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整理了一些我个人认为的高质量藕饼文1
现在tag里彩蛋解锁和娇妻敖丙文太多了,娇妻文点赞很多,好多好看的文章热度反而不太高,我整理了一些我看完比较喜欢的藕饼同人文,文章全部免费,个别彩蛋不影响文章阅读,各种设定都有,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1
https://niyuluorijiezai.lofter.com/post/4d0fd9e3_2bdc5f95f?incantation=rz6Vin5QtsPI
《无患》by 春在野
封神后藕饼孩子视角展开,藕饼孩子形象塑造很新颖,人物性格把控很好,微虐,HE
https://niyuluorijiezai.....................
现在tag里彩蛋解锁和娇妻敖丙文太多了,娇妻文点赞很多,好多好看的文章热度反而不太高,我整理了一些我看完比较喜欢的藕饼同人文,文章全部免费,个别彩蛋不影响文章阅读,各种设定都有,希望对大家有帮助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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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患》by 春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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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niyuluorijiezai.lofter.com/post/4d0fd9e3_2bdd19605?incantation=rzgrVfhrcDo7
《穿心针》by 春在野
也是封神后藕饼,完全没有OOC人物性格把控超级准确,剧情有条理,微虐,HE
这个老师的两篇文章真的极力推荐!
2
https://377910696.lofter.com/post/1d0edd59_2bdd55c61?incantation=rzdEtTvGPQNl
《听说中坛元帅在给华盖星君写情书呢》by 红妆夜初凉
依旧是藕饼封神后时间线,有大圣和杨戬等神仙出现,小甜饼,HE
这篇合集里的其他文章也很好看,彩蛋不影响阅读文章
3
https://09210824.lofter.com/post/1d0ccf78_1c641301f?incantation=rziiQT8fd8cK
《最近我哥好像有点不对劲》 by 橘伐克
论坛体,有小龙女出现,小甜饼,HE
4
https://xinjinjumin810375366536.lofter.com/post/7dd61014_2bd710157?incantation=rz7W4vC7pNpC
《红线为引》by 袁元缘
电影世界观,HE,彩蛋不影响文章阅读,个人觉得不OOC
5
https://chaoxianshiliuyue.lofter.com/post/30b3b1de_2b887ecf0?incantation=rzOhHIvvt5sg
《纹的是我老婆,有问题吗?》by iSpareribs
现代时间线藕饼,失忆梗,HE,文中的小猪扒拉面给我印象很深
6
https://liangxizier.lofter.com/post/1ffa5020_1c6ddab3f?incantation=rzzBHYJ9HHWZ
《最好的朋友不愿同我成亲》by 凉席子
HE,甜甜甜,少年间的懵懂爱情
7
https://pingjiangyouke.lofter.com/post/1ebc7e37_2bdc57879?incantation=rzkrahLNxrEF
《如何适应大藕的新身体》by 夏日阁楼
HE,害羞饼,少年间的懵懂爱情,小甜饼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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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安》by 海盐莲花羹
电影世界线×封神世界线,微虐,主封神世界线,电影饼穿越到封神世界线的那些事,人物形象把控准确
老师的《我心安》《镜花水月》《下凡》《红尘》是一个系列,主封神向,讲封神藕饼如何相爱,有电影向的藕饼助攻,推荐!
以上是我个人看法,祝大家看文愉快🙏🏻
现在的藕饼文我真是看吐了
有没有好同人文推荐了?求求大家给我推点好的吧,老文都行,急需洗洗眼睛,现在老福特是咋了?被娇妻文学轰炸了么?动不动标题就擦边,看着热度挺高的文点进去发现是一坨,下面还不忘来个彩蛋,这种到底是谁给的热度啊?好文全被这种屎刷没了,古早大佬回圈都刷不到
啊,对,还有那种截个资源图,下面一堆求资源钓鱼的🙃
啊啊啊啊啊啊孩子们不要被骗啊啊啊啊!!!怎么评论区那么多花钱买资源的!!!
下面放一些评论区大家推荐的还有我这几天陆陆续续看过的好文,大家多多推荐!!
最近评论区有些因为某几篇文中有部分借用《敖丙传》设定而抵制全文的现...
有没有好同人文推荐了?求求大家给我推点好的吧,老文都行,急需洗洗眼睛,现在老福特是咋了?被娇妻文学轰炸了么?动不动标题就擦边,看着热度挺高的文点进去发现是一坨,下面还不忘来个彩蛋,这种到底是谁给的热度啊?好文全被这种屎刷没了,古早大佬回圈都刷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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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孩子们不要被骗啊啊啊啊!!!怎么评论区那么多花钱买资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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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评论区有些因为某几篇文中有部分借用《敖丙传》设定而抵制全文的现象,我想说你们真正应该抵制的难道不是靠着藕饼tag恰烂钱的文么?那种ooc的多了去了,人家大大为爱发电为了剧情的合理性去查阅并借用了相关作品的设定,可能瓜都没吃全,甚至没时间吃瓜,莫名其妙文就被抵制了,甚至有些就借用了一下人名,不知道有些人是跟风还是什么情况,如果真抵制请去漫画和漫画作者下面去骂,和写同人文的大大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本身因为哪吒2爆火这个圈子素质已经参差不齐了,请保持清醒独立思考,以后看到类似的我会删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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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此生如簪雪 (我心中的短篇最神没有之一,格局太大了,文笔特别细腻,让人沉浸其中在不知不觉中泪流满面,一定!一定!要看这篇,感谢给我推荐这篇文的人让我没有错过这个宝藏🙏🏻ps:我不信有人能忍住看这篇不哭!!)
缚龙 (内含地笼)
倾城记 (这个大大的文写的都很不错,可以去翻合集)
锦绣前程 (文笔超好!有点小虐,大大的文都可以放心看)
阴差阳错(和上面的同名)
【封神榜】十绝阵(我太喜欢这种封神向的了,能写好这种的真的很牛!)
听说中坛元帅吃醋了(虽然有彩蛋,但是不影响正文观看,写的真的很好)
老婆偷偷生下孩子后 (原大大因227事件退坑,文也快被删没了,这个是好心人搬运的版本)
老婆偷偷生下孩子后 (大大回来了!!大家可以去支持一下!)
他不会暗恋我吧 (校园pa)
穿心针 (哇,又找到一个神仙大大,文笔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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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君大人想离婚 (哪吒除妖归来发现老婆和天帝跑了(误))
占有欲和归属心 (这个里面的大藕太会撩了)
藕丝长 (又是新发现的神仙大大!写的超级好,但是很虐哇啊啊啊!!)
华盖星君又在逃命 (神话历史大乱炖,大藕饼带小藕饼的爆笑温馨日常,超可爱)
焰色反应 (校园pa,一发完)
那个和影帝炒cp的绿茶能不能别蹭了 (娱乐pa,连载中,影帝藕×新人饼)
最好的朋友不愿同我成亲 (两个小孩子青涩又懵懂的爱情故事)
跟仇人在天庭当差 (封神向)
请问你掉的是哪个哪吒 (簪雪同作者,这次是真he了!!)
天尊,借根柱子盘盘 (封神向老夫老妻藕饼,又香又甜又搞笑,强推)
我恨仙骨无死生 (这个巨好看,超甜,本来都已经好久没磕藕饼了,这个文一下重新给我拉入坑)
【上美藕饼】被扒皮抽筋后他还要与我日夜相伴
杀身之仇,往往会滋生出至烈的恨意。可若有人如敖丙那般,被硬生生扒皮抽筋,恐怕再烈的恨意同样也会被恐惧淹没。
仇无法报,怨不敢有,哪吒早就成了他的梦魇,偶然从别个口中听到这名字,都能惊出敖丙浑身冷意。幸而二人虽登仙界,却也有身份之差,加上敖丙失了龙筋,平日大多是瘫在一处,没什么机会使二人碰面。
然而天不遂龙愿,哪吒看了些人间编排的故事之后,竟不知怎么起了心思,非要与他扮做什么至交好友,拿出一派孩童似的天真烂漫,甚至一口一个“丙丙”唤了起来。
他二人之间,不论是地位实力还是情感关系,都...
杀身之仇,往往会滋生出至烈的恨意。可若有人如敖丙那般,被硬生生扒皮抽筋,恐怕再烈的恨意同样也会被恐惧淹没。
仇无法报,怨不敢有,哪吒早就成了他的梦魇,偶然从别个口中听到这名字,都能惊出敖丙浑身冷意。幸而二人虽登仙界,却也有身份之差,加上敖丙失了龙筋,平日大多是瘫在一处,没什么机会使二人碰面。
然而天不遂龙愿,哪吒看了些人间编排的故事之后,竟不知怎么起了心思,非要与他扮做什么至交好友,拿出一派孩童似的天真烂漫,甚至一口一个“丙丙”唤了起来。
他二人之间,不论是地位实力还是情感关系,都全然没有对等的地方。让他与中坛元帅交朋友,给敖丙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想。同样的,中坛元帅要与他交朋友,给敖丙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
一开始敖丙想以行动不便为由拒绝哪吒的邀约,却被一把揽到了由混天绫幻化成的轮椅上。“不是有我吗?”哪吒笑盈盈道,“有我助你,便能行动自如了。”
这话只让敖丙被抽去筋脉的身体阵阵痉挛,几乎落下泪来。他把手压在轮椅扶手上,下意识要撑起身子逃离,混天绫却果断缠绕住他的双腿,隐晦地威胁他不要“扫兴”。最后,在哪吒意味深长地叫了一声“丙丙”后,敖丙只能努力挤出了一个笑,满眼泪花地迎上对方漆黑的瞳仁。
他默默乞求哪吒的所作所为都只是一时兴起,等过几日玩够了就再不屑于搭理他。然而哪吒闲来无事便要与他在一块儿,推着他到处玩闹,总没有满足的迹象。大部分时候,哪吒一个眼神、一句调笑就能把敖丙吓得僵在轮椅上,连大气都不敢喘,又何况与他“玩闹”。只是敖丙在这威压之下,对哪吒愈发百依百顺,故而哪吒也是乐此不疲,大概是觉得折腾敖丙比做其他事要更有趣些。
哪吒口中说着要与他日夜相伴,实际上也这么做了。夜里二人同榻而眠时,哪吒盯了他半天,状似无意道:“你这人形,怎不似人间所传那样?”说完,又轻轻一笑:“真丑。”
敖丙被他两句话吓得险些魂飞胆丧,只道哪吒厌弃他的人身,连忙换了龙形躺在榻上,生怕哪吒心生不满后将他如何如何。失了筋骨的龙尾软塌塌堆在被褥间,哪吒忽然伸手去捏,柔软的鳞肉被攥在手掌间挤压了许久,力度不大,但敖丙还是窝在一旁瑟瑟发抖了许久。
他睡得不沉,身侧又躺了个杀神,更是心内不安,被噩梦一轮一轮地折磨着。
“丙丙?”
梦里他听到哪吒的呼唤,猛然惊醒之后,心神尚未安定,就看到哪吒侧着身子面向他,撑着脑袋对他微微一笑。
“你做噩梦了吗?”哪吒笑意未达眼底,神情却仍如孩童般无害。他说:“别怕,我在这呢。”
【FF7 SC】同人资源汇总
年头搞的都被我遗忘的测试用小号终于能派上用处了2333
懒得每次重放资源都要自己一一招贴,这次就集中全部放这一篇里。以后再次开放也一并放这贴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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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门牌即链接的最后那一串关键字符(随便找给微云的分享链接用门牌替换即可)钥匙就是访问密码
资源汇总如下:
3、 SC全龄清水本
6、毛虫太太的SC合集 (直接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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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SC全龄清水本
6、毛虫太太的SC合集 (直接见评论)
东西都是之前传的,暂未更新,如果遇上下载问题,请留言
郊发| 陛下,你要不要王夫?(已完结,全员he)
01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就回到了朝歌的刑场上。他的剑正架在殷寿的脖子上,殷郊的脑袋,在他眼前落下。
就在姬发愣神的功夫,殷寿打掉了他的剑,把他掀翻在地。
重来一世,多了8年的实战经验,姬发还是打不过殷寿。
姬发叹息:君本枭雄,奈何被权力迷了眼。
余光看到哪吒和杨戬把断了头的殷郊打包带走。即便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姬发还控制不住地盯着那边看。
殷寿的剑,刺破了姬发靠着的鼓,削下一缕头发。
姬发头皮发麻,总算回神。
真刀真枪是打不过殷寿了,但姬发上辈子的记忆还在,上辈子的智商也还在。
他终究是利用环境,靠着智谋反杀了殷寿。
目睹殷寿落到鼓中,...
01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宁而崩。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就回到了朝歌的刑场上。他的剑正架在殷寿的脖子上,殷郊的脑袋,在他眼前落下。
就在姬发愣神的功夫,殷寿打掉了他的剑,把他掀翻在地。
重来一世,多了8年的实战经验,姬发还是打不过殷寿。
姬发叹息:君本枭雄,奈何被权力迷了眼。
余光看到哪吒和杨戬把断了头的殷郊打包带走。即便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姬发还控制不住地盯着那边看。
殷寿的剑,刺破了姬发靠着的鼓,削下一缕头发。
姬发头皮发麻,总算回神。
真刀真枪是打不过殷寿了,但姬发上辈子的记忆还在,上辈子的智商也还在。
他终究是利用环境,靠着智谋反杀了殷寿。
目睹殷寿落到鼓中,姬发跟着跳了下去,干脆利落地割掉了殷寿的脑袋。
跳下高台,落在马上,回身一箭,射到了崇应彪的……
右肩上。
姬发:小样,把你拿剑的右手废了,不信活捉不了你。
捞起姜子牙,冲向城门。
姜文焕果然等在这里。
这一次,姬发没有让姜文焕留下迎战。他把姜文焕带走了。
他早已不是8年前那个少年姬发。身经百战的气势,让他只对着姜文焕吼一句「跟我走」,姜文焕就心甘情愿跟着离开。
半路披上姜子牙的斗笠和蓑衣,让姜文焕带着姜子牙,西岐和东鲁的兄弟,以及殷寿的人头,回西岐去。他独自一人,引开穷追不舍的饕餮。
「我会活着回去。」他坚定告诉姜文焕,「殷郊也会回去。」
「还有……崇应彪。」
看着姜文焕的背影,他轻轻地说道。
被黄河水冲上来的时候,疲惫不堪的崇应彪,也找到了他。
他可以想象,他们一出城,崇应彪就跟在饕餮的后面,穷追不舍。
即便他用调虎离山之计,孤身引开饕餮,崇应彪也凭着和他8年的相处,断定那带着斗笠的人是他。
当他跳下黄河,崇应彪也跟着入了水。
终于在河滩上找到了他。
不过……
他已经不是7年前那个,正常对打打不过崇应彪,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和谋略杀死崇应彪的姬发了。
更别提,这个崇应彪,还被他射穿了拿剑的右手。
「你的左手剑,可不怎么样。」姬发对着崇应彪,握紧了手里的剑。
只剩下一只手的崇应彪,依然不好对付。
当姬发把奄奄一息的崇应彪拽上雪龙驹,并把崇应彪的上衣割成条绑紧了崇应彪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力气上马了。
已经狂奔一夜的雪龙驹,也载不了两个人。
「我不要你救。」崇应彪眼睛猩红地看着他。
「我杀了殷寿。殷寿的脑袋,被姜文焕带去西岐了。」姬发告诉崇应彪。
「我不要你救。」崇应彪喃喃地重复。
「但是我要你救啊。」姬发笑,「这里离西岐,大概一日的路程。快去叫他们来救我,晚了,我就活不成了。」
「回家。」他在雪龙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
雪龙驹最后的影子,也消失不见。
姬发脱力地倒在河滩上。
他轻抚着鬼侯剑的剑柄,轻轻地念出了那两个字:「回溯。」
眼前的世界,化作万千碎片。
他坠入一片猩红的虚空。
脑海里涌进一片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崇应彪离开的一天一夜之后,姜文焕带人赶来,找到了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姬发。
姬发昏迷半个月后醒来,才发现,父亲在得到姜子牙说他一定会醒来的承诺之后,就带着牵挂和担忧离开了人世。
姬发以为,他把殷寿的头颅带走了,殷寿就活不成了。
想不到,他依然被九尾狐想办法救活了。
一活过来,就发兵攻打西岐。
这一次,姜文焕和崇应彪,是姬发伐商的两大先锋官。
这一次,殷郊归来之后,没有回到朝歌,也没有和殷寿同归于尽。
这一次,姬发伐商,用了4年,于是天谴延续了4年,比上一次少了2年。
死去的人,比上一次少了很多很多。
「武王陛下,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
姬发闭上眼睛,回味了一下这段全新的记忆。
在记忆的最后,他走下封神台,殷郊扶住了他,在他耳边轻轻说:「陛下,你要不要王夫?」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姬发问:「如果我的下一次回溯失败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虚空中的声音柔和而又充满魅惑:「你只有救下你想救的人,才能获得下一次回溯的机会,回溯到更久远之前。如果你救不了人,或者你死在这里,这个世界将会按照你上一次回溯运行。唯有你,魂飞魄散,不能上天庭,也没有来世。」
「也就是说,至少有更多的人活着。」姬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回溯吧。」他说。
02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人在殷商的宗庙。
被五花大绑的姜子牙对着殷郊痛心疾首:「你就不想想,万一你的父王不是被狐妖所惑呢?」
比干若有所思:「我们若能把妲己引到这里,杀了狐妖,自然真相大白。」
「不行,再等两天。」姬发打断了他们的商议。
不能让殷寿这么快就带着妲己来宗庙验明正身。比干会死,殷郊也要被砍。
根据前世的经验,哪吒和杨戬过不了两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再让他们带着殷郊离开。
不肯走,就敲晕带走。
顺便把比干也打包带走。
正深思着,一把剑抵在了脖子上。
不对,殷郊逃亡,没有带剑。这剑还是刚从姬发的手里抽出来的……
姬发:平时的警惕心呢?遇到殷郊,全失灵了?
「你是谁?姬发在哪里?」殷郊的眼神恶狠狠。
姬发一时拿不准,这个世界允不允许他说出真相。
提前实施计划,先把殷郊敲晕再说。
没一会功夫,姬发被五花大绑,扔到了角落里。
姬发:多活了这么多年,打不过殷寿也就罢了,怎么还打不过殷郊?
一个远程射手被近身攻击,这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比干在姬发身上探了半天,眼神迷惑:「他就是姬发啊,没有被什么附体。」
殷郊拿着剑冷笑:「我和姬发从小一起长大,是不是姬发,我还能认不出来?」
姬发:……
回到这里,他总共就说了一句话,6个字。
这都能看出来?
姬发:太子殿下,你的智商全用在这种地方了是吧?
比干语气沉重:「作为殷商的大司命,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只要吃了此心,无论何等妖物,都会现出原型。」
说完,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刺向自己。
「叔祖万万不可!」
「大司命万万不可!」
殷郊和姬发异口同声。
比干一把推开殷郊:「为了成汤社稷,我何惜此心!」
说完,自己也顿了一顿:一个质子,和成汤社稷有何关系?
手起刀落,一颗七窍玲珑心出现在他手上。
姬发抿着嘴,不肯吃。
比干捏着他的下巴,一用力,姬发的嘴被迫张开。那颗七窍玲珑心自动进了他的肚子。
殷郊扶着比干,比干捂着流血的伤口,还有旁边一个同样五花大绑着的姜子牙,6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姬发。
姬发伏在地上干呕,身上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确实是姬发。」比干困惑。
「啊!」姬发的全身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不已。那颗七窍玲珑心裹着一滩血,被他硬生生吐了出来。
七窍玲珑心闪了一下,重新融进了比干的胸口。比干的伤口,也自动愈合。
姬发瘫在地上,眼前一阵阵黑雾。
「姬发!」殷郊大叫一声,手起剑落,割断了姬发身上的绳子。
「不怀疑我了?」姬发靠在殷郊的身上,大口大口喘着气,老半天才说得出话来。
「只要你是姬发,你说的话我都信。你如果有事不愿意告诉我,那一定有你的苦衷。」殷郊眼泪汪汪。
他把姬发抱起来:「我听你的,都听你的,再等两天。你也要听我的,先去好好休息。」
还在地上的姜子牙:……
姜子牙: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也被绑着?
这两天里,姬发用一些小事做测试,确认了,这个世界允许他透露未来。
于是,他把前因后果,告诉了殷郊,姜子牙,比干,姬昌。
是的,姬发那天在宗庙缓过来之后,就去找到了认罪之后的姬昌,带他躲到了宗庙。
不过,在讲述的过程中,姬发隐藏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比如,回溯的代价。
如果是别人,恐怕不会相信姬发这番话。
不过,姜子牙曾经修仙。他知道这世上有机缘这回事,信了。
姬昌善于占卜,比干是大司命,他们自有方式去验证姬发话里的真假,也信了。
殷郊最不能接受。
谁愿意去质疑自己从小崇敬的父亲?
但他看着姬发的眼睛,勉为其难地答应,先离开朝歌。
两天后,哪吒和杨戬果然如姬发所言,回到了朝歌,在宗庙找到了姜子牙。
不过哪吒杨戬二人运力有限,一次只能带走两个人。
第一轮带走的,是他们心目中的下一个天下共主,最重要的殷郊,以及身体虚弱的姬昌。
殷郊还不肯抛下姬发,说要和姬发同走。
「别添乱。朝歌到处都是眼线,你被发现了,我可不知道怎么救你。」姬发瞪他,「还有,回去照顾我父亲。」
殷郊依依不舍地走了。
第二轮带走的,是姜子牙和比干。
比干还不肯走。他要去死谏殷寿。
姜子牙劝他,嘴说得都要冒烟了。
姬发走到他身后,一下子就把他敲晕了。
姜子牙:……
第三轮,姬发带哪吒去敲晕了崇应彪,拿回了鬼侯剑, 然后策反了姜文焕。
他很想直接杀了殷寿,可惜,打不过。
哪吒和杨戬倒是打得过,但是修仙之人,不能杀凡人。他们哪怕是在战场上,也只是和修仙之人对阵,凡人的将士们,则是交给姬发的大军。
九尾狐附身在凡人的身上,也杀不了。
思前想后,姬发只好让哪吒带着崇应彪先走,杨戬则掩护他和姜文焕,带领能够策反的质子们杀出朝歌。
嗯,申公豹回来了,饕餮也追出来了。
杨戬把饕餮解决了。
远远看着饕餮散架的烟灰,姬发抚摸着鬼侯剑的剑柄,坚定地说:「回溯。」
新的记忆涌进脑海。
这一次的姬昌,没有经历过此前的千里颠簸,身体好了很多。
只是,痛心于长子的惨死,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衰败了下去。
他只比回溯之前多坚持了半年。
在他闭眼之前,姬发跪在榻边告诉他,自己一定会回去把哥哥救回来。
崇应彪,别扭过后,和姜文焕一起接受了姬发关于先锋官的任命。
殷郊在去到西岐之后,在昆仑仙人的帮助下,认清了殷寿的真面目。
他和比干一致认为,殷寿引发天谴,罪恶滔天,成汤子孙已不配为天下共主。他们愿奉姬发为王。
太子殿下的名号,和比干的威望,让原本不少反抗到底的殷商将士望风而降。
这一次,姬发伐商,用了3年。
天谴也延续了3年。
在猩红的虚空里,那个声音告诉他:「每一次回溯,都是在消耗你的神魂。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继续回溯。」
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03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伯邑考正在告诉他:「你现在是堂堂的王家侍卫,哥哥真替你高兴。」
姬发扁嘴:「你骗人。」
伯邑考:……
姬发撒娇,姬发撒泼,姬发苦口婆心,姬发眼泪汪汪。
伯邑考端正地坐着,轻轻抚摸着他的脖子,眼神坚定而哀伤。
就是不肯回西岐。
姬发恶向胆边生,打算把伯邑考敲晕,绑回西岐去。
姬发被伯邑考敲晕了。
姬发以为,自己就算打不过伯邑考,顶多晕一阵。
他还有时间去想办法劫狱。
毕竟,他在殷寿身边长大,太清楚殷寿如果要杀人,会在哪里动手。
他也清楚,伯邑考身边,会有哪些人看守。
可是当他醒来的时候,脑子里顿时一片嗡嗡嗡。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
他怎么睡了这么久?
姬发提剑冲出营房。
浓重的夜色下,白天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崇应彪,脸色深沉地看着他。
「想去救伯邑考?先问问这把鬼侯剑答不答应。」
姬发头疼欲裂。
他不想杀崇应彪。
第一世就不想杀。
更别提,他们还有两次回溯的战友情。
但是不下死手,他铁定打不过崇应彪。
不对……
姬发瞪大了眼睛。
在上一次的回溯里,崇应彪曾告诉姬发,他也不知道伯邑考在朝歌的遭遇。
他怎么会在这里?
崇应彪挥舞着鬼侯剑,刺向姬发。
姬发提剑一挡,咬牙切齿:「别闹,崇将军。」
崇应彪在做他先锋的时候,不愿意别人叫他北伯侯。他们便一直叫他崇将军。
崇应彪收剑:「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陛下。」
崇应彪告诉姬发,他用兔肉做成馅饼,哄骗过了殷寿。伯邑考则被他带去了宗庙。
姜文焕则潜进关押姬昌的监狱,向姬昌说明了原委。姬昌会假装吃下伯邑考的肉,认罪之后,跟他们离开朝歌。
「你到底怎么回事?叫都叫不醒。大公子就轻轻敲了你一下,不该这么严重啊。」
「你是说,你和姜文焕都带着记忆过来了?殷郊呢,他怎么没来?」姬发果断转移话题。
崇应彪:「文王和大司命来了之后,商量了一番,觉得我们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回溯。不过,我们不确定,回溯之后,我们还能不能回去。所以,我和姜文焕自告奋勇,先来试一试。毕竟,我们已经看过你一轮了。」
「至于殷郊,他当然想立刻跟你来。我和姜文焕把他敲晕了。」崇应彪满脸写着跟你学的,「要不然,他要是回不去,你翻脸了怎么办。」
姬发知道,事情的经过当然没有崇应彪说的这么轻松。
他们留下殷郊,自然也不是怕什么他会翻脸。
此时说再多的话,也没有意义。他只是拍了拍崇应彪的肩膀:「好兄弟。」
崇应彪别扭地别开脸:「谁跟你是好兄弟。从小到大,就数你会欺负人。」
这一次,东西北三伯侯皆反出朝歌,还带走了南伯侯的人。
伐商,只用了2年。
姬昌和伯邑考坐镇后方,天谴的影响,也比之前小了很多。
在猩红的虚空里,那个声音对姬发说:「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姬发摇头,「回溯吧。」
04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听到女娲庙里,四大伯侯正在商量造反。
他想站起来,却一阵眩晕。
一只手扶住了他。
「你怎么回事?就连崇应彪都说你不对劲。」殷郊低声问他。
「刚刚回溯,有点头晕。」姬发满不在乎,「你上次也看到了,我后面不是比以前好吗?」
殷郊点头。殷郊放心了。
姬发低头。
他当然会看起来一次比一次好。
之前的他,一身的伤。一次伐商,耗尽元气,油尽灯枯。
还伴随着无穷无尽的噩梦。
后来回溯的他,有了经验,已经规避掉很多危险了。
父兄和爱人好友都在身边,也很少再做噩梦。
身体却依然,每况愈下。
女娲庙里,姬昌慷慨激昂地向三大伯侯说殷寿的罪孽,说天谴的来源,说重活一世的经验。
「父亲也回来了!」姬发又惊又喜。
「我们都回来了。」殷郊揽着他说,「崇应彪给找我们的侍卫指了错误的方向,姜文焕去找鄂顺,叔祖正在赶来和我们汇合。哥哥也正从西岐赶来。」
「那我反而不用做什么了。」姬发笑。
姬发又问:「你们所有人都在一处?」
「也不是所有人。」殷郊说,「就我们这些人。文王和叔祖推测,别处也有很多活过来的人在看着,也会有人选择回来。但是我们在虚空里看不到他们,正如我们看不到你。」
等姬发脸色好了一些,女娲庙里姬昌的诉说也告一段落,殷郊才扶着他走了进去。
姬发一见姬昌,就红了眼眶。
姜子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这就是未来的天下共主啊。」
又过了一会,崇应彪、姜文焕和比干都赶到,打消了三伯侯最后的疑虑。
他们还带来了一些人。一些本来死在了天谴或者伐商之战里,却因为姬发一次次回溯而活下来的人。
跟随四大伯侯进朝歌的侍从,也有不少人站了出来。
这一次的进展,无比顺利。
朝歌城内,被策反了个透。
四大伯侯各回封地,和朝歌众人里应外合,一战而灭商。
殷寿仓皇之下,派奴隶组成大军迎战,奴隶们却临阵倒戈,杀进朝歌。
哪吒、杨戬、雷震子及时赶到,制住了九尾狐和申公豹。
殷郊作为成汤子孙,手刃九尾狐。
殷寿自焚于摘星台。
只是,牧野之战,依旧血流漂杵。
天谴也已经持续了半年,死去的人,不可计数。
「我还要回去。」姬发看着他的臣民,「最后一次了。这一次,应该可以回到冀州之战,天谴发生之前。我不强求你们追随。」
猩红的虚空中,那个声音依然柔和:「武王陛下,你真的还要回去?再回溯,你会神魂俱灭。」
姬发问:「如果我失败了,他们会怎么样?」
「在回溯中死去的人,会永远死去。其他的人,会在上一次回溯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这样很好。」姬发轻轻地说。
他想起上一次选择回溯之前,殷郊在他耳边轻问:「陛下,你要不要王夫?」
姬昌对着卜卦皱眉。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
伯邑考轻抚着他的脖子,眼神宁静而悲伤:「无论发生什么,我向你保证,这个世界不会乱的。」
「回溯。」姬发对着虚空说。
05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回到了冰天雪地的冀州城下。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离他最近的殷郊靠过来,扶了他一把,让他不至于落马。
身后,对一切毫无所知的苏全孝,翻身下马,走出队列。
苏全孝正要撞到剑上,身后两支箭飞来,插中了殷寿的一左一右两边肩膀。
姜文焕和鄂顺放下弓箭,策马上前,制住了殷寿。
崇应彪冲到苏全孝身前,把他的剑一把踢开,开始对苏护喊话。
殷郊忧心地看了一眼姬发。
「我没事,你去吧。」姬发对殷郊说。
殷郊飞驰到轩辕坟,割破手腕,放出了九尾狐。
而当他们做这一切的时候,身后的殷商大军,寂静无声。
那么多的人,都从死亡中归来,只为这个世界不再陷入天谴和战火。
九尾狐被殷郊带了回来。
她从殷郊的血液里,窥见了他这几次回溯的经历。
见到同是成汤子孙的殷寿受伤,九尾狐按捺不住,去舔了一把伤口。
于是,她从殷郊血液中窥见的一切,又通过血液,传递给了殷寿。
殷寿抬头看向正在和苏护交谈的姬发,神情晦暗难测。
朝歌城里,比干、姜王后和驻守朝歌的军队联合,控制了帝乙和殷启。
等到姬发他们回到朝歌,四大伯侯,也正好率领各自的军队赶到。
周天子姬发,在万千臣民的注视之下,成为新的天下共主。
他没有杀殷商王室,而是把殷启封在了宋地,让他奉养帝乙。
又把殷寿封在朝歌,让他继续居住在殷商宫殿,管理殷商遗民。
姬发当然不怕殷寿搞事。他在第一世里,都敢分封殷商王室,更何况经历了这么多的如今。
而且,姬发从殷寿的眼神里看出,他是真的放下了。
他在殷寿身边长大,殷寿犹如他的精神父亲。他了解殷寿。
至于姜王后,不,该叫姜夫人了,她当然是不想再跟殷寿一块过了。她决定先跟儿子去西岐,再回趟娘家,再去游历天下。
姬发决定,先回西岐,而后如旧例,定都镐京。
在回西岐的路上,姬昌捡到了雷震子。
而殷郊离开姬发,独自去了一趟昆仑。
一是为了送九尾狐上昆仑。
九尾狐修炼千年,毅力非凡,若能好好教诲,或可成为灵兽。
二是为了请封神榜。
虽然此次没有引发天谴,但是依然需要天下共主开榜封神,以消除多次回溯对这个世界的影响。
由于殷郊亲自来请封神榜,姜子牙不必再为了触碰封神榜,舍弃好不容易修来的长生。
不过,他依然带着哪吒杨戬,跟着殷郊一起下山。
「我算到,」姜子牙抚着乌黑的长须,「你们那位武王陛下,还要叫我一声亚父咧。」
殷郊看着姜子牙。
前生,姜子牙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今生,依然断不了这种羁绊。
「仙人……亚父,」殷郊问道,「姬发他有事瞒着我们。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06
姬发当然知道,打开封神榜,意味着什么。
他最后的神魂,将要灰飞烟灭,不上天庭,永无来世。
不过,大周有父亲和兄长,他很放心。
只是……
他看向封神台下,身姿端正、目不斜视的殷郊。
对不起。他在心里说。
由于世界变了,封神的规则也变了。
他们不再要死去才能封神,而是在生前积累够功德,便可以成神,永受供奉。
也不必再砍去人间的眷恋和记忆。
开榜宣读之后,姬发一步一步地走下封神台。
他可以感受得到,有什么东西,正慢慢从他身体里抽离。
殷郊最先走上来,揽住了他。
「你还好吗?」殷郊在他耳边低声问。
姬发摇摇头,又点点头。
殷郊的声音变得遥远起来:「陛下,你要不要王夫?」
要,当然要。姬发心里说。
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抬起手,想要再抚摸一下殷郊的脸。
还没碰到殷郊,世界便从他眼前消失了。
07
姬发眼睛一闭一睁……
不对!
姬发猛地弹起来,冷汗潸潸。
结束最后一次回溯,打开封神榜消除回溯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他就该身死魂灭了。
怎么还会醒来?
难道……
他在回溯中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如果那是梦,那一定是对他最残忍的噩梦了。
他捂着脑袋,全身一软,往榻下栽倒。
一双熟悉的手接住了他,把他带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另一双熟悉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他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殷郊……哥哥……」
「醒了!陛下醒了!」不知谁高喊了一声。
一帮人乌泱泱地冲进了屋。
姬发抬眼看去。
崇应彪,姜文焕,鄂顺,苏全孝,姜夫人,姜子牙,雷震子……甚至还有尴尴尬尬躲在角落里的殷寿。
过了一会,姬昌和比干也相互扶着,快步走了过来。姬昌的手上,甚至还有一卷竹简来不及放下。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姬发靠在殷郊怀里,依然晕晕乎乎的。
伯邑考握着他的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为我们牺牲,我们什么都不做呢?」
姜文焕笑得灿烂:「也就每个人折损了三五年的寿命,保住了你一条命。」
鄂顺依旧口吃:「反……反正也就少个三五年积……积累功德,我们勤快点,不……不影响什么。」
苏全孝咧嘴:「仙人说,你是君王,拯救世人功德滔天,以后直上紫微垣,比我们都逍遥。」
崇应彪扭头:「我也不想的,你父亲,你兄长,你亚父,还有殷郊,挨个来求了我们一遍,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我勉为其难。」
众人指着崇应彪,哄堂大笑起来。
「好了,我们让陛下好好休息。」姜夫人依然那么温柔,「郊儿,你好好照顾陛下。」
「我睡了多久?」姬发眼皮沉沉,但他不想睡。总觉得一睡过去,又要三天五天的。
好不容易醒过来,老睡,觉得亏了。
殷郊搂着他:「652天。」
快22个月啊……姬发恍然。
那是他回溯之前,当周天子的时长。
见他不想睡,殷郊扶着他坐了起来。
「陛下,你要不要王夫?」殷郊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快说要。这话,我问了5次,每次回溯都问,你一次都没有回答。」
「要。当然要。」
姬发挑起殷郊的下巴。
这脸蛋,这五官,脖子上也没有了那条碍眼的红线。他怎么看怎么喜欢。
色令智昏啊。
突然,伯邑考在窗外咳嗽。
「陛下,」伯邑考的声音,依然温润如玉,「这些天,一直是父亲和我在打理朝政。父亲年迈体弱,又怀念西岐……」
姬发听懂了伯邑考的暗示。
不,姬发不想听懂。
姬发下了一道诏书,命王兄伯邑考暂代朝政大事。
伯邑考:……
伯邑考:这不是我想要的。
姬发:这是我想要的。
姬发:我刚醒,身体不好,王夫当然要全心全意侍君。再说了,打了几辈子的仗,还不让我沉迷一会美色?
他靠在榻上,看殷郊正在调试琴弦。英俊的少年,配上绣着凤凰图腾的屏风背景,美不胜收。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姬发美滋滋地想。
END
【发郊】囚鸟3
浅摸一下反向穿
论无辜的质子发为何突然丢失可爱老婆
被身心双重虐待的小质子发x自我内耗纠结两难的ptsd太子郊
碎嘴一下:前面微焕顺
01
结...
浅摸一下反向穿
论无辜的质子发为何突然丢失可爱老婆
被身心双重虐待的小质子发x自我内耗纠结两难的ptsd太子郊
碎嘴一下:前面微焕顺
01
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鄂顺拉着姜文焕跑过来找姬发一起去吃饭。这两天殷郊不在,姬发眼底的乌青就没下去过,训练的时候也总走神。
“殷郊还没醒吗?”鄂顺担心的问了句。
姜文焕拍了拍姬发的肩膀:“你也别太担心了,那小子要是醒了第一个就得来找你。你还不了解他吗,昏迷的时候怀里揣着给你的点心呢。”
姬发低垂着眉眼:“都怪我不好,那天没陪他一起进宫,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昏迷这么久。”
姜文焕和鄂顺无奈对视一眼。
世子殷郊昏迷不醒,姬发比主帅和王妃还要担心,就连崇应彪来找他麻烦他都没精力应付,总是发呆盯着王宫的方向看。
姜文焕和鄂顺毫不怀疑,若是殷郊再不醒过来,姬发就要先一步倒下去了。
02
姜文焕还没来得及跟他们一起吃个午饭就被宫里来的侍从叫走了,来的人是姜王妃身边的亲信,指名点姓的要姜文焕尽快赶去宫里。
这下给他们三个弄的都很紧张,如果是殷郊醒了,肯定不会不叫姬发过去。现如今姜王妃单独传召姜文焕,想必是出了什么麻烦。
姬发着急的唇色泛白,心里越发后悔那日没有陪殷郊一同入宫。
03
“什么事啊非得到这儿来说。”
姜文焕刚回来就鬼鬼祟祟的拉着鄂顺跑到一个小角落,神色紧张怪异,还时不时的四处张望。
“我跟你说,殷郊醒了。”
“那是好事啊,我得赶紧去告诉姬发,他这两天急的嘴里都长泡了。”鄂顺转身要走,却被姜文焕拦了下来。
姜文焕看着鄂顺疑惑的眼神,无措的抓抓头发,试图跟他讲清楚这件事。
“我进去的时候,殷郊正抱着姑姑哭呢,你都不知道,他哭的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眼睛都哭肿了,我都不敢过去说话。过了没一会儿,大王也来了,然后殷郊就跪地上求大王,说以后再不去军营,要在宫里跟着夫子学习。”
“顺子,你能懂我当时那种震撼吗。殷郊当时费死劲才得到跟主帅一起进军营的机会,现在突然说以后再也不来了,要跟着夫子好好读书习道?!”
“这都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我以为他是哭脱水了说胡话,所以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然后!这家伙冲我笑,就是那种特别温情的,像看自家孩子的那种笑!!!殷郊他肿个眼睛,就那么冲我笑,我头皮都被他看的发麻。”
姜文焕低着声音吼道,他现在想想当时的场景都觉得有病。
鄂顺错愕的张嘴啊了一声:“他…不会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吧。”
“还有更诡异的,我跟他说姬发很担心他,结果他当场就变脸色了,那脸冷的,比上回误吃了崇应彪做的恶心饭还难看。我和姑姑面面相觑,问要不要给姬发喊过来,结果他来一句不用,说以后都不想看见姬发。”
“然后我姑姑把我拉出来,问我殷郊是不是和姬发吵架了。我说我不知道啊,姬发每天在质子营都可担心殷郊了,精神萎靡的都瘦了,不像是吵架了。我姑又问我,那殷郊为什么突然转性。我说我哪儿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以后,姜文焕深深叹了口气,捂着眼睛不愿再回想。
鄂顺摸了摸他的后颈安慰:“那现在怎么办?姬发等你一天了,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这真是个好问题,但你还是别问我了,我现在根本不敢回去,我怎么跟姬发说啊。临走之前殷郊特意嘱咐我,说不见姬发,让我别告诉姬发他醒了。他俩闹别扭我遭殃,我现在两头难。”
鄂顺琢磨了一下:“要不,你今晚先来我营帐睡,我们再想想怎么说,至少先让姬发别那么忧心。”
“好主意!还好有你啊顺子”姜文焕搂住鄂顺的肩膀:“我觉得殷郊肯定是摔到脑子了,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两个人转身要走,回头就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姬发。
姜文焕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姬发你怎么在这儿啊,我俩要回去休息了,有事儿明天说吧。”
“我都听到了。”姬发低着头站在阴影里:“全部。”
鄂顺和姜文焕慌乱的对视一眼,在姜文焕求救的目光下,鄂顺先开口道:“姬发你先别急,殷郊可能是刚醒,还不太清醒。等过两天让文焕再去看看,说不定就好了。”
“他进宫之前,我们还约好回来一起去狩猎。我与他相识六载,甚少有所争执。”姬发始终低着头,不知道在同谁解释。
鄂顺和姜文焕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开口安慰,他们也搞不懂殷郊在想什么,平时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这突然就摆出绝交的阵势,换谁都难以接受。
“我能不能进宫看看他,就算是要与我再不往来,也应该当面说。”姬发攥紧拳头,一向挺拔的背脊竟有些许弯曲。
“殷郊让我替他收拾好营中的物品,过两天派人给他送去,他的东西你最了解,理应由你替他整理派送。那天正好赶上你当值,我跟顺子会替你值班,你就安心去看我那傻表弟吧。”
姬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麻烦你们了。”
“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04
在寝宫看见姬发的时候,殷郊并不觉得意外。
尽管他特意嘱咐了姜文焕,又选了姬发当值的一天,甚至拖到半夜才回来。
可姬发还是等在他的寝宫,大有一种见不到殷郊就等到死的气势。
殷郊无奈的笑出声,姬发深更半夜还等在世子寝宫,说出去怎么都于理不合,可宫里宫外竟没有一个人阻拦。好像全朝歌的都认为他不可能与姬发断交,所有人都默认了姬发无礼的行径。
想来也是他自己造的孽,平日里与姬发形影不离,甚至允许他随意出入世子寝殿,无怪乎侍从们不敢拦下姬发。
殷郊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这才踏进自己的卧房。说实在话,他并不想与姬发独处一室,这会让他回想起很多不好的回忆。但是再怎么说,少年时的姬发也是无辜的,他就是万般不愿,也应该亲口同姬发说一句绝交。
“殷郊…”姬发孤身在这儿坐了一天,看见殷郊的那一刻委屈的眼眶都微微发红。
“辛苦你把东西送来,薄暮冥冥,你也该回营歇息了。”殷郊不敢抬头看他的面容,躲闪着眼神赶人离开。
姬发顿时更委屈了,他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怎么把殷郊惹生气了,以至到了断交的地步。殷郊甚至不愿意抬头看他一眼,开口第一句就是赶他走。
“我、我哪里做错惹你生气了,我改,我保证、保证没有下次。你别躲着我了,也别对我这么冷淡,我这几天真的快疯了。”
殷郊抿着唇不回答。
面前站着的,是让他思慕了很久很久的少年郎。对他而言,也是太久太久没见过的少年郎。
他与后来的周武王纠缠不清、彼此憎怨,可这一切都与世子殷郊和质子姬发毫无关系。在那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他与姬发的感情真真切切、毫无杂质。
他不想伤害小姬发,可也无法坦然直面姬发的那张脸。他能做的,只有逃避,仿佛只要不去看,他就可以假装自己是温善纯良的世子殷郊,而不是千疮百孔的殷商余孽。
所以殷郊再三小心、斟酌其词,不愿意让这幅早已破碎糟烂的灵魂玷污了少时珍贵的情意。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走的路变了。”殷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轻松:“军营太苦了,我想活的轻松一些,不可以吗。”
姬发摇摇头:“我了解你,你不是因为苦而放弃的人。殷郊,你有困难可以同我说,你知道的,我会帮你。”
殷郊当然知道,他就是太知道才不想继续和姬发扯上关系。
“姬发,别摆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模样,我没有困难,也不需要你帮忙,你不对我过多纠缠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还有,我已不是军中兵卒,你应尊称我为世子殿下。”殷郊不欲与姬发过多争辩,长痛不如短痛,既下定决心不再与姬发纠缠,就应该狠狠斩断过去的羁绊。
姬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你是聪明人,话已至此,再继续下去便要撕破脸皮。事先提醒你,我的真面目未必和善好看。”
姬发往前一步拉住殷郊的胳膊,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被殷郊大力甩开。他吃痛的捂住磕在桌角的手臂,难以置信的看向殷郊。
殷郊的脸色比他还差,他止不住的后退好几步,警惕的看着姬发,好像随时防备着姬发再度伸手。
姬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戒备万分的殷郊,不禁苦笑一声。他们向来密不可分,如今竟连触碰也让殷郊厌恶。
殷郊听见姬发的笑声整个人都惶恐颤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面对的到底是哪个姬发。他不安的攥紧衣角,害怕姬发突然扑上来发狠的c弄他。
少年姬发终究不同于武王的极端偏执,他没有粗鲁的暴行,只是颤着声音问了句。
“殿下当真要与我断交?”
“千真万确。”
“从今往后再不相见?”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姬发沉默半晌,而后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殷郊的眼睛。
“是真心话?无人胁迫?无人指使?无所隐情?”姬发仍旧不死心的问。
“无人胁迫,无人指使,也无半点隐情,一字一句皆出于真心。”殷郊害怕自己动摇,别过头不忍再看姬发的神情。
“好…好…”姬发点点头:“今夜是臣唐突了殿下,任凭殿下责罚。”
“不必了,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
姬发苦笑一声应下,失魂落魄的离开。
“姬发。”殷郊出言打断。
姬发猛的回头,期盼的看着殷郊,等待他回心转意。
殷郊从床边拿起鬼侯剑,把它递给姬发。
“知道你一直喜欢,所以将此剑赠你,也算全了你我少时情意。”
姬发冷哼一声:“臣不过一介质子,怎敢劳驾世子殿下费心费神。知我喜欢?若是殿下真心知晓我的欢喜,便不会这般绝情了。”
殷郊垂下眉眼,纤长的睫羽挡住了他的眼睛,他双手端着鬼侯剑,郑重的递给姬发:“王室阴险,我亦薄情,世上本就无长久、永恒二词,你又何必太过当真。深宫无所有,聊赠此剑,权当慰你心中愤懑。”
姬发冷笑不止,殷郊几句话就把他们六年的感情付之一炬。他说的对,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那个素来对仆从侍女都温厚宽仁的世子殿下,嘴里竟然也可以吐出如此薄情寡义的话语。更可笑的是,这份冷漠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这剑殿下自己留着吧,臣更擅弓,比不得殿下剑术,鬼侯剑珍贵,送臣委实浪费。”
殷郊的目光瞥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现在光洁如新,看不出半点伤痕。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本应横亘着一道丑陋的疤痕,一道让他再也无法提剑弄刀的狰狞伤口。
“你说得对,鬼侯剑稀世难得。可我不会再舞刀弄剑了,若让名剑蒙尘,那才是真的浪费。宝剑赠英雄,实乃佳话,有何不妥。”
或许是被周武王监禁蹉跎太久,殷郊现在说话的语调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像是一座无悲无喜的雕像,于鹿台之上俯瞰世间爱憎离合。
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不止是姬发,就连殷郊也同样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他们抵死纠缠,却又互相怨憎,尊贵如武王、太子,也难逃俗世的情感纠葛。
姬发并不清楚殷郊话中自嘲的深意,他只以为殷郊想同他划分界限。说什么不会再舞刀弄剑,其实就是不想再去军营见他。
殷郊的驱逐之意太明显,姬发想装听不懂都不行。最后他只能不情不愿的接过鬼侯剑,深深的看了殷郊一眼,然后逃也似的离开。
殷郊看着他快步急行的背影,好笑又无奈的摇了摇头。跑的这么快,看来是真的伤心了。
05
殷郊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和姬发是段孽缘,明明情浅却架不住缘深。
军营的例月巡查,帝乙指名点姓的要殷郊陪同殷启参加。王命难违,尽管殷郊万般不愿,也只能跟殷启一起前往质子营巡视。
殷启为了收拢人心,特意挑选了考核的日子前来,还带了不少奇珍异宝用作奖赏。
殷郊则兴致缺缺的跟在殷启身后,他少说也在质子营呆了六年,这些考核项目他闭眼睛都知道谁会夺魁。他不想像殷启那么引人注目,只安静的站在阴影里,偶尔听听殷启对质子们不走心的夸奖。
可殷郊听了半天,也没听见姬发的名字。他素来最擅骑射,质子营中弯弓射箭无人能出其右,每次比赛都必然会是魁首。
殷郊皱眉头扫视了一圈,没在周围看见姬发的影子。这小孩儿不会在跟他闹别扭吧?听到他来,连最喜欢的骑射考核都不参加了?胆子真够大的,也不怕被殷寿治罪。
“在找姬发?”姜文焕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殷郊身边。
“没有,随便看看。”殷郊否认道。
“他重伤在身起不来床,所以没参加这次考核。大王子带了那么多好东西,本来肯定有他一份,真是可惜了。”姜文焕故意把这件事告诉殷郊。
殷郊睫毛一颤,沉默半晌后问道:“怎么受的伤?伤的重吗?”
“他跟崇应彪打架,被主帅罚了五十军棍。我天,你是没见到那天的场景,五十军棍打下去,姬发好几次疼昏过去,多少人跪地求情都没有用。昏过去就泼醒,昏过去就泼醒,最后整个后背皮开肉绽,淌了一地的血。”姜文焕皱起眉毛似是不愿回忆。
“军棍打人淤血,处理的时候更加疼痛,我们都怕姬发熬不过去,想去王宫求你救命,可姬发拗着性子不肯,摆出一副我们敢去找你,他就敢死的架势。”姜文焕拍了拍殷郊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殷郊,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但是军医说姬发伤的很重,险些伤了骨头,要修养月余才能下榻。你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看看他。”
殷郊听的心倏地一紧,突然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军棍他也挨过,虽是伤在皮肉,但处理起来很麻烦,需得先划破伤处,再挤出里面的淤血,伤口反复撕裂疼的钻心。
可是在他记忆里,姬发从没挨过军棍,他是殷寿最看中欣赏的质子,殷寿甚少会对姬发发难。
“五十军棍?他跟崇应彪又不是第一次斗殴,怎会罚的这么重?”军中惩罚大多是以儆效尤,所以格外难捱,五十军棍下去够要人性命了。
“这次不一样,不是平常随便闹闹,两个人都下死手似的,连刀剑都动上了。若不是主帅及时赶到,我们几个根本拦不住他俩。”姜文焕叹口气继续道:“因为是姬发先动的手,所以他罚了五十,崇应彪罚了三十。”
“姬发先动的手?”殷郊疑惑道。
崇应彪总是挑衅姬发,姬发向来是冷处理,实在气不过就呛回去两句。一般都是崇应彪忍不住先动手,姬发很少有先动手的时候。
“那天崇应彪说了你两句,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大概意思就是嘲讽你是世子,身娇肉贵受不得苦,将来没什么出息。姬发气不过,就冲上去替你理论,然后就打起来了。”姜文焕说到这儿也忿忿不平的骂了两句:“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好歹是王储,他哪来的胆子这么说你?”
“还能是哪儿来的,自然是殷寿给的。”殷郊眉眼冷下来:“崇应彪那样说我,我的好父亲也只罚了他三十军棍,还是以军中斗殴的名义,半点没提他侮辱王储。”
姜文焕吓得四处张望低声吼道:“你疯了,被主帅听到了怎么办。”
“听到了又如何?我自有祖父为我撑腰,他还能越过大王处罚于我?”殷郊甚至连表面的父慈子孝都不愿意装,他早就对殷寿失望个透顶。若不是怕影响事情发展,他只恨不得现在就提剑杀了殷寿。
姬发受罚,根本就是迁怒。
因为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再听话,不再恭顺,所以殷寿心中有气又无法发泄。姬发不是因为军中斗殴被罚,而是因为替他说话才被罚。殷寿不爱他,也不允许世上有人爱他。
那可是五十军棍,姬发要是身体素质差点,这顿军棍足以将他活生生打死。姬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殷寿怎么舍得下此重手?
“表哥,你跟鄂顺与其他质子不同,殷寿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心里清楚。我只提醒一句,温顺求饶并不能让野兽停手,奋起反抗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听不懂他的话不要紧,早晚会有听懂的那天。殷郊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被迫离开这个时空,所以哪怕只是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也好。早晚有一天,种子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为世人遮蔽风雨。
06
殷郊悄无声息的走到姬发的营帐前,本想着看一眼就走,不承想正好看到姬发伸手在够桌上的水杯。
姬发真的伤的很重,他脸色苍白如纸,后背上的纱布晕出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色。勉强伸出去的胳膊一直在颤抖,就是够到了杯子也未必拿的住。
可能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后背的伤,姬发突然缩回手臂痛哼一声。他疼的想蜷缩身体,奈何越动越疼,没一会儿血色就大片浸透纱布。
“别动了。”殷郊实在看不下去,出声阻止。
“你好歹也是西岐少主,伤的这么重怎么没个人来照顾?”殷郊走过去把杯中的冷水倒干净,重新续了杯温水递给姬发。
看到殷郊出现,姬发愣了一会儿,随后眼眶发红,眼角都出现了晶莹的泪珠。
“殷…世子殿下。”姬发低头掩盖自己的狼狈失态。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挨军棍疼到几次昏厥的时候没哭,被军医挑开伤口硬生生挤出淤血的时候没哭,如今只不过是看了殷郊一眼,他就心中酸涩的直想哭。
殷郊瞥了一眼他被纱布裹的严实的后背,皱着眉指责道:“下次莫再为我说话,反正我又听不到,随他们讲又能如何?倒是你,被打成这样,多少人担心着急?你是西岐的少主,西方阵以你为尊,你若学不会明哲保身,让他们如何自处?”
姬发低着头闷声回道:“你听不见我能听见,世子殿下现在就连我为你说话的资格都要剥夺吗?”
他身上本就痛的厉害,殷郊来了以后非但没安慰他,还怪罪似的说他。姬发委屈到了极点,眼泪一滴滴落在床单上,他拼命想制止,可泪珠越来越多,成串的往下淌。
“殷郊…你太过分了…”姬发声音哽咽,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挣扎着把自己缩进被子,不肯让殷郊再看。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招惹殷郊了,就算他有千错万错,总要给一个辩驳的机会吧。可殷郊理都不理他,直接给他判了死刑,让他有苦难言,只能生生打碎牙齿混着血肉往肚子里咽。
殷郊心下后悔自己的冲动,姬发现在就是个孩子,他何必同姬发讲那些伤他心的话。
姬发生性良善,前有胸怀大义的父亲姬昌教导他,有端正持重的兄长姬考爱护他,后有心忧苍生的老师姜子牙引领他,有志同道合的兄弟扶持他。
哪里轮得到他一个殷商余孽给姬发讲什么进退有度、爱民恤物的大道理?
殷郊把姬发从被子里捞出来,手指轻柔的抚去他眼角的水痕:“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你替我辩驳,我很高兴,可殷寿不喜于我,你总这样为我出头,会惹上麻烦的,早晚有天你会后悔。”
“我不怕惹上麻烦,我只怕你平白受了委屈。再来多少次,我都会那么选,从前是,以后也是。”姬发忍着痛抬头,一字一顿非常认真的回道:“我不会后悔,是你认为我会后悔,因为你不相信我的真心。”
殷郊的动作顿了顿。
少年姬发的世界太小了,小到只能装下父兄和殷郊,小到只想做一个大英雄然后跟心上人永远在一起。
周武王的世界太大了,大到要装进天下苍生,大到要守护每一位黎明百姓,大到没法容下一个小小的殷郊。
少年的喜欢总是这样坦坦荡荡、轰轰烈烈,比之武王的精心算计,姬发直白又勇敢,让他内心的躲闪无从遁形。
“你伤口裂开了,药在哪儿,我替你换一下。”殷郊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他不敢再继续听下去,他害怕自己会动摇。
殷郊不怕自己后悔与姬发在一起,他害怕的是自己从不曾后悔与姬发在一起。周武王的暴虐让他惊悸又恐慌,如果连内心的恨意都消散,殷郊真不知道该怎么在无止尽的折磨中撑下去。
“…在旁边柜子里。”明知道殷郊不会回应,可姬发还是觉得难过。
殷郊取过药粉,小心翼翼的解开姬发身上的纱布。伤口没愈合好,最里面的纱布黏连着血肉,殷郊不敢硬拽,只好沾着水先化开血痂,再一点点剥离纱布。
殷郊动作放的很轻,可姬发还是疼的直打颤,他实在没办法,只好一边冲着伤口轻轻吹气,一边柔声安抚。
“你伤成这样,没人管管你?”殷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眼前的伤口血肉模糊,有些地方还露着发白的软肉,打眼一看就知道是没处理好。
“是我不让他们来的,当时为我求情已经惹得主帅不悦,若是再三番五次的为我送药换药,恐招祸端。”
“你既知道后果,当初就不该强出头。”殷郊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与他们不同,我对你有自己的私心,因此所受责罚,并无不甘之处。”姬发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
殷郊重重叹了口气:“躺好,我给你上药。”
外伤用的药大多烈性,殷郊不敢直接往上倒,只用指尖捏着药粉,一点点往上洒。看到姬发疼的受不了,他就停下来给姬发吹吹缓一缓,折腾了好一阵子,才把伤药上好。
“伯父今日带了不少稀世珍宝,里面本应有你一份,可惜了。”殷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姬发说话,想转移下姬发的注意力。
“不可惜,我已经得到最好的奖赏,比任何稀世珍宝都要更珍贵。”姬发扭头笑意吟吟的看他。
殷郊手下动作一重,姬发立刻疼的龇牙咧嘴。
“殿下不是说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怎么今日会来看我。”姬发暗戳戳的点殷郊。
“我可没说过那种话,我说的是各自安好,别给我乱扣帽子。”狡猾的大人最擅长咬文嚼字。
“哦…”
殷郊抬手替姬发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明日我让宫里送点上好的伤药,你也能好的快些。”
“那殿下明日还来吗。”
“姬发,你看不出殷寿最近对我意见很大?我总来看你,只能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你也一样,不要再在殷寿面前提到我了。”
殷郊说完又觉得不妥,他如今比姬发年长许多,理当哄一哄小孩儿,于是他又换了一种诱哄的方式说。
“主帅不是你最崇拜的大英雄吗,别总惹他生气。”
“即便主帅是我崇拜的英雄,他也不能诋毁于你!”姬发强撑着身体爬起来:“那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怎么能强加到你身上。”
殷郊缄默的凝视着姬发,低声问了句:“如果有一天,我想要那个王位,你会帮我吗。”
“会!永远都会!”姬发注视着殷郊,神色认真的点点头。
殷郊笑笑没说话。
“你不信我?”姬发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我信。”殷郊安抚性的顺了顺姬发的后颈。
殷郊当然信,从姬发当初为自己杀殷寿的时候他就深信不疑。
永远这个词只能用来形容当下的炽热,但这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他原也不求什么永恒长久,人生在世,痛苦和快乐本就分不清楚,他只求这感觉货真价实。
07
“您明日还会来看我吗。”
连日来被疼痛折磨的身体发出抗议,姬发累的昏昏欲睡,却仍旧强撑着精神不肯闭眼。
殷郊稍稍点头,哄孩子似的柔声道:“你既因我而受伤,我自不会袖手不管。宫里有好些消炎止血的药,明日便不疼了,再忍耐一晚。”
“那我伤好之后呢,殿下还会来看我吗。”
“你该休息了。”殷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你不说出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改。”姬发委屈的撇撇嘴,狗狗眼无精打采的耷拉下去。
“你已经足够好,没什么可改的。”殷郊替他掖好被角:“只是我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人生旅途漫长,我能陪你这一程已是幸运,又何必强求下一程。”
“这样就很好,再多的,便是奢求了。”
姬发还小,所以他还不明白,总有一天,他们之间的感情会不再纯粹。
国恨家仇、利益纠纷…
爱意与杀意顷刻反复,疼惜与怨恨彼此交织。直到纠缠到最后,他们也分不清究竟是怨憎更多,还是爱意更浓。
下一章摸个啥捏
疯批偏执武王x沉默寡言太子,肯定是强*爱了,不出意外应该很虐。
质子发x世子郊甜甜初恋组,这个我会写的欢脱点,毕竟是青梅竹马组的嘞。
【发郊】长眠
summary:姬发需要殷郊死去。
一
殷郊杀死殷商的最后一任王时,自己仿佛也随着那场血淋淋的大火死去。大商的气运已散,新的太阳高悬在白昼和黑夜之间。旧王朝仅存的血脉如同烛火,这世间有了太阳,便不再需要其他光辉。
姬发在床边守了殷郊一个晚上。这一晚之后,他吩咐仆从,不必请祭司或医官前来。守在门口的姜文焕听见,从晨露中转过身来,平静地发问:“你希望殷郊死?”
少年天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焦虑或者遗憾的神情。他平静的语气里比姜文焕多出毋容置疑的无情,他说:“殷郊早就死了,死在朝歌的邢台之上。”
“那躺在那里的又是谁呢?”姜文焕扬起血迹斑斑的脸,晨光落在他的脸上,仍...
summary:姬发需要殷郊死去。
一
殷郊杀死殷商的最后一任王时,自己仿佛也随着那场血淋淋的大火死去。大商的气运已散,新的太阳高悬在白昼和黑夜之间。旧王朝仅存的血脉如同烛火,这世间有了太阳,便不再需要其他光辉。
姬发在床边守了殷郊一个晚上。这一晚之后,他吩咐仆从,不必请祭司或医官前来。守在门口的姜文焕听见,从晨露中转过身来,平静地发问:“你希望殷郊死?”
少年天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焦虑或者遗憾的神情。他平静的语气里比姜文焕多出毋容置疑的无情,他说:“殷郊早就死了,死在朝歌的邢台之上。”
“那躺在那里的又是谁呢?”姜文焕扬起血迹斑斑的脸,晨光落在他的脸上,仍是冰冷刺骨。
姬发不答,接过随从递来的马鞭离开了。新王朝在血和废墟中建起,还有新的战争在等待着这位年轻的天下共主,马蹄去往的方向,不会再有少年时的梦和梦中之人。殷商凌冽的长冬和姬周初生的火焰,同样让人感到冷寂,一整夜,姬发从寂静的屋子里向外看,印入眼帘的只有血淋淋的去路和归途。
姜文焕并没有说错,他的眼睛锐利如鹰,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一些事,姬发需要殷郊死去。
周天子是天下之主,政务、军队、农桑、封地……有太多的事情等待他处理。天子的案前烛火长明,黑夜也如白昼,乌啼也似鸡鸣。直到姜子牙前来,做主剪灭了室内最亮的那盏烛火。
“尚父为何前来?”周天子好脾气地放下刻刀,室内暗下来,阴影迅速爬上他半张清俊疲惫的脸。
“为了您的身体,”白发老者答,然后上前一步,拱手恳求:“也为了殷郊。”
“殷郊?”周天子缓慢地笑起来,或许不能称之为笑,他只是平淡地动了动嘴角,看不出任何情绪。“殷郊还活着吗?”
姜子牙做神仙的日子莫约与凡人差不了多少,他曾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凡人的神仙,但自从携封神榜下山后,他便越发摸不透所遇之人的心思。善恶、喜怒、聪愚,世人似乎比星河更善于变化。他疑惑道:“曾经在朝歌,您为了他的命弃封神榜而不顾;后来西岐重逢,您不顾战事纷争反哀求昆仑让他做回一个普通人。您因殷郊做过很多自私的选择,而今天下太平,又为何要狠心看着他死去呢?”
“已经不同了,尚父,你我初见比之当下也早已不同。曾经的姬发是殷商王家侍卫,现在的姬发是新周君主,或许做一个帝王,狠心是必要的功课。”姬发站了起来,脚步虚浮,他制止了侍从们欲上前搀扶的动作,在姜子牙不解的目光中慢慢挪到了窗边。已是子时,窗外漆黑一片,甚至看不到半分影子。“周为伐纣而生,新周不能有殷商的旧人,何况殷郊是曾经的太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阴影吞噬掉姬发半个身体,他的神情晦暗不明,全无少年在质子营中比武射箭时的意气风发。“天命玄鸟的传说,该以他为终结。”
“殷郊复生后拜入昆仑,在伐纣战场上不可谓不尽心尽力,陛下当真如此无情?”
看着姜子牙据理力争的模样,姬发这一次是真的笑了。“您忘了他背叛西岐与殷寿为伍的行为吗?”
老者的眼中流露出悲哀,他顺然明白,姬发若要殷郊死,可以列出千百条罪状。“陛下知道的,那并不是他自己的选择。”
“寡人知道,寡人当然知道。”夜里的风钻进嗓子,引得姬发一阵剧烈地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他没有更多时间了,周天子的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衰败迹象。
“殷郊的一生都在跟着别人的选择走,曾经我没能阻止,如今他既然在我身边,那么我要他跟随我的选择走最后一次。”天子的语气给殷郊下达了最后的判决,杀伐果断这项长处,姬发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夜深了,您请归去吧。神明也不可更改我的意志,我无比清醒自己在做什么。”烛火被重新点亮,姬发合上窗户坐回案前,不再言语。
在他下达了那样的命令后的第四天,殷郊醒了。侍从匆匆前来禀报,忐忑不安地揣摩天子的脸色。姬发沉默地看向半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吩咐道:“牵雪龙驹来吧。”
二
殷郊半阖着眼躺在床上,看到姬发来,紧缩的眉毛微微松开。他抱怨说,“姬发,你来了。我的眼睛好疼。”他的一只眼被利箭穿透,已经不能视物了,姬发走过去,并未伸手触碰他。
他的手曾经颤抖着拉开弓,殷商八百质子中,姬发最擅骑射。尽管他并不是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内心也在忤逆天意中绝望祷告。但命运最终还是让那只箭羽穿透了他的目标,血淋淋的尽头,他看到了殷郊美丽的眼睛,其间没有仇恨,只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姬发,为什么不说话?崇应彪他们又和你打架了吗?”殷郊催促着问。脖颈处的红线仿佛要渗出血来,从他头颅落地的那时起,殷郊就不再是殷郊了,他的记忆分不清过往与现实,除了如同使命一般的恨,前尘往事皆被埋在朝歌的大雪下。
姬发对他说,“别担心,我们没打架,他也打不过我的。如果疼就睡吧,等你醒来,我们去北郊跑马,听说北郊的河畔长着五彩羽翼的神鸟,当它们歌唱时,积雪封冻的冰河会消融,枯萎的枝干也会发芽……”
没等姬发说完,殷郊便无声无息地昏睡过去,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殷郊快要死了,他想。
姜文焕、姜子牙他们其实还是说错了,并不是他希望殷郊死去,如果姬发的希望可以成真,那么他所爱之人皆能长命百岁,不会独留他一人在这光辉而血淋淋的命运中煎熬。天子之矢刺穿了殷郊的身体,弑父亡国击碎了他的灵魂,殷郊的爱与恨一齐将他推向死亡,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或许这世间最后一只玄鸟降而为人的命运,便是如此。
他们不希望殷郊就此死去,可即使昆仑神仙、天下共主搜尽天上天下的灵丹妙药将他拼凑回来,往后,他将何以为生?
殷郊的命被强行续上是因为和他流着同样血的纣王还未死去,他并不是作为殷郊而复生,他活过来以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模样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是为了对抗殷商,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神对乱世的悲悯。当血脉相连的仇恨被大火烧尽,殷郊又如何作为殷郊自己活在新的王朝?
他们曾经是最亲密的伙伴,姬发知晓这位不改赤诚之心的世子所有喜怒哀乐,他清楚他用剑的习惯、明白他内心柔软的向往与性情中的敏感决绝。他是最了解殷郊的人,比任何人都有资格替他做选择。
三
殷郊再一次醒来是第二天,也许是回光返照,他的精神好了很多,思绪也不再混乱,从颠倒的梦里走回到现实中来。他说:“师叔告诉了我你对我的处置,”一如既往地直白。
姬发纠正他,“不是处置。”
“抱歉,我知道的。”殷郊笑了笑,虚弱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是你替我做的选择。”
“怪我吗?”姬发的手背在身手。
殷郊摇头,看他看得并不真切,他的眼睛实在太痛了。断颈时,他已经死去,鬼侯剑扬起又落下,在记忆里甚至没有感觉。可这一次他还活着,疼痛在生与死的边缘蔓延。“我想陪你走到最后。三年太短了,你为何这样急切?”
“短吗?”姬发由衷地不解,殷郊自朝歌身首异处到从昆仑死而复生是否有三年?他们从并肩作战伐纣到被外力蛊惑以至刀剑相向是否有三年?三年太长了啊,姬发感叹,如今他的身体再经不起大起大落得而复失的三年了。
“天下已定,没有谁再能伤害我。”殷郊仿佛洞悉他的心思。
姬发面带笑意,眼神却是冷的,年轻的面孔带着与天子匹配的清醒与肃穆。“殷郊,你从不善于看清一位君王、一个朝堂和一国百姓的心。”
“我向来看不清他人,也看不清自己。”殷郊并不否认,身为儿子,他连自己父亲也从未真正看懂。可那些都不重要了,姬发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姬发一样,虽然只是关于自己的那部分,但已经足够了。
殷郊问:“如果这就是最后的道别了,你没有想对我说的吗,姬发?”
“殷郊,不必难过、也不必恐惧。死后入榜封神,你不但有三年,还会有三千年、三万年。神仙既然预言了我们的命运,我便一定要亲眼看着他成真。若神也有谎言,即便只余三年,我也不会叫他们得偿所愿。”天下已是姬周的天下,新朝的天不再只寄托于神明,这世间有了太阳,就不必用血淋淋充当火光。
神明向天下共主透露命运星轨,他将死于伐纣后的第三年。
姬发曾问过杨戬关于成神后的情形。淡漠的仙人思索一番后告诉他,“忘却前尘,无悲无喜,刀枪不入,亘古不变。”
“哪吒小道长可不像是无悲无喜的模样。”姬发打趣。
杨戬那双悲悯的眼睛看着远方,闻言叹息:“正因忘却了前世剔骨割肉之恨,他才能有今日的肆意。”
阳光在树影间跳动。
“如此……甚好,”姬发抬起头,喃喃道。
尾声
殷郊最后一次醒来是在一个清晨。姬发在上朝之前来看他,雪龙驹乘着晨雾在破晓时分抵达殷商旧址。他隐隐约约觉得,或许就是今日了。
屋子里,姜文焕正和殷郊轻声交谈,他们说起姜王后的琴和她宫中茂密的花树。看到姬发来,殷郊很高兴。姜文焕松开他的手,起身时隐蔽地落下一滴眼泪。姬发装作没看见,也并没有在意他不对天子见礼的失态。
“在聊什么?”姬发杵着鬼侯剑走上前,他想起多年以前,他杀死崇应彪夺回鬼侯剑的情形,那时他伤得几乎动不了身,只好将这天下无双的宝剑当做支撑,艰难地挪到雪龙驹的背上。原谅我吧,殷郊,他在颠簸的马背上想。终于,姬发走近,坐到了床榻的一边,他满身都是露气,嗓子被晨风吹得嘶痒难耐。
“母亲在唤我了,”殷郊的眼睛明亮,像一切灾难都不曾发生之前,天真的世子眼里,还没有染上半分阴霾。“姬发,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北郊跑马,我记得你说过,北郊河畔长着五彩羽翼的神鸟……”
“好,去吧,我等着你。”姬发抚摸着他的头发回应。睡去吧,他看着殷郊渐渐阖上的眼睛,去母亲的怀抱。
从此,爱恨离别不会撼动你,锋矛利刃也不能伤害你分毫,你将成为被天下爱戴着的神明,无人再能掌管你的命运。从此,你将自己选择前路。
我的爱,睡去吧,在这血淋淋的尘世间,要不醒来。
这便是我,替你做出的最后的选择。
End.
【姬屋藏郊】With all its living things
依然是温柔西岐小伙与刚刚复活有些脆弱的郊郊
听94动画版狮子王插曲冒出来的脑洞(狮子王真是我的人生之作)
西岐风光与朝歌十分不同,此地百姓擅长耕种,出了城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麦田。
殷郊来到此处的时候刚好赶上丰收时节,金灿灿的麦浪在太阳下几乎要闪着他的眼睛——他从小在宫闱与营帐中长大,食物对他来说只是散发着热气端到面前的饱腹之物,虽然姬发曾经同他描述过春种秋收的场景,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回见到这样大片的田地。
与总带着些许腥膻之气,需要用辛香料作配的肉制品不同,小麦做出来的吃食,即使是空口嚼着,也能品出来一丝甜。姬发说过,土地是人的另一个母亲...
依然是温柔西岐小伙与刚刚复活有些脆弱的郊郊
听94动画版狮子王插曲冒出来的脑洞(狮子王真是我的人生之作)
西岐风光与朝歌十分不同,此地百姓擅长耕种,出了城门,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麦田。
殷郊来到此处的时候刚好赶上丰收时节,金灿灿的麦浪在太阳下几乎要闪着他的眼睛——他从小在宫闱与营帐中长大,食物对他来说只是散发着热气端到面前的饱腹之物,虽然姬发曾经同他描述过春种秋收的场景,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回见到这样大片的田地。
与总带着些许腥膻之气,需要用辛香料作配的肉制品不同,小麦做出来的吃食,即使是空口嚼着,也能品出来一丝甜。姬发说过,土地是人的另一个母亲,人从学会走路开始,就与大地关系紧密,无论是跌倒还是前进,总离不开脚下这方寸之地。种子是土地送给她的孩子们的礼物,这些蕴含着生命力的小东西,靠着人们细心的养护,结出饱满的麦穗,再来养育人。
“所以,在我们西岐,”姬发说着,把随手编的草戒指带到殷郊的手指上,“人人都会种地,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兄长一起在田地里来来去去了。”
来到西岐,殷郊受到了最热情的接待。文王姬昌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本着“父是父,子是子”的道理,如同欢迎到访家中的寻常小辈一般照顾着殷郊。姬发就更不必说,多年未见,他对殷郊依然是一如往日的好,甚至比往日还要更加贴心起来。
可到底还是有所不同——故人依旧,心境却不似当年了。过往的年月里,质子们闲暇时也曾聊起这些家乡趣事,那时的殷郊总说,等有机会,一定要去西岐看看。可如今人真到了西岐,殷郊却已经不是旧日王储,而是一个死而复生,无家可归的落魄之人。
时间就如白驹过隙,在殷郊不省人事的那段时间里,姬发已经是西岐的世子,甚至很有可能即将成为西岐的王。日渐虚弱的姬昌与繁杂的政务拖着姬发,殷郊清楚地看到对方早出晚归的身影,也知道他们不再是质子营里同吃同住的少年人。死而复生给殷郊带来了太多无措,他却连诉说都没有个对象。
心情烦闷,殷郊选择出门散心,他一头扎进金色的麦田,在田埂上漫无目的地走,晒着温暖的太阳排解忧愁。
姬发就在殷郊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脚步沉稳,半点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殷郊也知道他在,只是两个人都沐浴着麦田里拂过的微风,谁也没有要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殷郊瘦了,姬发慢悠悠地跟着人,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虽然来西岐这几日,算是给殷郊养回来一点肉,但比起在朝歌城里,总归还是清减了的……他这几日忙得快要没时间合眼,过问得也不够多,也不知道殷郊吃得好不好?
正想着,殷郊却突然停下来,姬发于是也顿住脚步,看着殷郊蹲下去,宽大的道袍拢起来,长头发轻轻地动。
“找什么呢?”姬发忍不住清清嗓子,开口问道,“再把衣服弄脏了,我来吧。”
殷郊看看垂在泥土地上的衣角,索性一屁股往旁边的草皮子上一坐,然后抬起头看向姬发,手往田埂边上一指:“姬发,那是什么花?能摘吗?”
姬发为了方便在田间行走,早扎起了袖子和裤脚,他很轻巧地在殷郊身边坐下,回答道:“喜欢就摘,这花在田埂边随处可见,不去管它也能长。”
殷郊点点头,手指抚上草茎,想了想却又还是放开了:“算了,总觉得这样是在砍它的头。”
姬发被殷郊跳脱的思维弄得笑不出来:“什么……”
“可能因为我就被砍过一次头?”殷郊假装无所谓地耸耸肩,努力装得轻松,“有点残忍。”
姬发听着他的话,眉头越皱越深,他死死盯着殷郊脖颈上那一道遮也遮不掉的暗红色伤疤:“别说这些了,都过去了。”
“没过去,”殷郊极目远眺,试图看到麦田的边际,“没过去,姬发,我现在活着,就像做梦一样。”
姬发看着身边人目光落不到实处的样子,心底升起一股没由来的危机感,他下意识伸手握住殷郊的肩膀,把人扳过来面对着自己,语气里带了点激动:“哪里像做梦?我才像在做梦。”
“姬发,”殷郊唤他,“你比以前晒黑啦,知道的也比以前多了,责任也比以前重了,可是你看我,”殷郊摸摸自己的脖子,这动作看得姬发胆战心惊的,“除了这道疤,现在的我和许多年前在朝歌行刑台上的我,其实没多大变化不是吗?母亲不在了,朝歌现在如同人间炼狱,而我甚至没有办法去找殷寿和狐妖报仇——”他顿了顿,轻声补充道,“这样活着,和做梦有什么区别?”
姬发死死捏着殷郊的肩膀,着急地反驳:“可是你现在正和我一起坐在田埂上晒太阳,这些都是真的,哪里像做梦?难道昆仑山那群人,就教会你死而复生只为了报仇吗?”
“这样越发像做梦,”殷郊苦笑,“我一直觉得,我早就该死了,在宗庙的时候,我就该把这条命还给殷寿,然后哪怕是变成孤魂野鬼也好,再去找他报仇……这些阳光,好像都该与我无缘的。”
“不行!”姬发很坚定地驳斥他,眉目间带了点上位者的威严,“你的命是你父母给的,姜王后养育你长大,难道就是为了让你死在殷寿手里吗?”
“可是——”殷郊试图开口,姬发却不给他机会,不容置疑地继续说下去:“我一次次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把这条命送给殷寿的,这句话我总有资格说了,我不准你再不惜命了,听到没有?”
从小到大,姬发好像总是更成熟些的那一个,从小时候一跃救下不慎落水的小殷郊,到长大后果断抛下封神榜只为从哪吒手底下救人,他总要把殷郊的命放在第一位,哪怕是殷郊自己都认命了,脖子都架上断头台了,姬发也要搏一把,努力把殷郊救下来。
姬发的话音落地,一霎那风也沉默,草也无言,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万物,好像都不敢说话了似的,沉默着注视着他们。
殷郊同样被姬发震得不敢说话,半天才回过神来:“我知道了,你别激动,我就是……”他眉毛一耷拉,露出姬发最熟悉的那种小狗一样的神色来,“死而复生,太奇怪了,适应不了。”
“那我陪你适应,”姬发松开一只手,往下摸索到殷郊死死抓着衣角的手,把人攥得很紧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来,握在自己手心里,“我陪你适应,不许再说那样的话了。”
“嗯,”殷郊懵懵地点点头,手指头在姬发掌心里动一动,坦白道,“让你担心了,我……”
“是太久没找人说话了?”姬发反问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殷郊像卸下了什么心理包袱一样,伸手指指姬发的脸:“你自己看看你这几天忙得什么样子了?我还来找你,你不用休息的么?”
“原是为了这个,”姬发哭笑不得,“你随时来便是了,哪怕坐着不说话,也比一个人闷着好,是不是?”
殷郊终于开心了,一瞬间觉得阳光都温暖了不少:“行啊,那你不要嫌我烦。”
“我什么时候嫌你烦过?”姬发大感冤枉,以前在质子营的时候,无论是下河捞鱼还是上树救猫,他都陪着殷郊一起,从来没有过怨言,“行了,趁着今日暖和,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儿?”
“去了就知道了。”
姬发带殷郊骑马去山里,两个人慢吞吞地拐来拐去,来到一处水潭附近,水声哗哗,四周树木繁茂,密林幽深,倒是难得的幽静之地。
林中道路难行,他们索性下了马,并肩而行。姬发向殷郊炫耀道:“小时候和兄长乱跑发现的,怎么样?”
殷郊抬头看看密不见天日的树冠,故作害怕:“诶,你不会是要谋财害命吧?”说完自己先笑起来,“我可是一贫如洗啊。”
姬发忍不住上手掐了一把殷郊的脸,跟着他一起笑:“殿下,若我真要谋点什么,这下也没人保护你了,”笑过了,姬发松开手,几步走到水塘边,对殷郊说:“给你看个好玩的。”
“又是什么好玩的?”殷郊问,“你还在水里藏了宝贝啊?”
姬发不答话,只点点头,然后衣服也不脱,一步跃入池塘,潜下去了。殷郊就在岸边等,结果半天也不见人上来,虽然知道姬发水性不差,也不免有点担心,于是忧心地地低头往水里看——
“哗——”的一声,全神贯注的殷郊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一双湿漉漉的胳膊搭上了自己的脖子,随后身体一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水里坠。
一阵水花过后,殷郊扑腾着浮出水面——纵使会游泳,突然被人拽下水也够他喝一壶了。姬发在他旁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笑眯眯地发问:“好不好玩?”
殷郊连着喘了几口气,心情平复下来,诚实答道:“好玩,这就是你藏在水里的宝贝?”
姬发伸手托住殷郊的腰,直视着殷郊的眼睛回答道:“宝贝不就在这儿吗?”
—tbc—
把老婆拽下水这段参考了94动画版《狮子王》辛巴和娜娜谈恋爱那里,普通人请不要模仿,很危险——
听歌的时候总感觉这种带点野性的感觉也很适合发郊,就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脑洞,总之是为了写野战,下一章就可以写了!!!
武王发疯文学he/只要不寻死,一切都好说6
放个图,本文中武王和殷郊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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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公何出此言,姬发现在已经天下之主,何需我的怜念。再者,殷商已灭,我现在也担不起您这声殿下了。”
果真倔的像什么似的,姜子牙想,我自是不必称你殿下,可大王却一直把你当王储相待啊。
“老朽啊膝下无子,殿下现在无父无母,可愿允老朽收为义子?了老朽一桩心愿。”
“太公也是修过仙的人,难道还在乎子嗣吗?”
“殿下可还记得,当初下山时立下的犁厄誓言?”
“我还未应誓,所以,姜太公是来找我算这笔账咯?”
“老朽若是真要把你怎么样,当初在......
放个图,本文中武王和殷郊的形象
“太公何出此言,姬发现在已经天下之主,何需我的怜念。再者,殷商已灭,我现在也担不起您这声殿下了。”
果真倔的像什么似的,姜子牙想,我自是不必称你殿下,可大王却一直把你当王储相待啊。
“老朽啊膝下无子,殿下现在无父无母,可愿允老朽收为义子?了老朽一桩心愿。”
“太公也是修过仙的人,难道还在乎子嗣吗?”
“殿下可还记得,当初下山时立下的犁厄誓言?”
“我还未应誓,所以,姜太公是来找我算这笔账咯?”
“老朽若是真要把你怎么样,当初在西岐大战后就该把你这个背誓之人犁锄。”他说话夹枪带棒,姜子牙想起日前姬发的恳求,难免又对天子生了几分怜悯,“殿下可知,你缘何还未应誓?”
殷郊皱眉瞧着他,满心不解,没应誓就是没应誓呗,还能因为什么。发誓的人多了,难道每个人都要应誓吗?
姜子牙:“当初殿下助纣为虐战败,我与师兄原是要把你埋土犁锄。可,大王阻了。”
!!!
“……姬发?”殷郊惊的脑子转不过弯,只最先想到这个名字。
原来他曾经,离应誓只有一步之遥。
“姬发……他那时说了什么?”
姜子牙:“大王他说——”
那日,姬发骑马赶到时气喘吁吁,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他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跪于尘土。
开了封神榜的人,未来的天下共主,卑微跪向神祇,哽咽恳求,“殷郊所犯的错,全是姬发之过。是我当年晚了一步没能救他出朝歌、带他回西岐,才让他走到今日这一步。恳请仙君饶恕我八年故友,来日就是厄运难释也由姬发一人承担。”
听着姜子牙娓娓讲来,殷郊掌心抚面,眼泪顺着指缝悄然流下,“是他救了我……他又救了我……”
“天道自在,应誓也不是神仙说了算的。”姜子牙看他眼泪簌簌而下,叹一口气,“当初你若没被殷寿斩首,殷商气数不散也可阻你这毒誓,也就不用大王这般煞费苦心了……如今你还未应誓,大王留你,是用帝王宏运给你解犁锄之厄,你若是离了他……”
殷郊接道:“若是离了他,我就真的要应誓而死了。”
没有应誓,他原以为是自己幸运,是上天垂怜。
原来上天从未垂怜过他。
垂怜他的只是姬发而已。
他又想起殷寿,他的生身父亲,为了王权贪欲不惜杀他。
可竟然有人,为了他,扔了封神榜,弃了帝王权,来阻他的毒誓厄运,让他平安让他活命。
“殷郊?”
姬发来时还奇怪这殿门怎么大开,进了屋子才看到殷郊无形无状地坐在地上,待人一抬眼,眼眸泛红,泪流满面,姬发忙跑过去拥住他,急切担忧道:“殷郊!”
姜子牙了然一笑,“我与殿下所言之事,殿下可好好思虑,想好了愿意认我这个爹,就来找老朽。”说完拂衣而去。
姬发微微张口看了看姜子牙离去的背影,心里忽然明了,尚父这是来找殷郊……
殷郊被他抱在怀里,多时未见的人,他放在心里思念日夜难眠,现在来到他身边,身体挨着身体,呼吸相闻,欣喜难言,可刚刚得知事情始末的殷郊的眼泪如何都止不住。
他哭着推搡挣扎,“你走!你还来干嘛!你那日是怎么说的!你不是说不再来见我吗!”
——明明知道不该这样的,姬发救他不止一次,他欠姬发太多了。姬发是对他最好的人,他应该柔声细语去哄着他安慰他才是。
可他心里颤抖,忍不住想把情绪都倾倒出来。
就像那年在朝歌时,他擅自闯进摘星楼杀狐妖,被父亲责骂,姬发跪地求情偷偷用手拉他时,他却用尽力气甩开姬发的手,把对殷寿的怨都发泄在匍匐跪地的少年身上。
“那是一时气话,你别当真啊。”姬发收紧双臂,把人抱的更紧,哄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说那样的话。可我还不是被你气昏了头,你偷我鱼符的这笔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你倒好,还敢这样吼我,就认定了我不忍心呗?”
不忍心?这么久不曾来见他,殷郊觉得他忍心的很呢!
“周天子是要我感你的恩吗?那鱼符本来就是我赠与你的,我拿回来而已,怎能算偷。”
“你赠与我了,那自然就是我的,不问自取还不是偷吗?”
殷郊哭的鼻音不清,“果然当了王就变样了,你现在居然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与我说话了。”
他口上这么说,心里却比谁都清楚,姬发没变,至少对他是没变的——像当年在朝歌时一样,纵容着他去任性去依赖。
姬发心道自己真是冤枉,他哪里高高在上了?明明是心力交瘁拿他没有办法。
可现在也不是斤斤计较算账的时候。
“是我不对,你别再哭了……是我的错,都是我把事情搞砸了。”他温温柔柔道歉,笨拙,真诚地,“这些时日我睡的一点都不好,夜夜噩梦缠身……殷郊,我一个人,真的睡不好。”
殷郊抽泣道:“你不是要娶王后了吗?你去娶好了,反正我也出不了这玄鸟殿,你去娶你的妻,我自己在这自生自灭好了!”
武王发疯文学he,持续发疯中/只要不寻死,一切都好说3
伐纣之后,武王失而复得,留故人在身边,外界流言四起,殷郊心结难解铁了心要离开,然后武王每天都在发疯边缘……
我第一次写文,大家走过路过麻烦评价一下我的文笔。如果能给提点建议就更好了。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想多写写,更想提升文笔,想写的好一点。
隔日午时殷郊才悠悠清醒。
姬发早已守在床侧。他穿着天子服制,玄衣金纹,衣冠整齐,与榻上人截然不同。
“醒了?饿不饿?我让人传膳?”见人醒来,心里愧悔汹涌,讨好的话收不到回应,天子也不气,只委...
伐纣之后,武王失而复得,留故人在身边,外界流言四起,殷郊心结难解铁了心要离开,然后武王每天都在发疯边缘……
我第一次写文,大家走过路过麻烦评价一下我的文笔。如果能给提点建议就更好了。
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所以想多写写,更想提升文笔,想写的好一点。
隔日午时殷郊才悠悠清醒。
姬发早已守在床侧。他穿着天子服制,玄衣金纹,衣冠整齐,与榻上人截然不同。
“醒了?饿不饿?我让人传膳?”见人醒来,心里愧悔汹涌,讨好的话收不到回应,天子也不气,只委委屈屈辩驳着:“昨日是我冲动莽撞,可你也万不该说那种话。什么叫与我无关?我又不是凶神恶煞,你怎就那么急着和我撇清关系?”
昨日的怒火尽皆消散,今日头脑冷静下来,开始谋划着循序渐进哄着人,再慢慢表明心意。
殷郊的头脑还不太清楚。他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和姬发发生了这些。
他并不怨,更不反感,昨夜甚至不曾真正反抗过。毕竟现在的周天子是他放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人。
可现在……他们这算什么?
年少的倾心还未表明,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可这旖旎一夜是和周天子度过,而不是和那个明媚的西岐少年。
现在这算什么?这和当年的苏妲己,那个害死他母后的女人,真的有区别吗?
“那大王以为,我们该是什么关系?”
殷郊嗓音还带着沙哑,听的姬发心里发紧,一瞬间也忘了计较他的称呼,慌忙解释:“昨日是我不对是我鲁莽,但我并不是一时兴起,当年在朝歌我已倾心,你该知道的殷郊,我做的一切你都有看到,我扔了封神榜,我去劫法场……”
“我那时是想带你回西岐的,现在你若是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也可以……”
“我不愿意!”殷郊恶狠狠打断那人未说完的话,他不敢再听下去,怕自己本就不坚定的心会动摇。
他忘不了那天在榆树下听到的纷纷议论,更不想自己被世人拿来和那个狐妖作比。
姬发太傻了——殷郊想。
当初为救他,去劫法场去拼命去弑君是傻,现在想留他在身边也是傻。
殷郊把脸转向旁边,不再看他,“我不想像个笼中鸟一样,被新朝天子留在身边玩赏。”
“殷郊~”姬发叫着他的名字,尾音发颤。
这个名字他叫过无数遍,叫过很多年。
在抢夺封神榜时,他焦急紧张叫着他的名字。
在朝歌城里他恳求规劝地叫他的名字——哄劝他你不要再惹大王生气了。
朝歌八年,他是质子,他是王储。可他一直唤他殷郊。直呼其名。
可现在,殷郊怎么就非要与他划分界限,口口声声来称他为王呢。
“我才不要被说成是苏妲己呢。”殷郊背对姬发,缩在角落里说着,弱弱的声音又如针尖刺进天子心中,帝王也忍不住心软。
姬发:“你不要乱想。你总是和那个妖女比什么?我也不是殷寿,既然留你在身边,定要让你做……”
“我不信外面的流言大王一句都没听见过!”他刚醒来出去走那么一遭就听了那些议论,敏锐如姬发不可能只言片语都不曾听闻。
姬发:……确实听过。
原本还想着给殷郊留一片清净之地,怎料他刚醒来就听了那些污言秽语。
姬发无可奈何:“你不要听那些流言蜚语嘛。”
他趴到床侧,伸出手指轻轻戳戳殷郊肩膀,唇附在那人耳畔,亲昵无间:“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保证,让所有流言都消失,好不好?还有,你不要总以王称呼好吗,殷郊 我希望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
殷郊久久未语,姬发以为他心思动摇,乘胜追击哄着:“这玄鸟殿清幽僻静,你在这里也可自在些。等过几月春暖夏至,我给你摘榆钱吃,像我们当初和姜文焕他们在朝歌时那样,好不好?”
这样的岁月,单是想想姬发就觉得太难得。
一路走来已经失去太多,幸好此刻的榻上人还在,这个与他并肩作战过、出生入死过的人还在身边。
他总算,没有失去他。
新朝天子沉浸在对未来岁月的期许中,可榻上人愿不愿意留下来,他却全然未想。
“我死过一次,脑子不清醒,大王所言故人旧事,什么榆树玄鸟,我都不记得了。”
冷言冷语打碎了沉浸在美好幻梦中的天子。
闻言,姬发猛然抬眸,殷郊背对着他,自然没看到天子眼中凝的冰霜。
还未等姬发发怒,外面内侍进来禀报,微子启求见,他即将前往封地,特来来与天子拜别。
姬发倏然转头,眼中怒火燃烧,若非此刻内侍跪地低头,定然要被天子的睥睨眼色吓个半死。
殿内三人,倒是殷郊先有了动静。听见了微子启,便迫不及待坐了起来。
可姬发并不急,悠悠然从床榻边起身坐到席上,一副看戏的姿态。
天子未言,内侍也不敢通传。
殷郊看着姬发,摸不透他在沉默什么。
无声的对峙,最后还是殷郊先开了口,“你不宣人进殿吗?”
姬发:“你称呼什么?”
殷郊自觉情急之下失言了,也无言以对。
其实,姬发不过想听一句温言软语,想听他说,我对你尊敬称王不过是故作姿态,我更习惯唤你名字……
可显然,端坐的天子听不到他想听的。
姬发忍不住冷笑一声,“唉,同样是殷商旧族,怎么如此不同呢。你看微子启多知礼数啊,孤不宣,他就在外面老老实实侯着。”
殷郊手上紧紧抓着被褥,低低道:“是我言错。”
他心里发紧发慌,曾经相处多年,姬发从未如此过。从未有过如此神态,如此言语。
就好像,他曾经以为父亲很爱他,可父亲是王,他不爱他。
现在姬发也是王了,所以,姬发也变成那样的人了?
姬发听他说的寥寥几字,忍不住笑起来,以手抚额,“微子启扰到孤了,他这封地也不必去了,把他——”
殷郊心道不好,忙在君王未言之时大声打断,“大王!微子启特来与大王拜别,乃是好意,大王怎能……”
“你不是把故人旧事都忘了吗?”
殷郊无言以对。
姬发:“殿下真是会挑着捡着忘呢。”
殷郊知他生气了,起身下床,跪地行礼,“大王英明仁厚,一切都是我言错欺君,求大王莫要迁怒殷商族人。”
他这话一说,姬发更觉心闷,躁意更甚。
明明他现在还牵挂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就要和自己撇清关系?他舍不下别人,但忍心舍得下自己……
姬发不言,殷郊看他脸上怒意更甚,心里也越不安,他撑着膝行至天子面前,伸着手放去轻摇姬发的腿,“大王……”
经年累月,身份颠倒。当初的朝歌质子现在是天下共主了,他这个前朝王储也要低头臣服。
姬发俯视殷郊,他眼睛渐红,眉头紧皱,他为别人紧张担忧,可是姬发对这样的殷郊没办法不心软。
纵是心里被他吐出的千百锋刃伤的血肉模糊,此时也只能咽下所有委屈,“我又没有要把他怎么样。”
姬发转瞬又想,算了吧,威胁也好,控制也罢,他总是要留殷郊一辈子的。
这么想着,姬发微微倾身,凑近殷郊身旁,他手控制住殷郊后脑,含住他的耳垂,“你就好好留在这里,我们可以朝夕相处,岁岁相伴,就像当年在朝歌时一样,好不好?”
【姬发x殷郊】仙都
昆仑镜中有仙都,寻访仙都遇故人。
“死亡并不一定撕心裂肺,也可以是温和的告别,然后用余生去慢慢接受。”
正文
姬发在昆仑山下跪了七七四十九日,却再也等不来那个人。
直到元始天尊破例召他上殿,他已经形容枯槁,胡茬满面。
“人死不能复生,”元始天尊空灵的声音传来,“何必执着于此。”
“我曾以为自己能救他,”
姬发声音颤抖着低下头,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会责备自己……为什么计划不再完美一点、再完美一点……”
失去殷郊的痛楚,已经将姬发撕裂。
他无法原谅自己,更......
昆仑镜中有仙都,寻访仙都遇故人。
“死亡并不一定撕心裂肺,也可以是温和的告别,然后用余生去慢慢接受。”
正文
姬发在昆仑山下跪了七七四十九日,却再也等不来那个人。
直到元始天尊破例召他上殿,他已经形容枯槁,胡茬满面。
“人死不能复生,”元始天尊空灵的声音传来,“何必执着于此。”
“我曾以为自己能救他,”
姬发声音颤抖着低下头,那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会责备自己……为什么计划不再完美一点、再完美一点……”
失去殷郊的痛楚,已经将姬发撕裂。
他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忘记殷郊。
元始天尊轻微的叹息声传来,接着一面一人余高的镜子出现在姬发面前:
“我这有一宝物,也许可以助你。”
姬发激动地抬起头:
“这面镜子可以让殷郊回来吗?”
“昆仑镜中有仙都,寻访仙都遇故人,”
元始天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手腕一挥
“因缘际会,自有造化。”
只见那镜子开始发光,光芒照得姬发睁不开眼。
姬发用肘挡着眼睛,踏入了昆仑镜。
当姬发再次睁开眼睛,金灿灿的麦田将他包围,风吹麦浪,翻滚出秋天的形状。
他回到了西岐,却不是如今的西岐——有麦无实、颗粒无收的西岐,这里更像是儿时的西岐。
“姬发!”
清泠的声线传来,姬发猛一回头:
“哥哥!”
他奔跑着,奔向伯邑考。
当日朝歌一别,竟是永别。
但他却怎么也追不上伯邑考,他向前奔跑,伯邑考却不断后退。
“别追了,不必追着过去,”
伯邑考笑着望着他,
“去追寻你自己的梦吧,我的大英雄。”
姬发的脚步越追越快,终于在要够上伯邑考的时候,他手一抓,一切却烟消云散:
西岐,哥哥。
“这不是西岐农夫嘛?”
崇应彪那恼人的声音传来。
姬发赶紧擦了擦脸,这才发现自己在朝歌近郊的丛林里。
“怎么,从粪坑里出来啦?怎么一身的邋遢样儿?”
崇应彪还是那副欠揍的语气,一只眼睛处却缺了大半,缠着血淋淋的绷带,身体和衣物,却是比姬发要残破的多。
崇应彪是死于他之手。
“我们一起训练八年,我本不会杀你,”
姬发看着眼前可笑的人,只当觉得可悲,
“但你杀了殷郊,所以我必定杀你。”
“我知道,”崇应彪撇了撇嘴,
“你一向不需要多么努力,就有殷郊死心塌地,大王的青睐有加,而我?就像个小丑一样。”
“你不必这样。”
“我还能怎样?”崇应彪开始大笑,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姬发,如果我不当恶人,我甚至连上台面的资格都没有!”
姬发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恨崇应彪吗?
当然恨,因为他夺走了殷郊的生命。
但当一切都化为尘土,姬发再忆起这个昔日的对头,更多的只是平淡的回忆。
“放下吧,崇应彪,”
姬发伸出手,
“去往生,做个快活的人。”
“那我也祝你……”
崇应彪愣了一下,然后还是缓缓伸手要握住姬发递来的手,
“往后的路也能像从前一样坦途。”
但崇应彪却在握上姬发手的前一秒,化为虚无。
姬发又遇见了很多人,有冰天雪地里的苏全孝,也有大殿之上的鄂顺、宗庙里的大司命比干。
他说了很多话,也流了一些泪,但唯一不变的是:
他触不到这些逝去的灵魂,就像他从来无法阻止生命的流逝。
姬发知道自己离他越来越近了。
却是越靠近,越惶恐。
他也会触不到殷郊吗?
殷郊也会像其他人一样,怎么也挽留不住吗?
“姬发?”
营房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转过身来,看着姬发,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殷郊上前伸出手想查看姬发受伤的手臂。
这次却是姬发先躲闪了,他害怕殷郊也会在触到他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了?”殷郊看见姬发的不自在,用手勾起了姬发的反握住,
“太久没见,生疏了?”
姬发却在触到殷郊的那一刻像电击流过一般,然后上前紧紧抱住了殷郊。
殷郊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搞的有些懵,却还是回抱住了姬发:
“怎么还哭了?十五岁之后,我就没见你哭过了。”
姬发把脸埋在殷郊的肩膀上,什么话也没说。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失而复得,但他知道自己不会再失去了。
他和殷郊回了营房,殷郊打了一盆热水,给他擦脸包扎伤口。
他们都没有问彼此问题,只是静静地像曾经一样。
夜晚,姬发和殷郊相拥入眠,他害怕他一放开手,殷郊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中。
白天,殷郊和姬发像过去的那八年一样,劈柴、磨剑、驯马。
他们回到了朝歌,那空无一人的王城中满是他们曾经的足迹。
他们去了北地,去了南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过一辈子,这样就好。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日子,或许是多少个春秋。
当姬发发现皱纹爬上了殷郊的眼角,当他帮殷郊梳头时掉落了几丝白发。
“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殷郊握住姬发拿着梳子的手,
“我没有问过你,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姬发眼角抽搐了,他看着殷郊,却说不出一句话。
殷郊转身抚摸着姬发的脸,
“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但人总是不得不分开,我们也一样。”
姬发闭上了眼,感受着唇部来自殷郊的温度和湿度,还有那柔软的触感。
他的泪终于像山崩一样流了下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昆仑镜中,哪有什么仙都啊。
从来只有他自己,一直都是他自己。
他不愿醒来,就像如今的他不愿睁眼一样。
他总是在挽留,却什么也留不住。
“姬发,要再见了,”
殷郊的声音还是在耳畔呢喃,
“偶尔想起我,但不要总是想起我。”
“去放手一搏吧,我的爱人。”
姬发眼皮颤动着。
他睁开了眼。
姬发上昆仑的第五十日,他抱着一具尸首下了山。
他把他埋在了西岐最金黄的麦田旁,立了一个墓碑。
墓碑上没有写他的生卒年月,没有写他来自何方,是何身份。
只刻了两个字——“殷郊”。
他只是他自己,不再承受繁复的期待,不再沾染家国的仇恨。
“希望你喜欢这儿,”
姬发笑着抚摸着碑文,
“一直说要带你回西岐,我也算是履行了约定。”
“那就,回见了。”
身后的军队浩浩荡荡而来,姬发飞身上马。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殷郊在他耳边说:“往前走,别回头。”
end.
【发郊】神魔寂灭(一发完)
Summary:我以血肉之身,咒这仙山崩裂,神魔寂灭,妖仙不存,天道倾颓。
待到那日,纵朝生暮死,我与你相见。
Warning:私设很多。比较阴谋论,比较叛逆。复活的殷郊让姬发饮鸩止渴。发郊发无差。
殷郊的死而复生,是昆仑神仙送给姬发的一份大礼。
彼时,魔家四将正翻搅着黄河之水,河水混着沙石,吞噬了无数西歧兵士。
雪龙驹擅泅水,再一次救了姬发的命,可他作为一军统帅,断无坐视杨戬哪吒力扛殷商大军的道理。
人之于神魔而言何等孱弱,但身处神魔妖仙共存的世道,人亦要搏一个再生之机。
姬发在黄河岸边的淤泥之中奔波,号令西岐士兵守住防线。他频频向黄河之中的敌人射箭,只待寻一个机会将那..................
Summary:我以血肉之身,咒这仙山崩裂,神魔寂灭,妖仙不存,天道倾颓。
待到那日,纵朝生暮死,我与你相见。
Warning:私设很多。比较阴谋论,比较叛逆。复活的殷郊让姬发饮鸩止渴。发郊发无差。
殷郊的死而复生,是昆仑神仙送给姬发的一份大礼。
彼时,魔家四将正翻搅着黄河之水,河水混着沙石,吞噬了无数西歧兵士。
雪龙驹擅泅水,再一次救了姬发的命,可他作为一军统帅,断无坐视杨戬哪吒力扛殷商大军的道理。
人之于神魔而言何等孱弱,但身处神魔妖仙共存的世道,人亦要搏一个再生之机。
姬发在黄河岸边的淤泥之中奔波,号令西岐士兵守住防线。他频频向黄河之中的敌人射箭,只待寻一个机会将那魔将的魔眼射穿。
为了这个机会,他走得太近了,转眼一支箭簇以迅雷之势刺穿了魔将蒸腾着暴虐和杀意的猩红眼睛,他亦被魔将掀起的巨浪打翻,雪龙驹的缰绳断了,他被卷入黄河浑浊的漩涡,左肩深可见骨的伤口浸透了混着沙石的水,尖锐的疼痛让姬发的神智清明了几分。他浮出水面,转眼就被西岐士兵七手八脚地拖上了岸。
他躺在淤泥之中喘息,鼻腔和口唇之间全是刺鼻的血腥气。战场上形势又变,一个三头六臂的蓝色法相现身战局,出手便撕掉了莫扎海拿着法器的手臂。
想来是神仙请来助西岐的。姬发挣扎着撕下一截儿战袍,裹住了肩上的伤口。又准备翻身上马。
战斗还没有结束。
“武王,您看他是谁?”
待殷商撤军,姬发袒露着半边胸膛,任由医官挑出他被河水泡得泛白的疮口之中镶嵌的沙石。姜尚就是在这时候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沉默的高大身影。
姬发的身体骤然紧绷起来,头脑之中一片死寂的空白。他猛地站了起来,从左肩蔓延至胸前的伤口又撕裂了,新鲜的血液混合着药汁,淋淋漓漓地淌了一胸膛。
“殷郊?”
他大声质问,体面全失、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身上的污血全蹭在了对方半敞开的、湿漉漉的衣襟上。他浑不在意,一遍遍用粗糙的指腹和伤痕累累的掌心描摹着殷郊有些冰冷的面庞,去抚摸他脖子上那狰狞的疤痕。
那道因他的无能而留下的疤痕。
姜尚和从天上落地的哪吒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让姬发早就干涸的眼角骤然滚落了泪珠子。索性他脸上还有未干的黄河水,他不在乎。他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儿野兽般的呜咽,张开口时,却吐不出半个字,只能放纵自己无止境地粗喘。
失而复得…失而复得。
他太过喜悦,以至于他的思维变得很迟缓,周遭的一切都被无限拉长,他只能用胸膛和手臂拼命挤压怀中的躯壳,以在这天旋地转之中寻求一丝踏实。他没注意、或是不愿注意到殷郊脸上那宣之于口的迷茫和呆愣,以及他紧贴着自己的,冰冷的指尖儿。
直到他耳边响起了殷郊略显冷淡的声音。
“广成子座下殷郊,特尊师门之令,助武王伐纣,还请武王收留。”
熟悉的声线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熟稔,像是冬日里结了冰的井水,冷了姬发鼓噪炙热的血。但他此刻还不觉得有异,仍把这故友重逢的际遇看作从天而降的福祉。他握住殷郊的后颈,用自己还沾着污水的额头抵住他的,低声喃喃道:
“回来就好,你活着就好。”
怀中的人沉默不语,就连身体的温度都要比曾经冷上不少,姬发也开始从内而外地感到一丝寒意,但他舍不得放手。他用他满是弓弦勒痕的手拢住殷郊的手指,小声问道:
“你缘何与我如此生份?你可是不记得我了?”
他心中搅动着酸涩的情绪,却称不上多么难受。他其实不在乎殷郊是什么样子,太子也好,神仙也好,面上带着刺字的阶下囚也好,只要是殷郊这个人,他就不会有半点儿怨怼。曾经二人经历过的一切,看似繁花似锦,却隐藏着太多仇恨和杀意,殷郊不记得这些也好,往事和仇恨由他一人背负就够了。
“武王可是说在殷商为质的旧事?”
殷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沉静地看着姬发,目光澄澈,不带一丝一毫的杂色,反而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
“小仙记得。殷商暴虐无道,致使武王年少离家,小仙年幼无知,武王多为所累,还请武王谅解。”
姬发只觉胸腔之中骤然涌起一股滞涩,他圈住殷郊的手指抖了起来,目光反复刺入殷郊的眼底,想寻找一丝一毫的口不对心。
他没能找到,殷郊只是平静、悲悯又愧疚地看着他,那目光之中甚至没有什么温度,多年的情谊只化作一句“多为所累”。
姬发猛地松开了殷郊的手,后退两步,大声喘息着,左肩的伤口再度裂开,流淌出腥甜的血浆来。他的眼瞳也迅速聚起血色,猛地转身面向姜尚,厉声质问道:
“仲父,他是何人?他非我的殷郊。”
他的语气过于蛮横无理,以至于哪吒跨步上前,拦在了姜尚身前,姜尚却仍然老神在在,以手压在哪吒肩头,语调平缓道:
“武王何处此言?凡人殷郊身首异处后,被昆仑仙人收留,殷郊此刻已是广元子座下弟子,入世助武王伐纣,乃是广陵子派遣给他的差事。殷郊得道,身负仙骨,前尘往事,于他而言已是过眼云烟,不乱仙人六根清净。”
姬发看着面色如常,即便是在姜尚提到身首异处时,仍然不改其色的殷郊,牙关涌出了血水。姬发不是愚钝之人,他如何听不出姜尚话中含义?他的凡人殷郊,那个鲜血滚热,有爱有恨的殷郊已经死了,而在他面前的,这被昆仑神山救回来的仙人殷郊,已是六根清净,心无凡尘。
姬发不甘心。他不信他曾经经历过的爱恨,不信他此刻鼓噪的心和血液,丝毫沾染不了殷郊平和的眼。他不信他放在心上半辈子的人,准备用自己的一生背负他们过往的人,就只这样冷淡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他不信曾经将他视作手足,甘愿舍命的殷郊,在短短几年的修行里,就能这么半点儿都不在乎他了。
他等着殷郊对他露出笑容,等待殷郊像曾经一样,大步走过来没轻没重地抱住自己,撕裂两人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口。可是殷郊没有。
姬发的手指打起了摆子,胸口骤然升起的寒意将他从内而外地裹挟殆尽,他近乎失魂落魄地后退几步,被他的亲卫扶住手臂,四下惊呼声透过他脑海中的轰隆,传入耳中,使他强迫自己撕开了钉在殷郊脸上的视线,向四周看去。
血液,泥土和残骸。他看到西岐的兵士因伤痛而剧烈震颤的眸子,那些挣扎着,即将咽气的同袍,被河水卷上岸边儿的残肢。
他看到了数不尽的人在看着自己,一双双眸子里是苦痛交加,是不知所措,是不曾宣之于口的信任。
他将灌满了黄河水的靴子陷进淤泥里,稳住身形,那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指被他攥进掌心,掩进脏污的袍服之中。他垂下眼,不再去看殷郊那张熟悉得让他心悸的脸,震声说道:
“昆仑仙人下凡相助,为我西岐再添猛将!是为本王之幸,百姓之幸,天下之幸!今日大破魔将围剿,尔等皆为有功之人,定当论功行赏,庆贺大捷。”
话音未落,他转身向姜尚,面上已经收敛了所有属于过去的姬发会有的情绪。他深深一揖,说道:
“多谢仲父,救殷郊殿下一命。”
姜尚伸手扶起姬发,细细看了看他的面色,最终吐出一丝轻叹:
“断头复生之事,乃是逆改天命,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唯有得道成仙,方可起死回生。仙家无情,若是动情,则断仙根,入凡世,武王还是莫强求的好。”
姬发眼睫垂下,掩住眼中的眸光,轻声应和:
“仲父所言极是。小臣姬发多谢神仙鼎力相助,救我西岐子民。”
——
他不是殷郊,他是一个专为姬发所设的,死而复生的谎言。
——
西岐和殷商的战力不可同日而语,在魔家四将被破后,闻仲使出了十绝阵,献祭大量人牲,致使西岐的天空业火蔓延,民不聊生。
姬发一次次从战场上回来,走在西岐早就被业火蒸干的田垄上,撑起所有的气力,面不改色地面对西岐军民殷切的视线。
他是西岐的支柱。在父亲姬昌和兄长伯邑考过世后,他便将西岐万民的重担压在了自己肩上,无有一日得以驻足。他告诉西岐军民,十绝阵已破七重,西岐有仙人相助,那殷商闻仲的邪法,是无法对抗仙家手段的。
百姓对他感恩,叩首。他回过身,用衣袖揩去手臂上崩裂的疮口溢出的鲜血。无人知晓日日亲临战场督战的武王这些年身上究竟叠了多少伤痕,旧日伤痕还未结痂,就再度被利刃划开,让粉红的血肉外翻。
然而可笑的是,大抵是身负天命,这放在常人身上注定流脓溃烂,无法痊愈的疮口,在姬发身上叠了一层又一层,却没能要了他的命。他像是背负了全天下最为残忍的天命,让他苦痛,让他失去,让他离散,却不会让他解脱。
他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日日坐在案牍前分析战况,而他唯一的消解,便是去窥探住在西岐王庭内的殷郊。
是仙人殷郊,姬发心知肚明,也不至于狂妄得生出什么让殷郊生出七情六欲,让二人回到过往的美梦。但这妨碍不了他将殷郊那熟悉的面容,挺拔完整的躯体当作一种慰藉和消解,在每一个为战事心忧,为政务缠身的不眠夜里,前往探看。
仙人耳聪目明,殷郊大抵是知道堂堂周武王这般不体面的窥视,但他也许并不在乎。偶尔,他会邀请武王入内一叙,但却被武王拒绝多次。
他姬发还没有修炼到能面不改色地与这样的殷郊畅谈的心境。他怕自己会因心口的剧痛而面容扭曲,去剜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去摇晃殷郊的肩膀,去剖开他的心。
他只能窥视。
殷郊的修炼小有所成,想来师尊广成子也待他不薄,各种灵丹妙药和法器加身,以至于他不食不饮,依然面色红润,宛若常人。
西岐宫人不知,仍为他进送餐食,而那全都原样端出。宫人禀报姬发,让姬发呼吸滞涩,许久不语。
宫人以为武王不悦,纷纷请罪,只换得姬发轻轻一摆手,止住他们求饶的举动。
“仙人不喜西岐饮食粗陋,尔等不必自罪。日后将本王餐食送与仙人,若仙人不食,原样端出即可。”
宫人呐呐应是,想来不得其解。只有姬发知道,曾经多少次自己对殷郊描绘西岐的麦饼和丰年才会酿造的酒水,少年人带着对家乡的眷恋和思念,吞咽着喉咙里涌出的涎水,用堪称频发的词汇描述西岐的炊烟。
他说,西岐有全天下最可口的麦饼,咬一口唇齿生津,回味甘甜,殷郊你这么爱吃甜味儿,一定会喜欢上的。
他总是说,一遍一遍地说,在每次宴饮后倦怠又饱足的夜里。崇应彪早就听烦了,每每出言讥讽,忍不了了便拳脚相向。但是殷郊永远不会厌烦。他只会在姬发醉醺醺地靠过来的时候,用温热的胸口托举着姬发关于西岐的一切笼罩在阳光里的梦。
殷郊总是说,待有一日,我便与你去西岐,尝尝甜味儿的麦饼,看看你家乡的麦浪。
这个梦做得太久,久到姬发总是过分轻而易举地想起每一个让他难以释怀的细节。他想起殷郊沾着酒水的,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想起殷郊因为醉酒而变得黏糊柔软的声音,想起他丰润的下唇和朦胧的醉眼,倒映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说着疯话儿的自己。
直到有一日,姬发顶着桌上的战报,胡乱从凉透了的餐盒之中拾起了一块儿麦饼,拿到嘴边儿时,却发现其上有一个不算大的缺口。
姬发愣了一会儿,继而那颗心脏又死灰复燃地臌胀起来。他就这么握着这块儿冷透了的麦饼,疾步冲向了殷郊休憩的院落。
到了门口时,他方才觉得自己的举动荒谬可笑,他准备与仙人殷郊说些什么呢?问他是否吃了一口西岐的麦饼?
问他是否如他一般,怀念年少时二人的邀约?
殷郊看到门口的武王,便行了一个仙家礼,让姬发的心更冷了半分。他勉强从唇角挤出一点儿笑意,将手中的麦饼递过去,换来了殷郊微微愣怔的神色:
“武王这是何意?”
他接过那残缺的麦饼,唇角挂上了一抹淡笑:
“殷郊曾与武王承诺,若来西岐,定要品尝西岐的麦饼。”
他话中没有什么波澜,也没有什么温度,却让姬发骤然红了眼眶。
“既然用了,怎就用一口?我西岐的吃食就如此粗陋,让殷商太子瞧不上眼吗?”
他赌气般地说着,将自己这些时日的患得患失,承载着西岐军民性命的压力尽皆宣泄在咬了他一口麦饼的殷郊身上。继而姬发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失态难看至极,实在不堪为君,仿佛又是质子营中那个行事少虑,草率莽撞的姬发。
“仙人勿怪。”
他屏着一口气说道,而这使他声音有些冷硬:
“仙人是西岐的贵人,仙人若要用些什么,尽管与王宫中的宫人开口便是。这区区麦饼,确实不堪用,折煞仙人了。”
在他准备折身离开时,他的余光却见殷郊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麦饼很甜。我曾经很喜欢这样的甜味儿,是吗?”
姬发的脚步骤然停驻,他脑中又想起阵阵嗡鸣,不知多久,他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你如今,就已经全然不稀罕这甜味儿了吗?”
话音未落,他突然心生无尽的焦躁和胆怯。他害怕殷郊的回答,害怕对方将对他们过往的满不在乎宣之于口。
武王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殷郊一反常态地露出掺杂着伤感的困惑神情。这得道不久的仙徒垂下头,将那被姬发攥得失了模样的麦饼一口口地吞咽腹中。
得道修仙之人不能食五谷,不宜沾尘世,但今日,那金黄的麦饼像是师尊瓮中散发着奇香的灵丹妙药一样,让他怎么都移不开视线。小仙徒心不坚,受了那诱惑,咬了一口。甜丝丝的滋味儿在口舌之间炸开,让他觉得古怪又难以自拔。
此刻,他一口一口,神色认真地咬着那麦饼,直到吞吃掉最后一点儿残渣。经受不住五谷侵蚀的仙体不安起来,殷郊维持不住打坐的姿势,在榻上坐了下来,心绪起起伏伏,脑海之中涌动起驳杂又陌生的念头,像野兽的利齿一般,撕扯着他的道心。
他感到不安,轻轻嗅闻着武王留下的味道。那和年少时在质子营相识时的味道并不相同,夹杂了更多的血腥和药物的苦涩,但是却仍然让他心驰神往。
蓦地,他晃了神儿,再清醒时发现脖颈下沾染了濡湿的液体。他伸手去摸,是他颈部疮口溢出的鲜血。
是温热的,像人的血。
——
十绝阵第十重,漫天业火如同坠落的星子,袭向西岐的大军。姬发带头破阵,雪龙驹带他一次次闪过了空中滑落的流火。
紧要关头,仙人来助。殷郊用法相和法宝挡下了重重流火,终于让姬发得以摧毁了阵眼。
他再回头,却寻不见殷郊三头六臂的法相,当即像是跌入了无底深渊。西岐的兵士眼见主帅摧毁阵眼,皆振臂高呼,西岐的铁蹄开始以势不可挡之势向前推进,姬发的雪龙驹一马当先,汇入反攻的洪流,只有姬发的目光和心,全然留在了那消失的法相上。
可是他无法掉头去寻。他身后跟着西岐的千军万马,他只能前进。
大破十绝阵后,西岐迎来了久违的澄澈天光。温暖的日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在西岐的每一处田垄之上,姬发扯掉自己浸满鲜血的披风,纵马回到被业火焚烧的战场。
他找回了殷郊,已经无力维持法相,变成人形的殷郊。强烈的庆幸之中,他握住殷郊的手,将他拽到了雪龙驹之上,感受到他趴伏在自己身上,胸膛紧紧贴着自己的后背。
他抿紧嘴唇,咽下了口中的血腥气,带着殷郊回到了宫中。
西岐解围,不日就要反攻朝歌,百姓取出家中余粮,姬发令人搬空了宫中府库,数万将士,不醉不归。
姬发身上又添新伤,但他不以为忤,仍旧满饮。西岐的麦酒有镇痛的威力,饮上许多,腹中便会生气飘渺的热度,让姬发愈发沉迷起来。他借着这酒意,拎着一壶麦酒,再次大张旗鼓、恬不知耻地踏进了殷郊的院子。
殷郊今日受到闻仲重创,此刻已经用了丹药,正在打坐调息。见到姬发进来,他默不作声地睁开眼,倒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口称武王,执君臣礼。
他借着夜晚油灯明灭的光线,看着这与凡人殷郊的记忆相比,变得十分成熟,满身杀伐之气的男人,眼底渐渐涌动出了一些光亮,缓慢却又势不可挡地冲散了他眼眸之中属于仙人的,顽固不化的淡漠。
“来,殿下,与我同饮!”
姬发大声说着,手中酒壶撒出许多,带着麦香和发酵气息的酒液溅在木桌上,留下点点污渍。
“武王不必喊我殿下,如今你是大王,我是昆仑弟子,早已超脱肉体凡胎,做不得什么殿下了。”
姬发盯着他开合的唇,目光发愣,并不搭话,手固执地将酒壶递到他的唇边儿。
“西岐的酒,和朝歌并不相同。”
姬发压低声音,固执地说:
“殿下用些试试。”
殷郊看着他散乱又含着刻骨沉痛的眸子,不再说话儿,当真借着他的手,将酒壶之中的液体一饮而尽。姬发甩开还有些许残留的酒壶,似乎醉酒后觉得燥热,扯开了前襟,默不作声地爬上来殷郊的床榻。
殷郊拿着昆仑的仙药,一点儿点儿将姬发渗着鲜血的伤口重新包扎过。他知道姬发本不用受这么多的伤,可他在战场上丝毫不知避退,凡有险情,定然一马当先,冲锋陷阵。他像一只一旦射出便不知折返的响云箭,不退不回。
即便如此,昆仑的仙药恐怕也能让姬发完好无损。昆仑神仙虽是世外之人,却不会吝啬给未来的天下共主施以援手。可姜尚仙丹虽多,姬发却不受,像是生怕自己这一身伤痕长拢,再也无法夜夜强捱疼痛似的。
殷郊不懂凡人心中究竟存了何种念想。他脱离凡人之身太久了,昆仑山上常年不化的积雪最是洗涤人的魂魄,将凡间的一切爱恨尽皆湮灭,他有身为殷商殷郊的记忆,每每想起,却像是隔了一层,心中兴不起任何波澜。
与武王姬发重逢时,也是如此。
如今他垂首看着姬发这满身交错纵横的伤痕,久日平和的胸口处突然闷闷地痛了一下,触碰着姬发疮口的手指发着麻,无法自控地蜷缩起来。
一点儿水渍漫出仙人的眼眶。他懵懂地伸手去抹,沾了姬发血水的手指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旖旎的红痕。他想不明白,仙人是不该流泪的。可他骤然挪开的手却被姬发一把握在了掌心里。
“你不是他,你把他还给我,你把我的殷郊……还给我。”
姬发醉眼朦胧,眼眶泛着潮红,眸光就这么散散笼罩着殷郊,明明毫无气势,却让殷郊愣在原处,一动都不能动。
他无声地开合了半晌干涩的唇,最终轻声说道:
“我是殷郊。”
姬发没有回答,似乎对这个答案不为所动,虽然没有目露轻蔑,却也在眸光之中淌出浓重的悲哀来。
“什么仙人…什么、什么封神,全都是欺骗凡人的谎言…他们带不回我的殷郊,便给我个木头人偶,还要我感恩戴德…感恩戴德。”
他大声说着,话里带着并不隐蔽的泣音,这让殷郊呆愣在原处,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方才被他自己抹在脸上的,属于姬发的血水突兀地发起烫来,让他本应平和的心越跳越快。
“你的殷郊,是什么样的?”
他问道,没指望醉酒的姬发回答。姬发也果然喃喃呓语着些不知名的话儿,就在殷郊从未用过的榻上睡了过去。
这夜,他出乎意料地没有被梦魇缠身,却梦到了少年时的殷郊,表情鲜活,张扬肆意。殷郊正盯着树上的鸟雀,非要用几人做的粗制滥造的弹弓将其打下来,说是加餐,却总考得乌漆麻黑,无人敢用。
他走上前,突兀地将手贴在了殷郊的胸口,想去感受他的心跳,却被殷郊反射性地扫开了。
“你做什么!”
少年殷郊不舒服地抖了抖胸脯,凝眉瞪着他,却发现他神色并不好看,仍然不依不饶地伸手,便软了眉目,主动将滚热的胸膛靠在了他的掌心。他总是如此骄纵,做着与他身份并不相符的举动,将要害毫无保留地献给他。姬发几乎落下泪来,声音哽咽,喃喃道:
“我只想看看殿下的心,是否温热如昔。”
他这话儿殷郊听不懂,拧了黑眉,歪着脑袋看着他,明明生得艳丽,却平白露出一股憨气。
姬发又哭又笑,狼狈极了,他面前的殷郊不知所措起来,伸出手笨拙地拍他的肩膀,可突然间,少年殷郊的面色凝滞了,双眼空洞地望向身后,姬发将他拢在身后,转身去看,却见成了仙的殷郊向他们走来,手上拎着自己那颗被砍掉的头颅。
睡梦之中的姬发不算安稳,殷郊看着他,任由仙药缓缓地粘合着他今日受的创伤,却也消弭着他的精神。神仙是不需要休憩的,可他今日却感到令他陌生的疲惫,他靠坐在武王姬发身边儿,也突然陷入了沉睡。
神仙的梦该是有预示之能的,可殷郊却梦了一夜前尘往事。他走马观花,来不及品读其中含义,便感受到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要去打朝歌了,若是殷商太子殷郊还在,若是我的殷郊还在…我们恐怕要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了。”
“若说殷商还有什么是不曾凋敝,那便是你了,可惜你…”
可惜他死了。姬发是说不出后半句的,他的手指轻轻拂过殷郊沾着干涸血渍的眼尾,无声敛了衣襟,走出了殷郊的院落。
他走后,殷郊睁开了眼。他本该属于仙道的心愈发鼓噪起来,引得他脑海之中都是嗡鸣阵阵。他内视自己的道心,却只看到一片空洞和孱弱。
但他并不觉得有辱师门,也没有返回昆仑坚定道心的心思。他愣愣坐在原地,想不清楚武王姬发究竟想要什么。
——
在姬发兵临朝歌城下时,殷郊叛了。
他回到了他生前想要斩杀的生父殷寿身边儿,和朝歌的军队一道,将兵刃指向了西岐的军队。
两军阵前,姬发看着殷郊又化成了他那曾经站在西岐军民一边的三头六臂法相,配合着殷商大军倾轧而至。姬发的眼眶被荒原的冷风刮得发涩,他振臂一呼,西岐兵士倾巢而出,与朝歌大军酣战在一处。
殷郊法相强大,帮助西岐的神仙道人扑将上去,待到殷郊师父广元子驾临,方才收了这孽徒。
姬发纵马而至,见姜尚只是将殷郊索拿,方才再度深陷战阵之中。
这一仗不易,剿灭泰半朝歌军队,只可惜没能攻破朝歌城门。姬发收敛军队,回到大营,却见殷郊的师父广元子仍在营中。他步至主帐,正见广元子与姜尚言及处斩孽徒殷郊,让他早入封神榜。
姬发两耳嗡鸣,口鼻之中溢出血腥气。他松开了雪龙驹的缰绳,几步行至广陵子与姜尚身前,在大庭广众之下砰然下跪。
“仲父,殿下是受申公豹蛊惑,岂可算他之过?小臣姬发,请神仙垂怜殿下,恕他一时行差踏错。他之罪孽,小臣愿一力承担。”
广元子是美髯飘逸,声音之中带着飘然于尘世之外的空灵。未来的天下共主对他行此大礼,他并未有丝毫的不适,端得一副世外神仙之态。
“武王不必如此拘礼。殷郊乃我座下之徒,本就与我仙门有协定,下山入世助大王灭殷商,可他行差踏错,坏了仙门之约,绝不可纵容。”
广元子身后,殷郊双手被缚,一动不动地跪着,低低垂着头。这一幕宛如昨日,让姬发的心脏突兀地崩裂开来,经年的脓疮里漫出腐臭的血浆,让姬发的眼前阵阵发黑。
“神仙!”
他高声喊道:
“小臣姬发,敬求神明开开恩吧,请神明饶殿下一命,开开恩吧!他是殷商之后,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故国国破家亡?他非有心背誓,还请神仙开开恩吧!”
他的唇舌之中溢满血浆,浓浓的血腥气渗透在他的字句里。他不知道如今他是什么模样,想来是极为狼狈的吧,或许比他当年在朝歌,做个无权无势,命如草芥的质子还要狼狈。
他如今是周武王,可那又有什么用?在这些神通广大的神魔面前,他仍然只能为了心中那点儿割舍不掉的、属于凡人的、上不得台面的念想屈膝,他仍然只能双膝触底,苦苦哀求,他甚至无法举起刀剑向神明博一条出路。
他从西岐一路走来,带着西岐的军队杀向朝歌,他心里清楚,即便他舍生忘死不肯退缩,即便他身负黎民,心系天下,他仍然是肉体凡胎。在这场神魔陆续登场,妖仙各显神通的封神之战中,他能做的,只有带着与他一样充满七情六欲的肉体凡胎们,在这荒谬的世道里求个生路。
他不想欠昆仑的,他想用他的血肉之躯为自己和大周子民换来神明的尊重,换来属于人的尊严。他或许做到了,可如今他却忍辱屈膝,像一个一无是处的,低落尘埃的虫豸。
但他没得选。武王的尊严,天下共主的尊严在殷郊的生死面前一文不值。即便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殷郊,真的殷郊早已死了,死于他的曾经软弱和无能,伴随着他年少时期的心酸和温暖一道埋葬在朝歌洗不清的血污和泥淖里。
他被迫将他死去的过往抛诸脑后,背负着天下的重担在剑与火之中前行。他不悔,他真的不。姬发这一辈子所求不多,只愿爱的人得以安稳,愿天下人得以繁衍生息。
即便是神仙引导和利用,他也不生怨尤。因为他需要仙人之力,反哺生活在泥淖中,朝生暮死的血肉之躯。
“大王,殷商将亡,殷郊早已不是殷商太子,大王何故称他为殿下?其背叛仙门,必有一死,方可偿还因果,如今我令其早入封神榜,也可使他早日成神,听大王号令。”
姜尚的声音在姬发身边传来,姬发抬起头来,额头被鲜血和地上的污泥晕得不像样,他的视线模糊,看不清姜尚的模样,只能大概看出个仙风道骨的轮廓。
可他只觉得阴寒可怖。
“他…他在我心里,永远是殿下。仲父,姬发求求您,您给孩儿留点儿念想吧,您给我留点儿念想吧!他死过一回了,他也未曾回来过。人死不能复生,这些我心知肚明,可是仲父,您总得给我留点儿念想吧!我只求他一个,只他一个!仲父!”
姜尚面露难色,转身看了看面色分毫未变的广元子。而就在这时,姬发看到殷郊抬起了一双眼。那双眼带着一丝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未退的戾气,带着让姬发浑身颤抖的,属于人的鲜活。
可那双唇却说道:
“我不是你的殷郊,姬发,凡人所求,莫诉神魔!”
他的面色狰狞,衣衫也散乱不堪,沾着战场上飞溅出来的污血。他脖子上断头留下的疤痕显得更为狰狞可怖,像一道扭曲的荆棘,深深刺入他的骨肉,吸吮着他的血浆。姬发看得神魂剧震,只因他在殷郊的眼底看到了属于凡人的欲望、憎恨、留恋和惋惜,属于曾经鲜活的殷郊对于姬发的爱和愧。
那就是他的殷郊。
广元子手腕轻抬,下一瞬,殷郊的头颅再一次在姬发的面前滚落下来,粘稠的血浆溅出好远,姬发的颤抖的手背都被染红了。
那是温热的,带着殷郊气味儿的血。那熟悉的血腥气直冲姬发鼻腔,让他整个胸腔像是被巨石压碎了,他不觉得自己还在喘息。他口中溢出浑然不似人声的哀鸣,他四肢并用爬向殷郊的头颅,将他还温热的头颅护在腹部之下。
他算什么大王!他算什么共主!他四肢着地,无力地护着亡者头颅的模样比田垄上的狗更狼狈,他眼底的泪蒸干了,目光比稚儿更为涣散。
这一次,同样是西岐兵士的手和温热的吐息唤醒了他。他呆滞地眨了眨眼,恍然意识到自己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他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怀里仍旧抱着那颗头颅。他不敢看最后停留在殷郊脸上的表情,只将那张被他描摹了千万遍的面容埋进自己伤痕累累的怀里。他踉跄着绕过姜尚和早已飞天遁地,消失无踪的广元子,向帅帐走去。
待到帅帐门前,他已然重新挺直了背脊,将破碎的尊严重新拼接起来。
——
殷商灭,天下定。
大周天子姬发开榜封神,以凡人之躯,号令诸神为战。他自称天子,向神界称臣,以报效神仙助大周平定天下之举。
自殷商帝乙后,世间再无人皇。
——
武王王后邑姜屏退仆从,站在院落之外,无声地看着院落内手握封神榜的姬发。
她知道武王又在耗费心力,以封神榜召唤太岁神殷郊了。
武王伐纣后拒绝了神界邀约,不肯死后入封神榜,也不愿肉身成圣,只留于凡世,以血肉之躯称人间王。
可血肉之躯如何能轻易驱使封神榜。每次开榜召唤,武王都是在用自己滚热的心头血求见神仙。
那些榜中神仙目下无尘,面容寡淡,即便是曾经与武王兵戎相向,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敌人,此时也都目光淡淡,满面悲悯。
邑姜觉得古怪,那些曾经算得上鲜活的人,入了榜成了神,却变得如出一辙,毫无活气儿。或许这就是凡人所言的神仙难做吧。
她知道,武王也觉得这一切荒谬怪诞。他不会为一些小事召唤诸神,即便是遇到天灾,他仍然号召生民自救互助,不愿诉诸神魔。
可他一直在召唤太岁神。他右手的无名指叠着层层刀口,几乎深可见骨,以凡身凡血召唤出的神只是虚影,且并不会持续太久。那法相虚影高高地悬浮在院落里,像一片安静的、无害的阴云,而耗费心血召唤他出来的人却只是安静地抬头看着,看他那张与其他神像一样悲悯的脸,看他低敛的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时辰到了,小院上空沉默的虚影消失了。武王安静的背影缓慢地转了过来,不过不惑之年,却已经像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
“王可看够了?”
邑姜话中不带什么嘲讽,只是声音淡淡。武王看着她,垂下眼,轻声道:
“夜已深了,是本王叨扰皇后。”
邑姜知道他是于心有愧,也知道他心不在她。当年武王登基,父亲姜尚将她召入镐京,言她天生凤命,可堪为后。她便如此成了武王的妻,二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除了她并不是他的心中归宿。
“无妨。”
她轻声说道。她并不在乎武王心中归处,或许曾经在乎过,但那早就随着时光烟消云散了。
就像武王于二人新婚所言,他守贞,她尽忠,二人职责,皆为天命所指而已。
夜不能眠,梦魇缠身,放血开榜,饮鸩止渴。
这便是周武王,做了天下共主,于暴殷之手救了世间万民的周武王。
“王今日可愿服药?”
武王知道她在说什么,是昆仑的仙药。有些能让人沉疴尽消,有些能让人夜夜美梦。
武王从不肯用。他宁愿清醒地面对浸透苦痛的晨昏,自己咽下肉体凡胎酿出来的,带着血腥气的苦酒。
果不其然,武王依旧微微摇了摇头。邑姜面儿上带了些许讥嘲之色,转身离去,背过身时却垂下眉目,敛下眉目之间的哀色。
她知道,武王的时辰不多了。他的血肉已经熬尽,铸成镐京坚不可摧的城墙,铸成田间隆起的田垄。她不知自己还能来劝药几次,看他几次温和却固执的拒绝。
可是,她还是会来,劝到他的最后一日。这是她作为王后的职责。正如武王所言,他守贞,她尽忠。
“王后,”
出乎意料的,武王出生拦住了她。邑姜等了半晌,方才等来了他的一句轻叹:
“此生,我负王后良多。我要去往我的归处,愿王后从今往后,一帆风顺,事事顺遂。”
邑姜的手指轻轻颤抖许久,过了许久,等喉咙之中的肿块儿化开,她方才说道:
“谨遵大王旨意。”
——
武王三年,姬发急病不起,生命垂危。
武王寝宫,姬发对着守在他榻前的邑姜露出一点儿笑意,而后在邑姜手握仙丹时,再次轻轻对她摇了摇头。
“王后,我等此刻,已经等了多时了。”
他轻轻说道,而邑姜说不出话儿,便只握着仙丹,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再度握住了那他不肯离身,却也从不正经使用的封神榜。
“诵儿还小,我虽托孤于旦,仍觉凶险。王后莫要卷入其中,待孤王驾崩,王后尽可离开镐京,回乡避世,保全自己为上。”
邑姜仍然口不能言,沉默地点了头。
似乎是将最后的嘱托道尽,姬发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神色。他握紧了手中玉质的封神榜,任由封神榜上的龙纹浮雕再度化开了遍布伤痕、瘦骨嶙峋的手,吸吮着他的血浆:
“王后可知,这所谓号令诸神的封神榜,才是这世间最大的谎言。哈哈…哈哈哈哈……”
“它让我和故人,此生不得再相见,即便是轮回转生,都是痴念。只因入榜之人,人性尽毁,方成神格。王后,不要信神!他们方才是这世间最丧心病狂的骗子,哈哈哈哈——”
姬发说着,口中喷溅出一股发乌的鲜血。他的身体早就被熬干了,那血里夹杂着血块,刺入邑姜眼底。
他的血浆,再度引他手中的封神榜发出了微光。可他混不在意,回光返照找上了他,他大睁着一双点星般的黑瞳,望着虚空,震声说道:
“我以血肉之身,咒这仙山崩裂,神魔寂灭,妖仙不存,天道倾颓。待到那日,纵朝生暮死,我与你相见。”
他说完,像是在那无尽的虚空之中找到了他想找的那个人,竟笑着闭上了眼睛,一睡不起。他手中的封神榜染了救世的人间皇濒死的污血和怨恨,竟然生出了一丝肉眼可见的裂痕。
邑姜起身,取走了他手中的封神榜,欲将之埋葬于家乡旁的无尽海。
自此,世间又多了一个不信神魔的自由之人。
——fin——
【发郊】赤子的凛冬
#独立篇。但算是王后与国王的最前篇。
#有聚众受辱情节。请准确避雷。
一柄光辉的宝剑,雪会皎洁它,火会艳丽它,血会荣耀它,唯有让爱惜这把宝剑的人堕落,才能彻底摧毁它。
在拿到那把能号令质子旅、锋光妖异的鬼侯剑时,殷寿曾对他们这样说过。当时,殷商最勇武的王孙殷郊刚刚在质子旅的大赛中赢得第一,奖品便是鬼侯剑。殷寿走到殷郊面前,殷郊俊美的脸上扬起期待的笑,明亮的双眼望向崇拜的父亲,双手前伸,掌心向上,仿佛自己是一具等待已久的剑架。
我一定谨遵父亲教诲,定不辜负此剑,做一个光明坦荡的执剑人。殷郊的声音分开雷声与雨意,直直落在众质子的面前。殷寿将剑放进他献祭般敞开的掌心,深沉威严的双眼却望向......
#独立篇。但算是王后与国王的最前篇。
#有聚众受辱情节。请准确避雷。
一柄光辉的宝剑,雪会皎洁它,火会艳丽它,血会荣耀它,唯有让爱惜这把宝剑的人堕落,才能彻底摧毁它。
在拿到那把能号令质子旅、锋光妖异的鬼侯剑时,殷寿曾对他们这样说过。当时,殷商最勇武的王孙殷郊刚刚在质子旅的大赛中赢得第一,奖品便是鬼侯剑。殷寿走到殷郊面前,殷郊俊美的脸上扬起期待的笑,明亮的双眼望向崇拜的父亲,双手前伸,掌心向上,仿佛自己是一具等待已久的剑架。
我一定谨遵父亲教诲,定不辜负此剑,做一个光明坦荡的执剑人。殷郊的声音分开雷声与雨意,直直落在众质子的面前。殷寿将剑放进他献祭般敞开的掌心,深沉威严的双眼却望向一侧的姬发。姬发面含笑意,望向殷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喜悦。鬼侯剑是殷郊的宝剑,被殷郊高高举起,向天下示意;而殷郊仿佛姬发的宝剑,被姬发紧握掌中,向天昭意。殷郊的手腕比铁石铸成的剑柄还要硬,血液比锻炼宝剑的火焰还要滚烫,被姬发牢牢握住。雨丝将他们包裹,他们在一张苍白广袤的网中,熊熊燃烧。
殷郊放下剑,和姬发分享这把宝剑,细阅剑上的纹路,想象它精巧的工艺,曾经历过的长夜。姬发秀丽无双的眉目影入剑身,殷郊从狂热的欢喜中抽身,抬头问姬发,你想要这把剑吗?姬发抿了抿干涩的唇,低声道,我有更喜欢的,以后我会凭自己的力量得到他。殷郊惊讶,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是抵足而眠的兄弟,是同生共死的袍泽,姬发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可他却竟然不知道姬发心中所爱。他的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姬发,你想要什么?为什么不跟我说,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取得的,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姬发眉目低垂,神色坚毅道,时候未到,等时机成熟,我会告诉你,他也会心甘情愿落入我的掌中。
殷寿拍了拍姬发的肩,这次比赛,你的表现很不错,可惜了。殷郊看着父亲落在姬发肩上的那只手,喉咙动了动,为姬发感到高兴的同时无来由地失落。姬发恭敬道,谢主帅夸奖,殿下武勇过人,是我之表率,我日后会更加勤勉,不负主帅。殷寿意味不明地笑了,姬发,你很好。他又说了一遍,可惜了。不等殷郊想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殷寿便大踏步地离开了。其他质子聚拢过来向殷郊道贺,崇应彪冷眼站在最外面,对姬发嘲讽道,你为了攀龙附凤可谓煞费苦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输给殷郊的。
姬发脸颊绷紧,不欲与他起冲突,崇应彪却挑衅道,可惜了,你无所不用其极,殷郊又没有姊妹,你以为讨好主帅,主帅就会对你高看一眼?你表现得再好,也不过是王室的一条看门狗,终有一天,还是要回到你的穷乡僻壤在泥地里打滚。剑鞘还在姬发的手中,姬发的手指抚过剑鞘上深幽曲折的纹路,笑道,泥地里打滚也是逍遥自在,你在人堆里待久了,别人也懒得计较你总是无故狂吠,你还真以为自己已经脱了禽兽的皮是个人样了。
崇应彪暴起发难,提剑冲杀过来,姬发反手将剑鞘向崇应彪抽去,崇应彪从脸颊到脖颈处霎时扑出一道狰狞的血影。崇应彪的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嘶吼一声,剑尖将要刺向姬发的左肩,一柄剑横杀过来,向上奋力一挑,崇应彪的剑落在地上,剑上的穗子映在殷郊的剑上,犹如一道动荡黑暗的血。
十日后,我们就要征战冀州,大战在即,你们却在这里互相残杀。殷郊站在他们中间,持剑将姬发护在身后,怒道,大家都是浴血生死的兄弟,剑不对着敌人,却砍向自己的同袍,实在是愚蠢至极。崇应彪唾了一口,拔出插在地上的剑,姬发,你等着瞧,看看最后是谁先人头落地。姜文焕叹一口气,对姬发道,他怎么总是这样,一定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的,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姬发擦去剑鞘上的血,将它递给殷郊,殷郊归剑入鞘,拍了拍表兄弟的肩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姬发这么优秀,谁不想和他较量一番?山如果不高,又有什么攀登的必要?姜文焕看了姬发一眼,姬发沉默不语。姜文焕道,算了,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明白,我去准备了,冀州苦寒,你们也早些修整。
姬发,你没事吧。殷郊反过身来问他。姬发摇摇头,没事。军中意气之争,难免的事,殷郊见他没有受伤,放下心来,明日我要去市集上买点东西,你陪我去吧。姬发点点头,殷郊转身要走,姬发突然一把攫住他的手腕,殷郊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姬发犹豫片刻,殷郊极少见他如此踯躅,倒来了兴趣,什么事,这么难以启齿吗?我们什么关系,需要这么见外吗?姬发说,你是不是在怪我?殷郊的笑容僵在脸上,姬发,你什么意思?姬发宛如在射杀一只善歌的鸟儿,既不忍又残忍:主帅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殷郊偏过脸去,好像是在吞一把苦火。他已经是一把出炉的剑,想起本只是用来锻造自己的熔炉正全心锻造新的利剑,还是忍不住难过。他不是一把真正的宝剑,因为没有一把绝世的刀锋会回望熔炉,渴望熔炉的认可与肯定——你是最好的。在父亲的炉膛里,姬发才是让火焰腾到最高的剑。父亲对姬发的欣赏毫不掩饰。殷寿曾亲口说过,姬发是最像他的孩子。他最崇拜的人,肯定他亲如骨血的朋友,让他感到一种幽深的孤独。他有些茫然,如果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会想,我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殷郊,还是姬发最好的朋友殷郊?
姬发放开了殷郊的手,殷郊,你就是最好的。殷郊一拳锤在他胸口,笑道,我当然是最好的,但还不够好,至少要能让你信任我,帮助你得到你想要的。雨水打湿了殷郊的脸,殷郊眉目深邃,眼前笼了一层雾气,姬发拭去额前一层雨水,想要看清他,一边说,不会太久的。殷郊好奇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剑?比鬼侯剑还好吗?比鬼侯剑还锋利吗?姬发轻笑道,是一把绝世宝剑,胜过世上所有的剑。殷郊将信将疑,还有什么神锋利器是他不曾听说过的?王室汇纳天下珍宝,无奇不有,还有什么宝剑是他不知道的?
姬发谈起自己的剑,脸色柔和而放松,等我将他擦拭干净,就会让你知道。殷郊诧异,你的那把剑,还蒙着尘埃吗?既然是绝世宝剑,理当是天下共逐之,英豪皆窥之,怎么会沦落到蒙尘的地步?姬发微微眯起眼睛,好似在谋划什么,因为锻剑的人没有告诉他,他是举世无双的宝剑,反而将他放进众剑之中,他以为自己也不过是又一把剑。殷郊怔了怔,不愿细想下去,世上的利剑太多,难免会蒙尘,至少它是幸运的,你这么挂心它,它曾经救过你吗?我怎么不知道?姬发说,算是吧,我最艰难的时候,遇见了他。殷郊想了想,你最艰难的时候,是从西岐来到朝歌的路上吗?
来朝歌的路上,他充满了对朝歌的憧憬。西岐的生活宁静平淡,他渴望华丽的奇遇英雄的功业,朝歌是当世最繁华庶丽的城市,它的楼阁高入云天,伸手便可摘星;它的街道广阔笔直,通向每一个方向,美人自路口走来,走进殷商王宫犹如露珠走进朝阳;朝歌城的灯火璀璨辉煌,夜夜不息,欢声笑语托起男儿的壮志;朝歌城还有最锋利的剑,等待着将它们举起的英雄。他想要做一个英雄。
他遇见了殷郊。殷郊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殷寿是当世的大英雄。他有些怀疑,但殷寿走到他的面前,将殷郊的手放在他的手中,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是殷商最勇敢的战士,以后,你们就是荣辱与共的骨血兄弟,是生死同途的战友,你们要为了殷商而战,为了英雄的荣耀而战。殷郊握住他的手,抬头仰望父亲道,父亲,我们会成为像您一样的人,为了殷商和天下,奉献全部。殷寿按住他们的肩,你们要做我最勇敢的儿子,最忠诚的卫士,最锋利的剑。
如殷寿所愿,他们成为了殷商王朝最年轻最锋利的两把剑,立于殷寿面前。但只要是剑,就会伤人。殷郊这把剑,最终刺向了堕落后的父亲。殷寿怒不可遏,决定要用他锻造的另一把剑去将殷郊折断。
姬发,到了你出鞘的时候了,让我看看你,是否真的是我一手锻造出来的最好的剑,证明给我看。殷寿的声音从宫室的四面八方传来,压迫他的头颅和神经。
请大王明鉴,他躬身道,太子殿下只是一时情急失手,并非有意伤您,在他心中,您一直是最好的父亲最神勇的榜样。
这么说来,是我的错了?姬发,你在提醒我,要我做一个好父亲。殷寿缓步打量他,好像一头雄狮在巡视一座自己领地上的雪山,看他究竟是在庇护谁,又会为了谁而崩塌:为了殷郊。殷寿轻晃酒盏,满室的烛火压下来,世界已被乌云笼罩。姬发强镇住过高的心跳,跪地叩首道,姬发不敢。殷寿笑道,你如果真的不敢就不会来求我,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别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你的剑术是我教的,你的前路是我给的,就连殷郊,也是我把他带到你的面前,你才能遇见他,和他成为朋友,得到他的信任。
殷寿冷嘶嘶地在王殿里巡动,每一片鳞都是一只眼睛,映出姬发的情与怒,他嘲讽道:我看着你长大,看着你变成今天这样,你和殷郊去过的每一条朝歌城的街道,我都清楚,你和殷郊在摘星楼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到,你以为你的心思藏得很深?能瞒过我?殷郊不知道,因为他的眼睛就只能看见表面,他太容易相信人,可惜了,如果殷郊是个公主,我会考虑把他嫁给你,让他为你生儿育女,我倒是要看看他能养出什么好儿子你会成为怎样的父亲,可惜,他是个男子,是你的战友和兄弟。
姬发伏地不起,姿态却并不谦恭,好似在借大地蓄势,出鞘就要震惊天下。
站起来,姬发,殷寿命令,让我好好看看你。姬发站起来,殷寿用酒樽碰了碰姬发胸前的铠甲,玉与铁相击的清脆响声回荡在室内。殷寿怀着观看危楼将倾的愉悦道,我没看错,你在愤怒,愤怒我将他的一颗真心践踏,愤怒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你一直都在维护他,这是你对他的真心,那你对我的忠心呢?身为王家侍卫,你的初心还在吗?
姬发再次跪地叩首道,姬发一刻也不敢忘,此生惟愿效忠大王,护卫殷商,赴汤蹈火,死生不渝。殷寿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只脚踏在姬发的背上,似是一头猛虎在戏耍一把被弃置的剑:那好,还记得我之前教你们如何爱护一把宝剑吗?姬发闭了闭眼睛,沉声道,姬发记得,一把剑要守住荣誉,就要永远忠于执剑的人。殷寿的剑从他脖子上离开,既然如此,今夜你便留在这里,让我看看,你的忠心是否比你们死守的天道和情义更坚固?宠妃妲己从床榻上悠悠醒转过来,迷蒙的双眼望向跪伏的姬发,妖丽无邪的脸上绽出血和梦一样的笑意。
暮色混沌,雨水淅淅沥沥,淋了进来。万千灯火,亮彻高台,酒池粼粼,艳光醉人,美人林立,仿若神翩,飞袖招展,殷商的王亲贵族从云雾缭绕的长梯走上来,朝拜天下的主人,得以跨进长生长乐的梦境。他们头颅沉重,姿态疲乏,脸上却泛着诡魅的笑容,手臂夸张地挥动,官袍绶带随着他们的动作扭结成金色的兽纹与畸乱的图腾,流向高耸入云深不见底的鹿台。他们着迷沉醉的丑态在殷寿的眼中长久地暴露,于是,殷寿知道了他们臣服于自己带给他们的快乐与磋磨。
月亮升到中天,众人在殿内落座。跪坐在最末的是姜文焕,他抬首望向肃立于王座下的姬发,姬发身穿王家侍卫的金鳞铠甲,冠服严整,神色静寂,那双太过清亮的眼睛被殿里的幢幢魅影遮绕又放开。靡靡乐声宛如百草初长,渐渐疯狂,野蛮而原始的一切在高草之中崛起,礼法人伦还未曾建立,兽性与疯癫是洪水一泻而下,人们在酒水筑起的波涛之中嬉戏游乐,抛却恐惧与羞耻,狎昵追逐,啖肉饮血,伏倒在殷寿的脚下。极乐的嘶鸣编织而成的巨网无限延伸,覆住整个鹿台,千丝万缕系于王座一端,被殷寿控在掌心。殷寿衣着轻浮,胸怀敞开,长发披散,望向陷入迷失与颠倒的人群,表情冷静而厌倦,妲己半卧在他身边,打着哈欠,他抚摸着妲己欲望一般漆黑幽深的长发,举起酒杯,敬天下真情。
说完,他哈哈大笑,对姬发道,姬发,你的忠心呢,让我看看?
于是,姬发看见了自杀未遂的殷郊。殷郊被放在了酒池中央的高台上,华服簇身,端整雅肃的姿态颇似姜王后生前。王族唯一的血脉吸引了相近的血,人们向他涌去。他浑身上下饰以金玉宝石,声色清灵,布洒听者。此时此刻,所有人之中,唯有王前的姬发和秽乱中的殷郊整装宛如被神眷顾过的土地,闪烁着礼法文明的光辉。酒池中伸出数双手臂,似是要将殷郊撕扯飨用,又似乎是在将他捧起,献给未知的上神。他们嘴中念念有词,祝之祷之,狂热混乱的语言令人如披火焰。
姬发向着殷郊走去。诱惑与喧哗之中,他听到了姜文焕不忍的声音,叫他的名字,姬发,姬发。他脚步未滞,解开缠绕上来的妖兽般华丽光洁的胴体,分开蛇一样柔软有力的手臂,穿过酒波蒸腾起来的绮丽霞色,来到殷郊的身边,握住了殷郊的手指。殷郊的呼吸像雪一样,落在他的心上,为他皎洁血液与百骸,为他要升起新的火带来希望。
殷郊,是我,姬发。他说。在殷郊绝望的眼神中,他取下头盔和发带,流散一头墨色般密丽长发。殷郊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手指伸向他的脸庞。
犹如剥去世俗给予他的鲜艳而臃肿的血肉,姬发脱下铠甲,露出洁白而强健的内里。他跪坐在殷郊的身侧,抽去殷郊束发的金簪,殷郊的长发流泻宛如血液,流进他的掌心和亲吻。殷郊闭上了眼睛,眼泪仿佛永恒的雨水,落入姬发的命中。姬发解开殷郊身上的华服,剥开层层叠叠的饰带与项链,是在进入一个为他而造的牢笼,细数那一道道珠光铸造的栏杆。
终于,在这深邃辉煌的窟洞里,姬发和殷郊,成了所有人中最赤裸最罔顾天道人伦的兽。他们肢体交叠,呼吸相融,肉贴着肉,骨头贴着骨头。姬发的长发插进殷郊的长发之中,纠缠不死不休。
殷郊,别担心,是我,我是姬发。姬发反反复复地说,是在唤醒一个迷惘苦难的灵魂。他伏在殷郊身上,绵绵地亲吻殷郊颤抖的嘴唇和扬起的脖颈。他的吻那样深那样轻,仿佛农人在春天里行播种的事。他的手指安抚殷郊每一条痛苦的经络,珍惜殷郊被父亲抛弃的血液,擦拭殷郊每一根被酒气熏坏的骨头。他要洗去殷郊内外所有的尘埃。
姬发握住殷郊的手,让他的手贴住自己湿透的脸颊,在他的掌心轻蹭,仿佛最自由的风在向最暗的深渊折腰。姬发柔声道,以前,我太狂妄,总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西岐和朝歌虽然遥远,但我总是要回来的,等到了冬天,我会带来西岐特有的猎物给你,鹿角,凤羽,龙鳞……朝歌那么冷,冬天的雪那样大,你一个人,要怎么过冬呢?我会在来的路上为你采摘你喜欢的花,插在你母亲的瓶中,朝歌除了你的父亲,还有你的母亲,她很担心你,在你很小的时候,她担心你长不成,怕你短折,她向上天祷告,希望你平安度过一生,你还记得王后吗?记得朝歌城的那些晴天吗?
母亲,殷郊想,怎么会忘记?母亲那样爱他,小时候,他还不知道英雄是什么时,他总是缠着母亲,要母亲陪他荡秋千,将他送到青云之中,送到风与鹰的故乡。他玩累了,就会伏在母亲的膝上,听着母亲的琴声睡去。母亲亲吻他的额头,轻轻拍着他的背哄道,郊儿快快长大,要长得像松柏那样高,像老虎一样强壮,像山川一样长久。他抓住母亲的手嘟哝,阿娘,我梦见了大鸟,朝歌城在下面,好深好深,我的头都快掉下去了,也许,我是一颗桃子呢。母亲笑道,你如果是只桃子,那一定要结在我的院子里,我会好好将你养大,不会让你被鸟儿叼走,也不会让人摘走你。他在母亲怀里翻了个身,等我长大了,我要做保护你的人。母亲身边的侍女笑起来,小殿下有志气,那就要快快长高,这样才能保护小姐。他点了点头,我会比剑还高,比鸟儿还要远,阿娘要等我,我会把最甜的桃子摘来,把最美的羽毛射下来,带给您。
母亲已经不在了。朝歌城里,还有谁会等待他,等他每一次从风尘里来,等他将羽毛与鲜花绕过身侧长剑,向自己献出?
姬发和殷郊十指相扣,动作缓慢而长久,绵密细语隔开那些鬼火般颤动仇恨的眼睛。殷寿在王座上,看着姬发抱着殷郊,两人置身汪洋而黑暗的胎室中,将要通过入骨的拥吻缔结成真正的骨血,朝歌是他们的母亲,而西岐是他们的前途。
还记得吗?姬发在殷郊的肩颈处轻声道,我跟你说过,想带你回西岐,西岐的秋天无边无际,麦浪比朝歌的城墙还要高,但是走进去不会迷路,田垄之间的小溪会带我们回家,就算迷路了,父亲和兄长会一直叫我们的名字,西岐的风会把他们的呼喊送到我们耳边,只要我们记得自己的名字,即使再远,也可以再次回到家中,殷郊,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吗?殷郊的眼泪落下来,无声地呜咽,嘴唇蠕动,吐出西岐。他没有到过西岐,但西岐光明的风景在他眼前展开,他伸出手,就有人将刚刚收割下的还载着露水的麦子递到他手中,他闻见温暖饱满的香气,那香气让他想要回家。回到哪里去呢?我的家在哪里?
殷郊从对西岐的眺望中往回望,看见朝歌巍峨高阔的城门。他走到城门前,守卫城门的士兵大声呵斥,来者何人?他惊讶,我是殷商的太子,朝歌城是我的家,你们为什么用打量罪人的眼神看着我?过往的旅客走到城墙张贴告示处,议论纷纷:听说当今大王弑父杀兄,逆天而行,颠倒人伦,有人预言,他的儿子也将效仿他,杀他取而代之。他大怒,我怎么会想杀自己的父亲?他是我的英雄,是我最崇仰的人,我就算杀死我自己也不会对父亲出剑的。他心中涌出悲愤,正要上前争辩,突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
跟我来,殷郊,相信我,那人牵着他往前奔逃。他熟悉这人,却想不起这人的名字。那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对他说,我是姬发啊,你不记得了吗?姬发转过脸来,他的心被劈开一道口子,血从中往外流。姬发,姬发,他一遍遍叫着,那些和姬发一起游历朝歌城的日子在他的身侧一一重现。
朝歌城的街道深邃宽敞,繁如河流,姬发刚到朝歌的时候总是迷路。他带着姬发穿梭在朝歌的每一条深街窄巷,姬发很聪明,记忆力又好,跟着他,摸清了朝歌城的每一块砖瓦,见证了朝歌城的每一次落日。姬发在落日里冉冉升起,秀丽卓绝的容光照亮了朝歌城的窗户,窗后的少女们将手帕和鲜花掷到他的怀中,他满怀香气,神色懊恼,不知道如何安置那些要扎根他怀中的芳心。殷郊哈哈大笑,我们朝歌的女郎美丽又热情,眼睛就像雪一样明亮,心就像火一样滚烫,你竟然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美人?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殷郊微红的脸,心里涌出荒芜而凶猛的爱意,我已经见过最大的雪最红的火,我不可能再被其他的雪与火打动。
他们经历过的最大的雪几乎让他们死去。那是一次与北方蛮族的战争,在殷寿的带领下,他们惨胜而归。清点战场时,殷郊发现姬发不见了。他策马寻找,大雪无边无际,将白马与死亡笼在一处,他在笼中一边寻找一边呼喊,喉中腾起血腥,声音被风卷走,他还是没有找到姬发。姬发是从温暖的西岐来,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雪,他也许被雪吞没了。
殷郊掀开一把把刀剑,推开一堆堆尸身,满手是血。血很快引来了鹫鸟与狼群,狼嚎声让殷郊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军队和人群,来到了荒原的边缘。大雪宛如箭羽,撞击他的眼睫,他看不清前路,只听得见怒号的风和跳动的心。他抽出长剑,剑指大地,面对着步步逼近的狼群,眸如星火,自言自语道,我一定会活下来的,姬发,你可别死啊,等着我,我会救你的,我们一定要回到朝歌,你不是一直想家吗?你不想回到西岐吗?西岐在等你,活下去,等着我,我会带你回家。
一场恶斗。他浑身浴血,拄着剑跪倒在雪地中,最后一头狼隔着雪花打量这个凶悍锋利的少年。他指尖颤抖,已经握不住剑,只要剑一倒,他必死无疑。风如利刃,刮过他的喉咙和脸庞,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面前猩红一片。狼头滚在他的膝前。他抬头,惊喜道,姬发。姬发朝着他走来,摘下额上的发带,覆住他的眼睛。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姬发将他背起,他的手臂环着姬发的脖子,手指触碰到姬发惊荡的心跳。你吓死我了,他说,我还以为你死了。他的笑声里带着哭音,姬发侧过头来,不会的,我不会死的,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我一定会活下来,殷郊,以后再也不会了。而当冀州战场的滔天怒火将他裹住吞噬时,殷郊再一次找到他,将他救到马上,冲出死亡。
姬发是他最好的朋友,是他同生共死的兄弟。他还许诺,要帮助姬发得到心仪的那把宝剑。那把剑是什么样子?他想要看清,不得不睁大了眼睛。他在姬发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殷郊,殷郊……姬发叫他的名字。
活下去,你的命不是你父亲的,是你的,是你的母亲的。姬发在喘息中亲吻他的眼睛,沿着脸颊吻到他耳侧,眼泪洒洗殷郊命上的阴影:是我的,活下去,殷郊,活下去,就像我曾经为了你,走出大雪。
太阳照进大殿里,他们置身于浩荡璀璨的日光中。姬发吻去殷郊眼中最后一缕阴影,吻去这荒唐大殿里落在他身上的欢声浪语,以及王座上殷寿阴冷嫉恨的目光。姬发将他的手指贴住自己赤裎的心口,似是要剖开自己的心给殷郊。我们同生共死,我们同命一体,忘记了吗?殷郊,答应我,我会救你,我们一起回西岐。
殷郊长久地望着他,接受了他全身心的供奉,猛地颤抖了一下,呼吸和光明涌进他,新的火焰将他捧起,让他再也看不见殷寿,听不见这王殿里的妖呓,只能听见姬发求救般的哀求。
好。他答道,吻上姬发因为等待而绝望的嘴唇。
酒池肉林中,他们相依为命,仿佛正被太阳凝结的琥珀。殷寿从迷醉中抬起头来,日光刺得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他猛地摔了酒杯,残渣碎片飞溅犹如雪花,落在姬发和殷郊的身外。
大雪还会再来。可他们曾经走出过这世上最大的雪。
【封神|发郊】以退为进 [13]
武王发×伪小白花郊(HE)。
姬发原以为自己是殷郊的保护神。殷郊爱他、需要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直到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殷郊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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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在昆仑过得很快乐。
广成子对殷郊只是小惩大戒,除此以外并无更多责怪,看到徒弟被折腾成这样心中也有痛惜,不让殷郊再去想凡间的事情。
殷郊心中一块重石落下,终于从忐忑中解脱了出来,安心在昆仑住了下去,甚至久违地犯起了挑食的毛病。
哪吒怕殷郊无聊,还特意蹬着风火轮回来陪他,二人每日比武钓鱼,好不自在。就是哪吒变得有些叛逆,不再喊他“郊郊哥哥”,反而更愿意学着杨戬叫他“殷郊”...
武王发×伪小白花郊(HE)。
姬发原以为自己是殷郊的保护神。殷郊爱他、需要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直到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殷郊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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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郊在昆仑过得很快乐。
广成子对殷郊只是小惩大戒,除此以外并无更多责怪,看到徒弟被折腾成这样心中也有痛惜,不让殷郊再去想凡间的事情。
殷郊心中一块重石落下,终于从忐忑中解脱了出来,安心在昆仑住了下去,甚至久违地犯起了挑食的毛病。
哪吒怕殷郊无聊,还特意蹬着风火轮回来陪他,二人每日比武钓鱼,好不自在。就是哪吒变得有些叛逆,不再喊他“郊郊哥哥”,反而更愿意学着杨戬叫他“殷郊”。
杨戬也会给和他说些山下的趣事,偶尔还会为了挑食的殷郊带上些人间美食,当然会刻意避开姬发的消息。
若非他的神力一直没有恢复,殷郊几乎要把在桐花台里发生的事情丢弃在记忆里。
昆仑的方法对殷郊毫无作用。
不论殷郊吃了多少丹药,被施了多少术法,那些力量都像是被他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吞噬或融合,没有任何反应。
广成子无奈,只得带着殷郊去求见元始天尊,希望能找回殷郊失去的神力。天尊只在殷郊眉心一点,便知道他的神力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凡人封印住了。
那个凡人是谁不言而喻,但元始天尊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沉吟片刻,示意殷郊离开,只留下广成子一人商议。
殷郊只能出去等着,他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却知道情况似乎不妙,有些惴惴不安。
许久,广成子才出来,表情十分难看,见殷郊乖乖地等在外面才微微缓和了脸色。
“无妨。”怕殷郊担心,广成子对他笑道:“不入榜便不入榜……做神仙未必是好事,在师父身边也能快活过一辈子。”
天尊竟然也没有办法。
殷郊有些失落,默默点头,但想想师父说得在理,他本来也没有飞升成神的追求,又高兴了起来。
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时,殷郊正手持钓竿坐在昆仑池边,他今天一条鱼都没钓到,思考着“愿者上钩”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姜子牙真的能用直钩就钓上鱼?殷郊十分怀疑,研究着手中的鱼钩,就听见从远处来了一矮一高的两个人,正是哪吒和杨戬。
他们面对着昆仑池,没有发现被挡在草丛后面的殷郊。殷郊本想出来,听到二人的对话中提到了他,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是被姬发封住的?”哪吒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以前不是很要好吗?”
杨戬沉默,想了许久才淡淡回答:“因为他不想殷郊离开他。”
“是哦,他也说了,想要殷郊回去。”哪吒还是懵懵,“那殷郊为什么要躲着他?”
哪吒是小孩子,杨戬当然不可能和他详细说这些。但哪吒一直追问,杨戬只得糊弄过去:“……姬发现在是周王,殷郊会害怕。”
“哦。”哪吒才想起来殷郊是商朝的太子,面对周王自然会有点怕的。
但想了想,他又有些为殷郊抱不平,气闷道,“可姬发明明说殷郊回去的话,他对殷郊会和以前一样……难道是在骗我们吗?”
以前?哪个以前?杨戬听了,眼神更冷。是质子营的以前,还是桐花台的以前?是姬发的以前,还是周天子的以前?
“小莲藕,你懂什么?”杨戬无法解释,只能轻轻地敲了下哪吒的脑袋,岔开话题,“没大没小,怎么能直呼哥哥的名字。”
“我什么都懂!”哪吒更是不服气,“封神榜要是不关闭,世间还是会有天谴的!”
他揉了揉被杨戬敲过的地方,嘟囔着:“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殷郊的神印,如今只有姬发才能解开,殷郊好好地和他说,姬发说不定会同意的。”
哪有这么容易,殷郊与姬发的纠葛……杨戬摇了摇头,却听见了远处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了殷郊的身影。
知道殷郊一定都听见了,杨戬心下一沉,以为会看见殷郊失落的表情。
但殷郊只是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师兄。”殷郊其实并不那么经常以“师兄”称呼杨戬,他没有问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没有问为何要瞒着他:“我要下山。”
他顿住,抿了抿嘴:“我要去见姬发。”
杨戬看着这样的殷郊,很久都没回答。
哪吒听了殷郊这话,有些高兴,想着天下终于有救了,但来回观察二人,感觉气氛似乎有点凝重,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
“……天谴不会影响到昆仑。”若不是看到哪吒略带惊讶地望向自己,杨戬也不敢相信这会是自己说出来的话。
殷郊也是一怔,旋即点头:“我知道。”
他又摇头:“姬发他……我可以不回去,但总不能连累全天下陪我一起。”
知道是事实,杨戬想了很久,还是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殷郊。殷郊接过,是进出周王宫的令牌,知道是姬发给的,也知道见到姬发后会发生什么,拿在手里仿佛有千斤沉重。
回到镐京,凭着令牌,周王宫的侍卫对殷郊并没有阻拦,或者说是想到了他的归来。
殷郊慢慢地在周王宫内走着,不知不觉又兜兜转转地回到了桐花台,应该是他在周王宫里最熟悉的地方。
恍若隔世,殷郊这么想着,在桐花台外站了许久,还是伸手把门推开。出乎意料地,里面竟然没有人。殷郊缓缓进殿,目光四处扫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熟悉的布置,熟悉的摆设,所有东西都和他离开前一样,全部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就连鬼侯剑的剑匣也还是竖在那里。
殷郊走到剑匣前,握住剑柄,细细查看鬼侯剑的剑锋,本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姬发会把鬼侯剑修好。但是并没有,被自己砍出的豁口没有丝毫修整的痕迹。
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好像知道,殷郊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其实很憎恨自己因为父亲而培养出来的敏感。
殷郊好像真的有那种特殊的能力,能够发现空气中最细微的坏情绪。
在昆仑的时候,对于气氛越来越凝重的变化,他也不是毫无感知的。
天尊见过自己的那天,杨戬便领了师命,匆匆下山去了镐京,回来时却冷着脸。殷郊是知道的,但想假装不知道。
杨戬回来后,师父师叔面对自己时的欲言又止,还有他们眼中越来越深的忧虑。殷郊也看到了,但想假装没看到。
他感觉到了所有的异常,但不愿意追究细节,仿佛自己不思考就不用去面对一切。
直到听见了杨戬和哪吒的对话,知道了姬发的疯狂和自己的软弱,殷郊便无法、也不想继续欺骗自己。
“舍得回来了?”
身后传来姬发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像一个早有预谋的审判,殷郊停顿了片刻,才慢慢转身,迎上姬发锐利的双眼。
姬发身着天子朝服,是一片金丝银线的赤红,显然是刚刚结束朝会,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与殷郊对视,表情有些深沉。
阳光从殿门口洒落,金色的光束从背后映照在他的身上,殷郊觉得有些刺眼,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姬发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近,他的心也一点一点坠了下去。
姬发缓步走到殷郊面前,伸手示意殷郊把东西交出来,但殷郊不知道在找他要什么。
“令牌。”姬发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殷郊听了,低头想了一下,还是把出入周王宫的令牌轻轻放在了姬发的手里,手却在那一瞬间被姬发死死地抓住,身体被扯到了姬发的怀中。
“……不许再出去了。”姬发这么说着,语气低沉而坚决,紧紧地盯着殷郊。
姬发的气息近在咫尺,殷郊心脏狂跳,难以接受这样的距离,他不自觉握紧了鬼侯剑。
愣愣地看着姬发凑上来,像是要吻自己,殷郊心中的惊惧瞬间爆发,狠狠将姬发推开,下意识地挥着鬼侯剑朝他刺去。
姬发被迫偏身避开,殷郊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他只得拔出周王佩剑应对,但不知是兵器的差距,还是殷郊的武艺又精进了,即使没有神力,他也难以抵挡殷郊的攻势。
等姬发反应过来时,鬼侯剑已如一道闪电般直直地刺向他的咽喉——却在剑尖仅有一寸之遥时紧急停了下来。
“你要杀了我吗?”姬发问。
殷郊听了,并未收剑,仍是定定地用鬼侯剑指着姬发。
姬发见状,又问了一次:“要用鬼侯剑杀了我吗?”
殷郊还是没有说话。
“姜文焕在镐京。”姬发语气平静,顿了一下,淡淡继续,“还有宋地……你的那些亲人也在想念你。”
感受到姬发话语里的威胁,殷郊咬紧牙关,笑了笑,镇定回答:“你不敢。”剑尖却有微微颤抖:“……姜文焕是东伯侯,宋地你也下过旨意。”
“你可以试试。”姬发听了点点头,似是认可殷郊的话,却又笑了一下,“看看他们会不会……”最后几个字,姬发说得很轻。
殷郊震惊地看着姬发,他听清了那几个字,没有想到姬发竟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顿时感觉陌生,手上力气一松。
“咣当”一声,鬼侯剑掉在地上。
姬发摇头,收回自己的佩剑,弯腰把鬼侯剑拾起,平和地置回剑匣中,轻轻叹了口气:“……本身就有损坏,怎么还去摔它。”
殷郊不敢回头,听着姬发的动作。姬发却转身,亲密地揽住殷郊的僵硬的肩膀。
“把外袍脱了吧?”他微微贴近,像在温柔地询问殷郊的意见,动作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里有胜券在握的叹息。
又回到熟悉的榻上,殷郊有些失神。
姬发压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绷得死紧,一只手紧张地去抓身下的绸缎,另一只手努力抵住姬发的靠近:“……你要放过姜文焕!”
“不准谈条件。”见殷郊此刻还有心情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姬发并不是很满意,但见殷郊似乎认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心情又好了一点。
拿住殷郊抵着自己胸膛的手,姬发仔细感受着殷郊手掌侧面的薄茧,又将他的手拿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啃着他的指节。
殷郊很受不了这种被“把玩”的感觉,迅速把手抽了回来,眉头紧锁,他偏过脸去。
“这种时候……”姬发手中一空,倒也没有很生气,用手指轻轻划过殷郊的脸颊,又细致地去摸殷郊额角的发,示意他自己把头转过来,“……要看着我。”
殷郊被缠得没有办法,只得把脸又转了回去,但仍是垂着眼睛不肯看姬发。
姬发见殷郊这样抗拒又配合的样子,慢慢从心底滋生出一丝隐秘的成就感,双手掐住殷郊瘦削的腰侧,埋下头去亲吻他。
殷郊又想躲,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硬生生忍住了,只是又恢复了最初的样子,面对姬发的吻,他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张口。
感受到殷郊这次的拒绝,姬发的好心情不由得减少了几分,惩罚性地咬住殷郊的下唇。
殷郊吃痛,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狠狠瞪着姬发:“做什么?”
“……我可以开始了吗?”又是这种看似征求实则强制的语气,姬发问得很漫不经心,他知到殷郊根本不会回答,也知道在这场拉扯里自己一定会赢
他也确实胜利了,殷郊并没有再挣扎,而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是痛的,好像比被砍头时还要痛。
没有神力,无法封住自己的五感,殷郊只能默默忍受,全程眉头紧锁,一声也不肯吭。
“你……”想了很久的愿望如今终于实现,姬发却不似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见殷郊脸色已经发白,姬发想让他好受一点,用手指梳入殷郊的发间,又亲了亲他的唇角,两人额头贴着额头,他放柔了声音去教:“你要……放松,然后……”
但殷郊不肯回应,更不肯看姬发,忍着不去反抗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想让他主动接纳或曲意讨好,绝无可能。
姬发知道这点,也不强求,把殷郊从头啃到了尾。可不论他怎么做,殷郊还是僵硬得像块石头,额边早已被冷汗浸湿一片。
看着殷郊此刻的神情,姬发发现自己的心竟是坠坠的苦涩,又一次起了退意。但想到上次对殷郊的心疼换来的是什么,姬发面色一沉,还是咬着牙、赌气般地做完了。
没有刻意凌辱,但也没有任何缱绻或缠绵,只能算是一次漫长却潦草的收场。
总算结束,殷郊只有痛苦,更不愿意面对,把头躲在被子里没有出声。
姬发也很难受,但想着这种时候,不论如何也应该和殷郊说些温存的话,便伸手去抱他,两人又紧紧贴在了一起。
殷郊僵了一下,想了想还是任姬发抱住,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他看向姬发,闷闷地问:“……你满意了吗?”
“嗯。”其实并没有,但见殷郊睁大眼睛看着他,姬发的心不自觉又软了一分,脸色也不似刚才那么凌厉,他点点头。
殷郊闻言,眉头微松。姬发见状,心情也变好许多,静静地抱着殷郊,就听他开口:“那你把封印解开吧。”
姬发愣住,反应过来后只觉如雷击顶,才知道殷郊方才为何明明不愿却强行隐忍——殷郊竟把与他的情事当成交换自由的条件,或是消除天谴的所要做出的“牺牲”。
殷郊确实是抱着“舍身成仁”的想法来见姬发的。姬发对他的执念太重,想来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事已至此,姬发总该放下了。
何况已经证明了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意思,在姬发与他之间发生更是一点都不愉快,殷郊感受着自己的不适,又皱起了眉。
“我要恢复神力才可被封太岁。”见姬发一直不说话,殷郊以为他不懂,“封神榜若是一直开启,只怕天谴会再度降临。”又把这些事情之间的逻辑同姬发解释了一遍。
姬发根本听不进殷郊的话,不知道殷郊是把他想成了什么人,更不知道殷郊把他自己当成了什么,心意被这般践踏,当下脸色惨白。
“我为何要封你的神力……你不知道?”姬发还抱有一丝侥幸,他只想和殷郊在一起。
殷郊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你放我走吧。”看着姬发表情已经是难看至极,殷郊耐着性子去哄他:“……你要是喜欢,我常常回来陪你。”
姬发看着殷郊,殷郊的话里还在用他自己的身体做交易,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感觉心被人直接按进了冰水里,冻得全身发抖。
“骗子。”他听见自己说。
被骗了这么多次,姬发自然不会再信殷郊的话——且不提什么人神有别,就凭殷郊现在的态度,怕是自己一放了他,他就会跑到不知哪个天南海北,永远不会再回来。
“再等等吧。”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姬发故意用话刺了一下殷郊,“等我高兴。”
还等?见姬发软硬不吃,殷郊终于变了脸色,不理解姬发的态度:“难道你不是大周的君主,他们不是大周的子民?”
姬发已经冷静下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说着下榻去找什么东西。
殷郊看着姬发的动作,静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又想把我锁起来?”
姬发冷笑一声,摇了摇头,把周王宫令牌又找了出来。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但见殷郊这副舍身取义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可笑,知道如今已没有必要再用外物锁住殷郊。
“你可以出去,想去哪里都可以。”姬发把令牌递到殷郊手里,“见见杨戬,见见姜文焕……你也不会那么闷。”
殷郊松了一口气,接过令牌,但不明白姬发怎么突然转了性。
“但每日晚朝结束后。”姬发的声音很平静,眼里若隐若现地闪着无法言说的欲望,“我就要在这里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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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封神|发郊】以退为进 [12]
武王发×伪小白花郊(HE)。
姬发原以为自己是殷郊的保护神。殷郊爱他、需要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直到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殷郊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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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殷郊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姜文焕的马车里,脚踝上的玄铁镣铐已被取下,想来是姜文焕找到了开锁的办法。
“你醒了。”姜文焕在殷郊身边坐着,见他醒来微微一笑,又去摸他的额温,“还好,烧退了些,再吃几副药应该也就无事了,”
感受着久违的轻松与自由,殷郊挣扎坐起,发现自己的神志确实清醒许多。感觉到马车在走,他掀开帘子看向车外,有些惊讶,竟是不知名的郊林。...
武王发×伪小白花郊(HE)。
姬发原以为自己是殷郊的保护神。殷郊爱他、需要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直到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殷郊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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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殷郊再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姜文焕的马车里,脚踝上的玄铁镣铐已被取下,想来是姜文焕找到了开锁的办法。
“你醒了。”姜文焕在殷郊身边坐着,见他醒来微微一笑,又去摸他的额温,“还好,烧退了些,再吃几副药应该也就无事了,”
感受着久违的轻松与自由,殷郊挣扎坐起,发现自己的神志确实清醒许多。感觉到马车在走,他掀开帘子看向车外,有些惊讶,竟是不知名的郊林。
“这是什么地方?”殷郊疑惑,问姜文焕,“我们要去哪里?”
姜文焕闻言,笑容变淡了些。
“我带你回东鲁。”见殷郊定定地看着自己,姜文焕偏过头,“我们已经出了镐京。”
殷郊一怔,果断拒绝:“不行!”
知道姜文焕想要救自己,殷郊却不能让他牵缠进这些事情——昨晚在母亲坟前,姜文焕为了自己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若自己再躲进东鲁,姬发一旦知道,东伯侯府必遭大祸。
他不能这么自私,殷郊语气坚决:“我不会去东鲁的。”当即就要让人停车。
“姬…他不会发现。”姜文焕看出殷郊心中所想,但他也不肯退让,“你莫怕,安心在东伯侯府住着……等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见气氛凝重,姜文焕还笑道:“你可以住在姑母的屋子里,那里还保留着很多她的东西,到时我找人一样样说给你听。”
殷郊眼眶微热,但还是狠狠摇头:“姬发一定会发现的。”他太知道姬发如今是什么人。
顿了下,他涩着嗓子道:“侍卫昨夜已去母亲墓前搜捕,更是知道你已经到了镐京,若你迟迟没有觐见……姬发定然会猜到。”
没有想到殷郊竟然能够想到这么多,姜文焕十分意外,更是觉得他在姬发身边受了不少折磨,才叫他如今也懂了这些进退闪躲。
“他这样对你。 ”姜文焕反倒下了决心,“我绝无可能把你留在那里。”
车厢内,二人一时无话,长久对视。
“……我想去昆仑。”见姜文焕态度坚持,似是无可更改,殷郊心情复杂,只得妥协,“那里有我的师父师叔,他们会保护我。”
虽然并不确定昆仑是否会庇护他,但只要不牵连东鲁和姜文焕,让殷郊去哪里都可以。
姜文焕知道殷郊是昆仑弟子,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昆仑已非人间土地,殷郊在那里自然比在东鲁更加安全,便点头应允。
在桐花台里睁着眼睛等了一夜,王家侍卫却没有抓回殷郊,姬发捏着手中的竹简,双唇抿得死紧,沉默在听侍卫首领的禀报。
“大王息怒。”侍卫首领知道这次必定逃不过惩罚,硬着头皮开口,“已把镐京细细搜了一遍,不见那人的踪影……怕是已经离开了镐京,已叫人去周边追寻。”
“姜王后的墓地可有搜过?”姬发冷声问。
“有,但并未搜到。”侍卫首领低着头,恭敬回答。“许是属下们去得迟了,也可能那人根本没有去过。”
绝无可能,姬发心想,家是殷郊的唯一软肋,他出逃镐京前必定会去告别亡母。
姬发又问:“墓前可有祭拜的痕迹?”
“昨夜确有人祭奠姜王后,却是东伯侯。”侍卫首领低着头,“侯爷亦不曾见过那人。”
听到“东伯侯”三个字,姬发甚至不需要思考,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恨得胸中气血翻涌,手中竹简被捏得吱吱作响。
姜子牙、杨戬,现在又多了个姜文焕。都是与他一同伐纣,可将后背交付的亲近之人,如今为了殷郊竟然全是要反。
见底下那人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殷郊去宋地的可能性,姬发甚至失去了发火的兴趣。
“……孤问你。”姬发打断他的话,目光如冰凉的小刀,“姜王后是姜文焕的什么人?”
听出姬发此刻语气奇怪,侍卫首领略微犹豫,有种不好的预感:“是他的姑母。”
“姜王后还是殷郊的母亲。”姬发又问,“你说,殷郊和姜文焕又是什么关系?”
“……他们是表兄弟。”直到现在,侍卫首领才恍然大悟,他竟被姜文焕蒙骗了过去。
“既然如此,姜文焕说不曾见过殷郊,你又为何会相信?”姬发见他终于反应过来,冷冷笑出了声,“真的是愚蠢至极。”
暗道一声大事不妙,侍卫首领立刻跪伏在地,请求姬发能让他将功折罪。
姬发却不想再给他机会:“王家侍卫由你这种蠢货当首领,孤哪天被人刺死于宫内也未可知。”直接叫人上前缴了他的佩剑,领了惩罚后赶出宫去,终究是留了他一条命。
侍卫的身影刚消失在殿门后面,姬发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和恐慌,将手中的竹简狠狠砸向地面,砸出沉闷的声响。
好一个东伯侯,姬发咬牙。
姜文焕还真是手眼通天,人在东鲁竟也能在周王宫内安插眼线,里应外合地与殷郊私传消息把人从他手上偷走,否则怎么解释他一来镐京,殷郊就从桐花台跑了。
选在这个时候亲自朝见,姜文焕也一定是别有用心,想借他东伯侯尊贵身份助殷郊出逃,如同昨夜在姜王后墓前那般。
果然是亲表兄弟,姬发这么不阴不阳地想着,又冷静了许多——拿住殷郊在意的人就等于拿住殷郊,他如今不好动宋地,姜文焕主动送上门来也算是正中下怀。
昆仑是否可以解开殷郊神力的封印,毕竟不是人间之事,姬发并没有万全的把握。
但姜文焕是凡人,是他的臣子,他可以死死将姜文焕捏在手里,不怕殷郊不回来。
日夜兼程,车队终于快到北萧关。
虽然离昆仑还是很远,但只要过了北萧关,姬发想要抓到人会变得更难一些。
殷郊有些高兴,打算出了关就与姜文焕告别自己去昆仑,总不能让他一直送下去。
“是哪家的姑娘?”这段时间虽然奔波,但殷郊一直在车内养病,病情容易康复,又有了和姜文焕玩笑的心情,“可有见过面?”
姜文焕面上平静,眼里却有着笑意:“是世伯的女儿……只见过两次。”再被殷郊问什么模样性情的,就抿着嘴不肯说了。
殷郊见姜文焕这样便知道他心里喜欢,也有点为他高兴,却不肯轻易放过他,正要继续追问,就听见一东鲁护卫飞驰而来的动静。
“侯爷。”护卫行至车前,低声禀报,“北萧关已被大王封住,过往的行人车马都要仔细查验……怕是过不去了。”
姜文焕闻言,心里一紧。
殷郊也是顿住,随即对姜文焕笑道:“终须一别……让我下车吧,我自己有办法。”
哪里会有什么办法,姜文焕转头去看殷郊,坚定地摇摇头:“……我们从西散关走。”而后对护卫下令:“改道。”
“已经很晚了。”殷郊不愿意让姜文焕继续为自己冒险,心里有些着急,“你快回去镐京,不要叫姬发生疑。”
“已经这么晚了,再晚些也无妨。”何况姬发应该早就发现了不对劲,姜文焕这么想着,但面上半分没有显露,只是对殷郊笑了笑,“你放心。”
车队缓缓转向,殷郊也不说话了。
姜文焕心情却十分沉重,知道一旦被姬发发现,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但他更担心殷郊又要被关回去。
北萧关已被封了,西散关和其他关口约莫也是,殷郊逃跑的空间正被姬发一点点缩小,可能很快就要被抓到。
只是为了殷郊和姑母,他必须尽力。
姜文焕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自小入质朝歌,姑母疼他如同亲子,表兄殷郊对他也是尽力维护,所以那时虽离家万里,但他在朝歌的日子过得并没有那么艰难。
姬发对不起殷郊,他总要对得起的。
正这么想着,姜文焕只觉车厢猛地一晃,似乎被什么力量狠狠冲击,即使是坐着也几乎失去平衡,不得不抓住扶手稳住身形。
车队被迫停住,随即就是一片混乱至极的声响,有护卫们的喊叫与骏马的嘶鸣,姜文焕仔细听着,甚至还有打斗的声音。
“侯爷,有人拦车!”护卫惊慌来报。
殷郊看向姜文焕,知道是冲自己来的,不愿意再连累他,低声道:“就说是我劫持你,迫不得已……你不要推却。”说着要下车,却被姜文焕伸手拦住。
他对殷郊摇头,另一只手去按腰间的佩剑,沉声喝问:“有多少人?”
护卫却陷入沉默,姜文焕的心更往下沉了一分,在脑子飞快思索着对策。
“就……一个人。”护卫的语气有些犹疑。
姜文焕一愣。
殷郊意识到什么,飞快掀开车帘,探头往外边望去——只见车队的最前方静静站着一人,身着白衣,面若冠玉。
果然是杨戬。
告别了殷郊,姜文焕马不停蹄地回到镐京,依例觐见周王,单膝跪着向姬发行礼。
“不必多礼。”他已做好了被问罪的准备,但姬发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十分和煦。
姜文焕应是,谨慎地起身,抬头却撞进了姬发漆黑如墨、毫无情绪的眼睛。
姬发与姜文焕对视了片刻,竟从王座上下来,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东伯侯,好大的本事。”姬发笑着,像是真心实意的夸赞,说出的内容却让姜文焕遍体生寒,“也不知在镐京插了多少探子,还来来往往地在禁宫内传信……孤真是佩服至极。”
姜文焕瞳孔微震,没有料到姬发开口就给他扣上抄家灭族的滔天大罪。
“大王明鉴。”没有其他办法,他当即重新跪下:“臣不曾做过,更是绝无此心!”
“怎么动不动就跪?”姬发亲切的语气十分刻意,“快些起来。”伸手去扶姜文焕,但姜文焕背负着东伯侯府的性命,不敢起身。
“不曾做过?绝无此心?”姬发见状,抓死了姜文焕的肩膀,微微俯身凑近,低声去问:“那是怎么把殷郊带走的?”
说到这里,姬发终于显出了些恨意。
来了。
姜文焕心下一紧,他早已做好了姬发必定知晓的准备,此时只能装作不知情:“……臣亦不曾见过殷郊。”
“我们也相识多年,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姬发仍是在笑,走至姜文焕身后,拍了拍他的背,“殷郊去了昆仑?还是哪里?”
“臣不明白大王之意。”姜文焕低头回答,定定地跪着,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他想到了自己远在东鲁的未婚妻。
见他如此,姬发终于敛了笑意,冷冷看着姜文焕。对于殷郊之事,他与姜文焕是心知肚明,只是姜文焕不肯承认,他确实没有证据。
但他是姜文焕的天子,也不需要证据。
“文焕,孤自然相信你。”姬发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又强硬地将姜文焕扶起,“……你好好地在镐京住上一段时间,暂时不必回去。”
若非姬发的笑意未达眼底,姜文焕险些就要以为他还是那个温和的仁君。
姜文焕在镐京的驿站又住了半月,殷郊还是没有消息,不论怎么搜也搜不到痕迹。奇怪的是,姬发除了把寝殿搬到了桐花台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他不曾再传召姜文焕,但也没有为难,允许姜文焕自由行走,只是不许离开镐京。
姜子牙默默看着,他知道姬发想要用姜文焕来控制殷郊,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姬发竟越来越气定神闲起来。
直至他收到了杨戬从昆仑传来的消息,姜子牙久久不语,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得不主动递上求见周王的令牌。
“大王。”又回到了桐花台,姜子牙还是像上次一样与姬发在案边对坐。
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说风凉话,他去试探姬发的情绪,“终是杨戬胜了,是他先找到了殷郊。”
打听到东伯侯进了镐京却不曾觐见,一路只往西北去,杨戬便知姜文焕与此事定有关系。他算不到殷郊却能算到姜文焕,早早便守在了北萧关的附近,把殷郊截了下来。
“知道了。”姬发听完,并没有什么愤怒的反应,只是问姜子牙:“殷郊如今在昆仑?”
姜子牙点头,却见姬发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姬发笑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停住,抬眼去看姜子牙,又问:“……既然如此,为何封神榜至今没有关闭?”
殷郊不恢复神力,就无法进入封神榜,封神榜不关闭,天谴就不会彻底从世间消失。姜子牙定定看着姬发,沉默不语。
姬发见状,心中了然,笑着摇头:“看来昆仑亦无法解开殷郊的神印。”
如今除了姜文焕和宋地,他发现自己又多了一个拿捏殷郊的筹码在手里。终是自己胜了才是,姬发这么想着,更是开心。
看向还是没有说话,表情却有些阴沉的姜子牙,姬发心中快意:“齐侯可知道原因?”
“大王竟有头绪?”姜子牙反问。
“原来齐侯那日没有骗孤。”姬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微笑地看着姜子牙,“孤如今信了,齐侯是真的算不出殷郊的事情。”
他微微停顿,伸出一只手在姜子牙眼前晃了晃,轻轻出了一口气:“……孤用自己五十年的寿命,封死了殷郊的神力。”
“姬发!”
姜子牙大惊,竟是“蹭”地一下站起,他极少这般失态,甚至对姬发直呼其名:“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从哪里得到的诡术?”
“牧野之战前,妲己来过军中……也算不得诡术吧。”姬发倒是很平静。
他也顺势换了自称:“只是将我和殷郊的血各自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已。他如今未被封神,既是天子,我的血自然可以压制他的神力。”
说到这里,姬发又忍不住笑了:“父亲的卜筮果然不会出错……我的身体里有一半是殷郊的血,怎么算不得殷寿的‘血亲’?”
居然会相信妲己?姜子牙看着这样的姬发,无法理解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也知道自己是天子?可想过你的性命对大周而言有多重要?”想到妲己那只妖狐,姜子牙的眼神瞬间凌厉,“姬发,你竟敢用自己的血去做这样的交易!”
“尚父不必担心。”姬发笑道,“并非交易寿命,只是豢养封印……只要我不主动解开,我和殷郊都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还说不是诡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姬发中了苏妲己的计,姜子牙却没有被绕进去。
“那封神榜呢?天谴呢?”姜子牙从未想过封神大业竟会毁在天下共主的手里。
他忍不住对姬发怒斥:“有麦无实、瘟水疫兽、婴孩早夭……明明见识过天谴的恐怖,竟还这般逆天而行,姬发,你对天下苍生的责任心又在哪里!”
听到“封神榜”,听到“逆天而行”,想起商朝那些天谴的异象,姬发终于不再笑了。
“尚父,事在人为。”他看着姜子牙,一字一句认真道,“我自会努力做一个明君。”
疯了,姬发真的疯了。
姜子牙已顾不上什么君臣礼仪,狠狠拂袖而去,他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传回昆仑,却在将出殿门时被姬发出声叫住。
“还要齐侯给殷郊带个话。”姬发知道姜子牙要去做什么,慢慢敛回笑意。
姜子牙闻言,转身回望。
“……若自己乖乖地回来,孤可以如之前那般对他。”姬发又变回了那个冷漠的周王。
-----
TBC.
【封神|发郊】以退为进 [11]
武王发×伪小白花郊(HE)。
姬发原以为自己是殷郊的保护神。殷郊爱他、需要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直到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殷郊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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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殷郊抓紧时间,把那几套衣袍都换成了刀币。
给殷郊做这些衣袍时,姬发特意交代了要用最好的绸料,此时换得的刀币不少,沉甸甸的,被殷郊谨慎地装进袋子里。
他不敢带走姬发送他的其他东西,怕太过珍贵会引人注意,或者上面有他不知道的周宫纹饰,反而泄露了自己的踪迹。
抬头看了看越来越亮的天,殷郊心中涌起一阵紧迫,知道姬发很快就会发现他已经从桐花台逃走...
武王发×伪小白花郊(HE)。
姬发原以为自己是殷郊的保护神。殷郊爱他、需要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直到他发现自己始终在殷郊的掌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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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还只是蒙蒙亮的时候,殷郊抓紧时间,把那几套衣袍都换成了刀币。
给殷郊做这些衣袍时,姬发特意交代了要用最好的绸料,此时换得的刀币不少,沉甸甸的,被殷郊谨慎地装进袋子里。
他不敢带走姬发送他的其他东西,怕太过珍贵会引人注意,或者上面有他不知道的周宫纹饰,反而泄露了自己的踪迹。
抬头看了看越来越亮的天,殷郊心中涌起一阵紧迫,知道姬发很快就会发现他已经从桐花台逃走,必须要赶快离开这里。
但在离开之前,他想先去祭拜母亲。
姜王后最初葬在朝歌,不知是不是殷寿下了指令,她原本的坟上只树了一个朴素的墓碑,也没有按照应得的丧制进行祭奠。殷郊那时自身难保,自然没有办法为母亲讨回公道。
姬发登基前,为了殷郊心里能好受一些,命人把姜王后的陵寝按规格重新修葺,又迁到了镐京的外城。但殷郊只知道母亲就在这里,却不清楚具体的方位。
烧得头昏脑涨,殷郊不得已倚着一条狭窄小巷的墙壁,几乎无法行走,脱力了许久才勉强起身,向路人打听。
路人并不知道周王宫内发生了何事——殷郊的身份敏感,王家侍卫终究不敢大张旗鼓地搜寻。他们只是觉得殷郊生得好看,又病怏怏的,听他说在找母亲的坟茔,更是十分同情。
他们愿意指路,殷郊却不敢问得太明显,既怕引来姬发的追兵,更怕连累了为他带路的路人。
拖着脚踝上的小半截锁链,多次避过王家侍卫,殷郊在镐京城内走走停停,直到黄昏才得知具体的位置,强撑着一步步往那里去。
买了香烛,买了纸钱,殷郊还带了一壶素酒,乘着夜色和月光来到姜王后的墓前。
其实知道即使什么都不带,母亲在地下也并不会怪他,可他身为人子,在母亲生前不能分担她的忧愁和痛苦,死后总要努力尽到他所能尽的孝心。
他怔怔地看了很久,回神后在坟前跪下,慢慢打开手中的香烛,点燃后立在母亲的碑前。怕寒风把香烛吹灭,殷郊往前膝行了两步,用身体为母亲阻挡背后呼啸的风雪。
死过一次,殷郊有点记不起按照大商礼制应该如何祭奠已故的王后,他如今也办不起像样的丧仪,只能学着平常人家的孝子祭拜。
在火盆里点起小小的火堆,殷郊被火光照着,久违地感到有些些暖意。
一张一张地点燃那叠纸钱,殷郊想这个时候应该要说些什么的,但他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母亲是否能听见。
他想说自己死了又活了,想说变成了三头六臂,却怕母亲听了会害怕;想说姬发,想说这段时日以来发生的事情,但话到嘴边还是被殷郊咽了下去。
“……母亲,我生病了。”
殷郊低着头,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竟是下意识地像以前那样撒娇,声音却很轻,像纸钱燃尽的灰烬,几乎湮灭在了风里。
反应过来后,他急忙抬头对墓碑笑道,“但是你不用担心!我身强体壮的,巫医也说过两日就好了。”
应该说一些高兴的事的,怎么可以再让母亲为他伤怀,殷郊在心里责怪自己。
赶忙解开包袱,把那件狐皮围脖从里面拿了出来,殷郊努力笑着:“苏妲己已经死了,这件围脖就是她,是姬发……”
提到姬发,殷郊顿了一下,还是继续:“……是姬发找人做的,我替他祭给你。”
把狐皮围脖也投向火盆,殷郊看着它和黄色的纸钱一起燃烧。
他想要补救方才的失言,先是问“母亲在那边还好吗”,紧接着就开始讲述他在昆仑那段时间的生活——说师父说杨戬说哪吒,说他学到的那些仙道术法,殷郊尽力向母亲展示自己现在过得很好。
但孩子委屈的情绪终于在母亲这里找到了出口,哪里能那么容易再被抑制回去,殷郊的声音越说越颤抖,说了一会儿就说不下去了。
他停了下来,重新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再开口时,殷郊低着头,不敢去看姜王后的墓碑,“父王死了,我本来也该去死的,姬发他又……大商已经变成了周,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我不敢去南亳,族人们都在那里,可我没有颜面过去……也一定会被找到的。”
“我想回昆仑。”他对母亲诉说着自己的失落和委屈,极力维持着声线的平稳,“可我不知道能不能去,我当时对师父……我不晓得他们还要不要我。”
“我也不能去找姜子牙,姬发现在一定很生气,迁怒了师叔,我、我不能再连累他……”
说着说着,他感觉自己好像要哭了。不能在母亲面前流泪,殷郊连忙把头仰起,睁大眼睛,任风去吹自己眼中的泪意。
大风却在此时慢慢停住,殷郊怔怔看着夜空中温柔的月亮和闪烁的星星。
“母亲。”终究还是忍不住,他努力着不掉眼泪,哽咽出声,“我真的好想你……”
可是没有人回应。
本来会唤他“郊儿”,拉着他的手安慰的那个人,如今只是静静地躺在面前的坟地里。
明知道这个事实,但殷郊还是等了很久,才沉默着低下头,看向火势越来越小、几乎已没有在燃烧的火盆。
纸钱和围脖已经烧完,他也该走了。
拿起那壶素酒,殷郊抿了一口,然后慢慢倒在母亲的墓前,低声让她知道自己的去向:“……我要离开镐京,可能会先去昆仑。”
没有说什么“改日再来看你”的承诺,他知道自己这一去可能永远也无法回来,不想让母亲一直在失落中期待。
“母亲,我走了。”
殷郊磕下头去,滚烫的泪最终还是在这瞬间滴落在了雪地上,融成一片小小的雪水。
他伏在姜王后的碑前,久久没有直起身,像只孤零零的幼兽一般咬着牙呜咽。
却未注意到身后竟有许多人的身影,和静静注视他已久的数十只眼睛。
见一人低头跪在姜王后的墓碑前,背后披风已被雪花打湿,侍卫首领一声“活捉”令下,王家侍卫们便一拥而上,试图将其包围。
那人没有动静,王家侍卫的攻势却被他身旁的十来个护卫拔刀挡住,两队各是一字排开,互成对峙之势。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像紧绷的弓弦。
没有料到殷郊会有护卫接应,侍卫首领思忖着对策,就见跪着的那人静静起身,转了过来,叫他看清了月光下有几分凌厉的面容。
却是东伯侯姜文焕。
王家侍卫们皆是惊疑,面面相觑。
“好大的胆子。”姜文焕面无表情,一名护卫带头高喊:“东伯侯在此,谁敢造次!”
此号既出,其余护卫也大喝一声,齐齐持刀向前踏了一步,脚步震落了枝头的积雪。大周王家侍卫皆是百般遴选出的精英战士,见此情景哪里肯退,亦是持剑大步上前。
刀剑相对,两队人马一时间陷入僵持。
“王家侍卫执勤。”东伯侯再大也大不过周天子,侍卫首领并没有很怵姜文焕,“请东伯侯见谅。”
听到“王家侍卫”四个字,姜文焕表情微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护卫收起刀刃——王家侍卫是天子的贴身侍卫,且有公务在身,他的东鲁护卫自是不可直接与他们对抗,否则可被视同谋反。
侍卫首领见状也是见好就收,令其它侍卫后退,他自己却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姜文焕:“夜已深了,侯爷怎会出现在这里?”
“你也知道夜深?”姜文焕声线微冷,“大王登基,诸侯皆要按例朝见。本侯刚至镐京,城门落锁,先来祭拜姑母,明日再入内城。”
姜文焕顿了下,看着侍卫首领,显然还是不悦:“这又有什么问题?”
是非常合理的解释,侍卫首领心想,但他还是有些疑虑。
“可曾见到前商王储?”他问。
“……殷郊?”姜文焕被问得莫名,语气也有了些烦躁,“大王前几日的旨意,殷商遗族即日迁宋……他自是一起去了宋地,怎么会在镐京,又如何出现在这里?”
侍卫首领语塞,其间复杂种种,又是王室秘辛,自然不可能对姜文焕解释,他细细看了一遍那些东鲁护卫,一个个确认面容,确实没有要找的那个人。
“侯爷说的是。”他没有回答,又觉得姜文焕说的似乎在理,殷郊极有可能是往宋地去了,“……若见到那人,还请及时禀报大王。”
姜文焕听了,微微颔首。
侍卫首领见状,心知姜文焕同姬发交情甚笃,再争执也得不到好处,只得收队离去。
确认王家侍卫们已经不在,姜文焕下令他的让东鲁护卫们四散开来望风,而后笑道:“他们都走了,快点出来吧。”
闻言,从姜王后高高的墓碑后面转出来一人,正是殷郊,母亲又一次保护了他。
姜文焕说的九成都是实情,剩下的一成只隐去了见到殷郊的部分——他确实是进不得内城,才决定连夜前来祭奠姜王后,正好撞上在与母亲告别的殷郊。
二人刚刚碰面,还没说上一句话就有人搜了过来。姜文焕见殷郊慌乱,一副不敢让王家侍卫见到他的模样,也来不及问原因,只把殷郊藏在墓碑后面,自己披风一甩就跪了下来,替他演完了这场戏。
“多谢。”殷郊终于脱险,此刻心情放松不少,笑着对姜文焕道谢。
“这么久不见,你竟同我生分了?”姜文焕丝毫不在意,还与殷郊玩笑,似乎并没有觉得他为了殷郊“欺君”是件多大的事情,“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还要说什么谢字。”
两人寒暄了几句,姜文焕记起自己的来意,便重新跪下,对着姜王后的墓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而后板正地跪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向姑母讲述姜家和自己的近况。
殷郊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姜文焕讲得很细,从东鲁今年新开的矿脉产出了多少矿石,再到姜家的老叔祖半年前溘然长逝,又到姜王后最小的堂妹生了一个闺女一个小子,最后才到他已有了妻子的人选,这次回去就要操办婚事。
讲了好久终于讲完,姜文焕见殷郊在看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家里人都想念姑母。”他一遍解释一边起身,“知道我要来镐京,特意交代了许多。”
殷郊点头,注意力却只放在姜文焕说的最后一句话,扬眉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你都要成亲了,这可是大事!”
姜文焕被说得耳根微红,既是真的疑惑又在转移话题:“……但你为何没有去宋地?”
殷郊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
姜文焕向来体贴,见他不肯说自然也不去追问,眼尖地瞥见殷郊脖颈上的吻痕,还以为自己这位表兄终于开了窍。
他正要出言取笑两句以回敬方才对自己的打趣,低头却看见了殷郊脚踝上的锁链。
姜文焕愣住,面色一变。
“这是玄铁。”借着月色,他看清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更是才看见殷郊满脸通红,伸手去触碰竟是一片滚烫,“你在发热。”
吻痕、锁链、发热,还能有什么解释?
姜文焕毕竟是马上就要娶妻的人,顿时反应过来这些意味着什么。
“你是逃出来的?”纵使平日里再沉稳,姜文焕此时也是心头大震,难以置信,“姬……他竟这样对你?”
其实不需要殷郊回答,姜文焕也已经知道了答案,心情不知是愤慨还是凄凉。
他前些日子刚从传令官处得知封宋的消息,并细细地读了那篇君臣对论的记录,还感叹过姬发之言的有理有据——对前朝遗民还能这般处理,姬发称得上是一位仁君。
虽是封了微子启为宋公而非殷郊,但殷郊本为王储,身份太过特殊,也能说得过去。
姜文焕能想到姬发是为了殷郊才善待他的族人,却只以为是因为他们生死相交的多年情谊,十分为殷郊感到高兴。
……谁料姬发对殷郊竟是这种“情谊”,难怪殷郊要逃,还在母亲的坟前哭得那么伤心。
想到这里,姜文焕像是被钉在原地,不敢回身再去看姜王后的墓碑,心凉至极。
殷郊看着姜文焕,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想说他误会了……可好像又没有误会。
他发着高热,逃出周王宫更是重重惊险,压抑多日的情绪又在母亲这里得到了宣泄,能到这里全凭意志力强撑,已是精疲力尽到了极限。殷郊此时实在想不到该怎么为姬发或自己遮掩,只能对姜文焕摇了摇头。
这么多日以来,他终于见到了可以信任的人,也可能是无法面对姜文焕的眼神,殷郊当下竟卸了力,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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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