代表德拉科在做每件事的时候都没有付出真心。
他在利用德拉科。
或者说,这些天他一直在利用德拉科,而对方在魔药的驱使下心甘情愿。
愧疚感抓圝住了哈利。他握紧羊皮纸,胸口泛起熟悉的疼痛感。
“你怎么了?”他揉心口的动作让罗恩出声询问。
“没什么。”哈利放下按在胸前的手,挥了挥纸条,“我会让德拉科……我是说马尔福,去斯内普那儿拿的。”
“你打算自己熬解药吗?”Neville关心地问道,“需要我们帮忙吗?”
德拉科会帮我的。
这句话哽在他的喉咙里。哈利的喉结上下抖动一番,生硬地说道:“我一个人能行。”
迪安看了一眼犹豫的黑发男孩,出声道:“喝掉解药以后马尔福会记得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的,那时候你该怎么办?”他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解释道,“课本上写了,你们没看吗?”
哈利茫然地看着他。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事实:一旦药效解除,德拉科会记得这段时间他们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每一次独处,每一段对话,和每一个吻。
而德拉科将不再爱他了。
这才是正确的。
所有人还在等待他的回答。哈利盯着手中的羊皮纸,轻声说道。
“那就……一忘皆空吧。”
解药将在魁地奇决赛的那天晚上熬好。尽管被迷圝情剂的事情绊住了心神,哈利还是在和拉文克劳的对决中拿到了决定性的一百六十分。比赛结束后他根本不敢看秋的眼睛,低头走向更衣室的时候德拉科站在门口等他。
“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他倚在门口低声说道,“今晚就能加进去,解药就完成了。十点后我在二楼的盥洗室等你,甜心。”
哈利忽略了他亲密的称呼,胡乱点着头冲进了更衣室。
格兰芬多的派对从八点开始。终于从费尔奇的惩罚里解脱了的双胞胎在厨房里大肆搜刮了食物,甚至还有几瓶火焰威士忌。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庆祝胜利,连胖夫人都从酒庄女仆的画像里要来了一瓶红酒自斟自饮,这场庆功宴的主角却心不在焉。
哈利时不时抬头确认时间,只有赫敏和罗恩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着急。他既迫不及待地等待着十点的到来,又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当时针缓缓逼近“10”的时候,哈利猛地跳起来。他受够了整晚的煎熬,是时候做个了断了。他浑浑噩噩地推开欢呼的人群,爬出了公共休息室。醉醺醺的胖夫人举着高脚杯,轻声哼着不知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乡村小调。
“欢呼吧,傻圝瓜们
这是最后的狂欢,
爱神遮住了你的双眼。
跳舞吧,傻圝瓜们,
明天就是告别,
爱人即将踏上战场。
纵情歌唱吧,傻圝瓜们,
没有心碎,没有悲伤,
今夜无人坠入情网……”
哈利摇摇晃晃地穿越回廊,夜风让他发热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威士忌里的火焰又重新燃烧起来。
他踏进盥洗室时,德拉科已经等在那里了。
“晚上好。”金发的斯莱特林问候道。月色把他灰色的双眼变成了流动的水银,在微凉的空气里弥漫成朦胧的雾气。
哈利扶着梳洗台,一瞬间被迷惑了。这和他们这一个月来每一次夜游一样,他只需要和德拉科度过一段时光,忍受他被迷圝情剂诱导出的情话,然后结束一整晚的甜蜜酷刑。
可是他胸口的刺痛还在提醒他,应该结束这段畸形的关系了。德拉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没有迷圝情剂,他们不死不休。
酒精怂恿哈利,在他耳边诱圝惑着。
如果他装做不知道迷圝情剂,是不是就能永远享受德拉科毫无保留的爱情?
太疼了。
每一天,他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疼痛。如同被荆棘刺穿,扔进地狱之火炙烤,水份和血液被火焰蒸发,在他承受极限的时候尝到短暂的喘息,随后涌来更痛苦的煎熬。
德拉科专注的双眼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他,这份爱情是偷来的。
他不该得到。
哈利捂住心口,在德拉科想要上前搀扶的时候抽圝出了魔杖。
“马尔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冷风吹过破旧的纸箱,“现在,舀起魔药,喝掉它。”
“你说什么,哈利?”
“我叫你喝掉它,你听不懂吗!”他大喊道,用魔杖指着眼前的金发男孩。
德拉科站在原地,忽然理解了哈利的意思。他悲伤地注视着哈利,无声地哀求。
“喝掉它,一切就都结束了。”哈利呢喃道。
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他的心脏也不会再因为德拉科而痛苦地跳动了。
他颤抖地抓着魔杖,如同骑士举着最后一把生锈的佩剑。他指着德拉科,看着他从坩埚里舀起一勺透明的液体,看着他把勺子送到嘴边,看着他喝掉解药。
哈利闭上了眼睛。
“一忘皆空——”
魔法没入了德拉科的身体。他听见德拉科一声闷圝哼,睁开眼睛时金发男孩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哈利甩开魔杖,跌跌撞撞地冲向德拉科。
他抹去了德拉科的记忆。
也谋杀了他刚刚萌芽的爱情。
“不,不……德拉科,不……”哈利跪在他面前,颤抖地伸手想要抚摸金发男孩的脸。他的脸看起来一个月前,和三年前和五年前一样令人厌恶。
也像图书馆里、山毛榉树下、如水月色中一样令人着迷。
哈利的生命里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后悔。他的膝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多希望自己能更勇敢些,向德拉科承认他隐藏的心思和犯下的错误,也许他能得到原谅。或者他就在这里守着他醒来,在德拉科失去记忆的时候轮到他来追求德拉科,重建他们的关系。
泪水从哈利的脸颊滑落,他揪着德拉科的衬衫,抽噎声渐渐弱了下去。
德拉科睁开了眼睛。他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长时间保持摔倒的姿势让他的浑身肌肉都僵住了。他坐起身,发现睡着了的哈利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他忍不住笑了,把自己的衣服从哈利手中解救出来,伸手抚平他凌圝乱的头发。
哈利的咒语根本没有打中他,他喝得太醉了,魔杖在最后指向了坩埚。飞溅的魔药和坩埚碎片击中了德拉科的脑袋让他摔倒在地,头狠狠地撞在了地板上。
他躺在地上的时候是有意识的,但身体动不了。他听见哈利的忏悔和恸哭,却没有办法安慰他。
“傻透了,波特。”他伸手抹去哈利脸上未干的泪痕,“傻透了。”
抄了他这么多次作业,怎么会辨认不出来他的字迹和那瓶“福灵剂”上的如出一辙;
叫他陪着图书馆查资料,怎么会不担心他把有用的资料都偷偷藏起来;
翻遍了魔药课本,怎么会不知道迷圝情剂通常只有二十四小时效力;
太过自信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水火不容的关系,怎么会从来没发现迪安 托马斯和布雷斯 扎比尼经常一起上课;
韦斯莱双胞胎从来没有给你熬过迷圝情剂,哈利。
那个熬制迷圝情剂和熬制解药的人都是我。而我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你真正的迷圝情剂。
德拉科摘下怀中男孩的眼镜,用手指拂过他紧皱的眉头和眼角的泪痕。黑发的男孩在睡梦中抓紧了他的手。德拉科低下头,吻了吻哈利的发顶。
当然不是迷圝情剂的作用,哈利。
在这之前,我早就喜欢你了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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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date:
2016.12.3发布
2017.4.21被告知存在违规内容已被屏蔽
2017.4.24 baidu和谐测试器已修改
【正泰】『鸢尾』
○地球人果&外星人泰
○陪伴/养成/纯爱/1.8w+/HE
○BGM:Here With Me —— Susie Suh
○穿梭过广袤无垠的银河系 探索着地球与鸢尾的光年距离 回返终途会不负希冀 而我—— 将终得一路 重归你怀里
[图片]
00
“你是沙哈拉沙漠里唯一的绿色仙人掌,是北极圈冰岛上绚烂多彩的极光,是偶然流径过珊瑚海的季节性暖流,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跟不可能,也是我这一生所翘首以盼的——尽头。”
01...
○地球人果&外星人泰
○陪伴/养成/纯爱/1.8w+/HE
○BGM:Here With Me —— Susie Suh
○穿梭过广袤无垠的银河系 探索着地球与鸢尾的光年距离 回返终途会不负希冀 而我—— 将终得一路 重归你怀里
00
“你是沙哈拉沙漠里唯一的绿色仙人掌,是北极圈冰岛上绚烂多彩的极光,是偶然流径过珊瑚海的季节性暖流,是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跟不可能,也是我这一生所翘首以盼的——尽头。”
01
1997年8月31日。
“根据我台前线记者的最新消息,于昨天凌晨三点十五分在S市近郊发现的UFO飞行器残骸已被送往国家安全保密局。据官方人员透露,该飞船上分别设置有两个驾驶位,但在已经被燃尽的飞船残骸中却只发现了一具尸体……”
面前的黑白色电视机里面记者的脸在镜头的晃荡下变得模糊,即使是隔着几千米的距离仍然可以从电视机的扩音器中轻易揣测到S市如今来势汹汹的大雨跟狂风。
电视机前的女人将放置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拿了起来,然后对着电视机屏幕按下了红白色相间的电源键。只是一秒钟的功夫,从电视机里传出来的吵杂声就淹没在了客厅的寂静里。
已经将近临盆的女人行动多少有点不方便,但还是凭借着坚强的毅力步履艰难地走到了窗前,然后拉上了窗帘。
本来打算看些电视剧消磨点时间的,但调来调去的电视频道里却全都是清一色的关于昨天那起外星人事件的报道,略感无奈。
索性从书架上取出了一本关于早教的书籍,至少在等待还没有下班回来的丈夫的时间里,也不算是无聊。
今天她的丈夫回来得有点早,身上穿着的衬衫外套稍微带了点雨季的湿意。女人贴心地接过了男人手上的公文包。
男人笑了笑后便就搂着女人的腰搀扶着她走到餐桌前坐下。今天男人似乎很开心,从他摸着女人的肚子,跟他还未出生的孩子的谈话中便就可以看出来。
“今天我们小国乖不乖呀?有没有惹妈妈生气呀?”
男人一边问还一边将耳朵更贴近了一点女人的孕肚,只是已然过了胎动时期的宝宝再不能给他的父亲更多一点的回应。
女人看着面前稍微有点失落的男人温柔地笑了一下后,便就催促着他赶紧吃上已经是被翻热过的晚饭。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原本应该是七点钟下班的丈夫今天却意外地在六点半前回到了家,不免让人觉得奇怪,况且在孕期中的女人本就喜欢胡思乱想。
“昨天的外星人事件搞得社会上人心惶惶,今天来证券所的股民少了很多,再加上想要亲自去近郊外探询究竟的人数不胜数,搞得路上的交通都阻塞了,老板干脆就让我们先提前下班了。”
“不过虽然今天的业绩不够理想,但总归是可以早点回家陪你跟孩子,我还是挺开心的。”
男人多云转晴的脸,让女人稍微放了下心,接过男人递过来的装着胡萝卜排骨汤的白瓷碗后,女人便就跟着男人的话头接了下去。
“今天的电视里报道的全是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这个消失的外星人能不能早点找到,唉……”
女人话还没有说完全,就被男人喂到嘴边的一勺白粥堵住了嘴,然后听着男人教训着,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就不要老是唉声叹气的,小心影响到孩子的话后,女人也就不再继续说了,只是专心地喝着男人喂来的热粥。
“叩叩……”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男人女人顿时面面相觑。
从搬来S市之后,他们夫妻两还没有跟别人透露过家里的住址,一来是两个人不想自己的二人世界被打扰,二来也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考虑,至少安静点的环境会更适宜养胎。
“叩叩……叩叩……”
敲门声还在继续,可是男人跟女人却迟迟不敢动作,最近S市的环境不算太平,前有小孩子被拐卖的案件,后有外星人入侵地球的新闻,如今的S市已经不再是当初被两人定义为安稳的城市。
“我去看看。”
男人起身欲走的时候却被女人立刻抓住了衬衣一角,她手上的动作稍微有点颤抖,眼神里的担忧也不言而喻。
“没事的。”
男人安抚性地拍了拍女人的手,之后便径直地向着玄关处走近。在碰触到门把手的时候他内心也是慌乱的,但是敲门声虽然比起之前变得稍微小声了点,却还是在一定的时间间距下继续。
男人最终咬了咬牙,将门把手扭开了。
02
女人坐在床边看着正躺在床上的蓝发男孩,神情是十分的晦暗不明。刚刚男人打开门后过了很久还是没有动作,女人心里一急就自己扶着孕肚,小心翼翼地走到了玄关处。
当时躺在自己家门口的蓝发男孩的脸色还是一如现在般的虚弱,只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让女人现在还是会感到分外揪心。
他说。
“救救我。”
女人一直都是个爱想东想西的性子。这不到五分钟的功夫,她就将面前睡着的男孩从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幻想到了喜怒无常飘忽不定的人贩子。
越想她就越害怕,连带着额头上的汗都开始冒了出来。
她在心里一个劲地跟着自己较着劲,想赶人走又想到他现在这么虚弱还有刚刚的求救,不赶他走自己却又老是悬着一颗心。一旦走神就容易忽视掉周遭的声响的女人甚至是连男人走近房间的脚步声都没有听见,以至于在被男人拍了下肩后她还被吓着了。
“要不还是报警吧……”
将装着热水的脸盆放置在了床边的地板上,正打算帮蓝发男孩清理一下身子的时候,男人就听见女人颤颤巍巍地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他宁愿上门来求救都不愿意去医院……怕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先让他住下吧,不是还有我在呢吗?”
男人停下了手上为蓝发男孩宽解衣物的动作,回过头后向女人投去安慰一笑。女人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想来有自己的丈夫在,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实在不行,等男孩醒后再让他走就好了吧。
眼前男人还在跟蓝发男孩身上的牛仔外套做斗争,向来是笨手笨脚的男人如今却是连外套上的纽扣都解不开。
看着男人局促的模样,女人无奈地笑了笑,开口说了句‘还是我来吧,你去热碗粥待会他醒了还可以给他喝点’的时候便就接过了男人手上的毛巾。
男人摸了摸女人的头,安慰了她一句不怕后,就离开了房间。灶台上的炉火早在男人还未去打热水前就先被打开了,这会儿粥也快热的差不多了,男人正打算用碗接上汤勺上的白粥的时候,却听见房间里的女人尖叫了一声。
白瓷碗摔落到地面的声音在幽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男人顾不上收拾,只能步履焦急地跑向了房间。他的右脚甚至不小心踩到了分散在客厅与房间的拐角处的碎瓷片,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脚步移动,在走廊上印出了血红色的脚掌形状。
一打开房间门时,就看到女人一脸惨白地跪坐在床边。她手里的毛巾在转过身看见男人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掉在了地上。然后她的双眼呈现着分外的惊恐,只见她从地上慌忙爬起后,便就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无心顾及其他,只是一边安慰着她别害怕,一边抚摸着她的背。女人心里的震惊一瞬间涌上心头,即使是男人的怀抱足够温暖,但她还是觉得周身冰凉得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男人准备先把女人扶出房间时,女人才从男人的怀里抬起了因为惊吓过度而已经是泪流满脸的脸庞。她紧紧抓着男人的手,然后带着哭腔对着男人说了句。
“他的……他的血……竟然是紫色的……”
03
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金泰亨就感受到了房间里的静谧。眼前的小房间格局不算大,但还算是一应俱全。
他回想起自己在支撑不住前随意找到的一户人家,想起自己在昏睡过去前所看到的男人的脸。如今看来,应该就是这房间的主人救了自己。
想着要站起来稍微活动一下身子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胸前的伤口已经被雪白的绷带仔细包扎好了,金泰亨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倘若是被发现了的话,那即使是救过自己……也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时,金泰亨便就赶紧躺上了床,装作一副还没有醒过来的模样。
“他好像还没醒?”
金泰亨心下沉了沉,心里想着竟然还会有女人。
“应该是伤得很重吧。”
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感知到他要靠近自己的时候,金泰亨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的手都握紧了。
“老公,要不还是……叫警察吧……”
女人的话让金泰亨心里的警钟顿时响起,正当他准备要睁开眼的时候,却又因为男人接下去的话迟疑了。
“我觉得不可以。你知道的,他跟我们不一样。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大概也不会上门来求救,既然他不愿意去医院也不愿意去警察局就肯定有他的原因。而且……我觉得如果被人发现的话,对他来说应该会是一种危险……”
“可是……”
“好啦,就先让他住着吧。到时候再看看情况,看他是想走还是想留下。”
金泰亨感觉到有人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稍微往上扯了扯,然后房间里的白炽灯被关掉了,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他从黑暗中睁开了眼睛,将左手握成了拳,用大拇指摩挲着食指关节上正在黑暗中泛着蓝色光晕的指环。
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已经是过去了两个钟头之久后,金泰亨掀开了被子,走出了房间。这个房子不算大,房间也就只有两个,金泰亨走到主卧的房门前,虽然有些犹豫但他最终还是打开了房门。
眼前的男人正抱着女人睡得很熟,他们的呼吸很平缓,在昏暗的房间里稍微有些安逸。金泰亨将右手附上了左手上的指环,只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后,一支透明色的针便就出现在了指环的上方。
那是金泰亨居住的星球里所研发出的新型药剂,外观上虽然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可是对于人类而言却是相当致命。当初他踏上前往地球的飞船时,他爸爸将原本戴着他自己手上的指环摘下来戴在了金泰亨的手上。
金泰亨原本想着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用上这个防身物,可是从他看清楚自己身上的绷带还依稀带着点自己独有的紫色血液时,他就知道,眼前这对善良的夫妻大抵是不能留下了。
金泰亨不想,但是却没得选。
飞船失事来得突然,他跟他的同伴慌乱间甚至想不到任何的对策。他们的星球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面临着被人类发现的危险,飞船就会自动销毁,而飞船上的人也不会有机会逃出生天。
金泰亨的逃脱纯属意外,如果不是同伴在最后关头帮了他一把,大概在飞船的残骸中还会存在着另外一具他的尸体。
如今最不能被人类所知道的事情被知晓了,即使再于心不忍,金泰亨也不能做到心慈手软。
毕竟载着他来到地球的飞船已经损毁,而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尽快回到自己的星球,倘若不得已要在地球上生存下去的话,就必须要不留痕迹地伪装成为,地球人。
而这些已经是知道了自己真实身份的人,自然也是不能留了。
04
金泰亨将手上的针尖对准了女人的脖子,正欲注射的瞬间,女人却翻了个身,而她的脖颈皮肤很巧妙地避过了指环上的透明针尖。
金泰亨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正打算速战速决的时候,却又因为看到女人肚子上的一大块凸起而陷入了纠结。
金泰亨当然明白这是意味着什么,虽说他自身是鸢尾星人,但繁衍后代这种事情也不是只存在于地球。如今看着女人的孕肚,金泰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怎么说,孩子都是无辜的。
或许是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比起他熟睡着的父母更能感知到外界的危险,金泰亨眼看着女人肚子向上稍微凸起了一块,而女人也只是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小国乖乖的呀,就又睡了过去。
指环上的针尖因为长期暴露在空气中失去了原有的光泽,金泰亨上前去,将手放在女人肚子上的瞬间便就感受到了一股推力。
没想到这小婴孩还没出生就想着要保护自己的爸妈了,金泰亨不由得联想到身处在另一颗恒星上的自己的父母。
如果被自己的母亲知道的话,大概是会要责备自己的吧。不能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自然是首要,可是滥杀无辜也不该是自己劫后余生的报恩方式。如果真的杀害了这对夫妻的话,大概自己以后都会活在愧疚之中吧。
金泰亨收起指环上的针尖的瞬间,便就蹲下身来,然后对着尚且还在女人的肚子里的婴孩笑了笑,接着很认真地说了句。
“小家伙,你真的很勇敢。”
第二天早上金泰亨是被男人摇醒的,自从他收回了想要伤害夫妻俩的想法后,便就回到了原先待过的房间,准备要睡个安稳觉。自从逃离了飞船之后,他就没有再合过眼,提心吊胆过后的睡意显然更沉,甚至是有人走近了房间他都未曾发觉。
“本来不该打扰你的,但是我老婆就快要生了。我要送她去医院,家里面什么都有,你要是不方便的话就不用出去了,我们过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
隔壁房间女人痛苦的呻吟声还在继续,男人慌慌张张留下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等到男人抱着女人离开,大门被关上的瞬间,金泰亨才稍稍回过神。
看来这孩子跟自己还算是挺有缘的。
等到男人跟女人回到家已经是三天后了,金泰亨确实是一直待在他们家里,毕竟现在全国上下的人都在寻找他,他也不敢贸然行动。
女人生了个小男孩,眼睛圆圆的,很有神采。看到金泰亨的时候还会咿咿呀呀地跟他打招呼,小小的手掌在半空中不停地挥舞,直到金泰亨走上前去握住了他的手,他才安静了下来。
“看来小国很喜欢你。”
大概是刚生产完没多久,此刻女人的气色还没有完全恢复,脸色也是十足的青白,可是望着怀里孩子的眼神却是分外的温和慈爱。金泰亨忽然就觉得人类世界的感情真的是很奇妙。
尚且还在腹中的宝宝会懂得要保护自己的母亲,而即使是因为分娩而身心俱疲的母亲也会对自己的孩子施展最极致的温柔。
“你想抱抱他吗?”
金泰亨还在走神的时候,女人就已经是将自己怀里的孩子转移到了他的手上。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软绵绵的,身子幼小又脆弱。
金泰亨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抱他才算是合适。但是他怀里的婴孩倒是一点都不认生,在睡梦中还会紧紧抓住金泰亨胸前的一颗银白色纽扣。
“他叫什么名字?”
这是金泰亨第一次抱小孩,虽然紧张但是却感觉到很稀奇。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幼小的生物体,至少在这之前都没有遇到过。
“他呀。”
“我们给他取名叫田柾国。”
05
2013年6月13日。
金泰亨从公司门口走出来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就又看到了在门口蹲着的田柾国。他圆滚滚的黑色脑袋在绿色的灌木丛旁边显得很违和,明明已经都困得在打盹了,却还要跑过来等着他回家。明明都跟他说过自己今天会加班的了。
“醒醒。”
金泰亨轻轻地摇晃了一下田柾国的肩膀后,田柾国才慢悠悠地清醒过来。他显然是睡迷糊了,看到金泰亨的时候,眼神还是呆呆的,再配上他还未完全长开的脸颊两侧的婴儿肥,倒不像是个初长成的少年人,说是小毛孩会更真切。
“你妈刚刚打电话给我说饭都做好了,还没看到你的身影,原来是躲在这跟小草们聊天来了。”
金泰亨说完后还特意蹲下来摸了摸田柾国的头,然后看着他还没完全睡醒的模样就又笑了笑。
“好啦,快走吧。”
这田柾国从小时候起就喜欢粘着金泰亨,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习惯性用眼神追着金泰亨跑,学会了走路就更不得了了,恨不得是寸步不离跟着他。他父母甚至因此吃味了好久,倒不是因为田柾国偏爱金泰亨,而是因为在田柾国还没有学会叫爸爸妈妈的时候就先学会了叫金泰亨。
自从田柾国出生的那年起,金泰亨就算是在田家生活了下来,如今一晃十六年过去了,当初抱在手里怕摔了碰了的田柾国也已经是长大了,金泰亨也在这漫长的岁月中逐渐适应了地球的生存环境。甚至是还有了自己的工作,也开始逐渐脱离了田家。
“喂,泰亨。你上司为什么这么刻薄啊,这都让你加了多少次班了。真是的,天天就知道压榨底层劳动者……啊!你干嘛打我啊?”
田柾国捂着自己刚刚遭受到暴打的脑袋对着金泰亨近在咫尺的脸龇牙咧嘴,心里顿时开始忿忿不平。什么嘛,自己好心等他,他还打人。
“说过多少遍了。不许叫泰亨。”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知不知道我是你长辈。”
金泰亨敲完田柾国的脑袋后,却又看不得他这副捂着头可怜兮兮的模样,叹口气后就又走过去帮他揉了揉,还一边问着是不是真的很疼。
“能不疼吗,你下手总是没轻没重的!”
其实金泰亨打人一点都不疼,但是田柾国就喜欢逗他。每次看到金泰亨紧张自己的时候,田柾国心里就会很开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喜欢跟金泰亨待在一起。
“好吧,对不起……”
金泰亨把田柾国送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就打算要离开了。但是却又被田柾国拉着,不肯让他走。
“我妈说今天一定要带你回家吃饭!”
自从去年从田家搬走后,金泰亨就没再回来过。倒也不是跟田家夫妻闹出了什么矛盾,只是迟早要离开的人就也不必再跟别人产生过多的牵扯。
至于田柾国,可以算是个意外。反正金泰亨是没想过他竟然会这么粘着自己。
田柾国妈妈的手艺过去了这么多年只有是更加进步了,已经吃了很久快餐的金泰亨对这种温馨的氛围倒是产生了久违的感觉。
“你当初搬出去的时候是说想尝试独立一下,但是我看你近来的脸色都不太好了。反正家里又不是住不下,我想着你还是搬回来吧。也省的我这个白眼狼儿子老是三天两头的往你那儿跑了。”
田柾国的妈妈是真的心疼金泰亨,除了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之外,言语里更是带着几分想让他回来住的意思。毕竟曾经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如今田家父母也是把金泰亨当成了自己的家人看待。
只是金泰亨还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对于田柾国妈妈的好意也只是报以微笑。既然金泰亨自己不愿意,田家父母自然也就不会逼他。
只是这白眼狼的儿子注定是不会着家的了。
金泰亨今天本就是加了班,如今吃完饭时间也已经是指向了十点。他倒也是想走,只是不仅是田家父母不愿意让他走,甚至是田柾国也拉扯着他想让他留下来陪他打游戏。
“为什么你总是这么厉害啊!”
从游戏开局开始,不过才过去了半个钟头。田柾国游戏里的角色就被金泰亨的KO了五次,其实田柾国的游戏水平跟同班同学的比起来怎么都算得上是登峰造极的,可惜却在金泰亨这里惨败了好多年。
“是你太菜了。”
金泰亨知道自己这句话一说出口,田柾国绝对就会不服气。而且一般这个时候,他都会拉着金泰亨再打上几局。
往后的游戏里金泰亨只需要稍稍放点水,让他赢几局,田柾国就会开始臭屁,然后对着金泰亨夸耀自己只是有时候选择让让他而已。
要说为什么金泰亨不在一开始就给田柾国放水,或许他只会回一句,因为逗田柾国是真的很好玩。
06
两个人玩完游戏已经是接近午夜十二点。金泰亨比田柾国先洗好澡,在田柾国爬上床时,他已经是靠在床边看上了书。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看得这么入迷。”
这些年来金泰亨买过很多的书,除了是想更了解地球人的生活方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异类之外,他也想从中获取一点可能,一点可以回到自己星球的可能。
“没什么好看的。”
金泰亨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随即就合上了书本,也跟着田柾国一起躺了下来。田家这么多年还是住在原先的房子里,主要还是田妈妈比较念旧,也是这边的环境会稍微好一点。
如今两个人躺着的房间也就是田柾国出生那年金泰亨第一次来到田家时所住过的,之前那张小铁床已经被田家父母换成了相对来说会比较宽敞的榻榻米,金泰亨跟田柾国两个人睡在一起倒也不会太拥挤。
“泰亨。”
金泰亨刚要睡的瞬间就被田柾国给吵醒了。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还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泰亨。”
“嗯。”
“泰亨。”
“吵死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金泰亨这么不耐烦地一吼,田柾国立刻闭嘴了,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从小到大,田柾国天不怕地不怕却最害怕金泰亨生气。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假装睡着,但眼睫毛又因为闭不紧而微微煽动的时候,心里虽然想笑,但是还是忍住了。
“我没生气,快说吧。我明天还要上班。”
听到金泰亨这么说了,田柾国才又睁开了眼,用力眨了两下之后,他才翻了个身,将自己的眼睛对上了金泰亨的。
“泰亨,你什么时候会走啊?”
金泰亨顿时一愣,田柾国这些年来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虽然说跟田柾国说这些不算太合适,但就是因为田柾国太黏着金泰亨了,所以田家父母才决定告诉他,免得到时候金泰亨走了,田柾国却又承受不住。
“还不知道。”
这些年来虽然都有在暗自调查,但所得到的信息还是屈指可数。单靠金泰亨一个人的力量确实是很困难,所以他才会去从事政府部门的工作。本想着是能多搜索到一些资料,却没想到工作既琐碎又复杂,想要的资料没找到不说,还得天天加班。
如今十几年过去了,虽说地球上的时间流逝对于金泰亨来说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即使是现在他还是跟当年的模样没差。但是一直保持着年轻的样子也是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
所以他的工作一直在换,住所也一直换。至于为什么不继续住在田家,也是因为怕到时候被发现了,免得拖累他们。田柾国性子还没有经历过锤炼,莽撞得很,金泰亨什么都不在乎,但却怕因为他自身的缘故而让田柾国的人生变得不圆满。
但是这些年来倒也不算是全然无收获的,至少是最近以来,金泰亨明显就可以感受到了指环的异样。当初他父亲给他戴上指环的时候,就曾告诉过他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也要保住指环。想来这会是个突破口,但是这件事目前为止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至于田柾国,还是晚些时候再说吧。
“你说地球也挺好的,你现在的生活也挺自由自在的。其实不走也是可以的吧哈哈……不过泰亨……我还是想问问你,如果你走了的话还会再回来吗?”
田柾国可以说是金泰亨看着长大的,说是由金泰亨带大的也都不为过,毕竟他真的是金泰亨的跟屁虫。
如今田柾国长大了,心里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但是无论怎么样都逃不过金泰亨的眼睛,以至于金泰亨总是能揣测到他内心的想法。
“应该不会了吧。”
但是就是因为知道田柾国心里是不愿意让他走的,金泰亨才不敢给他希望。少年人的喜怒哀乐来得快去得也快,即使是自己离开他,他会稍微难受上一年半载,但总归还是会遇到别的可以让他欢喜的人的。
“泰亨你就那么想回去吗……难道……这里就没有一点值得你留念的东西吗?”
田柾国的声音里低落的情绪太显然,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正盯着金泰亨的脸仔细的瞧,像是想要瞧出点什么来,却又什么都瞧不出来。
“太久没回去了,有点想爸爸妈妈了。”
金泰亨垂了垂眼眸,他的回应在安静的房间里有些沉重,他甚至不敢直视田柾国的眼睛,因为那里面希冀的眼神太明显。
鸢尾星上的时间比起地球流逝得会稍微慢些,虽说金泰亨已经在地球待上十六年了,但对于他的父母而言也不过只是六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而已。说是想爸妈了,这句话说真不真说假也不假,但总归不能算是真正的原因。至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金泰亨不想去揣摩,也就不希望田柾国去揣摩。
“泰亨,你之前不是问过我长大以后想要做什么吗?”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啦,我想当检察官。”
“为什么?你妈妈不是想让你当老师吗……而且……”
“那是她的想法不是我的,你之前说过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吧?那你现在会支持我吗?”
金泰亨犹豫了好久,田妈妈对于田柾国的盼望就是希望他能够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如今他却想去当检察官,那可是个高危职业。
“难道你不支持我吗?”
眼前的田柾国又发挥他的假伤心本领了,本来两只眼睛生来就大,偏偏还老是被用来演绎假装掉眼泪,眨巴又眨巴的瞬间,一层薄薄的云雾都聚集在他的眼睛里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怎么会……支持你就是了。”
“那就好。泰亨啊,晚安。”
“又没大没小……”
金泰亨抱怨了一句后,发现田柾国已经翻过了身,俨然一副已经快要入睡的模样。倒是他被吵醒了之后睡意就全无了,后来还是靠着催眠才勉强入睡的。
金泰亨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空间响起的时候,田柾国才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在黑暗的房间里还是很亮,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擦了擦眼角处的眼泪后,便就对着面前的空气笑出了大白牙,然后在心里偷偷做了个承诺。
——再等等吧,泰亨。
——我会帮你回家的。
07
2019年2月16日。
“好啦,现在换个姿势我们再来一张。”
田爸爸举着手机对着面前自己的妻儿笑嘻嘻说了句。相机方框里的画面是穿着学士服带着学士帽的田柾国,他脸上的稚气在过去的六年里已经是褪去得差不多了,如今也已经是长成了朝气蓬勃的青年人模样。
他妈妈脸上的笑意满足又慵懒,靠在自己儿子的肩膀上之余还对着镜头调皮地比了个剪刀手。
今年田柾国已经21岁了,当年在被窝里被郑重许下的承诺在六年后也已经是被彻底实现。他们学校的毕业照比起其他学校会较早拍摄也是出于想让他们提早出去实习的缘故。毕竟与行政有关的职业,除了需要储备必要的知识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实践。
田柾国将头顶上方的黑色学士帽摘下,将其抱着怀里然后环顾起四周各式各样的笑脸,但却始终看不到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金泰亨还是没来。
“泰亨说会晚点到,让我们先去饭店里等他。”
一看到田柾国失落的模样,田妈妈就知道他又在想着金泰亨了。但偏偏最近金泰亨又很忙,如今更是忙到来不了田柾国的毕业典礼。幸好田柾国也是个懂事的孩子,点了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然后就跟着爸妈一起走了。
金泰亨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便就抬起头望了望天空,万里无云,风和日丽。今年S市的春天很暖,街道上的木棉花已经盛开了,如今放眼望去路上全是一片艳丽的红色,有些花瓣落在地上被晚来的春风吹起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金泰亨最近很忙,但却不是因为公司的事情,而是因为要回家的事情。2019年还没正式来到的时候,也就是2018年的最后一天里,金泰亨正在自己所租住的小单间里梳理着公司最近急需的文件。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但金泰亨还是给自己穿上了件内里稍微带了点棉絮的外套。
以前刚在地球上住下的时候,当冬天里人们都穿上羽绒服的时候,他还能穿着件短袖上衣在寒冷的街道上晃荡,后来还是在田妈妈的劝阻下才装模作样地披了件外套出门。那个时候他一回到家就热到不行,大冬天里还要开着16°的低温空调。
但是现在却不行了,近来他总是很怕冷。以前出门是看着别人穿得比他多,但现在他自己也穿得不少。怎么说金泰亨所居住的星球的气候也是比地球上要严寒很多的,这也是他比较耐冻的原因,但是如今不仅仅是气温上面有些扛不住,就连免疫系统都出了点小问题。如今感冒发烧也是常有的事情。
说到底还是在地球上待着的时间长了,习性各方面都被人类影响。如今更是连身体结构都在发生改变。
二十一年了,如果还是不能回去的话,大概不久后,金泰亨就会完全退化得跟人类一模一样,一样要经历那短短一生里所有的生老病死。
时间将近凌晨的时候,金泰亨就熄灭了房间里的灯,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往桌子上一放,便就躺上床盖上了棉被。
刚开始察觉到异样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指环上的蓝色光晕在黑夜中越发的刺眼,金泰亨才在周围笼罩着自己的蓝色光芒中转醒。
指环的光晕在房间的四周扩散,然后光辉的亮度越来越强烈,直到在天花板上方的蓝色光芒中出现了自己父母的脸时,金泰亨才真正清醒了。
“泰亨。你该回家了……”
原来那蓝色指环不单单是一件简单的防身物,更是金泰亨的父亲为了防止他出事而给他设置的一层保障,当初被选为地球侦察者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很担心他。毕竟他父亲也是经历过的人,当初他来到地球的时候人类的科技还不算发达,可是现如今人类的大脑思维已经是被逐渐开化,而这也给外星人勘察地球带来了不小的阻碍。
原本给金泰亨这个指环的时候也是祈祷着他可以不用用到,但是如今倒是要感谢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了。早在金泰亨在地球居住的第一年起,他的父母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按照鸢尾星上的纪年法的话,原本金泰亨这次去地球的往返过程中只需要花费上半个月,可是等了一个月后,他的父母却还是不能等来他们的孩子。
飞船失事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后被通知到的,当时金泰亨的母亲就晕倒了。鸢尾星上的人口极少,大抵也是跟他们的生存环境有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即使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各个星球探测的原因。
为了不让鸢尾星人在宇宙中消失,他们只能是这么做。但是事与愿违,如今派去勘察的人员伤亡惨重,倒可算是雪上加霜。
当时金泰亨从失事的飞船处逃脱的时候不小心将指环上的一个小零件遗失在了飞船中,也正是因为这样他的父母才不能够及时联系上他。庆幸的是,在经过了将近两年后,他的父母终于是成功定位到了他的位置。
如今金泰亨的身体已经逐渐被地球的气候影响,再过不久后他跟人类的习性就会相差无几,甚至是他的免疫系统会变得比人类更差,稍微的病菌感染就可能会危及到他的生命。
回家的时间还未定,但是他的父母告诉他会尽快安排飞船过来,也希望他能够尽快处理好他在地球上的事情,不要再有牵挂。
08
金泰亨来到饭店的时候,田柾国的肚子在经历了极度的饥饿后已经是没有了当初的胃口。田家父母吃完饭就走了,田柾国的大学是在A市,离S市的路程稍远,大概要两个钟头。
父母年纪大了,夜晚里不好奔波,田柾国就让他们先走了。而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看着面前未曾动过的碗筷发呆,直到金泰亨过来,才抱怨他怎么这么久才来。
“有些事情耽搁了……”
“这么晚了你还没吃上吗?”
田家父母用过的碗筷已经被收拾走了,金泰亨到的时候只能看到自己座位前跟田柾国面前已经被清洗过的餐食用具。抬起手表看了看,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田柾国还在等自己。
“不是为了等你吗……说好了很快就到的……说什么会来跟我拍张毕业照的,结果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田柾国心里有气却又不忍心对着金泰亨发脾气,只能是对着面前刚被送上桌的饭菜戳来戳去,然后夹起来一大勺,咀嚼的声音稍微比平时大了点。
“对不起嘛……我等下补偿你。”
其实对于金泰亨,田柾国向来是心软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跟在金泰亨公司门口蹲的时间比起来这三个小时又算得了什么,他田柾国又不是等不起。
这一顿饭下来都是田柾国一直在跟金泰亨分享着他在学校里遇到的趣事,然后说话间金泰亨碗里的菜就越积越多,还没吃完就又被田柾国给添上新的了。
“好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金泰亨阻止了一下田柾国又要递过来的筷子还有那筷子上的一块排骨,他最近胃口不好,吃的东西是以流食为主,现在跟着田柾国吃上这么一顿饭,回家大概也是要被吐干净的。
“可是你才吃了一点点…难道…是身体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以往金泰亨的胃口没有这么差的,但是自从上次田柾国偷偷跑回S市打算给金泰亨一个惊喜的时候,却在他家里发现了已经是发烧到40°的金泰亨,田柾国当时就开始察觉出了不对劲。
“没什么,就是消化不太好……好了快吃吧,再晚点就去不了我想带你去的地方了。”
为了不让田柾国胡思乱想,金泰亨只好是硬塞下了那碗饭。幸好他来之前先吃了消食片,应该还能撑一会。但田柾国的眉头却皱了起来,看着金泰亨扒拉着白饭的动作,眼神带着些许的难以言状。
09
原来金泰亨说的补偿就是带着田柾国去游乐园,田柾国十六岁那年金泰亨曾答应过田柾国会带他去游乐园玩的,但却因为工作问题就推迟了。
没想到这一推就推到了如今的19年。
晚上的游乐园人比较少,再加上这处游乐园的位置比较偏僻,将近十点了来玩耍的除了一些小年轻之外,其他的人也都是准备要离场了。田柾国刚开始还嫌弃说自己都这么大了还带自己来游乐园,但在看到海盗船的时候,还是笑得很开心。
“可是我记得你不是恐高吗?”
“要不我们还是去坐别的吧。”
之前飞船失事的时候是直线坠落到地面的,那种失重的感觉在过去了很久后还是让金泰亨感到恐惧。从那之后金泰亨便就有了心理暗示,对于稍微高一点的楼层他都不敢探头往下看。
“没事的,就玩这一次。”
最近金泰亨睡觉前总会先回忆一下这些年来答应过田柾国的事情自己到底做完了没有,想来想去之后,发现除了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之外,唯一没有履行过的就是陪他坐海盗船了。
既然都要走了,那就还是要把想做的事情跟那些应该要做的事情都做完,至少对于田柾国跟自己也都算是留了个念想。
“好吧。那泰亨就只要看着我就好。”
“看着我就不会害怕了。”
“好。”
踏上木制海盗船的瞬间,当年的恐慌立即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进大脑,金泰亨一阵头皮发麻,趁着田柾国不注意的瞬间,稍微闭了闭眼睛,下一秒后脸色就恢复如常。
海盗船摇晃的速度从一开始的低速到后来的时候不仅是速度提升了就连是摆动的幅度都大了起来。刚开始的时候金泰亨还有点害怕,但是当他侧过头看到田柾国眼中的兴奋时,他又觉得不怕了。
原来人类喜欢极限运动的原因是因为在克服内心恐慌的同时又能得到感官上的满足,在危险处境中向着自己证明原来自己的极限还远不及此。
既惊险又刺激,是阴暗的夜晚里的一束星火,噼里啪啦地驱赶走了心里沉淀已久的孤寂。
金泰亨在田柾国的欢呼雀跃中也跟着他开始享受起来,他跟着田柾国一起将两只手都举高,两个人的座位挨得极近,手掌在向上延伸的过程中,摩擦出热度,然后他们都回过头对着对方笑了笑,再心照不宣地将自己的手指塞进对方的指缝里。然后,十指相扣。
海盗船的营业时间到了的时候,两个人也已经是玩得尽兴了。田柾国还是带着点孩子气,已经将近凌晨了,他还是想着要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娱乐设施,只是要走的瞬间却被金泰亨叫住了。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10
A市的经济发展得比S市的要快。虽然这个游乐场建的偏远了点,但是里面的娱乐设施倒是十分的周全,就连摩天轮上的设备都比别的地方的要高级上许多。
“泰亨为什么想来坐摩天轮,这不是小女生最喜欢的吗?”
田柾国还记得上个星期下课的课间里,偶然听见他的同学跟她自己的朋友说起她跟她男朋友在摩天轮的最高点处接吻的事情,女同学脸上那种可以滴出蜜的幸福表情,还有她朋友表现出来的那种憧憬向往。
一想到这个,田柾国突然就惊醒,心里想着泰亨叫自己来坐摩天轮,不会是……他偷偷看了眼金泰亨的表情,却又看不出什么,直到金泰亨在座舱上坐下时,他才急忙跑过去挨着他一起。
“泰亨你现在这么变得这么浪漫?不过这里的夜景确实比我们S市的漂亮多了。以后等我挣到钱了,就在附近买个房子,然后咱两可以天天来玩。”
看着窗外的夜景,田柾国难掩眼里的开心跟好奇。这是他第一次坐摩天轮,第一次更近距离地接触到A市的天空,更是他第一次敢于在金泰亨面前设想他跟自己的未来。
“小国。”
金泰亨的声音很小但是田柾国还是听见了,然后他回过头来,笑着问,怎么啦。其实金泰亨一直以来都舍不得让田柾国难过,所以他会答应田柾国所有的要求,接纳他的幼稚跟小孩子气,容忍他的粘人跟古灵精怪。
“小国,我要回家了。”
可是再怎么样都不能再继续了,他的身体状况不会允许他再在地球上生存下去,他的父母还在期盼着他回家。而田柾国,这个自己看着他从咿呀学语的襁褓婴儿成长到如今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大人,是自己在地球上唯一感受到并且用心去珍惜的温暖,也是自己很难割舍的存在。
“泰亨……我知道……我知道你想回家,所以我才想当检察官嘛,虽然现在还不能触及到国家的机密文件,但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会努力的,我总会帮你回家的……”
田柾国的声音稍微比刚刚的低哑,他看着金泰亨笑得很灿烂,他不想表现出难过的情绪,他不想让金泰亨为难。而金泰亨也一样看着他笑得很温柔。
“我知道的。”
“但是我已经找到回家的办法了。”
金泰亨摸了摸田柾国的头发,蓬松柔软的发尖划过他的手掌,他将田柾国拥进自己的怀抱里,然后闻着他发梢处洗发水的香味,感受着田柾国的一呼一吸。
“是吗……真好……泰亨你终于可以见到你的爸爸妈妈了……也可以回到那个鸢尾花永开不败的星球了……你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你会回到那个有很多人在期盼着你回去的地方,你以后都会很幸福的……真好啊泰亨……我真的很为你高兴……真的……”
田柾国一边说一边忍住自己的眼泪,但奈何他的眼睛太大,眼泪蓄满后就再也兜不住了,最后只能是一滴滴地随着眼尾流下来,流到了他的脸颊上,流到了金泰亨肩膀处的布料上,也流进了金泰亨的心里。
“小国谢谢你。”
“你也会幸福的。”
金泰亨的左手抚摸着田柾国的背,他用右手顺着田柾国的毛发。田柾国哭得很隐忍,但是还是被金泰亨发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有时候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彼此,就已经足够了。
“我当然也会幸福的。我要挣很多很多的钱,我要带爸妈去环游世界,我要买个很大的别墅,我还要买很多很多的天文望远镜。我甚至会娶一个很漂亮的老婆,会生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然后我会带着她去郊游,我给她扎辫子,等她长大了我再牵着她走进教堂……我也会很幸福的……我当然也会的。”
田柾国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金泰亨的怀里,然后抱着他,一边说着自己幻想出来的未来一边将眼泪不着痕迹地蹭到自己的肩膀上。就这样吧,就当做是我们最后的告别,让我再多抱你一会。
11
2019年12月30日。
今天是金泰亨的生日。田柾国还是习惯性地买了个草莓蛋糕,S市的草莓在这个季节是最甜的。金泰亨对于地球的食物没有什么特别热衷的,但却偏爱草莓跟汉堡。
今天是他的生日,也是他走的第318天。
金泰亨走的时候,田柾国一个人在房间里闷了好久。直到三天后,才开始去上班,像个没事人一样。
田妈妈为此担心了很久,总觉得田柾国就是装出来的淡然,她甚至偷偷去田柾国的单位里观察过他的一举一动,回到家后更是对他一呼百应。
好在田柾国是真的没事了,他每天还是照旧的上班,下班后回到家就打游戏,或者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发呆。
虽然还是很难接受金泰亨已经走了的事实,但总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田妈妈虽然心疼,但是也只能是多给他做点好吃,多去网上找点笑话偶尔趁着他有空的时候念给他听听。
“妈,你说泰亨他现在是不是过得很开心呢。”
田妈妈在田柾国房间里找不到他后,就直接来到了阳台上,把毛毯轻轻盖上他肩膀的瞬间,田柾国就说了这么一句。
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天上的星星,阳台上的望远镜没什么用,田柾国还是喜欢用自己的肉眼去观察那些发着微光的星群。
“小国……”
田妈妈满面愁容,她心疼地摸了摸田柾国的头,然后从背后抱住了他,安慰着他泰亨一定是想让你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吗……”
“我也有好好生活呢,我有听他的话,在好好生活呢。”
金泰亨的东西被田柾国全部收回了家里,他的房间不算大,但幸好金泰亨的物品也不多,一个置物架也就足够放。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田柾国就会起来看看他留下来的书,也会抱着他曾穿过的衣服睡,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现在是想改也改不掉了。
只是书会旧,衣服放久了也会沾染上其他人的气息。田柾国有时候在心里会想,是不是只要等到他身边的人都不再提起金泰亨这个人,等到金泰亨的东西都失去了跟他原主人的联系,等到那个时候,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忘了他了呢。
12
2029年1月1日。
新的一年开始了,今年是金泰亨离开的第十年。
田柾国将挂置在墙角处的旧挂历上标写着2028年12月30日的一页撕下后,便就将整本挂历顺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撕下来的那页被仔细对折好后被放置在床头柜的内侧,跟着以往的许多张印刷着同样日期的纸张一起陷入沉睡。
这是田柾国当上检察长的第五年。他的工作能力出众,领导能力强又吃苦耐劳。实习的时候他的上司就曾断言,他总会坐上这个位置的,如今果不其然。
工作的第三年起他就为家里买了个别墅,也是在S市。田家父母常常因为田柾国而感到自豪,田柾国也贴心地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出国手续。从前年开始算的话,他的父母如今已经是周游完了整个欧洲。
别墅一直是给父母住,他们以前的房子在政府的政策下实行了拆迁。如今的S市已经成了国家重点发展的旅游城市,每年来往的游客数量只增不少。S市如今变得越来越繁华了,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原本朴素的东西。
金泰亨当年所住的房子也被推倒了又重建,如今那块地方跟周围的很多土地连接在一起,被投资商提议建设成了新的游乐场。
田柾国之前不忙的时候也去过一次,海盗船摩天轮也都坐过,只是当年那种刺激跟开心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在过着行尸走肉的日子,他的灵魂变得日益无趣。上班的时间大多挤压到了他的日常休息时间,但是他还不满足,经常主动要求加班,带着下属到处去查案,去前线抓捕嫌疑人。
他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忙什么,只知道自己一刻都不能停下来,因为只要他的大脑有了短暂的放松,他就总是会想起金泰亨。
如今的人类世界科学技术发展得很快,也有很多航天项目在面向着普通市民展开,甚至是发明出了许多高精准的天文望远镜,现在的宇宙对于人类而言也已经不再是令人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外星人在如今的社会里不再像当年那样成为了禁止谈论的话题,甚至有些人还会专门成立一个组织去调查那些与外星人有关的奇异事件。
如今很多外来物种的飞船在一进入地球时就会被检测到,但是往往这个时候,他们都是在被发现前就先逃离。在日新月异的科学发展下,已经不再是地球人畏惧外星人,而是外星人不敢轻易来到地球了。
前五年的时候田柾国还会盼望着金泰亨回来,总觉得他不会那么狠心的,只要有机会再来的话,他就可以再见到他。可是没有,甚至是十年了也都还没有。后来田柾国也就不妄想了,毕竟随着自己的岁数越来越大,他也不再奢求金泰亨回来了。他怕到时候见到金泰亨时,他还是当年那副年轻的模样,而自己却已经是不复从前,与他相见时未免太过相形见绌。
今天局里没有什么事,就连犯罪分子也懂得要先过一下新年。最后一个下属跟田柾国打完招呼离开的时候,田柾国也就揉了揉眉间站了起来。
虽然他爸妈去旅游了,但是每天还是定时定点地打电话来催他按时吃饭。刚刚下属敲门进来的时候,他才刚刚挂完电话。
S市之所以可以被选定为旅游城市就是因为这里的气候相比于其他地方都要稍微暖和。虽然不及昆明四季如春,但冬天不算太冷,夏天也不至于被晒伤。路上的木棉花又开了,这些年来街道被翻新了好几次,但唯独木棉花树却一直都没有被移除。总是为略微冰凉的冬天增添上些许的落英缤纷。
今天田柾国没有开车上班,有时候他总想多走走,也是想着要多消耗点时间,毕竟回到家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今年的学生放假稍微晚了点,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还能看到一群学生正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刚刚我同桌跟我说,她昨天在商业中心那里的游乐场里碰到了一个染着蓝发的帅哥,据说长得贼帅。气死我了,我本来是要跟她一起去的,但是因为陪我妈去走亲戚就没有去了。”
“多帅啊?我觉得我们学校的男生就挺帅的呀。”
“喂那能比吗?我都看过照片了,我同桌偷拍的。唉,真的。看到他之后,我就觉得我可能再也不会对别的男人心动了,我真的觉得我完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你给我看看……诶……”
田柾国走上前去抓住了那个女生的手腕,虽然他如今已经是可以当人家叔叔的年纪了,但是那个被抓住手的女生还是因为他这突然的举动而感到害羞。
“不好意思……我就是好奇,不知道你们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我认识的一位故友。请问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女生神情木讷地将朋友的手机递给了面前奇奇怪怪的大叔,然后跟她的朋友在田柾国面前挤眉弄眼,彼此在对视中交流着这个大叔是不是有点什么怪毛病。
田柾国完全没注意到两个小女生对他的评价,因为当他看到手机里那一抹蓝色的头发跟那个自己最熟悉不过的侧脸时,他就已经是跑掉了,甚至是在还手机时还差点把人家的手机给摔了。
小女生所说的商业中心附近的游乐场就是当年金泰亨曾经住过却又被重建的地方。田柾国没有打车也没有规划出最短路线,他只是一个劲拼命地跑,速度快到周围的行人都停下来围观,甚至有的人在讨论着这个人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田柾国工作的地方离商业街不远,再加上他这一双大长腿,只是跑个二十分钟后就到了。游乐场里的人流很多,放学以后来玩的学生不胜其数,田柾国略微皱了皱眉,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找起。
已经脱离出自己人生十年的人,再见到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况且只是凭着一张照片,是不是他也不一定。
但是就算不是金泰亨又如何,如今的田柾国,好像也没有什么是输不起的了,十年不够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就三十年,就算是他已经老了走不动了,他也要继续等。金泰亨总会回来的,他不会那么狠心的。
田柾国站在摩天轮下看着转动着的轮盘不说话,从到游乐园开始他已经前前后后将游乐园都找了个遍,甚至每隔一小段距离他就询问着周围的人有没有见到一个有着一头蓝色头发的男孩。可是统统没有。
他好失望,可他不怪金泰亨。他不怪他走,也不怪他不回来。他只怪自己,为什么不愿意求求他留下来,为什么就这样让他离开了这么多年。倘若时间再重来,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再放金泰亨走。
“小国……”
田柾国的身体怔了一下,从刚刚开始他就垂着头在懊悔当年。可是如今听见有人叫自己却又不敢抬头了。是他的声音,却又不敢确认。
“小国……”
田柾国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他不敢去看,只是蹲下来把自己头埋在膝盖里,然后呜呜呜不停地哭。他感觉到有人在向着他走近,然后也蹲了下来,抱住了他。
已经放置了十年的衣物早就没有金泰亨的气味了,但还是被田柾国放置在他的床边跟着他一起入睡。很多时候田柾国都快忘了金泰亨的味道了,最后只能是靠着记忆一遍遍地回想着他身上淡淡的鸢尾花香。可是当那人抱住他的瞬间,田柾国就又闻到了,那股陪伴着他好多年的香味……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因为想念地球的春天,百花齐放鸟语花香,还有停驻在阳台上轻声细语的鸟儿欢唱。”
“因为想念地球的夏天,烈日当空蝉鸣蛙噪,还有在超市冰柜里散发出雾气的多味雪糕。”
“因为想念地球的秋天,谷物丰收秋高气爽,还有顺着微风在树梢上摇摇欲坠的金色落花。”
“因为想念地球的冬天,万物俱寂白雪茫茫,还有在街道旁逆风生长的火红色木棉花枝芽。”
“因为想念你……很想念你……所以我回来了。”
End
后记
大屏幕里金泰亨跟田柾国拥抱着的身影被放大。
大屏幕外的一对夫妻互相依偎着彼此。
男人神色凝重,女人泣不成声。
“你说我们这么做是对的吗?竟然就这么让他走了,可是他大概永远都回不来了。”
屏幕里的金泰亨比之前十个月里任何一天的他都要开心,那个被他称作为小国的孩子也同样笑得很满足。金妈妈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金泰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又执意要回去。身为鸢尾星人却不愿意待在自己的星球里,而是整日埋在实验室里研究着一些说不出名堂来的药剂。
起初金妈妈还以为他是转变了性子,也想跟着他爸爸一起搞起科研。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他是在寻找出可以让他自己完全变成地球人的方法。然后他跟自己说,他要回去找那个叫田柾国的孩子,因为如果他不回去,那个傻孩子就会一直等着他,而他舍不得让他等。
金泰亨离开之前只留下了一句对不起。因为他知道他这一走就完全跟鸢尾星球断绝了所有关系。他的紫色血液已经变成了与地球人无异的鲜红色,他甚至放弃了鸢尾星人得天独厚的长寿机遇,而是选择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个生命脆弱又短暂的地球人。
“只要他觉得值得就够了,只要他能够幸福就够了……”
屏幕上的金泰亨的脸逐渐暗淡,直到被派遣去跟随着金泰亨的卫星再也接收不到他的信号的时候,画面上金泰亨的脸也就再也看不见了。
从此以后鸢尾星上再也不会有人会记得金泰亨这个名字,一旦连血液这种特殊性的象征也开始被改变,金泰亨这个人也就会被所有鸢尾星人开始遗忘。
鸢尾星上的鸢尾花花季临近了,只是从今年开始的鸢尾花不再只是单纯的淡紫色而是一夜之间转变成了蓝紫色。
或许是世人无情花草却有情,在鸢尾星人因为天性使然而逐渐忘记金泰亨这个人的同时,鸢尾花却会代替他们永远记着这个曾经存在过的名为金泰亨的鸢尾星人。
注:
木棉花花语:珍惜身边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
紫蓝色鸢尾花花语:永远想念你。
○一点点小心意
不知道大家看 鸢尾 这篇文的时候有没有配合BGM看呢。我个人是觉得这首歌是真的很适合这篇文章,无论是旋律还是歌词。网易云里这首歌的歌词有两个版本,每个版本都有自己的特色,我个人也很喜欢。
但是还是想着亲自为这首歌做下翻译,歌词融入了我对于这些英语词句的理解,对于这首歌的喜欢,也有对于正泰感情的祝福。会有一些现实中的画面被写进去,我没有翻译过歌词,才艺不精,还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Caught in the riptide
我受困于乱世 暗自浮沉
I was searching for the truth
只为寻觅到所谓人生真谛
There was a reason
凡是皆有因果
I collided into you
当我遇见你
Calling your name in the midnight hour
在夜深人静时呼唤着你的姓名
Reaching for you from the endless dream
在无数次梦魇中寻找你的身影
So many miles between us now
我与你之间虽隔着难以跨越的光年距离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
但却仍然可以感受到你还在我身旁
Nobody knows why
无人知晓其中缘由
Nobody knows how and
无人理解这段说不清理还乱的感情
This feeling begins just like spark
与你眼神交汇时 我内心枯柴被点燃 顿时间星火阑珊
Tossing and turning inside of your heart
缱绻情谊 温婉流转缠绕于你心间
Exploding in the dark
爆发在寂静无声的黑夜
Calling your name in the midnight hour
在午夜时分召唤你的姓名
Reaching for you from the endless dream
在无穷尽的梦里追逐着你的痕迹
So many miles between us now
我与你之间虽隔着千山万水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
但却仍能感知到你近在咫尺的气息
Oh inside me
我荒芜凉薄的心里存在着一个你
I find my way
无论要经历多少的阻碍 我寻找的归路尽头是你
Back to you
等待着再一次与你的相遇
Back to you
期盼着能够重新回归你怀里
Calling your name in the midnight hour
在四下无人的空间里呼喊着你的姓名
Reaching for you from the endless dream
在徘徊无出路的噩梦里搜寻你
So many miles between us now
我与你之间虽受世俗偏见纠缠
But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
但却仍想在观众视线中拥抱你
Two words
爱你这两个字
In your hands
在你我十指相扣中被掌心传递
In your hearts
在彼此目光交错中被内心接纳
It’s whole universe
关于你的所有都构成了我个人的小宇宙
You are always here with me
你会回到我身边 我会带你看尽这人世间的繁花落地
【正泰】LION
兔子国×老虎泰 动物向 ooc
“兔子警官,可以给我一个kiss吗?”
7.5k
1.
“将来我要做一个兔子警官!”
还是小兔子模样的田柾国,在其他人问起梦想时,总会给出一成不变的答案。
田柾国羡慕熊熊哥。他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哥哥和他讲了好多个警官的故事。在田柾国心里,警官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是威风凛凛的保护者,还是能帮他找到丢失玩具的超人。
“将来我要做一个熊警官。”
这哥当年是这样说的。
不久后熊熊哥果真穿着警官制...
兔子国×老虎泰 动物向 ooc
“兔子警官,可以给我一个kiss吗?”
7.5k
1.
“将来我要做一个兔子警官!”
还是小兔子模样的田柾国,在其他人问起梦想时,总会给出一成不变的答案。
田柾国羡慕熊熊哥。他还不太懂事的时候,哥哥和他讲了好多个警官的故事。在田柾国心里,警官是惩奸除恶的大英雄,是威风凛凛的保护者,还是能帮他找到丢失玩具的超人。
“将来我要做一个熊警官。”
这哥当年是这样说的。
不久后熊熊哥果真穿着警官制服来见他了。那闪闪发亮的胸牌把田柾国看得眼睛都直了。
“真的吗,哥哥真的是警官了吗?”小兔子拉着小熊的衣服,双眸亮得跟星星一样。
“是啊,我通过了警官考试,现在已经成为警察署的一员啦。”
怕田柾国不信,熊熊哥还特地给他看了警官证。上面的烫金徽章印可真是太漂亮了。
从那以后,田柾国的愿望就从“成为胡萝卜园农场主”变成了“要当警官”。
“我将来要做一个兔子警官!”他说这话的时候总会底气超足,声音大的周围街区都能听见。还要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脸颊的肉堆得圆圆的,眼睛也弯成了小月牙。
可同族的长辈却因为这话惊得下巴掉到地上。他们再三确认了田柾国不是在开玩笑,便拧着眉说:“不行,不可以。”
“我们族人是没有做警官的。”妈妈说。
“兔子是弱势群体,应该被保护起来,而不是去保护别人。”爸爸说。
“兔子这么弱小,很容易被伤到的,做警官太危险了。”姐姐说。
“警官这种工作还是适合大型动物。”舅舅说。
“你不行的。”
“不能去。”
“否决。”
“……”
“这是史无前例的。”
“从来没有兔子去做警官。”
“啊,这样啊……”田柾国点了点头,托着下巴想了一会,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睛。
随即他又露出之前那样灿烂的笑容:
“那我就会是第一个啦!”
2.
警察署大门的铃铛这天一早就被摇响了。
值夜班的树袋熊金南俊从桌子上爬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跌跌撞撞的跑去开门。
这一路并不顺利。道上绊倒了插着电线的台灯,又不小心踹了一脚前天违法停车没收的小单车,好不容易的才摸到了门把手。
“早上好,防弹警察署为您服务……”
门外站着个比他矮半头的孩子。金南俊忘了戴眼镜,看东西模模糊糊的。他依稀的看到对方耷拉着尖尖的三角耳朵,辨认出应该是某类猫科动物。
“你好,来报案的吗?”
“我……呃……”小朋友有些紧张,捏住了自己的袖口,“是我有东西丢了。”
“这样啊。”金南俊侧侧身,让他进了门,“非常抱歉,还要请你稍等一会,我们的搜救队员还没来上班呢。”
“请在这边坐一会吧。”金南俊回到办公桌,找到了眼镜戴上,又接了杯果汁饮料给那位小朋友端了过去。
他这才看清对方耳朵上的花纹,趁着喝果汁的空档仔细观察了一番,才后知后觉过来:“哦,你是……”
“是老虎吧?”
“啊,是的……”小老虎似乎比刚才更紧张了,脸上泛起局促的红色。
金南俊见他打了个寒颤儿,发现衣服和头上都挂着水珠,像是沾了清晨露水的花朵。
外面也没下雨呀,是落水了吗?金南俊没再多问,指了指旁边说:“那里有吹风机和烘干机,要是冷的话就去处理一下吧。”
“谢谢您!”小老虎飞快的道谢,几乎逃跑似的冲出了他的视线。
金南俊挠了挠头,有点不明白。是他长得很吓人吗?
“老虎诶……可真不多见呐。”金南俊自言自语着,挪着步子浇花去了。
警察署在晨光的照耀下逐渐热闹了起来。
绵羊厅长金硕珍正在厨房拿着小锅铲煎虾饼;梅花鹿队长郑号锡一边数落着弄坏东西的树袋熊一边收拾残骸;金南俊打着哈哈想逃跑,结果路上又因为踩到报纸重重的摔了一跤。
“嘭!”
“诶一古南俊哪小心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厨房弄出来的声音呢。”
“米亚内hiong><”
“早上好,这里是警察署~什么,您家的鸡丢了一只?别着急,我们马上派队员去。好的好的,您家的门牌号是……”
“中央二路发生交通事故了,又是滑板车肇事?好的,我们会调整交通灯时间,请您稍作等候~”
田柾国刚进来就被门口接线员的大嗓门吼了个激灵。好吧,美好的一天……又是由警察署的鸡飞狗跳开始。
他今天来的有点晚了,猫着腰偷偷溜到座位上,刚刚戴正了警官帽子就被郑号锡揪着耳朵拎了起来。
“柾国你又迟到了哦?”鹿鹿笑嘻嘻的看着他,手上却利索的在出勤表上画了个叉,“年终奖进口胡萝卜扣掉一根!”
“啊呀,哥真是的,一点情面都不给……”
好不容易逃脱魔掌的金南俊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只小老虎。他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的小椅子上找到了对方。
金泰亨的手放在膝盖上,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
“泰亨啊。”金南俊喊了一声,把他叫到自己身边来。
吹干了头发的金泰亨看起来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rua两把。金南俊咳嗽两声,正了正神色说:“走吧,我替你找个警官去。”
他扫视一圈正空闲着的警官们,告诉金泰亨:“你看到那边坐着的……对对就是他们,选一个你觉得还不错的,我会让他去帮你找东西。”
金泰亨点点头,眼珠转着看看。
表情有点凶的狮子,懒趴趴的白鹅,竖着眼睛的狐狸……他缩了缩脖子。
金泰亨又把视线转向另一边,被一对竖起来的耳朵吸引了视线。
“我可以选那位警官吗?”
金南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到正在争辩着什么的鹿和兔子。
“你说哪个哦?高一些的?”
“嗯嗯!”
“柾国呀。”金南俊摸了摸下巴,“但他是刑侦队员,不是搜救队员……”
田柾国敏锐的耳朵动了动,在对话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太好了,再和号锡哥争论他嘴都要磨破皮了。
“南俊哥!有什么任务请指示!”
金南俊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这位小老虎想要你帮忙找他丢掉的东西。”
田柾国往金南俊身后看了看,盯到了藏在肩膀后头的三角耳朵。
“可你不是刑侦组的嘛,所以我在纠结。”
“没事的。”田柾国挥挥手,“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任务,就接下这份好了。”
金南俊见他同意了,也没再阻止什么。他侧了侧身,介绍说:“这是泰亨。”
“你好!”田柾国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朝对方伸出了手,“我是田柾国。”
金泰亨半垂着头,犹豫了几秒,握上了他的手心。
田柾国的手温温热热的,跟他冰凉的指尖形成反差。
“那就交给你啦。”树袋熊放心的拍了拍兔子的肩膀。
“呀呀呀哥轻一点🦴差点碎掉了!”
“米,米亚内!”
3.
“内,泰亨xi。”田柾国偏过头问道,“所以是丢了什么东西呢?”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今天的阳光很充足,不长时间就变成了晃人眼睛的程度。田柾国稍微快走两步,想着帮忙挡下光来着——金泰亨的个子比他矮点,身量也更瘦弱,那么年龄应该相对小一些吧?
身边都是哥哥辈的,心中突然就涌起来使命感了呢。
不料这孩子却没有烦躁的样子,还稍微绕过了点他跑到光线底下。
“是kiss。”
“kiss?”田柾国皱起一边的眉毛,他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对方跟他一样的耷拉下眼角:“嗯。”
“kiss是从哪里得到的呢?”
金泰亨抿着嘴,头微微的垂着,看不清表情。
“在我们那儿,所有过了十四周岁的孩子都要从长辈那里获得‘kiss’。只有得到了kiss才算是被认可成优秀的,并且被祝福今后会生活得幸福。”
原来已经过了十四岁呀,他还没过多长时间呢。
“泰亨xi今年多大了?”
“我吗?马上就要十六岁了。”
哎古……原来是小哥哥
“嗯嗯。”田柾国清了清嗓子,“那kiss是怎么被弄丢的呀?”
提到这里金泰亨就觉得难过得要命,一下子皱了鼻子,眼睛里有泪水不停的打转转。
“我昨天晚上掉到河里了。”
“啊,怎么会掉到河里呀?”
“因为想坐船到对岸去。”他指了指西边,“但是河马管理员说晚上没船坐了。”
“我就在河边等着天亮。但是因为犯困,一下子没坐稳,就栽进水里了。”
“那你有没有受伤?”
“没啦,我憋气还挺厉害的。”
田柾国差不多听明白了:“所以kiss是丢到河里了,对不对?”
“嗯嗯。”
看来一会要叫打捞队来呢。
“规定是kiss不可以碰到有鱼的水。”金泰亨说,“碰到就会‘没有了’。”
“啊……”
“但是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田柾国又皱着眉,“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我也不相信会这么轻易就不见了。”
“所以要麻烦警官先生你。”小老虎委屈巴巴的捏着袖子,“一定一定要帮帮我!”
“真的对我很重要,拜托了QAQ。”
兔子被他亮起来的星星眼晃得头晕目眩,一个劲不住的点头。
“放心了,我可是,最优秀的侦查警官,放心放心……”
西,闹木kiyo!
〈正在向蝴蝶河前进ing〉
田柾国抱歉的挠挠头:“其实泰亨xi比我大呢,所以要叫你哥哥来着……对不起,马上就会改过来的!”
“啊这个,不用的!”金泰亨连忙摆着手说,“我也不太习惯别人叫我哥哥><”
“泰泰就可以了,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泰泰喜欢晴天吗?”见小老虎一直往阳光下跑,田柾国有点疑惑。
金泰亨正仰着头往前面走,咧着四方嘴回复他:“嗯!特别喜欢。”
“这样啊,我还以为猫类都爱阴凉呢。”
不爱热闹,总是独处,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金泰亨听到这话停顿了一下,随后用小小声反驳道:
“但我并不是猫呀……”
4.
猫类是比提爱丝国家的“高级”动物。
虽然没有特别严重的种族分级,但只要一提到猫,就会想到那些职场精英,或者在社会上很有地位的某某家。
可能是因为猫很聪明,或者内心冷酷——他们总能成为佼佼者,任何地方都是。
猫骨子里的高傲也让他们不那么和其他动物的群。猫咪们有自己的领地,例如城市郊区中的哪块地方,就是猫的家族地。他们不常来市中行动,热闹的市中心很少见到猫的身影。
“提到猫咪就觉得浑身发抖呢。”金硕珍摆出哆嗦的姿势。
“想当年我竞选厅长的时候,对手就是猫。哇,真的是超级强势,辩论赛一点余地都不留。”
“厉害也不是吹的。听说最后是被家里人叫回去继承家业了,放弃了名额。我这才顺利坐上厅长的位置。”
郑号锡摸摸下巴:“但也应该有例外吧,总不能所有的猫咪都一个德行。我看今天找柾国的那个就还好,挺可爱的样。”
“你什么眼神啊,那是老虎好吧,是老虎!”
“莫叽?”鹿鹿睁大眼睛,“居然是老虎吗?!”
“老虎不是早就移民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见到老虎?”
小羊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就像你说的,有例外嘛。”
“哦对,南俊呐,你有没有给那位小老虎做登记?”
树袋熊正靠着椅子昏昏欲睡,慢吞吞的抬起眼帘,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我忘了!”
“……算啦算啦你补觉吧,我来就好。”
金硕珍滑着转椅来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嗯,报案记录。”
“他的名字是?”
金南俊从叶子枕头中抬起半拉脑袋:“金泰亨。”
“金泰,亨。好啦。”
一页身份档案跳了出来,金硕珍随便扫了一眼,目光又被一行字吸引定格在上面。
“诶,居然是在猫族生活呢。来历是……被收养?”
虎兔两个此时已经来到了butterfly lake 。正是好天气的时节,蝴蝶也应着名字似的在花丛中飞,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田柾国大致构思了一下计划,提议说:“我们就先去泰泰落水的地方看看吧?”
得到金泰亨的同意后他们便来到了事故现场。那儿是个长着杂草的斜坡,据小老虎的话说,是连滚带爬的掉下去的。
“看来不太容易找到呢。”田柾国卷起裤腿,“我先下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那我也跟你去吧?”
兔子严词拒绝了提议:“不行,万一又掉下去了怎么办。”
“没关系的。”金泰亨说,“我会游泳,昨晚也是平安的上来了。”
僵持了一会拗不过对方,田柾国只好同意下来。但前提是要互相紧紧的握住手,一秒也不许分开。
无论怎么说,叽里咕噜的掉下去也很吓人。绝对不能发生二次。
金泰亨被安排在了离岸边很近的地方,田柾国说那里掉落的可能很大,实际上是方便他发生危险时一脚踏上去。
兔子自己向更下面探去,弯下腰在草丛中摸索。
“柾国小心一点!”小老虎在上面喊了一声。
“内!”
田柾国期待能在这里找到,毕竟若是真的进了水里,搜索难度就会加大好几倍。不过找了半天,kiss是没发现,游客不小心掉下去的随身物品倒是寻到不少——项链戒指手镯什么的,到时候在电视上挂寻物启事吧。
这片搜寻无果,田柾国准备换个位置再进行。不料在移动的过程中踩到了块湿滑的石头——一下子重心不稳,斜躺着滚了下去。
摔下去的前一秒他还想着挣脱金泰亨的手,但对方显然没反应过来他的动作。被拉着一带,也跟着滑倒了。
旋转的滋味不好受,田柾国觉得脑门上面绕着一圈圈的星星,比游乐场的俄罗斯转盘还够劲儿。他看不清周围了,只听到金泰亨的惊呼:
“哇——”
小老虎不幸的又一次“叽里咕噜”转了个1080+°。上面的坡很陡,连刹车的机会都不给,就直直的滑向了兔子。
田柾国正晕着,几乎要翻起白眼。这时候他怀里突然落进个柔软的东西,闻起来香香的——嗯?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他下意识的收紧胳膊抱住,有力的小腿往下一撑,误打误撞踹住个树桩,刹住了车。
“西,终于停下来了。”
田柾国被身下的石子硌的疼,想坐起来,上半身却被什么压住了,动弹不得。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鼻子戳到了三角耳朵的尖尖。
“呜……我们还活着吗?”
兔子大脑当机了半秒,反应过来这个香香软软的“东西”原来是小老虎。
田柾国有点不好意思了。说好要保护金泰亨,结果自己先发生了事故。
“还活着呢。”他拍拍对方的背,“也没有掉进水里。”
金泰亨从他胸口抬起头,眼角一道湿漉漉的泪痕。小老虎环视一圈,见一切安然无恙,转而破涕为笑:
“刚才吓死我了!”
“对不起。”田柾国愧疚的说,“又让你掉下来一次。”
金泰亨摇摇头,随即凑近他的脸看了看:“柾国有没有受伤?”
“阿尼。”
“不过真的好有趣诶。”金泰亨笑得很开心,“很刺激呀,我还从来没这样玩过。”
他往下瞧了瞧,才发现正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骑在田柾国身上。
“啊抱歉抱歉,压到你了吧?”
田柾国替他摘去头顶的一片叶子:“没有啊,你一点都不重。”
5.
关于金泰亨在猫族生活这件事,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搞不明白。
不理解猫那么高傲的族群为什么会收留外来者——他们总是很看重血统的,配偶也通常是本族猫,不常见和外族联姻的情况。
这件事别人看来奇怪,在金泰亨心里,也是无法抹去的一道裂痕。
比提爱丝国的老虎们在二十多年前就悉数搬迁了。原因是气候越来越热,大多数的老虎都不耐闷。
只剩几个不愿长途跋涉的老虎留在此地。而他们又几乎都是年纪很长的。
听收养他的猫说,一天早晨家门外突然多出来个纸箱。里面小小的虎虎正安然的闭着眼睛睡觉,一点也没有被抛弃的恐惧感。
收养金泰亨的那户女主人和他一起生活了段时间才察觉到不同。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独特的耳朵花纹,查阅了资料才知道——并不是期待中的可爱小猫。
可收养手续没那么容易销毁,只好将就着共同生活。态度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转变的,金泰亨成了同龄人中的异类。大家都知道他是老虎了,难听的外号叫作“冒牌猫”。
除了表哥小其和同龄亲故糯米,没人和他一起玩。就连猫族最最重要的成年kiss也不愿赠予。别人家的小猫都由长辈轮流kiss一遍,周围全是幸福的泡泡。
金泰亨在生日这天孤零零的吹了蜡烛,并且期待在十二点之前获得一个kiss。
“谁的都行,真的。”
“已经为此花掉了好多年的生日愿望,所以会实现的,对吧?”
悲伤的是贪婪的上天没满足小老虎的心愿。他在午夜之前拥有kiss,下一天午夜也没有。
元旦这天金泰亨在学校害怕得发抖。同学们都在嘲笑他,说他不配做猫。
金泰亨马上就要哭了,赌博似的拿出本就不多的勇气反驳:“但我本来就不是猫啊……”
这句话马上就被噎了回去:“谁让你在猫族生活的,在我们的地方就要听我们的。”
“对,要不然就滚出去。”
最后的最后,金泰亨找遍了小镇里所有的猫,总算是有一位比较和蔼的猫爷爷被恳求动了,给了他一个浅浅的kiss。
〈关于kiss弄丢这件事〉
小老虎被家里遣出来采购物品。他总是做这样的工作,正好顺了猫咪不爱去市中的心愿。
东西需要坐船去旁边的城市买,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跟上面说的一样。
浇了一身透的金泰亨心里更透。“不可以沾到河水”这句话魔咒一般在他的头顶绕圈。走投无路的小老虎想到了电视里总放的“有困难找警官”顺口溜,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警察署去了。
“嗯,第一个见的圆耳朵哥哥很善良,他的果汁酸酸甜甜的,要是能再喝一杯就好了。”
“树杈哥哥总是笑眯眯的,他还告诉了我名字,不过现在忘记了。我记名字总是很差qwq”
“厅长大人(听别人是这么叫的)身上有煎饼的香味。临走时我被邀请尝了一个,感觉一天都不会饿了诶~”
“为什么找了兔子警官?”
“因为,因为我之前在电视上看过兔子啦。觉得很可爱很温和,而且耳朵很漂亮!”
“喜喜喜欢小兔子!啊,结巴是因为太激动了><”
“肿菇xi跟我想象中的兔子一样^^”
“为什么能记住他的名字?啊呀,就是能记住嘛……”
6.
金泰亨托着下巴看搜救队搬弄皮划艇撤离,在心里叹了口气。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回去的话一定又会被嘲笑,又会变成从前那样的生活。切拜,真的不想重复二次了。
田柾国在一旁默默的坐着,忙活到了晚上也没找到个什么,他觉得挫败和失落。金泰亨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待,结果还是一场空。
糟糕,警官生涯的第一次fail……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田柾国拉着金泰亨起来,目光炯炯的说:“要不然,我去找一个kiss给你吧?”
“虽然不是原来的那个,但也比没有了好……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金泰亨歪着脑袋,飞速的盘算了一下。虽然kiss一般都是猫长辈给的,可也从来没硬性要求过。
想到这里他的耳朵突然爆红,怎么办,心跳加速得有点吓人……
“你,你真的愿意吗?”金泰亨绕着手指,脸上泛着可疑的红晕。
“嗯,我愿意。”田柾国不假思索的点头,“所以我要怎么做?”
“嗯……”
小老虎指指他的嘴,磕磕巴巴地说:“用这里,然后轻轻的贴我一下……就行了。”
兔子耳朵刷得竖了起来,田柾国觉得一股热血上头——自己却不知道个所以然。他往照金泰亨说的往前凑了凑,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这,这样吗?”
“对的……哦不,请等一下!”
田柾国吓得差点一个踉跄奔出去:“啊?”
金泰亨解释说:“还有一点,kiss是要互相喜欢/喜爱才能给的。”
他抬眼看向对方:“那你对我……有没有喜欢的感觉呀?”
(*爱人给的kiss比普通kiss更厉害一些)
(可以理解为tt的小心思)
这次换作兔子脸红了。田柾国吞了一口口水,双手在背后拧在一起:“我……”
“这里。”金泰亨以为不明白,用手指点了点他心脏的位置,“看着我的时候在变快吗?”
田柾国又犯晕了。不过不是之前摔下去犯恶心的晕,是头顶冒出粉红泡泡,缺氧的晕。
“喜欢。”他趁着窒息之前说出了这句话。
“你呢,你对我的感觉是……”
金泰亨扬着笑容说:“我也喜欢柾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田柾国又一次的凑了过去,这时才明白真相。
kiss原来是印记呀。
他离着金泰亨不到一厘米远的地方刹住车,低着声音说:“要碰在哪里?”
小老虎转了转眸子,回答道:“也是嘴上吧。”
啵。
是牛奶果冻。
挨得这么近是历来首次,紊乱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谁的。
如同小时候爱吃的牛奶果冻,吸吮出的奶香味那么甜腻,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田柾国僵着脖子,一顿一顿的往后撤开,像个机器人。
他犯怂了。
“不是故意要舔一下的啦,控制不住了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兔子自己跟自己辩解。
还好小老虎没在意,这次胳膊还搭上了他的脖子,上半身都贴在一起。
金泰亨用温温软软的目光看着他,唇瓣亮晶晶的:
“柾国呀。”
“再给一个吧~”
7.
〈突然犯了醋意的兔兔〉
田柾国觉得不爽,捧起金泰亨的脸看了又看,酸酸的说:“在我之前的那个kiss,印在哪里了?”
小老虎鼓着脸颊,原本互相拉着的手手松开了,他不高兴。
“在脸颊上啦。”
“放心,嘴对嘴的只有你一个。”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田柾国舒服一些,不过还是有点犯酸。他重重的在对方脸上啵了一下,恶狠狠地说:“以后所有地方都只能我来!”
“好好好。”
诶一古,先前彬彬有礼的兔子警官怎么就变成粘人精了呢?
END.
「*设定
kiss的含义:类似于晚安吻 带有祝福的意思
kiss就是亲亲 除了猫猫其他动物都不亲亲 所以不知道什么意思
小其和糯米没有给泰泰kiss的原因:当时年龄不够 kiss只有长辈/爱人才能给予(小其是同辈哥哥 糯米是亲故)
兔兔最开始以为kiss是实物
和珍珍尼辩论的是小其🐱(奇妙的缘分)
猫猫们没有很恶毒 是所处的环境促就了不一样的性格
⬆️想到的解释就这么多了!如果还有突兀的地方望大家多多包容 请当童话故事看吧><」
[牛奶冻红茶拿铁 (冷/热)]
[只要7.6元 满满一大杯带回家😋~]
暧昧游戏(上)
现在也是,ing
【Chapter 0 】
游戏厅吵闹的电子音乐不断和心脏产生共鸣,赌币机附近依旧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中年人,年轻的学生们似乎更喜欢跳舞机这一类可以出风头的电玩游戏,总是成群结队的围聚在这里。
田柾国穿着破洞牛仔裤,戴着鸭舌帽,手里握着一把游戏币坐在跳舞机后面的平椅上等了将近快半个小时,捉摸着前面的这几个人大概一次性投了100个币吧,已经20次GAME OVER了,怎么还不下来呢,霸机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田柾国有点烦躁地把帽子转到脑后,他站起来走过去,脸上的微笑乖巧但是僵硬,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哥哥们,我也挺想...
现在也是,ing
【Chapter 0 】
游戏厅吵闹的电子音乐不断和心脏产生共鸣,赌币机附近依旧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中年人,年轻的学生们似乎更喜欢跳舞机这一类可以出风头的电玩游戏,总是成群结队的围聚在这里。
田柾国穿着破洞牛仔裤,戴着鸭舌帽,手里握着一把游戏币坐在跳舞机后面的平椅上等了将近快半个小时,捉摸着前面的这几个人大概一次性投了100个币吧,已经20次GAME OVER了,怎么还不下来呢,霸机就这么心安理得吗?
田柾国有点烦躁地把帽子转到脑后,他站起来走过去,脸上的微笑乖巧但是僵硬,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哥哥们,我也挺想玩这个的,咱们一起呗?要不比个赛?”
“比赛?那有点意思啊,来呗,输的请客好不?”
“算了吧,别欺负小朋友啊,没准人家是新手…”
“小朋友,‘先来后到’这个词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他在后面等了挺久的,你们下来休息休息吧。”
田柾国转头看着最后说话的人,他戴着发带露出额头,侧颜就是像艺术馆中的雕塑,他就那样靠在旁边的栏杆上撑着下巴,唇角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瞳孔深不见底。
田柾国眨眼的动作很慢,那时候他想着,如果不是这里的光线太过昏暗,这个人大概会更好看一点。
人总是对美的东西充满向往,所谓的一见钟情也不过就是那样,若是追溯我最初对你感兴趣的原因,不过是某个时间某个角度,你的侧颜刚好折了我的双眼,于是就开始不知满足地去接触试探。
“哥,你不是也一直没玩么,咱们一起呗?”田柾国说着走到他面前,帽子下的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看。
金泰亨咬着食指指甲挑眉道:“哦?你想和我玩吗?”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说:“哈哈,小朋友你真会选,你别看他一直在旁边站着就觉得他不会玩,泰亨可是我们几个中玩跳舞机最厉害的呐!”
“是嘛?”田柾国勾唇重新戴了一下帽子,圆形耳环随着他的动作颤动了几下,反射出的光闪了金泰亨的左眼。
“那我就更想和哥比比试试看了呢。”
加花节奏,隐藏效果,4倍速,8星难度。电玩厅里跳舞机的观众一向很多,能引发观众尖叫的可不仅仅是得分高就行了,在准确命中所有按键的同时配上流畅帅气的舞步,你就是这里的王者。
是popping,这首歌很适合跳popping,田柾国余光能看到身边那个人跳舞的样子。后面的朋友心下惊叹,这两个人明明第一次见面,居然跳出了刀群舞的既视感。
田柾国的在第个482个音符的位置断了连击,分数立时落下一大截,而金泰亨完美的跳出了一个满连。
切,输了。
“原来不是新手呢。”金泰亨笑着跟田柾国说,笑容中带着骄傲还有种天生的羞涩,“你玩的挺好的嘛。”
“可我还是输了呀。”田柾国有些沮丧,他抬头鼓起脸,语气明明不服却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哥哥,再来一次嘛。”
金泰亨就笑了,他舔舔嘴唇伸手摸了摸他的耳环轻声说:“好啊,如果你喜欢。”
那一天,田柾国连着输了好多盘,输掉了身上所有的游戏币和零钱。
后来他想起来,大约就是从那天开始,一点一点输了他自己。
【Chapter 1】
这城市寂寞的人很多,狂欢又何尝不是一群人的孤单,只是有人喜欢笑着感受疼,有人喜欢哭着祈求温暖。
田柾国有时候会感觉全世界只有他自己是活着的人,其他的都是自己再造想象的衍生物而已。因此他开始迷恋那种感觉,沉浸在音乐中踩着疯狂的节奏,总是用疼痛感和疲惫感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其实所谓朋友倒是有很多,聚会也参与,劝酒也会喝,KTV里温柔的音色也被女孩子崇拜过,但是总有那么一段属于自己的时间,就想一个人呆着。
那时他的世界空无一人,金泰亨就那么突然出现了。
“你是哪个学校的?”金泰亨扔给他一瓶水坐到他旁边很随意地问,刚刚他们连续跳了10几盘,现在刘海都汗湿的在滴水,幸好中央空调还在兢兢业业的工作,静下来就凉快了很多。
“我是一中的。”田柾国其实并不太想说话,只是毕竟拿了人家的水,若还是冷着脸总觉得不太好。
“一中?”金泰亨闻言轻笑一声:“巧了,我也是一中的,今天可是周二,怎么没上晚自习呢?”
“嘿,我逃课了呗。”田柾国笑起来,露出牙齿,模样就像个小兔子,“哥你不也是逃课的吗?”
金泰亨挑眉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啊?”
“我不知道啊,我见到不认识的人都会叫哥哥或者姐姐。”
“哦?这倒是挺有想法的。”金泰亨拿着瓶水像品红酒一样慢慢地喝着,“我95年生日,高三的。”
“那确实是哥哥,我97年生日,早上一年学,现在高二,高二(7)班。”
“(7)班啊,那我离你挺远的,你在东边,我在(1)班呢,教学楼最最西面的那个教室。”
“(1)班?”田柾国有点惊讶地看着他,理科快班的人,竟然逃了晚自习在电玩厅和自己一起玩跳舞机吗?
“泰亨啊,转场子吃烤串去不?”
刚刚从跳舞机上下来的另一个人坐过来一把搭上金泰亨的肩膀,扑面而来的男生汗水的味道让田柾国下意识转过了头,金泰亨笑着把他推走嫌弃道:“哎你怎么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离我远点,热死了,我刚凉快过来..”
那同学捂着心脏假装一脸受伤的样子说:“大少爷您咋又嫌弃我了,您忘了我们曾经也同床共枕过嘤嘤…..”
“行行行,别恶心我,差不多得了啊你,我今天不跟你们吃饭去了,累,想早点回家。”
金泰亨说着把自己的水递给他。喝同一瓶水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看上去好像间接接吻而已。田柾国想着大约是自己有小洁癖,所以看着才会有那么点不舒服,并不是他们的问题。
“行吧,那我们可走了,少爷您好生修养着哈..”
幸好,他把那瓶水也拿走了。
可奇怪了,为什么会有这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呢?
“你走吗?”其他人离开后金泰亨很自然地转头问田柾国。
“我...”
我好像并不想回家,9点20,时间还早,如果离开游戏厅也并不知道该去哪。
“那我也走吧。”
可你还是说出了违心的话。
繁华的商业区中心,即使这个时间也依然人潮汹涌,电子大屏各种各样的广告还在比谁的声音更大,四面八方传来的音乐声混在在一起,吵死了对吧?所以选择走上跨江大桥,想远离城市的喧嚣,这行为没有任何偏差,简直太正常不过了。
金泰亨在桥中间停下来,手挎在栏杆上,看着下面水流形成的漩涡忽然笑着问道:“你说,一个人要是总想着从这个地方跳下去,是不是证明他疯了?”
“可能吧。”田柾国歪着头说:“不过我感觉我还挺理解他的,毕竟我也这么想过。”
桥墩附近的漩涡,水流遇到阻碍时产生的高次模,一旦被卷进去就会一直下坠下坠下坠,下坠到某个深渊最底部,万劫不复。
“哈,你怎么这么阴暗呐?”金泰亨笑着搭上了田柾国的肩膀,“明明长得这么可爱不是吗?还是小心手机不要掉下去就好啦。”
晚春初夏,江面上吹过的风还稍微有点冷,所以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眷恋,不属于自己的手臂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温暖,我不动的话,你会不会搭的久一点?
“你准备去哪里?这么晚不回家,没有门禁吗?”
奇怪了,相比于朋友来说,似乎陌生人的关心更加让人心情愉快。田柾国笑了一下,抬眼看着霓虹暗下去的方向说:“我没准备,我母亲很忙,可能凌晨才会回来。”
“是嘛,”金泰亨歪着头沉默了一会说:“我家离这倒是不远,你...”
你要过来吗?
金泰亨话没说完倒是自己笑了一下,这样的话好像有点说不出来哈,第一次见面的人干嘛要请他去自己家呢?如果是学妹的话大概都把人家吓跑了吧。
可偏偏田柾国不依不饶地接话,“学长,你是在邀请我过去吗?”
他似乎在控制表情,他有着弯月一般清澈的眼睛。
金泰亨看着田柾国带着笑意的双眼,借着桥上昏暗的光线,恍然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脸,于是他下意识摸了摸田柾国的头发笑道:“当然,如果你这个坏孩子,还是不想回家的话。”
田柾国闻言唇角的弧度变得更大,“都说我是坏孩子了。”
“坏孩子当然不想回家。”
【Chapter 2】
你看,理由多简单。不想回家,无处可去,碰巧收到了邀请,欣然前往,毫不违和。
不远,确实不远。商业区高层的21层,落地窗外就是江景,暖色系的欧式装修风格的三室两厅,但是只有一个人住的话,这样大的房子确实有点寂寞。
田柾国站在巨大的鱼缸面前看着火红的富贵鱼游来游去,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喂食,总觉得它的眼睛疲惫又没有焦距。金泰亨说父母常年出差在国外,一张金卡代表亲情还在,朋友们会经常来这里开party,所以常备了很多零食饮料用来招待。
“如果你想洗澡的话,我可以给你我的衣服。”
金泰亨说着很随意的换了套家居服,田柾国闻言笑道:“那还是不要了吧,做人总要有点底线嘛,这样贸然过来,我觉得我已经很脸大了嘿嘿。”
“无所谓啊,我经常带人回来,如你所见,我一个人在这,无聊得很。”
金泰亨收拾着换下来的衣服准备拿去洗,田柾国跟在后面追问道:“你经常带人回来?像我这样的吗?”
“喔,那倒不是,像你这种随便就和陌生人回家的,幸好你是男孩子啊,要不你妈妈不担心死。”
“她才不会担心我。”田柾国下意识接话,他说完有些后悔,于是乖巧地闭上了嘴。
“咿…”金泰亨放下衣服转身靠近田柾国,微微蹲下身来抿唇盯了他半天。
“怎么呢?”田柾国皱出八字眉,表情带着疑惑。
金泰亨说话时抬手轻抚上田柾国的左脸,手指还把玩着他的圆形耳环,压低声音,吐字很慢,“长得这么可爱的孩子,就不可以再说这些让人心疼的话了,知道吗?”
田柾国稍有一怔,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覆盖上金泰亨摸在自己脸上的手,睁着圆圆的兔子眼又向前探了一点,唇角带着一点弧度说:“我让哥心疼了吗?”
双唇之间的距离又近了十公分,对视时金泰亨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他微张开的唇,下唇偏厚的话,会让人很有欲望去亲吻,这表情真好,有无辜还有天真。
有点暧昧的沉默中金泰亨率先笑了出来,距离被拉远,暖色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了。
初次见面而已,就算有什么想法,也别太着急了不是吗?
田柾国看他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心里居然升起了一点小小的失望。奇怪,这有点不正常,或许是太久没找过女朋友荷尔蒙泛滥了吧,所以才会因为这个素颜就漂亮的好像雕塑一般的学长的小动作,而感到小小的失望。
田柾国叹口气,抓了抓头发喊道:“哥,你电脑能开吗?”
“你开呗……”
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被水汽和墙壁一层层削弱过后容易让人脑补很多。田柾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坐到转椅上熟练地开了台式机,alienware,贵的吓人的那一款,配置可能比网吧的电脑还要好。
田柾国找到《守望先锋》画质最高,渲染全开,特效最好,果然高配机器玩起来真的爽。田柾国在黑百合十倍放大的狙击镜中看到对手的身影,嘴角勾笑,右手鼠标微微晃动,爆头。
“你这个甩枪玩的挺酷啊…”
田柾国闻声吓得一个激灵,回头看到是金泰亨正擦着头发站在自己身后,于是笑着抱怨道:“哥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好吓人喔。”
“怎么没声音啊,是你太投入啦。”金泰亨说话时双手按着田柾国的肩膀。他可能是有点近视,所以要稍微低一点,下巴就抵在田柾国头顶上。
“再甩一次我看看?”
沐浴露居然是草莓味的,突如其来的幼稚,却意外的很喜欢。田柾国思绪有点飘,但手上的操作却很稳,预判,微调,甩枪,每一击都是这样。
“哇,你是真的厉害啊,你这鼠标灵敏度调了多少?让我也试试呗?”
田柾国没起来,但是金泰亨却坐下了,就十分自然地坐在田柾国身上。田柾国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上了他的腰,慢慢收紧。
真是的,这可是转椅啊,坐不稳会摔下去的嘛。其实你是故意的对吧?看似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带着你特有的香味入侵我的世界,你真狡猾,但是我很喜欢,所以请继续吧。
“不行啊,我还是不会玩寡妇,平时DVa玩的比较多呢。”金泰亨好像放弃了,游戏人物停在那里不动,反正巨大优势稳赢局,于是田柾国也没有动。
“有空咱们一起打竞技呗?”
他还笑着这么说。田柾国点头表示同意,仿佛也很自然地摸上了金泰亨放下来的手臂,只是动作慢到有点让人怀疑他的动机,从肩膀的位置一点一点滑下来,最后抬起了他的手腕轻声说:“哥,几点了?”
放在电脑旁边的电子时钟刚好跳了一位数字。
金泰亨看了一眼时钟笑着说:“11点多了呢。”
“是嘛,那我该回去了。”
“诶?还是要回家吗?”
“嗯…”
金泰亨沉默了大约三秒说:“那我帮你叫车好了,你家在哪?”
好吧,他并没有挽留,是自己期待的太多了。
田柾国有点失望地报上一个地址,离这里也不算那么远,至少都在学校西边。
“3分钟后下楼。”
金泰亨拿着手机送他到门口,伸手去摸他的头发,一路滑落到耳朵,在圆形的耳环上停留了很久。
“哥,”田柾国笑着上前一步抱住他,下唇碰到了他的耳朵。田柾国在他耳边很轻很轻地说:“谢谢你今天收留我,晚安。”
“晚安。”金泰亨闭着眼睛笑了一声,“到家告诉我。”
于是两个人被一扇门隔开,背靠背的隔开。田柾国在门外靠了一阵,抬头看着昏黄的声控灯,身上残留的草莓香告诉他这可不是梦。
里面金泰亨也靠着门发呆了很久,屋子里没开灯,只有电脑上没退出的守望先锋还带着一点点光影,没退出的账号是他来过的证明。
田柾国到家的时候母亲果然还没回来,他走进浴室时还有点犹豫,这水一开那幼稚的香气可就都没有了。
田柾国在里面站了一会还是开了花洒,冷水打湿头发时他在心里自说自话: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对吧,我漂亮的小哥哥呀。
擦头发时下意识点开了手机,凌晨寂寞的人很多,收到一些类似‘睡了吗’这样的消息也别想太多了,她并不是想起你喜欢你,她可能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句过去。
田柾国心情好的时候会回复这些女孩子,他知道怎么说话可以暧昧的让人脸红温暖的让人心动,前提是他要心情好才行。你说他坏吗?其实也不算吧,毕竟主动的可是对方,能让手机那一边的人开心一阵,想想也是做了件好事。
但是田柾国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那些‘睡了吗,’‘在干嘛?’‘我想你了’这些话,他统统左滑删掉了。
这时忽然响起提示音,是短信。
田柾国一直觉得短信是比聊天工具更正式的存在,因为短信要花钱,肯为你花钱的人一定更在意你一点。
【到家了吗?】
来自陌生的号码。
田柾国笑了,下车的时候不就完成订单了嘛,怎么这么晚才问我呀?而且还有点好奇,怎么就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
田柾国倒在沙发上笑着回复,【嗯呢,到了。】
【说好了到家告诉我的,不乖喔。】
【嘿嘿,抱歉忘记了,哥,你在干嘛?】
【我说我在做题你信吗?】
【我信啊,哥说什么我都信,可是,为什么这么晚还要做题?】
【因为,不做题的话,会想你啊。】
光标闪了很久,田柾国嘴角的笑也维持了很久,他敲着桌子一字一句的斟酌打字说:
【可是哥,就算做题的话,你好像还是在想我。】
【哈哈,被你发现了,看来这套数学难度不够。】
【没关系啊。】
【嗯?】
田柾国看到这个只有一个字短信,歪着头眯起眼睛轻笑出声,一个字你也要回我,到底是有多想跟我说话。
他想了想一阵舔着嘴唇回复说:
【因为我也在想哥啊。】
原则上,调情的时候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因为一旦表明自己的立场,对方就有可能对你失去兴趣,所以回复完这句之后田柾国就把手机关了。
并不想知道他回复了什么,他大概率可能都不会回复,只是好久没有过这样期待的感觉,所以那句话就权当是自己的任性和一时冲动。
就让我自己想象你的表情,想着你会不会在练习纸上写下我的姓名。
凌晨两点时母亲回来,田柾国坐在窗台上翘起一条腿撑着下巴,月光照在他身上,影子在地面上拉了好长。
但母亲喝醉了摇摇晃晃的回房间去并没有看到他,空气中弥漫着女士香水和烟草混杂的味道。
田柾国今天没有说谎,他是真的在想念了,想念那幼稚的草莓香。
【Chapter 3 】
总有人要你珍惜单调乏味的学校生活,他们说未来你一定会疯狂怀念这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
但是我的眼睛看不到未来,对于17岁的自己来说,总是觉得最糟糕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
耳环摘下来放进口袋,总是打不好的校服领带索性就这么松松垮垮的垂在胸前,反正书包里背着另一套衣服,这校服去游戏厅之前一定会找地方换下来。
啊,游戏厅啊,如果班主任还是不值班的话,今天晚上也去吧…
田柾国站在地铁上盯着自己的掌心看,慢慢地慢慢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很像但不同于你的触感,漂亮的小哥哥,怎么办,我好像又在想念。
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想念着谁的时候,视线会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看到他之后眼睛就会锁定他跟着他移动,于是田柾国就那么看着那女孩子在他旁边蹦蹦跳跳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喔,她伸手拍了他的胳膊。
田柾国别开眼睛勾起唇角,用打闹和不经意的身体接触来示好,活泼的女孩子常用的招数,手段还真老套,可对于某些情感上的新手来说却意外的管用。他看到金泰亨很自然地伸手轻拍了下那女孩的额头,表情虽带着笑,却是向远离她的方向走开了。
于是田柾国又笑,心道他果然不是新手,连婉拒的力度都把控的那么好,真的温柔。
人群缓慢地涌向教学楼,金泰亨却偏偏在人潮中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偏就看到了单肩斜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的田柾国,可他没有动,只是远远地笑着挥挥手。
本以为你会逆着人潮走向我,但是你没有,其实你也并没有向我走过来的理由,是我自作多情得太过。
田柾国垂下眼睛捏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果然你最后也没有回那条信息。
像金泰亨说的那样,他们的教室隔得真远,根本不会有机会路过见一面。物理课上带电粒子在复合场中画着整齐规则的圆圈,田柾国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金泰亨说的那个言论:要做题,否则会想你。
田柾国撑着头看着课本笑,忽然间也很想做题了,可真是没出息。
晚自习班主任很给面子的又没来,7点半的时候田柾国换了套衣服戴上了他的耳环,从学校后面那被无数逃课的前辈们改造过的栏杆中跑出校园。
40分钟的车程,到商业区的游戏厅,站在商场门前的时候田柾国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层,21层的那个房间没开灯。
拿着零钱换了游戏币之后田柾国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中穿越人群向跳舞机缓缓走过去,他承认自己有点期待,期待今天他会不会在。
嗯,他不在。
田柾国有瞬间的失落感,他歪着头笑了笑,心道自己这是干嘛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
跳舞机上正在跳舞的是新手,还是两个女孩,田柾国重新戴了一下帽子,他不喜欢欺负新手,也并没有兴致和她们比赛。可他不搭讪别人,别人却会主动过来。
“哇,哥哥,你好厉害呀,能不能教教我们啊?”
田柾国蹲在踏板上看着她们微笑,正想着应该怎么拒绝才好时,一瓶冰水忽然贴在他脸上,耳边响起了那个他一直期待着的声音,“你又在啊,今天带着朋友来的?”
千万别笑得那么惊喜。
田柾国在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于是抬头时表情变成了那种乖巧的平静。
“不是的,我一个人来的。”田柾国接过那瓶水顺势拉着他的手站起来。
“是嘛。”金泰亨看着那两个女孩子笑了笑说:“要一起玩吗?”
田柾国想着金泰亨不愧是经常开party的主儿,信手拈来的几句话就能让女孩子掩嘴偷笑。
真温柔啊,像这样的你,应该会有很多很多女孩子喜欢才对吧?但是其实在这方面田柾国本也不差,他今天只是莫名懒得说话,这会儿正伸着大长腿坐在平椅上休息,眼看着金泰亨坐到自己旁边,就很随意的问他,“喔?她们走了?”
“嗯。”
田柾国轻笑着说:“我还以为哥你会邀请她们回家呢。”
“哈哈,我给你留下了这种印象吗?”金泰亨笑起来有时会不自觉地吐一下舌头,那像极了某种挑逗。
“初次见面就邀请他去我家的,你是第一个了。”
“是嘛...”
田柾国闻言把眼睛笑成半弯的月亮,第一次第一个,这样的词用在自己身上时总是会很开心的,旁边金泰亨撑着下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所以今天还要来吗?”
宛如罂粟一般的邀请,田柾国承认自己很想说要,但是…
“今天就算啦。”
田柾国眼睛看着跳舞机显示屏上自动播放的新手教程,余光瞥到了身边那人有点意外的神情,他轻轻勾了勾唇角慢悠悠地说:“我想早点回去了,趁着还有末班地铁。”
金泰亨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跟着笑道:“好啊,那我送你吧。”
他站起来很自然地搭上了田柾国的肩,田柾国笑了笑又向他靠近了一点。这样不经意的心动让人着迷的刚好好,恰到好处的留白和拒绝让我更加期待你的下一个拥抱,这试探彼此的暧昧游戏我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田柾国站在地铁门里面,吐着舌头向金泰亨挥手微笑。
哥哥,你说咱们谁会赢呢?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到家告诉我。】
田柾国手指划过屏幕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勾着好看的笑,只回复了一个字
【好】
田柾国转着钥匙伤上楼时刚好碰到了穿着套裙妆容精致母亲,她怔了一下微微皱眉问道:“你这么早就放学了?”
“不早啊,我差点没赶上末班地铁呢。”田柾国笑着说,眼睛看着她手上的包,似乎又换了,上一次并不是红色。
“喔,抱歉。”她赶紧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我没注意时间,你写完作业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好。”
田柾国走上和她同一级的台阶,就算她穿着高跟鞋身高也只到自己的下巴,田柾国俯身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乖巧地说:“妈妈,今天也很漂亮。”
他说完后头也不回地上楼,田妈妈原地站了一会,在眼泪流下之前抬起头拿着手镜开始补妆。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滑动接通的一瞬间换上了迷人的笑颜,“喂?哎,韩总您到了啊,我这就下来…”
早点睡吧,不用等我。
从初中到高中,您总是这么说。田柾国以前不听话,还会抱着膝盖缩在门口等着她回来,直到一次又一次浑身酸痛地在门口醒来,才知道这扇门又是一夜没开。
田柾国进屋关上门靠了一会,原本挂着全家福的地方在墙上留下了一片不和谐的白,就和那个男人给田柾国留下的印象一样,不和谐的白色。
为什么离婚呢?
因为爸爸妈妈不合适。
哦,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
嗯。
凌晨在阳台抽烟的男人和在洗手间哭泣的女人,我知道,你们都不快乐,所以不哭不闹甚至笑着送你出了门。
爸爸,再见。
妈妈,您也别哭了。
田柾国眼睛看着客厅浓重的黑色,渐渐地渐渐地似乎看到了那个安慰着母亲的小小的自己。
特别过分不是?为什么是我在安慰您,此时此刻最难过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自己?
田柾国自嘲地笑笑,其实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多难过,就是这总是只有自己的房子,会有几个瞬间让人想用跳楼去结束这种寂寞。
田柾国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破天荒的拿出来练习册准备写题,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拿过手机回复短信
【哥,我到家了。】
【嗯。】
秒回。
田柾国笑着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字,他总觉得透过这个字能看到无奈冷漠绝望还有某种意义的孤独,而且就没有话题让我继续和你说话了,可是我还想和你说话呢。
回复点什么好呢?光标不停地闪烁,田柾国咬着嘴唇思索,忽然瞟到了练习册上那些不停转圈圈的带电粒子,喔对了,他可是理科快班的。
【哥,这个题怎么做呢?】
田柾国笑着发了彩信过去,忽然就找到了可以一直产生话题的策略,对面很快回复:
【我拿微信跟你说吧。】
哎呦,看来这个题有点难了。
田柾国点开了微信通过了好友请求,趴桌子上盯着他的头像看了两分钟,然后收到了好几条语音消息:
【出磁场的角度和入磁场的角度一定是相同的,这个结论你可以记住...】
那我记不住要怎么办喔,可以多说几次给我听吗?
金泰亨说了什么田柾国其实都没太在意,只记得那声音温柔得让人上瘾,上瘾到听了好多好多遍,只是背景好像很空旷,似乎还有流水的声音,于是田柾国顺势问他:“哥,你在哪里呢?”
【在江边】
【一个人?】
【嗯。】
【为什么不回家?】
【回家了我也是一个人,没差啦。】
田柾国看着这句话发愣,神经细胞帮他记下了刚刚那个瞬间心底产生的悸动,怎么办,忽然好想见你,就此刻,现在,可田柾国还没有回复对面就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那题你会了没有?】
【好难喔...】
【嗯,是有点难,我给你画出图来,你看着能清晰不少。】
【啊...那怎么办呢?】
【明天我画给你看吧。】
【明天?什么时候?】
【晚自习,你(7)班的是吧,晚上我去找你。】
【诶?好啊好啊,那我等着你。哥,说话算话喔。】
【当然。】
【还有,不可以嫌弃我笨!】
【哈,怎么会呢。】
田柾国趴在桌子上拿着手机笑,忽然觉得那些烦人的粒子们突然间都变得可爱了,他拿着笔在练习册上画圈圈,魔怔一样地跟练习册说:“以后啊,可都靠你们了……”
次日晚上。
田柾国以为金泰亨会拿着练习纸和笔来找他,可没想到他是背着书包来的。
“走啊。”
“诶?”
“逃课啊。”
“哥你不是要给我画图…”
“在这里怎么画,自习课不能串班的。”
“那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去我家吗?”金泰亨颠了颠书包笑着说:“去KFC吧,我晚饭还没吃呢。”
被理快的优等生带着逃课的感觉有点神奇,田柾国今天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校服和金泰亨坐在快餐店吸可乐,表情极度认真地看着正在画图的小哥哥,当然,他看的是人。
“看,艺术品。”金泰亨画完之后把白纸推给他笑道:“一共会有12个大弧,6个240°和6个180°。”
田柾国有点后悔怎么选了这么个题。
“好看不?”
“好看...”
“但你还是不会对不?”金泰亨看着表情呆滞的田柾国笑了笑说:“这可是压轴题。”
稍微有点尴尬。
“没事,反正我知道你也不是真想问这个题,”金泰亨说着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耳垂,“今天没带耳环呢,看着好乖啊。”
“哥,你都知道你还找我出来。”
“我目的不单纯啊,想找你陪我吃饭呗。”
“哥,你真是,不坦诚喔,你直接跟我说我又不会拒绝的。”
“是吗?可昨天你不就拒绝我了嘛。”金泰亨单手撑着脸笑道:“话说周六有个party,要去KTV唱歌,你来吗?”
“我...”田柾国看着被自己咬扁的吸管,稍微犹豫了一下说:“我去吧,但是哥你来接我好吗?”
说起来,party什么的也已经很久没参加过了。
周六那天他们到的偏晚,开门之前金泰亨对田柾国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感觉,可以先走,我会送你。”
田柾国笑笑没有说话,是什么感觉呢,还挺期待的。
开门发现豪华包间里已经有十几个男男女女,有人踩着音乐跳舞,有人抱着麦克唱歌,有人拿着高脚杯拼酒。金泰亨领着田柾国进了门,人群的视线忽然都集中在田柾国的身上,这让他有点兴奋,同时也有点不安。
“金大少爷您可算来了,都等您开嗓子呢!”身上带着好多金属链子的少年直接把麦克递了过来。
“呀,这不是那天跳舞机贼6的孩子嘛!”有人认出了金泰亨旁边的田柾国走过来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少爷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啊?来来来快到姐姐这来....”那穿着黑色A字裙画着浓浓眼线的女孩子向他招手,田柾国刚要过去,金泰亨却拉了他一下低声在他耳边问道:“都是生人,害怕吗?”
“当然不,”田柾国看着他的眼睛微笑,“我很喜欢。”
说完这句后他很自然的走过去坐在那女孩旁边睁着大眼睛说:“姐姐,这衣服真好看。”
“哈哈哈,这孩子真会说话,抽烟吗?”
“不呢。”
“呀,乖孩子哦,”她说着拿了两杯酒过来,“喝酒总会吧?”
“当然。”
一个圈子对新来的人总是充满了好奇,姐姐们围着他问着各种问题,田柾国笑着一一应付,视线却穿过人群看着那边正在点歌的金泰亨,他斜靠着沙发坐在那里,手里握着麦克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他围着的人都似乎和他刻意的保持了一点距离,在这种阴暗又颓废的地方,彩灯和欢呼交织出的糜烂又令人上瘾的疯狂,但是田柾国还是觉得金泰亨和其他人格格不入,就像是假扮成恶魔的天使。他站在阴影里,明明并不喜欢这感觉却偏要死扛到底。
你想用狂欢来粉饰寂寞,可人群终会散去,那一片狼藉的房子里,站在原地的还是只有你自己。
哥,你会不会感到绝望呢?
田柾国那样想着,他站起来推开其他人走到金泰亨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哥,这首歌我也会唱,一起好吗?”
金泰亨看着他笑了,递给他一个麦克说:“当然好。”
人群又开始欢呼,田柾国很适应这样的欢呼声,他知道自己唱歌好听,清澈的嗓音会让人心动,一曲完毕后大家对他更加感兴趣。
“田..柾国是吧?来来来姐姐加个微信以后咱们常联系!”
“滚吧你,柾国啊,离那个姐姐远点,她看见个公的眼睛就发直。”
“妈的你别以为你刚才偷摸留了人家手机号我不知道...”
“哎呦,你们想认识人家,还可以去问大少爷嘛,大少爷人这么好,是吧少爷?”
“我听你说话真是恶心,看你那狗腿样。”
“你不狗腿,就你天天想往少爷家跑,没看人家少爷根本都不待见你吗?”
“你再说一遍?”
“哎呀,好了好了,吵什么?喝酒喝酒,柾国啊,姐姐再敬你一杯,有空常来玩啊。”
田柾国的脸颊带上了好看的红色,他其实酒量还可以,只是今天确实喝得有点多。这都是小哥哥的朋友,他不想给人留下高冷的印象,但是最后一杯吧,真的不能再喝了。
田柾国伸手想接那杯酒时却被另一个人拦了下来。
“我替他喝吧。”
金泰亨笑着这样说,他从后面单手抱住了田柾国的腰,田柾国感受到支撑力放心地向后靠去,就靠在他的肩膀上,侧头看着他的下颚线浅笑。
人群沉默,金泰亨从不喝酒,他们都知道的。
那敬酒的女孩子有点惶恐,但还是勉强笑着说:“啊呀,我荣幸了啊,各位认证哈,这可是咱们少爷第一次喝酒。”
第一次喝酒?田柾国眨巴眨巴眼睛,他抬手想拦住,但是头有点晕,那手终究是没抬起来。
金泰亨喝完放下酒杯,眼神有点迷离地摇晃着站起身说:“这包间通宵的,账我已经结过了,你们放心玩,我就先走了。”
“哎,少爷我送您回去吧!”不少人都赶过来扶他,感情他们少爷酒量这么差,难怪从来不喝酒啊。
“不用了。”金泰亨垂眼看着坐在那里笑嘻嘻的田柾国歪着头说:“你走吗?”
好熟悉的问法。
“我啊……”
“那我也走吧。”田柾国站起来跟在金泰亨旁边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哥不在,我怪害怕的。”
金泰亨舔舔嘴唇笑着说:“看不出来啊,你还觉得害怕呢?”
“当然会啊,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出了KTV,冷风吹过田柾国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但金泰亨似乎醉得越来越厉害了。
“不是吧哥,你只喝了一杯哎。”
金泰亨整个人都有点晃,田柾国赶紧搂着他的腰怕他摔倒,看这样也没法坐地铁了,无奈之下田柾国拦了一辆出租车,把金泰亨推上车又不放心,于是自己也坐了上去。
他不太记得具体的名字,只能跟司机说大概的位置,不过幸好那边住宅楼也不多。
后座上田柾国把金泰亨搂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哥,就你这样的还不让别人送你,你自己哪回得去啊?”
“这不是有你送我呢。”金泰亨蹭着田柾国的锁骨闭眼笑着。
“那我刚才要是说我不走你怎么办嘛。”
“你不会的。”
“啊?你怎么知道的?”
“嘿,你猜啊。”
“我猜不到嘛。”
可金泰亨也没再回答。
打车花了100多块钱,付完帐田柾国扶着金泰亨上电梯,鼓着脸抱怨说:“少爷,是不是能给我报销啊,我可是穷人。”
“不要叫我少爷,”金泰亨迷迷糊糊地说:“我不喜欢。”
“好吧,那我叫你哥。”
“嗯。”
又是嗯,你知不知道“嗯”完了之后我就没话说了啊?田柾国舔唇无语,到了门口拍着金泰亨的口袋翻钥匙帮他开门,不熟悉地形连灯都找了半天。
“哥,你睡哪个房间啊?”
金泰亨短暂地睁开眼睛指了一个方向,田柾国叹着气扶他过去,终于给他弄到床上之后坐在他旁边打量整个卧室,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练习册,田柾国好奇的去翻看,惊叹居然全都写完了。
这一科少说有3本吧,他居然全都写完了,难怪成绩那么好。
真神奇,看上去明明和其他的不良少年也差不多的样子。
田柾国感慨完就趴到床边用手指戳了戳金泰亨的脸说:“哥,那你好好睡,我走了哦。”
可却在转身的瞬间被金泰亨拉住了手腕。
“今天不走了不行么?”
田柾国闻言反握住金泰亨的手笑起来,回答得很干脆,“好啊。”
但别忘了,这是你先开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