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雨落进哈尔滨
极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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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张泽禹,跟他太爷爷最亲,他跟太爷爷一起住大院,对门几个都是退下来的老兵,儿子儿媳不少还是军队里的领导,有时候回来瞧爸妈,就老叫太爷爷一起去吃饭。
张泽禹从小被带着吃百家饭,他乖巧懂事,大院里长辈都挺喜欢他,一问他以后要做什么,张泽禹说没想好,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太爷爷摸摸他的头,说我们小宝做什么都行,看他自己。
到底是军人家底长大的,大院里不少子女都随着父母当了兵,还有不少进了文工团,隔壁还有几个国企大院,一来二去父母之间都认识,后来张泽禹长大了点,说自己要学吉他,他爸妈没什么意见,倒是把周边一圈人给惊了,说怎么突然想着要...
极禹
2.5k
从小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张泽禹,跟他太爷爷最亲,他跟太爷爷一起住大院,对门几个都是退下来的老兵,儿子儿媳不少还是军队里的领导,有时候回来瞧爸妈,就老叫太爷爷一起去吃饭。
张泽禹从小被带着吃百家饭,他乖巧懂事,大院里长辈都挺喜欢他,一问他以后要做什么,张泽禹说没想好,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太爷爷摸摸他的头,说我们小宝做什么都行,看他自己。
到底是军人家底长大的,大院里不少子女都随着父母当了兵,还有不少进了文工团,隔壁还有几个国企大院,一来二去父母之间都认识,后来张泽禹长大了点,说自己要学吉他,他爸妈没什么意见,倒是把周边一圈人给惊了,说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学吉他。
张泽禹他妈他爸是思想自由的年轻人,八零年代思想正开放,自由恋爱,婚后生下了张泽禹,东北人,活络,张泽禹跟人唠嗑的能力不亚于他太爷爷,后来搬出军区大院,他去学了音乐,也是他爸妈拿定的主意,去呗,学呗,咱东北人也得有点俄罗斯艺术细胞不是。
张小宝天赋又不差,那老师都说要免费收了,那就去,他爸妈就给他买了吉他,又送他去学音乐,张泽禹学的开心,啥都想干,于是那几年的文娱活动都被一个来自哈啦冰某地区留着飞机头的狂野男孩包揽,他太爷爷看电视的时候笑得牙齿漏风,跟战友嘚瑟,说,瞧这是我曾孙。
张泽禹走秀弹吉他组乐队,滑冰唱歌样样不落,演绎事业可谓丰富,后来他在电视上看见音乐大师课,说自己也要上,他妈他爸就带着他从哈尔滨坐飞机去北京,到了地方,张泽禹眼睛眨巴眨巴,瘪嘴,狂野劲儿像是漏掉的气球呼哧呼哧没了。
这地方有好多厉害的人,唱歌好听的比比皆是,张泽禹没学过唱歌,来了就还得蹬腿就上,他大抵也是仗着还小,不懂台上坐着的嘉宾是什么资历,就着童声唱了首歌,后来还挺多人被他歌声感动的。
从那时候,他好像就更喜欢唱歌了点,他的世界被短暂地打开,北京的四角楼、故宫、广播大厦,话筒、录音室、谭维维,让他在被风吹的耳朵呼呼作响的同时,也爱上了这种全世界安静下来的时刻,全世界安静下来了,在听他唱歌。
18年,张泽禹从生长的哈尔滨来到了重庆,比北京还要远,虽然坐飞机也没多出来几个小时,但没了暖气片,没了大院里熟悉的军人爷爷奶奶,没了热到人心里头的东北话,他捂着一块热气腾腾的心,来到了千里之外的山城。
这里地势低,到处都是山,空气湿润,哈尔滨在北方,天气干燥,他在重庆睡觉像是捂着没晾干的被子,他眼睛盯着天花板,眨巴眨巴,有人在他身边入睡,是他在这里的伙伴,他们也是从天南地北而来,汇集在这里。
张泽禹翻了个身,抬眼看见了自己那把吉他,他缓缓阖眼,心想,他的征途又要开启。
跟他一起来到重庆的,有个叫张极的,工作人员时常分不清他俩,说他俩黑黑白白模样没什么差,张泽禹看张极一眼,心里想说自己特征挺明显,没哪个地方像的,结果后来有天他俩一起留着西瓜头,对着练习室镜子看时,张泽禹望了眼镜子里的张极,突然惊觉他俩真挺像的。
张极吹了吹自己的西瓜头,头毛掀起来一点露出额头,他摆了个二流子的造型,张泽禹看他一眼,扑哧笑出声,说张极,你的模特气质呢?
后来张泽禹长大,来到生长期的末尾,无意中听见网络上有人说他们刚官宣的时候模样土,说时代峰峻怎么把好好的小孩造化成这样,尤其是那个小童模,叫什么来着?
叫张极。
张泽禹暗暗补上,他刚见张极那会儿,也没想过这人以前干过模特,不大的岁数竟然跟他一样有些不少经历,从小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了一堆,结果最后还能跑来唱歌。他只觉得两人是同病相怜,为了梦想还要忍受家在异地的思乡之情。
张极是常州人,在江苏,张泽禹没去过江苏,问张极,那地方什么样?
张极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挺好的,哪里都很好,有假山有园林还有小桥流水。
张泽禹说,那还是哈尔滨好,有冰雕,每年还能看大雪,老刺激了,什么时候你来我家,我带你去。
张极一听见雪就眼睛亮,他生长在江南,还没见过特大的雪,听说有一年很大,是08年,但他那会儿才一岁,啥都没印象。
他说行啊,以后有空你带我去哈尔滨。
张泽禹还真记住了他这句话,他的确不唬人,太爷爷教导他人要言出必行。
只是这承诺兑换的有点晚。
2019年的年尾,2020年的年初,一场巨大的流感袭击世界,训练计划被迫停止,所有人也没想过会分离这么久,回哈尔滨之前,张泽禹说张极,我回来给你带东北特产,张极点头说行,回头重庆见。
这一回头,就回了小半年。
再回重庆的时候,张极在机场等人,他长高了不少,戴着毛线帽穿了件外套,一双腿出奇得长,侧着身子被人拍下好些照片。
张泽禹从人群里穿梭出来,第一次意识到,江南这地方是养人的。
嗯,终于像是个模特了。
张泽禹带着人踏入军区大院,大院里的熟面孔围着挤过来,率先挤过来的是一群小孩,围着张泽禹喊泽禹叔叔泽禹叔叔。
张极有先见之明,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糖发掉,语气有些意味不明,张泽禹你怎么这么受欢迎。
张泽禹笑他,我以前可是我们这红人。
张极瞧了一眼,又低下头问那群小孩。
“那我现在算红人了吗?”
张泽禹靠着墙边看这人吃飞醋,他觉得好笑,又抻抻袖子:“你在我这是红人。”
巨红一人。
走的时候,张极问他,小时候的话还作数吗?
张泽禹想了很久,问他什么话。
张极拉着他的手:“什么时候见你爸妈?”
张泽禹爸妈人到中年,些许叛逆,把张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问自己儿子,说张泽禹,你比我们还叛逆,小时候学吉他,从大院里搬出来,长大后带个男人回来。
张泽禹揉揉脸,说什么男人,你们又不是不认识,之前视频叔叔阿姨小极不是叫的比我还亲切,还说要认干儿子?
张极站在原地笔直,动也不动,平日里的躁动这会儿啥都没有。
他爸妈需要时间来整理心情,也是,这么大一事,的确要给点时间。
晚上睡觉的时候,张泽禹看张极紧抿着唇角,他靠过去,在这人唇上轻轻盖了个吻。
他说:张极,我小时候很喜欢吉他,后来很爱唱歌,我妈说我有音乐细胞送我去学吉他,我现在也觉得我身体里是有音乐这东西在的,我可以确认我从小就喜欢它,以后也不可能放弃。
张极听他继续说话。
张泽禹眼睛眨巴眨巴,接下去说话:
“所以我确认,我很喜欢你,过去是,现在是,以后也永远喜欢你。”
最后,张极把他抱进怀里。
张极生在江南,是日夜细雨水滴石穿,不断磨平棱角的良善性子,张泽禹跟他不一样,是被热气腾腾的心砸出来的满腔热情,是厚厚的雪踩下去时的怦然松软。
于是雨水砸进雪里,季雨从此落进哈尔滨。
【极禹】痕
水瓶和金牛,有暴力行为。一句话苏朱。
张极的脖子上有了一圈无法忽视的红痕。
确切的说,是指印。
“张泽禹昨天掐的。”面对左航惊恐目光的张极倒是很淡定。
前一天几个人庆祝演出顺利喝了顿酒,张泽禹是被张极硬拉来的,他一向不愿意参与张极朋友圈里的活动,并对张极的软磨硬泡刀枪不入。
张泽禹是个怪人,对张极他们来说是这样。
这帮人里有做地下rapper的,有搞乐队的,有学艺术的,还有搞极限运动的,情绪都外放地很。张极跟他们在一块也一样,他是个水瓶座,飘来飘去安定不下,这帮人干的工作他几乎都跟过,最后只有唱歌和贝斯做了下来。
张泽禹是另一个乐队的吉他手...
水瓶和金牛,有暴力行为。一句话苏朱。
张极的脖子上有了一圈无法忽视的红痕。
确切的说,是指印。
“张泽禹昨天掐的。”面对左航惊恐目光的张极倒是很淡定。
前一天几个人庆祝演出顺利喝了顿酒,张泽禹是被张极硬拉来的,他一向不愿意参与张极朋友圈里的活动,并对张极的软磨硬泡刀枪不入。
张泽禹是个怪人,对张极他们来说是这样。
这帮人里有做地下rapper的,有搞乐队的,有学艺术的,还有搞极限运动的,情绪都外放地很。张极跟他们在一块也一样,他是个水瓶座,飘来飘去安定不下,这帮人干的工作他几乎都跟过,最后只有唱歌和贝斯做了下来。
张泽禹是另一个乐队的吉他手,一次演出后台背带突然断了,已经唱完路过的张极拿了自己的背带给他救急,认识之后就开始追人,追到的当天朋友们就都知道了。
张极恋爱进度一向很快,换的也快。他的品味没怎么变过,男友女友都是小鸟依人型的,餐桌上小情侣黏黏糊糊,没人觉得不妥,都是朋友,他们都认为情侣就该是这样的。
唯独这次的张泽禹跟张极不怎么亲密。
这就是他们觉得怪的地方。
张极跟张泽禹说话他就应一声,不然就坐着一句话不说。东西也没怎么吃,张极给他夹了几筷子菜,自己的筷子几乎没动过,尽心尽力地做一个帅气背景板。
张极喝了几杯就扭过去吻他,张泽禹只揉张极的头发,黑白分明的下垂眼里波澜不惊。
张泽禹是个金牛座,稳,实,静。
在他们看来,只有张极一直在照顾张泽禹,张泽禹则刻意地边缘化着自己,并不买账。
实在是不像热恋中的情侣。
他们一直闹到凌晨两点才散,接近三点才回到张极的出租屋。张极进门脱了外套就倒在床上,张泽禹去给他烧热水,见张极躺着没动静也没来看,过一会端了一杯温水过来叫张极喝。
张极很听话地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跟他撒娇说烫,放下杯子就拉着张泽禹要亲亲抱抱。
张泽禹把手掌摊开伸在张极嘴边说,来,烫就吐出来。
张极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拽倒在自己身上。
“张极。”张泽禹撑着手肘任他动作,另一只手在张极耳尖上摩挲,“张极。”他叫他。
“嗯。”张极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被阵阵灼热的呼吸打在颈间,张泽禹的脸也是冷淡的。他叫张极名字的时候嘴唇不怎么动,只微微张开一点,不像张极自己,“极”字的尾音要咬出来,嘴角咧开像要露齿的笑。
张泽禹手上揉捏的动作加重了一点,“张极你说,我是谁。”
张极睁开了眼睛。
酒桌上张泽禹就在生气了。他生起气来不动声色,只是比平时要更冷淡些,一双下垂眼漠然地盯着人,直勾勾地刺。
张极知道他生气了,但他不理解见自己的朋友有什么可生气的。张泽禹坐在他旁边一半时间都在看手机他也没说什么,那帮朋友们见过他无数男友女友也早已司空见惯,除了左航开了句玩笑外,再没人起哄。
张极自认没做错什么,干脆借着酒劲装傻。
苏新皓和左航把张极扶进出租车,张泽禹只向他们点了点头。车开走的时候张泽禹还是面无表情的,车窗外的两个人看着张极靠在张泽禹肩上。
“老婆……”
张泽禹捏了捏张极的脸。
张极的眼珠转了转,“我的宝贝。”他看着张泽禹回答。
“说我的名字。”
张极大概明白了。
酒桌上被他们一群人赶着,张极把吉他拿了出来,一桌人一块唱了一首接一首的歌,唱嗨了以后对面的人喷了两瓶啤酒,他挡在张泽禹前面骂了回去,回头看见张泽禹面无表情。
从这时开始?
也是,那帮人没起哄张泽禹,对他自己可是没少起哄的。
之后他们又唱起了苏新皓的编曲,苏新皓和朱志鑫就坐在一边,朱志鑫红着耳朵靠在苏新皓身上笑,张极只管低头扫弦,左航他们在张极一开口就都站起来起哄了,这歌是他们聚餐的传统,气氛起来了就要唱的,张极看向张泽禹,只见他放下手机,意味深长的看着靠在一起的朱志鑫和苏新皓。
像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张极半眯着眼缓缓吐出一个音节,“zhu……”尾音融在叹气里,飘过张泽禹的耳朵就散了。
张泽禹的身体顿了一秒,就一秒,不会超过两秒,那只捏着张极耳朵的手迅速撤下来掐在张极的脖子上,他弓起身体放下重心,坐着张极的肚子,另一只手也扣上来,直着手臂往下压。
窒息感汹涌而来,张泽禹下了死力气,手上是真的在发狠地掐他。张极张大嘴猛地抢了几口空气,生理泪水聚在眼角,张泽禹模糊的脸还是面无表情。他可能真想杀了我。张极想。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几十秒钟,张极感觉自己有点发晕,他凭着本能伸腿横在张泽禹的背上,扣住张泽禹瘦得硌手的肩膀,猛地发力掀翻了他。
张泽禹松开了手,迅速地打了半个滚,站在床边看着他。
张极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脸涨红了,眼睛湿漉漉的,张泽禹在对面隔着一张床看他,眼神居高临下的,他们像是互换了角色和地位,他自己像刚被欺负狠了,委屈又幽怨,张泽禹反而一副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样子,眼神硬得像冰块。
张极扶着床边把气喘匀了,向张泽禹走了一步,“小宝…”
张泽禹没管张极一开口就又开始咳嗽,手边的东西又被他毫不留情地砸过来,床头的打火机,水杯,床边的枕头,甚至他们脱下的外套。张极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张泽禹又一拳头招呼过来,打在张极下巴上,又是没收力气的,当下就又痛又麻,嘴巴里弥漫开一丝血腥味。
张泽禹用的是拳头,张极第一次见他用拳头。
张极是个会打架的,且通常情况下赢得多输的少,他对自己很有信心,对保护张泽禹也是。张泽禹在他面前总是弱势的一方,他们有不小的体型差,他护他护惯了。情感上性事中,张泽禹也都任由自己带着他走。
张泽禹的一切都是张极教的,什么姿势什么表情,怎么叫怎么喘,知道张极什么时候想听什么样的话。张极抱他,张泽禹用手掌推推他肩膀再环上脖子。张极握着他的腰进/入,张泽禹在他背上留下几道猫抓似的红痕。张泽禹从没挥过拳头,以至于张极潜意识里都觉得张泽禹气急了会甩他巴掌薅他头发。
那些明面上的顺从,倒不如说是张泽禹一直在惯着他。
张极被那一拳打得有点懵,懵是脑子里懵,但身体反应还在,他仗着自己长手长脚,不管身上又挨了几下把张泽禹圈在怀里给人顺毛。
“张泽禹。”张极握住张泽禹的手腕,“你是张泽禹,我爱张泽禹,你是我的小宝,我只爱张泽禹。”
张泽禹像没感觉似的挣扎,手腕磨得红肿他也不在意,完全不是平时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强迫自己保持理智的张极怕他受伤,最后只得放开他,挡在门口认错示弱。
“我错了小宝。”张极垂下手闭着眼睛,“你打我吧。”
“我靠。”左航皱了皱眉,“张泽禹这么狠。”
张极吸了口烟没接话。
当初他追了张泽禹很久,张泽禹看似不为所动,几个朋友都觉得他肯定没戏要转换目标了,张泽禹却在夜晚的湖边给了他最后的肯定。
张泽禹当时望着湖面,眼睛以相同的频率眨着,用聊日常的语气跟他说,你跟我谈恋爱吧,我想给你买花。
那时候张泽禹就告诉他了,他也是个男的。
东北男人。
张泽禹没再继续打他。
他转用无比失望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张极,他总是能很快地冷静下来,这是最让张极生气的地方。张极恨不得张泽禹有事就跟他吵跟他闹,把生活过得鸡飞狗跳倒也热闹。可张泽禹不会,他的生活他的精神世界都仿佛不需要他张极。
“我跟朱志鑫没关系,他和苏新皓是一对,他俩都是我哥哥。”
“你别听他们瞎起哄,词是我写的,但点子都是苏新皓定的,找我写词不花钱而已。”
事实就是苏新皓要送给朱志鑫一首歌,但自己完成不了,于是几乎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张极也参与了进去。
这事在他们那间小小的Live House 很快人尽皆知,传着传着就成了歌词是张极写给朱志鑫的,那些人里没有不爱搞事情的,一唱就给他们起哄。张极也很抗拒,他跟朱志鑫并不熟,尽管苏新皓和朱志鑫都表示不在意,但他也不喜欢跟兄弟的对象扯上半点关系。
张泽禹扑上来咬他的嘴唇。
他们好像又滚到床上打了一架,衣服被暴力扯开丢在地上,两个人都红着眼要把对方拆吃入腹,世界只剩下喘息和水声,没人再说话。
张极报复性地把张泽禹的脖子担在床沿上,张泽禹整个头部悬空,只得紧紧抱住张极的肩膀。脖子上的掐痕磨得生疼,张极也毫无保留地下了力气,撞得张泽禹的肩膀也逐渐悬空再把人一把拉回来。他们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从床尾到床头,从啃咬到亲吻,从抓握到相拥。
他们是交颈的天鹅搁浅的海鱼,他们在情欲里腾空,又紧抱着对方落回陆地。他们把彼此从深海里捞了出来。
他们没做到最后。张极在半醉酒的情况下消耗了太多的力气,最后起不来了。
张泽禹攀着张极的肩膀,咬了一口他的耳垂说,洗洗睡吧。
左航又问,那你俩怎么办,你跑吗。
“跑什么啊。”张极仰起头,眸子漆黑如夜色,那圈红痕从阴影下逐渐显露,“他好不容易失控一次。”
他终于为我失控了。
左航翻了个白眼,他知道张极的调性,张泽禹的冷静自持在张极这完全不是优点,换个人昨天被张泽禹这么一掐就连夜逃跑了,也就是张极,这圈红痕反而给了他安全感,让他确定了,爱人在乎自己,在乎得不行。
“随便你吧。”左航耸了耸肩。
张极和张泽禹刚在一起时他还跟苏新皓说过,他感觉这俩人长久不了。张极在感情里要求的是什么他太清楚了,张泽禹那副冷淡理智又情绪稳定的样子完全不像能给张极安全感的。
张极在笑,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脸,那圈红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刺眼又美丽。
“你真把他掐成那样了?”邓佳鑫看着张泽禹手机里的照片不敢相信。
“这不像你。”邓佳鑫受到冲击,捏着眉心把手机扔回给张泽禹。他们认识十几年了,张泽禹情绪失控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实在不敢相信张泽禹得爱张极爱到什么程度,才能干出这种差点下死手的事来。
“像不像又不重要。”张泽禹说,“他希望我吃醋,希望我在乎他,我给他看而已。”
“那你吃醋也……”邓佳鑫一时语塞,“不至于吧…”
“对了,他吃谁的醋?”左航关上了车门。
“朱志鑫儿。”张极笑出了声。
左航也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吧不是吧,吃谁的醋也不能吃朱志鑫儿的啊。”
“所以起因是……”邓佳鑫也在问张泽禹,“朱志鑫?阿志?”
“昂。”张泽禹点头。
邓佳鑫很无语。
“他们几个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新皓恨不得整天把朱志鑫拴裤腰带上,张极跟他都互相叫爸爸的程度……”
“我知道。”张泽禹打断了他。
“我总不能真找个和他有点啥的人吃醋吧。”
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那会真伤了感情的。”
邓佳鑫还想说什么,被过来的张极和左航打断了。左航从善如流地跟邓佳鑫打招呼介绍自己,张极在张泽禹脸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
张泽禹对他笑了笑,“在想你。”
END.
私设,请勿上升。
极禹|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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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
晚安。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分,我从被窝里偷偷爬出来写下这封信——陈天润半小时前才刚刚睡着,哎,他也太喜欢玩三国杀了吧,又菜又爱玩。
我不敢开灯,只好借着明月光写你的名字,可是张极,我忽然想到,上一次单独写信给你时,我给你的称呼还是极宝。
嗨,极宝。
那时我是这么写的。很简短的几句话,我写我们的相互等待,写我们的相互陪伴,也写分别后的想念——但还是很高兴,因为要见到你了。
如今我提笔写下你的姓名,一笔一划,像是自己亲手添砖造瓦垒起高墙隔断了极宝与张极,而原先要讲给你听的满肚子屁话也在这间隙短暂地碰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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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极:
晚安。
现在是凌晨两点四十分,我从被窝里偷偷爬出来写下这封信——陈天润半小时前才刚刚睡着,哎,他也太喜欢玩三国杀了吧,又菜又爱玩。
我不敢开灯,只好借着明月光写你的名字,可是张极,我忽然想到,上一次单独写信给你时,我给你的称呼还是极宝。
嗨,极宝。
那时我是这么写的。很简短的几句话,我写我们的相互等待,写我们的相互陪伴,也写分别后的想念——但还是很高兴,因为要见到你了。
如今我提笔写下你的姓名,一笔一划,像是自己亲手添砖造瓦垒起高墙隔断了极宝与张极,而原先要讲给你听的满肚子屁话也在这间隙短暂地碰了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之间变得这么别扭。
我不知道。我猜你也不知道。
黄昏的时候,我翘着脚坐在落地窗前发呆,漫无目的地望着那盘金灿灿的锅包肉一寸一寸地远离我,直至沉没于高楼大厦之后。啧,不饿,但想吃锅包肉。
你状似随意地丢过来一小瓶喷雾,然后默默在我旁边盘腿坐下。你不看我,只看锅包肉残留的悠长余韵:“止痛的,我经常用这个。”
我说谢谢,你皱了皱眉,又轻声说嗯。
你怎么总是皱眉啊,我告诉老师我脚扭了的时候你皱眉,现在我跟你说谢谢你还是皱眉。我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你瞥我一眼,往我的耳朵里塞了一只耳机,然后躺倒在地板上。
-我只想要拉住流年 好好的说声再见
遗憾感谢都回不去昨天
-我只想铭记这瞬间 我们一起走过的光年
是师兄的声音。
我也跟着躺下来,耳边脑海环绕着师兄们清澈又悲伤的歌声,心里不由得酸涩涩的。
你把手臂枕在脑袋下面,盯着天花板望了好久才突然开口,“我有时候真的还蛮讨厌你的,讨厌你故意逞强,明明彩排时就已经觉得脚不舒服了,却非要等到正式表演完才告诉我们。张泽禹,”你突然提高了音量,“脚伤很难好利落的,你不知道,我知道。”
虽然你的语气并不怎么友善,但我还是听得出好赖话的,我知道你是想起了自己的跟腱炎,也知道你是在担心我。我不还嘴,乖乖听训。
顿了顿,你又说:“也讨厌你没心没肺,好像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模样。”
你还是不看我,可是句句都在逼问我:“我的问卷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你的名字,你真的不生气吗?我跟所有人玩闹交好,却独独不跟你互动,你也不生气吗?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你抬起左臂盖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嗤笑一声,“其实我也搞不懂我自己。”
我有些懵了,这实在是不像你的风格,这样走心又沉甸甸的话题你跟朱志鑫说,跟左航说,跟谁说都没什么奇怪的,除了我。
张极,你好像忘记了,我们一起抱着娃娃躲在被窝里哭的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而我们的现状,不仅是不跟对方讲心里话,甚至还互相视而不见了好久。
耳机里的音乐设置了单曲循环,师兄们在不厌其烦地唱我只想要拉住流年,半晌,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为什么要给我听这首歌。
我终于不再保持沉默,不过我先没有回答你的问题,我问你:“你的跟腱炎和生长痛,跟我的扭伤是一种痛吗?”
你愣了愣,摇头。
我又回答你先前的问题:“不是生气,是难过。”
其实搞不懂状况的又岂止是你一人,我也不懂,我不懂你的跟腱炎,不懂你的生长痛,其他小伙伴安慰你或者跟你分享经验时,惯会逗乐耍宝的我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来。
我只知道你几乎每次都会疼得掉眼泪,而我每次抬头看你,都会觉得你又长高了。
我偶尔会感到失落。我总觉得我们都还是小孩子,但是突然有一天,张极,你好像抛下我自己一个人偷偷长大了。你有了更好的朋友,有了更深刻的话题,我远远看着,怯怯的,不知道该怎么再次靠近你。
我不喜欢这样,仿佛全世界只有我还没长大。
你应和着旋律轻轻哼唱“我只想要拉住流年,好好的说声再见”,情到深处,我们不由自主地聊起分别。
你说分别总是要来的,而且会把我们打得措手不及,就像赵冠羽。你悄悄看了我一眼,问:“赵冠羽,他对你来讲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哥哥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我不叫他哥哥,但他就是哥哥,对我很好,但是缘分比较浅的哥哥。”
你侧过身,撑起脑袋来看我:“那我呢,我们呢?”
我看见你眼睛里的闪烁,如同夏日清泉里掺杂了细碎日光,粼粼波光,盛满了笑意与期望。
不过突然闯进来的穆祉丞打断了我的回答,他瞪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我们之间来回打量了两圈,好奇地问:“你们在干嘛?”
我推了你的脑袋一把,眼睛眨也不眨地扯瞎话:“背歌词。”
你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揉乱我的头发,低头笑了。
没能亲口告诉你,张极,我觉得我们是琥珀。
我们被层层流言与诋毁包裹,被旁人口中的自己掩埋,而我们在暗处偷偷牵手,不知名的情愫流动在指缝或心田,从而产生花样多变的纹路,再经由多年时光打磨,终将会形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琥珀。
而包裹在琥珀里面的,就是全部的真实的我们了。
-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三年
-一切在我心里开得好皎洁
我特意翻出我的小红耳机戴上,然后在音乐软件了搜了师兄版的《记念》,这是第一句。
好巧耶,张极,我们也是三年。
但是我们暂时不必说再见,幸运的话,我们还有好多个三年,也还有好久的时光去精心雕琢我们的琥珀。
张极,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一起唱歌吧。
唱摇滚,唱民谣,也唱情歌。
夜深了,星星也在打瞌睡了。
晚安,张极。
眨眨眼咋这样做作业🧐
月亮也在偷吻他|红灯篇
极禹|副余童|几句左邓
圣诞快乐🎄
01.
大概是命中注定,我要被这场漫长又苍茫的冬雪埋葬。
也许是人之将死,我终于愿意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妈,不知道断掉联络的这半年,她自己有没有过得好一些。
其实我有很多时候都不喜欢我妈,但哪怕是我最不喜欢她的时候也没有真的讨厌她——这是2000年的冬天,我妈只有三十七岁,可她却已经被我那个狗彘不如的爹欺骗折磨二十年了,爱全给他,信任全给他,到头来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然后把恨与纠缠也全给他。
我常常觉得她好可怜,好像没有人爱她。
……
好吧,我只有一点点爱她。...
极禹|副余童|几句左邓
圣诞快乐🎄
01.
大概是命中注定,我要被这场漫长又苍茫的冬雪埋葬。
也许是人之将死,我终于愿意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妈,不知道断掉联络的这半年,她自己有没有过得好一些。
其实我有很多时候都不喜欢我妈,但哪怕是我最不喜欢她的时候也没有真的讨厌她——这是2000年的冬天,我妈只有三十七岁,可她却已经被我那个狗彘不如的爹欺骗折磨二十年了,爱全给他,信任全给他,到头来却落得个人财两空的下场。然后把恨与纠缠也全给他。
我常常觉得她好可怜,好像没有人爱她。
……
好吧,我只有一点点爱她。
我又想起不知道在哪鬼混的我爸,反正我是要死掉了,不知道他死没死。死掉最好,在黄泉路上见到了,我就朝着他的脸吐口水,没死也无所谓,省得我见到他之后犯恶心。
不过他应该是舍不得死的吧,听说他的小老婆在我高考那天给他添了个儿子,老东西高兴得大摆了三天的流水宴,估计现在正娇儿在怀美妾在侧地安享天伦呢。
狗男人。
对比之下,我觉得我妈好像更可怜了,于是我叮嘱左航等我死了以后不要跟我妈说我死了,“丧偶又丧子,听着怪可怜的。”
左航撞撞余宇涵:“要不还是把他捆了丢回医院吧?”
余宇涵拍拍左航:“童禹坤去找他们学校校医了,先让校医来扎两针吧,总不能让阿毛白跑一趟。”
左航点头:听说那校医以前是干兽医的?
余宇涵点头:给那些猪啊狗啊的打针绝育的。
左航继续点头:得嘞,那靠谱。
……
我深深为自己的性命和后代感到担忧,无处可逃的处境下只好晕头转向地抱着被子轱辘到床角,然后勉强眯起眼睛来看抱胸立在门口的俩人:“真的,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不过他们当然不是人,连同带着校医回来的童禹坤一起,把我摁在床上打了两屁股退烧针。我紧紧抱住自己委屈地想,还是张泽禹好一些,他就没有摁着我、强迫我、让兽医给我打针。
童禹坤先送校医出门,回屋后问:“小宝还没回来呐?”
左航钻进厨房砍白菜,闻声应道:“没呢。”
余宇涵捞起衣服就推着童禹坤往外走,“今晚阿毛学校有事儿,让张泽禹看着张极吧,我跟他说好了。”
左航拎着菜刀追出来:“童禹坤回学校,你干啥子去?”
“当然是送他回学校,”余宇涵把口袋里的小瓶子丢过来,“校医开的药,一次两片。”
左航捧着药瓶扫了两眼,递给我:“应该吃不死,来吧。”
我:“……”
我第五次问左航张泽禹到底去哪里了,他举着菜刀发誓说真的是回学校上课了。这间房子里住了五个人,虽然大家同样都是在庆安里演出,但除了我和余宇涵,其他三位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左航念哲学,张泽禹学金融,童禹坤在舞蹈学院,余宇涵平时偷摸给人办假证,至于不才在下……嗐,像我这种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绝世大帅哥,也就只能靠出卖色相拍拍杂志走走T台了。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没人知道我有多想念张泽禹。虽然他是这个家里年纪最小的人,但他也是这个家里最靠谱的人,而且刨去他能暂且保我一命这一因素,我也确实好久都没有见到他了。
左航瞪大了眼睛看我,掰着手指头从一数到八,然后激动地比划出一个耐克给我看:“大哥,从下午两点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八个小时好吗?我们之前三年没见面也没见你这样啊?”
我莫名其妙心虚起来,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还不是因为你们对我太残忍,搞得我度日如年。”
左航恨恨地拿菜刀在虚空中砍了两下,骂我白眼狼。
然后张泽禹回来了。
02.
张泽禹带着外面的飘雪一起涌进我的眼睛里,我的世界因此陡然清明一片,他一边把棉服挂在衣架上,一边冲着厨房问:“张极好点了吗?”
我想我就在这里啊,直接问我不就好了嘛,干嘛非要通过别人的嘴巴来说话。但左航已经先我一步探出头来回答他,针摁着打了,药也灌着喝了,你怎么才回来?张泽禹嘿嘿笑了两声说,下课后又拐去超市买了点东西。
张泽禹买了两瓶黄桃罐头,后来他神神秘秘地趴在床边告诉我,这是他们那里的秘方良药,不管什么病,吃了罐头就能好。我半信半疑地往嘴巴里送桃肉,也抽出时间来控诉那几位大哥的恶劣行径:“哇张泽禹你知道吗,他们今天居然把童禹坤学校的校医找过来给我打针了?!”
张泽禹从我手里接过叉子:“知道啊,我的主意。”
我突然觉得嘴巴里的桃肉不甜了:“可他们说校医以前是兽医诶。”
张泽禹嚼东西的动作暂停了几秒:“……”
我更委屈了:“而且还是给动物做绝育的兽医。”
张泽禹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啊,那给你看病不正好专业对口吗?”
我:“……δζぃうぉきず——!”
哦,是我忘记了,张泽禹虽然最靠谱,但也最喜欢呛我。
按照原计划,今天本该是童禹坤陪着我睡觉的——虽然这样说搞得我像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但自从我发烧住院又要死要活地从医院跑回来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安排一个人来照看我,免得我半夜烧熟了都没人知道——但是余宇涵不太愿意,所以就从童禹坤顺延到了张泽禹。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的,余宇涵高兴,我也高兴。
我裹着被子缩在床头看张泽禹弹吉他,我没在看吉他,我在看张泽禹。我盯着张泽禹安静又认真的侧脸看了好久,我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不论以后我的家是什么样子,但一定要有个小角落是留给张泽禹的,留给他弹吉他,留给他神游天外,留给他不想理我时生气、撒娇和耍赖。可是我又突然想起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这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难过和害怕,我甚至都要喘不过气了:“张泽禹,张泽禹我要死掉了。”
他终于抬头看过来,哎呀一声说感冒而已,死不了。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下巴抵在膝盖:“真的,天桥下那个算命的老瞎子说我会死在一场大雪里,你看外面那白茫茫的一片,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张泽禹扑到床上,笑意岑岑地望着我:“然后你就把人摊子砸了吧?”
我觉得好神奇,他是怎么知道的哟:“对啊。”
张泽禹又嘿嘿笑:“赔了多少钱?”
我想了想:“二百五。”
张泽禹给我比了个大拇指:“嗯,确实挺二百五的。”
我暂时忘记了我要死了的事情,我在想张泽禹真的好了解我啊,他怎么知道我会砸摊子,他怎么知道我会乖乖赔钱,他…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但是我又想张泽禹是不是也这么了解别人啊,于是我问他如果左航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会怎么办。他盘腿坐在我对面说,左航会告诉老瞎子“生死乃是天地之理,无需为生而喜,亦无需为死而忧”,然后劝老瞎子看淡生死,顺应自然。
余宇涵呢?
余宇涵会翻个白眼儿怼回去:“你个老瞎子明天就死翘翘咯”!然后在小摊前摆张小凳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来嗑瓜子,来人了就撵。
那童禹坤呢?
“童禹坤啊,”张泽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倒在床上,缓了缓才开口,“童禹坤会装模作样地厉声质问老瞎子究竟师从何人,为何学艺如此不精还敢出来丢仙门的脸,然后悲痛万分地坐在余宇涵旁边的小凳子上,一边噼里啪啦嗑瓜子,一边叽里咕噜跟人掰扯,最后说得老瞎子涕泪横流、懊悔不已,要死要活地要拜他为师才算完。”
我结合前后文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粗鲁暴躁又毫无内涵,为什么只有我砸人摊子啊?”
张泽禹眯起一只眼看我:“那你砸没砸嘛?”
“……”我努力找回原来的谈话轨道,“但是你看外面的雪已经飘了两天了,万一雪停了我就真的死掉了怎么办?”
张泽禹打了个哈欠,安慰性地拍拍我的肩,“好啦,那我就带你回我家嘛,我们那里的雪能连着下一周呢……而且我不是给你吃过黄桃罐头了嘛,明天你就可以活蹦乱跳地再去砸几个摊子啦。”
张泽禹歪了歪脑袋,脸颊轻轻依偎在我的发顶,咕哝道:“真的,我保证。”
好吧,我决定相信张泽禹。
03.
张泽禹好像要睡着了,之前左航陪我的时候在房间里放重金属音乐,余宇涵陪我的时候用我最新款的翻盖手机在半夜两三点跟童禹坤煲电话粥,花的还是我的话费……总之大家都毫无陪护病人的自觉。不过张泽禹比他们都要好,虽然他睡得比病人还早,但是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很乖。
我又想起我们的初遇,其实也就是夏天的事情,在庆安里酒吧,闹哄哄的乐队撤下,短暂的寂静过后,有人蹦哒着跳上了舞台。
一束光,一支麦,一把吉他,一位清爽少年。
吉他声拖沓响起,张泽禹在万众瞩目中开嗓,唱的是花儿的静止,最近很火的乐队和歌曲。台下人声如潮,他却自顾自地抱着吉他摇头晃脑,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干净,乖巧。但当他在不经意间掀起眼皮,湿漉漉的眼神像落在湖面的羽毛漾起层层涟漪般慢慢扫过来,再无意识地微微垂眸,抿唇浅笑——又有种别样的清纯的性感,直勾得人心里小鹿乱撞。
张泽禹,又乖又野。
就是这场表演让我决定留在庆安里的。起初左航也劝我留在这里,哦,我跟左航是因为家里父母做生意认识的,他比我大一岁,虽然平时看起来不着调,但遇到正事儿还是挺有主意的——当时我刚来北京,恰巧庆安里酒吧也正在扩招歌手,他全方位考量了一番后建议我留下,并保证不跟我妈打小报告,但我不太信他的鬼话,便一口回绝了。
所以当我再告诉他自己的最终决定时,他得意地打了个响指:“怎样,还是得有兄弟在身边吧?”
我摇摇头,又朝着台上的少年点了点下巴:“不是,是因为他。我想跟他一起唱歌,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配合得很好。”
但是直到现在,很遗憾,我们都还没有过双人合作。
我拥着棉被坐起来扒拉张泽禹,我晃着他的肩膀小小声喊张泽禹张泽禹张泽禹,又喊小宝小宝小宝,张小宝被我霍愣起来,眯缝着眼睛说:“你叫魂儿呐张极?”
我嘿嘿地笑,我说小宝我们下次一起唱歌吧。
他嗯嗯两声说好,我好困我要睡觉。
我又凑过去扒拉他,那你先给我唱首歌吧,我都生病了耶。
张泽禹闭着眼睛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我:能不能…申请换一首?
张泽禹: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我离开……
我:能不能…?
张泽禹: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我:…?
张泽禹有些不耐烦了,他说你好难伺候哟张极。
我不服,我只是想听情歌而已呀,所以我问被窝里那小小的一团,张泽禹,你为什么不唱情歌啊?
他哼哼唧唧地说,不喜欢。
我步步紧逼:为什么不喜欢啊张泽禹,为什么?
哎呀,他翻身拿被子盖住了脑袋,你好烦呀张极,没有情人唱什么情歌。
我借着晕乎乎的病理状态扑到他身上,隔着层光滑柔软的棉被和他脸贴脸,轻飘飘地说——
喂,张泽禹,我来做你的情人啊。
04.
第二天的天气是晴朗的,雪停了,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偷偷溜进来,悄悄亲吻张泽禹的半边脸。我静静听着他均匀轻浅的呼吸,不知不觉间终于又有了活着的实感,我把脑袋埋进他的被角拱啊拱,我说谢谢你啊张神医,我还活着。
张神医翻身给了我一巴掌,砸吧砸吧嘴又睡了过去。
我寻思张神医究竟是来照顾病人的,还是来“照顾”病人的?
左航不知道去哪里了,余宇涵也在下午两三点才回来,他和童禹坤回来拿东西,童禹坤扒在门框上勾搭张泽禹,“小宝儿小宝儿,哥哥带你去吃好的呀?”
张泽禹兴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又被余宇涵原路摁回去:“老子好不容易可以过回二人世界,小兄弟你有点眼力见儿好不好撒。”
张泽禹撇撇嘴巴,哼哼,那你们回来要给我带好吃的。
余宇涵说下次下次,今晚还有场架要打,打完就直接去新场子演出了,哦,张极能行吗,能行你也来。
我捋了捋袖子,拍了拍胸脯,豪气千里:“怎么不行,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余哥你说,跟谁打?”
童禹坤拿报纸卷敲我脑袋:“打个屁!是不是傻哟张极,余宇涵让你跟着他们去新场子演出!”
“在哪里在哪里,”张泽禹从床上跳下来站我旁边,伸出胳膊比划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肌肉:“我也要去,我能打三个!”
我赶紧把他的小细胳膊扒拉下去,心想你可拉倒吧。
余宇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表示不理解:怎么你们这些唱歌的都对打架那么感兴趣啊?今晚的演出左航不参加,没人提醒的情况下你们两位哈板儿可别记错了时间进错了场子。
我纳闷,左航为什么不去啊?
童禹坤被余宇涵牵着往外走,轻嗤道,因为老邓在呗。
哦,邓佳鑫,唱歌蛮好的那位,虽然我们只匆匆见过两面,但能看得出来他跟大家的关系好像还不错,除了左航。
其实我私下里偷偷问过张泽禹他俩到底咋回事,因为我实在是很好奇,左航这种跟谁都能处得很体面,再不济面子上也能过得去的人,怎么偏就跟邓佳鑫搞得这么尴尬。
但张泽禹的嘴巴像是上了封条,半句有用的信息都不肯透露,只说朋友之间闹别扭不很正常吗,又说人家两位的事情你瞎操什么心,被问烦了就小嘴叭叭叭:“老师没告诉过你背后偷偷议论朋友是件很缺德的事情吗”,噎得我哑口无言。
张泽禹应该是早就习惯了这些事情,他才不管谁和谁怎么着了,只一味兴奋地追着喊着要去帮着打架。
童禹坤头也没回地摆摆手:“都滚蛋,看不起谁呢。”
05.
那天余宇涵的脸上多了几块淤青,他站在台上弹贝斯,夜风吹起额前的碎发,露出新添的伤疤,但他笑容满怀,看起来意气风发极了,他不看满场观众,目光只牢牢锁着台下的童禹坤。
我看到张泽禹嘀咕了句什么,然后把自己宝贝得不行的电吉他丢给童禹坤,自己去补左航的鼓手位。
童禹坤登上舞台的时候,余宇涵的笑容更明显了,坐在我旁边的邓佳鑫也轻笑出声,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我讲话:“这样的事情童禹坤他们遇到过好多次了,别人看不惯他们相爱,挑衅他们,嘲笑他们,欺负他们,但他们又哪里做错了呢?我觉得他们很勇敢,跟世界较量,跟世俗抗衡。”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自嘲:“不像我,我都没有机会勇敢……”
福至心灵,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邓佳鑫突然回头看我:“张极,你喜欢张泽禹吧?”
我歪了歪脑袋,心想这人倒是有点意思,不置可否。
他又回头看张泽禹,轻声说:“不用否认,我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了,目光捕捉着他,微笑追随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你对张泽禹就是这样的。”
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当局者迷,我不知道自己对张泽禹是不是这样的,但我确实对张泽禹存了超过正常朋友的别样的心思。
珍贵的、隐晦的、肮脏的、羞于启齿的心思。
第一次发现情感变质是在某个秋日黄昏,张泽禹刚学会开左航的二手破摩托,得意忘形地摇着尾巴来邀请大家观赏他的车技秀,但最后却搞得车毁人伤——倒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张泽禹的后腰剐蹭了几道血印子,不过小破摩托却是彻底报废了。
我背着张泽禹回家,他怕疼,整个人都蔫下来,但挂在我臂弯里的两条细腿还在晃啊晃,晃得人心痒。
回到出租屋里我帮他上药,他抱着枕头趴在床边,露出一截漂亮的腰肢,昏黄的日光透过斑驳树影落在他的腰窝,明灭不定。我用指尖蘸取一点冰冰凉的药膏,轻轻将其揉散在跃动的光晕里,我感受到他的身体柔嫩又光滑,我听到他因为吃痛而压抑着的呻吟,我的眼神也变得明灭不定。
我暗自骂了声操,我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有了反应。
因为张泽禹有了反应。
我落荒而逃,逃进卫生间。偏偏张泽禹还来敲门,他贼单纯地喊张极张极,他拖着长长的音调问张极你咋啦,你是不是尿急啦?你快一点嘛我也想尿尿。
——操!
06.
我觉得邓佳鑫应该去天桥底下给人相面,摊子就摆在老瞎子旁边,年轻、帅气、懂行、靠谱,早晚能把那骗人的老瞎子挤兑走。我很真诚地跟他如此建议,本来还想让他帮我给张泽禹算一卦,但他一直没接茬,依旧盯着张泽禹——或者说,他在透过张泽禹看另外一个人,一个本该在台上和大家一起演出的鼓手。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和张泽禹的关系突然变成了邓佳鑫和左航这样……好吧,我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下怎样存活。我觉得邓佳鑫更可怜了,我拍拍他的肩膀,犹豫地说:“左航他…今晚有课。”
我试图为左航的不在场找些理由,一些可以让邓佳鑫不那么受伤的理由。
但邓佳鑫噗嗤一声笑了,他说你行不行啊张极,你确定要喜欢张泽禹吗?张泽禹忽悠人可比你厉害多了,机灵点吧,要不以后你俩在一起了,可有的是亏让你吃。
我回头去望在台上玩嗨了的张泽禹,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是轻嗤一声,你懂什么,吃亏是福。
邓佳鑫又沉默了很久,然后仰头灌了口酒,他摩挲着杯沿轻声道:“这条路很难的,更难的是遇到愿意陪你一起走的人,希望你们都比我幸运。”
好吧,我们暂时都还是爱而不得的苦命人,只是我没打算让这份爱而不得延续,而他好像已经要放弃了。因为他要离开北京了,“你帮我跟老余他们说一声,就当是我的告别了。”
他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磕碜的笑容,喉咙滚了又滚,到底还是提起了左航:“也替我告诉他…算了,算了。好歹相识一场,希望他平安健康,祝福他前途无量。”
不过再见面的时候我们这群人谁都没能“前途无量”,反倒是邓佳鑫小小发光了一回,当然,这都是两年后的事情了。
现下我将这番话原封不动地讲给左航听,左航埋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张极你怎么还不滚。”
我在虚空中给了他两拳,然后利落干脆地滚了。
我滚去张泽禹的学校接他回家,这是2000年的最后一天,我们早早就约好了要一起跨年。
张泽禹在他们学校报亭做兼职,工作还算清闲,就是真正来这里花钱的没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小姑娘倒是一抓一大把。我强忍着心里的无名火搬了张凳子坐在报亭门口,张泽禹却嫌我耽误他做生意,小嘴一张一合:“你板着脸干嘛呀张极,怒发冲冠,睚眦欲裂,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请了张飞来当门神呢!诶,你也姓张,张飞是你兄弟吧?”
我重重哼一声,“那你还姓张呢,你是我兄弟吗?”
张泽禹乐了:“我是你爸爸呀!”
……
看热闹的小姑娘们也乐了。
太丢脸了呀,我默默转过身去背对他们,从桌角的小纸箱里抽出两本杂志把自己埋起来——然后我在无意中发现,这本过期杂志竟是我曾经拍过的。出于新鲜好奇的心理,我将纸箱里的几本杂志都翻了翻,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有我占幅或大或小的照片,而它们的封面,都写着张泽禹的名字。
其实我刚拍杂志那会儿很臭屁地问过张泽禹,你们学校报亭有没有卖我的杂志,是不是一售而空,你有没有偷偷珍藏几本?当时他的嘴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十分不屑地说:“嘁,我们只接收宣传根正苗红的当代社会好青年好吗?还珍藏,我肯定是要用它垫桌脚的好吧?”
——邓佳鑫说得没错,张泽禹真的很会忽悠人。
我怀揣着一颗过分雀跃的心脏偷偷去看张泽禹,他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塞到椅子里,借着尚有几丝亮意的夕阳残照写笔记,他的一举一动在周遭安然静谧的环境里变得格外清晰,就连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清楚楚地落在我的眼底。
我突然很想拥抱张泽禹,牢牢地,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我也确实这么做了,张泽禹被吓了一跳,他咬牙切齿地捶我的手臂,说你吓死我啦张极,又说你勒死我啦张极。
我垂眸轻笑,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说,你完蛋啦张泽禹。
我好像发现了张泽禹的非常不得了的秘密。
而我,是张泽禹非常不得了的秘密的主角。
07.
余宇涵和童禹坤回来的时候拎了几包吃的,刚进门就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左航紧随其后,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张极,你给老子滚出来干活——”
我从卧室里探出脑袋,这才看见他怀里抱着一箱北冰洋,脚下还踢着一箱青岛啤酒,我搬起啤酒往厨房走,随口问:“有红酒吗?”
左航一脚踹过来:“还红酒?今晚你就只有北冰洋的份儿!”
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有酒了谁还喝饮料啊,更何况连酒量最差的童禹坤都嫌弃地说“就这一箱啤酒够谁喝的呀”,于是余宇涵又拽着我去超市抱了两箱回来。
那天晚上外面有人放烟花,我们五个人趴在窗户边上脑袋叠脑袋地观赏,那时候大家已经喝得差不多了,个个都是小脸通红,童禹坤晕乎乎地说:“哎呀,你看那个没炸开的烟花,像不像我们比赛尿尿时最先蔫下来的那泡?”
我和张泽禹左航同时嫌弃地哎呀一声,张泽禹说“谁跟你比赛尿尿啊?”,左航说“谁最先蔫下来啊?”,我说“啊?”。
余宇涵不参与讨论,只咧着嘴巴傻呵呵地笑。
左航又说:“那你看最大的那个烟花,像不像拉肚子的时候憋久了,突然倾泻如注的那个酣畅淋漓?”
童禹坤接腔:“也像屁憋久了,突然释放,噗呲——”
张泽禹痛心疾首地摇晃童禹坤的肩膀:“哥哥哥,咱能不能讨论点干净的?我要吐了呀!!”
我也笑着推搡左航:“我也要吐了呀!”
屎尿屁的问题就此打住,没一会儿,左航却又突然在这片寂静温馨的氛围里嗤笑着骂了声操,我循声望过去,然后看到余宇涵和童禹坤在漫天烟花的星空下接吻。
我下意识地转头去寻找张泽禹,他显然也看到了小情侣间的亲吻,一边念叨着少儿不宜,一边去捂自己的眼睛,感受到我的目光后也分出一只手来捂我的眼睛。我抓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又移开他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张泽禹。”
我哑声喊他的名字。
张泽禹望着我眨巴眨巴眼,又歪了歪脑袋:“咋啦?”
其实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张泽禹像一只小狗,有时候是被雨淋湿的小金毛,有时候是没心没肺的蝴蝶犬,而现在,他是独自开朗的、毛茸茸的小博美,漂亮,可爱,眼神干净又无辜,惹人怜爱的同时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欺负他。
但又不能真的欺负狠了,因为小狗会被吓到,会逃跑。
所以我用两根手指轻轻抬起他的下巴,拖长了音调,尽量温柔地说:“我知道你嗜甜,我的嘴巴也又软又甜…你亲亲它好不好?”
……聪明如张泽禹竟也有脑子转不过来的时候,他直愣愣地盯着我,神情懵懂又迷茫,甚至都忘记了喘息。
我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俯身吻住他的唇。
是棉花糖的味道,绵软,香甜。
我听到张泽禹激动如鼓点的心跳,扑通、扑通——
我听到烟花绽放在夜空,嘭——
我听到左航说,操!
TBC.
佛灯一百零八盏
极禹|无脑烂打👋
00.
孟婆跟小鬼们嗑瓜子闲聊时说起从冥界入口到奈何桥沿路的佛灯,“佛灯千百年来只有一百零八盏,但约莫在五十年前,不知因何竟凭空多了一盏。佛灯由阎罗掌管,因此有不少同僚猜测,这是阎罗要重新整顿冥界,小无常……”
她回头寻我的时候我刚从她的摊位上顺了一只苹果咬在嘴巴里,人赃并获。我起身要跑,她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拧住我的耳朵,“哎哟喂,付钱了吗你就吃?”
我龇牙咧嘴地呼痛,一边喊姐姐一边说我错啦,孟婆轻哼一声放开我,“我们冥界最贪吃的小无常大人,您同阎罗更亲近些,那就劳烦您来说说,这盏突然出现的佛灯究竟是何意?”
我叹...
极禹|无脑烂打👋
00.
孟婆跟小鬼们嗑瓜子闲聊时说起从冥界入口到奈何桥沿路的佛灯,“佛灯千百年来只有一百零八盏,但约莫在五十年前,不知因何竟凭空多了一盏。佛灯由阎罗掌管,因此有不少同僚猜测,这是阎罗要重新整顿冥界,小无常……”
她回头寻我的时候我刚从她的摊位上顺了一只苹果咬在嘴巴里,人赃并获。我起身要跑,她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拧住我的耳朵,“哎哟喂,付钱了吗你就吃?”
我龇牙咧嘴地呼痛,一边喊姐姐一边说我错啦,孟婆轻哼一声放开我,“我们冥界最贪吃的小无常大人,您同阎罗更亲近些,那就劳烦您来说说,这盏突然出现的佛灯究竟是何意?”
我叹了口气。
我哪里知道那位是什么意思啊,从前我问他,是不是你要造反了,他盖了我一巴掌,我又问他,是不是你要巴结哪路神仙领导啊,他朝我翻了个白眼儿,我还问他,是不是你在外边有老婆了不敢带回来呀,他放下手里的书,往上推了推眼镜,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说:“哦?”
阎罗王跟我笑耶,多瘆得慌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小鬼们“噫”了一声表示不信,可我是真的不知道哇……恰巧招魂幡提醒我来活了,我挥一挥衣袖跟孟婆道别,临了又顺了两把樱桃。
我听见孟婆在后边喊小兔崽子和记得给钱。
01.
我是冥界的小无常,与黑白无常不同的是,我只负责引渡那些心怀执念在人间久久逗留不肯往生的亡灵,将他们从人间引到冥界,饮孟婆汤,过奈何桥,投胎转世,然后再过十八年就又是一条好汉!
最开始做这项工作的时候我很没自信,我寻思着黑白无常都搞不定的人耶,我能干嘛?阎罗说,你不需要干嘛,你只要陪他们聊聊天就好了。
我:?聊天不是有嘴就行?黑白无常没嘴吗?
阎罗皱眉撇嘴地扫了我一眼:就你有嘴行了吧,叭叭叭。
……他嫌弃我。
这次需要引渡的人死在哈尔滨的严冬,是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的男子,身形修长,面容俊朗,穿着驼色风衣,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倒是蛮儒雅的。不过他在冬天的东北居然还敢穿得这么花枝招展,而且他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居然不是冻死的,也是挺神奇。
我拿着我的小本本走到他面前,例行公事地询问:姓名。
他好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目光略过我直接望向白茫茫的远方,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姓名。
还是无人应答。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一无所获,空荡荡的街道到处都是新堆的雪,除了偶尔有几只猫路过,根本毫无动静。我叹了口气,照着小本本上的档案抑扬顿挫地念他的名字:“张——极——”
张极终于有了反应,略显混浊的双眸转了两圈才寻到我,然后喉咙滚了滚,哑声说:“是你吗?”
他的眼睛里很快便氤氲了层雾气,手掌颤巍巍落在我的后脑勺,又喃喃重复道:“是你吗,张泽禹?”
我见过很多像张极这样的人,因为生前对亲人、爱侣或挚友抱有浓烈的遗憾,死后心中也仍有千千结,故而魂魄聚散在旧地不肯离去。这时候就需要我来跟他们唠嗑了,唠唠人间,唠唠冥界,唠唠那些让他们放不下的人和事,阎罗说我的眼睛和嘴巴能化解世间所有的旮瘩——虽然我觉得他是在替我吹牛逼好哄我替他办事儿,但这些亡灵确实如他所言一般,执念被我轻易化解,并愿意跟随我回到冥界。
张极也不例外,他一路沉默着随我回到冥界,踏过三千阶青石板,路过一百零九盏佛灯,然后行至孟婆的小摊摊前。孟婆随手舀了两勺汤,递过去前照例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我看到张极的目光明灭不定,嘴巴张了张,又道:张极,我是张极。
饮尽这碗孟婆汤,张极踉跄着缓步踱向奈何桥。我听到他不断反复的低声呢喃:我是张极,我是借读在重庆五十七中初三五班的张极,坐在我前面的是张泽禹,眼睛会笑的是张泽禹,张泽禹……
其实回冥界之前我替张极查了他口中的张泽禹的资料,阳寿未尽,生活顺遂,会在二十年后自然衰老死亡,很圆满的一生,我叫他不要担心,我还贴心地宽慰他“如果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我可以替你给张泽禹托个梦”,但张极摇了摇头,他说:“我要的张泽禹,不是他。”
全世界那么多人叫张泽禹,但是符合他描述的特征的却只有一个,我又翻了两遍资料库,再三确认这就是他要找的张泽禹。他笑望着我摇头,说:“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脸,但你比他更像张泽禹,你叫我名字的口吻,很像……所以我愿意跟你走。”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看不清我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我比张泽禹更像张泽禹,更不知道,为什么他刚刚踏过奈何桥,第一百零九盏佛灯就灭掉了。
我不知道的还有,在佛灯灭掉的那瞬间,我的心为什么会像被生了锈的钉耙钩住一样,撕扯着血肉刺进心脏深处——这么痛。
可是无常本没有心,更不会痛。
我决定再去问一问阎罗,灯为什么会灭,我为什么会痛。但阎罗不在阎罗殿,我放肆地盘腿坐在他的老板椅上,一边转圈圈一边发呆,不想却闯了祸——
我不小心撞掉了他最宝贝的和田玉香筒,玉器砸在地上应声而碎,香料散了一地,有一团闪闪发光的雾气从中飘了出来。我好奇地探头去望,它却直直朝着我的脑门扑了过来……
然后,陌生又熟悉的一幕幕回忆便如泉水般涌进我的脑海,时隔五十年,我终于想起,我是张泽禹。
02.
我做了五十年的小无常,却只做了十五年的张泽禹。
那场车祸发生在中考后的夏天,那天我们要出门拍摄,但出门前我在跟张极吵架。我们经常吵架,因为谁买的笔更好看,因为谁拿牛奶忘记关冰箱,因为谁的猫比谁的狗聪明……我们总是因为这些小事在拌嘴,旁人看得津津有味,我们自己也乐在其中。
但那一次却不是因为这些,是因为我看到了张极对别人的亲密与友好。我觉得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每次都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来质问我跟谁最好,仿佛我不说他他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可是为什么在我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后,他转头就能丢下我跟别人玩得这么开心啊?我将他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他又把我放在哪里了呢?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羞愧,我本不是爱纠结于这些弯弯绕绕情情爱爱的人,这很幼稚,我不能像张极一样幼稚,可我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真的很生气。
张极不知道我心里的九曲十八弯,他只是感受到了我情绪低落,于是悄悄凑过来问:“你怎么了嘛?”
我在心里骂他王八蛋,面上却装得云淡风轻:“没事。”
我不是会主动袒露心事的人,尤其是这种听起来略带着些争风吃醋意味的小疙瘩,更不好意思说出口。但张极却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几番询问无果后便成了他在生气,生的气比我还大。
直到出门拍摄的时候我们还互相卯着劲,朱志鑫抢先一步坐了副驾,童禹坤闻出我俩之间的火药味,便左拥右抱地搂着左航和张峻豪钻进了后座,我跟张极一左一右坐在中间。
四下无言,但空气中却有种剑拔弩张的氛围。
半晌,张极掏出手机来打字,删删减减半天,最后传到我微信里的只有三个字:和好不?
我抬头看他,只见他依旧绷着一张脸,紧接着TF张极又传来一条消息:再看收费。
TF张极:给我个台阶下,我就考虑跟你和好。
张小宝:不给。
TF张极:!
TF张极:那我给你个台阶。
TF张极:你考虑考虑要不要跟我和好。
张小宝:嘁,不要。
这下张极是真的生气了,气呼呼地把自己缩成一大坨背对着我……车祸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酒驾的货车司机闯了红灯,将我们这辆小面包直直顶撞出去二三十米,我迷迷糊糊记得自己在一阵天旋地转中被谁扑倒,浑身上下都是骨头碾碎了的疼,车厢内到处弥漫着血腥和烧焦的味道,我在恍惚中听到张极的声音,却无法分辨他在讲什么。
再次醒来的时候便见到了阎罗,他穿黑斗篷,大半夜飘在窗外吓人,但他不是来吓人的,他是来同我做交易的。
阎罗带我重新经历了一遍车祸, 在异常惨烈的几十秒内,我看到张极奋力扑过来将我护在怀里,看到他被抛向半空又重重砸回来,看到他在头破血流虚脱无力的时候,还要努力勾起食指在我的脸颊蹭啊蹭,年轻的眸子里盛满了泪光,气若游丝地喊我的名字:“小宝,不要睡……”
阎罗问: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我背过身擦掉眼泪,心里泛起针扎般的密密麻麻的疼,我嘴硬地摇摇头:我就是想看看他有没有骂我。
阎罗挑了挑眉没戳穿我,他只是指着被撞得七零八碎的面包车跟我说:“按照正常的运行轨迹,司机、副驾、还有护住你的那个,都会死。后边那三个有两个重伤一个残疾,你虽然也是重伤,但不会残,更不会死。”
他又说:“我可以让他们全部回归到车祸前的状态,条件是你得跟我回冥界——虽然这看起来是以一换多的交易,但这场交易究竟划不划算,还是要看他们在你心里的份量。你可以随着自己的心意选择,我不勉强。”
话说得很漂亮,可他根本没给我留选择的余地。
我眼眶泛红,颤声问:“我会死掉是吗?”
是,也不是。阎罗说,张泽禹不会死,但你却是真的要在人间消失。会有另一个张泽禹来代替你重新走过这一生,所以世人的记忆里只会留下那个张泽禹……残忍点来讲,你会被所有人遗忘,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是的,这很残忍,但我还是答应随阎罗回冥界,因为人生路迢迢,委屈自己总比愧对他人好受一些。
03.
新的张泽禹出现了,他的十五年如同走马灯般在我眼前展映,我眼睁睁看着他在妈妈怀里撒娇,跟朋友一起疯跑,他沿着从前我走过的路又重新走了一遍,于我而言只是短短几分钟的变化,于他,于他人,却是实打实的十五年,大家都很喜欢他,而这份喜欢,原本属于我。
但那只是从前,从前……
现在啊,我思念的人不记得我,更不爱我。
临近最新一次的进化论,我更是颓唐得厉害,每每想到我不仅失去了亲人朋友,就连梦想竟也拱手相让给了别人,我就觉得这样苟活于世真是窝囊,倒不如叫黑白无常把我勾了去,或者我自己去饮一碗孟婆汤,哪怕堕入畜牲道,也比现在过得痛快。
许是看出了我的落寞,阎罗特意准许我回去参加一场演出,“就当是你同人间最后的告别吧,但不能让人知道你不是他们身边的张泽禹。”
我在登台前两分钟挤进张泽禹的身体——你看,我已经逐渐习惯称呼别人为张泽禹了——只来得及跟大家一起加了个油,然后便各就各位。
这是一首乐队曲目,我很喜欢的风格,电吉他握在手里的时候我才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甚至觉得阎罗啊车祸啊通通都是一场梦。
但梦总是要醒的——我说的是美梦。
演出结束后我们在后台庆祝,大家都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只有张极从头到尾都红着眼眶盯我,仿佛要在我身上盯出两个洞才甘心。
我戳戳他的脑袋:“你老看我干嘛呀张极?”
张极被我戳得眼泪啪嗒一声落下来,又哭又笑地捉住我的手腕把我往怀里带了带:“是你吗,张泽禹?是你回来了吗?”
我浑身一僵,心跳不自觉地加速,声音立马没了底气:“什么回来,我不是一直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那不是你,”张极的眼泪更汹涌了,一把将我拦腰拥进怀里,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好不委屈地抽泣道,“我想你,张泽禹,真的别离开我好不好,我好想你。”
张极是个很奇妙的人,他跟狗狗讲话,教气球唱歌,仿佛可以感知到世间万物的灵魂所在,就像现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挣脱意识的囚笼感知到我的存在的,哪怕他平日里总是像个呆瓜,但他确确实实是唯一感受到我的人——感受到我,而不是顶着张泽禹这个名字的人。
我的眼泪也啪嗒啪嗒落下来,满腔委屈登时涌上心头:“所有人都忘记了我,张极,谢谢你还记得我,只有你还记得我……不过,你怎么知道你身边的张泽禹不是我啊?”
张极伸出手来为我轻轻擦掉眼泪,一字一句,认真道:“他笑起来的样子,不像你。”
我鼻头一酸,新一波的眼泪重新泛起涟漪,但是还没来得及等我再说些什么,阎罗就突然将我丢回了冥界。
“你违约了,”阎罗回到冥界的时候脸很臭,他坐在老板椅上冷冰冰地看着我,“我已经抽取了张极脑海中关于你的全部记忆,哪怕以后在黄泉路上再遇见,他也不会再认出你。为了避免类似事件再发生,我也要拿走你在凡间的全部记忆。”
我不理解,更不情愿:“凭什么?”
阎罗嗤笑一声:“哪有那么多凭什么,规矩就是如此。”
阎罗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的体内剥离出去,那是我的记忆,是我此生最珍贵的东西。我害怕极了,但我又很倔强,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死活不肯落下来。
我挺直了腰板,终于无望地第一次问起:“这世界明明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选我来做小无常?”
阎罗目不转睛地盯了我几秒,然后收了手,叹口气:“因为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清澈,无辜,像一汪清泉,可以融化那些亡灵的执念。”
他大概是心软了,捏着鼻梁说:“记忆还是要收走的,不过我可以再应你一件事,要求合理即可。”
我想起进入冥界后沿路的佛灯,孟婆说,佛灯圣洁,可照岁月幽深,可览人间苍茫。
我想为张极点一盏佛灯,为这世间最后记得我、想念我的人,亲手点一盏饱含祝愿与期盼的佛灯。
愿他快乐,愿他自由,愿他得偿所愿。
天佑他,我佑他。
04.
被封存的记忆到此全部回归原位,我的胸口憋闷疼痛不已,不得不弯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一刻,仿佛作为人的那些身体反应也一起回来了。
我想起死在哈尔滨的张极,不知道他是怀着怎样无望的心情在他乡寻找着并不存活于世的人,有没有在结了冰的地面上摔跤,有没有因为天寒地冻风刺骨而冻得满脸通红,有没有吃可以崩掉牙的糖葫芦,有没有吃特别好吃的马迭尔冰棍,有没有去冰雪大世界玩……这些都曾是我想带他体验的,但我没机会。
人间的张泽禹也没机会,因为张极来哈尔滨没有告诉张泽禹,因为他要找的张泽禹,不是他。
心里像是有把刀,一片一片割着我的肉。
我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往外走,行至阎罗殿门口时又被它的主人堵了回来:
“小无常,你又坏了我的规矩。”
05.
我是冥界的一只小无常。
我从阎罗殿里顺了两兜花生米,特意拐去孟婆的小摊摊那里分了一把给孟婆,省得她再说我吃白食。孟婆也送了我一朵曼珠沙华,“这是刚刚那位亡灵托我交给你的,他说你应该喜欢红色,便为你摘了一朵。”
我确实喜欢红色,不过这里到处都是曼珠沙华,又何需他特意摘给我呢?
孟婆笑道:“我也是这样说的呀,但是那位亡灵说,满池的花属于大家,但这一朵却是独属于你一人。”
好喔,我似乎被取悦到了,满心欢喜地将这朵独属于我的曼珠沙华带回住所,悉心照顾。
06.
第二天,花枯萎了。
【极禹】拥吻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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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跟你说个事。”张极说这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声音放缓,像见不得人。
“放。”左航勉强抬抬眼皮。
“我说了你能不能别大惊小怪,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你终于要承认那个在更衣室里的粉色裤衩是你的了啊?”
“我操,”张极急了。“我都说了不是我。”
“你终于要撂挑子不干了?太好了,办个席我去吃行不行,欢送会。”左航看看时间,早上七点,张极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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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我跟你说个事。”张极说这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声音放缓,像见不得人。
“放。”左航勉强抬抬眼皮。
“我说了你能不能别大惊小怪,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你终于要承认那个在更衣室里的粉色裤衩是你的了啊?”
“我操,”张极急了。“我都说了不是我。”
“你终于要撂挑子不干了?太好了,办个席我去吃行不行,欢送会。”左航看看时间,早上七点,张极不知道脑子出了什么问题这个点给他打电话。
“你别猜了行不行。”
“除此之外没什么能让我惊讶的。”左航右手拉开冰箱门准备拿酸奶。
“就是,我觉得,我就是觉得啊,就是,我和张泽禹怪怪的。”
“怪什么?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左航拆开酸奶纸盒。
“我觉得我好像喜欢张泽禹。”张极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左航咚一声把酸奶放下了。
“我操。”
1.
张极张泽禹真是从小长大的。
勉强算过来应该是发小吧,反正刚认识的时候都还在上小学,加减乘除算不太明白的年纪,脸溜圆,留一水的厚重锅盖,一黑一白像两颗小卤蛋黏糊糊凑一块,在练舞室里被热气蒸得透红,瘫在一起比谁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说最多字的那个年纪。
那时候张极就觉得张泽禹很聪明了,不过不是学习成绩上那种聪明,按照大人的说法应该是机灵更合适,反正他小时候就很会讨家长喜欢,讲话正好卡在老练和童真的中间,挑不出什么大错,像一杯常温的水,透明的,口感反正很温吞,说不上什么感觉。顺带一提张极不喜欢喝水,特别是常温水,但是那时候要保护声带,防止感冒,只能喝常温水。练舞练声热气腾腾满脑袋汗之后张极只能幻想自己手里的农夫山泉水瓶子是可口可乐,反正都一个颜色。
他喝水的时候偶尔喜欢乱看,眼睛循着没什么东西遮罩的练舞室巡视一圈,最后眼神总是在张泽禹脸上稍作停留,张泽禹感觉灵敏得很,他眼睛挪过去张泽禹立马看过来,于是他练就了一番被注意到就迅速转开眼神的技能。
因为都是外地人所以那时候关系天然比较近,就像感觉冷的人就会自觉地凑在一起一样的,两只企鹅扎堆拱在一起,那会儿他俩几乎形影不离,ctrlC+ctrlV一样的两个人,张极习惯和张泽禹挨在一起,没有肌肉的手臂贴着,有点热热的,接触面光滑,两个人一起挤在被子里看忘记在哪买来的小说,看一半又不想看了,张泽禹转过头来双手枕在脑袋后面,开始给张极讲自己的哈尔滨老家,冬天很冷,要穿很多件衣服才行,建筑很高很漂亮,可以堆雪人。张极之前以为只有张泽禹是那种提到自己老家就完全刹不住的人,后来发现东北人几乎都这样。
聊着聊着张泽禹就开始哭了,用被子角抹眼泪,张泽禹哭起来没有声音,只能在昏暗的灯光下面看到他有点反光的眼泪。然后张极就感觉自己眼睛也热起来,想到自己家里的小不点柯基啵啵,也哭起来,空气里只剩下抽泣的声音和湿润的眼泪。
2.
然后就上初中,一个学校一个班前后桌,以前那种每次都要演几次的机场重逢分离戏码少了很多用武之地,张泽禹要是想,伸直了手用圆珠笔就能捅到他后背,事实是张泽禹确实经常这么干,用途包括不限于传东西、提醒他老师来了、跟他讲小话,或者单纯手痒。
水泥灰色的校服薄薄的,一到夏天就会跟着汗黏到身上,张极的书包紧贴着校服的那片肌肤一直在发烫,重庆的夏天又闷又湿,空气沉重,校服就这么汗湿了又被晒干,再接着被汗湿。
他靠在教室外面等张泽禹收拾书包,他慢吞吞地把作业一点一点放进书包里,让张极等得着急,忍不住说:“你快点。带了作业去公司也不会写,不带了呗。”
张泽禹没反驳他,把书包挎上肩:“走吧。”
他和张泽禹见面的时间实在太长了,两眼一睁清早的八点,他就已经能看到后座摆着张泽禹最爱用的两支笔,和早读要用的语文书,虽然他们俩早读一般都在睡觉,但样子还是会装装的。
学校里也不是没有其他朋友,不过他们俩有一半时间都不在学校,来了也很多时候在睡觉消磨时间,他们俩是一水白球里唯一两个黑球,抽奖箱里唯二的那两个概率,无论出于自愿或者被迫,他们都是超市里被紧紧绑在一起的两个促销产品,无形的胶带把他们缠得紧紧的,没办法脱离。
张极不知道张泽禹对此怎么想,张泽禹其实是一个不怎么表达情感的人,特别是负面情感,他几乎从来不怎么表露。张极不喜欢张泽禹这一点,因为张泽禹不说他就只能猜,而他总是猜错,所以不喜欢。
张极一开始对此没什么意见,甚至隐隐的欣喜,因为他们确实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穿一条裤子的至交,那让世界都知道他们是好友没什么不好的啊。
但或许是青春期的到来,他和张泽禹迅速抽条长大,更换衣物的频率越来越高,张极顶着永远短自己一截的裤腿几年如一日地在听不懂的数学课上打瞌睡,在某个瞬间突然察觉到张泽禹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传过纸条。
上一次他给自己传纸条的内容自己还记得,张泽禹的字印在一张从草稿纸上粗糙撕下来的纸片上,上面写着:“中午吃啥?”
张极回他:“不知道,看看。”
他对张泽禹的情感经历一场微妙的变化,像一瓶密封着的白砂糖和葡萄,经年累月渗出一些奇妙的液体。
他开始频繁在意张泽禹的穿衣,在意他长了短了,被剃去鬓角的头发,在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缺了,又慢慢长回来的牙齿,红绳围绕着手腕,那块华为的红色电子表换过好几次表盘壁纸,他能一一数清它们的顺序。他从前其实不是那么细致的人吧,张极回想,在他开始在意这些之前,张泽禹有过什么变化?他不是第一天日新月异,可是他好像是从初中起的某一个瞬间,才注意到存在于张泽禹身上的潮汐变化。
那时候他不懂什么原因,当然不懂,甚至根本往不了喜欢或者爱上发展,因为张泽禹理所当然地在他身边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这个位置由日积月累的时间,和落在手臂上的,很多次的日光组成,他想这个世界上本来就再也没有和张泽禹一样和他缠缠绵绵缘分不尽的人了,上班看见,上课也看见,24小时7天,他几乎每天都绕着张泽禹,或者说张泽禹绕着他,那么他在意张泽禹不是很正常吗?正常得像1+1=2一样。
3.
成长让每一个人都成为具有领地意识的动物,他和张泽禹再也没有从前那样心和身体都贴得很近的瞬间,他好像再也没有见张泽禹哭过。等张极再缓慢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长很长。
他仍然有发呆的时候巡视舞室的习惯,眼神再落到张泽禹身上的时候他已经不会转过头来,不知道是长大会必然失去一些敏感,还是他其实察觉到了但是不会转头。张泽禹跟张峻豪说话,张泽禹搡了张峻豪一下,说上次拍的照片你别发出去啊,把我拍的那么难看,真发出去我真的会找你算账。
张泽禹有了他也不会知道的某些秘密,不过他不甚清楚,也不会开口询问,因为十五六岁的年纪脸皮薄得就像一张纸,横亘在他们中间的东西张极不想主动推开。只是什么东西仍然玻璃罩似的笼着,让他有种茫然,却不知道这个茫然从何而来。
直到那一天,他在光怪陆离的梦里剥离出一个片段,充满阳光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张泽禹。他们站在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前,他伸手,视角在第一视角和第三视角间穿梭,他只知道自己凑了上去,然后和张泽禹拥吻。
他没有说话,触感轻盈。
接着,他满身是汗地醒来,窗帘遮罩的日光露出一个很小很小的缝隙。
4.
“你不会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左航依然半信半疑。
“谁大早上玩真心话大冒险?”张极无奈。
“你这个奇葩。”左航断言。
“你能不能滚?”
“不能。”
“你说真的?”
“假的我天打雷劈行了吧。”
“行。”
左航缓了两秒钟。
“我操。”
5.
就算是这样,还是会见面。
因为就像之前说过的,他就是和张泽禹有点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意思,所以做完初中同学还得接着做高中同学,水泥灰的中式校服换成装模作样的西装白衬衫,也没有好穿到哪里去,但是每一件都比以前贵很多。
他们隔着一个朱志鑫坐,朱志鑫早已经习惯了夹在很多人中间的位置,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侧过头跟张极说小话,张极却心不在焉,敷衍地应了两句。
朱志鑫锤张极肩膀,问他你怎么这么敷衍啊 干什么?
张极说没什么啊,发个呆嘛。
朱志鑫看了他好几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和张泽禹已经好久没有去上过学了,不过他也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因为没有人会想每天被困在桌子和椅子之间不到五十公分的间隙里每天写试卷,是真的突然想到,上次和张泽禹单独相处还是一起上学的那段路上,司机送他们俩到校门口,张泽禹哈欠连天,在车上说了句“好困”,就靠在椅背上睡着。
朱志鑫说等下点外卖吃宵夜,问他们要吃什么,张极凑过去拿朱志鑫手机划拉,点自己爱吃的,朱志鑫就看张泽禹,张泽禹说我都行,你们点啥我吃啥。
然后朱志鑫的手机被好几个人抢过去,七嘴八舌地唠叨,朱志鑫站起身来追手机,沙发上剩下他和张泽禹。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直觉告诉他其实应该随便聊点,乱七八糟的内容也行,但是他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张开,他和张泽禹在玻璃窗前拥吻的画面不断重复再重复直到失真。
点完了外卖的朱志鑫坐回位置上,张极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6.
他后来对自己的一言不发生出一点细微的悔意,但是可能时间回溯一百次他也还是不会说出口。
左航说我操,我其实想告诉你一件事,但是后来我没说。上次去跟张泽禹借历史书,见他封面写了你的名字,以为是你的书,结果发现正中间写的他自己的名字。
张极记得,刚发下来新书的时候他开玩笑地拿过他的书写了名字,不过他写的不是自己的名字,是张泽禹的。
他终于想起那面出现在梦里的玻璃窗,来自长江国际那面可以看见江水的窗,灰色校服挂在自己和张泽禹的身上,那个时候的张极没有吻,也不知道爱。
【极禹】单机恋爱论
又名《分手了怎么办》 8k+
*禁止任何形式的转载
01
“分手理由。”
张极的声音被口罩闷得湿漉,似乎沉默的时间让人焦躁,他一共摸了三次头发,五次手链,还是耐着性子重复:“分手理由。”
午后的时间被下课铃短暂地拉长,张泽禹才刚下了两节专业课。期末周复习的时间被满课严重挤压,为了能够直接去图书馆,他中午就往书包里提前装了电脑。
厚实的重量勒得肩膀疼痛,中午点的莴笋...
又名《分手了怎么办》 8k+
*禁止任何形式的转载
01
“分手理由。”
张极的声音被口罩闷得湿漉,似乎沉默的时间让人焦躁,他一共摸了三次头发,五次手链,还是耐着性子重复:“分手理由。”
午后的时间被下课铃短暂地拉长,张泽禹才刚下了两节专业课。期末周复习的时间被满课严重挤压,为了能够直接去图书馆,他中午就往书包里提前装了电脑。
厚实的重量勒得肩膀疼痛,中午点的莴笋肉片不怎么好吃,他没什么胃口就对付了一下,现在空荡的胃让他泛起一阵呕吐感。比起回答张极的问题,他其实更想问张极吃了没有。
半个月前张极曾参加了一个社团活动,张泽禹因为跟学长打比赛的原因两三次拒绝了张极的约会。出门的时候张极脸色算不上太好。怕张极生气,他那天没吃晚饭,迅速地把任务做完,开着小电动卡点在酒店门口接张极一起回去。
酒店前设计了一个巨大的花园,路灯稀疏,恰好堪堪挡住了张泽禹的轮廓。他就远远地站在树丛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张极带着一个女生从他面前经过。
张泽禹没有冲上去质问,也没有发脾气,在那站了半晌,然后脸色如常地骑着电动车回家。即便张极那天回来得有些晚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和张极拥抱、亲吻、做爱。
重新住宿的申请整整卡了十六天,在收到申请成功短信后,张泽禹毫不犹豫地提了分手。
从第一节课开始,张泽禹的手机提示就没停下来过,期间他试图跟张极解释“我在上课”、“等会儿再说,好吗”…但这些安抚性的话似乎起了严重的反效果,等他下课收拾好书,发现抽屉里的手机已经显示有20个未接电话、32条短信、67条微信信息。他伸手去摸,灼热的温度让张泽禹有种着火的错觉。
手机最新一条是朱志鑫一分钟前发给他的,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他路过西教楼时遇到张极在逮人。
——你遭咯。
——赶紧跑路吧。
教学楼底下全身黑的人和电动车十分格格不入,张泽禹犹豫了少顷,还是抬步靠近。
刁钻俗艳的粉色小电动,上面贴着美羊羊的微笑贴纸,此时无声地充当起不和谐的背景板。小电动主人张极冷着一张招摇的脸,琢磨不出什么情绪来,倒衬得五官更加嚣张艳丽。
他环着手臂和美羊羊车在人来人往的西教楼底下等了二十来分钟,分明是来逮人,却让他搞出了社会老大当街啃煎饼果子的割裂感。
“张泽禹,说话。”张极面无表情地催促,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度。
说不合适还是不喜欢?
张泽禹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幻想起这样回答后张极五彩斑斓的表情,没绷住脸乐了,随口编了一个理由:“你不系鞋带。”
“什么?”
“我说,因为你不系鞋带。”张泽禹重复时往下瞥了一眼,张极的鞋带一向喜欢胡乱地散开,他看不下去帮忙系过一两次,结果这个家伙更加得寸进尺,直接不系了。
即便如此,“不系鞋带”作为分手原因仍然十分草率可笑。
荒唐的理由让张泽禹如愿以偿地看着张极的脸变得铁青。他心里莫名地升起古怪的快感,往常的熟悉让他模糊地感应到,张极的怒气应该达到了一个难以控制的地步。
但预想的狂风暴雨没有降临。
张极没有说话,反而定定地看着张泽禹的眼睛。张泽禹被他盯得久了有些发毛,仓皇地错开了视线。半晌,张极嘴角微微一翘,眼底没有半点温度:“张泽禹,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吃回头草。”
张泽禹假装没听懂他语气里的威胁之意,快速地交代:“我知道,行李我已经收拾好搬出来了,今天我就回学校住。”
“砰”的一声,精致的手链在下一刻被张极生生扯断直接甩进了草堆里。张泽禹没去看也知道这是他上个月送张极的情侣款,因为此时另一条乖顺地贴着他的手腕,紧靠着弯曲的血管发起烫来。
一千二百九十九,他兼职了半个月买的,被张极这个败家玩意轻而易举地扯断扔了,张泽禹感到肉疼。
“我们完了。”
“你别求我回来。”张极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高处直直坠入张泽禹的耳膜。
黑色背影逐渐地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美羊羊小电动仿佛被遗忘般孤零零地立着。张泽禹发了一会儿呆,脑子里还在想张极一个不会骑电动车的人,到底是怎么把电动车运过来的?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美羊羊贴纸的脸色发黄,大咧咧地对他笑。张极这个混蛋根本没把电动车钥匙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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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禹发誓绝对没有见过比张极更无耻更不要脸的人了。电动车随意地晾在教学楼过道,他不得不在刚分完手的五分钟后灰溜溜地联系前男友。张极一接他电话就以“我没有跟前男友保持联系的癖好”为由挂断了。
小电动停的位置距离宿舍有两公里,张泽禹试图搬回去,刚摸上车把手往前推,很快撕心裂肺的鸣声叫得他像一个电动车小偷。
大约三十通电话后,张泽禹才看见张极慢悠悠地折返回来,手指正晃着钥匙圈,一副吊儿郎当的欠揍样。
故意的。张极绝对是故意的。
“给我钥匙。”
张极近乎纯真地发问:“为什么?”
“你又不会骑。”张泽禹试图劝他,没想到张极龇着牙笑了:“不会骑也是我的。”
跟这种恶霸讲不通。张泽禹心里徒生无力之感,少得可怜的耐心已经被完全耗尽,一声不吭地转头走了。
张极就在他后面两三米处不远不近地跟着,步伐很轻快,一点也没有关心电动车死活的意思。
“你骑回去。”张泽禹停下步子,忍无可忍。
“我又不会骑。”张极原封不动地把他的话堵了回来。
张泽禹:“……”
“我载你回去,把电动车停在家里,行不行?”张泽禹放软了语气,商量时很像在哄人。
张极不说话了。
他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张泽禹接过钥匙,把电动车调了个头停在了张极前面。张极顺从地跨上车,双手立刻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环上张泽禹的脖子,柔软的头发埋进了他的肩骨,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进来。
别扭的姿势让张泽禹瞬间浑身僵硬,张极的头发不经意地磨蹭过他的耳边,生出微麻的痒意。连张极用的洗发水都是他选的,这会儿栀子香把他呼吸的每一缕空气都完全替换了。
“张极……这样骑不了车。”他无奈道。
“哦。”张极闷闷应了一声,头依旧靠在张泽禹的肩上,双手环住了张泽禹的腰。力道很大,捏得张泽禹隐隐泛疼。
电动车在平阔的大道上行驶着,他们没有说话,张泽禹只能靠耳边的呼吸和腰间的手臂判断张极的存在。他也摸不准张极到底想不想要这辆车。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确实是张泽禹的车。他和张极搬出去住了半年,租的房子离得远,上课通勤变得麻烦,于是他拜托有渠道的学长订了一辆。说是要送给对象用的要求让学长看着买,结果牵了一只粉色的电动回来。
不过张极对此表示无所谓,因为送完以后他才发现张极根本不会骑。
从宣布分手开始到现在,张极一直处于异常平静的状态,反而让张泽禹有些惴惴不安。
车停在熟悉的小区门口,但张极好半天都没有下去的意思。
“到了。”张泽禹温声提醒他。
“张泽禹,”张极的声音很低,缱绻得有种仿佛要亲吻他耳朵的错觉,沉默半晌,“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没有。”张泽禹说,“下去吧。”
02
期末周的复习节奏很紧张,课程都纷纷结课,张泽禹重新住宿后,几乎天天泡图书馆啃专业书。吃饭的时间也被极限压缩到了半个小时。
再次碰到张极是在图书馆的旋转楼梯,他们一个向上走一个向下走,张泽禹还在稀奇在图书馆也能碰到张极。意料之中的是,张极直接当他是透明人目不斜视地略了过去。
快速地解决完午饭,他靠近门口,远远地看见张极背对着坐在了他的旁边的位置,认真地低头看类似专业书的东西,但手指一直压着没翻动两页。
头顶的冷气吹出了节奏感,张泽禹有些晃神,看到朱志鑫冲他使眼色。朱志鑫是早上跟他一起来自习的,位置在他的正对面,满脸“救救我”的表情。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期末的图书馆本来就是一座难求,如果现在起来再去找座位恐怕很困难。张泽禹迟疑了少时,没多作挣扎还是坐在了张极的旁边。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学习了起来。张泽禹沉浸在演算当中,张极则是时不时翻翻书。可怜的是朱志鑫,从张极坐下的那刻起他就如坐针毡。张极偶尔用一种若有似无的怪异眼神盯着他看,把他看得浑身难受。
他在吃醋吗?
朱志鑫趁张极摆弄手机的空档,艰难地用口型问张泽禹。
张泽禹摇摇头。吃醋对于张极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他一直怀疑张极脑子被驴踢过,总是盲目自信张泽禹爱他爱得要死。两年前他们俩还在暧昧期,明明是张极把他约出来表白,对张泽禹说的话却是“你喜欢我。”
主语是“你”不是“我”,甚至是肯定句,带有极度鲜明的张极特色。张泽禹彼时十分厌恶这种莫名其妙而又无聊的笃定,否认得很快:
“不喜欢。”
然后张极捏着张泽禹的手腕,指着他橙色手表上158的心率嚣张地问,哦,那这是什么。
不得不说这样自大的张极真的很迷人。当时的张泽禹仿佛被下蛊一般,大方承认了:好吧,张极,我喜欢你。
张泽禹你这个神经病!
这是张极在表白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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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眼望向朱志鑫印了巨大汉堡的T恤掏出手机慢吞吞地打字回:他可能想吃肯德基了。
朱志鑫一脸“你有病吧”。
宅急送的电话大约在半个小时后响起,震动的时候三个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亮起的手机屏幕上。张极放下书,慢吞吞地挂断回了短信,然后用疑惑的眼神问他俩:你们也想吃吗?
朱志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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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学习的时间过得飞速,张泽禹起身接了个水,回来发现座位旁没了张极的身影。他坐下来想继续做题,发现自己的习题册也消失了。
“我习题册呢?”他翻翻找找无果,询问唯一的知情者朱志鑫。
“刚刚有人往你习题册夹纸条,张极收拾书包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你的习题册也收走了。”
这个不小心用的很巧妙。张泽禹目眦欲裂,想砍死张极的心都有了。他放下水杯走出图书馆,一边飞快地给张极发消息。
图书馆门口有个小花园,张极一手挥着盘旋的蚊子,寂寞地坐在木椅上吃肯德基汉堡。
“习题册。”张泽禹走近了他,懒得跟他废话。
“什么习题册?”张极装傻。
黑色的书包就在外卖袋旁,张泽禹拎着张极的书包,顺势坐了下来,轻而易举地从书包里翻出了他的习题册。
“哇。”张极咔擦咔擦地嚼完最后一口汉堡,忍不住为张泽禹拍拍掌,“居然在这里,怎么回事呢?”
语气夸张得好像习题册是自己长腿跳到他的包里的。
“里面不是有纸条吗?”张泽禹没理会他的表演,抖了一下书,没发现朱志鑫说的纸条。
“什么纸条,找完了就滚吧。”张极的语气倏地变冷,大声吸起了可乐,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晃着腿不搭理张泽禹了。
张泽禹的视线似有所感下移,在张极散开的鞋带边看到了揉成一小团的纸。张极也注意到了,干脆一脚踩了上去。
这种毁尸灭迹的方法张极一直做的很熟练。张泽禹叹了口气,一句话也没说,也没准备捡就转身想离开。
“你不是一直都允许我这么做吗?”张极抓住了他的手臂,语气倒是不客气地意有所指。
张极刚握过冰可乐的手掌很凉,他被触碰的地方瞬间生起了一片小小的疙瘩。
张泽禹显然也想到了,脸上不免覆了一层薄红。的确,张极这个混子,曾经计划着花钱买作业的。他费劲口舌撬其来图书馆,张极总是困着一张脸,撒娇打滚不乐意来。时间一久他只好自己拿着张极的专业书帮忙画重点,他们一个理工科一个商科,让张泽禹看张极的专业书一度颇感吃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张极在自己的管理学原理书里找到了别人给张泽禹夹的纸条。从此张极睡觉的地方正式从家里转移到了图书馆。
他必须承认,劝张极跟他一起学习的难度太大,所以他偶尔会故意把收到的纸条藏在张极的书里。
事情突然败露让张泽禹有种被戳破的窘迫感,说话难得一见的不利索:“你怎么知道?”
“你那点小把戏。”张极不屑地嗤笑。
张泽禹无言,挣开了禁锢他的手,默不作声地蹲下身去捡破破烂烂的纸团。
“社团活动结束,我只是送她回去。”张极的声音突兀从上面落了下来,语气里带着不熟练的烦躁。
解释的话非常简单,甚至有些没头没尾。张泽禹却知道让张极主动解释自己的行为已经是破天荒的事情。平日里他就目中无人,一贯的行事态度是即使被误会了也会摆出就是我干的表情,极其我行我素。
他点点头:“我知道。”
女生是电动车学长的女朋友,张泽禹上学期见过一面。
“你知道?”
“我知道你们没什么。”
“那为什么分手?”张极忍无可忍地逼问。
其实酒店的花园足够大,路灯偶尔不灵,张极存在没看见他的可能性。但张泽禹知道,张极看见他了。
明明是极度拙劣的伎俩,张泽禹不愿意承认自己感到不舒服。
那天他在树下站了很久,夏夜蚊子嗡嗡,将他裸露的心也蛰出了无数个红肿的蚊子包。喜欢张极这件事让张泽禹迟钝地全身泛疼。
或许疼痛不仅仅是此刻,还有张极本身。
我行我素的张极,狂妄自大的张极,清楚张泽禹爱他爱得要死的张极。
残忍的是,张极也是喜欢看他痛苦的,却恶劣地裹着一层爱的糖衣哄骗他,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一些没有理由的当。
凭什么。
“你……”
“别再用我不系鞋带这种烂理由了。”张极看穿了他的想法,语气十分冰冷。张泽禹反而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喜欢你了。”他只好说。
“张泽禹。”好半天,张极轻轻叫他,贴上他的唇缝,用极度亲昵的语气喃喃,“不要这么惩罚我,好吗?
张泽禹有些怔住了,他没有看过张极这样的神色,一时竟忘记了反抗。铺天盖地的吻趁机骤降,张极身上有让人意乱情迷的香气,令他很快丧失了理智,被卷入唇齿交缠的暧昧之中。熟悉的感觉让身体几近是立刻热情主动地回应起来。
住宿申请整整卡了十六天。张泽禹无端地想。
他在惶惶未知的分手倒计时里陷入了恐慌和窒息,直到发出短信的那一刻,一切本来是他预谋已久的一刀两断。
但他始终没有当着面对张极说出分手的勇气。拥抱也是,接吻也是。
张泽禹感到无比丧气。
他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永远都拒绝不了张极。
03
接吻是被朱志鑫打断的。张极看到了人影,轻轻地推开了被亲得迷迷糊糊的张泽禹。
“你偷亲我?”张极抢先大声惊呼,语气里带着强迫的意外和羞愧。
饶是处变不惊的张泽禹也成功地被张极无耻到了,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转头正好对上了一脸震惊的朱志鑫。
张泽禹:……
“张泽禹,我看你一直没回来,要一起回去吗?”朱志鑫尴尬地笑了两声,试探地问了一句。
“走吧。”
这么闹腾下来学习的心思消减了大半,路上朱志鑫头一次善解人意地没有问他怎么又跟张极搞到一起去了、不是分手了吗这种难堪的问题。
在张泽禹提出他想先行回去的时候,朱志鑫毫不客气地露出了然的笑容:“你等会儿先继续占位置,等我男朋友来坐了你再走。我五分钟前通知他了,他正在来的路上。”
张泽禹微笑:“去死。”
“复合快乐。”朱志鑫还算礼貌地祝贺。
---
离最后一门考试还有十天,张泽禹睡得昏天暗地。宿舍的窗帘遮得严实,他睁眼的时候脑子不是很清醒,晕晕沉沉地还以为是晚上。
朱志鑫提着两份午饭,给其中一份掀盖的时候注意到张泽禹坐了起来,顺手招呼他,“吃不吃,帮你带了。”
窗帘被拉开,宿舍亮堂了起来。张泽禹挤了条牙膏边来了句谢谢,朱志鑫说不客气这是你爹我应该做的。手机在床上震动,他知道是张极的信息,但没去看。
鱼香肉丝、糖醋排骨、清炒白菜。张泽禹挑了根白菜,放嘴里嚼了半天没嚼出什么味道,朱志鑫担忧地摸了一把他的脸:“伤心到绝食啊?”
“咒我呢。”张泽禹拍开他的手,没什么精神地转移话题,“笔记借我看看。”
“想靠我的笔记卷过我?”朱志鑫警惕起来,“那你起码说两句好听的吧。”
最难的专业课已经结束了,张泽禹哼了两声还是毫无骨气地求了一会儿。朱志鑫颇感受用,直接把笔记甩到他怀里,他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晃了一下本子。
“你看起来跟得病了似的。”朱志鑫看他有气无力的样子,客观地评价。
空调确实调得低了,他的被子也没有盖好。隔天张泽禹吸了一下鼻涕,确认自己是真的被朱志鑫诅咒了,在逼近40度的大夏天里倒霉地感冒了。
校内有药店,张泽禹全身有点脱力,趁自己还精神时去了一趟,拿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药。付钱的时候,两天不见的张极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举起散落在收银台上的其中一个药盒:“生病了?”
“感冒了。”张泽禹的声音低哑,伸手去抢张极手里的药,“没什么事。”
“你在这里面等我十分钟。”张极按住他,不放心地叮嘱,“别乱跑。”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让他丧失了思考能力,他付完钱,就提着药乖乖地站在药店里面等张极。
六月的阳光毒辣,没什么风。张极拉开门帘的时候带了浓烈的热意,喘着气扔了一串钥匙给他,“张泽禹,跟我回家。”
是电动车的钥匙。
张泽禹看到电动车的时候,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你会骑车了吗?”
“不会。”
“那电动车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花钱叫人骑过来的。”张极理直气壮地说,“之前也是。”
张泽禹被他气得笑出了声,觉得张极为了整他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冷静地反问:“张极,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我们怎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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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张泽禹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张极疯了,总之他这个病人,脑子还算清醒地骑着电动车把自己连同张极送回了租的小区里。
夜里张泽禹果然发起了低烧,张极叫了他两声,趁人之危跟他说张泽禹要不然我们复合吧,张泽禹闭着眼拒绝了很多次。
后来张极喂他喝水一边纠缠着问他分手原因,张泽禹不知道自己随意地应了什么胡话,被问得烦了就抓住张极的手腕,然后就摸到了跟他手上同款的手链。
他笑了几下,可能是为保住了一千三而高兴,问张极是不是扔了又捡回来偷偷戴,张极回了什么他没听到,只迷迷糊糊地感觉脑门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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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的时候是一张放大的脸。
平心而论,张极是最锋利的那种漂亮,但睡着的样子很没有攻击力。张泽禹靠近看的时候没什么想法,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张极的睫毛很长很软。
张极前两天断断续续地给他发了几条信息,有几条是没营养的问他吃了没,今天吃什么,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张泽禹觉得无奈,不知道该回什么,因为张极已经单方面地假装和好了。
这种面对张极说不出任何话的感觉不是第一次。张泽禹是嘴皮子很溜的那类人,可是张极无情地去除了他说话的声带,剥夺了他说话的能力。在张极面前,他像只会汪汪的落水小狗。
张极总是让他心软。张泽禹想。
十分钟后闹钟准时震动,张极悠悠转醒,跟张泽禹大眼瞪小眼,“醒了怎么不喊我。”
“我好饿。”张泽禹说。
门铃恰好响起,是张极订的定时外卖。他摸了一下张泽禹的额头,退烧了,不是很烫。
“出来吃饭。”张极起身招呼他。
桌上摆了水煎包和青菜瘦肉粥,张泽禹吃了两口就把筷子扔了。感冒还没完全好,他心里又堵得慌,开始胡说八道、满天挑刺地指责张极只知道虐待他,外卖好难吃。
张极嫌他娇气,骂骂咧咧地去厨房给他下了面和溏心蛋。他俩一开始同居什么也不会,进厨房靠石头剪刀布,做出来的东西能当泻药使。突然某一天,张极的厨艺暴涨,只有张泽禹还处于只会煮泡面的菜鸟阶段。
面是张极的独家味道。张泽禹终于安静不说话了。几乎把头埋进了碗里,慢吞吞地吸着面条。
溏心蛋被扯开,他低着头没去看张极的眼睛,没头没脑地抱怨:“张极,喜欢你真的好难。”
“但你就是忍不住,对吗。”
话音刚落,张泽禹错愕地抬头,看见张极漂亮的手指落在了眼皮上。
那是一个被窥见的秘密。在清晨昏睡的十分钟里,他明目张胆地往张极的眼睛盖了一个吻,只是因为睫毛好看。
此时的张极跟告白时戳穿他心率158的张极比起来明明长大了不少,又仿佛能完全重合。
“你醒了?”
“我还想看看你的胆子有多大。结果十分钟只亲了眼睛。”张极没什么表情地下定论,“你喜欢我。”停顿了一下,又补充:“胆小鬼。”
张泽禹发现,张极在大多数事情上常常呈现缺根弦的状态,但在关于他的一切事情上又精明得要死。
“对,我喜欢你。”张泽禹很轻易地放弃了抵抗,厚着脸皮地承认了。
然后他看见张极的脸缓慢地变得通红,跟两年前表白时一模一样。
“你这个神经病!”张极羞得大喊大叫。
04
暑期有实习,张泽禹考完试就申请了留校。没住几天的宿舍,就在张极不断的骚扰下半推半就地偶尔住回出租房,往外跑的频率越来越高。被美色诱惑行为严重遭到朱志鑫等人的鄙视。
公司离出租房不算太远,走路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张泽禹每天早上骑着小电动上班,下午张极走二十分钟的路到公司底下,等张泽禹下班载他一起回家。
粉色的小电动对于两个男生来说位置稍小,张极每次搂张泽禹的腰搂得很紧,像巨大的海底贝壳一样把张泽禹包了起来。
有一回张泽禹下班打卡出来,电动车的位置被移动过,跟早上他停放的地方离了七八米远,张极带着一顶巨大的太阳帽,人早就坐在电动车上,一脸不耐烦:“你好慢!”
六点的阳光不算太烈,张极故作无意地晃脚,但动作过于浮夸,张泽禹戴头盔的时候,就成功地瞥见他帆布鞋的鞋带系成了一团球状,显然是主人偏爱独创的奇特系法。
“看你还有什么理由。”张极得意地哼了声,环起手臂瞪了他一眼。
张泽禹很想在这个时候不负责任地笑,但他忍住了。像单机恋爱游戏一样,重头再来的成本不高,他或许只需要学会选择,永远不用去担心张极给他什么样的回应。
分手那几天张极给他发了很多的信息。有一条是张泽禹生病那个晚上发的,发完以后还偷偷拿了张泽禹的手机点掉了信息提示。
他在那天早上打开了。
“要你难过,是想告诉你,我很难过。
说你喜欢我,是想告诉你,我最喜欢你。
张泽禹。如果我迟迟说不出口,你回答‘我也’可以吗。我也难过了,我也喜欢你。”
“你会骑电动车吧?”张泽禹又问。
张极的身体微僵,嘴硬道:“我不会。”
“好吧。”张泽禹只好转动钥匙,装作没有看到刚刚交警过来时张极熟练骑着电动车调位置的事情。
下班的高峰期车流多,张泽禹在等红灯的空档告诉张极自己可能要去临市出差两天。腰上的力度突然勒得他一疼,张极把脸贴在他耳朵旁,沉默了一会儿,若无其事地说:
“你别太想我。”
趁绿灯亮起的前五秒,张泽禹斜着去亲张极的脸:“我也。”
【航禹/禹航】螃蟹在剥我的壳
OOC预警
主宝视角
–
左航中午趴桌子上打盹,结果落枕了。他立马下单新的蜘蛛侠抱枕,准备带到公司睡觉用。还要等三天,这几天怎么办呢,也想有个枕头可以睡午觉,张泽禹房间有好几个玩偶,可以找他借一个。他眼珠转了几圈,去找了张极,讲明意图,要走了他的水豚玩偶。
第二天中午,张泽禹看见左航把脑袋垫在张极的玩偶上,双臂拥着水豚圆滚滚的身体。表情复杂了一秒,没说话离开了左航所在的工作间。
控制自己的情绪,做自己情绪的小主人。张泽禹在心里默念,用力甩头试图把刚才的画面扔出脑海。其实他很清楚,他没什么情绪,他只是被短暂地刺痛了一下。......
OOC预警
主宝视角
–
左航中午趴桌子上打盹,结果落枕了。他立马下单新的蜘蛛侠抱枕,准备带到公司睡觉用。还要等三天,这几天怎么办呢,也想有个枕头可以睡午觉,张泽禹房间有好几个玩偶,可以找他借一个。他眼珠转了几圈,去找了张极,讲明意图,要走了他的水豚玩偶。
第二天中午,张泽禹看见左航把脑袋垫在张极的玩偶上,双臂拥着水豚圆滚滚的身体。表情复杂了一秒,没说话离开了左航所在的工作间。
控制自己的情绪,做自己情绪的小主人。张泽禹在心里默念,用力甩头试图把刚才的画面扔出脑海。其实他很清楚,他没什么情绪,他只是被短暂地刺痛了一下。
张峻豪路过看见他甩头,以为他在普通地发神经,直接开门进了左航的工作间。没有敲门,没有犹豫,很普通很日常地进门。
犹豫和顾忌全是多余。怪事。他们俩面对对方,总是要考虑再下一步的事。
不只是因为对方在自己心里有多少分量的问题,而是他们现在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很难再弥补曾出现过的缝隙。因为主观存在的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两个人都小心翼翼揣摩对方的心思,不踩对方的雷,避免踩到会使对方尴尬的活动砖。太相似也会有坏处,本意是想保护对方,却不经意间把对方推远。
左航在看新一季的《瑞克和莫蒂》,突然说,自己挺喜欢废物杰瑞的。张泽禹没有看过这部动画片,并不了解左航在看到第一季第六集时发出的惊叹,并不能感受左航在看到第一季第十集时疯狂夸赞这是神作的感叹。
很久以前左航问他相不相信平行宇宙,张泽禹记得当时自己说,“有证据我就信。”左航发来一个表情包,气氛在张泽禹看来有点僵住,翻表情包的动作变得些微慌乱,斟酌着哪个表情包合适又不毁气氛。他决定转移话题,左航也很快接上。
他不知道,左航下一句“有部跟平行宇宙相关的动画片很好看,推荐给你”,在对话框完整输入后,又被全部删掉。
原来他踏进了左航心里的门,没想到门外有门,他没有走进心里,而是停留在左航的安全区,四周是洁白的软墙,地上是柔软的地毯,温度适宜,光亮合适。
–
左航送他的护手霜混在一大袋洗漱品护肤品底部,他还没用过。突然想起这事儿,是因为左航洗完手后说最近手特别干,在重庆就没这种感觉。
童禹坤从包里取出一管护手霜,拧开盖子作势给他挤,左航嚷着不准。张泽禹说:“左航之前送我的护手霜我也带到这边宿舍了。”左航望向他,扬了扬下巴,没说话。余宇涵夺过护手霜,在自己手上挤一大坨,随便搓了几下,握住左航的手一顿摸,两个人惊哇鬼叫闹成一团。童禹坤又问他要不要,张泽禹摇摇头,“等会儿还有吉他课。”左航把自己的手放到张泽禹鼻子下,“你闻,我像吃了什么?”“像用东方树叶洗了手。”两个人相视而笑。
晚上他翻出了那盒友谊牌护肤脂,思量片刻,放回了原处。
九点左右,陈天润他们在厨房做了新口味的面,其实就是用新买的调料包煮了面条。先敲门叫到张泽禹,让他顺便叫下左航。
张泽禹去左航的房间,左航刚洗完澡,头发滴着水,横躺在床上,手臂遮着眼睛。他放轻脚步,坐到床边,俯身贴近左航的心脏,右耳精准传来左航的心跳。他在家里经常会这样贴在猫咪的毛茸茸肚皮上,扑通扑通,温热柔软,充斥着鲜活的生命力。
“怎么了?”左航轻声问他。没怎么,疗愈罢了。“秀儿他们煮了面,叫你下去吃。”左航一个鲤鱼打挺起床,反倒催促起他,“走走走。”
陈天润的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左航,等他发表评论。左航嚼着,嘴角挂着红油,伸手比了个赞。陈天润大笑,“我就说这个调料包好吃吧!是不是比上次张泽禹买的那个好吃?”左航咀嚼的动作变慢,张泽禹生出点恶劣的心思,盯着他问,“哪个好吃?”
左航跟他对视,表情带着疑惑。他看了看陈天润,又看了看张泽禹,两个都目光炯炯。左航罕见地迟疑了几秒,张泽禹准备打圆场,陈天润突然笑着唱:“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左航被呛到,问题不了了之。这是最近童禹坤在练的新歌,周董版本的《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每当对方接不上话,童禹坤就笑着唱这句,消减了歌曲原本的痛感。
“这个调料包挺好吃的,比我之前买的好吃。”张泽禹说,他快速眨眨眼,咬了咬嘴唇,恢复往常的神色。
他说谎,左航想。
我说谎了,张泽禹想。这么小的事,合不合口味这么小的事,我怎么说不出真话,就是因为这样,左航也会避免说真话,恶性循环。你的小心翼翼使我难过,我刻意的迎合和避免冲突,你也会感到受伤吗?
他不知道,此刻左航的怨念重得像瑞克造出来的AI戴安,用恶毒的话语无穷无尽地往深爱之人的心里插刀。
–
周中录制物料的时候,精疲力竭的练习生坐成一排,依次说主宾语颠倒的“反话”。每轮计时五分钟,轮流拿着会爆炸的气球。左航好几年前就刷到过写首三行诗,心想,这不是表白的话吗?还不如直接玩写三行诗呢。
螃蟹在剥我的壳,笔记本在写我
漫天的我落在枫叶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
他截图发给张泽禹的时候,张泽禹还在写作业,看到后发给他:
我在写作业
想出去放风筝
你呢
他敏锐地看到了“我想你”三个字,输入框里的字删删减减,聊天最后结束在热血励志的表情包和“好好写作业”。左航莫名想到这件事,突然想送之前的自己一句: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游戏照例从朱志鑫开始,朱志鑫还在放空,嘴巴跟不上脑子,“饭……不……我……”苏新皓直接笑出声,张极无语地拍他肩,问他刚想说什么。朱志鑫说,“本来是想说我不想吃饭的,不是反话吗?”旁边的张泽禹跟左航乐的频率相同,此刻对上眼,异口同声:“不想吃饭,喝小米稀饭!”他们从对方眼里捕捉到相同的笑意,他们总是能精准get到互相分享的每一个好玩的梗。在主宾语还没有彻底混乱大家的头脑前,开始录制起了其他小游戏。
张泽禹一直认为,自己跟左航应该能这么相安无事到很久以后。
这天下班后,每个人都在准备微博要发的照片或者视频,先拍完的不拍的已经坐车走了。张泽禹在录视频,耽搁得久了点,助理让他去叫左航和其他几个人,车马上来了。
门关着,要敲门吗?说不定左航正在录视频,因为敲门NG了怎么办。要不先发个消息?他摸出手机给左航发微信。诶?门没关上啊,好暗,怎么没开灯,不对,左航的电脑还亮着……左航……和他?
他们在?
接吻?
啊?
门从里面拉开。出来的人下意识地捂了捂嘴,快步离开。左航站在门内,张泽禹目光去寻左航的嘴唇,在反光,是口水……左航清了清喉咙,说自己先下去了。
就这?张泽禹跟着他下楼,上车的时候罕见地上了副驾,左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刚才的冲击让他没来得及反应,现下安静的车内,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他通过反光镜悄悄看左航,不小心从镜中跟他对视。慌忙别开,为什么他这么镇定,是我太奇怪了吗。他努力转移注意力,脑海里的播放器一遍一遍循环《你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第一个冲下车,结果忘了解开安全带,被一下弹回到原位,还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司机和后座的小伙伴都在笑,下车后左航在等他,更加无地自容。
脚步好沉,他想要跟上前面的小伙伴缓解尴尬,被左航用力攥住手腕,只得跟着他慢慢磨步子。他联想到浸透水的玩偶啪嗒啪嗒地走路,步伐沉重,水渍潮湿。嘴里渗出的铁锈味都发苦,这种感觉是不是心痛呢。不只痛,而且沉,是实质性的心脏下坠。
“走路看路。”左航在他身后一步,一手虚搂住他的腰,一手捏住他的手臂,示意他看前面那棵树,“这棵树撞过很多人了。”他沉默得很反常,左航叹了口气,“张泽禹,你……”
“左航。”他打断对方的话,“你跟他在一起了吗?”左航的影子和斑驳的树影融在一起,他看不清身后的左航是点头还是摇头。
他觉得下一秒,那些自青春期起在他心里反复镌刻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理性与感性互相压抑着,不对,首先应该表示尊重对方的性取向,应该热烈地祝贺恭喜,应该祝他们长长久久,应该说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应该说……应该说……
为什么总是差一步呢。没人告诉过他,有些微小的刺痛扎得太久,会形成长久的痛,感官变钝,直到某天再也承受不了。
他跟左航是错齿的拉链,开头不能同步,结尾无法契合。
可是计较这些有什么用。汹涌的情感使他咬紧牙关,他踌躇着,说出来吧,要不说出来吧,说自己喜欢他好久了。但是不要笑得太勉强太难看,要说出来后让左航没有心理负担,他们以后还要好好相处,看到有趣的段子还要相互分享,那说出来不就更糟了?那些积压的情绪再不传达给左航,他都怕今晚自己会耗尽心血而死。夸张了,这里路灯好暗,在树枝错落有致的黑影里,左航的影子跟他并肩,左航干燥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他听见自己声音颤抖——
“左航,螃蟹在剥我的壳。”
End.
【极禹】张极决定去死的那一天
*不要上升
*有点矫情
9月24日,在这一天,张极决定去死。
这是他跟我说的,在我俩挤在闹哄哄的饭店里吃牛肉面的时候。
周围人声嘈杂,小小的店铺里满空气的汤料香,塑料凳子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店家拿着两碗小面从我头顶擦过去,面前的热气把我熏得狂流汗。
“什么?”人好多,我一开始没听清他说什么。
他夹面的筷子停下来戳在碗里,凑近我又说了一遍:“我想死了。”...
*不要上升
*有点矫情
9月24日,在这一天,张极决定去死。
这是他跟我说的,在我俩挤在闹哄哄的饭店里吃牛肉面的时候。
周围人声嘈杂,小小的店铺里满空气的汤料香,塑料凳子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店家拿着两碗小面从我头顶擦过去,面前的热气把我熏得狂流汗。
“什么?”人好多,我一开始没听清他说什么。
他夹面的筷子停下来戳在碗里,凑近我又说了一遍:“我想死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在这个场合和下午六点四十五这个我俩马上就要回家的时间点。
我说,你不回家了?
他说,不回了,我想找个河跳下去一了百了了。
我其实没问他为什么,因为他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用可乐煮过泡面,尝过路边的野花,用放大镜点燃过t恤衫。
哦,他今天好像穿的就是那件。
白色的,衣袖有点点烧焦的棕色痕迹,他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喜欢这件衣服,烧完更喜欢,总穿。
那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蹲在一片阳光下用放大镜试图点燃草稿纸,还没成功就上课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位置上坐着,放大镜放在窗台上撑着下巴听他肯定听不懂的数学大题。
阳光一半撒到他脸上,他被阳光覆盖的一只眼睛变成咖色,头发丝都撒着金。
接着放大镜就点燃了他的T恤,留下了那片棕色的印子。
他捏着那片衣袖的第一反应是对我傻笑,我回他一个无语的表情。
他就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天马行空的人,脑子里有太多的灵光一闪,可能想去死也是其中一个,用来表达他突如其来的厌烦和疯狂。
我说你别闹,今天你妈在家,你不回家铁定要挨骂。
他说我回家也挨骂。
我无语凝噎,吃下第二口面。
他说,我真的好累,你陪我行不行啊,就一下,要不了多久,拜托拜托。
真烦啊,我就烦他总是对我撒娇耍赖,明明已经那么大个人了,还是总用这样的方式对付我。
我说好吧。
他激动得要跨过桌子来抱我,被我眼神警告又退回去。
吃完面,我俩跨上大街漫无目的地走,遇上一个卖艺唱歌的年轻人,面前摆了个装零钱的吉他盒,自己弹吉他唱歌。
他冲上去跟人说话,我都没拉住,凑过去和年轻人耳语,最后人家做了个“请”的动作,他就接过他脱下来的吉他,自顾自唱歌,我蹲在人群里看,结果被他喊了一声名字:“张泽禹。”
他看着我,我不得不站起身来。
他说,希望你开心。
接着取下吉他还给卖艺的年轻人,拉着我走出包围圈,我被人群看得浑身不自在,问他:“你干嘛啊。”
他简洁明了地回答:“发疯啊!反正我不想活了,随便发点疯也不影响世界继续转。”
我们俩去河边,他站在栏杆边问我我们该怎么下到河岸那头,我其实也不知道,只好硬着头皮和他沿着河绕路。阳光好烈,晒得我的校服紧贴在背上,皮肤湿漉漉的。
他在路边摘了一朵小野花边走边看,问我:“你看过那种电视剧吗?主角摘一朵花然后就拔一瓣说一句,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
我问他:“你要拔吗?去死,不死,去死,不死?”
他笑嘻嘻摇头,把花别到我耳朵上。
“花挺好看的,不拔了。”
我抬手又放下,最后还是没有把取下来,任它的花梗轻飘飘贴着我的耳根。
沿着楼梯走到河岸边,远处有个在钓鱼的大爷,戴了个蓝红相间的帽子,坐在小马扎上看河。
他拉着我的手快步往前走,说:“我们找个远点的地方吧,不然吓到人家怎么办,或者他突然想见义勇为,到时候不想死的走了,想死的留下来了。”
我被他的想法逗笑,感觉他手掌比空气还高的温度,却没有那么惹人烦躁。
他走着走着突然跑起来,连带着我也跟着他一路沿着河岸狂奔,风呼呼在我耳边吹,那朵小花被风吹得摇晃,最后被我们远远甩在身后。
最后我和他都气喘吁吁,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对着我龇牙笑,指指我身后:“快看,夕阳。”
我转身,看向天边。
有那么一瞬间我整个人好像是停滞住了,呆呆看着眼前流光溢彩的地平线。
被点燃的层云从房屋边际蔓延到头顶,光一路燃烧到我心里,整个世界陷入无法扑灭的火灾,焦虑和感动两种情绪同时击中我,不朽又短暂的落日让我感觉一切都像定格的照片。
无边无际,无边无际。
他跑过来站在我面前,遮挡住面前的天色,我的眼里突然只剩下他了,脸颊因为背光而暗暗的,白色的T恤都浸成灰色。
风把他头发吹起来,乱糟糟的。
他看我的时候嘴角没有弯,我却从他眼睛里看到笑意,他突然靠近,用遮挡浓烈天色的代价,换给我一个轻飘飘的吻。
他蜻蜓点水一样地迅速离开,认真说:“可以打我不要那么用力吗?被你打死不是我的理想死法。”
我觉得他好像又是借着要死的借口发疯,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看我没反应,突然很满意地笑了,说,哎呀,你果然还是舍不得揍我。
他说,我看到了,你生病了,对不对?
我不说话,看他的眼睛。
他从来不爱说谎,特别是眼睛,情绪体现不加掩饰得几近赤裸。
他认真的,倒映我身影的眼睛。
他说,你是不是想死啊,我听他们说,得病了,会想死,你也会吗?
我心脏跳得好快,血液被一泵泵压进我心里。
张泽禹,我先试试死是什么感觉,如果感觉好的话我托梦告诉你吧,那个时候你再来。
他说混账话的时候特别幼稚,又笨,又横冲直撞。
他又往后退两步,半个脚跟踏出岸边。
他说,我查过了,割//腕很痛,不好死,跳/楼粉身碎骨也不好,不如还是跳河吧,像一只小鱼回家一样。
我被他的话说得太阳穴突突跳,整个身子都酸麻,我想冲他大吼,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一点也不好,你不是鱼。
我趁他走神抬头看天,把他拉过来紧紧抱住,紧得手臂发痛。
天很好看,小花有紫色的花瓣,他唱歌的样子很漂亮,他的吻,我还想要第二个。
我眼泪哗啦啦全数滴到他身上,我说,不要死,不要死,死一点也不好。
他伸手摸我的头,声音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柔和。
“张泽禹,你救了我,你很棒。”
故事其实是,我拉住他,他救了我。
END
不二臣【极禹】
全文7.2k+
骨科
🚫在文中找三观
🚫上升
故事原型@怪猫不乖
“不管这个世界怎样,我都是你的不二臣”
张泽禹站在楼顶的阳台上,一阵寒风吹过刮的他脸疼,心脏的位置也在极速跳动,好似要冲破胸腔。张泽禹在哈出的雾气里,又看到了刚刚的他和张极。
年夜饭吃完后,张泽禹就被张极带到了楼顶放烟花,盒子里的仙女棒很少,张极给张泽禹一根一根的点燃,看着被烟火的光照亮的张泽禹,还偷偷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仙女棒一会就燃烬,地上散落一堆的残骸,张泽禹用手扶着栏杆,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往楼下看,院子里是大人们在嗑瓜子畅谈。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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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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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原型@怪猫不乖
“不管这个世界怎样,我都是你的不二臣”
张泽禹站在楼顶的阳台上,一阵寒风吹过刮的他脸疼,心脏的位置也在极速跳动,好似要冲破胸腔。张泽禹在哈出的雾气里,又看到了刚刚的他和张极。
年夜饭吃完后,张泽禹就被张极带到了楼顶放烟花,盒子里的仙女棒很少,张极给张泽禹一根一根的点燃,看着被烟火的光照亮的张泽禹,还偷偷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仙女棒一会就燃烬,地上散落一堆的残骸,张泽禹用手扶着栏杆,半个身子都探出去往楼下看,院子里是大人们在嗑瓜子畅谈。
“回来点,太危险了。”张极拽着张泽禹的帽子给他拎回来,又给他围上了围巾,张泽禹也听他的话,就乖乖站着,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
“哥,这星星为什么这么闪啊?”
张极看着张泽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低头笑了一下说:“因为它们今天开心。”
“什么呀……”
张极没有回话,抬起头和张泽禹一起看星星,看了好一会,缓缓开口:“小禹在班里有喜欢的人么?”
“没有啊,嗐,我同学都成双成对的,然后我天天看着他们秀恩爱。”张泽禹叹了口气,正值青春期,初心萌动的时候,身边不少人都谈了恋爱,特别是余宇涵和童禹坤,天天在他面前秀不停。
“那你想谈恋爱么?”
“想啊,谁不想?谁愿意天天被秀。”张泽禹撇了撇嘴,不是没有追他的,是没有对他胃口的,比起同龄人,他会更喜欢年长的,能照顾他的,如果可以,最好是张极的翻版,因为张极对他真的很好。
张极沉默了好一会,最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扳着张泽禹的肩膀把张泽禹扳了过来,两个人面对面,看着张泽禹疑惑的眼神,张极无力的笑了笑:“小禹,哥哥喜欢你,你跟哥哥谈恋爱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的张泽禹耳鸣了一下,大脑当即空白,愣愣的看着张极,张极也不着急,就静静的等着张泽禹的回应,最后看到了张泽禹硬咧出来了笑,说:“哥,你说什么呢……”
“小禹,我认真的。”
是啊,他是认真的,张泽禹从没看到过张极这么坚定又这么渴望的眼神。他低下头抿了抿嘴,怎么能在一起,有血缘关系怎么能在一起。
张泽禹重新抬起头,但他不敢看张极,怕看到那赤城又热烈的眼神,笑眯着眼睛:“哥,别开玩笑了,你都吓到我了。”
张极正准备开口,就听到楼下有人叫:“小极,快带着小禹下来,红薯已经烤好了!”
张极应了一声:“知道了妈。”随后又看向张泽禹,张泽禹还是那副样子,他也只能叹口气:“走吧。”
“你先下去吧,我把这收拾一下。”其实张泽禹就是想逃避,他有些怕,不敢跟张极再独处,哪怕是三楼楼梯,要这么走下去,他可能都要窒息。
张极哪能不懂张泽禹的意思,但他也知道,不能逼小孩儿逼得太紧,点点头就转身下楼。
哈出的雾气散开,楼下的人又喊了张泽禹一声,张泽禹才回神,匆匆的把脚下仙女棒的残骸用脚推到一起,跑下了楼。刚坐在板凳上,张极就递过来了一个用纸包着剥了皮的红薯,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很淡然的对张泽禹说:“小心点,别烫着了。”
张泽禹愣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小口咬着,想往前一样,张极会给他剥红薯,他也会心安理得的接过来吃掉,吃完后还会再缠着张极让张极给他剥。
“小极,你别惯着你弟弟,他都长大了。”张泽禹的妈妈说道。
“没事姑妈,小禹在我这永远是小孩。”张极笑道,旁边的长辈听了也都哈哈大笑,孩子们的感情好,做长辈的也省了不少心,至少在张家,不会出现什么所谓的玄武门之变。
这样的氛围下,张泽禹不能不给反应,嚼着红薯应了两声就低下头去不再说话,毕竟他也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
过年的这几天是最热闹的,探亲吃饭,一忙就是好些天,临开学的时候也就要各自散开,张极临走这天,又找到了张泽禹,看到张泽禹躲闪的眼神,他苦涩的笑了一下:“小禹,你别躲我,我不逼你,好么?”
过了好一会,张泽禹拍了拍张极的肩膀:“哥,高三下学期,你要好好加油。”
张极微怔了一下,道:“好。”
开学的日子来的很快,张泽禹一直心不在焉,连开学考都没考好,回到家后爸妈又是给他说了一顿,还拿了张极举例。
“你看你哥,成绩什么时候出过年级前三?你哪怕能有他一半好,你妈我都不至于这么发愁。”张泽禹妈妈坐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小腹上,语气里满是失望。
张泽禹如梦初醒,是啊,张极那么优秀,他们又是血亲,怎么能在一起?哪怕张极经过了多么慎重的取舍,都没有张泽禹能认清现实,毕竟在这场感情里,张泽禹要比张极理智的多。
“对不起,妈。”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禹母哑口无言,终究是自己的孩子,还是心疼,又意识到刚刚说的话确实有点严重,她叹了口气把张泽禹拉倒身边坐下,语重心长的说:“爸妈也只是希望你长大后不会后悔你走过的路。”
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张泽禹心上,正中下怀,如果不是因为他明白妈妈只是因为这次考试跟他说这些,他都要怀疑妈妈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和张极的事。
“我知道了。”
“去休息吧。”禹妈揉了揉张泽禹的发顶,他点了点头,手里面是分数不佳的卷子,丢了魂一般的往楼上走去。
张极,张极,张泽禹把手交叉叠放在脑后,脑子里都是张极,自年夜后,张极已经不知道在他脑子里跑了多久,要问喜欢么?喜欢吧,可是好像仅限于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但这么说来,那晚的心动,好像没了理由。
再见张极,是在一次醉酒后,他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给张极打了电话,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见了张极,他倒是没记得多少,只是从同学和妈妈的口中得知,是张极去接的他,又是张极把他送回了家,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张泽禹看着手机上和张极的聊天记录。
张泽禹:【语音】哥,我想你了。
张泽禹:【语音】哥哥。
张泽禹:【语音】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啊哥哥。
张泽禹:【语音】哥,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语音的中间还有朋友劝阻他的声音,张泽禹听着头大。
张泽禹:【语音】哥哥,我……你别抢我手机!我要跟我哥说话!哇啊哥哥,他们抢我手机!
张极:你在哪呢?怎么哭了?
张极:乖乖,你别哭,跟哥哥说你在哪,哥哥去接你回家。
张极:【语音】乖乖,你听话,把手机给你同学,让他给我发个定位,我去接你好不好。
这条语音张泽禹听了好几遍,就那么躺在床上,一遍一遍的播放,一遍一遍的听着张极着急的语气和周围的吵闹声,张极好像在班里,他这才想起来,张极是个住校生。
张泽禹:【语音】那个……我是泽禹同学,他喝醉了。
张极:【语音】没事,你把定位发给我,我去接他。
张泽禹:[定位]
到这便没了下文,他依稀记得张极跑过来的样子,还喘着气,也有张极背着他送他回家的片段,他记得张极和他说了几句话,可内容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张泽禹顺了顺胸口,想要安抚急促的心跳,打着字的手指还有些颤抖,最后还是把信息给张极发了过去。
张泽禹:哥……昨晚谢谢你。
张极:乖,下次别喝那么多了,还难受么?
张泽禹:好多了。
张极:那就行,舒服了就起来吃点饭,我还要上课,等我下课给你打电话。
张泽禹:好。
这边的张极把手机放回桌兜里,继续看着讲台上的解题步骤,扩音器里发出的声音有些聒噪,吵的他耳膜疼,胳膊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他昨晚是逃了晚自习翻墙出校去找的张泽禹,被栏杆上的铁丝划伤了手臂。但还是在他不停的催促下,司机师傅在超速的边缘,压着三十多分钟给他从城东送到了城西。
赶到的时候小孩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张极跟几个同学打了声招呼,背着张泽禹回了家,张泽禹在他背上说的话,他记得一清二楚,回忆起来竟是有些心酸。
“哥哥,你别生我气了。”张泽禹呢喃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风吹着进了张极的耳朵。
“哥哥不生你的气,哥哥喜欢你都来不及。”张极把张泽禹往上掂了掂,怕他滑下去,“乖乖,搂紧哥哥的脖子,要摔啦。”
张极话音刚落,打在他肩膀上得手就圈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圈的很近,像是怕心爱之物丢了一样。
“乖乖,喜不喜欢哥哥。”张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期待,虽然他知道,喝醉的小孩儿说出来的话不能做数,但他还是想听张泽禹说出那几个字。
“喜欢……不……不能在一起……会生气。”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张泽禹在喝醉的时候都这样说,可见平日里没少去想,张极不禁有些心疼,他不想把爱埋藏起来,但这份爱好像带来了不少的痛苦,于他,于张泽禹,都是。
“乖乖,哥哥爱你,哥哥想带你走,可是哥哥害怕,怕你讨厌哥哥,怕你恨哥哥,哥哥也没办法。”张极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他不想给张泽禹增添负担,只能在张泽禹喝醉了睡着后说这些。天知道他多想带着张泽禹远走高飞,不顾一切,可是他做不到,张泽禹也没那份冲动,他们之间的爱没有浓郁到那份程度,如果把这份爱的顶端比喻成炸药,那么他们缺少了导火索。
给张泽禹送回家后,姑妈看到张极还很惊讶,三番五次劝他留下过夜,都被一一推拒。
“那好吧,小极你到学校了给我发个信息,今晚麻烦你了。”
“好,小禹喝的有点多,您……”张极哑然,姑妈怎么可能不会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又多心了,“那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
“嗯。”
张极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四月份的风还有些凉,他身上的校服外套被风吹起来,手机上有一连串的信息,是同桌发的。
左航:你妈,你跑哪去了,赶紧回来,老李一会回来了。
张极:刚把我弟送回家,现在往学校赶着呢。
左航:快点!!!一会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你去厕所了。
张极:谢了兄弟。
左航掩护打的很好,他没被查到,校服上染上了张泽禹的味道,哪怕有酒气,他都舍不得脱下来。下课铃打断了他的回忆,老师说完下课后,他拿着手机就跑到了教学楼四楼,这里没有老师。
熟悉的号码拨过去,听着缓慢的嘟声,张极竟是有些微微的紧张。张泽禹没有接,他又要拨过去,张泽禹还是没有接,好吧,他认了,张泽禹又开始躲他了,只能发几条信息过去。
张极:没事就好,下次别喝太多,我和姑姑都会担心。
直到上课,张泽禹都没回信息,张极把手机揣回兜里,轻声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
晚上放学后,张极才收到了张泽禹在三个小时前发的信息,距上一条信息已然过了四个小时。
张泽禹: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张极:嗯。
如此,两个人又是断了联系,张极没有一天不在想着张泽禹,想得很了就拿出手机看看屏保,上面是过年那天,张泽禹放烟花的照片。张泽禹也总是会翻到和张极的聊天记录,翻来翻去也是叹口气,下辈子吧,下辈子别做兄弟了,或者说,下辈子要鼓足勇气在一起。
浑浑噩噩的就到了高考,那天张泽禹上完早读就跑到了厕所,拿出手机攥了半天,还是给张极播了通电话,他现在不想别的,只求张极可以接到。
“喂,乖乖。”
万幸,张极接了,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紧张,想来也是,考试对于张极来说,把握总是十成,不曾更改过。
“哥,高考加油。”
过了一会,那边传来了笑声。
“好,一定考好。”
“你想考到哪个学校?”
“保密。”张极本来想说这是个惊喜,可是对于张泽禹来说,这好像不算个惊喜。
“哎呀,总之,高考加油!我要回去上课啦。”
“好~”
张极站在考点外,拿着挂断的手机,到底是不是惊喜呢?张泽禹,对于你来说,我留在这个城市,算不算惊喜。
张极不会走出这座城,他也走不出这座城,只要张泽禹还在这里,他便哪都不会去。
张极考的很好,他不顾任何人去北京的建议,毅然决然的报了当地最好的大学,家里人也没有多说,孩子的选择他们不好插足,况且张极选择的大学,也是全国前列。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泽禹愣了许久,他竟不知道该说张极傻,还是该说张极固执,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没有希望的地域不肯离开呢?明明可以放下,明明可以拥有新的生活。
张极,你图什么?张泽禹想不明白。
时间过的很快,又是一年团聚,张极成熟了不少,棱角更加分明,五官也愈发精致。餐桌上的年夜饭很丰盛,长辈们唠着家常。
“诶,我听说小极交了个女朋友,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发言的是小舅,随之而来的附和也不少,小舅又问了张极的父亲,“大哥,你见过那姑娘没,长的怎么样。”
“没见过,我们家小极宝贝得很,别说人了,照片都没给我们看过。”
当事人只是笑着,一言不发,张泽禹也沉默的听着这一切,再看看张极脸上的笑,嘴里的肉都苦了起来,他把筷子放下:“我吃饱了。”
禹母叫住起身的张泽禹:“你干嘛去?”
张泽禹还没来得及回答,外婆就接了话:“小孩爱玩很正常,小禹你去吧,回来再吃点。”
“嗯。”张泽禹没有回头,得到允许后,去到了三楼的阳台,扶手上有一层薄薄的雪,今年冬天异常的冷了。
“吃饱了?就上来。”
张泽禹微怔了一下,直到张极站到他旁边,才回过神:“饱了。”
他又长了长嘴,话到嘴边,终是没能问出口,倒是张极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自顾自的说到。
“没有女朋友,他们催得紧,我编出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张泽禹听到这句话,阴郁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半晌,发出来一个鼻音:“嗯。”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
“……没有。”张泽禹能说什么,说他怕今天饭桌上的事是真的?可是是假的又能怎样,总有一天会变成真的,但他想想要叫别人嫂子,想想张极把对他的好给了别人,他心里就痛,窒息的痛,他好像有点接受不了。
“张泽禹,你能不能自私一点?”
少有的,张极喊了张泽禹的大名,言语中又是少有的认真,就像去年的跨年夜那样的认真。
“乖乖,你知道么,我想了很久,最后想明白了一点。”
“什么?”张泽禹鬼使神差的跟张极的眸子对视上。
“这辈子,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张泽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眼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在寒风下,刺的脸颊生疼,理智也在那一刻决堤,他抓着张极的领子,把脸埋在张极的胸口,哭的崩溃。
“张极,我好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我不想让你跟别人在一起,可是这太自私了,你应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不想,我一点都不想那样。”
他落进张极的怀里,被张极紧紧的圈住:“乖乖,自私一点,算我求你的好么?”
他们在小雪中接吻,在交融的气息中踏入伊甸园。
张极这辈子都愿意做张泽禹的不二臣。
好景不长,乌托邦本就不存在,亚当和夏娃被上帝发现,他们终究暴露在日光下,承受太阳的灼烧。
竹条一下一下的抽在张极身上,父亲骂他神志不清,要把他送去精神病院,张极只是默默承受,他不能服软,他也不能失去张泽禹。
“舅舅!舅舅,你别打他了,我求你了,真的,我求你了,都是我的错,舅舅,你别打他了。”张泽禹平日里是最怕疼得,可是禹母没能锁住他,他从窗户里翻出来,崴了脚忍着痛跑到院子里,挡在遍体鳞伤的张极身前。
“张泽禹!”禹母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眼前一黑就要晕倒,还好被禹爸扶住。
“舅舅,都怪我,你别打我哥了。”张泽禹抓着极父的裤腿,红着眼哀求。
“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极父不管不顾,平日里再怎么疼爱两个孩子,这次也是下了狠手。
“啊!”鞭条抽在张泽禹裸露出来的脖子上,留下了丝丝血痕,张极听到后着急忙慌的扯着张泽禹的衣领查看,绽开的皮肉刺进张极的眼里,刺的他生疼。
极父也因为张泽禹这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又被张极的行为刺激到,再看看旁边瘫倒在姐夫怀里的姐姐,又高高的扬起了竹条。
张极把张泽禹护在怀里,硬生生的挨下了这最重一棍,棉衣里的棉絮都被抽了出来,极父也没有手下留情,就看着血迹浸透衣物,染红了大片。
“够了!”外婆从屋内走出来,极母肿着眼睛把她扶了出来,她是看着老人晕倒,又看着老人刚醒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屋外,终究是心疼两个孩子,“随他们去吧。”
“妈!”极父和禹母的声音尖锐,似是不相信老人的这个决定。
“你们还能管着两个孩子不成?他们都长大了,未来的路是他们自己的。”老人刚说完,就看到张极直直的栽在了地上,衣物被血染红了不少,这一栽,硬是给头栽破了,院子里这才恢复平静,着急忙慌的把张极送到了医院。
张泽禹就这么守在张极的病床前,一会摸一下张极的额头,没有退烧就不肯离开,可是伤口感染加上受了刺激,哪能那么轻易地醒来。
“小禹,去上药。”老人平静的命令着,仔细听才能发现语气里的心疼。
张泽禹没说话,他怕张极醒了没有第一时间见到他,就这么守着,任谁劝都不肯动一下。
“小禹,听话,不然小极醒了要心疼。”老人站起身,揉了揉张泽禹的头发。
提到张极,张泽禹才回神,看着病床上人苍白的脸,他摇了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是妥协:“让医生来这里给我上药吧。”
见张泽禹坚持,也没人说什么,最是动怒的极父去喊了医生。
酒精棉球贴在伤口上,张泽禹疼出了一身冷汗,嘴唇也疼得没了血色,眼神却是不肯离开张极一刻,绷带缠好后,张泽禹才松了口气。
张极睡了一天一夜,张泽禹就一天一夜没合眼,长辈们也只能妥协,向这一切妥协。
天色微亮的时候,张泽禹才走出病房,病房外是睡去的老人和被赶出来的长辈,他轻轻的合上房门,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对不起,爸妈,舅舅,舅母。”张泽禹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可我真的爱张极,他对我说他除了我别无所求,我也想通了,任你们怎么罚,我都不会离开他,实在不成,我们俩就去做亡命鸳鸯,不给你们丢人。算我求你们了。”
“小禹。”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直了直身子,她本来身体就不好,经了这般刺激,若不是她想通了,怕是要仙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你们也长大了,做事该有个考虑,我们如今不拦你们,但日后若有什么让你们后悔的,你们也得好好受着。”
“外婆,我想好了,这辈子最让我后悔的事已经避免了,如果我没和哥哥在一起,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老人甩了甩手:“想好了就行。”
“谢谢外婆。”
张泽禹又回到了病房,还好张极体质比较好,第二天下午就醒了过来,见张泽禹红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笑了笑,抬手捏了一下张泽禹的脸:“乖乖,你还没丧夫呢,别这么看着我。”
张泽禹没说话,伸手探了探张极额头的温度,凉意传到手掌,他才放心,拿了保温杯给张极倒了杯温水,扶着张极坐起来。
“都会照顾哥哥了。”
“别贫,好好喝你的水。”
张极轻笑了一下,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还没来得及说话,病房的门就被打开,来人是极父,张极皱了下眉,紧紧的握住张泽禹的手。
“你妈给你煲的汤。”极父在看到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时,愣了一下,把保温桶打开,递给张泽禹,“小禹,你喂他吧。”
极父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出去,病房门又要关上的时候,张极叫住了他。
“爸,谢谢你。”
“嗯。”
张泽禹把汤给张极喂完,又被张极拉着查看身上的伤口,查过来一圈,见除了脖子上便没有别的伤才放心。
“会好起来的,哥,我们会好起来的。”
“乖乖,你要相信,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我都是你的不二臣。”
在另一版的神话里,上帝原谅了亚当夏娃,他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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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去冬来||啊哦,掉皮了【极禹】
高冷单纯学长极×非典型小白莲禹
别在文里找三观
一些行为请勿模仿
🚫上升
上一棒老师:@冒加山
/.
“诶,童禹坤,你看那个人咋样”白烟从张泽禹嘴里散出,指间的烟已经到了头,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楼下操场上一个穿着校服在打篮球的人
“咋了?看上了?”童禹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不巧了么,正好他也打听过那个人
“长的挺对我胃口的”
“人学生会会长,张极,高二的,不过你就想想得了,他的前任全都是清纯小白花,不喜欢你这一号的”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童禹坤就注意到了张极,打听完一圈才知道他喜欢清纯挂的,就放弃了,没想到又让...
高冷单纯学长极×非典型小白莲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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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童禹坤,你看那个人咋样”白烟从张泽禹嘴里散出,指间的烟已经到了头,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楼下操场上一个穿着校服在打篮球的人
“咋了?看上了?”童禹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不巧了么,正好他也打听过那个人
“长的挺对我胃口的”
“人学生会会长,张极,高二的,不过你就想想得了,他的前任全都是清纯小白花,不喜欢你这一号的”
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童禹坤就注意到了张极,打听完一圈才知道他喜欢清纯挂的,就放弃了,没想到又让张泽禹看上了
“诶~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不是,但咱能演,薄荷糖还有没,给我一个”张泽禹把烟熄了后用纸包住,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给,你干嘛?”童禹坤摸索了半天的兜,摸到了最后一颗糖
“钓鱼”张泽禹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捏着领子甩了好久想把烟味甩掉,却还是没有散尽,正在发愁,看到了来四楼上厕所的朱志鑫,他赶忙跑了过去
“朱志鑫,你香水带了没?”
“带了,在班呢,咋了?”朱志鑫看到了不远处朝他笑的童禹坤,打了个招呼“你俩又跑这抽烟啊,也不怕被逮?”
“不怕,诶你赶紧下去把你香水拿上来给我用用”张泽禹板着朱志鑫肩膀给他扳了过去,指了指楼梯
“等会,尿急”朱志鑫转身溜进厕所,解决完后,才在张泽禹的催促下跑到班里拿了香水“干啥啊你”
张泽禹对着校服外套一阵喷,喷完了闻着味也不浓,果然是朱志鑫,品味不错,又把外套放到朱志鑫鼻子前头“闻闻还有烟味没?”
“没了,你不是不怕老师闻出来么?”
“不是,张泽禹是怕他身上的烟味阻挡他孔雀开屏”童禹坤调笑着掺了一句,用手给朱志鑫指了指张极
“张极?我靠,张泽禹你认真的?你不是他的菜啊”朱志鑫看了一眼,转头震惊的对正在穿外套的张泽禹说
“糖炒小辣椒吃过没?哎呀,反正你们好好看着就行了,必要时打个配合,别拆我台,我必把他搞到手”张泽禹说完就朝楼下跑去,童禹坤则是拉着朱志鑫看戏
张泽禹跑到篮球场旁边,抬头看了眼楼上的两个人,做了个salute的手势,就开始慢慢接近篮球场,只要有人失误,只要找准时机,他就能被球砸到
“快让开!!!”
“啊!”张泽禹还在想该怎么顺其自然的被砸,就听到一声大喊,看过去的时候球已经朝他飞过来了,卧槽,不是吧,这么巧的么
张泽禹捂着头跌倒在地上,他啥准备都没有,导致头被砸了,脚也崴了,还好他妈的疼,疼得他直泛泪花
“同学,你还好么?”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张泽禹抬头看去,好的,天助他,目标人物已经出现了,接下来就要靠他自己发挥
“不…不太好…”
张极本来就是想过来关心一下,结果看到人都被砸哭了,好家伙,新高一都这么娇弱么
张泽禹看他这不太相信的表情,心里暗暗想不是个好钓的主,只能可怜巴巴的撩开了裤腿,但是当他自己看到脚腕的那一刻,他自己都被吓到了,又红又肿
“不…不会折了吧…”张泽禹被吓的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声音都带着点颤抖
张极也被吓到了,看来不是新高一娇弱,而是真的伤着了“那个…我先带你去医务室吧”
“那麻烦你了学长”张泽禹被张极扶着站了起来,脚简直不能着地,他不懂为什么他都成这样了,张极都不提出要背他,是他不够惨么?
没办法,张泽禹只能在张极的搀扶下,单脚跳到医务室,楼上看完全程的童禹坤和朱志鑫已经惊呆了
“还得是张泽禹”朱志鑫拍手摇头道
校医观察了伤势后,说了没有断,张泽禹才放下心
“怎么回事啊,崴成这样”校医边开药边问张泽禹
“呃…我走路没看路来着”张泽禹没有说被球砸一事,现在这个年纪的男生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说出来多少有损张极颜面
“是我们打球的时候不小心砸到他了”
嚯,好小子,真诚实,不愧是他张泽禹看上的人
“嗐,年轻人啊,还是要小心点的好,给,这个药,回去疼了就喷,不疼的话早中晚喷,尽量不要活动你受伤的脚腕”
“谢谢您”张泽禹觉得他此刻一定是长这么大笑的最甜的一次
果然,给张极看进去了,张极觉得张泽禹长的还挺可爱的,笑起来也好看,说话语气也软软的,啧,对上胃口了
“学长?学长?”
“啊?哦哦,我送你回班吧”张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怎么就对着人家愣神了
“那麻烦您了学长”
“叫我张极就行了”张极扶起张泽禹,掺着他一点一点给人送回班
“我叫张泽禹,今天谢谢你哦张极学长”张泽禹扶着门框,笑着跟张极说再见,太疼了,他有点绷不住表情,只能求求张极赶紧走
“没事,毕竟是我们的错,那我先走了”
“嗯,张极学长再见”张泽禹目送张极走到拐角处,确定他上课楼,才放松表情,疼得呲牙咧嘴,对不远处坐在位置上看戏的童禹坤招了招手“赶紧过来扶一下你爹,疼死我卧槽”
“你真是为爱献身啊,看不出来啊张泽禹,张极学长~再见张极学长~”童禹坤边给张泽禹扶到位置上边阴阳怪气模仿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摔得这么惨”张泽禹也没顾上跟童禹坤算模仿他的仗,拿起药就往脚脖上喷
张极一直回到班里都还在想张泽禹,他身上好香,淡淡的清香,眼睛红红的泛着光,好可爱
“你发啥呆呢,咋才回来”苏新皓一屁股做到张极桌子上,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刚跟余宇涵他们打篮球的时候砸到了一个小学弟,给他送医务室了,我靠,那小学弟真可爱,看起来巨乖”张极说起来有些激动,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对他胃口的人了
“叫啥啊,我帮你打听打听”
“张泽禹”
“张泽禹?!”苏新皓突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比张极还激动
“昂…咋了?”张极上下瞅了苏新皓一眼,没吃药么今天?
“你不知道张泽禹么?”
“不知道啊?”
“你初中?哦哦对,你跟我不是一个初中的,张泽禹是我们初中的,哇,出名死了,一打架都能给人家打进医院,你说他乖?哦对,他看起来确实可乖,不过他咋会来咱学校啊?我才知道”
苏新皓一顿输出给张极整傻了,他有点怀疑苏新皓口中的张泽禹和他口中的张泽禹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啧,没想到啊张极,你不是喜欢那种清纯的么?咋会跟他有牵扯?诶不对,你等着,可能是重名,我去问问张峻豪,张峻豪跟他谈过”
苏新皓一溜烟就跑了,留下张极一个人思考,从来没有这么对他胃口的人,要不就是重名,要不就是张泽禹装的,为啥要装成那样?
张极想了半天,总结出来一句,张泽禹可能想钓他,啧,胆子不小
过一会就见苏新皓拉着张峻豪火急火燎的回来了,张峻豪也是一脸懵,只有苏新皓一个人兴奋的要死
“……”
“……”
张极张峻豪相视无言
“说啊”苏新皓拍了张峻豪一巴掌
“嘶,痛啊!说啥”张峻豪揉了揉被拍的地方,他都觉得红了
“说说张泽禹啊”
“……你有病?揭我伤疤?”张峻豪表示不太愿意回忆那段痛心疾首的日子,张泽禹伤他伤的太深,直到现在他都还有点放不下
“诶不是,只要是张极今天遇到张泽禹了”
张极继续保持沉默,当张峻豪震惊的眼神打在他身上后,他点了点头
“是不是看起来大概一七五左右,刘海长长的,双眼皮,眼睛很好看”
张极努力回忆了一下张泽禹的样子,然后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如果他刚出现就让你特别心动,那他就是想泡你,你可小心点吧,我当时就是这么被……”
“我靠,张峻豪当时被哄的一愣一愣的,分手后哭了几个月,你都不知道,哇,张峻豪啊,啧”
“闭上你的嘴”张峻豪捶了一下苏新皓
张极仍然在沉思,怀疑张泽禹是不是在给他下套,但是让他疑惑的是,如果真的想泡他,不应该天天出现么,怎么会一连几天见不到人
再次见到张泽禹的时候是在食堂,明显脚已经好了不少了,虽然走起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张极不免又想起来了苏新皓张峻豪口中的张泽禹和他看进眼里的张泽禹
“张极学长?好巧啊,你还记得我么?”张泽禹又是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
“嗯,张泽禹对吧,脚怎么样了”张极笑着点了点头,他决定先顺着张泽禹来,看他想怎样,自己不进套不就行了?
“啊,脚啊,好很多啦”张泽禹晃了晃脚腕,不得不说那个药是真的好用,除了臭了点,也没别的缺点
“嗯,那…”张极指了指不远处的打餐窗口
“啊,哦哦好的,学长下次见哦”
本来以为今天的交流就到此为止了,苏新皓还等张泽禹走远后一直跟他说话
“那就是张泽禹,我靠,他看起来跟初中上台念检讨的时候简直不是一个人,他当时拽死了”
“讲讲”张极想着张泽禹刚刚纯情的笑,很难把他跟校霸一类的字眼挂上钩
“当时他打架,被逼着写检讨,结果你猜啥,他上去对着话筒说了句,那个人该打,下次再见他就打死他什么的,虽说确实是那个人的错吧,但是我当时还是觉得张泽禹很帅”苏新皓说着还点了点头
“而且他还是办公室的常客你知道吧,就天天去……诶,张泽禹又来了”苏新皓说到一半噤了声,他看到张泽禹正一瘸一拐的朝张极走过来
“怎么了?”张极听到苏新皓的话后,把充满兴趣的表情掩了下去,摆上了一脸正经的表情,苏新皓就默默的看着他变脸,再感叹一句,是个演川剧的好苗子
“那个…张极学长,可以借一下你的饭卡么?我忘带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钱还给你的”张泽禹故作扭捏的说道,脸色还有点红,俨然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噗”苏新皓没忍住笑了出来,人才,张泽禹真是个人才,在察觉到张泽禹充满疑惑的眼神后,苏新皓尴尬的咳了咳
“给,钱不用还了,卡还给我就行”张极非常阔气的把饭卡递了出去,张泽禹一脸感激的接下来
“谢谢张极学长”
“他是真的会演啊,牛!”苏新皓对张泽禹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
张泽禹拿到饭卡后,朝不远处的童禹坤投去了得意的眼神
“怪厉害啊你,不过我咋觉得张极身边那个学长有点眼熟呢?”童禹坤刚开始就注意到了苏新皓,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都是一个学校的,多少碰过几次面吧”张泽禹也没放心上,拉着童禹坤去打饭
“也是…”童禹坤还是觉得不对劲,应该不是在这见过,可能是在别的地方见过吧,唉,说不定,重庆就这么大,真有可能是眼熟的陌生人
张极一下午没见着张泽禹,他还在想张泽禹会选择怎么还餐卡呢,后来上完体育课回班后,看到桌子上的奶茶,他才想明白
两杯奶茶下还压着一张饭卡和一个便利贴
“谢谢张极学长的饭卡,今天中午食堂的饭很香哦o(^o^)o但是不还钱总觉得欠点什么,就请学长和学长的朋友喝奶茶吧(⌒▽⌒)”
上面的字体很娟秀,小表情也被画的很可爱,张极不禁又想起来了张泽禹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知道打起架来会是怎么样的
张泽禹好像从奶茶后才开始展开攻势,张极可以明显发觉见到张泽禹的次数多了,各种偶遇,操场偶遇,小卖铺偶遇,食堂偶遇,两个人明明不是一个教学楼,都能在走廊上偶遇
每次张泽禹也都是笑着简简单单一句“学长好”“好巧啊张极学长”并没有什么别的行动
这天张极刚打完篮球,还在低着头擦汗,眼底下就出现了一瓶矿泉水,张极正不知道作何反应,矿泉水就被塞进了怀里
“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就麻烦你收下啦学长”张泽禹说着还指了指不远处操场上朝这看的一群人
“那谢谢你”
张极收下后,张泽禹也没有久留,对张极感激的笑了笑就往那堆人跑去,张极看到张泽禹跑过去后好像说了些什么,又转过头来,眼神对上的那一刻,张泽禹还朝他招了招手,张极也晃了晃喝过的矿泉水
“张极啥反应啊?还得多久到手你觉得?”童禹坤用手肘抵了抵张泽禹,低声贴在他耳边说
“不急,快了,我还没正式开始呢”张泽禹活动了一下筋骨,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童禹坤刚开始还不懂张泽禹是什么意思,直到晚上张泽禹多买了两杯奶茶,然后给了张极一杯,在让张极转交给苏新皓一杯,童禹坤不得不说张泽禹的手段真高明
“张极学长,请你喝奶茶,这杯能帮我转交给苏新皓学长么?”
张泽禹这话一出,张极人都傻了,愣愣的接了过去,没等他给反应,张泽禹就已经留下一句谢谢跑了,所以张泽禹这是啥意思?
“笑死我了张泽禹,张极刚刚脸都黑了”童禹坤跟张泽禹跑回班,笑的四仰八叉
“他绝对懵了,像他这种众星拱月的,肯定不少人追,我要是太明显,他绝对能看出来,诶你看,虚晃一枪,他才容易放下戒备心乖乖上钩”
童禹坤为张泽禹竖起大拇指
张极沉着脸把奶茶砸到苏新皓桌子上,给苏新皓吓了一跳,看到奶茶后一脸震惊“你咋突然想起来请我喝奶茶”
“不是我请的,是张泽禹让我给你的”张极咬牙切齿,就是不爽,莫名不爽,想把苏新皓打一顿的不爽
“咳咳咳,啊?!张泽禹?!给我?!”苏新皓被张极的话呛得差点没喷出来“为啥?”
“我他妈哪知道,你去问他去,艹”
“张极你生气了?吃醋了?不会吧?你喜欢上他了?”苏新皓也没心思喝奶茶了,看张极黑着脸,追着一路问
“滚,没有,再问杀了你”
奶茶张极也没有喝,他突然搞不懂张泽禹了,明明之前打的都是直球,不对,如果目标是苏新皓的话,那刚开始他们就想错了,关键就是张泽禹的目标是谁
张极本来想沉住气再观察一段时间,但是张泽禹还是照常跟他打招呼,苏新皓在的时候张泽禹也不会多看苏新皓一眼,但是送东西的时候还是会让他帮忙转交给苏新皓,留他跟苏新皓两个人茫茫然
终于还是在张泽禹再一次让他把零食转交给苏新皓后,张极忍不住了,拉着张泽禹就往四楼走,那里没有老师,学生也少
张泽禹被拽着走,看着张极急切的背影,他在心里笑了笑,嘻,这就到急了呀,张极学长
到了四楼后,张极把张泽禹堵在了一个小角落里,张泽禹可怜巴巴的揉着手腕,张极拽的他是真的疼,手劲真大
“疼么?”张极叹了口气,伸手去拉张泽禹的手,手腕处都红了
张泽禹点了点头,像个受惊的小白兔
“对不起,我下次轻点”
“嗯…没关系的学长,学长是不开心么?”张泽禹的眼眶里续满了泪,给张极看迷糊了
“张泽禹,我问你,喜欢我还是喜欢苏新皓?”张极深吸了一口气
“啊?”张泽禹眨了眨懵懂茫然的大眼睛
“我问你,你刚开始接近我是为了苏新皓么?”
“不是……”张泽禹现在心里也没由来的有些慌张,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别给苏新皓送东西了,我吃醋了,以后只给我送好不好?”
没等张泽禹说话,张极叹了口气,又添了一句
“既然猎物是我,就不要再去招惹别人了好么?”
“好……”张泽禹尽量维持小白花的人设,实则内心已经笑疯了
两个人也算是稀里糊涂的确定关系了,张泽禹没想到张极那么猛,按着他亲的嘴唇都给他亲肿了,还破了点皮
“我靠,牛啊,张泽禹,这嘴都成这了”童禹坤用食指戳了戳张泽禹肿起来还有点冒血的嘴唇
“嘶,别动,疼死了”张泽禹拿着镜子照了半天,自作孽不可活,没想到张极醋意那么大,又啃又咬的
张极回班后,笑的春意盎然,一巴掌拍在了苏新皓桌子上“张泽禹以后不会给你送东西了”
“为啥”
“我男朋友为什么要给你送东西?”
苏新皓沉默了一两秒钟,然后跳了起来“张极?你疯了?他都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他小白花都是装的,你不是知道么?”
“啧,我知道,这不是控制不住么,关键是我也没见过你们口中的他”
张极跟张泽禹腻歪了好几天,他发现张泽禹乖乖巧巧的,说话也软软糯糯的,甚至脏话都没有,跟校霸这一类人根本挂不上钩,还整天学长学长的叫,叫的时候还会脸红
张泽禹演的也很累,但是他还挺喜欢张极的,索性就那么一直演,天知道他硬生生吞了多少句脏话
张泽禹的人设一直维持到他打架被张极抓包之前
“主席!学校后山有人打起来了,都见血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有人来叫张极,不知道为什么,张极听到后的那一刻,脑子里出现了张泽禹,拽着苏新皓就往后山跑
“慢点慢点,就算真是张泽禹他也不可能吃亏”苏新皓被拽着跑的岔了气,快给他难受死了
“不行,啧,我先去了,你慢慢走吧”张极抛下苏新皓就跑,急得不行,赶到的时候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张泽禹,正踩在人家背上
“操你妈的,往你爹头上踩?不想活了?”张泽禹没有想到会在高中还能碰到初中的死对头,惹得他不耐烦了才应下了约的架,给人好好收拾了一顿都没消气
张泽禹挪开了踩在那个人身上的脚,拍了拍手,骂了句晦气就打算往回走,结果一扭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淡淡看着他的张极,还喘着粗气
完蛋玩意,小白花人设没了,他还喜欢着张极,两个人的感情才刚开始就要结束了么
张泽禹看着张极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踩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的,就好像踩在了他心上,似乎是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张极劈头盖脸的质问,张泽禹已经准备英勇就义了
“受伤了么?”
“啊?”张极的话有些出乎张泽禹得意料,他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受伤了么,让我看看”
张极拉着张泽禹全身上下检查了一下,发现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安排了点人去解决地上七七八八躺着的人,把张泽禹拉到了一边
“少打点架,受伤了你疼我也疼”
张泽禹已经傻在了原地,为什么张极好像早就知道的样子
看着张泽禹疑惑的眼神,张极指着刚赶过来的苏新皓“他,跟你一个初中的,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他就已经给我介绍过你了”
童禹坤在一边听着,他这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我说苏新皓为啥这么眼熟呢!”
张泽禹暗骂童禹坤不给力,冷静了一会抬起头看向张极的眼睛,那里面都是他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为啥还跟我在一起?”
“笨啊你,我喜欢的是你,跟你是不是小白花无关,我承认刚开始确实是因为你展现出来的纯情会对你有所注意,但是慢慢的我才发现,喜欢你是喜欢骨子里的你,是无论你是怎样的,我都喜欢你,懂了吗?”
张泽禹被感动的不行,原来他早就掉皮了,早知道就不演了
“走”
“干嘛去?”张泽禹被张极拽着走,一路走到医务室,见值班老师不在,张极自己在药物架上找了碘伏和棉签给张泽禹上药
“以后少打架,伤着了我心疼”
“嗯……”
上完药后,张极又按着张泽禹亲了好一会,按着他又吸又咬,咬的张泽禹一直闷声喊疼
“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打架,就不是简单的咬咬你了”
张泽禹点了点头,脸红了一大半,嘴巴还在胀痛
在那之后,张泽禹就开始放飞自我,张极这才感受到张泽禹有多主动,主动的让他有点惊喜
养狗手册
*All禹
他没安全感,每次接吻前都会目不转睛地打量我,似乎要从我的眼睛里挖出什么秘密来。
我躲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只手把他凌乱的脑袋往怀里按,可他用力挣脱了,抬起头倔强看我的眼睛,目光如刀刃一遍遍地凌迟我的尊严。
夏夜的风呼啸着穿过教学楼的缝隙,我们躲在没有路灯的角落,月光温柔地洒在他脸上,可他依旧是锋利的。
他问我,你爱我吗?
嗓音有些沙哑,我猜他可能为了下周的演出熬了几次夜。
他的眼睛漂亮又冷漠,被他注视我自然不敢说谎,只能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吻他,这次他没挣脱,他嘴唇湿漉,比我吻过的所有人都要更柔软一些。
不知道他和左...
*All禹
他没安全感,每次接吻前都会目不转睛地打量我,似乎要从我的眼睛里挖出什么秘密来。
我躲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一只手把他凌乱的脑袋往怀里按,可他用力挣脱了,抬起头倔强看我的眼睛,目光如刀刃一遍遍地凌迟我的尊严。
夏夜的风呼啸着穿过教学楼的缝隙,我们躲在没有路灯的角落,月光温柔地洒在他脸上,可他依旧是锋利的。
他问我,你爱我吗?
嗓音有些沙哑,我猜他可能为了下周的演出熬了几次夜。
他的眼睛漂亮又冷漠,被他注视我自然不敢说谎,只能低下头,捏住他的下巴吻他,这次他没挣脱,他嘴唇湿漉,比我吻过的所有人都要更柔软一些。
不知道他和左航接吻会不会闭眼,我希望不会。
他颤抖的睫毛是掀起德克萨斯飓风的蝴蝶翅膀,总是把我波澜不惊的心搅乱。
我一个人为他浑浊就够了。
他对我霸道,从不让我抱他,不让我睡他的床,不让我碰他包上挂的玩偶,不让我吃他包里大把的巧克力,他总是一把打开我的手,仿佛我是什么剧烈的传染性病毒。
我不懂,他博爱又温柔地把爱洒向人间,怎么偏偏对我吝啬。
我想我的确爱做一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倘若有一天他举起枪,我也会往枪口上撞,子弹不能分享给别人。
苏新皓评价我是个自作多情的傻逼,一针见血地把我的内心剥得精光。
的确,我学了十九年,至今还没搞懂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总有些不自量力的人说爱我,也有些深思熟虑的告白纠缠我,虽说张泽禹并不是其中之一,但我千真万确只在意他。
他湿漉的吻让我手表屏幕上的心率再破新高,我呼吸急促,他却如鱼得水,衬得我手忙脚乱。
我的手指难以自控地从他的下巴滑落,我很久没有拥抱过他,他的成长通过消瘦而显得挺拔,我觉得如今自己一只胳膊就能揽住他的腰,可他没给我机会,灵活躲开我试探的手指。
他并不留恋这个戛然而止的吻,调皮地把手伸进我的裤兜,“有烟吗,左航不让我抽。”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盒刚开封的好彩,“我不喜欢柠檬味。”
“不抽拉倒。”
我伸手去抢,他也不躲,反手把烟盒抛进我怀里,“下次我要蓝莓的。”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左航的名字,他眼睛弯弯接起电话,语气温柔笑声清脆,一边冲我挥挥手告别。
可恶,张泽禹就连离开的背影都散发着可爱和愉快,我一拳打在教学楼背后的砖墙上,痛得我龇牙咧嘴。
我拎着同砖墙博弈后战损的右手站在教室门口等人,晚自习结束,张峻豪慢条斯理背着书包走出教室,昂首挺胸,装作没看见我。
我伸手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拽回我面前,他不情愿地回头,才看见我四个关节蹭破了皮的手,血没流多少,但我故意抹得满手都是。
他慌忙伸着脖子检查自己领子有没有沾上血迹。
“张峻豪,给我几个创口贴。”
他的手伸进书包翻了半天取不出来,我看他就是在假装找不见。
“受了伤不去医院,找我干嘛,我又不会心疼你。”
他嘴硬,但包扎的时候还是皱了眉的,他小心翼翼地抬着眼观察我的表情,我强忍着不把痛写在脸上。
“别再这么冲动了,妈妈看见肯定会心疼的。”
“她要是心疼为什么还要带你走。”
张峻豪提高了分贝,“张极,你明明知道他们离婚是因为爸爸出轨,为什么总是帮他开脱?”
我垂着眼睛,食指的伤口染红了创口贴,我观察血渍顺着纹路蔓延,有些悲伤的河流也是这样汇入大海的。
“你能不能别去打扰张泽禹和左航了,你难道不恨小段阿姨吗?”
我满不在乎,“他们分明没有在一起。”
张峻豪是今天第二个瞪我的人,但我不在意,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他瞪得眼干只好放弃,无奈地说,“如果血止不住,把手举高点按住指根。”
我知道我的好弟弟当然会对我心软,于是我冲他笑,“我请你看场今晚的首映吧。”
他两只手紧紧攥着书包背带,“那你要送我回家。”
我翻白眼,点点头。
他忽然问:“这张票张泽禹没有收吗?”
“你他妈真把我当舔狗了。”我没好气,甩开步子扭头就走,他连叫了几声“哥”,小跑着追我出来。
买票时我的确想的是张泽禹,但我没有问他,我不会问一些知道答案的问题。
这一点张泽禹应该学我,他聪明伶俐,但爱问一些明知故问的笨蛋问题,而那些答案是日夜折磨他的钝刀,他乐此不疲地揭开伤疤示众。
比如他总是问我爱不爱他。
这个问题他从高一问到现在,五六年,他照旧没问出个所以然。
张泽禹坐了我高中三年的前座,他不黏人,但我死缠烂打,陪他去小卖部买水,帮他在自习室占座,仗着腿长下课就跑去食堂给他抢鸡腿,他来者不拒,甚至乐在其中。
我打着朋友的名义填满他的生活,他总是不谙世事地冲我眨眼,那时他眼睛很圆很亮,和现在是不同的。
张泽禹很有趣,我把自己的日记本命名为“犬科动物观察笔记”,我温柔摸他的头,他会笑嘻嘻地冲我摇摇尾巴,但如果我粗心大意忽视他的感受,他又会汗毛竖起,警惕又凶狠地冲我汪汪叫,像是警告我,再不哄就哄不好我。
我热烈又疯狂地把心掏出来送给他,他被动又忠诚地接纳,我甚至分不清我和张泽禹到底是谁在驯服谁。
也有些小事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比如他趴在桌子上对着70分的英语卷子掉眼泪,眼眶红红,我从他的臂弯里探进头,叫他小宝,别哭啦。
后来,我交往了许多男女朋友,但没有再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
别哭啦。
我检讨自己是个冷漠的混蛋,从不在意谁哭了谁没哭,谁的眼泪是为我流的,谁说我无情谁为我心碎。
我不懂爱,但我的确在高中时代在意过一个人,哪怕只是为了一张70分的试卷。
我选了一部温情的家庭喜剧,高中时张泽禹最爱喜剧片,他总在电影院笑得眼睛连成缝,用力拍我胳膊强迫我一起笑。
可惜今非昔比,张峻豪泪点低得离奇,哭湿了我半条袖子。我后悔得肠胃打结,心想哪怕随便选个前女友陪我都比现在体面。
电影落幕,我拉开车门送他回家,谁知道张峻豪变了主意,说要去演出场地看彩排。
我说他有病,一分钟八十个想法,可还是一脚油门踩进深夜的空荡街道。
不过我们去晚了,散场后人群熙熙攘攘,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在路边等车,张泽禹很瘦,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显得有些单薄。我踩住刹车停在他身旁,“帅哥,要去哪我送送你?”
他不理我,反而冲张峻豪笑得灿烂,“我们都彩排完你才来。”
张峻豪这小子,平日说起话来句子赶着句子,把中间的词都挤掉了,可是对着张泽禹竟然半天才挤出一句“对不起,我哥开车太慢了”。
我心里骂张峻豪白眼狼,你哥我为了见他一面车速都飚上了八十,可嘴上却只能配合他,“一路红灯,没办法。”
左航打破寂静的深夜,踩着摩托来接张泽禹,油门轰隆隆,像在下逐客令。
张峻豪从车窗探出头,“张泽禹,明天见。”
张泽禹乖乖冲他挥手,接住左航抛来的头盔,啪地扣上扣,一脚跨上摩托车后座,我眯着眼睛看见他抱住了左航的腰。
我恨得牙痛,左航不知好歹地来了个急转弯,径直停在我面前,冲我打招呼,“张极,好久不见。”
我面色铁青,他却变本加厉,“我们一起排练完,我自然会送他回去,你们就别操心了。”
张泽禹在头盔下看不清表情,我只能看清他的手臂因为抱得用力青筋暴起。
左航没等我的回应,狠狠踩了脚油门,摩托车消失在街角,只留下一串浓密的烟雾。
左航可以说是我美好的高中生涯里难逃的噩梦,有些噩梦做多了,看见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从梦中惊醒后失魂落魄、汗流浃背的痛苦。
高一下半年张泽禹决心成立乐队,我帮他找教室办审批,忙前忙后一个月,才终于在旧教学楼一间废弃的音乐教室门口挂上“Red乐队”的名牌。
他说他最喜欢这首歌,Loving him was red。虽然他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我还是咧开嘴角揉了揉他的头。
他眼睛明亮,说我们有吉他,有主唱,有贝斯,苏新皓会键盘,就缺个架子鼓了。
张泽禹就是这样见到左航的,那天左航握着两根漂亮的蓝色鼓槌,花里胡哨的鼓点敲得我眼花缭乱,哪想张泽禹听得心花怒放,非他不可。
左航问张泽禹,是那首Red吗,passionate as sin,疯狂的确像地心引力。
我看见张泽禹眼睛亮了。
张泽禹单脚踩音响上拨吉他,左航坐在音响边打鼓,他们进鼓点前交换了一个相识多年的默契眼神,张泽禹拨弦的样子潇洒又疯狂,他仿佛成了这首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抛去束缚蜕去青涩,狂妄不可一世,这是我最喜欢的他。
而左航,我承认,他的确和我不同。
左航是张泽禹的同类。
张泽禹在第一次合奏后就迅速果断地把左航纳入了自己的阵营。左航不用哄他,不用照顾他的敏感,不用搜肠刮肚找话题,甚至不用背出笑话大全就能让张泽禹欢欣雀跃地露出柔软肚皮满地打滚。
张泽禹的确是犬科动物,在我面前是盛气凌人、尖牙利齿的狼,可一见到左航忽然就变成毛茸茸湿漉漉的落水狗。
真该死。想到这里,我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尖锐的车鸣划破了浓稠的深夜。
张峻豪见怪不怪,怔怔望着窗外。我顺他的目光望向正在消散的摩托车尾气,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瞪着张峻豪,“这下可以送你回家了吧?”
他似乎心情也不美好,手托住头枕着窗沿“嗯”了一声。
我把张峻豪送到小区门口,他死活要拉我一起上楼见妈妈一面。
我太了解他,张峻豪这个人自己受了气就爱找别人麻烦,虽然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生哪门子气。
“我不见她。当初是她不要我的。”我现在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讲出这句话,面不改色地往自己心上插一刀。
“你明明知道,妈妈觉得我年纪小更需要照顾,才选我的。”
“张峻豪,”我目光如炬,“我永远不会原谅抛弃我的人。”
“那你为什么原谅张泽禹?”
“谁他妈原谅他了?”
我把无辜的张峻豪从副驾驶推下车,眼睛通红瞪他,他被我吓到,往后连退了几步。
张峻豪砰砰敲着车窗,“张泽禹……他同意我加入Red了。”
我想我早有预料。
我的生活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这个该死的乐队总像一场飓风,飞沙走石,雷虐风号,把我的世界一股脑掀进泥沼。
飓风席卷通常伴随着一些人的光临,比如左航,比如张峻豪。
高二那年,自从成为乐队的鼓手,左航开始每天站在教室门口等我们下课,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放学,一起自习、一起去小卖部买零食,轻而易举打破了我和张泽禹辛苦维持的关系。
那个暑假很漫长,我们背着巨大的器械,拎着沉重的音响,我们去公园里、广场上、江边、街口表演,喊着乐队的名字,唱一些撕心裂肺的摇滚。
张泽禹提起乐队时眼睛里是有星辰的,一闪一闪亮晶晶,把我的黑夜都点亮。
乐队里的人都说我们关系好,他们总开玩笑,说我和左航把张泽禹当成自己的妹妹养。
苏新皓看热闹不嫌事大,连问张泽禹,如果你是女孩,希望谁做你哥哥。
我不敢看张泽禹,但我听见他说了我的名字,我想他还算有良心,我足够爱他,配得上他永远在类似的题眼里选择我。
我挑衅地看着左航,他却安静又温柔地看张泽禹,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但我也的确能感觉到张泽禹在一步步走向左航,我站在地平线的对面,张泽禹压根没意识到,他走向左航的每一步都在远离我。
也有可能他意识到,但不在意了。
在一些放学后、或是演出结束的路上,他们两个走在前面,两个毛茸茸的头挨得很近,发丝缠绕,我远远推着自行车跟在他们身后。
我黑着脸看他们,我在等张泽禹发现我不对劲,我在等他回头冲我招手,对我说,张极,走快点。
可他没有,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回头遇上我来者不善的目光,照样若无其事地忽视我。
我真傻,明明可以骑着单车潇洒离开,但我偏要被落下。
左航每天不厌其烦找张泽禹,他一出现就有同学东张西望地喊张泽禹的名字。
我试图拉住张泽禹的手不让他起身,可他不懂我的小心翼翼,反而好笑地看着我,说张极你拉我的袖子干嘛。
我只好尴尬地放手。
每一次都是这样。
我会放手 ,将他心安理得地托付他人。
我已经分不清了,是我将他拱手让人,还是有人横刀夺爱,但是不重要了,因为张泽禹并不在意我的想法。
我想我不配谈后悔。
那个冬天很冷,左航穿了温柔的毛绒大衣,我站在教室的窗口看落雪,在空荡操场看见他们的背影,雪染白了他们的头发,我恍惚间以为他们已经相识多年。
张泽禹欢快地踩雪,蹦蹦跳跳地跟在左航身后,踩他留下的脚印,左航忽然回身,张泽禹一头撞进左航宽阔的怀抱,我看见左航敞开毛绒大衣紧紧裹住张泽禹,我想他们应该是快乐的。
于是我扭过头,班长红着脸递给我一颗红苹果,对我说圣诞快乐,我说原来今天是圣诞,那我们在一起吧。
谈恋爱的确是开心的,如果对象不是张泽禹,这种开心又会超级加倍。
我不再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我抱她很紧,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是可以紧紧拥抱一个人,不必害怕他离开的。
有时我抱她太紧,她会挣扎着推开我,说张极,你勒得我呼吸不上了。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跟她道歉的时候我很想掉眼泪。
是不是我真的勒得他呼吸不上,所以他才想要逃走。
张泽禹最终得知我谈恋爱时,他像个被夺了食的豺狼,毛发倒竖,连头发都带电。我想这才是真实的他。
课间的教室很喧闹,但他的声音还是格外刺耳,“张极,你以后别和我们一起训练了。”
“你说什么?”我想张泽禹可能真的疯了。
“我们乐队里不允许有人早恋,影响风气。”他抿着嘴瞪我。
“谁规定的?”
“我规定的。”
他胡搅蛮缠,是不是说明他也在意我?
我抬眼看他,他的眼睛又圆又亮,可是现在竟然有些浑浊,我不忍心凶他,“那你和左航是怎么回事?”
“张极你有病吧。”
我不甘示弱,一一悉数,“他放学路上牵过你的手,在食堂帮你抢过鸡腿,剥过虾壳,他抱过你吧,他的大衣很暖和吗?”
此时的他的确是一匹目光带刺的狼,浑身写满生人勿近的戾气,张泽禹终于不温顺了,“张极,明明你也对我做这些事情,为什么左航不可以,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有人说,十七岁的爱情是致命的。
可惜在十七岁那年,我把他从我的世界里一把推开。对他来说,我是一场沉闷乏力的感冒,而对我来说,那年的爱情并不致命,只是太难痊愈。
不过我想,我和张泽禹是有缘的,上天看不惯我们分离,于是安排我们念了同一所大学。
我每天守着表白墙数有几个对他的告白,我想秋后好算账,但其实我从来没跟他提过。
张泽禹念书很专心,考试周我坐在他对面,他都没察觉是我。偶尔我会在图书馆楼下看见左航穿越半个城市来找他,我想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这么执着,从高中到大学,是个人都知道不应该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可能我也不是人。
张峻豪隔天就给我送来乐队演出的门票,在我们市最大的剧院,千人音乐会,他们的乐队竟然真的在混沌的乐坛里起了波澜。
我问张峻豪坐哪,他支支吾吾挠头,最后说:“我可能会上台表演。”
“什么意思?”
“张泽禹和我单独排了一首歌,但他现在不想让别人知道,可能是怕乐队里其他人不开心吧。”
都不需要指名道姓,我知道所谓的其他人就是左航,张泽禹的确从来没让我失望过,我猜他爱过我也爱过左航,甚至可能现在他也爱张峻豪,但我已经懂了,他其实只爱音乐。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去吃饭吧,我饿了。”
“今天不行,左航下午有必修课,我得去找张泽禹排练。”
我觉得好笑,“你这是在偷情吗?”
他不回答也不反驳,只是认真地对我说:“哥,五年了,有些东西你不珍惜,但是对我很重要。”
我想我的弟弟的确是最懂我的人,他会提着刀捅我的软肋,而我无力还手。
我不知道我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我,总之我说:“顺顺,有的东西是争取不来的。”
我和张泽禹约在老地方见面,教学楼外的角落很安静,连月光都柔和。
他亲吻我是湿漉的,柔软的,我总是难捱一些无法自控的冲动,但他知道分寸。
因此他张开双手紧紧抱我时,我的心脏停跳了一下,我的手表都不一定反应的过来。
我想,我等这个拥抱太久,久到我都快忘了爱情是什么。
我回忆自己曾经拥抱过太多人,我抱她们太紧,因此她们总是推开我。我对于爱情的需求主要源自于陪伴,我把爱情紧紧握在手里,它却从指缝里溜走。
我没敢用力回应张泽禹的拥抱,我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腰上,原来我真的一只手就能揽住他的腰。
张泽禹摸到我的脸,“张极,你哭了。”
我感觉缺氧,忽然鼻塞,想问他一些愚蠢的问题,“张泽禹,你爱我吗?”
他似乎有些疲倦,“爱,不爱,重要吗?”
“不重要,”我和不爱的人谈了很多恋爱,我和爱的人反目成仇,似乎爱不爱真的不重要了,“但我想知道。”
张泽禹轻轻擦掉我脸上的泪,“张极,我爱你,但我更恨你。”
我想起自己那本无疾而终的“犬科动物观察笔记”,我想起自己写了很多我爱他的情节和桥段,描写和烘托。
但那本有关爱的笔记,我写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恨你”。
他忽然说:“我们可能要巡演了。”
“恭喜。”我有些乏力。
“可我不知道该选谁,”他自责低着头,“左航……或者张峻豪,你觉得呢?”
我想他真的太傻,“一个是从高中就认识的好朋友,一个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选?”
“张极,怎么办,左航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知道他已经做好决定,可是张泽禹最后还是哭了,他很脆弱,像一束被无心的鞋踩了一脚的野花,腰杆上写满了挺拔和骄傲,可他却不得不接受干涸与枯萎。他蹲下身,把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也许他真的爱他,但和我已经毫无关系了。
“他会原谅你的。”我安慰他。
“最好别原谅我了,”他的眼睛被泪洗净,竟然清澈得不可思议,他轻轻唱了Red的第一句歌词,“Loving him is like driving a new Maserati down a dead end street,爱一个人像是开跑车,闯死路,多绝望啊。”
我跟他开玩笑,“那我祝你前程坦荡,不闯死路。”
他反而认真地点点头,“谢谢。”
我从兜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烟,递给他,“你要的,蓝莓味。”
他犹豫了一下,苦涩地笑了,“算了,左航不喜欢我抽烟。”
我品尝到一些苦涩的回忆,最后我说,“小宝,别哭啦。”
虽然,不是为了那张70分的考卷。
我站在张峻豪住的公寓里环顾四周,家里和分开前一样干净明亮,妈妈依然是年轻又温柔的,但时间一视同仁,也在她的眼角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她大约没想到我会来,手忙脚乱地收拾茶几洗水果,摆上桌一大盘切好的果盘。
我看见她在厨房里抹眼泪,心里难免酸涩起来,我清楚有些即将愈合的伤疤,不应该被重新揭开。
于是我走进厨房抱了抱她,我叫她别忙了,我只是想来给张峻豪送个东西。
她的眼泪把我的肩膀打湿了,这一点张峻豪真的太像妈妈了。
有些东西我忽然就学会了,比如宽容,比如原谅,比如忘记,有的是时间教会我的,有的是妈妈教会我的,还有的,是张泽禹教会我的。
不论如何,我都要和过去的故事告别了,我想,曾经有一头狼长得太像小狗,我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才看见他嘴里锋利的牙齿。
连我自己都忘了,他不属于笼子,不属于我,不属于任何人。
我走进张峻豪的卧室,里面的布置和小时候很像,墙上贴满了动漫海报,手办摆了一书柜,舒适又凌乱。
我把包里的本子掏出来,放在他桌上。
转身准备离开时,我看见角落的架子鼓,鼓架上放了两只蓝色的鼓槌。
我了然于心地笑了笑,重新翻开这本“犬科动物观察笔记”,在第一页写下一行字。
“养狗手册第一条,他属于自由,不要爱上他。”
END.
七等份余生
全员剧情向
多重人格设定
1.6w
@流星驾驶员 是新号,不是抄袭哈
勿上升真人
“我的人生被分成七等份。”
“我们是一个人,也是七个人。”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脑内世界由人格共同构成,每个人格都具备自己独立的外貌特征和性...
全员剧情向
多重人格设定
1.6w
@流星驾驶员 是新号,不是抄袭哈
勿上升真人
“我的人生被分成七等份。”
“我们是一个人,也是七个人。”
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即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脑内世界由人格共同构成,每个人格都具备自己独立的外貌特征和性格,并能相互沟通
01
丁程鑫躺在床上看床头柜上的一堆日记本,歪斜着,一本尺寸大些的悬在整体之外摇摇欲坠,他适时伸手接住它。猜也是宋亚轩或是刘耀文弄乱的。
“房间乱的人,比房间整齐的人,创造力高出50%。”是曾经宋亚轩被马嘉祺逼着铺床的时候,撅着嘴从脑袋里搜刮出的至理名言。
说起马嘉祺,丁程鑫会认识他,是因为他真的很拽。
丁程鑫模糊的记忆中,马嘉祺以前总臭着脸,明明小一岁,却老是用恨铁不成钢的幽怨眼神看着他。不过这种情况没维持很久,也可能很久吧,丁程鑫记不得了。
最后马嘉祺成了他男朋友,总算学会温柔,还会撒娇了,可在亲他的时候眼神不温柔,像是要吃了他似的。
张真源笑起来是鲨鱼牙。理科老师心里不折不扣的乖小孩,上至大物下至初中数学,都能举一反三,他最近总去科研公司的物理实验室。张真源体能也实在很好,力气大,尤其弹跳力惊人,翻墙翻得如火纯青。因为成绩名列前茅,班主任也就不太管他。
每次丁程鑫见完他,都会觉得自己小腿肌肉酸痛。
宋亚轩,刚来时从来不理他们。要不是见过宋亚轩躲在角落,捏着小狼玩偶的脸,凑着脸自言自语,丁程鑫都要以为他是哑巴。
他长得最显小又精致,牙齐,熟了以后笑起来甜甜的眯着眼睛,每天像小孩子一样开开心心,放声唱着谭维维的歌。抛开他惊为天人的笑声,说是天使不为过。
刘耀文是宋亚轩男朋友,他俩抱着睡觉,平时宋亚轩像大型挂件一样,趴在刘耀文背上看他们打牌。
刘耀文的篮球是丁程鑫教的,但他最近为了研究计算机课题看了无数场球赛,丁程鑫渐渐虐不了他了。没关系,丁程鑫永远把他当亲弟弟看。
严浩翔和贺峻霖,丁程鑫觉得,他俩般配得仿佛天造地设。
世界上没几种游戏让严浩翔不擅长,他能把丁程鑫和马嘉祺都赢急眼,却会“哎呀”一声输给贺峻霖。
严浩翔还对衣服的价格有种执念,不上四位数的坚决不买,每次逛街贺峻霖都要提着他的耳朵,骂骂咧咧地把几件衣服挂回衣架上去。只有贺峻霖能管住他花钱,丁程鑫觉得,除了爱情,可能也因为贺峻霖实在太能说了。
丁程鑫每次都看得津津有味,直到有一天遇到严浩翔的私行经理人,见识了他数不清0的存款,fine,我恨有钱人的爱情。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丁程鑫要作为优秀毕业生去学校发表演讲,演讲稿是张真源和贺峻霖帮他写好的。贺峻霖本来洋洋洒洒写了五千字,被张真源比对着优秀发言稿删了不少,丁程鑫大致看了一眼,照着念就行。
当务之急是要去银行汇款,给他的母亲。
丁程鑫母亲的单薄人生里有过三个男人,但丁程鑫对他们印象都不深。他最近记性更不好了,只记得上一个父亲留下了一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最后一位昨天酒驾出车祸,死在了手术室里。
母亲和他视频通话时,干燥的发丝散在脸周,哭到红肿的眼下是极深的黑眼圈。她眼角又有淤青了,他好像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潜意识有种深入骨髓的熟悉感,但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上台演讲完,被昔日的辅导员及一干学长或同级的撺掇去吃饭,原本有人提议去蹦迪,丁程鑫嫌吵就推辞要回家,其中一个学长笑着打趣说迁就大帅哥,半推着丁程鑫来KTV唱歌。辅导员拿着麦霸着点歌台,又哭又闹地灌酒,旁边女孩抱着她哄,踹了渣男下一个更乖。
丁程鑫不好参与女生话题,对另一边摇骰子拼酒的活动没有兴趣,靠在抱枕上玩了会儿手机,站起身推门打算呼吸下新鲜空气。
走廊里也是魔音绕梁,对面包厢的破着音高唱青藏高原,一时分不清,和辅导员的哭嚎相比,哪个更折磨人一点。
丁程鑫随便逛了会儿,竟有些迷路地绕到了KTV门口,站着个挺帅的男人,精瘦的手臂露在短袖外面,低头看菜单的眼神也很温柔,可能被盯得久了,侧头对上丁程鑫的眼神,礼貌又试探地微笑。
他是丁程鑫难得第一眼舒适的人。
没多停留,丁程鑫礼貌地示意后就转身回了包厢,他有些渴,端起属于他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严浩翔没赶上阻止他,就拼命喊他快走。
“怎么了?”
丁程鑫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伸手拿包的举动被喊停,照着严浩翔所说的,面色如常地起身,还回答学长说有东西落在厕所了。
他余光里瞄到有两个人跟着他出来。
“瓶盖的方向不对,你可能被下药了,快跑!”
严浩翔一直在给丁程鑫报左转右转,他脚步一快,身后两个人看他没进厕所后也发觉出不对劲,立刻跑起来追他。狭窄的走廊里是炫目的LED灯,和每个包房里传出来的欢笑。
丁程鑫调动着身上所有力气往严浩翔指的路跑,却惊觉药性发作得如此快,他脚步虚浮,一步比一步软。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夹杂着骂脏字和喊他别跑,走廊里居然一个服务生都遇不到,丁程鑫大脑中仿佛有根弦崩断了,他终于到了大厅。
那个男人还在那里!
他撞到男人身上,男人吃痛得转身看他,眼神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又温和地低头。丁程鑫用最后的力气攥紧他的小臂,喘得几乎听不清字节:“救……救救我……”
男人余光里瞄到那两个追到大厅的,气势汹汹的学长,他假装没看到,在丁程鑫耳边说了一句冒犯了,就用手揽住丁程鑫的腰,将丁程鑫软下去的身体支撑起来。
看起来有说有笑地走出了KTV。
下一瞬丁程鑫就彻底失去意识倒在他身上,他瘦弱得连T恤都撑不起来,但昏迷了之后很重,敖子逸费力地背着他叫车去医院。挂了急诊,洗胃,护士说睡一觉就能醒过来了。
02
病房里一股消毒水味,敖子逸靠在陪床上听歌,他看着病床上眉头紧皱的丁程鑫,形容梦魇。
丁程鑫的手机一直在震,敖子逸看了眼,页面上显示着“妈妈”,就伸手点了接通。
“阿姨您好……”敖子逸的话被哭声和哭得红通的眼睛堵了回去,只是孩子晚回家,没必要这样吧?
女人呜咽的声音抽抽噎噎地传过来:“你是谁?鑫鑫呢?丁程鑫去哪了……”
“阿姨是这样的,丁程鑫今天住院了,还睡着,但没大碍。我是他的朋友,会照顾好他的,您放心吧。”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对着镜头哭,弄得敖子逸手足无措,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怎么说没大碍了还哭成这样呢?
“把手机给我吧。”
床上的“丁程鑫”不知道何时醒了,和敖子逸第一次见他白里透红的脸蛋不一样,连嘴唇都发白,整个人都罩拢在疲乏和困倦,他试探地抬了下手臂,没抬动。敖子逸正愧疚于吵醒他,自觉把手机举到他面前。
镜头里发根发白的女人如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停了哭声,怯懦又愤恨地朝着丁程鑫诉苦,她声音不大, 但絮絮叨叨了很久,举到敖子逸的手都酸了。
概括一下,就是丁程鑫父亲酒驾车祸,父亲那边的兄弟姐妹,认为是媳妇没有伺候好,要求她给钱。
无意间撞破别人家不光彩的伦理大戏,敖子逸本不该多插嘴,可丁程鑫这样的状态实在让人想多关怀两句。
被下药,父亲刚刚车祸去世,住院,亲生母亲听说儿子住院,不仅不着急,还开口就要一笔巨款。
可话到嘴边,敖子逸怕自己因为无法感同身受,而伤害到丁程鑫的自尊。
“你……还好吗?”
不等“丁程鑫”有所反应,敖子逸就献宝似的拍拍椅子上的包,“你的包,你洗胃的时候我回了趟现场,给你拿回来的。”
“回现场?”
“职业病职业病,我叫敖子逸,警察。你的包在存放柜里,他们证据处理得很干净,我连一点粉末都没找到……很抱歉。”
“丁程鑫”盯着他,眼神直直地从敖子逸的下三角区,移至眼睛,嘴唇微触,轻快地提了下嘴角:“我还说我运气好,原来是遇到了正义的人民警察。”
他声音很好听,咬字珠圆玉润,语速适中,清透的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一番感谢把敖子逸谢得不好意思起来。
敖子逸还有工作要忙,留了微信,实在不忍收下不幸男孩的谢礼,最后推脱说改天一起吃顿火锅,就算谢过了。
等敖子逸一走,马嘉祺就气鼓鼓地把微信里敖子逸的备注改成“不许找他聊天!”
宋亚轩看到这一幕就和刘耀文笑起来,整个走廊都是他响彻云霄的笑声。张真源都忍不住嘘他:“小马哥,你不至于吧,还和救命恩人吃醋,人家都把咱当需要资助儿童了。”
和敖子逸吃火锅的人选,是由石头剪刀布决定的,最后火锅狂热爱好者贺峻霖喜拔头筹,欢欢喜喜和敖子逸约了火锅局。
冒着热气的草莓拿铁,在夏日的夕阳下晕出了光圈,由下而上烘托着长着漂亮狐狸眼睛的少年,整张脸显得更加柔和了。他侧头看窗外,双手扶着印着条纹格子的杯壁,指节下意识揉搓。
贺峻霖见到了传说中的敖子逸,是挺帅的,但也很土。贺峻霖和敖子逸一见如故,他的伪装也逐渐消减,语速逐渐加快,激动得分贝加倍。两人比赛吃辣,敖子逸夹着火腿肠就往干椒里裹,然后呛得狂灌豆奶。一会儿又对着土味视频笑成两个傻子。
“丁程鑫,你这样笑比较好看。”
敖子逸突然开口,他注意到贺峻霖瞬间凝结在脸上的笑容:“在KTV里,你的眼神里迷茫又试探,像只受过伤的小狐狸,小心翼翼的。送你去医院,你对我笑,笑得温和,但总觉得有点疏离,像是要把什么苦痛咽下去。你还是这样笑,最好看,是真诚又发自内心的。”
贺峻霖塞了口毛肚进嘴里,边嚼边看着他笑:“是吗?那我以后要多这样笑。”
他的嘴角不是向上提的。
03
“队长。”敖子逸挺着背站在办公桌前,接过一份档案。丁程鑫三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李队长很壮,肌肉涨涨得仿佛能撑破袖口,他有些疲惫又无奈地摆摆手:“这个案子你接手吧,基本收尾了,就是逝者家属闹着说肯定不是酒驾,你去好好聊聊。一个老人,打不得请不走,稍微耐心点。”
李队长是个暴脾气,耐着性子解释了两个小时,老人油盐不进,气得他要高血压。
敖子逸是队里难得的好脾气,为人温和,又长得讨喜好看,很得长辈和其他人的喜欢。
这事,还是得敖子逸来。
“奶奶。”
敖子逸最看不得人哭,何况是两鬓苍苍哭得满脸泪痕的老人,他赶紧折回去找保安拿了包餐巾纸,毫不嫌弃地蹲下给老人擦鼻涕。
老人一把抓住他的手,哽咽着吐字,浑浊的眼神里全是恳求:“警察同志,阿林不会酒驾的,他最不喜欢喝酒了,出去应酬都会叫代驾的,请您相信我……我们阿林不会酒驾的……他最不会做犯法的事情。”
敖子逸安慰似的回握,可他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他把档案摊在椅子上,极快扫视着刚刚记忆中的关键词。
酗酒!
常年酗酒,酒驾身亡。
不喜欢喝酒的人,为什么会酗酒呢?
可能是很少回家,老人不知道儿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吧,敖子逸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有……阿林被辞退了,他一直没找到新工作。”
“怎么回事?”
“阿林说,他明明检查过什么表,哦,财务报表,可最后还是出错了,他打错了一个数字。结果公司损失很大,就把他辞退了。”
辞职,找不到工作。
心情郁结导致酗酒,也算合乎常理。
他又劝了老人一会儿,目送着老人的背影出门,拄着拐杖,蹒跚,摇摇欲坠。
她可知阿林的兄弟姐妹,在阿林死后第二天,就追着阿林的妻子,也就是丁程鑫的母亲,不饶人地追着要莫须有的补偿。
“三爷,队长找——”
敖子逸整理好档案,又抱着疾步走回办公室,队长一脸凝重:“刚刚另一个死者刘华履的妻子来报案,刘华履手机备忘录里有一条写着,如果我死了,拿好这五十万,立刻换一个城市好好过日子。刘华履妻子不知道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刘华履的职业,是小区小卖部的老板。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他妻子说刘华履也没副业,没搞过其他投资,怕是脏钱,不敢拿,所以报案了。”
“刘华履和李秋林是多年好友吗?”
“不是吧,刘华履老婆说李秋林是一年前认识的朋友,他们一有空就出去喝酒,刘华履还经常往家带一些名贵的酒,他家里应该没这经济条件啊。”
“所以刘华履也酗酒?”
“他没有酗酒,好像只爱小酌,带酒回家就是充排场,吹牛用的。刘华履妻子不满他交李秋林这个狗肉朋友,可刘华履说,他也不喜欢李秋林,但他一定得和李秋林去喝酒,不能对他摆脸色。而且每次喝酒,都去很高端的场所。”
敖子逸灵光一闪:“刚刚李秋林家属还说,李秋林以前最讨厌喝酒,又失业很久,妻子是家庭主妇,儿子才刚大学毕业,上有老下有小,正是缺钱的时候,他却突然酗酒?”
话说到这,一屋子的人都明白了,队长拿回本来要归档的档案,重新翻开。
“查!”
04
上次吃火锅回来,马嘉祺抓着每个醒着的人,一一模仿贺峻霖的笑容,张真源在试了几次以后放弃了:“小马哥,敖子逸不是说发自内心的笑容吗,我们以后都对着他真诚地笑。你放过我吧,我怎么可能和贺峻霖笑得一样。”
“蠢”,宋亚轩怼他,“马哥笑起来是竖向发力,贺儿是横向,发力的肌肉不一样,呈现在丁儿脸上,一般人看不出什么不同。敖子逸可是警察,你当他傻呀。”
刘耀文在旁边叉腰点头帮腔:“就是说,翔哥你也把捂嘴笑给克服一下,不然我们六个也得捂嘴笑。”
“你先让宋亚轩把笑声改掉!”贺峻霖瞪回去。
“我去看看阿程。”马嘉祺往另一头走,剩余五个人瞬时安静下来,等马嘉祺带上房门才敢说话。
严浩翔身上套着拜仁的球衣,大红色的,是和贺峻霖的情侣衫,他压低的声音总是更温柔些:“丁儿这次,多久能醒过来啊?”
闹哄哄的大厅第一次寂静无声,每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还是刘耀文说:“希望这次别刺激得他想起什么,不然马哥又要封存记忆了。”
门铃在响。
其他人都早已躺着休息了,宋亚轩控制了身体,只有刘耀文强撑着眼皮等他。
“敖子逸?”
声音很轻,音调偏低,没有熟捻和热切,没有自然地客套,可脸上笑得很甜。
“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宋亚轩从鞋柜里拿出来一双拖鞋给他,敖子逸瞥了一眼,同款不同色:“你家就两双拖鞋吗?是和女朋友同居?”
“不是,我没有女朋友,我家就你来过。”宋亚轩居然红了脸,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捂脸,假装用手扇了扇风。
沙发风格迥异,米色的布帘配上粉色的小猪佩奇,宋亚轩给他拿了罐冰可乐回来,就抱着小猪佩奇看着他笑。
“我今天来找你有点正事,关于李秋林。”
虽然怀疑,但敖子逸承认,对上那双干净无辜的狐狸眼睛,他还是委婉了语气。
半小时后,字满满当当地挤满了记录纸。
宋亚轩的眼神几乎没出现过什么波动,不带情绪,让敖子逸不自觉有些失望。
李秋林在丁程鑫16岁时和其母结婚,是他第二任继父,感情一般,上大学后丁程鑫一个人租房子,已经有近两年未见面,所以从未听说李秋林酗酒,只知道他失业了。丁程鑫定期和母亲视频通话,大学起就打零工给母亲汇钱。刘华履是丁程鑫上一任继父的朋友,他们两人无任何交集,也从不认识刘华履所有亲眷及好友。
5岁,亲生父亲死于工地意外事故。
14岁,第一任继父死于食物过敏。
25岁,第二任继父死于疑似蓄意谋杀的车祸。
真的是意外吗?
还是单纯的命运多舛。
“你妈妈那边,处理得怎么样?”敖子逸刻意回避了见过李秋林母亲的事,“给了多少钱?”
“丁程鑫”有些疑惑地歪头,他歪头歪得很艰难,笨重的动作被他做出了几分天真无邪:“没有给。”他好像还想说句什么,但眼神失焦在敖子逸鼻尖,几秒后才像反应过来似的。
“给了会是无底洞的。”
是医院里清透亮一些的声音。
敖子逸突然不想装了。
“你的名字?”
“丁程鑫。”
敖子逸看着他不再无辜,带了点锐气的眼睛,心里有被气笑。他把记录的本子合上,丢进公文包里,再在他面前掏空了口袋,把所有包里口袋里的东西都堆在茶几上,证明自己没带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
“丁程鑫”盯着他的眼神变得兴味又奇怪,他笑着开口了,是那种肌肉向上提的笑容。
“我叫马嘉祺。”
敖子逸看着他的眼睛,马嘉祺有种本事,笑容绝不到达眼底。
“怎么不装了?”
马嘉祺只穿着休闲短裤,他把冰可乐换成咖啡倒在陶瓷杯里,又轻轻搅拌里面的方糖,他连翘二郎腿,都很克制得没让翘起的小腿耷拉在触地的腿上,像英伦庄园中教养极好的矜贵少爷。
“你早就发现了。”
是陈述句,在陈述着因果关系。
“你把其中两张一样内容的纸放反了,它们质感是不一样的。”
笔记本是属于七个人的秘密,用来记录每个人操控身体时发生的事情,方便下一个人行为做事。每次合上笔记本,他们都会把活页夹松开,再夹一根头发进去。不知道的人翻页时会弄乱,很容易知道是否有人偷看过笔记本。
敖子逸眼皮跳了一下,没想到马嘉祺心细如丝:“所以,火锅来的不是你。”
“是”,马嘉祺承认得很爽快,“我很感谢你,但不喜欢,所以不想和你吃火锅。正好有人想吃,就让他代劳。”
“你很有自信。”
自信于敢把一切都展露在敖子逸面前,而不怕被察觉。
马嘉祺靠在离窗边近的沙发背上,午间的日光是近乎白色的,周身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敖子逸第一次见他,觉得他是温润如玉,进退有度,成熟度远超年纪。
他指节捏着陶瓷杯的杯柄,像是朝空中,也像朝站着的敖子逸,寂静的房间里能辨别出清透的气声。
“cheers”
嚣张而不留余地地彰显反骨,好像在燃烧着眉间的傲骨,带着燃尽生命的,无声而喧嚣的架势。
05
陈蔚瞪着眼睛盯着显示器,放慢倍速一帧一帧地看,眼睛都睁得发痛发干,她不敢抱怨,只偷偷抬手揉了下眼睛。她刚来警局不久,很少见敖子逸这样认真严肃的表情,屏息凝神地继续工作。
“停,倒回去!”
她一个激灵差点把鼠标飞出去,暗自羞耻地把点击鼠标,把进度条往回拉。
“看这。”
敖子逸转向屋内的其他人,漂亮的下颌线和高高的鼻梁扰乱了陈蔚的视线。
“你们看这片叶子,瞬移了。”
监控画面中一切都没有动,车,街道,瓦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只有一片落叶在一瞬之内移动了两米开外。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风。
“三爷,查不出IP。”
“那天图书馆有丁程鑫的记录?”
“有的,有他刷卡的记录。”
“调他两次刷卡,家里到图书馆路上的监控。”
敖子逸拧着眉毛,盯着画面里每一个出现的人,反复回放身形像丁程鑫的,直到辨认清楚为止,几个人一起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五个多小时。
“他没去图书馆,而且监控画面没被剪裁过。”
“他在撒谎。”陈蔚肉嘟嘟的脸因为过度用力,而挤成一团,“我还觉得他很帅呢,怎么会是个坏人。”
敖子逸拍了下她的头:“少犯花痴,联系他来警局一趟。”
敖子逸推开门,就看到“丁程鑫”坐在凳子上,肩打开,坐得格外直,手还无意识地搭在了大腿上,看到敖子逸就露出了标准的职业假笑。
“怎么称呼?”
严浩翔的笑里才掺杂了几点真诚,他笑起来下颚喜欢往脖子处顶,眼睛有些上挑地看人,他的声音是最低的,好像开了混响——
“严浩翔”
敖子逸坐到他对面,摊开纸,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刻意回避了想凑热闹看帅哥的陈蔚,只许其他人在监控前看他们。
“李秋林出事那天早上,你在哪里?”
“学校图书馆,因为丁程鑫要考公务员了,备考真的好麻烦,他一天都泡在那儿。”
撒谎。
“可是监控录像里,没有他到图书馆的任何记录。”
“这样吗,我不清楚。丁儿记性不好,你也知道,我们这个情况都会丧失记忆,他可能迷路了。”
“他经常迷路。”
撒谎。可敖子逸却莫名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而不是探寻真相失败的失望落空。
“你没有去过李秋林家附近?”
“没有,两年没见过他了。自从大学毕业以后,我开始工作,就每周和丁儿的妈妈视频通话,然后每月打钱回去。”
符合上次宋亚轩的说辞。
“李秋林家门外的监控,缺失了一段,原本应该是天衣无缝的,可惜地上有片叶子动了……你怎么看?”
严浩翔还维持着职业假笑,他歪头眨眨眼睛:“现在是鬼故事时间吗,我胆子超大哦。”
瞒天过海,即便知道面前的漂亮少年没一句真话,敖子逸居然都对他恨不起来。可敖子逸是个称职的警察,他不想放弃事情真相,他更迫切地想弄明白被隐藏的是什么。
“以丁程鑫的家庭状况,居然在私行理财?”
“嗯,我的功劳。我对经商很有研究,高中就开始玩股票,你应该也查到,我是某上市公司的小股东了吧?”
严浩翔的足球鞋早就吸引了敖子逸的注意力,他是警官,也是个爱鞋如命的男人,不过他偏爱篮球鞋,对足球鞋知之甚微。
“你脚上这双足球鞋……七万吧,真是有钱人。”
好像有点没话找话,敖子逸自知在严浩翔这儿问不出什么。
“我可以见见,那天和我吃火锅的朋友吗?”
“可以。”
严浩翔的表情突然怪怪的,他眼神往下飘,整个人好像被什么逗笑了,用手指往下扳扳嘴角,像是朝谁应了声好。
贺峻霖一出现,就伸着手指戳敖子逸的肩膀,怒斥他吃火锅时故意逗他,害他放松警惕,回去被一堆人拽着模仿他的笑容。
敖子逸第一次见识到贺峻霖念叨的十级功力,傻愣愣地坐在原地任他骂,骂完贺峻霖有些惋惜地,感叹敖子逸是难得和他能土到一块去的同道中人。
贺峻霖好像知道自己很容易被敖子逸套话,很快就走了,走前,用手指揉搓了下工装裤上的小熊挂饰,是严浩翔挂上去的,和另一边的小兔子好像是一对。
“刘耀文,耀眼的耀,最简单的刘和文。”
刘耀文下意识脸就往左倾,把右侧脸露给敖子逸,下颚轻微往上抬。
敖子逸看着他,实在是有点好笑:“你脸上写着六个字。”
刘耀文表情不动。
“老子的脸,好帅。”
刘耀文无语地抿紧嘴唇,他说话会不自觉地押韵,急了眼要和敖子逸理论。而后抓过敖子逸的笔,坚持要给他画自己真实长什么模样,偏偏画画很烂,也就是火柴人多了几根线条,还执着于在脸侧给自己打上阴影。
“这是素描,素描懂不懂!”
“越描越黑。”敖子逸一语双关。
刘耀文恼羞成怒地跑了,再来的是宋亚轩,他看着纸上的画,捧着脸大笑了好久,愣是把敖子逸和显示屏的同事笑得捂耳朵。等他笑够了才不好意思地向敖子逸解释,他好像特别容易脸红:“刘耀文就是个小孩子,不用管他。”
“你也没有很大!”传来刘耀文的声音。
笑完以后,宋亚轩才回到前几天在家里见敖子逸的状态,任凭多刁钻古怪的问题,多戳人心窝子,盯着敖子逸眼睛的眼神都毫不波动,偶尔还会对着人甜甜的一笑。敖子逸有些泄气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面前的人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宋亚轩好像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将头凑他近一些,眼神干净无辜到了极致,连带甜又傻气的笑容,像把整颗善良干净的心捧到敖子逸面前。
“你黑眼圈重了,要好好休息啊。”
下一个来的张真源,是和刘耀文一样的生面孔。他笑起来更爽朗真诚,说话也直接。敖子逸注意到,他讲话喜欢分点,不自觉就理出逻辑线,是典型的理科思维。
“真源”,敖子逸尽量叫他亲切一些,他很喜欢这个沉稳些的人格,“你负责去物理实验室搞科研?”
“是,我喜欢物理。”
很好。
“你以前研究过轿车?”
敖子逸得到了肯定答案,他一直很怀疑李秋林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可惜因为车祸,引擎那块全废了,技术人员没能查出问题。可张真源很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实验室的课题和成果,他们在研究哪类车型最符合人体构造,使舒适驾车最大化。
好像很有关联,又好像南辕北辙。
敖子逸努力追着自己潜逃的神经,他好像隐隐之中错过了什么。但他理科不好,实在对于大量物理相关的专业名词,有种从初中开始的厌烦和惧怕,他以询问其他爱好为由,试图打断张真源滔滔不绝的专业讲解。
“敖警官,我们掰手腕吧。”
张真源还在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自己真的很渴望和职业警察比赛掰手腕。
敖子逸想了想就把手递给他,锻炼多年的职业警察pk宅家里复习的DID患者,敖子逸以维持两秒不到的成绩惨败。
太丢人了!
敖子逸咳嗽了两声,挥挥手表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张真源倒是发自内心乐呵呵的。
但他很快茫然地失焦在某个聚点,敖子逸已经了解到这是转换人格的常规环节,可这一次时间过于长了,他很久才回过神来,眼睛都不自觉因为肌肉的松弛而下垂,整个人看起来很疲惫。
“我是丁程鑫,谢谢你那天在KTV救了我。”
是真正的丁程鑫。
“听马嘉祺说,你睡着了……我可能该说句早安?”
敖子逸发现丁程鑫是他们中最好说话的一个,也可能因为他救过丁程鑫。
丁程鑫态度过于好了。
大眼睛总微睁着,因为疲惫而表情有些呆,却很努力集中精神,认真思考着敖子逸的每个问题,也诚恳地回答了他。
没有撒谎,真诚得有些小心翼翼,却还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和语言体系,易碎得让敖子逸都忍不住放缓语气和他说话。
他从翻开那本笔记本,就回家搜集了很多DID相关资料,基本是因为童年受虐或发生重大变故而发病,丁程鑫性格软,总下意识顺从别人的意思来说,可并不懦弱,不消极,不符合大多数情况。
唯一的可能是有承受者封锁了他不好的记忆,敖子逸回想了刚刚见过的所有人,他们都不像承受者。
马嘉祺是最像的那个,他领地意识很强,尽管极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身上的刺还是不经意就会露出来,恶狠狠地往你身上刺。医院应对敖子逸的是他,敖子逸第一次去丁程鑫家里,最后出来自曝的,也是马嘉祺。可他今天偏偏没有来。
敖子逸猜测,马嘉祺负责对外主要社交,并是他们中的领导者。
“我可以,见一下马嘉祺吗?”
丁程鑫思考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看向敖子逸。他看人时会缩着脖子,眼睛湿漉漉地试探着看过去,确定了没有恶意才能小舒一口气:“嘉祺说不想见你,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可你什么都不知道,敖子逸在心里叹气。
丁程鑫居然微微抿着唇笑起来,敖子逸是第一次见他笑,笑起来,暗淡的眼睛一点一点被星火点亮,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丁程鑫一提到马嘉祺,神情就不自觉活泼一些,耳梢也烧得泛红。
敖子逸突然有些大胆的猜测,他好像聊到尽兴处,自然地握住了丁程鑫的手,丁程鑫没有躲,还是笑眼弯弯地听他讲奇闻趣事,时不时还配合地点点头。
等丁程鑫再次发呆的时候,敖子逸悄无声息地松开了他的手,果然出现了炸毛的马嘉祺,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橘猫,恨不得对他龇牙威胁:“你干嘛?揩油呢?狗爪子拿开!”
清透的少年音,恶狠狠地咬在一起。
敖子逸得意地抱胸,靠着椅背,终于轮到马嘉祺气得跳脚了,啊,风水轮流转,扬眉吐气。
“吃醋了?”
马嘉祺缩回椅子上,也抱胸,摆着张臭脸冷冷地看着他,嘴里哼哼唧唧的。殊不知,以刘耀文为首的各位已经笑晕了,贺峻霖和严浩翔一唱一和地模仿:“干嘛干嘛?”
“狗爪子拿开!不许揩油丁程鑫!”
马嘉祺被他们吵得思绪不宁,还屏息凝神去听丁程鑫的声音,怕他生气,半晌也没听着,他撇着嘴瞪敖子逸。
“你给我离阿程远点!”
06
“三爷,就……放他走啦?”陈蔚站在办公室门口,一头雾水地挠挠头。
“嗯”,敖子逸的表情不像刚刚那么轻松愉快,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他盯着丁程鑫离开的背影,“没有证据,你能扣着他吗?何况在这,你听不到几句实话。”
唯一的实话,还是唯一一个毫不知情的人告诉他的。其实作案动机明显,其他六个人为了保护丁程鑫而作案,可案情疑点众多,没有任何指向丁程鑫的证据,李秋林也确实是自己选择的酒驾。
敖子逸联系了刘华履的妻子,脚步匆匆地赶到她家里,房子不足八十平米,杂物很多,但都被收拾得算有条理。刘华履刚去世没几天,家里很多生活痕迹还在。敖子逸提出想看刘华履的电脑,他妻子给敖子逸报了几个刘华履常用的密码。
电脑桌面很简洁,浏览记录也就是些新闻和搜索记录,很像普通的中年男人。敖子逸顺着磁盘一个一个文件夹点进去,突然出现了整齐排列的视频,每一个都有类型备注。
敖子逸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其中一个备注一堆乱码的文件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就点了进去,入眼是污言秽语,更触目惊心的是其中的“童”字。
敖子逸强撑着看了两眼就退出去,他僵在椅背上,想起刚刚刘华履妻子虽有些皱纹仍清丽的脸。
刘华履是同性恋,还是恋童癖。
他强忍着恶心,抱着电脑离开了刘华履的家。
“您和丈夫,感情好吗?”
倚在门前的女人,比上次看起来更萧瑟了,她靠在那儿,用门撑着自己的身体:“以前不好,这两年感情好些了,他却走了。”说完哀哀戚戚地抹起了眼泪。
敖子逸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他只留下一句多保重。
敖子逸又去见了李秋林的母亲,她所知不多,但相比前两天的强烈排斥,总算稍微接受了儿子酒驾的事实。小房子里只住了老奶奶一个人,她打开的茶包都忘了封上,敖子逸帮她封好,并答应以后来看她。
他花了整个周末四处收集消息,最后去了丁程鑫母亲家,或者说是李秋林家。女人瑟缩着脖子,不安地坐在沙发最角落,眼睛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夏日炎炎,女人还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裤,她帮敖子逸倒水的时候露了一节手腕出来,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
浴室里极淡却仍存在的血迹,倚在门边的木棍,伤痕累累的女人,与四处的情侣用具,以及女人依赖地抱着李秋林睡衣的景象,诡异地交织在一起。
陈蔚很早就告诉他,丁程鑫的母亲是家庭主妇,除了买菜之外不怎么出门,几乎没有朋友,连邻居和她都没什么接触。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敖子逸脑海里跳出这个名词。
他引导女人聊起前两任丈夫,得知丁程鑫在工地亲眼目睹亲生父亲坠落身亡。对于第二任丈夫,女人提到了丁程鑫曾经很害怕他,但他们还算恩爱,她理解为丧失亲生父亲后的创伤。男人因为豪吃海鲜时喝酒过多痛风了,最后死于食物过敏,他不能吃青菜,所以家里从来不买青菜。
听女人说话很费力,断断续续又没有逻辑,敖子逸只能从她冗长的话语里提炼关键信息。
“丁程鑫,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鑫鑫?”女人茫然了很久,略向上看的眼神示意她在思考,她很小声又不确定地回答。
“他喜欢奥特曼。”
敖子逸愣神,被这个几百年前的流行词汇砸得头晕目眩,瞠目结舌,他没想到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仅限于此。
其实他准备的下一个问题是,你是否认识马嘉祺,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他都能想象出女人继续茫然思考的表情。
敖子逸出门时不小心碰到了李秋林的拖鞋,女人慌了神一般跪下来去扶好摆正,他不想再看了,非也般逃离似的离开了病态的环境,他快要窒息了。
07
没等敖子逸走出小区,陈蔚的电话就来了:“三爷,有人报警说丁程鑫晕倒了!人现在在世八医院。”
敖子逸冲进病房时,丁程鑫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没有皱眉,脸色苍白如墙纸,几个医生站在他病床周围束手无策。情况很奇怪,病人心肺功能没有任何问题,初步判断为低血糖,给静脉注射葡萄糖液也毫无变化,医生们出去讨论方案了,敖子逸坐在病房里守着他。
这一躺就是三天,敖子逸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拜托了护士等丁程鑫醒后,给他打电话。
“你怎么会突然晕倒?”
敖子逸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国内还没有能诊断DID的技术,他当然知道丁程鑫不是低血糖。
“丁儿的伯伯叔叔闹到家里,逼着他给钱……他恐惧这类场景,下意识就想躲避,当时我们都没醒着,没法帮他,所以晕倒了。”是张真源回答他。
敖子逸敏锐地觉察出张真源对于晕倒逻辑的熟悉,他追问:“这是第几次晕倒?”
“我出现之后第十八次,过段时间都会自己醒来。不过这次时间太长了。”张真源看出了他的疑惑。
“他是一个人住,所以没人发现过。”
所以,只要丁程鑫想躲避哪种情形时,没有可以接替他的人格,这具身体就会陷入昏迷。即使张真源不说,他也明白,精神体系会崩溃,这是对七个人共同的打击。
敖子逸帮他办了住院,把人送回家里。张真源抱歉地告诉他自己需要休息,让唯二醒着的刘耀文来和他说话。
这次刘耀文没有用右侧脸对着他,一反上次嬉闹的样子,开门见山:“我一直想去看心理医生,宋亚轩也是。丁儿的情况不能再拖了。”
敖子逸惊讶于他的直接和坦率:“那为什么不去?”
“马哥不同意,我也理解他为什么不同意。国内医疗水平不够,如果出国治疗,会遇到更多不确定因素,我们不是每个人都有用英语流利沟通的能力,在异国他乡再次晕倒,也可能会遇到不测。”
“我们经不起赌,我查过人格整合的相关资料。医生的治疗一定会杀死我们,没有人抱怨这件事。但如果我们走了,那些有自虐倾向的意识体能被压制住吗?”
“医生的常见手段,是唤醒所谓的正常人格来接管。我们想要丁程鑫活下来。”
“我们愿意为丁程鑫死,不代表愿意为另一个不熟悉的人,即便他再完美再能适应社会,他都不能取代丁程鑫。”
敖子逸对DID的了解并没有那么全面,此刻脑子被庞大的信息量狂轰滥炸,努力地将信息吞到肚子里,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刘耀文盯着他,认真得近乎执拗,像森林里的小狼,是刚刚学会狩猎的幼兽般不带收敛的攻击性。
他眼神突然失焦,敖子逸知道是要人格转换了,但不知道其实脑内世界因为刘耀文的话,展开了多激烈的争吵。
来人是宋亚轩,敖子逸本以为会是马嘉祺。
“本来该是翔哥来的,他在拉架。”宋亚轩无奈地撩了下刘海,“只有他和真源拉得动。”
敖子逸已经缓过神来,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刚刚耀文说,医生会唤醒正常人格来接管,可你们都很正常,为什么……”
“谁说我们很正常,那只是你觉得。”
宋亚轩打断了他,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宋亚轩也会怼人。宋亚轩坐在他面前,笑得甜甜地盯着他的眼睛,掰着手指头和他细数,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柔软。
“马哥反社会,你最好别真惹到他。贺儿轻微躁狂,一急起来不受控,只有翔哥能牵制住,哦,还有翔哥,他洞察力惊人,擅长谋划人心。小张张是科学狂人,一钻进实验室就不吃不喝不睡觉的那种,虽然能给社会做贡献,但对丁儿的身体百害而无一利。我是伪善的坏小孩,刘耀文嘛,他挺可爱的,就是太小孩气了,无理取闹。”
他嘴角一扯就是最乖巧甜腻的弧度,还腻腻歪歪地捏捏敖子逸的小臂,像是在撒娇:“敖警官,你不会也以为DID,是变身好几个人,各有所长,然后走上人生巅峰的戏码吧?要我们都是好人,可能人人都想得这病了。”
宋亚轩这样说话让敖子逸又好气又心疼,他制住宋亚轩不饶不休的手:“你能和我说说吗?为什么?”
话说得不明不白,可问的人能听懂,敖子逸知道宋亚轩很聪明。
敖子逸信了他说自己伪善,他一旦没了甜笑,整个人有种看破一切的俯视感,宋亚轩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落在敖子逸心上:“丁儿的那两个后爸都虐待他,刘华履和第一个后爸一起……嗯。他妈也不管,第一次是怕他破坏自己的美满婚姻,第二次居然陷入了爱情,荒唐至极,她居然能和把自己掐到窒息三次的畜牲坠入爱河。”
他说着又笑起来,笑得令人胆寒。
“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可你们放过了丁程鑫妈妈。”敖子逸预感到被隐藏的一切将要完整地展露到他面前,可他此刻丝毫没有去摸录音笔的想法,明明录音笔就在他的裤子口袋里,明明只要按一个键就行。
他一定是怕被宋亚轩发现了,对,就是这样。
故事的原貌展现在了他面前。
5岁前的丁程鑫有着贫困却幸福的童年,母亲是清洁工,父亲是工人,他们是搭伙过日子,不太恩爱,但都对丁程鑫很好,尤其是父亲。
父亲会用仅有的工资给丁程鑫买小玩具,有空带他去四处玩,教他捉螃蟹,放风筝,占据了丁程鑫半个童年。
直到他那天去父亲工地送饭,亲眼看着他世界上最信赖最敬佩的人,从楼上摔下来,摔成一滩血水。
没过一年,母亲带着他改嫁给一个拆迁户,丁程鑫十分抵触,因为他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很奇怪,可母亲强硬地拒绝了他,只说要好好对待继父。
丁程鑫的噩梦开始了。
刚开始肌肤上的试探和打骂,他去和母亲说过,可母亲不信,还让继父知道了。
这时张真源和贺峻霖出现了,张真源体能好又敢于反抗,总能在继父手下躲几棍子,为丁程鑫减少伤害。而贺峻霖会陪丁程鑫聊天,在他难过时从早聊到晚,不停地转换话题,转移丁程鑫在苦痛上的注意力。
刘耀文在宋亚轩之后出现,宋亚轩善于假装乖巧,降低继父被张真源反抗后的警戒心,而刘耀文是丁程鑫渴望证明自身价值,产生的弟弟。丁程鑫在刘耀文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教他画画,篮球,真情实意地扮演着哥哥的角色。
后期继父察觉母亲不管不问,开始进行实质性的伤害,第一次被侵犯时丁程鑫木然地躺在床上,身下都是血,连贺峻霖都不能把他从强烈的绝望中叫出来。
一个月之后,马嘉祺来了,但马嘉祺也没能阻止继父带来刘华履,当时他们都不在清醒状态,宋亚轩至今都能记得他们醒来后,那天恨入骨髓的血味。
继父和刘华履,他们必须死。
马嘉祺每次在继父吃完海鲜大餐后,出门给他买啤酒,躲在墙角忍受他喝醉后的拳打脚踢。
他终于痛风了,可惜没有死。
贺峻霖主动和母亲交谈,装作平静的样子关心父亲的身体,母亲欣慰于他的接受就没有多想,几次后他套出了继父对青菜过敏,于是在母亲送往医院的饭盒里,每次都混入青菜汁。
后来继父死了,大家都很高兴,马嘉祺封存了丁程鑫的记忆,他不再想自杀,而是好好地考上了一所重点高中。
可噩梦还未结束,母亲再次带着他改嫁。家暴,每次母亲被打,丁程鑫都会冲过去拦住李秋林,可他的母亲,会反过来帮着李秋林一起打他。
丁程鑫不懂,所有人都不懂,只有宋亚轩反应过来女人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无可救药。
严浩翔是在这种情况下醒来的,他原本是意识体。他是天生的商人,一边利用前任继父的遗产做本钱进股市,一边把李秋林和母亲哄得服服帖帖的。
他改了李秋林的财务报表,千挑万选的一个数字,不会影响账面上的任何运算结果,却能给公司财务带来一笔不小的损失,继父理所当然地被开除了。
李秋林曾是高管,穷苦人家出头的凤凰男,倒有几分真材实料,可前公司也不是好鸟,打了招呼让所有人都不录他。他也不曾放弃,流连于人才市场,寻找出头之日。
刘耀文发邮件找了刘华履,这是马嘉祺的主意。他们承诺给了刘华履十万定金,只要他带李秋林去喝酒,所有酒钱都双倍奉还,他们把李秋林一步步带入酗酒。
马嘉祺原是想从根源上毁了他,让他一步步堕进深渊,就像丁程鑫一样。李秋林酒驾导致两人身亡,部分原因是张真源在他车上动的手脚。刘耀文剪了监控,之前和刘华履的所有信息也都被删的干净,汇款账号是用他人丢失身份证办的,毫无线索。
等宋亚轩说完,他伸手摸出了敖子逸裤子口袋里的录音笔,惊讶于未被启动,他有些疑惑地看过去:“没电啦?”
敖子逸的视线落在录音笔上,一言不发。半晌,宋亚轩笑了,那是一个不是只有肌肉牵扯的甜笑。敖子逸想,宋亚轩真正开心时的笑容,也是很甜的吧。
“反正也没有证据。”敖子逸朝他摊手,头微微往后仰,好像无可奈何。
“你真是我见过最蠢的人。”
08
“三爷,你真要接手这个儿童交易的案子?”陈蔚小声地问他,鬼鬼祟祟的样子,“我今天听说,上头有人想压下去的,你不怕死啊。”
敖子逸回头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安慰于她的坦诚相告,似乎是更坚定了决心,陈蔚竟觉得他笑里带着决绝。
“我很怕死,可孩子们也怕,我希望他们都能活在阳光之下。”
陈蔚似懂非懂,看着敖子逸捧着厚厚一沓资料远去的背影,他更瘦了,警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阔。
十三个月,超一年的时间,敖子逸难以蜉蝣撼动大树,前后威胁信恐吓信收了一堆,还是强撑着对着大树的根基砍了重重几刀。案子上众多疑点,可敖子逸知道自己不能再动了,他今天要去见丁程鑫。
丁程鑫两年前只身前往外国心理治疗室,过了一年才回来,敖子逸不了解DID,更不熟悉治疗的手段,但一年后回来的丁程鑫,就只是丁程鑫了。
马嘉祺在动身前给他写了一封信,他还保存着,上面一反常态地絮絮叨叨,交代了丁程鑫所有的喜好和厌恶,要他督促丁程鑫做腰伤的康复治疗,洋洋洒洒几大张。最后马嘉祺这样写:他以后就交给你了,但你不许喜欢他,他永远是我的。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大包裹,有宋亚轩买给他的一大箱辣条和火腿肠,和贺峻霖送的一副墨镜,怪奇特的,严浩翔给他买了双限量版AJ,张真源是乐高,刘耀文给了台顶配的游戏本。
只有贺峻霖给他写了信,或者说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敖三爷请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忘记我!
回国的丁程鑫,成为了家财万贯的小学数学老师。敖子逸本以为他会去物理实验室或者继续当黑客,或者搞投资玩股市,可他都没有,过去的一切都好像没能在他身上留下印记。
敖子逸试探过几次,丁程鑫都一脸茫然,眼神毫无波动。治疗过后的丁程鑫,笑起来和宋亚轩一样甜甜的,喜欢眯眼睛。
他像平常的同岁男孩,打游戏打得很棒,敲键盘的手速吊打敖子逸,会和敖子逸幼稚地比赛谁先到下一个红绿灯。可能因为做了数学老师,他说话也会下意识地理出一条逻辑线。吃饭的时候,能绵绵不绝地换不同话题,敖子逸每次和他出去玩,都聊得很开心。
敖子逸查儿童交易的案子时,没太避讳丁程鑫,他把丁程鑫当知心朋友,丁程鑫甚至能够直接在家和他分析新线索,他推理也是把好手,无论多难都能联系起来。
唯一一样的是,丁程鑫记性一如既往的不好,他时常忘记时间或者迷路,敖子逸习惯了他每次约饭迟到。
可这次好像太久了。
微信页面上最后一条,还是丁程鑫发来的表情包,是一只柴犬,翘着二郎腿向他比OK。
等一下。
敖子逸退回去看那个表情包,明明是两个物种,但敖子逸好像突然从柴犬看到了马嘉祺,他当时靠在沙发背上,翘着二郎腿端陶瓷杯的神态。
电话打不通,电梯等了很久都不来,敖子逸爬了十八层楼梯,踉跄着飞奔到丁程鑫家门前。
门没有锁。
敖子逸去按把手的右手,颤得发抖。
丁程鑫闭着眼睛,侧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印柴犬的被子,身边围着小猪佩奇,手上攥着那一对兔子和小熊的挂饰,吉他和车的模型横在他纤细的腿上。
他怀里还抱着一张画,画上有七个人,应该是刘耀文画的,都是火柴人。
敖子逸一个也认不出来,好像一模一样,细看又好像是七个不一样的灵魂。
茶几上放着一张纸,纸上熏了香,安眠药的瓶子稳稳地压住了纸张,它才没有被秋天傍晚的风吹走。
纸上是丁程鑫的字迹,却好像和两年前的不一样了。
“敖子逸,对不起。”
“我骗过了医生,骗过了你,但最终骗不了自己。”
他好像写了些什么,又用笔匆匆涂去。
“珍重。”
月亮代替太阳上班,天空中最后一抹橘黄色的光辉,坠进了山头的云里。
End.
写于文后
七个人格是独立存在的,有血有肉的人,有自己的情感,偏好,思维,和目的。
敖子逸也不是单纯的叙事者。
请大家不要把《七等份余生》=只宣扬团魂的文章哇(拜托拜托)
【极禹】衷心
*现背,he,勿上升/
*是好朋友的约稿。
机票是一周前就定好的,按照行程,年后在广州有一个音乐节的压轴节目,所以过年之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广州,初三晚上在广州落地,彩排上台,聚餐,然后五天后回重庆,但是返程票还没定。
现在是二月,北方下了大雪,张泽禹录了小视频发在群里,一直到下午稀稀拉拉的有人回复,朱志鑫说让他装一罐子带到重庆来,左航问他能不能空运,张泽禹开玩笑回说可以把你偷渡过来,等刷到最后一条是张极回的:下的好大,所以我红包呢?
你多大了还要红包?
张极没回他,张泽禹去厨房倒了杯...
*现背,he,勿上升/
*是好朋友的约稿。
机票是一周前就定好的,按照行程,年后在广州有一个音乐节的压轴节目,所以过年之后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广州,初三晚上在广州落地,彩排上台,聚餐,然后五天后回重庆,但是返程票还没定。
现在是二月,北方下了大雪,张泽禹录了小视频发在群里,一直到下午稀稀拉拉的有人回复,朱志鑫说让他装一罐子带到重庆来,左航问他能不能空运,张泽禹开玩笑回说可以把你偷渡过来,等刷到最后一条是张极回的:下的好大,所以我红包呢?
你多大了还要红包?
张极没回他,张泽禹去厨房倒了杯水回来,从窗台看见邻居在遛狗。
他家小区里有人养了柯基,短短腿尖尖耳朵特别可爱,张泽禹端着冒热气的水杯从阳台上回来,点开张极的私聊。
你比我大吧,当哥的不得给我发个红包?
过年去拜年的时候,舅舅家的小表妹偷偷跟他要张极签名,晚上回家他跟张极视频,开玩笑似的说咋办呢,我替你签了吧。
张极当时在打游戏,手机摆在桌子上,张泽禹只能看见他稍微长了一点的刘海,张极低头看了他一眼,很闷的笑了一声说,那你到常州来取。
说了好几次要去张极家玩,他和啵啵一直网恋,从网恋到奔现是一个不太容易的过程,漫无目的的扯皮闲聊最后还是扯到了狗身上,张泽禹说想啵啵了想看看他,张极漫不经心的点着鼠标,想看了还不来?
张泽禹对着视频镜头笑的特单纯:思念你的时候看哪条狗都像你。
张极回敬:你和啵啵才是亲兄弟。
最后到底去不去常州的谈判结果以张泽禹手机被冻关机了无疾而终,张极也没给他回过来,后来再私聊就是要红包,张极什么也没说,特豪气的发了一个6666。
极少大气。张泽禹没收,正要回复的时候被他妈叫去择菜,等到晚上的时候工作群里发了通知,要他们报一下航班时间。
休假时间太短了,但这是常态。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能休五天,今年团队发展刚开始欣欣向荣,行程连轴转,张泽禹初一回的家,马上就要走。
他离得最远,出发的最早,也是最后一个到,张极比他早到一个小时。
他和张极永远能买到差不多时间的航班,总是一个等另一个,以往每年年初开工的时候都能一起走,今年重庆的几个人比他们俩提前一天去,张极并没有发消息说要等他。
群里开了语音通话,张泽禹坐在地上装行李箱,回来的时候行李箱一直没整理,朱志鑫说要把全广州最好吃的早茶吃够,苏新皓很冰冷的提醒他在减脂,张极哀嚎:能不能等我去了再吃啊?
左航好像在外面,风声呼呼的,只能听见他模糊不清的声音:那你改航班,和那个谁,你们一起。
张泽禹没听清他说的是谁,一边叠衣服一边说要朱志鑫请客,张极说走机场得堵死,把张泽禹装我行李箱里。
那不行啊,我长个了,你不买个加大号的装不下。
张极轻笑两声:那算了,我们俩分开走。
他没再坚持的跟张泽禹扯下去,仿佛分开走才是他的目的。
到广州的那天晚上广州很热,张泽禹抱着羽绒服外套下飞机,手机开机之后叮叮当当卡到死机。
还没等到他点开微信助理的电话就来了,告诉他在三号通道口接他,让他快点走v出来,催的很急,他没再看手机,拉着行李箱奔跑起来。
朱志鑫他们点了夜宵等他和张极,最晚到的两个人分到了一间标间,本来张极比他早一个小时到,结果等到快半夜了张极才到,其他几个人早撑不住去睡了,张泽禹打着哈欠刷手机,困的快睁不看眼的时候张极才到,刷卡进门灯还亮着,亮的他一愣。
他买了一份海鲜粥,半夜的小食店有卖米线和热粥的,广东昼夜温差很大,张泽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凉气。
张极盘腿坐在他床边,粥摆在床头柜上,打开盖子有一股很鲜的热气扑上来,包装袋里放了两个勺子,张泽禹也坐起来,看着他的侧脸。
光打的他侧脸特别好看,张泽禹问他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张极被粥烫的口齿不清:飞机晚点。
早说啊,早说还能给你留两个虾饺。
他又躺下,被子很平的盖在身上。
他的头和张泽禹床齐平,酒店的灯就是不太亮,张泽禹脸裹在被子里,张极推推他,问他要不要吃。
张泽禹闷着被子:不爱喝粥。
还有拇指生煎。
张泽禹一骨碌坐起来,给我买的?
张极点头。
那我要睡了怎么办?
那就扔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张泽禹站在床上问他怎么能浪费食物呢?
张极耸耸肩:凉了就不能吃了啊。
张泽禹有时候真的搞不太懂他,他总是能以一个与众不同的视角切入问题,这根本不是能不能吃的问题,是张泽禹能不能实时接受他好意的问题。
他总爱干这种无用功。张极很容易漫不经心的做一些对你好的小事,比如在苏新皓生日的时候上个厕所出去买单,比如在张峻豪随口一提想喝可乐的时候帮他带上来,然后在这个风尘仆仆的夜晚从怀里揣回来一袋拇指生煎给已经吃的很饱的张泽禹吃,但是就是不说。和分开走机场一样,让人摸不清楚他在纠结的零碎的别扭的点。
张泽禹翻身背对着他躺下,床头橙黄色的小灯在窗帘上的影子摇摇晃晃的,张极收拾了外卖盒,在他旁边那张床上躺着刷手机。
张泽禹感觉张极在生气,但是又不清楚他为什么生气,他一如往常的和他前后脚到目的地,跟他一起吃饭,然后睡同一个房间,就是觉得有种微妙的怒火在里面。
这跟苏新皓跟他打架时候那种怒火是不一样的,好像阴沉沉的小雨。
张泽禹翻个身,问他你累不累?
张极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打了个哈气说累死了。
张泽禹伸手去关灯,张极顺手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捏了两下,五只手指并拢捏住他指尖。
他挣了两下,没挣开,问他干什么。
张极声音很低的说别动,让我牵一会儿。
张泽禹从小练吉他,他们这一群人唯有他指尖上的茧子最厚,张极用胳膊盖住眼睛,另一只手捏着他五个指尖。
他在辨认他的琴茧。
张泽禹看着他的下半张脸,陡然心软起来。
坐车来酒店的路上张泽禹听见助理在打电话说要他们在广州录一个物料,具体什么内容张泽禹心里有数,当练习生第五年已经足够纯熟圆润,他心知肚明接下来面对的将是什么。
这种危机感绝对不是空穴来风,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们这些人都是彼此的对手,曾经有人说他们这种模式下长起来的小孩是最残酷的一代,但是张泽禹有他不能刀枪不入的理由。
可能人一到这种时候,历尽千帆之后就爱回忆往昔,张泽禹想起自己几年前的样子,土土的,黑黑的,是不够漂亮但是已经足够聪明的小孩,身边跟着比他高了半头同样土土的黑黑的张极。
张极原来跟张泽禹说,咱俩要一起黑下去,那会儿是他们夏令营,同样穿着儿童睡衣的两个人对着镜子刷牙刷的满下都是泡沫,在夏天扮演圣诞老人,张泽禹仰着脸说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张极往他脸上泼水:那就许愿我永远比你高那么一点点吧。
张极现在仍然比张泽禹高,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张泽禹轻轻从床上下来,小心翼翼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手来,摸摸他的额头。
他心里说张极是个口不对心的骗子。
那次音乐节很顺,顺的简直不可思议,音响和耳返都正常工作,下台的时候张极被广州忽冷忽热的天冻的嗓子几乎哑掉,被助理按着灌了两壶胖大海。
那天晚上没能按时睡觉,聚餐的时候助理就开始录物料,张极坐的离张泽禹好像有半个地球那么远,鼻子里堵着两个球,看起来病怏怏。
张泽禹叼着两块叉烧,从大厅拿杏仁露回来的时候经过张极,看到他盘子里放的蒜蓉凤爪几乎没动,侧着身子嘲笑朱志鑫的吃相。
朱志鑫说是因为自己太饿了,他嘴边沾着糖渣,脸吃的鼓起来。
张极毫不犹豫嘲笑:刘耀文在这你不敢。
朱志鑫沉默,在桌子底下拧了张极一把。
朱志鑫和刘耀文那盘菜还没放凉之前谁也不敢乱说什么,张极永远在他的雷点上来回蹦极,朱志鑫用筷子夹着一个汤包,放进嘴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张泽禹端了两碗杨枝甘露挤到朱志鑫和张极中间来,朱志鑫立马变了脸色,抬屁股坐到苏新皓右边去,给他俩让地方。
他低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张极说的治你的人来了,张泽禹没听清,张极迅速坐直身子飞快的往助理那边看了一眼,摄像头已经收了,几个摄影扎在门口抽电子烟,张泽禹问他感觉怎么样,用不用再吃点药。
张极吸了吸鼻子,嘟囔着难受,把自己面前的餐碟往张泽禹那边推,你吃。
张泽禹问他想不想吃点凉的,张极说想,张泽禹冲他眨眨眼睛,那我们偷偷去买吧。
这家粤式茶餐厅旁边有家冰淇淋店。
张泽禹骗助理说自己要去厕所,过了五分钟张极说自己也要去厕所,助理让他和张泽禹一起回来,张极一边说知道了一边带严口罩登登登跑下楼,心跳的很快,出了饭店大门右手边是一个拐角,经过拐角的时候他被一个人拉住手,奔跑起来。
那双手太好认了,指尖上厚厚一层琴茧。
半夜快打烊了,只买到一只草莓的和一只香草的,张极说我不吃草莓的,张泽禹举着那两个冰淇淋笑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说我得尝尝呀,哪个甜我要哪个。
最后张泽禹选了那支粉色甜筒,两个人躲到街角去吃,吃的嘴唇红彤彤的,张极把包装纸揣进兜里,张泽禹吃到最后一口脆皮,还没等张极反应过来,就塞进他嘴里,非让他尝尝草莓的好不好吃。
他嘴堵的鼓起来,模模糊糊的说一般吧,没有香草的好吃。
张泽禹靠墙站在他对面,伸手给他抹掉粘在嘴角的酥皮。
张极咳了两声,低着头,张泽禹低头凑过去看他的眼睛,很突然的问他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晚才到。
张极说你不是问过了?飞机晚点。
张泽禹哦了一声,他说这样啊。
但事实上是助理对于张极在机场逗留四个小时这件事气的不轻,张极的航班晚点,张泽禹的航班提前到了,然后张极在机场等了他四个小时,张泽禹坐上回酒店的保姆车,在酒店等到凌晨。
在不同的地方,不约而同的,默契的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所有想爱对方的时刻全部错开。
张泽禹很久之前想过遇见张极是一件非常非常好的事,张极在很久之前选择张泽禹的时候不会给自己找任何理由,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都默契的开始给自己找很多理由,去分开相爱与相伴之间的联系。
去年年末的时候录了先导片,他们十几个人回答的是同一个问题,在不同的房间里,面对镜头拆骨见心。
选择你最希望并肩的队友。
那应该是一段高潮开始前的序章,总有人喜欢出这种考验人性的问题,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都适合被琢磨,那些形形色色选择题总是需要孩子们冷漠一点,再心肠硬一点,张极很久之前看到一本书说,你希望自己成为一件武器,心就不能太暖。
这个问题录了好几遍,张极回答的千奇百怪,他第一遍说选朱志鑫,第二遍说选苏新皓,策划问他为什么,他开玩笑的说是因为上次公演这两个人没有选我。
我有十多种答案,你要听吗?
他眼神很犀利,是没有理由的选择方法,他们这些残酷的一代也同样面对残酷的选择和潦倒的结果,所以尽量让过程不那么残忍一点。
在他后面一个进去的是张泽禹,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张泽禹毛茸茸的头顶,那一刻松了一口气,觉得他像一捧温暖的,整齐的纤维。
纤维是能吸人的眼泪的。
但是张极没有听到张泽禹的答案,此刻在这个不太温暖的街角,在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时刻,他有些受不了的跟张泽禹说:我其实是个很怕被看透的人。
可以含混不清,也可以自欺欺人,可以装作幸福快乐,但是人这一辈子,唯有爱人的时候不可能全是开心。
张极爱自己的父母,朋友,爱每一个伙伴,爱张泽禹,他曾经对喜欢的人表达喜欢,对朋友表达亲昵,现在要对朋友表达喜欢,对喜欢的人表达别扭的亲近。
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去接受,去捧起那一捧轻飘飘的纤维。
他说,我不能被看的太透,但是张泽禹,你看我看的太透了。
助理的电话打过来,催他们俩赶紧回来。
吃完这顿夜宵已经闹到凌晨了,三个人坐一辆保姆车,张极先一步迈进后座,左航站在车门口,有点难为情的看了一眼张泽禹。
那咱俩坐前面吧,他头痛让他在后座补觉。
大群里在商量什么定什么时间返程的机票,张泽禹退到聊天界面的列表里,点开张极的头像。
他其实并非有意去看透张极的底线,但有时候也会伤心。
他自己是个做事滴水不漏的聪明人,聪明人从不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唯有张极好像是扎在他指甲缝里的一根倒刺。
这根倒刺本来是他圆润的一部分,他和张极可以开心的做好朋友,永远在想到最开心的事的时候想到对方,如果不去接受剖心露腹之后的痛苦,不强求放低的底线,也许会比现在更好。
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守着这个能让他过的开心一点的界限,然后又需要在张极的世界里需要一个独一无二的位置,张泽禹觉得自己可以慷慨一点,他接受一切一切不那么如意的事实,但是唯独需要一点特殊的自私。
他给张极发消息:想听听我的答案吗?
回重庆之后没几天就开学了,第一天张极就迟到了,顶着毛毛躁躁的头发一屁股坐在张泽禹身边,趴桌子上补眠。
张泽禹强撑着记笔记,困的几乎快要栽倒,张极转过身来,侧脸贴在桌子上,用胳膊肘怼怼张泽禹的手臂。
水性笔在笔记本上划出很长一条,张泽禹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往边上躲了一下,张极又怼他,在等差数列公示上划出一道不规则的黑色笔迹。
从初中开始就这样,那时候他们前后桌,张泽禹的笔记就从来没干净过,在每一道黑色印记下都写过,张极是笨蛋。
张极抢过他的笔记本,把极字划掉,改成泽禹。
他索性收走笔记,也趴在桌子上和张极脸对脸,张极从桌下偷偷伸手过来,捏住他的指尖。
只有张极会反反复复确认他的茧子,去摸那些张泽禹为了走到这里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疤。
这双手很好认,这张脸也很好认,张极看着这张脸从普普通通的小孩长成英气的少年人,在广州的那个晚上他们并排躺在床上,张泽禹说,你真的不要听。
不听。
是你想听的。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张泽禹笑了两声,忽然没头没脑的说,如果你一定确定你会输掉比赛,你改变不了规则,你可以不为任何人的生活付出代价,但是你为此痛苦的话。
起码我的痛苦和你是一样的。
他坐起来很认真的跟张极说,我和你一样难过。
有很多未定的未知的小概率事件会发生在我们面前,即将到来的明天也不一定好,但是我比你更没底气。
只是如果我错过你的以后,我真的会很难过,张极。
你记不记得我们什么时候遇见的?
张泽禹总说自己是个从一而终的人,他从小练琴,喜欢唱歌,现在也喜欢。
他很早之前就对张极动心,所以现在也动心。
张极在站在这里之后遇到过很多人,他的生命里有那么多生动鲜活的点,但是张泽禹跟他说,你的起点是谁,很可能终点也是谁。
张泽禹坐在他床边,张极也坐起来,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如果你能被一个人看透,被一个人接住,如果彼此都不能成为对方光明正大的首选,那或许他就是你的退路。
张极问他,你觉得你的终点在哪?
不知道。也许是现在。我希望是现在。
此刻张泽禹趴在课桌上,小声问张极,你找到你的终点了吗。
张极没说话,只是转过头去,捏了捏他的指尖。
他问你会不会粤语。
张泽禹愣了一下,他不会,但是他马上纠正自己的回答,可以学。
那如果要分组的话,我们一起组队吧。
要么一起赢,要么一起输掉。
张泽禹问他你打算好了?那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极转过来冲他眨眨眼,他说我不是已经回答了吗。
他扣住张泽禹五根手指,很慢很慢的回答他。
我不想把它交给命运了,我打算把它交给我的衷心。
极禹|今晚我就是要去看海
张极一个人走进教室。
张泽禹最近好像总是容易犯迷糊,不是水杯落在操场就是文具盒丢在公司。今天上学,两个人哼哧呼哧爬上五楼,张泽禹才发现自己放卷子的纸袋还在车上。他着急忙慌给司机哥哥打电话,幸好学校门口堵车,他的卷子还没有跑出去太远。
他甚至顾不得回教室放东西,一步跨了两个台阶就往校门口赶。张极扯着他包上垂下来的背带把他滴溜回来,把重重的书包从他身上摘下,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张泽禹像箭一样冲了出去,于是张极一个人走进教室。
刚从后门进去就看到几个男同学凑在一堆,张极坏心眼一来,悄悄走...
张极一个人走进教室。
张泽禹最近好像总是容易犯迷糊,不是水杯落在操场就是文具盒丢在公司。今天上学,两个人哼哧呼哧爬上五楼,张泽禹才发现自己放卷子的纸袋还在车上。他着急忙慌给司机哥哥打电话,幸好学校门口堵车,他的卷子还没有跑出去太远。
他甚至顾不得回教室放东西,一步跨了两个台阶就往校门口赶。张极扯着他包上垂下来的背带把他滴溜回来,把重重的书包从他身上摘下,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可以走了。
张泽禹像箭一样冲了出去,于是张极一个人走进教室。
刚从后门进去就看到几个男同学凑在一堆,张极坏心眼一来,悄悄走到他们旁边,用力拍了桌子。
一个手机掉到地上,张极在一片吵闹中被按着揍了一顿。一阵混乱之后,手机的主人再次点亮屏幕,对在打闹中被锁死的张极说:“极哥儿,来看点刺激的。”
张极下意识朝光源看去,屏幕上一双细直光裸的腿让他心下一颤,慌张着撇过头去。手机音量被调得很小,但他依旧能听见手机里传来甜腻的哼叫。
“我靠,山子你哪儿找来的片,这女的有点顶啊。”张极不想再听这些下流的调笑,红着耳朵从禁锢中挣脱出来。
他在座位上发着呆,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出不小心瞥见的淫靡画面。也不知道呆愣了多久,张极才回过神来,活动脖子的时候瞥见张泽禹从前门走了进来。
明明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他却鬼使神差地冲还在看片的男生们开口:“早自习快开始了,老师估计快来了。”带头的男生抬头看了看钟,指针搭在八点一刻,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尽管还没尽兴,大家也只好各回各家。
张泽禹气喘吁吁地坐到张极旁边,袋子一甩,趴在桌子上躺尸。
张泽禹上了初三开始抽条,曾经宽松的校服也变得刚好合适,紧紧地贴着他的背,勾勒出骨节分明的背脊。涤纶布料随着他舒展开自己的动作往上缩,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
张极扭过头去就看到这样的画面——张泽禹脸贴在桌子上散热,张着嘴巴喘气,一小截粉色的舌头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张极喉结一滚,把眼睛从张泽禹的嘴巴上移开,一低头又瞥见他校服遮不住的腰,看上去触感很好,像他刚刚在山子手机上看到的一样。
不,或许还要更柔软。张极这样想,他看过张泽禹跳舞的,张泽禹哪儿都软,压胯的时候两条腿可以被老师掰成可怕的角度,还能分出心思来看别人跳舞。
他把张泽禹从桌子上扯起来,稍微提高了点音量和他说话:“都要上课了,你还趴着!”
张泽禹早就习惯了张极莫名其妙变差的情绪,换了个小学生上课的坐姿,冲他笑。张极于是又战败了——在一场从始至终只有张泽禹有资格获胜的战斗里。
张泽禹总是用一种包容的姿态应对张极的小脾气,比如张极为了不小心被张泽禹踩到的裤子而生气,张泽禹也只是说,我回去给你擦一下嘛。
“要不你也去跟老师说说吧,”张极帮他把衣服往下扯了扯,“你长太快,校服穿不下了。”
张泽禹拍拍他的手,摇了摇头:“用不着,这不是还能穿吗,又不是缩成露脐装了。我又没像你一样窜得最大码都穿不下,莫名其妙跟老师提要求,会让公司为难。”
张极泄了气,张泽禹就是这样,不爱给别人添麻烦。他只能自己盘算着给张泽禹买两套大一码的校服,还得找个理由让他收下。
下午放学,两个人一起到了公司,刚进门张泽禹就被stf姐姐喊走了,说要录点东西。张极走进舞蹈二,发现教室里还少了一两个人。他没多想,分组录物料是常有的事,张泽禹和别人一组也是常有的事。
舞蹈课上完,这几个人也没回来。张极这才觉得奇怪,平时录物料用不着这么久,两节课的时间,都够拍一次表演课了。
他正胡思乱想着,听到stf姐姐叫他去拍东西。他于是不再疑惑张泽禹的去向,抬脚走向多媒体室。
刚迈进教室张极就觉得不太对劲,镜头后面的工作人员里似乎多了一个新面孔。这个姐姐虽然戴了口罩,但莫名其妙地很眼熟。张极忍不住多盯了两眼,被stf姐姐喊回神。
stf姐姐让他在面前的纸上画画,画家族里所有人的简笔画。张极不太会画画,碍于这是在拍物料,也只能一笔一笔地勾勒,偶尔还要抬起头对镜头说说话。
张极每次望向镜头,都忍不住去看那个新来的姐姐。姐姐的眼睛好漂亮,张极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跳都停了两秒。
等他画完,摄像机却没有关闭,stf姐姐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张极觉得奇怪,然后他看见眼睛很漂亮的姐姐把口罩摘下来。
是张泽禹。他笑弯了眼,冲旁边的工作人员炫耀,说就知道张极认不出来是我。
为了装得更像工作人员,张泽禹这次没有穿花里胡哨的时装,只是戴了顶假发,换了遮到大腿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裤,女孩子喜欢的oversize穿搭。
张泽禹走向张极,笔直细长的腿晃得张极挪开了眼。
“恭喜我们的宝老师,今年的整蛊终于成功了。”stf姐姐落下一句结束词,“宝老师今年牺牲有点大了哈。”
张泽禹笑了笑:“为艺术献身嘛,下次你们换个人,我女装没他们好看。”
“确实不好看。”张极没来由地呛他,惹得张泽禹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很轻——张泽禹打人就是从来都不让人疼的。
摄像机一关,张泽禹就跑着去换衣服卸妆。到化妆间的路上免不了遇上几个人,张泽禹被他们拦下,几个人夸张地大叫,说张泽禹你好漂亮。
余宇涵一把拉过张泽禹,把他搂进怀里,作势要演一些强抢民女的恶俗戏码。张极把张泽禹从余宇涵臂弯里扯出来,说车已经在楼下了,助理在催。
张泽禹快步跑向更衣室,说自己换个衣服就来,妆回宿舍再卸,让张极去茶水间拿一下他的书包。
回到宿舍已经快九点了,张极仔仔细细帮张泽禹把妆卸掉,卸妆棉按在张泽禹眼皮上,平常看起来黑溜溜的眼珠子在张极手指底下乱动。张泽禹今天的妆太浓,甚至还画了睫毛膏,张极因为扯掉他两根睫毛,被埋怨了十多分钟。
两个人洗漱完,在开了24℃空调的房间里一起窝进暖融融的棉被。
“晚安。”张泽禹对张极说,每天道晚安是他和张极住了小半年养成的习惯。然后张极看着张泽禹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被子把他整个包裹住,显得他很小、很柔和。
“晚安。”张极回他一句之后也沉沉睡去。
重庆好像经常下雨。
雨水顺着玻璃流进张极的房间里,流进他的梦里,滴在张泽禹的眼睛里,又滴在他们两个紧紧贴着的嘴唇上,最后被张泽禹温热的舌头一点一点抿掉。
张极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被过度摄入的氧气呛醒。
他看着身旁熟睡的张泽禹,忍不住暗骂一声。
一定是早上山子给我看了那个视频,再加上下午的时候张泽禹女装了,所以我才会梦到他。张极给自己的梦找借口,刻意无视自己泛红发烫的耳廓。
他再次睡下,这次他刻意离张泽禹远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房间空调打得太低了,张泽禹身上又暖暖的,离远了会冷,懒得再抱一床被子了。张极又给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原因,安然睡去。
张极尽力把这件事当做他生活里的小插曲。他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逼迫自己不去在意,就能忘记那天晚上荒唐又甜蜜的梦——或许觉得甜蜜才是最让张极觉得荒唐的事。
半个月后的某天,声乐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张极和朋友们凑在一起看手机。余宇涵正漫无目的地刷新首页,抖音突然给他推送了一个无厘头的恶搞视频。画面里一个男生趁同伴不注意,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被同伴暴打一顿。
青春期的男孩子对这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总是特别在意,不知道是谁问的一句,如果你被朋友这样整蛊了,你会生气吗。
张极无端地想起他的梦,不自然地挺直背,望向在他对面趴着的张泽禹。他是有些期待张泽禹的回答的,他想如果张泽禹不在意,那这一场无人知晓的冒犯在他心里就相当于得到了谅解。
“没事啊,开玩笑而已嘛,大男人还是玩得起的哈。”张泽禹笑着给出自己的答案,无意中将悬在某个人头顶的剑收入剑鞘。
晚上张极躺在床上,听着张泽禹小小的鼾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转过身去,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张泽禹,忽然又回想起他的梦和张泽禹无所谓的笑容。
张极翻身下床,走到张泽禹那一侧的床边蹲下。张泽禹睡觉不会口呼吸,嘴巴闭得紧紧的,肉嘟嘟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反正也不会在意不是吗?反正也会原谅不是吗?张极自顾自地给自己找好借口,用张泽禹无止境的纵容包裹住自己见不得光的想法。
他缓缓凑近,将一个不明所以的吻印在张泽禹干燥的嘴唇。他小心翼翼地吻着,用唾液润湿张泽禹的唇瓣。
张极看着被他吻得有些难受、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却没被吵醒的张泽禹,恶劣地想:就算张泽禹会生气,我也是要和他接吻的。
End.
MBTI人格系列翻译整理③—— ENFP记者型
Overview of ENFPs’ Functional Stack & Type Development
ENFP的功能类型和人格发展
ENFPs’ functional stack:
ENFP的功能类型:
Dominant: Extraverted Intuition (Ne)——主导功能:外向直觉(Ne)
Auxiliary: Introverted Feeling (Fi)——辅助功能:内向情感 (Fi)
Tertiary: Extraverted Thinking (Te)——第三功能:外向思考(Te)
Inferior: Introverted Sensing...
Overview of ENFPs’ Functional Stack & Type Development
ENFP的功能类型和人格发展
ENFPs’ functional stack:
ENFP的功能类型:
Dominant: Extraverted Intuition (Ne)——主导功能:外向直觉(Ne)
Auxiliary: Introverted Feeling (Fi)——辅助功能:内向情感 (Fi)
Tertiary: Extraverted Thinking (Te)——第三功能:外向思考(Te)
Inferior: Introverted Sensing (Si)——第四功能:内向感觉(Si)
Their type development can be roughly divided into three phases. These phases unfol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differenti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ir functional stack.
Phase I: Expanding & Experimenting
阶段一:拓展和实验
While ENFPs tend to remain curious throughout their lives, this is especially pronounced early in their development. As mentioned above, they tend to be equally open to both actions and ideas, to trying just about anything once. ENFPs expand their horizons by any number of means: reading, travel, the arts, taking classes, engaging with people, etc. This exploratory phase often continues well into their twenties, even into their thirties.
ENFPs对世界的好奇心会可能持续他们的一生,但在这个阶段却发展得尤其显著。就如前面提到过的,ENFPs倾向于平等地接受各种各样的行为和理念,希望能尝试所有的事情。ENFPs通过很多方法去拓展他们的视野:阅读、旅游、艺术、上课、与他人交流等。这个探索的阶段通常会持续到他们的20s,甚至持续到30s。
Phase II: Clarifying Values & Interests
阶段二:澄清价值和兴趣
As ENFPs develop their auxiliary function, Introverted Feeling (Fi), they feel compelled to refine and clarify their values, worldview, and identity. The process of “finding themselves” entails both inner (Fi) and outer (Ne) exploration. In this phase of development, ENFPs may seem more serious, focused, and morally directed than in their younger years.
当ENFPs在发展他们的辅助功能—内向情感 (Fi)时,他们会感觉到想要改进和澄清他们的价值观、世界观和人生观。这个“自我发现”的过程既需要内向的Fi功能,也需要外向的Ne功能。在这个阶段,ENFPs往往会看上去比年轻时更严肃、更专注、更有道德感。
Phase III: Convergence & Introversion
阶段三:内向整合
If and when ENFPs enter Phase III, they develop and integrate their tertiary (Te) and inferior (Si) functions. As ENFPs develop their Te and Si, they become more committed and self-disciplined. They balance their Ne propensity for restless seeking with Te/Si commitment and steadfastness. They learn to calm their restless minds and be okay with “what is.” They become more inner- directed and self-aware, moving toward inner harmony of mind, body, and spirit.
当ENFPs进入到第三阶段,他们会开始发展和整合他们第三功能Te和第四功能Si。随着ENFPs逐渐发展起Te和Si功能,他们会变得更加信守承诺、更加有自制力。他们会逐渐在“不知疲倦地探索(Ne)”和“确信而坚决的(Te/Si)”中找到某种平衡点。他们学会去平复他们不知疲倦的跳跃思维,学会去接受“这就是什么”的认知设定。他们变得越来越内向驱动、越来越有自我意识,会朝着内心的和谐、身心的统一而前行。
ENFPs’ Dominant Function: Extraverted Intuition (Ne)
ENFPs的主导功能:外向直觉(Ne)
Extraverted Intuition (Ne) is ENFPs’ dominant function. It can function either perceptively or expressively. The verbal expression of Ne amounts to something like “thinking out loud.” When orating, ENFPs may not always seem to “have a point” as they randomly move from one idea to the next. Often times, the “point” is for the ENFP to find their way to a judgment (Fi), but this first requires them to explore multiple options by way of their Ne. While others may not trust the seemingly arbitrary and haphazard ways of Ne, ENFPs realize its value. They know that, in time, that truth or wisdom will reveal itself. Their only job is to talk, write, or otherwise express their Ne, trusting that it will lead them in the right direction.
外向直觉(Ne)是ENFPs的主导功能,它表现为“极具洞察力的”和“富有表现力的”。Ne功能的字面意思似乎就是“大声地说出脑海里的话”,在表达时,ENFPs似乎永远都不是专注于一个观点,因为他们的思维模式就是随机地从一个想法跳跃到另一个想法。通常情况下,对于ENFPs来说,要形成一个“观点”需要依赖于他们的判断功能Fi,但在判断之前,ENFPs需要先通过他们的Ne功能去探索清楚各种各样的选项和可能性。当别的人格型都并不怎么信赖这种有些武断和杂乱的Ne功能时,ENFPs却非常认可Ne的价值,他们觉得真理和智慧总会出现的,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去交流、去写作、或者做任何可以表达他们Ne想法的事情,他们坚信这就会引导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
This helps us recognize a primary difference between ENP and INJ types. While both are dominant Intuitives, INJs have a stronger sense that they know something upfront. There is a certain confidence associated with their Introverted Intuition (Ni), which only increases when their Ni is expressed outwardly through their Judging function (Te or Fe). By that point, the point of extraversion, the INJ almost sounds certain in his or her pronouncements.
这一点帮助我们来区分ENP和INJ之间最大的区别,尽管他们的主导功能都是直觉,但INJs通常对事物有着强烈而直接的感受,INJs对他们的内向直觉Ni功能有一种明确的自信感,当他们将Ni直觉通过判断功能(Te or Fe)表达出来时,会进一步增强这种确信度。正因如此,INJs表达时通常听起来都是无比肯定的。
ENPs, by contrast, while sometimes having a initial hunch, do not experience the same sense of confidence prior to expression. When operating in Ne mode, they are often searching for answers as they go along; they are extraverting what INJs’ Ni does inwardly. This is why ENPs are classified as Perceivers. They tend to extravert their Perceiving function (Ne) more than their Judging function (Te).
ENPs就刚好相反,当他们对事物有最初的直觉看法,却不能在表达时拥有相同程度的自信心。当ENPs使用他们的Ne功能时,他们通常是边走边寻找答案,与INJs的Ni功能是从内心寻找答案不同,ENPs通常从外界寻找答案,这也是为什么ENPs被定义为“知觉者”。他们倾向于使用的外向功能是Ne(外向感知)而不是Te(外向判断)。
Granted, some ENPs are much more cogent and streamlined in their expressions than others. But much of it depends on the context of the conversation. In some instances, ENFPs call on their tertiary function, Extraverted Thinking (Te), which is not at all random, but direct and to the point.
当然,有些ENPs在表达上会比其他人看上去更直截了当、直戳重点,但这大多取决于谈话的内容本身。在某些情况下,ENFPs会调用它们的第三个功能外向思考(Te),这个功能通常不是随机式的(Ne),而是直接的、有指向性的。
In addition to its expressive role, Ne can also function receptively. ENFPs enjoy asking questions that allow them to gather information from other people. This makes them good facilitators of conversation, using their Ne to read people and generate probing questions that make for interesting dialogue. ENFPs often hone and apply this talent in careers such as journalism, counseling, and psychology.
除了表达功能之外,Ne功能也表现为“接受者”。ENFPs喜欢通过问别人问题来收集他们需要的信息,这使得他们成为很好的沟通交流者,用他们的Ne功能去理解别人、产生有意思的问题,从而制造有趣的交流和谈话。ENFPs通常会把这项功能用在他们天生擅长的职业领域,比如记者、辩护律师、心理咨询等。
In contrast to Extraverted Sensing (Se), Ne does not focus on overt information. Se is more straightforward, involving a direct apprehension of information through one or more of the senses. Ne is different in that it goes beyond or looks behind sense data. This allows ENFPs to discern otherwise hidden patterns, possibilities, and potentials. By way of their Ne, ENFPs make connections that other types readily miss.
不同于外向感觉(Se),Ne通常专注于那些隐藏的信息。Se就要更加直接,矛头直指向一个或多个表现明显的证据上,而Ne则更喜欢观察那些显现出来的特征背后的信息和联系,这让ENFPs更容易去发现隐藏的模式、可能性和发展潜力。通过他们的Ne功能,ENFPs通常可以观察到那些其他人格型错过的信息和关联性。
Ne also confers an open-mindedness. It helps ENFPs see truth on both sides of an issue without forming unwarranted judgments or premature conclusions.
Ne也带着天生的“开放胸怀”,这帮助ENFPs在没有任何预设条件的情况下同时从正反两面去看待事物的真理。
ENFPs also use their Ne to sniff out intriguing possibilities. They commonly enjoy and assume the role of wanderer or seeker. Rarely do they know in advance exactly what they are seeking, which is partly why they find operating in Ne mode so exhilarating. Ne involves a sense of blind anticipation and expectation, of not knowing who or what will manifest next in their life journey.
ENFPs也用他们的Ne功能去发觉潜在的可能性,他们通常非常乐意担当“漂泊者”和“寻觅者”的角色。尽管在寻找之前他们通常很少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些什么,但这或许也是当他们开启Ne模式时会非常兴奋的原因之一。Ne功能对于并不确定的未来会代入一些空想和并不合理的期待。
For instance, if functioning in Ne mode, ENFPs might spontaneously embark on a walk in unfamiliar city, anticipating a pleasurable sense of adventure, uncertainty, and expectancy. They might even experience a sense of romance, perhaps imagining a serendipitous encounter with a future soulmate in a quaint coffee shop or used book store. ENFP artists and writers may experience a similar sense of expectancy as they enter into the creative process, the excitement of not knowing exactly what will be revealed as become immersed in their work. Hence, Ne has a certain mystical flavor, involving an openness or curiosity toward what God or the universe might have in store.
比如说,当开始Ne模式时,ENFPs或许会自发地去一座又一座陌生的城市探险,开启一段愉快的、未知的、充满期待的冒险。他们甚至会期待体验一场浪漫的爱情,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咖啡厅或者旧书店邂逅到他们未来的灵魂伴侣。ENFP的作家和艺术家们在艺术创作时通常会进入到一种同样的情境中,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作品通常会透露着神秘而浪漫的气息。因此,Ne功能天生自带“神秘”光环,它的本质就是带着“开放”和“好奇”的心态去探索上帝或者宇宙中可能存在的所有事物。
While having the potential to bring much good and happiness to ENFPs, Ne also has its challenges. For one, their Ne can make it difficult for ENFPs to arrive at firm conclusions or make important decisions. It often seems that at the very moment ENFPs are feeling good about a given conclusion or decision, their Ne steps in and causes them to start doubting it again. This has obvious implications for ENFPs’ ability to stay on task and finish what they start. It can also cause them to feel discouraged and restless, worried that they may never find a place of rest and contentment.
尽管Ne功能给ENFPs带来了很多好处和幸福感,但它也有与生俱来的挑战。其中之一就是,Ne功能使得ENFPs很难对事物给出确定性的结论,或者说让他们很难做出重要的决定。ENFPs通常遇到这样的情况,在他们人生的关键时刻,当他们做了一个自认为很满意的决定时,他们的Ne功能又会跳出来,让他们对决定产生质疑。这一点对于ENFPs坚持完成任务和事业来说,无疑是一个明显的阻碍,也会导致他们陷入沮丧和焦虑中,会开始担心也许他们永远都不会找到心灵的平静和满足。
ENFPs’Auxiliary Function: Introverted Feeling (Fi)
ENFPs的辅助功能:内向情感(Fi)
Introverted Feeling (Fi) is the auxiliary function of both ENFPs and ESFPs. One of its primary concerns is the development of a personalized worldview, independent of societal conventions, which can serve as a platform for self-understanding and decision-making. Fi is quite similar to Introverted Thinking (Ti) in that it involves an ongoing process of building or modifying an inner structure. This was beautifully illustrated by one of my blog contributors:
内向情感Fi是ENFPs和ESFPs共同的辅助功能,Fi的一个主要功能是一个与社会约定俗成不同的,个性化的世界观的养成,这个世界观就像一座美丽的内心建筑,承载着稳定的自我认知和决策选择。Fi和内向思考Ti有些类似,这两种功能的表现都是在内心持续不断地构建和修缮内心的建筑。这种感受可以在我的一个博客贡献者的描述中清楚的看到:
“My inner values and feelings (Fi) are like a building, a structure of affections that inform my worldview. This involves an inner love for certain things, and an inner repulsion for other things. My values and feelings form “blocks” of varying hardness, depending on how strongly I feel about them; the stronger ones are more resilient...I constantly discover more about the structure as I go, and what I should change to make it better. For example, I didn’t have to factually discern a respect for human dignity; I simply found myself in situations where people did not respect human dignity, and it made me angry — I found out that I hate bullying.”
“我内心的价值观和感觉就像一幢建筑,它是一种构建了我世界观的情感结构。这包括了对某些事物发自心底的热爱,以及对另一些事物的内在排斥。我的价值观和感觉形成了不同硬度的“砖块”,而这些“砖块”的坚硬程度取决于我对它们感情的强烈程度。如果我的感情非常强烈,这块“砖”就坚不可摧,如果我的感情轻微,那么这块“砖”就没那么坚硬。随着生活的前进,我常常发掘和审视“这幢建筑”,看看我能做些什么来让它变得更好。例如,我发现通常情况下自己对于“人权问题”并没有很明确的态度,只有在遇到欺凌事件时,我才发现自己很生气——我就是我讨厌欺凌的表现。”
This idea of an inner structuring, involving affective blocks of varying degrees of hardness, seems to me a perfect illustration of the nature of Introverted Feeling.
这种内在的拥有不同强硬程度的结构概念,完美地诠释了内向情感Fi的功能特征。
The difference between Fi in ENFPs versus INFPs is its place in the functional stack. For INFPs, it comes first, which makesthem quicker to judge. Afterward, they use their Ne to probe the judgment to see if it is valid or whether it should be kept open or “grey.” This too was nicely illustrated by one of my INFP blog contributors:
ENFPs与INFPs的Fi功能的区别在于Fi在他们功能类型中的排序。对于INFPs来说,Fi是第一功能,这使得他们可以更快地做出判断。然后,他们用Ne功能来进一步探测,确认是否有效或者是否应该保持开放或“灰色”的态度。我的一个INFP博客撰稿人很好地描述了这一点:
“As for core truths in general, I’ve found that I, too, come to a decision about a particular thing through my Fi (I love it, I hate it, I value it, etc.) fairly quickly, but I work to keep it in soft, gray place for a while (not my method in my younger years). I throw some Ne darts at it to see if it’ll fade to gray or if it’ll firm up to a deep black. Only through this testing can I find that I trust and accept that inner Fi decision as a core truth.”
“一般情况下,通过我的Fi,我会很快地对一个具体事物产生特定的情感或判断(我喜欢它、讨厌它、看重它等)。但是很快我会努力让这种判断保持在一个柔软的灰色地带,然后我会往里面扔进一些Ne的思考,看看这种情感会不会变弱或变强。只有通过这样的测试,我才能真正相信并接受我的Fi功能给我带来了一个核心真理。”
For ENFPs, the order is reversed. They do not start with an initial judgment or presumption like INFPs. This is particularly true early in their development. Rather, like INJs, they approach each situation with fresh eyes, with the openness provided by their Ne. After exploring things by way of their Ne, they use their Fi to form a judgment. Then, if they feel confident in that judgment, they may express it through their tertiary Te.
而对于ENFPs来说,这个判断顺序是相反的。他们并不以一个最初的判断或假设为开始(像INFPs所做的那样),这一点在ENFPs的早期发展阶段尤为明显。相反,他们会像INJs那样,用全新的眼光去平等地看待和接受每一种情况(Ne功能提供了一种开放的心态)。在通过他们的Ne功能探索完事物之后,他们才会用他们的Fi功能来形成一个判断。最后,如果他们对这个判断有信心,他们会通过他们的第三功能Te表达出来。
One of the more important features of Fi is its direction. Namely, because it is introverted, onlookers may not have ready access to ENFPs’ emotions. Like ESFPs, they express their Feeling judgments somewhat indirectly through their Te. Interestingly, this can lead others to view ENFPs as Thinking types, while seeing ENTPs, who extravert their thoughts by way of Feeling, as Feeling types. While this can be somewhat tricky and confusing for those new to typology, it is a very important phenomenon to recognize when trying to understand the personality types.
Fi的另一个更重要的特性是它的“方向指导性”。因为Fi是一个内向功能,旁观者可能无法进入到ENFPs的情绪中。他们像ESFPs一样,会通过自己的Te功能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判断,这一点有趣的是,可能会导致其他型的人把ENFPs看成是思考型人格,而把ENTPs(用Fe功能表达外向情感)看成是情感型人格。虽然这一点对于那些人格型的新手来说有点棘手和困惑,但在理解人格类型的过程中,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过程。
ENFPs’ Tertiary Function: Extraverted Thinking (Te)
ENFPs的第三功能:外向思考(Te)
Through the process of psychological development, ENFPs, like other types, develop an identity. They come to see themselves as X, but not Y or Z. As is true of other types, they tend to identify most strongly with their top two functions, while downplaying the importance of the other functions. And while there are certain benefits to identifying with and understanding their Ne and Fi functions, ENFPs will never experience wholeness until they understand, develop, and integrate their tertiary and inferior functions.
通过心理发展的过程,ENFPs和其他类型一样,会逐渐培养出一个身份认同——他们认为自己是X,而不是Y或Z。和其他类型一样,ENFPs也倾向于最强烈地认同他们的前两个功能,而忽视了其他功能的重要性。尽管识别和理解他们的Ne和Fi功能有着一定的利处,但如果不能理解、培养和整合他们的第三和第四功能,ENFPs将永远不会体会到一种人生的整体感。
For self-actualizing ENFPs, Te represents strength, confidence, and self-assertiveness. It may seem strange to some that ENFPs, as Extroverts, would need further development in these areas. And while it is true that ENFPs are naturally stronger than IP types when it comes to confidently extraverting their judgments, ENFPs still have a tendency, as Perceivers, to adapt to circumstances rather than stand firm in their own judgments.
对ENFPs的自我实现来说,Te功能代表了能力、自信和自我认同。也许对于ENFPs来说,作为外向型人格,却需要在这些方面进一步的发展似乎有些奇怪。但,尽管ENFPs天生会比IP型人格更加强势,当他们需要信心十足地表达自己的判断时,但他们作为“知觉者”,仍然有一种为了适应环境而不坚持自己判断的行为倾向。
Perceivers types, as a group, have a propensity for codependency. While not always a bad thing, what this means, in effect, is that the tend to defer to other people’s judgments rather than coming to or holding to their own conclusions. In other words, since they are naturally open- ended rather than decisive, it is easy for Perceivers to look to others to make decisions for them. This is especially true of EP types, whose Perceiving function comes first in their functional stack. The danger of constantly deferring to others’ judgments is that there comes a time in ENFPs’ development when are poised to start making decisions on their own. And when that time comes, if a precedent has been set of adapting rather than self-asserting, ENFPs may face serious challenges in their relationships. Specifically, they will be forced to choose between “business as usual” (i.e., merely adapting) and self-assertion. If they choose the former, they will either become bitter and resentful toward their partner or disgusted with themselves for not having the backbone to assert themselves. If they choose to assert themselves, they are faced with the prospect of conflict and disharmony, something Perceivers prefer to avoid if at all possible.
“知觉者型”——作为群体而言,有一种互相依赖的倾向。虽然这并不总是一件坏事,但实际上,这意味着倾向于听从他人的判断,而不是自己得出结论。换句话说,由于他们天性是开放的,而不是决断性的,因此,知觉者很容易指望别人来为他们做决定,这对于EP型人格来说尤其适用,他们的感知功能在其功能类型中出现较早。不断推迟(拒绝)别人的判断的风险会在ENFPs发展到某一阶段——自己开始做决定的阶段时——来临。当这一阶段到来时,如果惯例是“适应别人”而不是“自我主张”的,那ENFPs可能会在他们的关系中面临严峻的挑战。具体来说,当他们被迫在“照常工作(仅仅为了顺从他人)”和“自我主张”之间做出选择时,如果他们选择前者,他们要么会对自己的伴侣感到煎熬和怨恨,要么对自己没有坚持自己而感到厌恶;而如果他们选择坚持自己的观点,又会面临冲突和不和谐的前景,这些又是一个“知觉者”尽力在避免的。
As with other Perceiving types, ENFPs are also disposed to passive-aggressive behavior. This involves the expression of negative feelings in indirect and underhanded ways. For instance, an ENFP might suddenly discontinue correspondence with a friend after feeling offended by something he said. When asked for an explanation, the ENFP might make excuses or change the subject, reluctant to directly address the underlying issue.
和其他“知觉型”一样,ENFPs也倾向于采取“消极攻击行为”。这包括通过一些间接的、不明确的方式去表达负面情绪。比如,在他们被说过的话冒犯之后,ENFP可能会突然中断与朋友的联系。当被要求作出解释时,ENFP可能会找借口或改变话题,而不愿直接解决根本问题。
In order to overcome unhealthy degrees of codependency and passive-aggressive behavior, ENFPs need to develop the ability to confidently assert themselves through their Te. If hoping to live up to their ideal of authenticity, ENFPs need to express themselves honestly and directly. Without this capacity, they will inevitably feel guilty, frustrated, and restless.
为了克服“依赖他人”和“消极攻击行为”的不健康性,ENFPs需要通过培养他们的Te功能来坚定地进行自我主张。如果想要达到ENFPs所期望的理想中的真实状态,他们需要更真诚和更直接地表达自己。如果没有这种能力,他们将不可避免地感到内疚、沮丧和不安。
Self-actualizing ENFPs find a source of strength and confidence in their Te. They discover the courage to stand-up for themselves and authentically act on their convictions. They overcome their fear that conflict and disharmony will necessarily produce a bad outcome. They come to see how forthright expression leads to a deeper sense of intimacy and fulfillment than could ever be reached by mere adaptation. Through this process, ENFPs gain even greater respect from others while also feeling better about themselves. They can also make leaders of the highest order, capable of sensitively surveying the needs of others and confidently making and asserting their own judgments.
自我实现的ENFPs能够在他们的Te功能中找到力量和信心的来源。他们发现自己终于有勇气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并且真正地按照自己的信念行事。他们终于能克服恐惧——那就是“冲突”和“不和谐”并不必然会产生坏的结果。他们会发现,直率的表达(比起只是一味地适应他人)能够带来更深层次的亲密感和满足感。通过这个过程,ENFPs会得到他人更多的尊重,同时他们自身也会对自己有更好的感觉。他们也可以成为最高阶的领导者,能够敏锐地观测到他人的需要,同时又自信地主张和维护自己的判断。
ENFPs’ Fourth/Inferior Function: Introverted Sensation (Si)
ENFPs的第四功能:内向感觉(Si)
In many ways, the inferior function can be seen as having its own agenda, exhibiting needs and desires that run contrary to the dominant function. What results is a sort of love-hate, either-or situation in which the individual alternates between indulging and avoiding the desires of his or her inferior function. Indulging the inferior is like experimenting with narcotics. It feels exciting and exhilarating at first, but if one is not careful, he or she may “lose control” (i.e., lose contact with the dominant function), falling prey to obsessive or destructive behaviors.
在许多情况,第四功能可以表现为有它自己的议程,呈现出一种与主导功能相违背的需求和欲望。因此当人们交替地纵容或回避他们的第四功能时往往会表现出一种爱恨交加的情感或状态。沉溺于第四功能中有点像服用麻醉药的感觉,一开始,它让人兴奋和激动,但如果不小心,它会使人“失去控制”(也就是与他的主导功能断开联系),成为“强迫”或“破坏性行为”下的牺牲品。
As is true of other types, ENFPs can be easily blinded to the degree to which their inferior function, Introverted Sensing (Si), impacts their behavior and decision-making. Without sufficient awareness of and development of their inferior, they will continue to feel restless and be prone to making unwise decisions in their careers, lifestyle, and relationships. They will also remain more susceptible to irrational fears, anxiety, and self-defensiveness.
就和其他人格型一样,ENFPs也容易忽视掉他们的第四功能——内向感觉(Si),直到这已经影响到他们的行为和决策。如果没有足够的认知并发展他们的第四功能, ENFPs会持续地感到不安,并容易在职业、生活方式和人际关系中做出不明智的决定。他们也会更容易受到非理性恐惧、焦虑和自我防卫的影响。
Yet another potential problem is the use of crutches to appease or placate the inferior. Crutches can limit crash-and-burn encounters with the inferior. They may also serve to assuage some of the fear, anxiety, and potential pain the comes from directly confronting inferior-related issues. *The problem is when crutches, which are supposed to function as short-term aids, are taken as long-term solutions, thereby prohibiting further growth and development. So rather than learning to walk (or even run) unaided and experiencing the long-term rewards of doing so, we settle for mediocre solutions that feel more safe and certain.
另一个潜在的问题是使用“依靠物”去安抚第四功能。“依靠物”可以限制ENFPs与第四功能的接触,也能减轻“恐惧”、“焦虑”和“潜在痛苦”等直接对与第四功能相关的一些问题。但问题在于,当把“依靠物”这种短期助力当作长期解决方案时,会抑制ENFPs的进一步发展和成长。相比较于学会独立地行走(甚至奔跑)并享受随着而来的长期回报,满足于这种平庸的解决方案(依靠物)似乎更安全、更可靠。
Considered broadly, Myers-Briggs Sensing can be associated with basic subsistence needs: food, money, work, shelter, physical health, etc. It also relates to detail-orientation. Hence, ENFPs, especially those who are terribly absent-minded, may struggle to effectively navigate the details of modern life. They might forget to pay the bills, have issues with punctuality, eat a poor diet, or fail to take enough exercise.
广义上来说,迈尔斯-布里格斯所说的S与基本生存需求相联——食物、金钱、工作、住所、身体健康等,它也与细节有关。因此,ENFPs,尤其是那些心不在焉的人,可能很难有效地驾驭现代生活的细节。他们可能忘记支付账单,很难守时,饮食不合理,或者缺乏足够的锻炼。
If caught up in the grip of their inferior function, however, ENFPs may go to the opposite extreme. They may become incredibly particular or obsessive about details. This is particularly common when ENFPs are working to actualize their Ne vision.Because their N visions and ideals can be so vivid and seem so perfect, it can be difficult for them to accept anything less than perfection when it comes to their S embodiment. Walt Disney and Steve Jobs, both likely ENFPs, exemplified this N to S perfectionism. Ironically, such obsession over details can make ENFPs seemrigid and myopic, qualities they are wont to criticize in other types.
然而,当被他们的第四功能擒获时,ENFPs又会走向相反的极端。他们可能会变得对细节非常执迷,这一点,在ENFPs努力地实现他们Ne的远景时尤为常见。因为他们N的远景和理想是如此的生动、完美,以至于他们很难接受不完美的东西(S的化身)。沃特·迪士尼和史蒂夫·乔布斯都很大程度上是ENFPs,是希望把N的理想在S的现实中完美实现的完美主义者。然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种对细节的痴迷可能会使ENFPs过于死板和短视,这一点通常使得他们被其他人格型所指责。
A most overlooked feature of Si is its perception and awareness of internal bodily sensations— the body as felt and experienced from within. More than any other psychological function, Si provides access to our most basic sense of “being,” apart from thought or outward stimuli. Historically, Eastern philosophical and religious traditions have done a much better job exploring this aspect of human experience than those of the West. This element of Si becomes more evident during activities that direct attention to one’s internal bodily state, such as yoga or meditation.
Si一个最被忽视的特征是它的“知觉性”和“对身体内在的感知”——从内在感受身体状况。比起其他的心理功能,Si为我们提供了那些“除了思想和外在刺激”以外的最基本的“存在”感。历史上,东方哲学和宗教传统在探索人类经验方面比西方国家做得更好。在那些直接关注自己身体状态的活动中(瑜伽或冥想),Si的功能变得更加明显。
ENFPs granting too much attention to Si physical sensations are susceptible to psychosomatic illnesses or*hypochondriasis, where a heightened focus on their bodily sensations leads to unwarranted concerns about illness. And because of the powerful role of the imagination in both health and illness, negative imaginings can contribute to the development of real physical problems and illnesses.
当ENFPs对Si身体感觉给予过多关注时,容易受到心身疾病或疑病症的干扰,因为对身体感觉高度关注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担忧。由于“心理暗示”在健康和疾病方面的强大作用,消极的“心理暗示”可能导致真正的身体问题或疾病的产生。
The Si-Ne polarity involves a tension between established methods, traditions, and conventions (Si) and individual freedom, potentials, and possibilities (Ne). Consciously, ENFPs tend to emphasize the latter, while unconsciously, they are drawn to the former. Consciously, they may be opposed to collective rules, which threaten individuality and autonomy. Unconsciously, they desire more consistency and constancy in their lives. They sense there is value in establishing routines and traditions.*Since Si is associated with the past, ENFPs are often fascinated with history or certain traditions. This is why they are commonly attracted to religious occupations. Ministry is not only attractive to their Ne and Fi, but its traditions also appeal to their inferior Si.
Si-Ne两极的对立会导致ENFPs在“约定俗成”、“传统世俗”(Si)和“个人自由”、“无限潜力”之间产生紧张的关系。有意识的情况下,ENFPs通常倾向于强调后者,然而无意识时,他们也有可能被吸引到前者。有意识时,他们可能会反对那些“压抑了个性”、“违反了人权”的集体规则,但不自觉地,他们又渴望生活具有某种连贯性和稳定性,因为他们会认为建立常规和传统也是有价值的。因为Si是与“过去”相联系的,所以ENFPs经常会被历史或某些传统所吸引,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通常会被宗教所吸引的原因。“宗教神秘”不仅是对他们的Ne和Fi有吸引力,它的传统性对第四功能Si同样具有吸引力。
As ENFPs develop their Si, it can serve as a counterbalance and reality check to their Ne. It helps recall relevant facts and life experiences that keep them from making the same mistakes twice or having to revisit issues they’ve already worked through.*Si can also help ENFPs develop effective habits. As they observe themselves over time, they can identify which behaviors allow them to function most optimally. They may, for instance, learn that obsessively searching for answers on the Internet can leave them feeling more confused and aimless than when they started. So instead of succumbing to the temptation of Googling every Ne possibility that enters their mind, they can employ their Fi or Si and forgo their temptation to pursue irrelevant or undesirable tangents. Doing so helps them remain more focused and effective.
随着ENFPs进一步开发他们的Si功能,它可以作为一个平衡和检测Ne的工具。它有助于回忆过去相关的事实和生活经历,使得他们避免犯同样的错误,或者至少不得不重新审视他们过去已经发生过的问题。Si还可以帮助ENFPs养成有效的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会明确哪些行为是能够让他们最优地发挥作用的。例如,他们可能会发现,在网上搜索答案会让他们感到更加困惑和漫无目的。因此,与其屈服于谷歌,让每一种可能性(Ne)都进入到他们的头脑中,还不如利用他们的Fi或Si,放弃那些不相干的或不如意的诱惑。这样做可以帮助他们更加专注和有效。
ENFPs who successfully develop and integrated their Si are more at peace with themselves. They no longer feel it necessary to chase every possibility, a state which can produce great anxiety and restlessness. They learn to be more okay with “what is” without having to constantly explore “what could be.” Practices such as meditation and mindfulness can be extremely useful toward this end.
通常,成功地发展并整合了Si功能的ENFPs能够更和谐地与自我相处。他们不再觉得有必要去追逐每一种可能性,因为这种状态会产生极大的焦虑感和不安感。他们逐渐学会在不需要不停地探索“可能是什么”的情况下,去接受“就是什么”的确定认知。诸如“冥想”和“沉思”这种练习对于实现这一目的非常有用。
With that said, negotiating a treaty between their Ne and Si does not happen overnight. When ENFPs first experiment with trying to “stay present,” they quickly become bored and restless. There is also an inner resistance and fear response associated with the prospect of loosening their Ne penchant for constantly seeking something better or something more.
话虽如此,让Ne和Si和谐相处并不会产生在一夕之间,当ENFPs第一次尝试“保持现状”时,他们很快就会感到无聊和不安,还有一种内在的抗拒和恐惧反应——与他们放弃了不断地追求更好的东西的倾向(Ne)有关。
Letting go of their exclusive identification with their Ne and Fi to allow for the integration of their Si does not mean that ENFPs will no longer be ENFPs, that they will lose or forsake all of their historical interests, or that their Si will be equally dominant or well-developed as their Ne.The primary difference between self-actualizing and non-actualized ENFPs is the way they go about their lives. Self-actualizing ENFPs become more aware of the motivations associated with their inferior function that were hitherto unconscious. This allows them to act more wisely since they are not being controlled by unconscious forces.Self-actualizing ENFPs no longer blindly rally against Si traditions or conventions, but come to understand the value conferred to those who embrace them. Not only that, but ENFPs come to acknowledge the value of traditions and routines in their own lives, which serve to counterbalance and temper their Ne restlessness.
放开对自己Ne和Fi功能的识别、并且允许Si的整合并不意味着ENFPs就不再是ENFPs了,并不是说他们ENFPs就将失去或放弃他们过去所有的兴趣和偏好,让Si发达到像他们的Ne功能一样占据主导地位。实现自我的ENFPs和未实现自我的ENFPs之间的主要区别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实现自我的ENFPs会更清楚地意识到与他们第四功能相关的那些动机。这使他们能够更明智地行动,因为他们没有被无意识的力量所控制。实现自我的ENFPs不再盲目地反对Si的传统或惯例,而是尝试去理解并拥抱那些人的价值。不仅如此,ENFPs还会逐渐认识到“生活中传统和惯例的价值”有助于平衡和缓和他们的不安。
编者注:作为一个正处在痛苦挣扎的第二阶段——在艰辛地发展着自己的辅助功能Fi、第三功能Te——的ENFP,这篇文章的出现曾经给我的人生带来了不可思议的曙光。它像一把钥匙,开启了我自我知觉的大门,感恩。
【其他人格型戳戳戳】
三千次一败涂地的热恋
*航极禹
bgm:《罗生门》—麦浚龙、谢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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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蛋和爱的魔法大作战联文
上一棒: @凌晨两点钟开车带你去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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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曾无数次想象过我们分手的场景。
可以是人潮熙攘的音乐节,他对我说他从来迎合我的品味,从未真正爱过这支乐队,我们深知彼此不是最合适的人,因此散场后在地铁站坦荡地挥手告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可以是护城河的尽头,我们把波光荡漾揉进眼底,河边的星星指引我们成为坦荡的人,于是我们回到告白那天,平淡又默契地坦白并接受爱的灭亡。
当然,也可以是这个世界的任何...
*航极禹
bgm:《罗生门》—麦浚龙、谢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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捣蛋和爱的魔法大作战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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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棒: @救救我吧
事实上,我曾无数次想象过我们分手的场景。
可以是人潮熙攘的音乐节,他对我说他从来迎合我的品味,从未真正爱过这支乐队,我们深知彼此不是最合适的人,因此散场后在地铁站坦荡地挥手告别,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可以是护城河的尽头,我们把波光荡漾揉进眼底,河边的星星指引我们成为坦荡的人,于是我们回到告白那天,平淡又默契地坦白并接受爱的灭亡。
当然,也可以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我们两个深思熟虑,下定决心,从此分道扬镳,就此别过。
但不是今天,不是这个未名的夜晚,不是这个拥挤破旧的公寓,不是这样稀松平常的对话。
我看着那个男人,我与他相识九年,相爱七年,他的脸是熟悉的,眼神却是陌生的,全怪相处太久,我被迫参透了他藏在眼底、没说出口的话。
这是一个脆弱的夜晚,他下班又是一个凌晨,风尘仆仆带着一身臭汗进门,鞋都没脱就倒在沙发上,他睡得熟,我不忍心叫他,于是用他的手机定了一个十分钟后的闹钟,转身走进狭小的厨房,把晚饭剩下的青笋虾仁和米饭炒一锅,加点酱油再加一小撮盐。
闹钟响起时炒饭刚盛进盘,左航从梦中惊醒,站在厨房门口打量我,我穿着宽松短袖,他忽然一把捏住我的腰,我差点打翻盘子,于是我们俩同时开口打破这个冗长宁静的夜晚。
“你有病啊?”
“你又瘦了。”
沉默又尴尬的气氛像一滴跌入水杯的墨水,在空气中弥漫四散,我故作镇定,走到阳台给几盆半死不活的盆栽浇水,左航搬了一把小板凳坐在茶几边,盯着阳台晾衣架上挂着的几张皱巴巴的水墨画纸,口齿含糊地问我,“今天画的吗?”
我垂着眼睛,踮起脚把画纸从夹子上取下,舒展平整压在书桌上,“前天画的。”
他愣了愣,又说:“我今天遇到高中时你的舍友了。”
“张峻豪?”我回过头看他,把过去道听途说的消息一股脑从嘴里倒出,“听说他去上海创业了,是不是快结婚了。”
“不是他,陈天润。”
“哦。”我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站在卧室门口冲他笑笑,“洗碗小点声,我明天有早班。”
他艰难地吞咽下那口饭,咀嚼的动作狼狈又急促,他用奇怪的眼神注视我,让我浑身不自在,接着他开口,他喊我小宝,他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我读懂他眼神背后的意义,一股迅猛的热流从腹部上涌,我哽咽了一下,胃里反酸涌进口中,我口干舌燥地说,我知道了。
他同样默契地点点头,说那好,我明天收拾东西。
说完这句话,他埋下头继续吃饭,仿佛只是说了一句无足轻重的“我明天接你下班”。
我冲进卫生间,止不住地呕出腹中的酸水,我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再接我下班,也许是初雪那天开始,也许更早,我想不起。
抬起头,我从镜子里看见一张脆弱又狼狈的脸,他眼神扑朔,睫毛颤抖,脸颊因为换季起了一小片清浅的红疹,他注视我的目光迷离,仿佛丢了地图迷了路。
张泽禹,他不爱你。
我这样对镜子里的人说。
我听见镜子里那个憔悴男人心碎的声音,哗啦啦地,刺耳的破碎声锋利地刺痛我的手指,左航冲进卫生间,错愕地捧起我粼粼的拳头,像头发疯的犀牛满屋子找酒精和绷带,我变成观众台的看客,悄无声息地落座于影院最前排,无动于衷地旁观这场不够精彩的剧本,明明,明明可以刻骨铭心的。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回到高中入学那天,那年的夏天热得恼人,八月末的高温蒸气弥漫四散,打湿我的短袖。
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躲进梧桐的树影,高二学生正在路边的体育场里军训,远远可以看见一群穿迷彩服的男生在体育场门口谈笑。
我走近些,人群的喧闹盖过耳机里温柔女声唱着的“狄更斯是漫画吗”,于是我凑近熙攘人群,人群的中心就是他,这是我见到他的第一面,阳光偏赖,只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圈,宣告一场白日梦的光临。他抱着头深蹲,似乎在受惩罚,每蹲一次就大喊一句“耻辱”,军帽遮住他的脸,我只能看见他脖子上青筋暴起。
站我身旁的高个子男生笑着打趣,问他左航你不是厉害吗,快去让广播站的学姐帮你喊几句耻辱。
人群中荡开层层叠叠的笑声,左航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却迅速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从帽檐下露出,恶狠狠盯着说话的人,那人离我太近,近到我甚至以为左航在瞪我,他锋利的目光让我坐立难安,于是我拎起箱子拔腿逃跑,身后的人群又荡出一圈笑声。
这就是我即将生活三年的城市,江城,一个乏善可陈的地方。护城河日夜奔涌,不知要流向何方,又或者循环往复,如同我漫无目的的游荡。
江城是养父的老家,他托朋友把我安排在师资最好的中学,表面上似乎是为照顾我的成绩,养父很善良,无法把那个心照不宣的原因说出口,但我自然心知肚明,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残忍的惩罚,他大约会不断地从我的脸上看见哥哥的影子,虽然我们一点都不像。
他必须逃离我,于是他像寄出一封加急信一样,把我送上那辆开得很慢的火车,去江城。
他把我同他过往的心事一起打包,放进衣柜最深处,上把锁,丢掉钥匙。
我住在不到十平的学生宿舍,床板吱呀作响,空调口只吐出温吞的热风,卫生间的水龙头螺丝松动,轻轻一拧就溅我一身水花,还好几个舍友性格开朗,和我最早熟络的是一个圆头圆脑的本地男生,名叫张峻豪,他从初中本部直升高中,两三天就带我熟悉了学校附近的大排档和音像店,摸清了每门任课教师的脾气和八卦。
当然,张峻豪自然没忘向我隆重介绍那位传说中的左航,父母一位从政一位从商,所谓天造地设珠联璧合,一路打拼,从家属院搬进市中心,现在住在曲流区寸土寸金的别墅,儿子从小穿皮鞋打领带,鞋底不沾尘,跟着大人参加大小酒宴和典礼,人前潇洒得体一表人才,实际乖张顽劣,军训第一天就买通广播站的播音员学姐,把晨间新闻换成粤语对唱,一首情歌足足单曲循环不下十遍,才被教官从广播站揪着耳朵拎去操场罚深蹲。
我听得眼睛弯成两道弧线,张峻豪忽然凑过头喊我名字,张泽禹,啷个左航说想跟你耍个朋友。
我被自己的口水狠狠呛到,咳得撕心裂肺,张峻豪手忙脚乱给我拍背,“你没事吧?”
我边摆手边摇头,气才捋顺就急着开口,“耍朋友是什么意思?”
他一双圆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大家都是朋友,认识一下嘛。”
说罢,张峻豪又嬉皮笑脸凑过来盯着我的眼睛,“上周左航在体育场门口被罚深蹲,有个人拎个巨大的行李箱非得去凑个热闹,被发现之后拔腿就跑,你就说是不是你吧。”
我的脸有些烫,“你怎么知道?”
“左航跟我打听来着,说那人一紧张就脸红,一看就是个新生,圆眼睛,顺毛刘海,看着像小狗,”张峻豪还是盯着我,“左看右看你真的有点像小狗啊!”
我被他盯得发毛,一把拍开他的脸,“你认识左航?”
张峻豪若无其事地一头扎进枕头里,“他是我邻居啊。”
我怔了怔,这算什么,富二代组团来实验中学体验生活?
事实上,张峻豪与我心目中的富二代形象重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比如旷课,抄学委作业,每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住宿舍只是为了每天早晨能多睡十分钟。他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书桌前堆一大摞不知从哪搞来的教辅资料,一上课就躲在书堆背后睡觉,呼噜震天响。
左航大约与他相似,除了有个比较好用的脑子,得以把自己的名字印在高二年级月考成绩单的前几行,他的名字身后跟了个龙飞凤舞的分数,身上插着我追赶不及的翅膀,害我站在布告栏前发愣半分钟。
有人拍我肩膀,我一回头看见隐了翅膀的左航本人,头发凌乱,气喘吁吁,似乎刚打完球,校服扣子松开几颗,手腕缠绕两圈发带,我两只手攥紧书包背带,不愿抬起头看他,他笑起来有些刺眼,像巨大功率的白炽灯,照耀衬托我的无知和天真。
“张泽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名字,也许是张峻豪那个可恶的叛徒。
我不安地盯着地面,压着嗓子回答他,“有事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似曾相识的表情,和张峻豪如出一辙。
他自顾自摘下我的耳机,塞进自己左耳,听到前奏后他眼神闪烁,仿佛彻夜灯火点亮的瞬间,“我也喜欢这首歌!”
他兴奋地问我,“你喜欢这两个歌手吗?我认识他们的,如果你喜欢,我找机会让他们给你开现场演唱——”
“左航你烦不烦!”我气急败坏,一把从他手上拽过耳机线,一股脑塞进裤兜,“我和你很熟吗?”
几周后再见到左航,是陈天润的十五岁生日,同学们已经纷纷入座,正准备唱生日歌,左航突然带着几个高二学长破门而入,拎着蛋糕和大包小包的零食,嘴里喊着寿星生日快乐,说着几个人开始拆蛋糕包装、分发零食,陈天润错愕地盯着这些不速之客,他们却毫不在意,反客为主地招呼人搬来几把椅子入座。
左航同张峻豪打了个招呼,不由分说地挤到我和张峻豪中间,他贴我很近,我闻到他身上清淡的香味,这股不熟悉的甜香使我局促不安,几乎溺水。表面上我却只是板着脸,垂下头,捉摸不清他这是在唱哪出戏。
因为左航带来的这个多此一举的蛋糕,我们不得不唱了两遍生日歌,吃不完的蛋糕全浪费在朋友的脸上,大家笑着满场跑,我不记得自己在多少人脸上抹了奶油,只记得那天我跑得晕头转向,在混乱中逮到一张白净的脸就要上手,目光忽然聚焦,我僵硬地举着手地看着面前的左航,他表情镇定,我犯错般慌忙垂下手,他却一把握住我的手腕。
“你怕我?”
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让我呆在原地,想半天却找不到答案。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还是说你讨厌我?”
他手劲大,捏得我手腕生痛,我几乎粉身碎骨地回答他,“可我还不认识你啊。”
江城入秋后温度骤降,我在期中考试结束后难得重温了一遍那部我早已看过一万次的法国电影。
法语读起来如小鸡啄糯米,短暂又黏连,我背诵得出剧情,却总在同一个肝肠寸断的桥段按下暂停键,于是我把自己包裹成一只笨重的越洋快递,跑进江城里这个不属于我的寒冷夜晚,晚风是刺骨的,我的心却是滚烫的。
我在城市里迷路,沿着护城河一直走,我以为河水循环往复,奔流不息,可路竟然越走越暗,护城河的尽头是一片融入黑夜的沉默,只有星点微弱的灰灯,我循着光走去,竟然有人坐在河流尽头的堤岸上。
一束微弱的灯照在我身上,他喊我名字,张泽禹。
那晚他将耳机分我一个,播放的正是我最爱的粤语歌。
歌里唱道,很感激,喜欢我十年仍不休,左航朦胧地看着我,问我十年真的很远吗。
他说他在这个河岸坐了十年,每个喘不上气的夜晚他都会来这里数星星——通常城市空气污染,云霾雾绕,星星不如月亮多。
我思考几秒,可我说也许十年真的很远。
第一次见到养父就是十年前,倒不像十年,像一辈子。
孤儿院的婆婆在那个秋天把我领去干部的家属楼,张伯伯家很干净整洁又宽敞,我终于拥有一间自己的卧室,我在床头贴满剪报,几张是乐坛报道,几张是粤剧影评,张伯伯又瘦又高,扶着眼镜笑眯眯看着我,婆婆拍拍我的肩说,叫爸爸。
于是我喊他爸爸。
一个穿球服的男孩忽然拍着篮球闯进门,他年龄和我相似,个子却高我半头,刘海有些遮眼,看见我时愣了愣,又抬起头皱起眉盯着张伯伯,张伯伯息事宁人般把他拉到我面前,他说泽禹,以后他就是你哥哥了。
男孩却脖子一横,挣脱张伯伯,像头豹子冲进自己的卧室,门重重摔上后,房间里传来男孩气汹汹的吼叫,他说,别喊我哥,我没有弟弟。
初来乍到,由于不熟悉新家附近的路,我傍晚放学后像只没头的苍蝇闯进一条乱哄哄的破旧小巷,竟然被几个穿无袖纹花臂的大哥盯上,追着我收保护费,张极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三两下拨开指着我的几根铁棍和木棒,拽着我的胳膊带我摆脱追捕,我们气喘吁吁跑到家楼下,他狰狞地低下头,一股鲜红色的涓涓细流顺着他的指纹流淌,接着从他的指缝掉下,啪嗒啪嗒打在地上。
我吃惊地抓住他的手腕,他愣了愣,一把甩开我,一步一步凑近我,我被逼到楼下的墙角,他忽然单手撑着墙,冷着脸凑近我,我们靠得太紧,我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我们跑得太急促,胸腔剧烈起伏着,他的心脏仿佛在我的胸腔里跳动,疯狂又热烈。
的确,张极,我的哥哥,他救了我,可我们的对视里只有冰冷恨意,我看见他眼底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我不记得我们对视了多久,总之我累了,他也累了,于是他松手放开我,丢下一句“少乱跑”,扭头大步跨进楼道。
我回过头,看见破旧的砖墙上按上了一个模糊的手印,我把自己的手掌比在那个暗红色的手印上,他的手比我大一些,我取下手掌,掌心仿佛沾上隐约的红颜料,太阳轰轰烈烈地落下地平线,满街路灯在一瞬间亮起,如同见证一场隆重的歃血山盟。
这就是张极,他对我从来不温柔,哪怕是告白。
那天下了暴雪,教学楼前的落雪被来来往往的人群踩得密实,正巧轮到我值日,我从角落拎了把铁锹铲雪,在冰天雪地里汗流浃背,手指结冰,胸腔冒烟,简直太狼狈。
他同下课铃的人流一同涌出,他看见我,小跑到我面前,摘下帽子戴在我头上,然后是围巾,然后是手套,最后他冻得红了鼻尖,边哈气边搓着手问我,张泽禹,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愣了愣,我在千万条拒绝语里精准地选出最可笑的那句,我说对不起,我不喜欢男的。
他也愣住,接着笑了笑,一把从我手上夺过铁锹,他说你走吧,别挡路。
左航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晚风在河面上荡起粼粼波光,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接着他问我,“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我迷茫地抬起头,江城通常是看不见星星的,但今天很反常,启明星划破厚重的云,映在我眼底。
“张极,他对我很霸道,不许我和同学放学在楼下玩卡牌,也不许我出去玩十点前不回家,圣诞节会藏起女孩送我的贺卡,跨年的零点必须和他一起过……”
我悉数他的霸道罪行,可一转念又有些不忍,“不过他有时候也挺好的,他会把早饭钱分我一半,给我买牛奶,有时是可乐——如果他心情好的话。天冷的时候我可以把手放在他兜里,天太热我可以把脱掉的外套塞进他手里,他会为我打架,打完架被叫家长,养父揍他从不手软,但他不会哭,也不会怪我,所以,我也没有很讨厌他吧。”
“但是也不重要了,”我垂着头闷闷地说,“他已经出国了,他逃去很远的地方,墨西哥还是摩洛哥,我记不清,总之养父留不下他,就把我也送走了。”
左航忽然从高筑的河堤栏杆上跳下,他仰起头看我,星光洒在他眼中,温柔又不安,他的胸脯起伏着,声音有些颤抖。
“张泽禹,江城下雪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铲雪,我可以给你买牛奶买可乐,哪怕心情不好也给你买可乐,你的手可以放在我兜里,你脱掉的外套也可以放在我手里,你上次不是说,我们不认识吗?那现在我们认识一下吧。”
我愣了愣,一股熟悉的热浪包裹我,我被浪掀进海底,在沸腾的海里喘不上气。
“张泽禹,你在江城孤独吗,我可以让你不孤独,我给你——”
他热切的目光几乎把我融化,我情不自禁地跳下护栏,一把推开他,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我沿着护城河向前跑,风灌进我的领口和胸腔,陪伴我的是夜晚的路边,微光在两岸闪烁,像萤火虫,像夏天。
夏天不适合爱人,尤其是在我已溺过水的夏天。
我时常回忆那个晚上,他戛然而止的话,倘若我没有打断,他会说些什么?
给我,给我,世界上的人总想给我点什么,来证明他们爱我,来安慰我不是被世界抛弃的小孩。
比如养父给我宽阔舒适的卧室,给我柔软的大床,给我寥寥父爱和依靠,比如张极给我偏执的陪伴,给我不孤独的夜晚,给我宽阔的肩膀和温柔怀抱。
可最后我还是被送上空荡荡的列车,一个人来到这个陌生的江城,那明明是个夏天,我却在车厢里冷得发抖,我不懂,为什么总有人爱我,然后抛弃我,仿佛不曾爱过我。
世界对我没有例外,倘若要给,倾家荡产地给我,或者什么都不要给我,连一个善意的眼神都不要给我。我怕我顺着他温柔的注视再沉沦,再跌进爱里,爱是一层薄雾,哪天起风了,雾散了,我坠入万劫不复,再也没人捞起我。
张极很聪明,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最体面。左航却不同,他死心眼、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
几天后我又在宿舍的盥洗室遇见他,他正对着镜子百无聊赖地刷牙,看见我后满口牙膏都没吐就口齿含糊地喊我名字,吓得我差点打翻水杯。
我只好站在他身边洗漱,他穿一套可爱的奶牛睡衣,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我瞪着镜子里的他,他回馈我一个无辜的眼神,我们通过这面巨大的洗漱镜交换了一个漫长的对视,直到牙刷震动几下提醒我刷牙时间结束,我低下头漱口,洗脸,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镜子里的他还在若有所思地打量我。
“你不是走读吗?”我没好气地问。
“张峻豪说住宿可以每天多睡十分钟。”他笑嘻嘻地回答。
我穷追不舍,“你们高二的宿舍不是在上一层吗?”
他愣了愣,接着自我肯定般冲我点点头,“我比较喜欢这个水龙头。”
说着他拧开水龙头,水龙头的螺丝松动,溅了他满身水花。
我笑出声,“这个水龙头好像不太喜欢你。”
左航开始每天早上七点在宿舍楼下等我,上午带热牛奶,下午带冰可乐,江城第一年没有下雪,第二年也没有下雪,全球变暖,冰川融化,我没有把手伸进他衣兜。
不过还好,夏天一如既往闷热难耐,他捧着我的外套,陪我买冰激凌。
下课后我们去学校外的小摊吃饭,烧烤摊的阿姨会送我们一人一瓶汽水,每次我们都会一不小心点太多,吃到预备铃打两遍才匆匆放下筷子,狂奔回校门。
有一次他带我去市中心,灯红酒绿人潮熙攘,我们几乎被人海冲散,于是他伸手攥紧我手腕,我跟在他身后追着他脚步,我能清晰地数清他耳根青紫色的血管,像地图上弥漫的水路,蜿蜒又绵长。
我们去一家菜单上没有汉字的外国餐厅,周围环绕低沉温柔的轻音乐,墙面上整整齐齐挂着四十八枚放大版啤酒瓶盖,红红绿绿,花里胡哨。
店内气氛昏沉,空旷的落地窗外车水马龙,水天一色,我们坐在隐蔽的角落,俯瞰奔腾的河流,左航和服务员说了几句话,没多久德国老板走到我们桌边,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左航聊天,左航教我说Danke schön(感谢),我们吃酱太厚的烤猪肉,他说他最喜欢免费的面包脆。
偶尔他陪我去河边散步,护城河的尽头空旷寂寞,我们有时看星星,有时看月亮,也有时看厚重的云层,天空透着清凉的黄光,他说这就是积雨云。
如果下雨,他会撑伞,他的雨伞很大,我不会淋湿一点。
他没骗我,他的确和我爱上同一首粤语歌,我们听不厌,温柔旋律在耳机里无尽地周而复始,于是我在他十八岁那天把这首歌唱给他,录进薄薄的唱片送给他。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院子里种花也种树,一条蜿蜒小溪流进后院的石亭,五月的微风吹乱他刘海,我们逛完庭院,他推开门带我参观满面玻璃墙一尘不染的通透客厅,坐在沙发里可以看见院前的泳池,二楼是他的卧室,空旷又温馨,角落摆了架漂亮的架子鼓,书柜装一整面墙,塞满密密麻麻的英文书。
我把装着唱片的披萨盒递给他,他搓搓手说“是夏威夷口味吗”,我边笑边点头,揭开披萨盒的瞬间,我看见他冗长深情的眼睛被摇曳烛火点燃,像一场梦落满夏天。
从此以后他每天都可以在卧室床头的转台上听到这首歌,唱针在唱片上刻出一圈圈年轮,在唱片上晕开一层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波纹,像一块沉入海底的石头,坠海前打了一个扑通的水漂。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左航的妈妈,房间中回荡着我失了真的歌声,她推门而入,一丝不苟的短发,化一套精致的妆,穿着西装裙和圆头皮鞋,手里拎着给左航的新衬衣,所谓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一场更晦涩压抑的禁锢。
左航慌忙抬起唱针,尴尬地打断那首深情的歌曲,“妈。”
我也随他站起来,舌头打结,好半天才喊出一句“阿姨”。
阿姨的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像挂了一幅透明的面具,让人毛骨悚然。
“航航,你的同学吗?”
“妈,张泽禹来给我过生日——”
左航话没说完,女人骤然收起了笑容,不由分说地踏着高跟鞋往前走了两步,清脆地一掌扇在左航脸上。
“你还知道十几天以后要高考吗?”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带上门走远,高跟鞋敲打地面如同战前擂鼓,气势汹汹,把我的心撞得砰砰跳。
我扭过头,左航垂着眼睛,白皙的皮肤上浮出一道隐约的红印,他冲我勉强地笑笑。
他声音有些沙哑,他说小宝,晚上生日聚会我得换件衣服,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吧。
事实上在那场聚会上,是绝大多数人见过左航的最后一面,他穿着漂亮干净的衬衣,头发背梳在头顶,脸上涂了薄薄一层粉底遮盖痕迹,迎宾时侃侃而谈,笑容得体,是我不认识的样子。
生日宴开始前,他站在大厅中央的圆台,发表了长达五分钟的感言,冠冕堂皇的欢迎辞,没忘感谢父母十八年对他的养育和教导,我看见宴会厅最前排的女人站起来,在一片经久不息掌声里起身拥抱了左航,她衣着和下午一模一样,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就差掉下几滴虚情假意的泪水表达对儿子深沉的爱,仿佛换了另一张面具。
左航也同样得体又礼貌地拥抱了母亲,仿佛这个女人不曾在他脸上留下清脆的一声响和鲜红的一道印,仿佛护城河尽头的星星从未亮起,而他也从来不爱数星星。
我躲在角落,一股无名的酸涩涌上胸腔,我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于是我逃一般跑出左航家的别墅,门里是鼎沸人声,门外却空荡寂静,只有初夏夜晚树叶缝隙穿风的沙沙声,我没记路,随便挑了各方向往前走,没走两步又被人叫住了。
“张泽禹!”一个熟悉清亮的嗓音喊我名字。
我错愕地回头,张峻豪趿着拖鞋穿着宽大的睡衣站在另一个院门口,眼睛弯弯冲我笑。
“左航生日?”他问我。
我点点头,“你怎么没去?”
他圆溜溜的眼珠转了一圈,“我妈和他妈有点矛盾,她不让我去。”
我仿佛与他素未谋面的妈妈建立了一种默契的心灵感应,于是我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张峻豪笑着看我,“我爸妈不在家,来打游戏吗?”
进行到一半的泰拳被一阵急促的门铃打断,左航依旧是宴会上的打扮,几步路竟然跑得风尘仆仆,门刚打开他就冲进来找到我,拽着我的胳膊往外走。
我被他的气势汹汹吓到,张峻豪试图拦住却失败,只好侧身给我们让路。
左航把我拉去一个昏暗的角落,路灯迷路,只有月光千里迢迢赶来,奔赴他脸上影绰的执着。
他靠我很近,我莫名想起张伯伯家楼下破旧的砖墙,仿佛一些发生过的故事环绕宇宙又一次重新找到我。
左航对我说,张泽禹,和我在一起,我给你一个家。
他眼神恳切,近乎乞求,声音颤抖地说,当做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可以吗?
我的心沉入北冰洋底,为什么他们总是觉得自己拥有的远远不够?
比如我明明送给他一张唱片。
我问他,“左航,现在的你是哪个你,是宿舍里穿奶牛睡衣的你,是带我吃烧烤的你,还是打领带穿西装,站在台上假装母子情深的你?”
他因为我突如其来的质问愣了愣,沉默着吐不出一个字。
“我最讨厌所谓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左航,你知道的。”眼泪在我眼眶结成一层厚厚的水汽,我努力让它不落下,“我的确在流浪,没人要,可是我不要你给我一个家,左航,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我甚至认不出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了。”
“我把我整个人,全部的爱和耐心掏出来,摆在你面前,你告诉我,你不认识我?”他一句一顿,咬牙切齿地问我。
我还是没忍住,眼泪打在地上,晕开层叠的玻璃花朵,我狠狠心,最后说,“左航,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想认识你了。”
我忽然从梦中惊醒。
阳光从窗帘潦草的缝隙投在我脸上,我睁开眼,手指迟钝麻木,我垂下头看见左手上缠满绷带,前一天晚上砸碎的镜子似乎又一次碎裂在我掌心,我慌忙爬起身,顾不上穿拖鞋,踉踉跄跄推开卧室门,左航蹲在行李箱边转过头看我,“你醒了。”
我抿着嘴,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没穿鞋?”他叹口气,侧过身走进卧室把拖鞋拎到我脚边,“以后别忘了,暖气都没通。”
他真的以为我会忘记穿拖鞋,我觉得可笑。
我嗓音沙哑叫他,“我好像做了个梦。”
他没有抬头,不动声色地叠着衣服,“什么梦?”
“想不起来了。”我愣了愣,“你觉不觉得,有时候不是我不想记住梦,而是梦在用力挣脱我?”
他还是没有抬头,声音闷闷地回答我,“也许吧。”
我吃完茶几上他煎过的吐司和鸡蛋,闹钟又响了一次,提醒我该出发上班,于是我在玄关慢吞吞地换鞋,一只一只解开鞋带又重新系好,左航依旧在收拾衣服,我喊他,我说左航,我回来你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阳光刺眼,我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语气轻松,他说是的,小宝,晚上回来炒完菜别忘了关煤气灶,昨天你就忘了。
今天水彩班来了个新同学,小女生穿漂亮的公主裙小皮鞋,眼睛圆咕隆咚,说话奶声奶气,一节课上完抹了满脸油彩,我疲倦地牵起她的手去洗脸,刚出教室女孩就撒开我的手,跑向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跃跳上他肩膀。
“张泽禹!”一个熟悉的声音喊我名字,清亮又干脆,这让我想起七年前一个初夏夜,风穿树叶的沙沙声。
“这么巧啊,”张峻豪看着我眼睛弯弯。
我也冲他笑笑,“好久不见。”
他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注意到我打绷带的左手,“怎么了?”
我犹豫了一下,“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嘴角咧了咧,“当然。”
我眼睛弯弯打量着他肩膀上的女孩,“你女儿?”
他乐得忙摆手,“我侄女。来,叫叔叔。”
我正了正脸色,“我可是哥哥。”
小姑娘忽然张圆嘴巴喊了我一句叔叔,惹得我们都笑出了声。
我问他,“听说你准备结婚了。”
“是在准备,”他爱开玩笑,和高中一模一样,“不过结婚对象还没出现。”
张峻豪开车把小女孩送回家,带我去市中心吃晚饭,高楼大厦下人潮熙攘,张峻豪带我走进同一个熟悉的电梯,走进同一个熟悉的餐厅,他和德国老板打了招呼,带我走进一个安静的角落,服务员撤掉桌上“Table Reserved”的立牌,张峻豪把菜单递回,我忽然想起多少年前我也曾坐在同一个位置,窗外的护城河奔腾了七年,左航会在人群中握紧我手腕。
我鼻酸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背后整整齐齐排列着四十八枚放大版的啤酒瓶盖,一个都不少。
张峻豪还同高中时相似,圆头圆脑,聊起天滔滔不绝,他说自己在上海创业艰辛,父母只盼着他早回江城继承家业,没一个人肯接济他,但是那又如何,张峻豪脖子一横,老子还不是在上海闯了片天地,陆家嘴的高层公寓景色很好。
他又说起每一个同学的近况,要我一定别忘参加下个月的同学聚会。
我想他还是变了些,他变得更柔和更无趣,所谓热血,热得快也凉得快。
我搪塞地笑着,事实上我从未参加过这些聚会,毕业后我按部就班读了一个不上不下的本科,大学上完就去附近的少年宫当了老师,教画画也教唱歌,小孩天真顽皮,我不喜欢他们。
听人说进社会就像是进浴缸泡澡,我读大学时总挽着左航的胳膊,把这句话念给他,左航点点头说是的,泡澡很舒服,别溺死就行。
那时他在我心里绝对不是任何一个乏味又疲惫的大人,他无法收敛的锋芒和棱角高调地宣布自己与世界格格不入,我爱他的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永远无法成为他。
不对,不对。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再一次反驳自己,我爱他没有原因,泡澡需要理由,溺水不需要。
张峻豪不可避免地提起他,“左航现在还好吗?那年他过完生日,我似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我不敢抬头看他,紧紧盯着手中的水杯,水面荡漾,大海波澜,倒映着我一双迷茫的眼睛。
我多希望我能在昨天同这位旧友重逢,那样我可以理直气壮说起左航,我会说他工作很忙,虽然做四休三,但工作时天黑出门天黑下班,回家倒头就睡着。我会说前几天他妈妈从遥远的美洲给他发了封邮件报平安,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复。我会说他最近开始在家养鱼,又开始看一些晦涩的俄国小说,不过他太忙,只有睡觉前读两页。
可现在,我攥紧玻璃杯,看着手腕凸起的骨筋,有些颤抖地说,别提他了。
别提他。
别提那年盛夏的军训,他抱着头喊“耻辱”。别提月光洒满护城河,粼粼波光闪烁在他眼底,他戛然而止的承诺。别提他陪我吃过的几百千顿饭,我们窝在人群中,他忘掉期待我忘掉孤独,平静地享用稀有的普通人的快乐。别提他一只我一只耳机,粤语情歌总是听不腻。别提大学时他每天接我下课,我挽着他胳膊走回家,夜路安静,月色温柔,身后总有轻轨呼啸而过。
当然,更不要提那个傍晚,高考结束那天下了滂沱大雨,我和奔腾河流比赛跑步,最后我赢了,我看见他坐在河岸的尽头,河水破碎在他身上,左航垂着头蜷起身,把自己缩成一团,像个犯错的小孩。
我跑得气喘吁吁,无法完整说出一句话,只是不停喊着他,左航,左航。
他抬起头,料到是我,于是冲我勉强地笑了笑。
事实上这是我在他生日宴后第一次见到他,那个夜晚,我们大约都在心里发誓永远不再见到对方,永远不再爱上对方,可惜誓言落败在一场更剧烈的战争中,新闻传到我耳中,他们说所谓珠联璧合不过同流合污,两颗璀璨明珠一拍即合,落入滚污泥淖,捞出来的泥泞牵连沼泽,人只能深浅其中。
总之,那年他父亲锒铛入狱,他母亲漂泊海外,他十八岁,进入社会,开出租也开货车,他把热爱和痛恨发泄在油门上,他开始租房,住在整间房没有他曾经一张床大的筒子楼,每天斤斤计较电水费,动辄为此和邻居吵架。
而我只是一个十七岁的高中生。
关于那天,我只记得雨下得太大,我把他的头按进怀里,狼狈地用衣角胡乱地擦着他的头,头发却越擦越湿,我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打在我胸膛,滚烫的,像一场化学实验,活性金属被一滴水啪地点燃,浓烟和火光交替出现在我眼前,浓烟里我朦胧地看见左航的脸,他脆弱地看着我。
我对他说,左航,我们在一起吧。
很快,宇宙归于寂静,我只能听见自己砰砰跳动的心,仿佛一场劫后余生。
左航抬起头,他笑得很难看,他说张泽禹,你傻不傻。
张峻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这几年回过老家吗?”
我点点头,这么多年,我只回去过一次,张伯伯的葬礼安排得很简单,追悼会上我终于见到张极,他不可避免地消瘦挺拔了许多,从衬衣的袖口可以窥见一双嶙峋的手,他抿着嘴,目光飘忽,猜不透在想些什么。
我们一路无言走回那幢破旧的家属楼,进门后我们俩不约而同叹了口气,家里竟然和我们搬走时别无二致,我床头的剪报和光盘,他墙上的海报和球框全都保持原样,房间干净,一尘不染,仿佛依旧有人住在里面。
但我们都知道,那个关押我们十三四岁年轻气盛梦想的房间已经空空荡荡,我们把一切过往都留在这里,比如他没收的同学们写给我的贺卡,比如他帮我铲雪那天套在我头上的毛线帽,又比如楼下砖墙上那个褪了色的红手印。
收拾家里的遗物时,张极忽然问我,“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这似乎是一个所有阔别的人都会问出的问题,可我并没准备好答案,只能诚实又吞吐地告诉他,“我在读大学,学画画,我男朋友在开出租,有时也开货车。”
他本来黯淡的眼睛变得更加朦胧,我看见他挽起袖子,收拾东西时胳膊上筋脉错综,他已经不是那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一些问题缠绕我,我却挣扎着没问出口。
他先打破沉默,竟然带着笑意问我,“你不是不喜欢男生吗?”
我垂着头,咬紧嘴唇回答他,“张极,再问就没意思了。”
他心知肚明地合上箱子,把一张银行卡塞进我手里,“按遗嘱,留给你的。”
他又掏出一张卡递给我,“就当我送你点告别礼物。”
我错愕地抬起头,条件反射般松开手,“我不用,我过得挺好的。”
他嗤笑一声,“你可以骗骗别的小男孩,别想骗我,你现在用的那个水杯还是我初中时候给你买的。”
我试图用恋旧替自己辩解,可百口莫辩地张不开口,他却豁达坦然地冲我眨眨眼,“做哥哥的,从小没把你当成弟弟,挺对不起你的。”
人的一生中总有一些时刻会让你愿意同世界里一切无法理解的事情和解,有人说这就是成长。
我的确在那天飞快地长大了,我第一次确切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竟然如此无依无靠,我知道从那天开始,我与他们的牵绊就此了结,所谓的“家乡”对我而言也不过一张惨淡的红手印,约定画押,证明我们原来不过是兄弟,仅此而已。
左航告诉我,对他来说这样称为“成长”的时刻,就是那天天降大雨,我把他的头按进我怀里,他说他听见我的心跳声,仿佛来自自己的胸腔。
我颤抖着回答他,我们以后不要再孤独,不要再流浪了,左航,我给你一个家吧。
我用那两张银行卡买来一套不大的公寓,阳台朝南,可以种花,可以晾画,厨房很小,毕竟我们谁都不会做饭,卧室里有一张很大的床,他却总爱挤着我睡。
我那时天真,以为命运已经停手对我们的捉弄。
可岁月积累,我们竟永远无法逃过来自彼此的折磨,他不理解我为什么只是带带孩子怎么会这么暴躁,我也不理解他为什么只是开开车怎么会这么疲惫,我们的争吵通常起源于一些很小的琐事,比如放错位置的遥控器,比如我把他没看完的书收进书柜,或者他擅自续租了我不再需要的会员。
进社会的确像是进入浴缸泡澡,我们在浴缸里如同温水中的青蛙,用缓慢升高的温度麻痹自己的神经,杀死自己的内心,我们开始变得迟钝,爱和热情不再是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取而代之的是工作中无尽的琐碎,这些琐碎的玻璃碴密密麻麻铺满我们脆弱的皮肤,竟然没人觉得痛。
我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左航也在场。
张峻豪拽着我和各路同学侃侃而谈,他说我们要离开江城,下次再见不知何年何月,今天这一聚算半个同学聚会,也算半个饯行宴。
忽然几个女同学呼唤起来,这真巧了,天润和左航哥之前还说这顿饭吃完他们就去山东了,你说说,江城到底怎么就留不住帅哥啊。
又有女生凑上去压低声音问,陈天润怎么还没到,我好想再见见左航哥啊,我高中时候就暗恋他呢!
这几句话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我正想找地方逃离就看见门厅的左航,他穿着漂亮干净的衬衣,头发背梳在头顶,笑得灿烂得体,陈天润却穿了身没来得及换下的制服,跟我们连连道歉,说做交警就是这样,加不完的班,开不完的会。
我笑得勉强,竭力避免左航的目光,他却单刀直入,伸手同我和张峻豪握了手。
“听说你们也要离开江城。” 陈天润问,“准备去哪发展了?”
“这得看他。”张峻豪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侧着头想了想,恶作剧般回答,“墨西哥挺不错。”
张峻豪不明就里地附和我,他说墨西哥的确不错,taco很好吃。
我看见左航脸上凝固的笑容,得逞的快感瞬间蔓延,我冲他笑笑,我说我很期待,虽然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期待什么。
之前一起聊天的女生凑近加入了我们的谈话,她们互相对视了好几眼,最终才有一个女生鼓足勇气问出口,“左航哥,你怎么毕业这么久了才和天润在一起啊。”
左航还没反应过来,陈天润却先开了口,他声音柔和,像在讲故事,“第一次遇见左航是在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他闯进我的生日聚会,给我带了一个太大的蛋糕,我本来是不信命的,可是他的出现让我变得不那么唯物了。
“因此我们才会在江城的那条隧道路口相遇,那天本不是我执勤,同事参加婚礼和我调班,我正好负责这段过江隧道,他那天开的货车,没看到隧道口的小车标识,我拦下车才发现司机竟然是他。
“按道理,这种路段开货车可是要扣12分的,可他说这个车型的驾驶座正好在左侧道路遮挡了小车标识,还重新开着车带我去看了一遍——的确是这样,哎,考虑到他靠驾照为生,我也不忍心扣光他的分,所以扣了他11分。
“后来我有意去他经过的街道执勤,他那段时间工作很辛苦,也许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情绪也一直很低迷,每周连续工作不间断,每晚回去都顾不上吃饭,我就每天给他带食堂的饭菜,下了夜班陪他一起吃顿饭,偶尔第二天我们都休假还会喝点啤酒,他从小喜欢车,我也是,虽然他是喜欢开车,我是喜欢组装车,但我们也算是聊得来。我们每天一起吃顿饭,慢慢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他讲述得平静,我却听得心酸,不免想起分手前我们种种疏离和倦怠,虽然我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也许合适的确要比相爱更重要。
忽然间,几个工作人员带着大小支架和设备走进大厅,在一片错愕声中调试电源和音响,周围所有灯光熄灭,一束聚光灯打在台上,大厅里响起了一段我太熟悉的前奏,这阵前奏如同一阵狂风,把我卷入十五岁的夏天,那天阳光明媚,左航穿着迷彩服,脖子上青筋暴起,看我时目光凌厉。
那两个我无数次梦想见面的原唱歌手出现在舞台上,人群中爆发层叠的欢呼,热浪奔涌,我在人潮中寻找左航的目光。
他平静地冲我笑了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兑现完所有故事中最初的诺言,从此以后我们两不亏欠,再无瓜葛。
“
很感激 喜欢我十年 仍不休
近日旧同学 说我已
耿耿于你心 六百周
很可惜 这一世未能 长厮守
”
END.
航极禹|一些因为你而错过的月亮
// 一小点现背,一大点ooc
// 张泽禹视角
// 航-禹-极-航闭合大三角
不训练又没事干的时候,我喜欢看月亮。珊瑚水岸哪里都不比我家好,但是它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阳台,在阳台上可以看到长江,和它倒映着的月亮——在水面上摇晃着,因为吹过江面的风而变得破碎的月亮。
虽然重庆的天气时好时坏,我也不是每一个不忙的夜晚都能看到月亮。
但今晚的珊瑚水岸很适合看月亮。
今天刚刚结束了少年on fire的节目考核,我知道在镜头面前我已经表现得很...
// 一小点现背,一大点ooc
// 张泽禹视角
// 航-禹-极-航闭合大三角
不训练又没事干的时候,我喜欢看月亮。珊瑚水岸哪里都不比我家好,但是它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阳台,在阳台上可以看到长江,和它倒映着的月亮——在水面上摇晃着,因为吹过江面的风而变得破碎的月亮。
虽然重庆的天气时好时坏,我也不是每一个不忙的夜晚都能看到月亮。
但今晚的珊瑚水岸很适合看月亮。
今天刚刚结束了少年on fire的节目考核,我知道在镜头面前我已经表现得很紧张了,但实际上我的紧张比取景器捕捉到的要强烈一万倍。
就像现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了,我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任何事情。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窝在我常坐的藤椅上,吹着江风发呆。
可今天我似乎来晚了一步。
我没有走到阳台,就已经看到了张极和左航。他们面对面坐着,张极的额头靠在左航的右肩,用依赖的姿态扯住左航的衣角。
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在发抖,看上去是他落泪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幅度。左航似乎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选择抱住他,用下巴抵住他的发旋。
人的一生里会出现许多他当下这个时刻没有资格涉及的领域,比如我还没长高的时候不能坐的过山车,比如我还没学到的一元二次不等式,又比如今天珊瑚水岸阳台上的相互依偎。
在外人眼里,我是这场困兽之斗的胜利者,是没有资格去安慰张极的胜利者。
我能对他说什么呢?劝慰他这只是一次舞台,还是说下次加油?我所有的担忧不安在别人眼里可能都是耀武扬威,是何不食肉糜,而我张不开解释的嘴。
我没办法解释在我心里张极永远不是败者,也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不是败者。
于是我选择将今晚的珊瑚水岸让给他们。
只是上天似乎不喜欢这种平淡的戏码,左航就在我即将离开的上一秒,看见了我。他们没有开灯,靠室外的光源我只能看见左航映着月光的眼睛,里面好像有震惊,有慌张,还有懊悔。
他松开张极,像是马上要站起来。我冲他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转身上楼。
只是在上楼梯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左航的手垂着,像是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重新环住了张极。
没什么不好的,我这样安慰自己,总要有人开导张极,而这一刻我并不是最佳人选。
经历过短暂的阴霾,一个礼拜后的张极终于又是那个元气满满的小炮仗了。
重复单调的训练生活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珍贵的幼崽时期就在和张极左航共度的三点一线里一点点消逝。
后来的某一晚,我被生长痛折磨得在床上打滚,泪水和汗水交替着滚落到我的枕头上。但是我没有出声。因为前一天是左航步入高三以来第一次模拟考,我想他够累了,我不该再去麻烦他。
最后我吃了一颗止痛药才勉强入睡。半梦半醒间,我感觉有人用冰冰凉凉的毛巾给我擦了汗,可能是张极,也可能是左航,横竖这个珊瑚水岸只有我们三个人。
只是我太困了,没有力气睁开眼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左航又睡在了我的床上。从很久之前他就这样,半夜上完厕所就哼哼唧唧说懒得爬到上铺去了,让他凑合一晚。
今天他倒是比我先起了床,收回搭在我腰间的手,说才五点多,让我再眯一会儿,他等下会来叫我。
我顺着他手掌轻揉我头的催眠频率,居然真的又睡了过去,等再被他叫醒,半个小时的回笼觉像是睡了一个世纪。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了床,洗漱完发现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我背着书包急匆匆下楼,听见左航和张极同时叫了我一声。
“小宝!”
“张泽禹!”
我愣了下神,用了两三秒来辨认出叫我小宝的是左航。我突然感觉牙根有点儿痒,用舌头去舔了舔,才想起我的牙其实早就长好了。
确实,我早就长大了,所以张极不再喊我小宝也情有可原。我们本来岁数差得就不多,加上青春期抽条,我的身高已经慢慢逼近张极,他不再把我当成小朋友,实在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
其实再仔细想想,他早就不叫我小宝了,在我还没长大的时候。
在我的记忆里,张极叫的每一句小宝都有他自己的特色——带着一点上扬的尾音,像在撒娇,也像在哄人。
这让我不免想起之前的某一次愚人节整蛊,我趴在桌子上装作情绪低落,张极扭头挤到我的怀里,仰着头看我。
他被我的影子笼罩着,眨眨眼睛,用他独有的口音说:“不录了小宝,别哭了。”
我发誓我本来不想哭的,这只是一个整蛊,我没有落泪的理由。我把事情怪罪到张极的声音太温柔,又或者是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总之我哭了。
但是我没有让他察觉,我只是在感觉到眼泪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紧紧地闭上眼睛,用袖子把多余的水汽抹去了。
回过神来是因为左航牵住了我的手,他捏了捏我的掌心,问我怎么在发愣。
我摇摇头,用昨晚没睡好的理由搪塞过去,然后我望向张极的眼。在他凝望着我和左航虚握着的手的视线里,我装作整理衣服,把手拿了出来。
左航没察觉异样,勾着我的肩膀往前走,在我的耳边说一些没有必要东躲西藏的悄悄话。
因为要准备暑假的舞台,今天的训练强度比平常都要大得多。我们被老师训得脸皮发烫,又加练了一个小时,走之前被老师们赶去公司休息室冲了个澡,说是怕我们在路上吹风着凉了。
重庆的夏天很热,等我们回到珊瑚水岸,又被闷出一身的汗水。我半死不活地爬上二楼,贪凉地洗了个温度稍低的冷水澡。
今晚的珊瑚水岸依旧很适合看月亮,我洗完澡,脖子上搭着毛巾,想去阳台吹吹风。
今天我的运气很好,不需要把我最喜欢的月亮拱手让人。我靠在栏杆上,夏夜的晚风吹过长江,把水里的月亮揉碎了,撒到我心里的江面上。
在我望着支离破碎的月亮发呆的时候,张极在客厅喊了我一声。
“张泽禹,来打牌!”
我转过头去,看见他和左航闹成一团,打着掐着又抱在了一起。张极尝试去挠左航痒痒,被左航拿手挡住,然后张极顺理成章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把毛巾盖到头上,揉搓着我早就被风吹干的短发,背着月光走进客厅。
张极,我不止一次因为你,错过了一些月亮。思特里克兰德为了他的“月亮”放弃了很多,而如果我也要做二选一的抉择, 我可以为你放弃月亮。
就算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月亮。
End.
// 一点后记
大家不要觉得航仔一边喜欢小宝,又一边接受小极的示好是渣男。在这篇文里,大部分时候航仔都是直男,察觉不出他们三个人关系的暗流涌动。
在安慰小极的时候,在放弃去追小宝的时候,他其实都没有想得太多。因为他只能确定自己喜欢小宝,但是不会去臆想小极喜欢自己,所以他对小极的拥抱和安慰完完全全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
这篇文其实没有很明显的感情线,处在漩涡中心的三个人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他们之间解不开的线已经开始交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