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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篇优质苏朱推文 2.0
⭕高质量预警🔥禁搬运，禁复制
🎙申明：有些可能家喻户晓，但我也放在里面，这里几乎都是我看过觉得很绝的文，当然也还在挖掘 !
HE文推
《月亮失眠》 by月亮灭了（😍看的我心软软姊妹篇《寂静无人区》 都是abo
《天使之语》 by壹颗牛奶糖（永远臣服于nt老师的文笔下😭）
《知心效应》 by一张信纸（😍瑟瑟诶
《骨头.蝴蝶.他的焚风》 by愚逸_yuyi（很美的 复健文学👏）
《小爱人》 by愚逸_yuyi
《猫鼠游戏》 by...
⭕高质量预警🔥禁搬运，禁复制
🎙申明：有些可能家喻户晓，但我也放在里面，这里几乎都是我看过觉得很绝的文，当然也还在挖掘 !
HE文推
《月亮失眠》 by月亮灭了（😍看的我心软软姊妹篇《寂静无人区》 都是abo
《天使之语》 by壹颗牛奶糖（永远臣服于nt老师的文笔下😭）
《知心效应》 by一张信纸（😍瑟瑟诶
《骨头.蝴蝶.他的焚风》 by愚逸_yuyi（很美的 复健文学👏）
《小爱人》 by愚逸_yuyi
《猫鼠游戏》 by预谟下海 （超赞的瑟瑟文学 😋 续篇《亲吻深渊》）
《听说狗血俗套的联姻故事》 by你们苏总
《旧年记事》 by祝禧渝年（🙌好看爱看
《极度依赖》 by洛川江（🙌揣崽文学
《护花使者showtime》 by挽风wonderland（前面推过，二刷铲棍与崽还是好好看😍）
《得偿所愿》 by九啊离啊（好甜😍abo
《银河雏形》 by月亮失眠（都去看😭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世纪末舞厅》 by野曼（香饭饭😋 有极禹和航润）
《渐行渐远渐无书》 by定制耳返（棍铲棍的
《旧情绵绵》 by碳酸盖（苦涩又卑微的暗恋
《外婆》 by愚逸_yuyi（“你的眼底是外婆不息的淤青”😭好好看
BE/OE文推
《青鸟不鸣》 by余梵（😭酸涩又质苦）
《无望春潮》 by壹颗牛奶糖（😍爱死
《志鑫》 by一张信纸（😌喜欢大大的文风
《留疤》 by一张信纸
《擦肩不而过》 by 挽风wonderland
《一零一夜罪人录》 by蝶氚栖（有上下）
《不暖春》 by近水海岸
《断层蔷薇》 by 挽风wonderland（超绝，强推啊，快去看❗）
《要一束捧花》 by余梵（强推，好看😭）
《又逢落雨季》 by 彼风袅袅
《玉门》 by ABH0503（😭侠骨柔肠）
《弥敦道》 by顾栖九（推🙌他们的青春平淡而充满遗憾）
《北冰洋故事集》 by愚人日记
《关于我死前的那一天》 by一勺含春（真的强推，很惊艳❗）
《没有明天》 by温眠（校园暴力，好会写🙏
《秋风秋雨愁煞人》 by绿马仙踪（小妈文学，好香好香😍
《隔山海》 by一年级校霸（还没更完，就先放OE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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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艾特，就不打扰大大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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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忆十九】-苏朱-月亮不落嘉陵江
author：一张信纸
character：苏朱
words：4k
set：伪现背
ps：一切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No.3《遇见》
chap.0
等一场风寄锦书来。
chap.1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的故事从来就没有过开始。”
二十五岁的朱志鑫和二十四岁的苏新皓吵了一架。夜晚时分朱志鑫一个人到嘉陵江散步，对着月亮许下了这个心愿。
再醒来时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望着熟悉的舞蹈教室，朱志鑫有些愣神。他走到门口往外看去，整层楼就只有他待的这间教室还在亮着灯。
...
author：一张信纸
character：苏朱
words：4k
set：伪现背
ps：一切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No.3《遇见》
chap.0
等一场风寄锦书来。
chap.1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的故事从来就没有过开始。”
二十五岁的朱志鑫和二十四岁的苏新皓吵了一架。夜晚时分朱志鑫一个人到嘉陵江散步，对着月亮许下了这个心愿。
再醒来时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望着熟悉的舞蹈教室，朱志鑫有些愣神。他走到门口往外看去，整层楼就只有他待的这间教室还在亮着灯。
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和前些天有些不同，朱志鑫垂眼看到座椅上的羽绒服外套，想起那应该是他十八岁时最喜欢的那件款式。
手机电量告急，朱志鑫匆匆关了空调和灯往出走。重庆一键入了冬，进电梯开始就不断地有冷风灌进来，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卫衣的袖子，把手藏进了兜里。
今天的天气有些古怪，印象里重庆是个不常下雪的城市，朱志鑫却站在门口看见了漫天小雪。头顶是一望无际的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成了唯一的色彩。
视线里多了一抹暗绿色，朱志鑫向右看去，想不起公司门口什么时候修筑的信箱。这个年代寄信的人已经很少了，他看着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信箱，转身之际差点撞到路过的行人。
有人扶了他一下，朱志鑫下意识地撤开一点距离，看清楚面前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下意识蹙起了眉，觉得对方的眉眼十分熟悉，却始终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老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新修葺好的那个信箱，不知道是提醒还是随口搭话，略带年代感的声音缓缓落入朱志鑫耳间。
“那是个时光信箱，你可以写信寄给你想寄的人。”
快餐时代，任何信息传递靠一部手机就能完成，朱志鑫觉得没什么必要，摇摇头说自己要抓紧时间回家了。
老人没说什么，而是递给他一把伞。
“雪天路滑，注意脚下。”
他道了谢，接过伞在马路旁拦了车，他根据印象报了一个地址，那儿离公司不远，所以朱志鑫觉得他应该不太用得上那把伞。
一路上朱志鑫都忍着没看群里的消息，直到付款下车才敢打开相机对着天空拍了一张照片。雪已经快停了，他拍的那张照片哪怕调高亮度也只能看见一点零星雪花，和群里早几个小时发的照片完全是两个极端。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左航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见他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啊，睡着了。”
“苏新皓不是跟你上一节课吗？他没叫你吗？”
苏新皓。听到这个名字时朱志鑫又想起前些天跟那人争吵时的画面，他暂时不想听到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事情，因为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找了个借口随口应付了过去。
朱志鑫循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熟悉的陈设勾起了十八岁的回忆，再过不久他们就会集体搬家去北京，然后开启漫长的北漂人生。
chap.2
朱志鑫如释重负般地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铺里，接受了一个事实——他回到了十八岁。
他怀疑是对着嘉陵江赌气许的那个愿望奏了效，又怀疑这其实是一场无厘头的梦，用手掐过自己以后感受到的疼痛是真实，于是不得不哄着自己相信了前一个理由。
十八岁，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节点，痛和眼泪装饰的成人礼，比任何一次生日都要来得刻骨铭心。
朱志鑫躺在床上梳理往后的时间线，才发现自己记住的并不多，只知道最后谁出了道，谁又和谁有了什么舞台，谁和谁吵架，从亲密无间到分崩离析。
再来一次，他不要再喜欢苏新皓了。朱志鑫在临睡前是这么想的。
有了七年时间差，朱志鑫在应对起十八岁时的事情来显得轻松许多，当时学不会思考的问题用二十五岁的角度来解决过于游刃有余，很快就引起了同期练习生们的注意。
“我说，你最近怎么了？综测水平进步速度快得吓人就算了，怎么游戏也次次拿第一。”已经拿了不知道多少次倒数第一的张极幽怨地吐槽，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吗。”
“还没有吗？苏新皓也是，以前不是我们仨垫底吗？你俩背着我偷学了什么技巧？”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朱志鑫下意识地抬头和远处的人对上视线，十七岁的苏新皓和二十四岁的苏新皓相比还是稚嫩许多，眉眼和声音都还太有少年感。往后几年这个人会随着组合的发展成长得沉稳许多，偶尔和他产生分歧时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意识到自己盯着苏新皓看了太久，他慌忙想要收回眼神，看过去时才突然发现苏新皓已经先他一步错开了目光。
这样也好。不用他再找无数个不成立的理由去拒绝和苏新皓的每一次触碰，从现在开始，他和苏新皓开始背道而驰。
“嗯？怎么不理我？”张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还想开口说什么时被朱志鑫一把捂住了嘴。
“菜，就多练。”
“？”
分不清是老天都在帮忙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朱志鑫发现除了录制物料的必要接触，他和苏新皓私底下基本上没单独相处过，周围永远有人插在他们中间当作话题的挡箭牌，他也终于肆无忌惮地开始冷落这段关系。
同期练习生虽然人多，但某几个之间突然发生变化也还是会被察觉，比方说张泽禹已经是第三个来问他和苏新皓怎么了的人，被朱志鑫用同样的理由搪塞了过去。
处不来了，吵架了，凑不到一起了，你们不要再问我和他了。
有人欲言又止地劝他再想想，有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感叹原来再好的关系也会变得冷淡，只有朱志鑫知道，是他对嘉陵江许了愿。
苏新皓就这样真的淡出了他的视线里，曾经亲密的热烈的全都翻了篇，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
朱志鑫时常望着苏新皓和别人聊天的背影出神。原来关系变淡不一定非得有一场惊天动地的争吵，还可以悄无声息。
chap.3
“苏新皓的生日你要给他写信吗？”张极躺在隔壁的床上，随口问起朱志鑫的想法。
“有这个环节？”
“没有，只是我们觉得抛开录制，还应该跟往年一样给他写封信。”
“今年，就不了吧。”朱志鑫垂了垂眸，他不是不记得这个长期保留的环节，只是想刻意回避和苏新皓相处的任何可能性。
“看你吧。他好像也不太愿意……”张极嘟囔一句，换了个姿势玩手机。
“也？”
“嗯，我和左航今天问了他一嘴，他说不想过得太复杂。”
朱志鑫没吭声，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兴许是愿望实行得太顺利，本以为会遇到很多阻碍或者难以解释的质问，可这些他统统都没有遇到。
入夜时朱志鑫突然反应过来——是苏新皓对待这段关系的态度发生了变化，让他精心打好的草稿，在默不作声间都化成了一滩没有痕迹的水。
他想说是自己先不喜欢的苏新皓，现在看来，却更像是苏新皓也放弃了他。
苏新皓的生日如约而至，宿舍里的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送上了祝福，除了朱志鑫。也许是想刻意回避，也许是二十五岁的内心也遇到了烦恼，他怕碰见苏新皓，索性一整天都待在了房间里。
群里的消息快速地刷新着，有人往群里扔了照片，说今年的重庆真是奇怪，居然下了两场雪。
“去嘉陵江不？”不知道是谁先提出了这个想法，陆陆续续获得了不少赞同，十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说做就做，套上羽绒服和口罩就往外走。
朱志鑫是最后一个下的楼，正好碰见张泽禹那辆车还有个空位，没有多想就钻了进去。等到车子起步朱志鑫才骤然发现，副驾驶坐着的人是苏新皓。
车子摇摇晃晃，司机在用重庆话跟朋友打电话，聊到今天接了几趟客的时候听见他说有几个不太聪明的娃儿下雪天往外跑。后座另外两个人忍不住一顿笑，朱志鑫也忍俊不禁，抬眼透过后视镜和苏新皓浅短地对上视线。
大概是太久没有目光相接，朱志鑫一时之间竟忘了移开，等到张泽禹推搡着他的肩膀让他赶紧下车时，他才有些迟缓地反应过来。
到达嘉陵江边时雪还在下，一行人陆陆续续摸到河岸边歇息，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比朱志鑫回来的那一天还要大一些。他仰起头抬眼望天，今天的月亮跟他许愿的那晚一样清晰。
他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情，还没有跟十七岁的苏新皓说生日快乐。
朱志鑫想，不该欠十七岁的苏新皓一句祝福。
于是他绕过和黄朔争相着往水里扔石头的左航，擦过正在给其他人拍照的邓佳鑫，缓缓挪到了距离他最远的苏新皓身边。
苏新皓和他刚才一样，也在抬头望天，一抹雪花恰好落到他的鼻尖，又在顷刻间化掉。
看见他来，苏新皓撤开一点和他的距离，扯出一抹笑：“我努力不靠近你了。”
“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chap.4
苏新皓比朱志鑫早一天知道公司的楼下多了一个信箱，因为有人跟他说他有一封未读的信。
他半信半疑地在信箱处摸索到有他署名的信封，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那封来信拆开来。
信很长，像在讲故事，开头就说他是来自未来的苏新皓。苏新皓读了一半就觉得何其荒唐，却又因为好奇而耐着性子读了下去。
来自未来的苏新皓说了很多十七岁时的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出道的组合是什么形式，又简单地提了一下之后会是怎么样的发展，他在一堆冗杂的内容里找到他最感兴趣的，在看到他和朱志鑫一起顺利出道时陡然松了一口气。
可信的主人似乎知晓他的内心，很快就提出了一些他在这个年龄不能理解的要求让他照做。
“未来很长，最亲密的也有渐行渐远的那一天，请不要埋怨我，我很抱歉地告诉你，我和朱志鑫在二十四岁时有了认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覆水难收，后来我们没再见过面。也许现在的你无法理解，为什么关系那么好的我们也会走到穷途末路的那一天，很多年以后我偶然得知朱志鑫曾许过一个愿，所以借时光来信请你帮我一个忙。”
信上讲，不如就从还在起始点的十七岁开始，成全那个未完成的心愿。
苏新皓捏着那封和他相同署名的信，像读了一个难过的结局。窗外开始落雪，他把那封信好好地收在包里，偷偷地从熟睡的朱志鑫身旁抽离。
之后和朱志鑫的每一次对视，只在他浅短的余光里。
苏新皓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和惬意，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因为一封无厘头的信笺而就这么改变他和朱志鑫的人生轨迹，后来他在每一次刻意的避嫌里发现，原来朱志鑫同样在想办法结束这段关系。
那就继续下去吧，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回头的余地，苏新皓数着他跟朱志鑫拉得越来越开的距离，再把那封信翻出来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后悔和恨意。
他匆匆忙忙捏着一封回信想要投递回去，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提醒他一切都是徒劳。
他不甘地转过身去，看到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老人的目光落到他手中的信纸上，舒心地露出一抹笑：“看来你收到那封信了。”
“是你寄给我的？”
“你照着上面做了吗？”
苏新皓点头又摇头：“我后悔了。”
“后悔没用，你还是做了对吗？”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在骗我。这是公司的新策划吗？我不喜欢这个策划。”苏新皓有些无助地垂下眸，觉得这个世界实在荒唐，说好了不骗小孩，却还是把他这个未成年的小大人骗得团团转。
来自未来的苏新皓此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有安慰也没有拥抱他的少年时期，他看起来有很多心事，只说是天注定。
哪有什么天注定，人生的路是自己在走，怎么能靠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苏新皓在心底里反驳道。
chap.5
他听那道苍老的声音接着讲，他在第一天就给了朱志鑫撤回的机会，但是他没要，他也没有再执着。他一直等在这里，等过去的自己后悔，然后安抚那些再挣扎也徒劳的情绪，希望十七岁的自己头也不回地顺着那条路走下去。
哪怕孤单，哪怕痛苦，也千万别回头。
苏新皓捏着那封没寄出去的回信，像是终于妥协了他和朱志鑫的结局。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苏新皓又抬起头问，终于在未来的自己脸上看到了别的表情。
对方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只能留在这里。”
对于十七岁，苏新皓曾经很期待成年前的最后一次生日，十七年以来他收到过很多封信，字字句句里都记录着他过往在山城留下的痕迹，所以今年，他也同样以为会收到那份真心。
只是没想过有人希望他提前成长，寄了一封时光来信，他读了未来的故事，被迫学会别离。
生日那晚的嘉陵江很冷，雪纷纷扬扬地落到身上，又像从没出现过似的消失不见，苏新皓望着他最喜欢的人的眼睛，问他的愿望实现了吗。
嘉陵江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映着影影绰绰的倒影，月亮依旧挂在天边，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只是苏新皓知道，月亮落不到嘉陵江，水里的倒影也不过梦一场。
他在成长的第一课顺利毕业，课业的名字叫渐行渐远。
朱志鑫，就当我早就偷窥了我们的结局。
——END
《庄园沉寂之夜》【苏朱
到访客人×神秘庄园主
—— 永动机什么的，是我老糊涂了吗，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动的东西.
🚫上升.
1.0
暴风雨扰乱的山林前行的路线，纷乱的雪掩埋了来时的足迹，猛兽危机四伏的夜晚，此刻只剩下天气这一项危险事宜。浓稠晦暗的天幕覆盖着整座蔓延的山脉，紧紧压着喘不上气，但雪松参天却遮蔽不住耀眼的月光，似乎是一把中古世纪的剑直直贯穿了地心。
男人在花白的林中转了不知多久，拿着手提箱的手已经被冻的发红，整张脸埋进雪貂毛做的皮草中，只露出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片寂静之岭。
偶尔猫头鹰的声音传来，...
到访客人×神秘庄园主
—— 永动机什么的，是我老糊涂了吗，这世界上哪有什么永动的东西.
🚫上升.
1.0
暴风雨扰乱的山林前行的路线，纷乱的雪掩埋了来时的足迹，猛兽危机四伏的夜晚，此刻只剩下天气这一项危险事宜。浓稠晦暗的天幕覆盖着整座蔓延的山脉，紧紧压着喘不上气，但雪松参天却遮蔽不住耀眼的月光，似乎是一把中古世纪的剑直直贯穿了地心。
男人在花白的林中转了不知多久，拿着手提箱的手已经被冻的发红，整张脸埋进雪貂毛做的皮草中，只露出一双微微发亮的眼睛抬起头上下打量着片寂静之岭。
偶尔猫头鹰的声音传来，让男人不禁起了疑惑，深夜暴雪的山林中哪还会有动物外出狩猎。不过他也只是提了个疑问就立马收回了神，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指南针。
失灵了，果不其然，不可踏足的禁区。
风雪愈大，拔地而起的狂风似乎从土地的每一条细微的裂缝中滋生，肆意演变直到形成漩涡卷起每一粒落地的雪花，呼啸着山林扣响山中回音。
男人突然察觉一丝巨大的冷意从背后突然袭来，强劲的推力将他向前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了重心，待回头之际已是一面纯白的天幕腾空而出。
发丝早被寒气攀上了冰霜遮挡在眼前，瞳孔被眼前之物震慑的瞬间扩大，颤抖的黑瞳内倒映的是雾气破裂后的庞然大物。
黑夜之中的姿态森然欲搏人，男人握紧手提箱就向后退了几步，在雪地里烙下一串足印，仰头看着风雪高墙之内的东西愈演愈大，一阵疾风让他侧了头用胳膊去挡，充斥着他的皮草大衣吹的高扬，猫头鹰的叫声似乎更加激烈，就幽幽荡彻于头顶。
霎时听得一声沉闷的低吼，是大摞风雪冲撞高墙跟栅栏的响动，但就这一秒之中似乎被抽成了真空，留给他的只是一阵尖锐的耳鸣，像某种程度上的次声波攻击着自己的身体。
男人捂着耳朵单膝跪到在低，面目痛苦在漆黑之下却显得格外狰狞，直到这阵如同海浪似的噪音席卷过后他才缓缓的抽了手抬起了头。
面前的庞然大物已从混乱中安稳矗立，风停雪落，眼前是一座巍峨的建筑物，像教堂，像城堡？这他说不上来，勉强称呼它为上世纪的老庄园吧，心里正这般想着忽然身前缠绕在铁铜大门上的锁链一动随即便直直砸在地上，门户开放，跟着灯火瞬间亮起的脚步看去，远处的屋门也渐渐推开了一条缝隙。
“到访者？”
清冷的声音似乎渗透进了每一寸空气悠扬的传播着，来到自己身边甚至也带来了一丝凉意。男人有些震惊，瞳孔都跟着放大起来，撑着厚厚的积雪艰难的站起身来，身上都沾了一层雪。
“想必雪天行路不便，喝杯茶暖暖吧。”
男人抬起眼看过去，里面黑压压的只能看出空旷得很，说话的人声音冷淡，身材高挑纤细穿着量身定做的服饰，看不清脸但身上疏离的气质立马便将两人的距离拉远。
暴风雪山庄……
男人嘴里小声嘟嚷着，一切太过诡异，必定有诈，头脑理智可面前这张俊美的脸却让自己鬼使神差慢慢跟了过去。
男人走进大厅，身后猛然出现的重响吓得他心头一颤，下意识回神就看见精美的铁艺大门怦然合上，荡起地上一层厚重的落雪，飞扬了一面白色的屏障。
金属的回响还未停歇，男人瞪大了眼睛心跳只顾着加速着，还没缓过神来面前的光就一丝丝弱了下去。木质的雕花门声音沉闷，合上的瞬间就带走了大厅内所有的光。
黑暗之际只能看见那个人一个依稀的侧脸，微弱的光从他双眼中溢出，流转，熄灭，似一条锐利的蛇。他向前走着替身后的男人带路，伸出去转过身弯腰行礼，脚步的声音从地底钻出滋生着，蔓延着……
终于，让我找到你了 .
2.0
“……人偿，债……”
“…别，走……”
女人尖锐的声音似乎要震碎木柜上精美的瓷器摆件，彩绘玻璃也在阴风之下来回咣当个不停，混沌之中皆是云雾缭绕。穆然肃静，停止的步伐落下去，脚下已然深渊巨口。
但这声音如同幽魂一般经久不散，死死缠绕裹紧令人窒息……
背后凉意突增，一股巨大的抓力仿佛能感受到指甲嵌入背部的伤痛，回头留给他的便只是一双血红色的双眸，幽怨，孤寂，愤恨。
身上血色一片，一条黑影攒动瞪大了眼睛看才发现是一天天蠕动的蛇，尖牙刺破了她的皮肤，铺天盖地的蛇涌动着将她吞没殆尽。
“杀人偿债！”
苏新皓突然惊坐起重重喘着粗气，身上蒙着一层薄汗黏腻着身上的丝绸睡衣，他头疼的垂头闭上眼抬手抵着额头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他千真万确梦中那个女人喊的就是这句话，纵然断断续续，但感觉不会骗人，此刻背上似乎还隐隐作痛，他抬起手摸去平平整整哪来什么血窟窿。噩梦，一定是噩梦……
可那个女人又是谁呢？杀了什么人，又要偿什么债。她对自己动手，难不成是自己害了她？
苏新皓被这个梦搅得不得安宁，心口都闷着最后还是撑着床起身想着出去闲逛散散这种阴霾。可手刚搭上门把手脑海中就回想起睡前庄园主所说的话：
“请丑时时不要外出。”
苏新皓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半，正是丑时，那家伙是个高冷的东方人，虽然按道理来讲他们应该是老乡，但却没那种亲切感。
“装神弄鬼。”
苏新皓嘴里嘟嘟囔囔着，兴许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用力摁下把手就推门而出。走廊流动的冷气一下子扑面让自己打了一个哆嗦，吸了吸鼻子就想起来晚上经过的庭院。
夜晚偶遇暴雪，继而这处庄园就凭空出现，苏新皓觉得奇怪但奈何如果不进来自己就有了性命之忧，为了保全还是选择踏入了这片未知的土地。
他还记得一进门就看见两行陈列的展览品，不过都被灰色的绒布罩着，被风掀动起一角，苏新皓垂眸就看见是玉雕，看料子应该是上等货，不过也是，这种地方还能有赝品不成？走廊上挂着的油画，架子上随意乱放的摆件，他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
苏新皓心里嘀嘀咕咕，一路上打量着周边，到庭院之处才发现这庄园大到简直看不到边际，真是壕无人性。
带路的人看样子像是主人，身上气质不凡穿戴更是讲究，繁琐的服饰衬得他比陈列的收藏品还要精美。
苏新皓看他容貌应也是东方人，顺便套了个近乎。不过最后也只是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朱志鑫，感觉有点ooc，他还以为这种应该要叫一个什么赫尔墨斯之类的，结果如此朴实无华。
二楼面积没一楼的大，上楼梯跟在朱志鑫身后没过一会儿自己就被带到拐角的一扇门口处，看着朱志鑫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锁就又礼貌的站在了门口向里面伸手，弯腰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
“这是二楼的客卧，Have a good night.”
苏新皓愣了一秒点了点头就看见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处站着，留了一个背影，清瘦单薄却并不羸弱反而充斥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场。
“那您呢？您的卧室在哪？”
“在三楼长廊最里面那间。”
话音一落朱志鑫就缓缓上了楼梯，可就在苏新皓转身就屋的瞬间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一阵清冷的声音：
“亲爱的访客，请不要在丑时时外出。”
记忆就回忆到这，因为后来苏新皓并没有太过在意，直到被噩梦惊醒才蹑手蹑脚出了门。一楼的庭院很大，里面种着一些不常见的植物还都枯萎了，不过大多数还是同一种，这个苏新皓倒是知道。
苏新皓慢慢走过去却突然顿住脚步，眼前的画面让他瞬间瞪大了眼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转身躲到了墙后。
女人身着华丽的蓬蓬裙，白色的礼服上坠满了钻石，熠熠生辉令人移不开眼。美丽的少女在院中翩翩起舞，跳的像东方的古典舞，一切都美得像仙境，却只有苏新皓出了一身冷汗。
可就当苏新皓抽身立马跑回卧室时，背后却突然投来一双目光。
这张脸，跟梦里的女人一样……
3.0
“这里的床睡得不太习惯吗？”
朱志鑫其实不打算问这个问题的，奈何某人的黑眼圈实在或许吓人他也没办法忽视，索性就放下刀叉看着他开了口。
“啊，不，昨晚做了梦而已，没太睡好。”
苏新皓被吓得一激灵，连忙抬头回道。没太睡好？呸，根本就是几乎一夜无眠，昨晚从庭院急急忙忙跑回来就蜷缩在被窝里，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害怕的要死，果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不让丑时出去，难道是为了不让自己发现那个女人的存在吗？可苏新皓左右都觉得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那晚上的人呢？鬼魂吗？
“你在想什么？”
苏新皓再次被打断的时候抬眼就跟一双极其漂亮的桃花眼对了视，对，就像海妖的歌声一样蛊惑人心……
“没什么，在想昨晚的梦而已。这里的雪还没停吗？”
苏新皓摇了摇头随即就转移了话题，他怕他再问起梦的内容，编瞎话他可不会。再说了他还有要紧的事没办，这里的雪下的实在大的超出了预期。
“这里的雪总要下的连月，没完没了，不等雪停行人很难出去的。”
朱志鑫慢条斯理吃完就站起身从书柜里随便拿出了一张报纸，本应该直接出去的但有客人在，出于礼貌还是等会儿他吧。
“那您呢？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大侦探莫洛斯声称要在隐退之前最后再完成一桩调查，莫洛斯？”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的，总之朱志鑫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低头认真看起了报纸上刊登的头条新闻。
“莫洛斯！”
“你也认识他？”
“大名鼎鼎的莫洛斯，谁不知道他？他可是我们每个侦探心中的偶像啊！”
苏新皓说着就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用力拍到桌子上，一脸花痴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小迷弟的样子，这种治好了也是要流口水的。
“你看的这个应该还是上上周的报纸吧，我记得这条新闻。”
“暴雪挡住了来的路，已经很久没人来送过报纸了。”
朱志鑫抿了抿嘴瞥了他一眼，咋咋呼呼的，有失体统。似乎是有些嫌弃，把报纸放在桌子上还拍了拍手，把本就不存在的浮灰又抖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是侦探喽？”
“是的，我收到委托去隔壁镇调查，想着穿山走捷径，但奈何暴雪封山了。”
“什么案子？”
“失踪案，其他的并不能透露，抱歉。到时候在这里借住的费用，我会一清还回来的。如果您不放心，这个留给您抵押。”
苏新皓说着就也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到了他手里。那是一枚古法制作的黄金戒指，虽然没那么锃光发亮，但手感沉甸甸的，价值并不低。这种做法很眼熟，自己老家那边的乡里都会这么做首饰，这家伙难不成……
“餐具放在这里就好了，待会儿我会收拾的。”
“我来就行了，忘了说，先生您做的饭很好吃。”
苏新皓说着就转回身利落的收起了桌上的东西，看起来倒是勤快。朱志鑫没再说什么把戒指攥在手里就回了卧室。
卧室里的窗户很大，正下面就是庭院，院子里一眼望过去白花花的种满了低矮的植物，叶子椭圆形，一颗一颗都是朱志鑫亲手栽下去的，就连房前屋后都是这种植物。
“你昨晚吓到他了吧。”
朱志鑫仍然盯着庭院淡淡开口说道，手里还在摩挲着戒指，话音之后只剩沉默。他低下头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更里面的帘子前。白纱做的的帘子轻软细腻，依稀看到里面是落地的长方体物件。
“他只是个过路人。但他是不是侦探，还有待考究。”
修长的手指拨动白纱进去，垂眼盯着棺材迟迟没有说话，良久才把那枚戒指放在了少女的手边。女人相貌姣好，一身西式礼服打扮，但身上那种东方韵味还是浓烈，再怎么洗濯也去除不掉骨子里的气韵。
“他的戒指给你，我相信你也觉得他熟悉对吗，不要再去打扰他了。”
朱志鑫说完就转身出去把帘子拉好，楼下传来一声脆响吓得他一愣，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朱志鑫连忙就向下跑，进了厨房他还是气喘吁吁的，果真是太长时间不运动，身体早就垮了。
“抱歉先生，刚刚打碎了一个盘子，盘子的价格我也会陪您的。”
苏新皓蹲在地上正清理着陶瓷碎片，朱志鑫一眼就看见那一抹红色，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用就从附近的柜子的抽屉拿出药箱走了过去。
“不要冒冒失失的。”
苏新皓看着他走过来蹲下，白色的棉签沾着药水涂抹在伤口上顿时让自己疼的倒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抽回手却被朱志鑫反手握住，体温依旧冰凉，还是那个形容，像一条蛇一样美丽而神秘。
朱志鑫刚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人痴痴的目光，不知怎的心头一震就加重了呼吸，抿抿嘴话都说不利索就连忙站起身不再看他。
这种异样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秒，或许一秒对他而言，孤独的这么多年也是难得。
“多谢。先生您的体温很凉，如果太冷我把壁炉烧的再热些。”
“不用了，我体温是暖不热的。”
“是吗，那先生很像一条蛇。”
“这算什么形容？”
“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家附近有一个专门养蛇的村子，家家户户都靠养蛇捕蛇维持生计。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些养蛇人体温普遍都很低。慢慢的，就连行为举止有时候都很像蛇。”
“真是个不错的传说。”
朱志鑫镇定的说道，手上还在整理着药盒，扭头看着苏新皓把那些碎片都收拾干净。
“这不是传说，只是我很早就离开家远赴西洋了，其他的事我也知道的不多。我看庄园里种了很多野决明。先生很怕蛇吗？”
“山林里会时不时有动物出没，猛兽进不来偏偏蛇可以出入自由。所以就种了一些。”
这个解释让苏新皓觉得很完美，对着他笑了笑就在他的目光之下回了房间。梦中的女人满身是被蛇咬掉的血窟窿，蛇怕野决明，自己小时候家的后院也会种点这些来避蛇。
太巧，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苏新皓很喜欢现在的巧合，毕竟在意料之中。
4.0
“亲爱的客人，这里不可以做这些危险的事情。”
庄园里又突然传来朱志鑫无奈的声音，近些日子每天都会有一遍。暴风雪还在下着，按朱志鑫的经验怕还要再下上一个礼拜不可。这家伙在自己这住的时间久了真是愈发随性，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一样。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倒是把苏新皓吓了一跳，胳膊都抖了起来，差点就把零件给弄乱，心虚的吞了口口水就顶着一张故作乖巧的脸扭过了头。
“科学实验也不行吗？”
朱志鑫眨了眨眼睛也礼貌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科学实验？别在他庄园里整个大爆炸就好了……
“不行哦。你在做什么，这是？”
朱志鑫歪过头看着他身后的东西，一个侦探每天不看案子净搞点这，再说了有人找他调查，这么长时间却从未看见他着急过，哪怕是捎一个信息，虽然雪大不能邮寄但他也从未过问过。可那天提起莫洛斯他的样子不像装的。
他真的是……侦探吗？
“永动机的模型。”
“你不是个侦探吗？怎么这么热爱科学实验？尤其是这个玩意儿，我看你摆弄好久了。”
“额……是因为我觉得永动机可能……可能前景无限！”
“可能只有你才会信。”
朱志鑫说着脸色就一沉却还笑着，一张脸上写满了阴阳怪气，还略带点无语，夹杂着故意的嘲讽。丰富多彩，比调色盘还绚丽多彩。
永动机什么的不是早就被社会否认了吗？
“为表达我的歉意，我将我最为精美的永动机模型送给您好吗？”
还没等朱志鑫开口苏新皓就已经一溜烟跑的没影，朱志鑫无语的叹了口气就在他身后跟着进了他的卧室，扑面而来的艾草味似乎瞬间拉回了朱志鑫的某些过去回忆。
“房间里熏的有艾草，老习惯了，见谅。”
“没关系，我挺喜欢的。”
朱志鑫笑了笑，小时候家附近艾草很多，有时也会拿来熏香，这个是看不只是跟自己一个国家，甚至更近，或许是一个乡里的，邻村的的都说不定。
朱志鑫盯着递过来的东西看的出奇，虽然他否定永动机但不妨碍模型实在精巧。不过他倒是注意到房间里多了很多书，大部分都是关于科学，生物的，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
“你很喜欢看书啊？”
“对啊，看书观天下。比如这本，就讲的是过去这里盛行人体改造，各式各样的科学疯子利用正常人类来进行实验。直到现在科学家们还在被赶尽杀绝”
苏新皓故意叹了口气，装成一副有所触动的样子说着就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朱志鑫的方向，果不其然，看到某人脸色顿然一沉自己嘴边就练练浮起一抹浅笑。
“想看的话我这里有很多，您都可以借阅。说起来您常年独居在此，不想家吗？”
“那你呢，想家吗？”
“我跟先生说过我早年离家，对那里并没有什么过多的留恋。而且那里陋习繁多，光是每年殉情的男女都不再少数，社会落后，都挤破脑袋想来新世界，我又怎么会想回去呢？”
“说的也是……”
“那先生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呢？”
“事态所迫罢了。”
苏新皓抬眼看着他，来这里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人很是沉闷，不过他骨子里应该并不是这样，只是经历过太多事才会被蹉跎成这样。每次身上都会有一种淡淡的死味。
苏新皓连忙转移了话题，朝着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歪头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脸。
“当然不是我说你的庄园这么大真的不考虑邀请一些人来增添一下活人气儿吗？自己一个人多孤单啊。”
“你说的可能是百年之后的一款游戏，邀请很多人来我的庄园开一具你最爱的冒险吗？也许吧。”
“真的假的。不过这听起来就很刺激，你会这么样吗？”
朱志鑫的话音一落苏新皓的眼睛就瞬间跟着亮了起来，如果他有尾巴，那此刻他这片的地板绝对是最干净的，毕竟尾巴都能摇的钻木取火了。
朱志鑫转过身看着他摊手耸起了肩又配合着给出了一个标准假笑。
“我瞎猜的。”
“你还是好好研究你的永动机吧，不打扰你了小科学家。”
朱志鑫摇着头说道就径直走向了门口，他说的没错庄园太大了，孤独也成了常态，但现在有了他生活似乎也不再是一潭死水了。就像一副水墨画，突然被点上了一点彩色，纵然突兀，但好在有了生气。
他想说，现在自己并不孤独。
5.0
日历一天天流逝，眼看暴雪的时期快要过去，不知道怎么回事朱志鑫心里甚至开始生出一丝失落，他想让这雪永不停歇。出于好心收留了这位被困在雪中的行人，没想到竟是自己被困住了。
苏新皓倒是颇通医理，不过这些都是在老家那边人人都会的，但是朱志鑫仍然会选择让他为自己诊疗，给自己的那些药虽然欣然接受但却用过，毕竟普通人类的药对自己不起作用，况且自己也用不上。
朱志鑫平时都待在屋内对着棺材坐着，有时候发呆，有时候仍然发呆，总之就是消磨时光。不死之身，活着是福是祸朱志鑫不予评论。
今天难得雪停了一小会儿，见到朱志鑫在庭院里给自己找活干去扫雪，看样子工程量不小。苏新皓站在走廊的窗台旁看着朱志鑫忙碌的背影，毫不犹豫转身上了三楼。
朱志鑫对自己没什么警戒，他知道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个科学家假装的侦探。只要朱志鑫认定自己的身份，在这个科学家被赶尽杀绝的事态之下，朱志鑫不会赶自己走。
人会对一个侦探起有顾虑，对一个只痴情于永动机的科学家又怎么会有怀疑呢？平日里这时候自己都在房间或者书房里研究永动机的图纸，此刻不行动更待何时？
房间大的离谱，门对面就是那扇窗户，他踱步着就看见那帘白纱。棺材，看形状不用猜的，里面躺着的那个女人手边就是自己的那枚戒指。苏新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在棺材底的暗格中找到了一个东西。
一个漂亮的镯子。
灯光之后隐着半边的脸，阴鸷却又精巧绝伦，栗棕色的眸子里泛着光晕，倒映着他手上正在把玩的镯子，玉石料子，被雕刻成了蛇的形状，栩栩如生。
那群养蛇人的代表。
这个女人恐怕就是“珍宝”吧。
苏新皓抿了抿嘴，心里仿佛在挣扎着什么，一时的心软终究被打败。毕竟房间里摆满了自己送出去的那些药，他从来没喝过，不，应该是他根本不需要。
朱志鑫扫过雪回去时已经看到苏新皓泡好了咖啡在等自己，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全是冷气，此刻被人捧过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都把朱志鑫吓了一跳。
“冷吧，喝杯暖暖身子。”
“谢谢。”
朱志鑫点头示意，接过杯子还没喝，心却先是一热。
“您好像从来不怕冷。”
“习惯了而已。”
苏新皓盯着他嘴里嘟囔了句是吗，走过去抬手抚摸上了他的胳膊。异样的触感让苏新皓沉了眼，果不其然，脖颈上的鳞片映入眼帘。
“先生，我送您的永动机您喜欢吗？喜欢的话，能容我再多呆几天吗？”
朱志鑫皱起眉捧着咖啡还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他知道外面追科学家追的很厉害，因为人体实验的风潮此刻人们已经不管是好是坏都要消灭他们。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怜悯和心软，正是某人故意的。
“当然可以，你要住多久都行。”
6.0
“妹妹，哥哥是不是也学了你的样子。”
不知道从哪日起朱志鑫会常常坐在棺材旁这么说到，过去的事他都历历在目，这样的感觉让自己有种危机，丑时的惨烈画面，群蛇乱舞的冲击……
是哥哥的错，是哥哥没能让你走出封建的枷锁，才让那死男人钻了空子迷惑了你。让你对西洋的自由着了魔非去不可。是那个男人，是他害了你，你明明那么怕蛇，结果却死于群蛇撕咬之下……
养蛇人怕蛇是最可笑的事，偏偏发生在了妹妹身上，被人嘲笑凌辱。那个男人误闯进他们的生活，带着新世界的思想和气息迅速吸引了妹妹的目光，这里的枷锁太过可怕，可这种与野男人私奔去西洋，使得她受到的嘲笑变本加厉。
不仅仅是父母的反对，是整个村子的老一辈都在声嘶力竭的将他们逐出村去。为了什么？仅仅是体面？不，是要捍卫他们的阶级地位。
用养的蛇去对付怕蛇的亲生女儿，男人死里逃生不知所踪，哥哥呢？朱志鑫赶到时妹妹已经血肉模糊身上缠满了各色各样的蛇。
他带不了你去的西洋，我带你去。
朱志鑫还算幸运，在那里碰见一明江才郎尽的生物学家，救活妹妹的方法就是让自己配合他的实验。也算不上救活，只是像一个沉睡的尸体，只有偶尔晚上的时候她才会苏醒，在庄园里乱逛。没有意识，像个空壳，但于此朱志鑫已经很满足了。
生物学家被带走的时候我带着妹妹东躲西藏最后还是选择落脚在他的庄园，因为是丑时被杀，妹妹醒过来时总是这个时间段，所以日后来借住的我都警告他们不要丑时外出。
每次来借住的人都会说在晚上梦见一个浑身缠满蛇的恐怖女人，也许是什么诅咒，也许是怨气太重？这个朱志鑫也不太能解释的清。
听说那个男人还在找寻他们的下落，听起来很痴情是吧？如果真的痴情那晚他有为什么要逃呢？
朱志鑫曾经嘲笑过的爱，现在出现在自己身上，或许应该来嘲笑自己。
天边响起一阵雷声，他忘了今夜是暴雪掺杂暴雨的恶劣天气。朱志鑫皱起眉痛苦的从过往中挣脱出来，他记得苏新皓下午的时候约自己晚上去他的房间。
穿过幽暗的走廊，木地板年久失修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一切不好的预兆都让朱志鑫心里不安。推开这扇门看见苏新皓站在窗口等着自己，正巧划过一条闪电，蓝白色的光照耀的他的脸有些冷淡。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送你东西。”
苏新皓垂着手走过来，没有笑容看起来有些奇怪，不过朱志鑫倒没太在意，还傻愣愣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又是你的永动机模型吗？”
朱志鑫闭上眼摇了摇头但异样的触感却让他瞬间防备，冰冷的刀刃抵着他的脖子，纵然体温低的可怕也被纯银制的刀凉了一下。微微蹙眉就上下打量着，饶有兴趣的盯着面前的的人。
“亲爱的客人，你在做什么呢？”
“先生，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脖上的痛感又加重了一分，甚至开始渗出丝丝血迹，朱志鑫抬手用指尖划过自己被刀抵住的部分，已经开始接触到黏腻的液体可眼前的人始终不肯退步，还死死的将自己一步一步后退压在墙上。
“你这是什么口气？”
“抱歉，也许确实有点失礼。”
苏新皓冷漠的笑了笑，平日里开朗的脸上此刻却尽显锐利，煞气重的让朱志鑫都默默屏起了一口气。
“但庄园里那位小姐，你把她藏哪了？”
苏新皓说着就又上前了一步，明知故问，把刀抽开却又在下一秒重重的捅进了他脸旁边的墙里，吓得朱志鑫瞳孔都放大了一圈。但提起那位小姐时，朱志鑫的神色瞬间又软了下去。
“我种满了野决明，你不会再害怕了……”
他嘴里嘟囔着苏新皓听不清的话，但苏新皓并没再管过这些，直愣愣的将刀捅进他的胸口，四溅的血液染红了米白的墙面，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艳丽。
7.0
第二天的太阳升起的异常的早，朱志鑫是一阵刺眼的光闪醒的，他皱起眉睁开一条缝隙，艰难撑着床起身就感受到身旁一丝别样的气息。
苏新皓背对着自己慢条斯理弄着手里的咖啡，听到床上有动静也只是不急不缓的转过身端着咖啡杯走到了床边。
“要喝咖啡吗？”
“你不怕我死吗？”
朱志鑫瞥了他一眼，还是没能沉住气率先提起了这件事，身上的伤口已经差不多快要自愈，明知道自己不会死，昨晚却还是心惊胆战。
苏新皓单挑了挑眉，抿了抿嘴就把咖啡递到了嘴边，之前那副傻兮兮的样子装的太像现在都快脱离不开了。
“我是一名侦探，但并不是冒充的。我也确实是一名科学家，不过研究什么永动机只是幌子罢了。”
“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了，我之前是一名科学家，你身上变异改造的痕迹太重了，我怎么发现不了？不会死的科学怪物，我捅一刀来验证我的猜想，对你没有损失的。”
“你也是个疯子。”
这话听起来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也让朱志鑫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科学家有几个不是疯子，为了证明自己的实验，有多少人甘愿以身犯险。小心猜测，大胆求证仿佛一直都是他们一派的作风。
“忘了告诉你，我有个别名，叫莫洛斯。”
房间内一度安静，似乎只有烛火忽明忽暗的声音，风卷起窗帘带进了阳光，被苏新皓的身影挡住大半继而落在被子上，留下一滩黑影。
“所以我就是你消失前调查的最后一起迷案是吗？”
“不，你妹妹才是，那位小姐才是我的目标。”
“让另妹为之心动的那个男人，也姓苏。”
话音一落朱志鑫脸上就扬起了一阵微笑，这笑像释怀，又像是坦然接受了什么。恐怕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可笑，此刻再去看他的脸，还果真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早该猜到的，那家伙是你哥哥。”
“你哥派你来调查我们的吗？”
“不，他已经死了，是我自己想来，我想调查清楚当年的事。莫洛斯退隐之前最后的一次调查，我想留给自己，替自己来解开这个疑惑。”
“看来就算我不主动收留你，你也会故意来找我吧。这么看，我害怕你被抓捕的情绪真是多余。真可笑。果然你们做实验的，都是疯子，要追捕你们呢。”
朱志鑫苦笑一声，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有点像被晒干的橘子皮，酸涩又略带苦味。
“疑惑解开了，雪也快停了，你也该走了。”
“我不会走了，我要留在这。”
朱志鑫没想到会是这句话，皱起眉扭过头去看他，苏新皓走向窗台向外望去，阳光明媚，冰雪消融，一切都在复苏，就连自己也是。
他刚刚说什么？
不走了
留下来……
8.0
我是科学家，也是一名侦探，不过科学家的名气远没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莫洛斯更大，不过他从没露过脸，我也只有在照镜子的时候才知道那位如雷贯耳的侦探大人长什么样子。
哥哥从东方古国回来后就性情大变，那地方是我们的老家，不过我自从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回去了。他从不让我进他的屋子，仿佛里面有什么宝贝，或许就藏着他遇到了什么事的谜底。
这件事一度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可直到哥哥去世我才推开了这扇门。我深知，哥哥的死跟当年发生的事脱不开干系。
屋内空荡，只有一侧厚厚的笔记本，我慢慢翻开里面讲述了一个故事，写满了他的自传，是他的日历。我还依稀记得日记里的话：
“我所珍重的一切发明好像全都全都黯然失色了。”
“不会很久的，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永远都忘不了这天……”
“我遇见他了，他也变成了这样，他说希望我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的珍宝丢了，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海薇拉镇南部山区深处庄园……”
海薇拉镇南部山区深处庄园。我垂眼认真记住了这个地址，或许谜底就在这里。他的珍宝是什么，文中的“他”又是谁，“他”又变成了什么样。哥哥所心心念念的是人是物，一切的一切都在我的心中徘徊。
其实我心里有猜测，只是我需要去验证。我调查过这座庄园，主人曾经是个生物学家，不过后来疯疯癫癫被人们关进了疯人院。在此之前原主人好像救助过一对男女，我以为会是什么逃难的情人，可到我来这后发现并不一致。
我故意让他以为我是个科学家，让他保护我，怜悯我，同情我，让我在这里毫无顾虑的长住下去，对我失去防备。听起来有点无赖，但做为一名侦探，这是基本功。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他并不正常，被改造过的人果然不怕冷，我摸他的胳膊与常人不同。我看那位躺在棺材里的小姐也是如此，我翻动过这具尸体，应该可以称作为尸体吧，反正脑死亡活不过来了。
我在两种情绪中来回横跳，我知道他不会死但我还是狠不下心去。漫长的相处，我想他与我一样也都习惯了彼此。
不会死的，只要证明了我的猜想就够了，这是一个很棒的实验体，我巴不得看一看呢。
我没想到他真的信了我要送他东西，永动机？看起来这个刻板印象真的很重的，一个被社会淘汰否决的东西怎么会是我研究的方向呢？
我当然知道永动机是假的，世界上唯一永动的，可能只有爱吧。
而我现在，好像也找到了我的永动机。
——————————
过两天更护花哦，不要错过喽宝宝们😘
《护花使者show time》0/12【苏朱
ABO｜青春暗恋篇（双安开饭）
*女儿快高考了，当爸的应该怎么办？求解！
——姐姐，我可以是除了叔叔外，你第二个后盾。
🚫上升.
1.0
高考，这无疑是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为了这短暂的几天，苏念安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拿到了这场万千学子盛会的入场券。
她成绩算不上好，中等生上下浮动考个一本费劲，考个二本却还要顾虑公办民办。不过苏新皓总是劝她不要想这么多，小孩子家家，先把眼前的高考考过去，往后的有爸爸在。
今天离高考还有3天，苏念安正蹲在地上收拾着书桌里的东西，就听见背后吵吵嚷嚷的，不用想就是左岁安那家伙。...
ABO｜青春暗恋篇（双安开饭）
*女儿快高考了，当爸的应该怎么办？求解！
——姐姐，我可以是除了叔叔外，你第二个后盾。
🚫上升.
1.0
高考，这无疑是对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来说，最为重要的日子之一。为了这短暂的几天，苏念安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拿到了这场万千学子盛会的入场券。
她成绩算不上好，中等生上下浮动考个一本费劲，考个二本却还要顾虑公办民办。不过苏新皓总是劝她不要想这么多，小孩子家家，先把眼前的高考考过去，往后的有爸爸在。
今天离高考还有3天，苏念安正蹲在地上收拾着书桌里的东西，就听见背后吵吵嚷嚷的，不用想就是左岁安那家伙。平日里是自己浮躁他稳的很，现如今倒是自己开始紧张了。
“马上快高考了，我终于能离开这个破学校了！”
“这是最后一个晚自习！我要把我的书全都撕了——”
“撕啥啊，万一复读了呢哈哈哈哈哈。”
“滚呐，晦不晦气，我上大专我也不复读！”
教室里乱成一团，各式各样的对话胡乱的此起彼伏，有说高考完要去哪玩的，有在商量着染什么头发的，还有说考完就去买新手机的。就属左岁安嗓门最大，隔着好远就听见他嚷嚷着考完他爹地就带他下江南。
还下江南呢，真以为自己是乾隆啊？要是去的话，估计邓佳鑫也会带上自己吧。
苏念安眨了眨眼就停了手里的活儿，抬起头原本想去看看左岁安在哪，却不想撞上了玻璃外的晚霞。橘红一片，万亩云海，如果是以前看见会觉得太过壮观，现在这种心境去看，竟然也觉得平淡至极。
“想什么呢？东西还没收拾完？都说了你桌子上杂七杂八的东西摆一大堆，到时候不好弄。”
左岁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窜了过来，笑着蹲下去侧着脸盯着她，一双杏仁眼生的跟邓佳鑫一样好看，亮晶晶的，快比左航的眼睛还要大了。
难怪苏念安没找着他，她心里正嘀咕着一抬眼却看见左岁安垂眸盯着自己鬓边的发丝，教室里空调的温度并不给力，因而脸都是被热的绯红，蒙了一层汗看着也是雾蒙蒙的。
“我帮你收拾吧，头发都乱了。”
苏念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缕发丝发丝便已经被他熟练的别到了耳后，指尖带着一丝浅淡的温度，在喧嚣中却有了一抹安稳的缱绻。
“小玩意儿那么多，平常宋芸就没少说你。”
左岁安小嘴叭叭的没完，但身体还是听话的干着手里的活，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一手就抓下了自己三四个小摆件。苏念安盯着他左右心里对这句话不爽，最后还是没忍住揪住他的耳朵就慢慢站起身来。
“得了吧，轮不到你在这说我！”
苏念安笑嘻嘻的说道，其实力道也没多大也就是左岁安会陪着自己胡闹，配合好的不能行。一声声我错了，好像是自己欺负弟弟一样。
她松了手就转过身靠在桌子上，双手背过去抵着桌沿，左岁安也是“见好就收”立马结束了自己精湛的演技，拍了拍胳膊上的灰就跟着靠了过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你说性格吗？没，就突然觉得好像一切都过去了，跟做梦一样。以前做梦才能想到的一天真的来了。有点兴奋，我都不知道该想点什么了。”
苏念安倒没想过这家伙会说这么多，她别过头就看见左岁安嘴边扬起一抹笑容慢慢垂下头去，似乎在想着什么。想什么，这个年纪该想什么呢？
想自由，想热烈，想绽放，想燃烧自己的青春……或许吧。
或许学生时代就应该胡思乱想。
2.0
今晚是最后在学校的夜生活，好多人都计划着要进行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不是学校给的死板的，要鲜活的，所有学生都加入的。
也不知道是哪班先挑起的头，走廊上闹哄哄的一片，主任们闻声而来像是要打拦截一样，奈何都是读过书的人，都知道“群众力量”的强大，一窝蜂都涌出去有能怎么办呢
法不责众，要记过的话，全高三的同学跟着上个大合照也不是不行。
喊楼的活动沸沸扬扬的，又是大吼大叫，又是唱歌的，苏念安也就凑个热闹，跟着唱了两句，有一瞬间她甚至想哭，像是明白了下午时左岁安口中那种兴奋。
没一会儿就撕起了书，那些课本上的琐碎知识就这么像蝴蝶一样翩然起舞于半空之中，从高处落下，漂浮，转动，像是搭载着一个又一个莘莘学子的梦。
苏念安记得左岁安貌似吵吵的要撕书，想着就开始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开始四处找起了他的身影。一圈下来也没见人影，琢磨着不知道在哪跟朋友正热火朝天的吧。
其实他们说的对，今天应该是要肆意妄为的，但真是到了这天反而生出些意外的感慨。如果……
如果爹地还在世的话，应该会高兴自己的女儿长成了个大姑娘了吧。就她这样三脚猫的功夫还要参加高考，也不知道爹地会不会笑话自己呢。
下午的时候就听见好些人吆喝着家里的长辈都什么准备，苏新皓倒也给自己画了不少饼，各式各样的，新手机，新旅游还有新衣服。不过他工作忙，最后应该还是跟左岁安他们一家出去。
苏新皓就一个念想，让女儿过得好一点。一家里就这么一个收入来源，他难免累点，不过好在苏念安也懂事，没浪费过什么钱。
就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已经走到了校园最安静的紫藤花长廊，这安静一个人坐坐也挺好，这种情绪见到左岁安了也是乱给别人添麻烦。可刚一坐下就听见一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苏念安！”
苏念安瞬间回过头去，他很少直呼自己的大名，几乎都是姐姐姐姐的叫，就连初中是自己弄坏了他临上场的琴谱他快要气到爆炸也没这么叫过。
“怎么了？”
自己疑惑的投去目光，就像在问，你怎么在这一样。
她就这么呆呆盯着他，四目相对，学校广播上还在放着歌，沙哑的感觉像是一架破败的钢琴发出声声沉重的音符，带着过往他们十八年的相依相守浓墨重彩的在今晚留下了一笔。
一笔只属于他们的回忆。
“答应我，我们以后在一个大学呗。”
“开玩笑的吧，我成绩可没你好。你个高材生想什么呢！”
苏念安笑着看着他那副样子，脸都是憋得通红，也不知道他为了喊出这句话自己别扭了多久，是做了多久的心理准备，想想自己还有些想笑。
她正想给自己找补，如果上不了同一个大学，那我们就去同一座城市，继续待在同一片土地上，遥望着同一轮月亮。想到这就连自己都闭上眼垂下头笑了笑。这样老套的桥段，好幼稚。
可就在睁眼之际，身体却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压力，甚至是有一丝痛。被一个宽大的胸膛紧紧抱着，体温都在下意识的攀升着，独属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就这样缠绕在四周，这种关系似乎是要破界的。
苏念安有些懵，可当温热的呼吸掠过自己锁骨时才发现他要把脸埋进了自己的颈窝里，甚至都能感受到眼镜的触感。手是颤抖的，可当下决心也拥他入怀时，这种坚定的感觉是自己不曾有过的。
“好。”
一个字脱口而出，似乎是抢了他的问题自己就答了出来。
“你怎么好就先出来了？”
左岁安被这一个逗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些疑惑她这个反应是不是被自己吓傻了。他四处找人没找到，就知道她肯定会来这。
他猜到今天苏念安应该会自己伤感，平常有不开心她都自己悄咪咪来这躲着。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说好。我永远都像小时候一样，无条件支持你。好了，眼镜都脏了吧，起来了。”
无论世界如何瞬息万变，姐姐都永远陪着你。你弹一万年的钢琴，姐姐就做你一辈子的听众。我是你的第一个听众，也会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位。我看着儿童钢琴一步步蜕变成施坦威钢琴……
就像看着你一点点长大。
以后的沉默苏念安也许会记得一辈子，周身的喧闹，相互震动的心跳，热烈而炽热。无言可一切已经替他做了回答。
“姐姐，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3.0
苏念安要迎来人生中的大日子，这对于朱志鑫来说也是一件逃不开的大事，嘴里成天嘀咕着要去送她考试。这事最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直接马到成功，金榜题名。
他来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从前在哪自己都忘了，像是个政府统一修建的社区一般，不过每个人住的房子都不同，有西方高档的洋别墅，也有中式四合院。
朱志鑫倒是有好几套，也不知道苏新皓那家伙突然哪来这么多钱，花钱如流水，搞的自己都心疼。
张极是近几年才搬来的，看着样貌快要比自己都老了，明明是个弟弟，结果比自己这个哥哥还要沧桑呢。每每说起来张极脸色总是很复杂，最后了也才是打趣的说道是朱志鑫保养的好，有福的命用不着瞎操心。
朱志鑫有一本很厚很厚的日历，人家的是越撕越薄，他呢，越存越多。张极偷偷看过，苏念安的生日，苏念安的中考，高考甚至是小升初他都标过。
平日里朱志鑫神神叨叨张极也都是配合着，今日倒好，非要弄个结果，鼓足了劲要去学校看念安，这么重要的考试当儿戏，他可做不到。
倒是张极被吵吵的头都快要炸了。
“可今天念安要高考，我得去陪她，这么大的日子我不能错过啊！”
朱志鑫皱着眉一副忧虑的样子，就站在门口面前是堵着门的张极，他不懂这种感觉，不为人父母，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执念呢。
“你见过有人住的房子是纸的吗？你好好看看，家里一桌一椅，有什么不是纸的？”
张极向来是个急性子，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棱的拆穿他，几句话下来心里就憋着气。
“张极，你看你说的，什么呀。”
朱志鑫还是一脸镇定的样子，走过去拉住他的手，拍着他的肩膀，就像对着一个瞎说话的孩子似的。
“纸扎的房子，你还不懂吗？”
张极平日里最尊敬的就是他了，现在倒也是说完就推开了他的手，抿了抿嘴背过身去随便走到了一张桌子前面，用手指着上面摆的花瓶。
“只能说苏新皓念你太深始终不舍得你受委屈，这么多年什么都不差你的，就连最新款的衣服都一股脑的烧给你。朱志鑫，你清醒一点行吗？我不想把话说的那么直接，你明明就知道的！”
张极带着怒气一顿输出的说出去，可当最后一个字落地时自己才感到了深深的后悔。自己说的话，终究还是太重了。
“我就只是，想……远远看那么一眼，一眼就好。”
气氛似乎是瞬间跌下去的，没有张极想象中那样的哭闹和不肯接受。或许朱志鑫早就有所察觉，不过一直麻痹着自己罢了，欺骗自己还活着，还能有朝一日跟他们两个并肩站着。
朱志鑫的话音很是浅淡，淡淡的口气却说着一件痴心妄想的事。
张极的眉还皱着，就这样呆呆盯着他，看着面前的人手扶着桌子脸上带着笑，眼泪却下意识的流着，泪痕清晰，如同心里那道疤痕一般永远那么深刻，最后生成无边遗憾。
4.0
如果看到了一个已经去世的人，看到一个鬼魂旁人听起来怕不是要吓一跳，但别人心里骇人的鬼却是苏念安最心心念念的。
当自己看到那抹陌生的背影时，苏念安心里其实已经就跟个明镜似的，只有自己糊涂的时候，他才肯来。
人就在自己眼前站着，自己反而却是带着怯懦的，犹豫不决的往前去试探，直到看到朱志鑫那带着笑容的脸自己才瞬间露出了明媚的笑跑了过去。
苏念安停在了跟他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刚好能看清他的脸，却又没那么接近。
“爹地，我快要高考了。”
“我知道，我最相信念安了。”
“爹地如果我考不上一本呢？”
“二本也很棒啊，是个本科，好厉害呢。”
“那要是民办呢，学费好贵。”
“民办环境好啊，咱们念安是要去享福呢，咱才不去吃不必要的苦呢。”
一问一答，苏念安就这么不争气的落了泪，真不愧是夫妻俩，回答的都快要一模一样。自己想着就利落的擦去了脸上的泪，一路小跑的扑了过去，怀抱温暖，如梦一般不真切。
“不论你考什么，我都为你骄傲。考好考差又没有一个界限的标准。”
话音结束苏念安的哭声却是更大了起来，明明是安慰的话，此刻好像要比犀利的言语还要让自己痛苦。
苏念安比谁都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论是自己臆想的还是梦到的，最后终将化作云烟消散，她还是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所轸念的人从手中流逝而走，再次消失的彻底。
“我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怕你受委屈罢了。”
朱志鑫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念安要长大了，从原来襁褓中哭个不停的小孩子到现在都成年了。成年了好啊，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但做父母的，往后牵挂的就更多了。
“我不委屈，爹地。”
苏念安强撑出一个笑脸，但泪还是流了满脸跟只小花猫似的。朱志鑫始终都忍着没让自己在她面前露出软懦，抬起手也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但感受不到触觉的他摸什么都是空荡荡的。
“你不要哭了，你哭了我会考不好的。你应该高兴点。”
苏念安吸了吸鼻子，嘟嘟囔囔的哭腔说着就抬手用指腹擦去了他眼角快要出来的泪。泪是那么烫，似乎带着这么多年所有的思念跟爱。
“怎么会呢，我是为你高兴。女儿要长大了，我高兴。”
苏念安清清楚楚的记得眼前这一幕，一道惊雷从他身后划过顿时天边煞白一片，雷声轰隆不肯停歇，转眼之际已再无第二个人。
如她所言，有些东西，自己留不住的。
半晌了也不过是跪坐在地上，不知是哭是笑只是脸上的泪还热着，心也是热的。
一道雷声惊醒了沉睡中的人，苏念安撑着床直起身来，睡前忘了拉窗帘被苏新皓看到定要唠叨两句。现在透过窗外去看，外头天色阴沉的厉害，跟梦里的艳阳天天差地别。
是个梦。
不过是梦也好，爹地，你已经很久没再来找过我了。是不是你也知道今天我要高考了，才来我的梦里给我说这些的？
放在往常苏念安说不定要哭上一哭，但今天不一样了，她甚至有种想笑的冲动，爹地没有忘了自己，至少还证明他还牵挂着在异世界的女儿。
或许亲情之间的羁绊是生死所隔不了的。
5.0
烈日当空的夏日，蝉鸣似乎是烦躁的，留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是万千学子的坚守，当这缕阳光落在苏念安身上，就像带来了最原始的希望。
为了今天苏新皓已经很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感觉是他要去高考，没事还总是唠叨着自己当年高考时的经历，苏念安也只是每每都装着认真聆听的样子，其实心早就跑到千里之外了。
“准考证跟身份证先拿出来。不能慌啊，认真看题别涂错答题卡！别空题啊，不会了也得蒙上！”
“爸，我知道了，我马上要进去了，再晚就不让我进考点了。”
苏念安闭上眼有些无奈笑了笑，看着苏新皓的样子比自己还紧张呢，自己说着就从他手里拿过了透明袋转身向着大门去走。
“热烈欢迎您参加——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
这行在考点学校滚动屏上的大字，苏念安永远都不会忘记。
“苏念安，往日里爸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一点都不傻！是我逗你的，你最聪明了！”
“女儿，你考成什么都是爸的骄傲！”
树叶飒飒而过，闷着水汽的热风扑面而来，吹的自己身上荡起外套一阵飘动。虽说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苏念安知道，她并非孤身一人。
身后声音还久久回转着，说实话有点丢脸，但苏新皓就这个性子，她苏念安就喜欢她爸这样的。丢脸也不怕，脸不怕丢，爱没丢就好。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你们的骄傲。
冷水烟花
温柔忠犬苏vs细腻敏感朱
笨蛋情侣学习坦率/二次相恋/七分甜
01.
圣诞节这天苏新皓在深市出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令他觉得晕，旁人恭维他是青年才俊，是法坛上耀眼的新星，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多少句“谬赞”，总之最后笑得嘴角很僵。
回到酒店时零点已经过了，划开手机才发现一长串未接来电，备注都是“鑫鑫”，挨挨挤挤的14个，对方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地拨过他的号码。
苏新皓心头一紧，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眼睛向下一扫又看到聊天框的信息，朱志鑫好像洞穿了他的想法，两行小字刺着眼睛，默契又简单冷淡：
没什么别的事，别担心。
我们分手吧。
苏新皓面对着深...
温柔忠犬苏vs细腻敏感朱
笨蛋情侣学习坦率/二次相恋/七分甜
01.
圣诞节这天苏新皓在深市出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令他觉得晕，旁人恭维他是青年才俊，是法坛上耀眼的新星，他不记得自己回答了多少句“谬赞”，总之最后笑得嘴角很僵。
回到酒店时零点已经过了，划开手机才发现一长串未接来电，备注都是“鑫鑫”，挨挨挤挤的14个，对方从来没有这样频繁地拨过他的号码。
苏新皓心头一紧，以为出了什么急事，眼睛向下一扫又看到聊天框的信息，朱志鑫好像洞穿了他的想法，两行小字刺着眼睛，默契又简单冷淡：
没什么别的事，别担心。
我们分手吧。
苏新皓面对着深市夜晚依旧如织的灯火顿了很久，回复道：好。
对方再也没回信息。
他想他可能做错了什么，但像阅读法条一样仔细地把自己从上到下检索了个遍，也没能找出足以给这段感情判处死刑的罪行。
大概是厌倦了吧。
厌倦就会离开，这是人之常情。
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突然觉得很累。
那边的朱志鑫在喝红酒——煮好很久，已经凉掉了，弥散出的馥郁不再那么让人沉醉，往年的圣诞节他和苏新皓是要一起过的，烛光晚餐、玫瑰、依偎在一起看一部老电影，像另一个情人节。
究起这仪式感的原因，五年前的圣诞节，苏新皓第一次邀他约会，年轻的律师谈完公事后忽然问：“朱先生，愿意和我吃个饭吗？”
苏新皓追人的手段很笨，以顺路为借口送他下班，他后来才发现两个人家的方向堪称南辕北辙；随口讲过需要什么，不出三天就能收到苏新皓以“买多了”为由的赠送，他疑惑的“心有灵犀”，原来是苏新皓四处打听的结果，当他试探性地问起对方这样做的原因，竟收获了一记直球，“因为喜欢你啊”。
爱情猝不及防地降临，像没有形状的夜风。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
工作越来越忙，苏新皓在律所一呆一晚上，朱志鑫从前总窝在沙发的一角等苏新皓回家，等很久也等不到，便抱着毯子睡着，睁开眼睛时天光大亮，房子里还是空空荡荡的。
苏新皓解释说忙不过来。难不成连着一个月都通宵吗？朱志鑫失落地想，是真的太忙还是根本不想回家。
这一句被偷偷藏掖在心里，他应该做一个善解人意的恋人，问一些有的没的会显得无理取闹。
但那根刺牢牢地扎下。
在这个山城少见地飘了一点薄雪的夜晚，朱志鑫喝了很多杯红酒，喝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带着委屈和希冀，他给恋人打了14个电话，那么多，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却没有一个被接起。
分手吗。
别人都说分手是底线，他不想要体贴也不想要乖了，“我们分手吧”五个字也打得磕磕绊绊，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点击发送。
然后苏新皓说好。
分手也没关系，分手也体面地回答好，其实根本不在乎吧。
朱志鑫顺着墙壁往下滑坐在地板上，把脑袋埋进膝盖。
他一点也不爱哭。
但怎么又濡湿了眼眶。
02.
苏新皓回来时偌大的别墅仿佛已经空了。
玄关处的挂画还是那幅，他们一起画的，朱志鑫端着颜料盘涂涂抹抹，眉眼飞扬地讲小狗是苏新皓，小猫是自己，一猫一狗靠在一起，背后是暖融融的夕阳。
落地灯还是藕粉色的灯，只是没有朱志鑫依在一边读一本书，或者在画板上打线稿。
冰箱贴还是那几个，草莓牛奶、小青蛙、巧克力，只是没有便利贴粘在冰箱上。朱志鑫的习惯是手写一点什么，早餐放在哪里、食材还缺什么之类，还有下班可不可以顺路带某家店的蛋挞。
情侣款的围巾还挂在衣帽架上，情侣款的牙杯牙刷安静而整齐地摆在原处，情侣款的公仔盖着被子，温馨又暖和地躺在一起，都是共同生活过的痕迹。
分手了，所以搬走了，一言不发地搬走了。
这么多成双成对，现在该和谁用呢？
苏新皓拨打了朱志鑫的号码，那头响了几声就接通，朱志鑫讽刺地想，他才不要当14通电话一个不接的坏人。
“喂。”苏新皓斟酌了一下称呼，咽回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鑫鑫”，“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让我知道吗？”
朱志鑫克制住了开口带着刺的欲望，那显得他太在意，姿态好难看：“苏先生，别再问这些。”
指尖攥得发白，苏新皓深吸一口气：“那我可以知道，分手的原因吗？”
苏新皓是这样冷静的人啊，或者只是对他冷静，不慌不忙，像法庭上质问对方，朱志鑫说：“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很坦率却又不合时宜的追问。
“苏新皓，你不懂我需要什么。”
“……对不起。”喉咙像塞了团棉花，很多话涌到嘴边，最后都被审慎地截停，道歉总是没错的，尽管声音异常艰涩。
“没必要为此道歉。”朱志鑫感到自己在颤抖，像解剖兔子一样剖析一段感情令他很痛，“祝你早点遇到对的人。挂了，再见。”
03.
偶然听到律所的前台姑娘说最近网上很流行画表格对比自己和恋人，家庭条件、性格爱好、薪资水平，21世纪的人们又追求起门当户对，以及效率至上。
鬼使神差的，苏新皓也画了一张，水笔蹭得表格有些花了，对比下来发现他和朱志鑫果然差得多。
朱志鑫柔软又灵动，像一张镭射的玻璃糖纸折射出熠熠的光，他无趣又冷淡，只知道多工作一点就能多赚一点钱，多赚一点钱才能给朱志鑫更好的生活。
有了更好的生活，爱情这沙子堆砌的乌托邦总归能牢固一点吧，童年的隐痛刻在他的骨骼，后来的生长并没有磨损那些悲哀的年岁，他记得父母永远在为钱吵架，为朋友结婚随什么档次的分子，为也许明天就被房东赶出门的惶恐。
老师说世界上最珍贵的并不是物质，父亲却说钞票即尊严。
可他现在拥有了可观的钞票，又应该给谁花呢？朱志鑫跟他分手了，他说他们不合适。
苏新皓把表格压进雪片般的文件下，本来想用工作把自己淹死，后来发现要忙的事务不过那么多，他想起他和朱志鑫一起读过的小说，彼时春雨霏霏，放松地陷在柔软的毛毯和恋人的怀抱里令人感到安心。文字编织成意象之海，他们搴舟泅渡，平静的小镇被失眠症侵袭，痛苦的原来是面对把一切事物做完做尽后漫长的空虚，朱志鑫兴致勃勃地读完了一整个家族的兴衰，他却在读完那个桥段后便进入了深不见底的眠梦。
这也是“不合适”之一吗。
手机铃响起来，“陈今”的名字浮在屏幕上，他这才想起他约了陈今喝酒，陈今惊奇地问苏大律师哪根筋搭错了，他如实回答失恋了。
潜意识抗拒着回家，看到那栋房子就不可避免地思念，总觉得不该再打扰对方的生活，却又忍不住翻开电话簿盯着那串号码久久地沉默和纠结，于是只好像对抗失眠症那样，填塞空白的时间。
“喂？你在听吗？九点见。”那头的声音把苏新皓陡然拉回现实。
“好。”
日式酒馆里镀一层柔和的光，如同融化在黄油里，清酒荡漾，苏新皓闷了一杯，陈今呷了一口以示作陪：“说吧，怎么了？”
苏新皓突然感到失语。
他没有倾诉的习惯，童年哪怕只是随口的抱怨也会被严肃地驳回，久而久之便总以为自己只会给别人添麻烦，零零碎碎想讲的很多，一句也没有顺利地说出口，他疑心自己是河蚌成精了，否则怎么会撬不开嘴巴。
那就喝吧。
续了满当到失礼的三杯，他站起身，有些燥：“陈今，谢谢你陪我喝酒。”
“走了，你继续，记我账上。”
像是料想到这般结果，陈今把险些被遗漏的钱夹塞给苏新皓：“行。”
“你……”他看了苏新皓一会儿，“苏哥，感情上的事，旁人多说无益，我只送你七个字。”
“解铃须还系铃人。”
冬天的风拥挤地堆在街道，商场欢庆元旦的招牌字样还没撤掉，苏新皓盯着那个年份觉出陌生，新的一年他孑然一身，带着醉意开始一场漫无目的的夜走，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注视过他生活的这座城市，毕竟一直都像一只永不停摆的钟。
路灯光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影子变短又变长。
有人说因为一个人才爱上一座城，朱志鑫和他在这里过过很多节日，情人节吃冰豆花会送一对企鹅钥匙扣；五一长假的爆米花电影让人捧腹大笑，朱志鑫牵过他的手说笑得肚子痛，急需揉一揉；端午节朱志鑫骑着小电瓶车载他，说像载了一条大狗，“哎，苏新皓你体温怎么这么高啊，不贴着我也能感觉到热气”，阳光和夏天的树晃出的绿浪，叽叽喳喳的恋人和把脸颊贴在对方的白色衬衫上。
胃部急剧地痉挛起来，苏新皓这才想起自己酒量差的事实，然而后悔为时已晚，他蹲下呕吐，脏的，狼狈的，失态的。
乏力得厉害，缓了一会儿还是站不起身，直到一张湿纸巾递到眼前：“需要帮您叫个代驾吗？”
是该感叹还是好人多吗。
苏新皓接下，声音是沙的质感：“谢谢，不过叫代价就不需要了。”
结果又差一点跌倒，对方搀住他的胳膊：“我扶你。”
最后都僵住。
还是感叹缘分如何奇妙的好。
胳膊还挽在一起，姿势像出门散步的情侣，苏新皓望着那张脸，疑心自己正梦游：“鑫……”
“别这样喊。”只说了一个字就打断。
“鑫鑫。”执拗地讲完。
有什么比习惯性做点善事善到前男友身上更戏剧性？
朱志鑫闻到苏新皓身上的酒气，重得好陌生，想要抽离开，苏新皓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像低眉顺目的大狗：“对不起。”
“我……”清酒的后劲渐渐浮上来，嘴唇张合苏新皓却听不清自己在讲些什么，借着本能递出没有逻辑的辞藻，“无趣，会让你失望……”
“你，自由，圣诞节小狗，抱枕喜欢咖啡……”
机器人把最后一点电量也耗光，朱志鑫感到肩上一沉，胡言乱语了一通的人精确地栽进肩窝，他以手摇奶茶的力度晃了晃那人的肩膀，发现关机得十分彻底。
叫个代驾把他塞回别墅？他不会压根没带钥匙吧。
要等他醒酒还是一走了之？在和前男友共同居住过的地方等待无疑是为回忆这把手枪上膛，一走了之又似乎不太负责，万一他酒精中毒了呢？
朱志鑫站在晚风熙攘的马路牙子上被迫支撑住这恼人的负担，经过了足足三百秒艰难的思想斗争，他认命般抬手拦了辆出租车，驶向自己暂住的小公寓。
醉鬼显然把朱志鑫当成了唯一的拐杖，他们如同两只打架的毛线团，以一个崎岖的姿势缠在出租车后座上。
朱志鑫冒着扭断颈椎的风险侧开头，避让苏新皓堪堪贴着脖子的嘴唇，一边还要面对司机“我懂我懂”的目光，挤出礼貌中掺杂了惊悚的微笑：“我朋友喝醉了就这样，跟个小孩似的，非要找东西抱着。”
只听得断电先生“回光返照”似的耳语：“不是朋友。”
“是，男朋友。”
朱志鑫顿时开始以最坏的恶意揣测起来，以为此人的醉态都是装的，有种把他踹下车的冲动。
04.
伴随乍破天光而至还有强烈的头痛、胳膊疼以及犹如梦中的错位感。
苏新皓呆滞地凝视了一会儿怀里的人，被枕得发麻的手臂僵硬而试探地碰了一碰居家服后传来的体温——确认真实，在迷茫中迷茫地想，他是不是穿越了。
环顾一圈，屋子的格局却十分陌生，奶油色的窗帘没拉上，如一滩化掉的冰淇淋堆在窗檐，几株绿植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光合作用，圆滚滚地吃掉灿烂的晨光。
苏新皓冷静地想，原来是穿越到平行时空了。
看来平行宇宙里的他和朱志鑫仍然是非常幸福的一对，如同一张没有被岁月的风霜侵蚀的照片，一块光洁而平整的玻璃镜子。
他放心地继续闭上眼，想要再享受一会儿难能可贵的酣梦——不用和时间赛跑，不用系上勒着呼吸的领带，假装西装革履的大人。
不久又睁开。
然后俯下脑袋，轻轻地吻了一下男友的发顶。
如同沉睡在被荆棘与蔷薇环伺的城堡的睡美人被真爱之吻唤醒，朱志鑫透过那双湿润的眼，看到小小的自己。
触电般弹起，滚到床下，稍息立正。
“你在干吗？”像警觉的猫咪遇到狡猾的狐狸，战战兢兢又强装镇定地亮出利爪，表示自己的凶猛系数没对方想象的那样低。
“早上好鑫鑫。”苏新皓答非所问，心里被一种暌违已久的柔软盈满了，他理想的早晨不过如此，“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你，我觉得很……”
苏新皓咂摸了一会儿形容词，贫瘠的词库里蹦出最优推荐，于是他把空填上：“幸福。”
明明是被缠得没办法才不得已一起躺进被窝，仿佛两只粘连在一起的丑陋蛋卷被自暴自弃般丢进烤箱烘焙，对方怎么一副抛弃一切前置剧情的样子？
忘记他敲过的字了吗？
所以醉了酒，就可以假装，可以逃避，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他们还和从前一样吗？
“苏新皓，我们已经分手了。”又一次强调，“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怕你酒精中毒挂掉，仅此而已。”
倨傲的猫咪恭敬地下了逐客令：“酒醒了，请你离开。”
没有穿越，没有平行时空，苏新皓垂下眼：“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需要什么。”
朱志鑫愣了两秒，几乎脱口而出道：“我需要你告诉我，圣诞节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
“在应酬，和甲方的人。”
“回酒店才看到你的电话，当时太吵了，所以一个都没接到。”苏新皓说，“那天……”
半晌也续不出合适的后半句，苏新皓有时也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唯有生硬地转换话题：“我送你去画室吧。”
说罢才想到自己哪来的车，又讪讪地闭嘴。
“那天我只是想祝你圣诞快乐。”朱志鑫干巴巴地说，“幸好没打扰到你工作。”
“对不起啊，是我无理取闹了。”
“那我现在讲还来得及吗？”
声音撞在一起，尴尬地对视片刻，苏新皓说：“圣诞快乐。”
心里柔软而又珍贵的一角慢慢塌陷。
朱志鑫望着电子闹钟屏上显示的“1月7日”，说：“圣诞快乐。”
05.
“所以这么一个比偶像剧还偶像剧的事情被你小子碰上了，你们在历经了春风骀荡、莺歌燕舞、姹紫嫣红的一夜后，只是互相送达了节日祝福？”陈今在苏新皓案情报告般毫无波澜的陈述中提取了关键信息，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嚎叫。
“一个问题，你想复合吗，苏新皓同志。”
苏新皓下意识想说“为什么不想”，噎了一下，改口道：“那要看他的意愿。”
因为太喜欢，所以总是把自己往后放一格，以为顺从就是爱的最好形态，哪怕占有欲像柠檬一样侵蚀着味蕾，也要强行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陈今拒绝苏新皓的拒绝直面作答：“可我是在问你。”
“……想。”
“那就去重新追。”陈今道，“张嘴说话是一切的核心，毕竟恋爱不是你揣测我、我猜忌你的间谍游戏。”
另一边的画室。
恋爱条漫里主角正在樱花树下进行盛大的告白，朱志鑫魂不守舍地给空白字框嵌进台词，脑海里全是从昨夜到今晨的一帧帧画面，如同优雅的圆舞曲，无止无休地循环播放。
一口答应分手，那句“幸福”却又浑然不似假装。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他烦躁地抓了抓刘海，盯着屏幕看了十几秒才意识到台词是自己刚才亲手打上去的，女主角的内心独白道：“如果喜欢就要毫不犹豫地牵住他的手啊，傲娇是没用的，嘴硬也一样。”
被苏新皓无尾熊依恋树那样拥抱的时候难道没有一点堪称可耻的欢喜吗？
被吻了发顶时没有“还没分手啊”的恍惚吗？
明明喜欢又为什么敲下那句“分手”呢？
任凭失望如同硬币般一枚一枚累积，最后自以为攒够离开的车票时头也不回地走掉，沟通这个最优解居然被彻彻底底地抛之脑后。
一切就像一列脱轨的火车咕噜噜滚下山坡。
然而工作一刻也不能落下，交完告白话的稿子时窗外已经多云转雨了，写字楼外的城市模糊了轮廓，没带伞，难免遭到被淋湿的狼狈。
这样想着，却接到了苏新皓的电话：“喂，鑫鑫，我在你画室楼下。”
“可以跟我聊聊吗？”
终于不再是公事公办般的“方不方便”，“可不可以”就令一块玻璃，哪怕微小也折射出了苏大律师真实而迫切的渴望，因为面对的是朱志鑫，所以黏人一点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那我下来了。”果然被答应了。
苏新皓坐在车里，雨滴叮叮咚咚地敲着玻璃，他像个抱着糖果罐爱不释手的孩子，突然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06.
等到朱志鑫坐到副驾上，苏新皓才觉出自己的仓促，鲜少没有事先计划的见面，于是出了岔子，他根本没想过目的地，只好问朱志鑫：“想去哪里？”
朱志鑫说你决定啊。
苏新皓困难地抉择了一会儿，咖啡店日料店火锅店被挨个排除，电光石火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地点，他竟然顺着说了：“回家？”
朱志鑫问哪个家。
苏新皓很呆地说：“我们家。”
“那走吧。”
车载广播里响着上世纪末流行的英国摇滚乐，他们曾用同一副耳机听过这首歌，朱志鑫抱着羽毛球拍当吉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苏新皓温顺地趴在他肩膀上说请本世纪最伟大的创新艺术家朱志鑫先生给他这位唯一的听众一点奖励，朱志鑫转头在恋人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表示自己可是很慷慨的。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朱志鑫边回忆边讲，旋即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斩断话头。
“记得。”苏新皓却自然地接住，“我们都疯疯癫癫的，最后弹坏了一个球拍。”
所以是嫌弃的意思吗。
“我觉得那些时刻很珍贵。”下一秒，朱志鑫听到苏新皓这样说。
“不会觉得很吵很烦人吗。”问话的声音好听，几乎要融进摇滚乐里了。
“怎么会。”苏新皓说，“和你在一起……”
又猛然一顿：“在律所总觉得忙碌又枯燥，所以总在期待回家。”
“可是，”朱志鑫感到今天的对话和以往都不甚相同，苏新皓好像一块展开的糖纸，褶皱也熨得平整，小心翼翼地捧出一点从前不为他所见的坦诚，于是他也尝试着把封存了情绪的罐子打开，“真的有那么忙吗，为什么连着一个月也不回家啊。”
“讲真的我……很想你。可又担心打扰到你的工作，所以总是一个人偷偷失落。”
“我只是不想让你一直等我。”
每次深夜回家都会看到朱志鑫坐在沙发的一角睡着，苏新皓觉得心疼，索性睡在律所，这样便不会打扰朱志鑫的良夜长梦，却没想到给他的恋人带来了这样的不安。
“我不有趣，习惯了循规蹈矩，现在看来连陪伴意识都很欠缺，我想这就是你说的不合适的原因，我是一个不够好的男朋友。”
苏新皓絮絮碎碎地讲着，朱志鑫把脸转向车窗外的模糊氤氲，遮掩忽然湿润的眼底，什么啊，笨蛋苏新皓。
明明是很有耐心，哪怕他做无厘头的事情也会陪着他又疯又闹，一个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但这些我都可以一一更正。”苏新皓接着说。
“朱志鑫，我可以重新追求你吗？”
车子稳当地停进车位，家就在这里，朱志鑫再也忍不住，拽过苏新皓的领带，吻住青年温暖而柔软的唇。
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灵魂天然地适合另一个，爱情不过是打磨掉锋利的毛边，把一切不安、疑虑、患得患失都一次又一次折成玫瑰，直到馥郁的芬芳在年轻的绿野上，同流转着光芒的长夏一齐盛放。
“走吧，男朋友，我们回家了。”
于是苏新皓和朱志鑫就这样十指相扣，走入了第二次相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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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 | 苏朱】栀子语
校园/救赎/一方带记忆/前世今生/HE/5.5k+
狠戾疯批老婆奴苏×温柔善良好学生朱
《御街行》苏朱专属番外
“这一世，他终于明白那三朵纸花的秘密”
苏新皓转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就被朱志鑫盯上了。说来也巧，苏新皓刚好转到他所在的班级，老师又恰巧安排他们做同桌。朱志鑫都怀疑这是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在苏新皓坐到自己身边之后，几乎每节课，他都在偷偷看。
他还记得吗？这是朱志鑫这一整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你能不能别看我了，很烦。”苏新皓皱起...
校园/救赎/一方带记忆/前世今生/HE/5.5k+
狠戾疯批老婆奴苏×温柔善良好学生朱
《御街行》苏朱专属番外
“这一世，他终于明白那三朵纸花的秘密”
苏新皓转到这个学校的时候，就被朱志鑫盯上了。说来也巧，苏新皓刚好转到他所在的班级，老师又恰巧安排他们做同桌。朱志鑫都怀疑这是什么上天注定的缘分，所以在苏新皓坐到自己身边之后，几乎每节课，他都在偷偷看。
他还记得吗？这是朱志鑫这一整天都在思考的问题。
“……你能不能别看我了，很烦。”苏新皓皱起眉，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警告了一句，语气很不耐烦。他的确很讨厌被人这么盯着，刚开始朱志鑫看他的时候，苏新皓只以为这是对新同桌的好奇，也就没有在意，哪想到他盯了自己好几节课。
“抱歉。”朱志鑫尴尬地收回目光，好吧，应该是不记得了，不过他很确定这是苏新皓，不仅仅是因为这一模一样的名字和容貌，更重要的一点是——脾气他娘的还是这么臭。
他似乎还是喜欢独来独往，导致课间同学们想找苏新皓说话，就发现他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小憩，似乎无声地拒绝了所有不必要的交流，就连朱志鑫这个当同桌的，一天下来他们的对话也仅限于那句“别看我了”，以及“抱歉”。
这一整天，朱志鑫似乎想了很多，包括曾经的点滴。他总是在想，如果曾经，苏新皓身边可以有个真正爱他、关心他的人开导，是不是他就不会变成那副自负又重利的模样？他扫了一眼身边的苏新皓，身上的戾气和上一世相比并未减少几分，蓦地，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回响——如果，上一世他错过了苏新皓最痛苦的过往，那这一世呢？
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把那个干干净净的苏新皓救出来。
“你自己回家吗？”念头一旦在脑海中闪现，朱志鑫便就此下定决心，这一次他一定会还苏新皓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在放学铃声响起时，他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和苏新皓搭话。
“跟你有关系吗？”苏新皓蹙起眉，“莫名其妙。”他丢给朱志鑫这么一句话，便拿起书包扬长而去。还是那孤独的背影，是朱志鑫上一世的恐惧，也是他唯一遗憾的过往。
“……靠。”这暴脾气除了苏新皓也真是没别人了。朱志鑫被气笑了，但还是拎起书包跟上苏新皓的脚步。他本是打算看看苏新皓是有人接送还是自己回家的，哪想到刚出校门就看见苏新皓被一群人堵着，拽到了学校旁边狭小的巷子。
他心里一揪，加快步子悄悄跟上。下了晚自习，天已经黑了，朱志鑫就隐藏在黑暗中，躲在墙后，探头查看情况。他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他怕苏新皓重蹈覆辙，因为上一世，他也是因为遭到了不公导致心理扭曲。
“你以为换学校了，之前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为首的人看着就一副社会混混的样子，尤其是那寸头和粗壮的胳膊上纹着的龙，看起来很不好惹，“小贱种，你爹把你卖给我们了懂吗？上你妈的学，跑你妈了逼啊你，老子他妈的花了钱的。”
“他卖了那是他单方面承诺你们，又没经过我同意，我才不认，不服就报警，我免费送你们去蹲牢。”被一群社会人堵着，也没见苏新皓慌神，他站在那里，冷漠的眸子盯着面前的几个人。
他的确被他那个赌博赌到家破人亡却仍然不知悔改的父亲卖了，卖给了这群人。不知为何，苏新皓对父亲的行为并没有感觉愤怒，就好像他生生世世都会生在一个黑暗的家庭，也早已习惯了父亲的不公对待一样。
“蹲牢？你他妈也不问问警局里的都是谁的人，我们老大怕你这个？！”周围的几个小弟面露嘲讽，他们手上一人抡了一个木棍，不怀好意地看着苏新皓。
“傻逼。”苏新皓皱起眉，懒得搭理他们，拽起书包就打算绕过这群人，却被人猛踹一脚，狠狠摔在地上。
“给你脸你不要是吧？”几个小弟把苏新皓团团围住，抄起手中的木棍向他肩膀、腿、腰部砸去，血很快就染红了干净的校服，亦如上一世，那洁白的雪被擦脏时一样扎眼。苏新皓没有反抗什么，但朱志鑫眯起眼，他捕捉到了苏新皓的动作——他伸手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那一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式的水果刀，将其藏在自己的袖子里。那群人打累了，一人啐了苏新皓一口，留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扬长而去。
苏新皓冷冷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漆黑的天掩盖住少年嘴角勾起的诡异笑容。苏新皓用胳膊撑起身子站起来，水果刀锋利的刀刃映射着月光。他当然没办法阻止这些黑势力，但他可以送他们去死。少年眸间的阴翳让周遭的温度降下来几度，他快步走上去，步子轻到没有人听到。在刀刃即将贯穿其中一位小弟的喉咙的那一刻，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向这群混混砸过来，几个人一躲，不仅躲过了那块石头，也躲过了苏新皓刺过来的那把刀。
“卧槽你妈，想杀人是吗？！”苏新皓的刀被他们发现了，几个人那一刻眼睛充血，恶狠狠地盯着苏新皓。就在那木棍即将拍在苏新皓头上的时候，朱志鑫从巷子外跑进来，一手就抓住那砸下来的木棍，挡住了苏新皓的身影。
“你他妈傻逼吧，瞎掺和什么？！”另一个小弟愤怒地盯着朱志鑫，“那石头是你他妈砸的是吧？老子让你多管闲事！”说着，那沉重的木棍就落在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
朱志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失去意识的，但他恍惚间听到了警笛声，还有这几个混混骂骂咧咧地声音，而后，一切归于平静。他似乎被什么人扛了起来，等意识回归时，他人已经坐在了警局，就靠在苏新皓肩膀上，吓得他赶紧坐直，轻咳一声缓解尴尬。
“好，那笔录就先这样，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及时报警。”警察叔叔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收拾好笔录，让他们离开。笔录是苏新皓做的，因为当时朱志鑫意识并不清醒。
好丢脸。想救苏新皓结果他自己被打晕了，想给苏新皓留点好印象结果最后还靠在人家身上。朱志鑫觉得现在给他一条地缝他都能钻进去，尤其是和苏新皓肩并肩走出警局的时候，简直无地自容。
“石头你砸的？”苏新皓扫了他一眼。
“嗯。”
“你有病吧。”见朱志鑫承认，苏新皓被气笑了，“那群人宰了才是为民除害，怎么，你想看我被揍？”
“我只是觉得不值。”朱志鑫闷声道，“如果你真的杀了人，那你就不再是受害者，而是施暴者，甚至会就此会赌上自己的未来，你觉得值得么？”
“嗤。”苏新皓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朱志鑫，眸子里的晦暗是朱志鑫再熟悉不过的狠厉，“我哪有未来。”
“怎么没有，别那么丧，有的时候生活是挺苦的，但你也不要自暴自弃啊。”朱志鑫往前快步走了几步，他本是想追上苏新皓的步伐的，却不料身上的伤口撕扯，痛感在那一刻放大，他几乎要跌到苏新皓怀里了。
“……我觉得你刚才的话应该先对你自己说一遍。”苏新皓扯了扯嘴角，把朱志鑫从怀里捞出来，将他摆正，“别跟着我了。”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就走了，只剩下朱志鑫一个人站在街口。
“更丢脸了。”朱志鑫懊恼地骂自己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他叹了口气，在街边站了好一会儿，看向远方的街灯。风有些冷，朱志鑫打了一个寒噤，正准备回家，迎面便撞入一双薄凉的眸子。
“你怎么还没走？”
“你怎么回来了？”
几乎是同时，他们两个都问出心中的问题，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苏新皓手里拿着一袋药，他轻咳一声，有些别扭地把头别向一侧，“我给自己买药，顺路回家而已。”
“没给我买？”朱志鑫扫了一眼那袋子里的碘伏，明明买了两份，“我还在这里站着等药呢，你还真没打算给我买一个，好歹也陪你挨了顿打吧。”
“又不是我让你凑过来多管闲事的。”苏新皓撇撇嘴，把那袋药塞到朱志鑫怀里，他也不是那么没有良心的人，虽然朱志鑫冒冒失失的，但也是第一次有人跑过来陪他一块儿挨揍，他虽嘴硬，但也还是会表达感谢，他本是打算回来看看朱志鑫还在不在的，如果在的话就把药给他。
真是个怪人，这是苏新皓对朱志鑫的第一印象。
“谢谢。”朱志鑫轻笑，蓦地，他话锋一转道，“你可以陪我回家吗？我自己一个人不敢，被打怕了。”
“怪人。”虽嘴上这么说，但苏新皓还是陪朱志鑫回家了。他果然还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已经过了一世，但苏新皓的性格倒也没有什么变化。
“你家里没人么？”苏新皓停在了朱志鑫家门口，那是一栋别墅，但此时里面的灯都是关着的，漆黑一片，根本没什么生机。
“嗯，他们比较忙。”这一世，他生在了富贵人家，似乎老天是想弥补上一世的战乱对朱志鑫的伤害，这一次，给了他安稳又富裕的生活，只是，这样枯燥的日子，难免会孤单一些，就像这么华丽的房子，却只住着他一人。
“那我走了。”苏新皓看着那栋别墅，苦笑着扯了扯嘴角，便转身离开，却被朱志鑫一把抓住。
“你帮我涂完药再走吧。”他拉着苏新皓的手腕，把他拽到房子里。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朱志鑫身上的校服，苏新皓真的会怀疑这家伙是拐卖人口的，不然哪个正常人会把只见了一次面的人拉到家里。
进入院内，引入眼帘的就是花园里种着的栀子花，洁白的花开满了整间小院，清新的香味氤氲了空气，又似乎穿透了时光。
“你喜欢栀子花？”苏新皓有些惊讶。
“嗯，我喜欢它的花语——坚强。”朱志鑫淡淡地回答。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上一世的他们，因栀子花而起，因栀子花结束，“你可以带一盆走，它挺像你的。”栀子花，在朱志鑫心里，不仅仅代表了一份缘一种果，也代表了苏新皓这个人。他印象中的苏新皓，是干干净净的翩翩少年郎，亦如这盛放的白色栀子一般皎洁又一尘不染。
“我不太喜欢听毒鸡汤。”苏新皓用碘伏轻轻擦拭朱志鑫身上的伤，朱志鑫看不到他现在的神情，但那语气里，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时的冷漠，“但是，谢谢你。”
——我哪有什么未来？
——怎么没有。
就因为这四个字，是苏新皓第一次听到。这个问题他似乎问过自己，也问过别人，得到的答案也大同小异——他生来就没有什么光。但因为朱志鑫的那一句话，曾经的黑暗过往，突然被光点亮。
苏新皓离开前，朱志鑫叫住了他：“那个，我们现在算朋友了吗？”
上一世，他没能陪在他身边，所以最后，苏新皓到死都那么决绝。这一世，他要陪他度过那段灰暗的日子，正如他曾经承诺过的——至少，我会陪在你身边。
我们算朋友吗？将这句话剖析，似乎就是一句他执念了两世的问题。
——这次，你还会推开我吗？
“算。”苏新皓朝朱志鑫摆了摆手，告了别。
满院的栀子花此时少了一盆，苏新皓的确随朱志鑫说的那样，抱走了一盆，朱志鑫当时的那句“坚强”，也是他想和苏新皓说的话：这世间太过污浊，不要怀疑自己，你要坚强。清香氤氲了月的光，朱志鑫看着苏新皓的身影逐渐离开，直至消失不见。
——他没有推开。
之后，他们的确形影不离，那段回家的路不再孤独，昏黄的路灯下，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偶尔，平静的生活会被打破，那些混混会来找苏新皓的麻烦，他们也不躲，哪怕被打的遍体鳞伤，也绝不向恶势力屈服，出事就找警察，而不是以暴制暴，朱志鑫希望这一次，能把苏新皓带到一条正确的路上。就像栀子花的花语一样，他们都很坚强。
冬季的雪，一场又一场，洗刷着污祟的人间。朱志鑫拉苏新皓出来玩，点点雪絮点缀着少年们的发丝，银装素裹间，是岁月静好。朱志鑫带苏新皓来到湖边，此时的湖水早已冻成厚冰。他们站在桥上，看着雪花飘落的盛景，一时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你说雪干净吗？”蓦地，朱志鑫看向身侧的人，开口问道。
“干净啊，雪本无暇。”苏新皓伸出手，雪花飘落在指尖，化成洁净的水渍。
“那若踩脏了，还干净吗？”
“你问的莫名其妙的。”苏新皓偏头与朱志鑫对视，四目相对，他似乎从朱志鑫的眼睛里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你都说踩脏了，怎么可能还干净。”
“你跟我来。”朱志鑫带苏新皓走到湖边，他看向湖面上结成的一层厚冰，抬脚踩了一下，又伸回，“现在呢，还觉得脏吗？”冰层仍然是晶莹的，在暖阳的照射下，折射漂亮的光辉。
“你想说什么。”苏新皓轻笑，“不许跟我打谜语。”
“雪的本质就是水，水凝结后便是冰。苏新皓，雪会脏，但冰不回我，而它们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冰很坚硬。”相隔整整一世，朱志鑫回答了苏新皓生前最后的问题。苏新皓曾经告诉朱志鑫，人一旦堕落就永远无法回头，而朱志鑫却想告诉他——你不脏，要像冰一样坚强，而不是甘愿被世俗染脏。
“你倒不如直接说栀子花的花语，比这直白好多。”苏新皓轻笑，“朱志鑫，你怎么又开始说鸡汤了，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听，不过算了吧，毕竟是你说的，勉强赏你个脸，浅听一节朱老师的鸡汤课。”他们都笑了，茫茫雪景中，被染上青春的颜色。
“谢谢你。”这句感谢，苏新皓说了很多遍，他感谢朱志鑫的陪伴，也感谢被他抱走的那一盆栀子花。这一世，他没有堕落，只因在他即将犯错的那一刻，有人拉了他一把。
“谢啥，我们是朋友，理应……”
“不算。”
“啊？”朱志鑫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笨死了，栀子花还有一个花语，知道是什么吗？”苏新皓看向朱志鑫，朱志鑫也顺势摇了摇头。他刚想问苏新皓是什么，却不料，苏新皓迈开长腿就走了，闭口不谈他刚才的话。
“到底是什么啊，急死我了！”
“自己上网查。”
“麻烦死了。”朱志鑫气哼哼地掏出手机，在百度上搜着栀子花的花语，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他呼吸一滞，直到那天他才知道，栀子花还有一个花语是——
一生的等待、永恒的爱。
也就是在那时，他才明白上一世苏新皓送给他最后的礼物，为什么会是那三朵宣纸折成的栀子花。
雪还在下，少年们并肩走在一起，望着雪景，相视一笑。雪花很白，栀子花也很白，亦如他们的曾经。
END/.
天呐我第一次写校园纯情救赎，给我治愈到了哈哈哈哈
至此，御街行所有公开番外已完结啦！之后有关小橘古装大婚已经he结局线的内容，就移步实体书啦，本子购买戳这边→《御街行》本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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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祺鑫】错位花期 02｜ABO
＊OOC
＊勿上升
＊预警：豪门狗血/追妻火葬场/高虐
具体请仔细阅读阅前须知，接受不了自行退出。
本部连载未成年人/三观未养成者慎读。
“马嘉祺，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居然是为了一个标记去除手术？你背着嫂子造什么孽了？”张真源把手里的病例夹递到护士手里，带上主任医师办公室的门。
“别这样喊丁程鑫，他不配。”马嘉祺眸色冷淡，却掩盖不住他逃也似的离开檀林时带出的烦躁。“做手术的就是丁程鑫，没有别人。”
马嘉祺想起自己被信息素勾出精神恍惚，以至于把丁程鑫看错标记，就头疼得揉了揉眉心，抬眼问询好友：“还有让你查的，他那张脸丁家有让他动过刀子吗？”
“拜托...
＊OOC
＊勿上升
＊预警：豪门狗血/追妻火葬场/高虐
具体请仔细阅读阅前须知，接受不了自行退出。
本部连载未成年人/三观未养成者慎读。
“马嘉祺，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居然是为了一个标记去除手术？你背着嫂子造什么孽了？”张真源把手里的病例夹递到护士手里，带上主任医师办公室的门。
“别这样喊丁程鑫，他不配。”马嘉祺眸色冷淡，却掩盖不住他逃也似的离开檀林时带出的烦躁。“做手术的就是丁程鑫，没有别人。”
马嘉祺想起自己被信息素勾出精神恍惚，以至于把丁程鑫看错标记，就头疼得揉了揉眉心，抬眼问询好友：“还有让你查的，他那张脸丁家有让他动过刀子吗？”
“拜托马哥，丁家小少爷这张惊艳绝伦的脸自小就在圈子里招蜂引蝶了，是从小看到大的纯天然美人，你是有多圣人无欲，才能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注意到人家啊。”
马嘉祺没有理张真源一脸的难以置信，张真源见他没有吱声，想是给自己说中了，低头继续正事，一边从婚检报告里抽出丁程鑫的资料一边问：“你为什么突然要给丁程鑫做这种大手术？很伤身体的。”
“他早晚要给阿程让出那个位置，不如早日断了念想。”
张真源翻看病例的手一顿，一贯乐天派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声音满含无奈：“你还念着加拿大认识的那个程以清吗？可是连严大少爷都帮忙派了好几拨人查过了，大冬天零下几十度，那辆车冲下悬崖后坠进湖里，捞出来车架子都不成样了，他怎么可能……”
“真源。”马嘉祺打断好友又一次的苦口婆心的念叨，他心脏复又抽痛起来，心口的朱砂痣宛若陈年旧疾，牵扯得他眉心紧皱，闭上眼睛。
“阿程不可能死的，我不信。”马嘉祺落寞地喃喃道，“那边根本没有他的尸体，哪里有人会凭空消失的道理。”
张真源知道自己解不开马嘉祺自从回国后就窝藏在心的死结，这一刀隐秘的剧痛埋在马嘉祺心底日夜折磨着他，只有几个关系极其亲密的好友知晓。前边是病危的父亲和无依的母亲，后边是远在异乡相约一生的爱人，马嘉祺有时午夜梦回那朵玫瑰花的身影，妄想若能回到一年前，他一定会带程以清一同回国。
“至于丁程鑫，脸确实很像，但是不是他。”
他眼里的丁程鑫怯懦隐忍，是养在温室里禁不起一点风雨的无趣的小白花；程以清却恣意娇纵，如一朵野玫瑰在雪原肆意生长。
截然不同的信息素也不会说谎，这分明就是两个人。
“好吧，那我们不提程以清，说说你现在枕边的这个‘阿程’。”张真源把丁程鑫的体检单摆在马嘉祺面前，“他舞蹈事故后的身体指标根本做不了标记去除手术，如果一定要做，他很有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什么？”
“马哥，我知道你是对程以清于心不安，觉得标记了丁程鑫就是背叛了他。可是丁程鑫又做错了什么呢？算计你的是丁家，又不一定是大病初愈的他。说句难听的，若程以清真的回不来，你会后悔再毁掉丁程鑫的。”
马嘉祺沉默许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
马母在丁程鑫服下紧急避孕药又沉沉睡去的第二日拜访了檀林，即便被马嘉祺提了那么过分的要求，得了完全标记后的Omega却暂时还算精神，在一楼的花园里摆弄他养的几盆茉莉花。秋风已起，茉莉花败，丁程鑫对着干巴巴的花枝发了呆，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妆容素雅的妇人。
“妈？！您怎么来了？”丁程鑫局促地拍拍手上的尘土，引着笑眯眯的夫人进了屋子，洗了手，亲手为她沏上一壶茉莉花茶。
“小鑫沏茶的手法很好。”马母浅尝了一口热茶，看见丁程鑫紧张的神情，笑意更盛。
“您过奖了。”
“你不要怕，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听说你在檀林，过来送个东西而已。”马母只远远看过丁程鑫两眼，如今凑近了看，丁程鑫眉眼娇美，比照片上更漂亮十分，举手投足都是大家的规矩风范，她心底愈发喜欢，“你若觉得我在这里你不自在，我以后就不来打扰你们小两口了。”
丁程鑫微微红了脸：“怎么会，您说笑了。”
“嘉祺平日里对你怎么样？”
丁程鑫埋下心底的酸涩抬起头，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嘉祺对我……很尽心。”
马母看着丁程鑫乖巧却疏离的神情，坐近了些握住他的手，温温柔柔地说：“小鑫，我知道嘉祺平日只知道工作，对你不上心。他若欺负你，你就和我说，我来治他。”
丁程鑫瞥见马母手指上的茧，恍然想起离世多年母亲的手。
这是一双常年持笔的手。
熟悉感与亲切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很快点了点头。
“好。”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这儿有个敖太太递来的请柬，我脑子不中用，拖了两日，忘了带给你们。敖家小子归了国，今天晚上有场为子逸接风洗尘的宴会，等嘉祺这个工作狂下班必是来不及了，你帮我送给他好不好？”
马母一脸慈爱，她眼前的小茉莉虽和儿子看似情投意合，但在家宴相处时的陌生与客气还是让她轻易捕捉觉察。当年的婚约是她一手争取，才没有让这样漂亮的小人儿落入敖家手中。丁程鑫知礼又懂事，只是太过拘谨矜持，她有意撮合，为马嘉祺和他多创造一些唯有主动才能书写的故事。
丁程鑫却愣了一下。
“小逸回国了？”
丁程鑫昏迷初醒后几乎与世界脱节，他刚将养好身子就被送进马家，而父亲的重病、母亲的公司、家族的负债还都压在他身上，每天几乎是医院、Jasmine、檀林三点一线，竟不知道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要回国的一点消息。
丁程鑫只一心想着可以再会老友的愉悦，嘴角扬起发自内心的笑意来：“我知道了，我去送。”
丁程鑫来得不是时候。
马嘉祺被深夜张真源的一番话弄的糟心至极，在办公室里预备加班用的小床上睡了一宿。他确实没有真的要把丁程鑫至于死地的意思，但完全标记不除去，他就势必会多了一个麻烦纠缠。程以清的下落搜寻不明，肇事者也毫无蛛丝马迹，马嘉祺放下脑子里揉成一团的毛线团，一抬头，正看见最不愿见的人儿站在办公室门口。
那张令他魂牵梦绕又几乎完全重合的脸，让马嘉祺的烦躁片刻间星火燎原。
“小鑫的身体虚，你别只记得工作，平日多关照他些。”
马嘉祺轻轻丢下手机，信息栏又是马母这般类似的叮嘱。豪门的后代继承人并非只有自家人关心，也是万千饭桌上的谈资。马母平日里常常发信息问询丁程鑫的身体，却出人意料地说如若丁程鑫身子没有完全将养好，或是心底不愿，就不要急着生养。想着母亲向来满意丁程鑫，马嘉祺不知道他有没有和母亲通过气，才会这样巧合地收到这般叮嘱。
丁程鑫一身牛油果淡绿的西装，为晚宴的精心打扮在马嘉祺眼里扭曲成媚俗的讨好，分明是数着钞票算计着声名嫁进来的人，却裹着淡雅素净的装束，他只觉得丁程鑫身上丝丝缕缕的茉莉清香都平白脏了。
“丁程鑫，发情期第二天还急匆匆跑来我公司，你就这么着急坐稳你的位置？”将漂亮的小人儿压在办公室落地窗玻璃上，马嘉祺贴着丁程鑫的耳垂咬牙切齿道。
“我没有，嘉祺，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来……啊——”丁程鑫急急忙忙去推身前一身暴戾的Alpha，他还在发情期发情期最盛的阶段，这样的距离实在太近，马嘉祺身上缭绕着檀木的冷香，轻而易举就能勾起丁程鑫身体内部未熄灭的欲望。马嘉祺未等丁程鑫说完就把他反手压在冰冷的落地玻璃窗前，被信息素压制的Omega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由着男人的呼吸打在敏感的腺体之上，留下牙齿流连的烙印。
呼吸沉缓之时，总裁内线电话就忽然响起来。
马嘉祺停下了动作，抱着丁程鑫走向办公桌。被啃咬过腺体濒临发情是Omega像一只淋了雨的猫，拼命去扒身后马嘉祺的窄腰，男人却拖住丁程鑫的大腿根，将惶恐不安的小人儿抱到办公桌前点开了免提，然后十指紧扣住丁程鑫的双手撑上办公桌，不管身前人儿紧咬嘴唇拼命摇头的拒绝。
“马总，夫人来了，她要见您和少夫人。”
马嘉祺停了一下，牙齿凑过去叼住小茉莉后颈的柔软腺体慢慢啃噬，Alpha信息素注入腺体的快感让丁程鑫漏出一声情难自禁的呻吟，双腿抖地快要站不住。感觉到丁程鑫的腰身再一次软下来，马嘉祺才平复了气息开口：“妈来这里做什么？”
“夫人没有说明，但是她马上就到办公室门口了。”
“我知道了，让她先去总裁接待室坐一坐。”
“我这样……见不了人……”丁程鑫趴在办公桌上哀喘，“给我一针抑制剂吧……”
马嘉祺顽劣的愚弄被丁程鑫的选择打断，他沉默了一下，看着瘫软在办公桌上的人慢慢支起身体站起来：“你不是说抑制剂对你失效了吗？”
丁程鑫摇摇头：“一会儿的事总比……丢人来得好。”
“随便你。”
马嘉祺拉开接待室的门：“妈，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来找我宝贝儿媳妇的。”马母哼了一声，从沙发椅上站起身向他们走来，注意力都集中在丁程鑫身上。丁程鑫的小腹隐隐作痛，他垂下眼躲避马母的眼神，只怕被上午才见过面的妇人寻出些桃色的蛛丝马迹。
“小鑫，是我疏忽了，若不是王妈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发情期。特殊时期还麻烦你来给他送请柬，我放心不下，所以特别跑过来看看。”马母牵过丁程鑫的手，摸到他冰凉的手心因为隐忍而浸出的手汗，温和的眉目皱了起来。“小鑫，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呀？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医生来看看呀？”
“请柬？”马嘉祺微微皱眉。
马母被马嘉祺的问句分了神：“对呀，给敖子逸这小子回国接风洗尘的宴会请柬，小鑫还没有给你吗？”
马嘉祺看了丁程鑫一眼，丁程鑫下意识微微向后退了一小步，却撞上马嘉祺环住他后腰的手臂，陷进Alpha信息素的安全感包裹里。在长辈面前黏黏腻腻成何体统，他慌忙地要从马嘉祺身上离开，腰间的手却感觉到男人施了力，反而将他搂得更紧了些。马嘉祺嘴角扬起弧度：“是我和阿程聊了一会天还没来得及，他发情期身子弱，总是黏人的。”
“你小子还好意思说，张医生特别叮嘱说了小鑫体寒，发情期里更是容易生病，我之前和你说了那么多遍，你还让他穿这样少。”
丁程鑫的西装衣摆方才在办公室粘上了他和马嘉祺的东西，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高领毛衣出来，用以遮住脖颈间前一夜马嘉祺留下的红红紫紫。其实穿衣多少在平时如何指责得上马嘉祺，但马母的指责在此刻，倒是阴差阳错地点在了刀刃上。
“妈，你是关心阿程，不着急抱孙子，可我看阿程却是想得很。那我到底该听谁的呀？”马嘉祺带笑的声音仿佛陷在新婚小夫妻的浓情蜜意里，丁程鑫却听出他言语里的讥讽，垂下眼帘。
马母点了点马嘉祺的胸膛不去理会他，侧头关照丁程鑫：“小鑫，我早一点晚一点当奶奶都无所谓，你注意身体，切莫为了这小子伤了身子，嗯？”
丁程鑫讪笑了一下，点点头。
马母又顺带问了马嘉祺一些关于Original集团在定权后的琐碎事务，丁程鑫表示自己不该听这些，要出去，马嘉祺却道无碍，搂着他纤细的腰就坐在马母对面的沙发上。时间慢慢流走，丁程鑫小腹的抽痛愈发明显，他不得不捂着肚子弯下腰肢，又不好意思打断长辈的问话，就顺着马嘉祺搂抱的动作窝在他怀里，靠着男人的胸口，在幽静的檀木香里，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那我先走了，小鑫？”
“他可能是累了，妈你先走吧，我照顾他。”马嘉祺目送着马母走出招待室，敛起笑容。
“妈走了，别演了。”
马嘉祺松开搂住丁程鑫身体的手，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懂事地立马从他怀里抽身离开，而是软踏踏地向另一边倒去。马嘉祺一惊，捞起险些栽倒在地板上的丁程鑫，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上都是细密的冷汗。
“丁程鑫？！”
罗特助看着马嘉祺横抱起丁程鑫从招待室快步走出来，方才看起来还精神不错的小美人没了声息，骨头散架似的软在马嘉祺怀里，米色的西裤后沾了一片污浊的血渍。
马嘉祺眸色复杂：“去叫张真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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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夫-十六
「心结已解，小两口要出去玩啦😊」
李素萍是被饿醒的，扭头发现窗外天色都已暗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趴在软榻上，身上还盖着陈奎的袍子……身下竟未着寸缕！
白日里的回忆渐渐清晰，她红着脸起身，看了一圈陈奎不在屋内，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胸前深深浅浅的牙印……小狼崽子“长牙了”，愈发管不住了，竟然都会咬人了啊……
她又羞又恼，穿衣的手都磕磕巴巴了起来。也不知道出去会被大哥大嫂取笑成什么样子，青天白日的……竟然与他胡闹了一整日。
吱呀——
是陈奎，他一手端着吃食一手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娘子，吃饭饭。”
陈奎不知在桌上摆着什么，也没看她。
他还在不高兴吗？...
「心结已解，小两口要出去玩啦😊」
李素萍是被饿醒的，扭头发现窗外天色都已暗了下来。
她发现自己趴在软榻上，身上还盖着陈奎的袍子……身下竟未着寸缕！
白日里的回忆渐渐清晰，她红着脸起身，看了一圈陈奎不在屋内，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胸前深深浅浅的牙印……小狼崽子“长牙了”，愈发管不住了，竟然都会咬人了啊……
她又羞又恼，穿衣的手都磕磕巴巴了起来。也不知道出去会被大哥大嫂取笑成什么样子，青天白日的……竟然与他胡闹了一整日。
吱呀——
是陈奎，他一手端着吃食一手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娘子，吃饭饭。”
陈奎不知在桌上摆着什么，也没看她。
他还在不高兴吗？
他还敢不高兴！和方大成亲两年的量，现下被他几日给撑饱了！小狼崽子真是长大了，现在一点都不好糊弄了……
“嗯，陈奎……过来扶我一下……”
素萍一只脚刚下地，就差点没腿软倒在地上。内心又默默骂了一句这个小冤家，忍住内心的羞涩冲他勾勾手……
“好～”
陈奎乖巧的表情更让她气不打一出来。
看看这人！惯会卖乖取巧，就是吃准了自己不舍得打骂他。
实在没忍住，素萍拽起手边的衣物砸了过去——“陈奎你都哪里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红亭子吗？”
“不！不！不！”
他吓得浑身僵硬，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半天也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红亭子必将是他此生禁区。
陈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早上和方家婆子吵着吵着，想到方大和娘子成过亲，又联想到之前娘子说的寻常夫妻都会做游戏……两件事这么一合计，他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似的难过。
他讨厌娘子和别人玩游戏，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动了想偷偷跑去方家一把火烧了他家的念头……给他吓了一大跳。
他趴在素萍的腿上，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娘子，陈奎讨厌方大。”
素萍还未骂出口的话就那么咽了回去，腿上传来了濡湿的触感。
哎……过去的事要如何改变呢？
李素萍也想自己人生初遇的是陈家人，可是这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甚至之前她的人生里都没有踏实睡过一夜觉，安心吃过一顿饭，日日担心哪件事又未做好被婆母嫌弃。
来到陈家后，她总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这种日子不应是自己该拥有的，终有一日自己又会回到从前那般非人的日子。
她不想回去，尝过了糖哪还能吃得了苦呢……
“陈奎，过去的事娘子没办法改变了。”
她摸摸他的脑袋，手心蹭蹭他还未修剪的胡须，无奈又心酸。
如今这家伙真的是成长了许多，泪流成这个样子也不会向从前般打砸物件发脾气了，拽着自己的手哭的抽抽嗒嗒，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看着他在自己身上流泪不语的模样，素萍就想起了他从前号啕大哭的场景，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成长的代价如果是让他如此痛苦，她倒宁愿他还是原来那个傻乎乎的天真少年，起码每天都快快乐乐，而不是连哭都不敢大声。
“陈奎知道，大哥和我讲过了。”
他抬起头，埋进她怀里。
“娘子，陈奎心里难过，书院的人骂我小傻子，把我扔水沟里撒尿也难过，可是……可是……”他费力在脑海中组织语言，试图把心里苦痛的情绪告诉她。
“可是昨日，更难过，想打死方大……”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语，李素萍却听懂了。
她心里苦涩无比，世上真是没有比陈奎还要乖巧的人了，要是早点遇到他该多好。
“再也不会有别人了，只有陈奎。你相信娘子吗？”
“陈奎相信。”
说着还不忘在她怀里点点头，抱着她的手更紧了。
压下心中酸涩情绪，李素萍牵着他走到桌前。
“哇，这是谁给我的饭菜呀？还有虾呢！”
“是我！是我！娘子爱吃虾！虾是陈奎钓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转个话头情绪又高涨了起来，端起虾碟摇头晃脑地冲她炫耀。
李素萍哭笑不得，她好似都能看见他背后晃动的狼尾。泪都还未干就笑嘻嘻地冲着自己卖乖，真是可爱死了！
“这是什么？”
饭菜旁放着一张信纸，还有一只笔，原来他刚刚是在摆放这些东西吗？
“吃饭，吃饭，陈奎饿了。”
东西被发现了他好像开心的很，故作玄虚地扯着她转移话题。
“好～”
她心里偷偷笑着，也不戳穿。
陈奎哪里傻了，这不是乖巧可爱的很吗？
〔猜猜纸笔干什么用的？〕
觅春｜小暑
*连载‖年下‖年龄差‖伪骨科‖关于爱
*全文3k+‖私设‖无逻辑依据‖Bug多
*请勿上升‖请勿上升‖请勿上升
31
苏新皓是被电话铃声吵醒来的，睁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脑子似乎也转不动了，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在哪里，上一段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朱志鑫要走，他迷迷糊糊抓着人家的手不让走，是梦吗，苏新皓也分不清了。
枕边沉寂没多久的电话又响起来，刺耳的声音似乎要震碎耳膜，苏新皓吓了一激灵，才想起接电话。
一小块屏幕上显示着蒋深的名字，他的室友。
“喂。”
那边的人兴冲冲地正要说些什么，听见他沉闷的声音一下顿住，好半天才怀疑又不可置信地开...
*连载‖年下‖年龄差‖伪骨科‖关于爱
*全文3k+‖私设‖无逻辑依据‖Bug多
*请勿上升‖请勿上升‖请勿上升
31
苏新皓是被电话铃声吵醒来的，睁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脑子似乎也转不动了，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时候，自己又在哪里，上一段记忆也是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朱志鑫要走，他迷迷糊糊抓着人家的手不让走，是梦吗，苏新皓也分不清了。
枕边沉寂没多久的电话又响起来，刺耳的声音似乎要震碎耳膜，苏新皓吓了一激灵，才想起接电话。
一小块屏幕上显示着蒋深的名字，他的室友。
“喂。”
那边的人兴冲冲地正要说些什么，听见他沉闷的声音一下顿住，好半天才怀疑又不可置信地开口：“你在睡吗？”
“所以你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
苏新皓起身下床，拉开窗帘透透气，另一边蒋深看了眼闹钟上大大的17:37，几次开口都没说出一个字，直到那边苏新皓又催。
“哈，没怎么，就是有点吓到了，我们宿舍最勤劳的小蜜蜂这个时间居然在睡觉。”
苏新皓寝室关系还不错，即使他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六个小时不在宿舍也没有因此融入不进去，反倒是因为太过忙碌有了个小蜜蜂的代称，仔细想想，好像还是蒋深起的头。
“所以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通个电话了吗，你好绝情。”
“那我挂了。”
听着那头做作的声音，苏新皓揉揉太阳穴，都已经能脑补出那人同样做作的神情。蒋深这人性子外向又跳脱，承包下了宿舍所有外交事项，是个靠谱的人，不过总咋咋呼呼吵吵闹闹的，尤其爱闹苏新皓。经常胳膊一伸揽着苏新皓的脖子大呼“哥罩着你”，据说是因为知道整个宿舍他年龄最小谁都能以此压他一头后发现苏新皓比他晚出生三天而引发的过度的触底反弹。
听着那头声音越来越远，苏新皓真要挂他电话，蒋深急了起来，才说回正事。
“主任又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劝劝你。”
苏新皓好一阵儿没有声响，蒋深才又开口：“那公司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你真要为了……不签？”
“不签。”这次倒是回的痛快，蒋深听见苏新皓叹了口气，然后略带歉意地道，“不好意思啊，打扰到你了。”
苏新皓在他们系里出了名的优秀，蒋深和其他室友也疑惑这家伙怎么能一边忙着打工一边还能完成课业甚至还能参加点比赛拿点奖。海城那家公司是公认的业内顶尖，每年招聘名额没几个，今年许是他们学校走了狗屎运人家亲自来招人。人事一眼相中还没毕业的苏新皓，非他不可，可这人也是个犟种，说什么都不签，一问起来就是他要回家。
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犟，蒋深他们哥几个怎么会不知道，不就是因为他哥在家。
有些话蒋深知道轮不到自己一个外人说，可看着这家伙一根筋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
“苏新皓，前程是你自己的，你哥……”
“你说什么呢。”苏新皓没听他说完，冷冷打断，“蒋深，我的命都是他捡的。”
“……”
一说起他哥就这幅德行，蒋深无奈撇撇嘴，正想着再说点什么，却听到苏新皓再次开口，语气已柔和不少。
“别人怎么说都无所谓，但你清楚的，你最不应该和我说这些。”
蒋深眼眸低垂，半晌没说话，他有点后悔刚刚口不择言。苏新皓对他哥好，所有认识苏新皓的人都知道，其他人都只以为是他们兄弟俩关系好，但只有他知道，苏新皓那些从没和别人说起过的事，只有他知道。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副嫌他烦的样子，但愿意告诉他便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当兄弟，而他刚刚打着为他好的旗帜又说了些什么。
蒋深庆幸苏新皓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气氛有些凝重，蒋深轻咳两声掀了过去，想起什么，又道。
“其实你们可以搬到海城去，你哥知道的话也一定会同意的。”
离开这里吗？
在蒋深说出口前苏新皓从未想过，如今想想，蒋深说的没错，只要自己提出来，朱志鑫一定不会拒绝。而且如若搬去海城，将来一定会比留在这里过得好。
只是……
小朱一直想开家花店。
早点安顿好早点开门。
……
“不能走。”
沉默太久蒋深都以为苏新皓不会再回答他了，那边却突然响起声音。
“这里有他想做的事情。”
苏新皓抬眼向外看去，左航和朱志鑫回来了，已经快要走到楼下。似乎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烈，朱志鑫竟也抬起头来，看见窗口向外望的脑袋，摆摆手冲他打了个招呼。
“这里有他的朋友。”
所以一定不能走。
苏新皓回了回神，也收回目光。
“我哥回来了，挂了。”
然后不等蒋深说话，电话那头已经想起了嘟嘟声。蒋深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点懵，不过很快回过神来，腹诽这个臭小子。
只不过……
蒋深叹了口气，将没说出口的话讲给已经黑屏的手机听：“对不起啊，以后不会再提了。”
32
窗口的那个脑袋收了回去，左航悻悻地收回刚刚打招呼的手，是自己太不明显了吗？苏新皓竟然就这样忽视了他。
“这臭小子对我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左航这几天来过几次，每次苏新皓都对他爱答不理的，这样就算了，原本这家伙就对他爱答不理，只是让左航不明白的是，苏新皓现在的爱答不理夹枪带棒的，对他满满的敌意，而他扪心自问从来没做过得罪他苏新皓的事。
左航咬牙切齿，朱志鑫笑着安抚：“啊呀，你让让他嘛。”
左航闻言眼皮一跳，没好气道。
“你快闭嘴吧。”
你个一碗水绝对端不平的家伙。
苏新皓已经等在家门口，刚刚转过楼梯口就听见一声哥，然后朱志鑫的包被接过，手里的花也被接过，人也让牵着进了门，还又递了杯水给他。左航看着矮桌上另一个空杯，嘴角一抽。
……
“哇，已经到了连杯水也不给我倒的程度了吗。”
“啊呀，杯子就在那儿，自己倒啊。”
左航一句脏话没说出口，憋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水，又一饮而尽。瞥见旁边黏在朱志鑫身上欢喜的苏新皓，若是有尾巴，此刻定要摇到起飞。
“哥今天回来的比平常晚。”
苏新皓给朱志鑫特意带回来的那束花找了个瓶子插上，又摆弄了几下，最后放到桌上才又挨着朱志鑫坐下。后者听他问到自己正要开口，却被左航抢了先。
“多亏了某位啊，我们劳模今天下午又迟到了。”
苏新皓一愣，不久前的回忆涌上心头，原来那模模糊糊的记忆不是做梦，他又干了这种蠢事。见他眉眼低垂，朱志鑫抬手摸了摸他脑袋，将几缕不安分的头发压了回去。
“睡得还好吗？”
苏新皓点点头，没应声。
“不过你这样一直睡真的没问题吗？”
苏新皓回家快一个礼拜了，除去第一天有点异常兴奋与紧张外，后来的几天每天都在睡觉，晚上睡，中午睡，一睡就是好久，有时连饭都顾不得吃。左航也是好奇，这家伙究竟有多累。而朱志鑫虽未直说，却也异常担忧。他知道以苏新皓的性子，这几年在外面一定不好过，不知道会把自己逼成什么样子。如今回到家中安心下了，过往不被察觉的疲倦在紧绷的神经放松后一股脑地袭来，便任由他去了，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不过一连好多天都这样，也属实让人揪心。
苏新皓察觉到身旁人担忧的情绪，捏了捏他手示意他放心，又有点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他自己也没想到会累成这样。
“这几天精神好多了，以后不会了。”
也一定不会干拽着人家手不准人家去上班的蠢事了。
左航低着头不知在捣鼓些什么，不一会儿门铃响起，再看左航已经提着大包小包从门口返回，然后一股脑地扔在了桌子上。苏新皓伸着脖子去看，有菜有肉的。
左老板今晚有应酬，左航一个人在家，想起来苏新皓前几天说过想吃火锅，朱志鑫便把人一起叫来了。左航已经开始择菜，朱志鑫凑上前去帮忙，苏新皓自然也跟着去。
“你今天不回去啊。”
“新皓。”
朱志鑫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人，这小子真有点无法无天了。于是听到一声轻哼然后跟着一句闷声闷气的知道了，下一秒面前择好的菜被端走，苏新皓弯下腰硬是要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睛：“你别生气。”
而后厨房传出了流水声，朱志鑫定在原地喃喃自语：“我没生气啊……”
一旁左航看着这两人实在好笑，坏心思涌上挑了挑眉对朱志鑫说：“我都被这么针对了你还不生气，我们还是不是朋友了。”
于是换来被朱志鑫瞪了一眼：“你别给我添乱了。”
然后快步走进厨房去跟苏新皓解释，后者听了没忍住笑出声来，弯腰碰了碰他额头，直言开玩笑的。
闲下来的左航撑着脑袋看里面的两人，见头顶头的两人还蹭了蹭，突然想起来朱志鑫说的话，怪不得朱志鑫会觉得苏新皓像小狗呢。
左航忍不住笑了笑。
好笨的两个笨蛋。
-苏朱-折一枝青桂-chapter6
author：一张信纸
character：苏朱
set：校园/天降打不过竹马系列/傲娇小竹马x双标小结巴
ps：一切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chapter6 生芽】
21/
跳远的项目在第二天，所以今天的项目基本上跟苏新皓和朱志鑫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纪离在自己班上闲不住，偷带了一副扑克牌过来，拉着林航凑在一起玩斗地主。
说来也巧，朱志鑫今天的运气格外得好，前三局都是他赢，给林航气够呛，一度怀疑坐在他身旁的苏新皓帮他做了弊。
“你自己运气不好，还赖我头上。”
“我不管，你跟我换座位，你不准挨他坐。”
...
author：一张信纸
character：苏朱
set：校园/天降打不过竹马系列/傲娇小竹马x双标小结巴
ps：一切虚构，请勿上升真人
【chapter6 生芽】
21/
跳远的项目在第二天，所以今天的项目基本上跟苏新皓和朱志鑫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纪离在自己班上闲不住，偷带了一副扑克牌过来，拉着林航凑在一起玩斗地主。
说来也巧，朱志鑫今天的运气格外得好，前三局都是他赢，给林航气够呛，一度怀疑坐在他身旁的苏新皓帮他做了弊。
“你自己运气不好，还赖我头上。”
“我不管，你跟我换座位，你不准挨他坐。”
苏新皓不情不愿地跟他调换了位置，坐在了朱志鑫的对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位置起了作用，总之这次林航险胜，激动得一蹦三尺高，眼看着还要欠揍地把脸往纪离跟前凑，被过来查岗的黄发逮了个正着，一把把人薅起来往空地上站。
“你们班主任作业给你们布置少了是吧？还玩上斗地主了？”
几个人被训得一声不吭，互相交换眼色。
“牌我没收了，你不是三班的吧？不准串班，赶紧回你们自己大本营去。”最后这句警告是对纪离讲的，然而纪离是个老油条，上一秒还老老实实地点头，等到黄发走了以后又不客气地坐了回去。
“他还管我呢，我们班主任都不管。”
“现在好了吧，牌被收了，玩什么？”林航眼瞅着黄发越走越远，也赶忙让临近的朱志鑫给他腾个位置出来。
“也不是全收了。”苏新皓倾身去捡凳子下漏掉的那张扑克牌，翻了个面把正面朝上，“剩张joker。”
纪离扯了扯嘴角，接过那张牌往林航兜里揣：“这你身份证，收好别掉了。”
“你有病吧纪离！”
身边几个人闹腾得厉害，朱志鑫在一旁笑得开心，没一会儿身旁有人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抬眼就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对上了视线。
“你好，能给个联系方式吗？”女生很有礼貌，长发及腰，笑容甜美大方。
听到这句话，正在打闹的几个人也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朱志鑫。
朱志鑫有些懵，反应过来这句话是在问自己。
“那个，好像不太方便。”苏新皓看出他的不自然，倾身过来打断两个人的对话。
“他家里管得严，手机用得少，抱歉啊。”
女生点点头，表示理解，只当是为拒绝她而随便找的理由，转身就和在远处等着结果的朋友摇了摇头。
等到女生和朋友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林航才问朱志鑫为什么不给人联系方式。
朱志鑫下意识地看了苏新皓一眼，对方一把搂住林航的脖颈开始打哈哈：“你话那么多呢，他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哪有为什么。”
“人朱志鑫还没说话呢！你着急忙慌给他拒绝了干啥啊！”
“需要他说话吗？我就是他的嘴替行了吧？”
林航表示不理解，并且指出苏新皓一定是朱志鑫漫漫桃花路上最大的阻碍。
朱志鑫被他这样的比喻逗笑了，刚才的插曲他倒是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渴了，想拉着苏新皓去小卖部买汽水喝。
“苏新皓，小卖部。”
苏新皓听了他的话毫不犹豫地放开林航，起身跟着往小卖部走。
“给我俩带几包辣条。”纪离悠悠地望着两人的背影补充道。
22/
好不容易远离了两个闹腾的人，耳边清静了不少，苏新皓掀起眼皮观察朱志鑫的神情，担心他不喜欢自己自作主张帮他拒绝了人。
朱志鑫看上去神色如常，拉着苏新皓抄近道拐进了一旁的教学楼里。
这条道还是苏新皓教朱志鑫的，从操场到小卖部要绕特别远，但从高中部的教学楼穿过去就会近很多，想不到他才教人走了一次，朱志鑫就记住了。
“刚才，我帮你拒绝了，你没不开心吧？”苏新皓小跑几步跟上来，跟他搭话。
“没。本来，本来就想拒绝的。”只是他开口就容易打磕巴，所以才下意识地用眼神求助苏新皓。
听到他说这话，苏新皓才放下心来，两个人肩并肩走进小卖部里，直奔冰柜。
“还是荔枝味的？”苏新皓拿了两瓶荔枝味的汽水，冲不远处的朱志鑫晃了晃。
朱志鑫点了点头，拐到零食区帮纪离带了几包辣条。
“还想吃点什么不？一并买了，走一趟好远呢。”苏新皓把两瓶汽水放到前台，正巧碰到朱志鑫抱着几包辣条回来。
朱志鑫摇摇头：“你呢？”
“那我去拿两根冰棍。”
苏新皓冲到小卖部门口的冰柜那里，拉开上面的玻璃层，拎了两根冰棍回来。
朱志鑫已经先一步把零食和水的钱给付了，苏新皓没有犹豫，掏出手机把剩余的帐给结了。
两个人叼着冰棍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慢吞吞地往回走，大概都不想回大本营干坐着晒太阳，回去时也没抄近道，绕的远路。
“你还是挺受欢迎的嘛，都有人来找你要联系方式了。”
朱志鑫没回他的话，咬着光秃秃的木棍往前看，没一会儿瞥见两个颀长的身影，偷偷摸摸地凑在一起往旁边艺术楼的走廊里藏了。
苏新皓没得到回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样瞥见了那两个人。
“陆知涯？”
苏新皓认出其中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去看另外一个人是谁，就被朱志鑫拉着往草丛里蹲下了。
“你，别那么，明目张胆。”
他们距离不远，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让人注意到，倒也不是故意要趴草丛，就是觉得面前这两个人行迹实在可疑。
“他旁边……”苏新皓眯了眯眼，没能认出陆知涯身旁的是谁，对方是个生面孔，大概是外班的。
朱志鑫跟着凑起来往艺术楼那边瞄，两个人有艺术楼的柱子做遮掩，貌似在吵架，旁边的人要走，没一会儿陆知涯就把人给拽了回来，然后就埋头亲上了……
几乎是一瞬间，朱志鑫就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罩在阴影里的两个人。
他想问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喉结滚动几下，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这对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一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亲眼见证早恋偷尝禁果的画面，二是和陆知涯接吻的对象是个男生。
两条信息没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齐头往他身上砸来，只听见胸口剧烈的心跳，提醒着他们还处于偷窥的视角。
23/
苏新皓带着朱志鑫抄近道奔回操场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从刚才撞见的画面中缓和回来，纪离凑上来接过朱志鑫买的零食，一脸疑惑地看向两人。
“你们背着我俩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了，脸这么红？”
朱志鑫这才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苏新皓，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漾起一抹绯，怎么都消不下去。
“没什么，我俩刚跑着回来的，可能有点热吧。”苏新皓拉着朱志鑫往座位上坐，叩开汽水的瓶盖一口气闷了半瓶，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比朱志鑫震惊得少，回神之际还知道在对方发现之前拉着朱志鑫跑，吓得他都没敢从原路回，所以说跑着回来的，倒也不是假话。
冷静下来以后他又侧眼看向一旁的朱志鑫，朱志鑫握着那瓶汽水在发呆，似乎是还在回想刚才的一幕。
见状，苏新皓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汽水，帮他把瓶盖拧开：“别多想了，咱俩就当做没看见。”
朱志鑫抬眼看他，犹犹豫豫地捧着瓶身喝了几口水，一看就不在状态。
手心里一片潮湿，汽水瓶的瓶身结着一层冷凝霜，没一会儿就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了个干净。
陆知涯是过了十几分钟才回来的，他的座位就在朱志鑫前面，回来时还和朱志鑫对上了眼神。
朱志鑫匆匆瞥过他的嘴唇，看起来有点红，大概是在他们走后，还和那个男生纠缠了一阵，不过朱志鑫对这些没有深究的兴趣，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忘记这个被无意撞破的秘密。
没曾想陆知涯主动转身过来搭话，苏新皓下意识倾身过来把人护着，倒把陆知涯吓了一跳。
“我要跟朱志鑫说话，你凑过来干嘛？”
“你说，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听到苏新皓这句话，邻座在玩五子棋的纪离和林航也凑了过来，以为是有什么八卦能听。
陆知涯有些无语，接着把要说的话说完：“你现在可以去领奖台那边了，年级上要给每个班的举牌手拍张照，你还没拍吧？”
朱志鑫摇摇头。
“记得去啊，别一会儿运动会总结没你的照片。”
在听到陆知涯找朱志鑫只是为了拍照这件事之后，苏新皓整个人陡然放松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到底是因为什么在紧张，只是在当下那一瞬间，他觉得陆知涯应该离朱志鑫越远越好。
“我陪他去，放心吧昂。”苏新皓弯眼笑笑，虽然这个笑容实在算不上友好。
领奖台离三班的位置不远，走几步就到了，朱志鑫原本是想一个人去的，但苏新皓说他一个人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到处走动走动，毕竟他不想留在原地看林航玩个五子棋也能被纪离虐杀。
24/
负责拍照的女生是摄影社的，拍摄水平很有水准，给朱志鑫拍完照以后还非要拉着苏新皓跟他站在一起拍一张合照。
苏新皓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站在朱志鑫的身旁搂上他的肩，习惯性地比了个劈叉的耶。
女生动作很快，“咔咔”两下就拍完了，问了他俩的班级，说到时候会把照片传给班主任那里，朱志鑫点点头，如实报了自己的班级，转身跟着苏新皓一起打道回府。
今天的项目过得很快，时间空余到他们还回班上上了节晚自习，苏新皓待不住，上到一半把剩下半节自习给翘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朱志鑫放学的时候帮他拿书包。
两个人按照老规矩在校门口碰面，朱志鑫肩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手里拎着苏新皓的，发呆之际，转头碰上了陆知涯和他朋友。
撞上朱志鑫，陆知涯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笑着跟他打招呼。
朱志鑫点点头，目光垂落到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手上。
“跟你介绍一下，我们班长，朱志鑫。”
陆知涯轻声跟身旁的人说话，朱志鑫看见对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三白眼带着点笑意，开始大方地自我介绍。
“你好，幸知。”
“你好。”
朱志鑫对待不熟的人话很少，打过招呼就不再理会，心里盘算着苏新皓过来的时间。
苏新皓没让他等太久，陆知涯和幸知前脚刚走，苏新皓就在远处喊了一声朱志鑫的名字，隔老远就让周围的人都知道他来了。
“我跟你讲，报亭那边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我买了个CCD回来。”
苏新皓兴冲冲地把CCD拿给他看，机身有些轻微的磨损，朱志鑫猜想老板应该是卖了一些二手的商品。
“但是我这周零用钱花超支了，你这段时间救济救济我。”苏新皓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朱志鑫被他这副表情逗笑了，一瞬间就忘了刚才的事，笑着点点头。
两个人运气不错，刚走到车站就来了一辆车，人不算多，剩了两个靠窗的位置，他俩一前一后坐下，苏新皓迫不及待地打开CCD，捧着机子回头说要拍一点高中素材留念。
朱志鑫没躲，大大方方地让他拍，车子颠簸几下，朱志鑫依照惯性往前倾了倾身，清澈干净的瞳孔就这么映在CCD的屏幕里，让苏新皓心跳漏了一拍。
看见苏新皓转身，朱志鑫以为他拍好了，凑过来想看他拍得怎么样，却被苏新皓磕磕巴巴地挡了一下。
“你等会儿，我……我不太会捣鼓这个东西，我回去给你看。”
朱志鑫不疑有他，侧身看向窗外的夜景。
眼看着朱志鑫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了，苏新皓才敢松一口气，反应过来时觉得自己实在不对劲，直到他把刚才的录像从相册里重新调出来，毫无规律的心跳还是在提醒着——他有点不对劲过头了。
—TBC
✨【苏朱】浓缩朋克的自毁式放纵
搬一个没头没尾的小短打
.
我在那天夜里为他挂上了一把南京锁。
苏新皓偶尔搞摇滚、听朋克，在家里播放性手枪乐队的歌，把音响的音量加到最大，跟着唱《Pretty Vacant》里的歌词，说“we‘re vacant”
然后在我嫌弃他太吵人之前，及时关掉电源开关，又窝回到沙发上。
这只眼睛湿漉漉的狗最讨厌下雨天。
我问他们搞朋克的是不是都像性手枪那么傲慢狂妄，他抱着碟片反驳我，说那是摇滚的心脏，是音乐的灵魂。
那些叫嚷的艺术并非我所能欣赏的，我只需要在下着雨的阴天里抱紧苏新皓裹住毛毯的后背。
他的脊柱受过伤，阴雨天总是...
搬一个没头没尾的小短打
.
我在那天夜里为他挂上了一把南京锁。
苏新皓偶尔搞摇滚、听朋克，在家里播放性手枪乐队的歌，把音响的音量加到最大，跟着唱《Pretty Vacant》里的歌词，说“we‘re vacant”
然后在我嫌弃他太吵人之前，及时关掉电源开关，又窝回到沙发上。
这只眼睛湿漉漉的狗最讨厌下雨天。
我问他们搞朋克的是不是都像性手枪那么傲慢狂妄，他抱着碟片反驳我，说那是摇滚的心脏，是音乐的灵魂。
那些叫嚷的艺术并非我所能欣赏的，我只需要在下着雨的阴天里抱紧苏新皓裹住毛毯的后背。
他的脊柱受过伤，阴雨天总是痛。偏偏开春的季节小雨下个不停，那块薄薄的毛巾毯早就沾满了我们两个的气息。
其实那天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究竟是谁把我们困在这片阴湿的岛上，只能靠朋克救赎自我，在心尖上开了一枪又一腔。
他恨我永远言不由衷，我怪他总欲语泪先流。
很多争吵都被悄无声息地掩埋了，以至于我们都误以为那些心结不存在，而又在即将忘记隔阂的临界点爆发，周而复始，于是堆积成一片满目疮痍的残骸。
然后我们索性就这样，在废墟上建起来一座摇摇欲坠的草棚。
屋脊是旧沙发角落里，裹在毛毯下的两颗心。一个哼着没听过的朋克歌曲，一个翻着服装杂志折页脚，我们聊性，也聊死亡。
这种时候我们是没有隔阂的，在有关浪漫和自由的话题上我们从来都是同路人，唯有现实会切割我们的躯体，往炽热的思维上泼冷水，然后掉下来，变成他的眼泪。
就这样煎熬着走过了好多年。
苏新皓还是在唱“we‘re vacant”，无视掉争吵过后我们嘴角残留下的愠怒，放肆地吻我，然后拉掉客厅里的灯，祈求我送给他一条河。
这实在是件荒谬的事，但争吵似乎永远会在性后偃旗息鼓，他皮肤的温度同我相融，我们就也忘记了废墟上还剩下了些什么的瓦砾。
他为我系上一条细红绳。
我送他一把南京锁。
锁芯被拧死了，挂在他的项链上，垂在锁骨前。
我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扔进了垃圾桶，顺带着丢掉了我折过页脚的封面杂志。
苏新皓讲过，南京锁在朋克音乐里象征着极端的爱情，我们不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眼下，初春的雨似乎停了。
我想出去看烟花。
_End.
荒原失水[十]
21世纪初/村落，支教，关于归月与岁岁年年
“三两入夜后一梦不舍。”
10
这的确是朱志鑫在扛起责任的担子后第一次去学着依赖某个人，现实与生活教他竖起高墙，磨难与苦楚教他构建堡垒，浇筑起自我保护的硬壳来面对世界，那些柔软敏感的情绪都被他容纳在小小的安全地带中，只敢片刻降临在动物幼崽身上。
书上说，与人构筑亲密关系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朱志鑫想，倒也没错。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他的，意外带走他的母亲和弟弟，时间带走了阿黄父亲的生命力，短短十几载的年岁中，他不断经历着得到与失去二字的循环，在某些瞬间中偷得永恒。
只不过爱是太柔软的情绪，它悄无声息地渗透了那层厚厚的城池...
21世纪初/村落，支教，关于归月与岁岁年年
“三两入夜后一梦不舍。”
10
这的确是朱志鑫在扛起责任的担子后第一次去学着依赖某个人，现实与生活教他竖起高墙，磨难与苦楚教他构建堡垒，浇筑起自我保护的硬壳来面对世界，那些柔软敏感的情绪都被他容纳在小小的安全地带中，只敢片刻降临在动物幼崽身上。
书上说，与人构筑亲密关系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朱志鑫想，倒也没错。
没有谁会一直陪着他的，意外带走他的母亲和弟弟，时间带走了阿黄父亲的生命力，短短十几载的年岁中，他不断经历着得到与失去二字的循环，在某些瞬间中偷得永恒。
只不过爱是太柔软的情绪，它悄无声息地渗透了那层厚厚的城池堡垒，再用最柔软的尾梢将他包裹，不易察觉，存在的却又那么清晰。
他此前人生中有过亲情，少有友情，宠物的陪伴倒也填补了这一不足，但从未对爱情这一领域有过涉足，母亲的离去让父母之间的相处在他的记忆中过早模糊，对爱情的定义模糊，面对多巴胺分泌带来的脸红心跳手足无措，只能够小心翼翼捧住对方送来的一颗剔透真心，才终于真正被填补这一领域的空白。
他不知道和苏新皓身份的转变会不会带来些相处模式的变化，他不是黏人的性子，却总是小心翼翼的抬眼偷偷看向苏新皓，用目光描摹他的脸庞，五官。
尽管他在心里斥责自己的蠢蠢欲动，目光却难收敛半分，没法不贪心的，因为苏新皓对上他的视线只会对他笑弯眼睛，目光璨然。
朱志鑫就像只被抛弃后重新被人捡回家的小猫，养熟之前再怎么靠近都会被一层薄薄的膜隔开，交付信任后又全然露出毛茸茸柔软的肚皮。
燥热的暑气随着夏末一同落幕，青黄不接的风里偶尔也带上了片刻凉爽的气息，细长的弦月逐渐丰润趋向圆满。
朱志鑫打算试着给苏新皓做月饼，虽然村里每年都会给各家发用油纸包好的五仁月饼，他却总是吃不习惯那个味道，但习俗不可避免，无奈之下倒也学会了自己做月饼。
除却酥皮外只把内馅换成了咸蛋黄，倒不是因为多么喜欢，而是村里的婶子们觉得他瘦弱，自家鸡鸭鹅下了蛋总要给他送上一小篮，为了方便保存，一部分鸭蛋就被制作成了下饭料的咸鸭蛋，姑且也算原料丰富。
做好后放进篮子里后和父亲打了声招呼，朱志鑫顺手拍了拍阿黄的头，示意小狗同他一起出门，他目前尚且还不知道该怎么同父亲开口这件事，某些话太难以启齿，两个男人相爱这件事在这座落后的村子里被认为是大逆不道，朱志鑫几乎可以预见被公之于众的
后果如何，如雪花片纷飞一般的流言白眼，小孩耳濡目染后不加掩饰的恶意......
身边的阿黄似乎看出他的走神，轻轻咬着他的衣角带他避开了身前一角凹凸不平的砖块，朱志鑫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抛之脑后。
夜色降临，倾泻一地银白色的月光，他耳畔隐隐传来一些鞭炮声，大概是村里小孩常玩的那些摔炮，偶有节日总被拿来当做廉价的烟火替代品，听个响声谋吉利。
苏新皓住的那间水泥胚房没关好窗，透露出昏黄却让人感到温暖的亮光，朱志鑫在门口顿了顿，抬手叩响了门扉。
门没关，似乎是特意给他留了门缝，朱志鑫进门转身关好门，四下环视却没看到苏新皓的身影。
去哪了？
他有些茫然，脚步却加快走向了灯火光亮处，直到视网膜浮现那道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后，绷紧的神经才一瞬间松懈。
大概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苏新皓转头看他，眼里是温暖的笑意，却盈着些许微弱的水光，“来啦？”
朱志鑫点了点头，这才有些迟钝的意识到今天是中秋，一个该团圆的日子，苏新皓来了那么久，他也会想念自己的家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他突兀地的想起这句词，眉间不自觉蹙起，下意识的向苏新皓靠近，直到肩膀处的布料传来轻微的摩擦感方才停下。
顺着苏新皓的视线向外看去，才发现这大概是整间屋子离月亮最近的地方，“要吃月饼吗？我自己做的。”
朱志鑫有些无措的扯开话题，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苏新皓，平白直接的告诉他别太想家这样的话苍白无力，甚至不能算作一个安慰，以至于被对方牵住手带到了房间内的桌子边还在想着下一句开口他该说些什么。
油纸上的绳子被扯开，刚做好的月饼还带着点温热，苏新皓面上只有片刻的惊讶便转化成了了然，剥好了放进朱志鑫的手心，又重新在篮子里拿出另一个解开绳子，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自顾自开了口，这也让朱志鑫意识到，他现在适合做一个倾听者。
“说实话来这里做支教有点赌气的成分在，毕竟老爷子给我安排的路太过死板，我就想给他证明，我有能力完成我想要做的事情。”苏新皓的声音不大，颇有些娓娓道来的意味，话语中还有一抹一闪而过，被朱志鑫捕捉到的苦涩。
“鑫鑫，在这里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一件事，每天的日子也都过得充实快乐，做支教并没有我想象中的苦，但不可否认我的确有点想家，有点想老爷子，我走之前他被我气的不轻，不知道他身子骨现实是否硬朗，我赌气的不给家里写信，他们给我寄的信我却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朱志鑫有些机械的嚼着嘴里的月饼，眼神却一秒都没有离开苏新皓的脸庞，也听到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不过时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了半年了，我的支教任务很快就可以完成，鑫鑫你也可以参加去参加高考，我相信你能考上，这样你就可以去更大的地方读书，可以看到更开阔的世界，都会好起来的，都会慢慢变好的。”
朱志鑫盯着苏新皓带着笑意的脸，口腔内的月饼味同嚼蜡，咸蛋黄干涩的颗粒磨的他喉咙干噎说不出话，接受到苏新皓的视线有些艰难的弯了弯眼睛，扯出一抹笑意。
他差点忘记了，苏新皓不属于这里，也总有一天要走，只在这座遥远落后的村子做片刻停留，月光干净又朦胧的笼罩着他们，朱志鑫却觉得全身有些发冷。
他的根深深的扎在这片土地，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完好无损的连根拔起。
tbc.
【航臻佳境‖左邓】离婚快乐
·破镜非圆
——从表白恋爱，到结婚，再到最后草草收场。最后的后面有没有更最后，我不知道.
上一棒：@失心疯公寓
下一棒：@笑宙
🚫上升.
因为当时忙着高考，考完也有很多杂事，所以一直托到了现在，抱歉宝宝们😭
1.0
“这是什么？”
“签字啊。”
签字
签什么字？
话音落地的一秒左航就跟着愣了愣，看着桌面上的白纸黑字心里还是不肯相信着这是真实的东西。从对方手里递过来的笔还带着身体的余温，此刻却让左航觉得烫手。热顺着静脉一路向上灼烧的心底生疼。...
·破镜非圆
——从表白恋爱，到结婚，再到最后草草收场。最后的后面有没有更最后，我不知道.
上一棒：@失心疯公寓
下一棒：@笑宙
🚫上升.
因为当时忙着高考，考完也有很多杂事，所以一直托到了现在，抱歉宝宝们😭
1.0
“这是什么？”
“签字啊。”
签字
签什么字？
话音落地的一秒左航就跟着愣了愣，看着桌面上的白纸黑字心里还是不肯相信着这是真实的东西。从对方手里递过来的笔还带着身体的余温，此刻却让左航觉得烫手。热顺着静脉一路向上灼烧的心底生疼。
紧紧捏着笔，笔尖落在纸上晕开一片墨迹，慢慢抬起头就对上了面前人的双眼。淡然的表情仿佛置身事外，像是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来呈递什么文件。
风从纱窗微小的空隙里重重挤进来，跌跌撞撞扑在两人身上，却意外的发痛，像是一记耳光让他更加清醒。
对面的人见左航没什么反应原地等了一会儿便也就没了耐心，抿了抿嘴张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委婉的把话说出口，只得垂下眼去尽量压住哭腔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在意。
“我去上班，协议你自己留着看吧。”
左航没再说什么，整个人都被拉入了一种沉默的沼泽，甚至连呼吸都跟不上节奏，力度大到指尖泛白。直到客厅里都还回荡着关门的声音他才回神了一些。
离婚协议
他要跟自己离婚。
2.0
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下了楼户外的空气让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阳光明媚暖的人身子都是热的。邓佳鑫今天反常的没去挤地铁，倒是很奢侈的点了一辆网约车。
这么快下楼也不是为了赶什么班上，平日里都是踩点去，他没那么热爱工作，只不过是想在那个人面前维持自己的体面，显得自己多么毅然决然的洒脱，多么的坚决。而不是在他面前展现出自己的脆弱，再让他转过头来以此抨击。
昨天纠结了一整晚才在最后打印店快要关门的时候下了决心，拿着刚从机器里吐出来的还略带热气的协议，这热像跨越了层层时间的叠嶂，像结婚那天相握住的手终将冷却。
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邓佳鑫一瞬间觉得身上松了很多，那座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终于是慢慢被瓦解消失，没了这层法律关系，他也多了一个劝自己放下的理由。
在旁人眼里他是一个人人艳羡的成功者。有体面的工作，和谐的家庭，优秀的丈夫，温饱可足。但人生总是细枝末节的东西占了大半，一但沾染世俗就变得越来越拖沓，直至浪费掉了几乎所有的热情。
邓佳鑫说不上来是哪座大山压垮了自己，是左航这根自己以为的救命稻草，还是前后感情的落差，亦或是平淡而又孤独的每一个日夜。他只在乎工作，在乎生活，却从没在意过自己。
自己仿佛是他定量生活里的变量，是一个意外闯入又打破了他既定规则的异类，遭到排斥，顺其自然。
自己买菜做饭，自己去医院看病，自己过节。就算等到了他回家也只是“工作太累了我想睡会儿”，不是带着疲倦就是带着酒气，从前的浪漫最后不过都是为了几块菜钱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所蹉跎。
邓佳鑫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事物倒退着，就像是这种旧生活被抛到脑后。手机响个不停，今天一天接到左航的电话要比之前一个月的电话都多。
经过一整天沉静其实他要比早上心态稳的多了，回家也只是问签字了没，再收拾东西好出去住。站在门口推开门只看见里头竟然亮着灯，扑面而来的菜香萦绕在鼻尖让自己也愣了一秒。
“回家了？吃饭吧。”
熟悉但却缥缈的声音真切的响起竟不真实起来，他抬起头就看见左航端着热腾腾的饭走了过来，脸上扬着笑身上系着围裙，活脱脱的好丈夫模样。
“今早上不是我不说话，你也知道我昨晚上应酬喝的重，早上的时候还没清醒过来呢。”
左航说着就尴尬的笑了起来，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就连指尖都紧扣着衣服，就连邓佳鑫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协议呢？”
“什么协议？”
邓佳鑫抬眼看了对面明知故问懂装不懂的某人，也没想着留什么情面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到。
“离婚协议啊，左航……现在你又是什么意思呢？”
邓佳鑫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碗上的筷子就淡淡开了口。桌上全是自己爱吃的饭菜，此刻却没了心情大快朵颐。
“先吃饭吧。”
左航绕了话题，想着糊弄过去最好，反正以前总这样，但他没想到的是邓佳鑫早就死了要跟他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心。
“协议我留到这，明天我会搬出去。”
邓佳鑫说完就把筷子放了回去，拿了张纸巾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卧室。左航坐在桌子前垂眼看着碗里自己的倒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荡起一阵空虚。
原来自己一个人在家做好饭等着就是这种感觉，被人甩了脸又没什么话说，只得自己干坐着食不知味。
如果换位思考，左航也说不上来自己会如何评价这个另一半。或许邓佳鑫说的对，一纸协议是个最好的结果。
3.0
也许回忆没被沾惹上泥垢会变得格外令人惋惜，邓佳鑫不愿把当初纯净的东西拿出来轸念，就像是会被反复鞭尸，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大三的周末下午，天气什么的早就不记得了，只是一个人满为患的自习室，上了法学院才知道那句“劝人学法，千刀万剐”真不是瞎说的，就算是放假日大家也是不约而同来自习备考。
邓佳鑫只是想一个人来静心复习，谁知道这家伙不知道啥时候就冒出来屁颠屁颠跟着，甩都甩不掉。他就知道带着一个思维跳跃的双子座准没好事……
“给我看一眼。”
“啧，看什么看？看了你也看不懂。”
邓佳鑫说着这双手看过去就下意识皱起了眉，撇了撇嘴拽住书的一边就往回拽着。这家伙力气不小，自己拽着一点不费力显然对方只是想逗逗自己。
“你还没让我看呢，就诅咒我看不明白？”
左航并不服气他那句话，说着就转了转手腕反手一个寸劲将书给拽到了自己怀里，顺带着差点把人也拉了过来。自习室里安静的紧，这一招出其不意可是把对面人吓得够呛，连忙一个蹲下抱着头生怕再惹出些什么动静。
那反应就现在说，各位看清楚啊，刚刚那阵响动纯纯这家伙造出来的，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撤销婚姻？这婚结了不只能离吗？还能撤销呢？”
左航一只手摁着蹲在地上的邓佳鑫的头，一手扒拉着桌子上的书页，正巧这家伙在看婚姻法，让他也有福看了一眼。
“当然能，两种情况呢，一种是被胁迫，另一种是哎你干什么呢！”
邓佳鑫不耐烦的撇了撇嘴，拽住这家伙的裤脚就向上起身，趁其不备推开了他的手，然后又出其不意直接拽着左航的胳膊就往外走。
“哎哎哎，你别拉我啊，你还没告诉我另一种是什么呢？”
“你管着干嘛，你又用不上，赶紧给我我得打卡了不然一会儿又催我了！丢脸死了！”
他说着就拉着人头也不回的跑出了自习室，在不知道什么天气的世界里一路狂奔，后来……后来邓佳鑫也不知道了。这段回忆可能早已经被抛到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在记忆的长河里被淹没的不知所踪。
但这只是对于邓佳鑫而言，对于另一位主人公，无人可知。
那时候的美好如何河中落石，一点点淹没某人的冷淡之中。
“要加班，不回去了。”
“我喝醉了，别管我了。”
“啊？哦我出差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在医院你先去挂号吧，我这边暂时回不去。”
太多太多了，有很多甚至连自己都说不上来。或许已经养成了习惯，在不经意间就筑垒起了一座座冰山。
4.0
这段日子生活太过于平静，让邓佳鑫都隐隐不放心起来，就像所有事都堆积起来攒了一个大的留给自己。
算起来已有快小半月没见过左航了，他都已经做好了纠缠的准备了，谁承想他如此淡然，倒让自己觉得莫名心里别扭起来。
或许人就是这样，他追着自己不放，难搞。不纠缠直截了当，难受。
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如果如此冷漠就能放下，显得对方似乎压根就不在意，就像……过去付出的那么多都是笑话。
好巧不巧，怕什么来什么，邓佳鑫上午还念叨着，下午就一通电话被叫了出去。是朱志鑫打来的，这人是左航的同事，平日里熟络也算是好朋友，他说已经连着好几天没见过左航了，专门打电话来问问。
那人说担心非要去家里看看，邓佳鑫不好意思拒绝只得表面应了，实则心里盘算的很。去找他？离婚协议还没签完呢，他这个关系名义上妻子，实际上的前妻去关心他……
会不会不太好啊……
朱志鑫约的公司楼下见面，一上车就看见后座还坐着个苏新皓，他们都是朋友，但见到他还挺意外的。反正邓佳鑫是觉得至少得拉几个垫背的，不能显得太过突出。
小区门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邓佳鑫带路，平日里闭着眼都能走的路，今天格外烫脚，走的七扭八歪的让苏新皓朱志鑫都不由得心底发问一句：
“这是你老公家吗？”
到了家邓佳鑫开了门就让他俩进去了，里头阴冷的可怕，不知道还以为是去墓地了。几个人在卧室门口磨蹭了好半天最后是苏新皓实在等不及才直接推门而入。
浓墨重彩的黑压抑的让人沉闷，密不透风的室内堵的喘不上气，只有这么一道光束顺着门口直愣愣穿透过来，一把冷剑挑破他的伪装，带着一双双目光刺伤了自己最后的自尊。
“哎，要不你过去吧。”
朱志鑫抿了抿嘴就把人推了出去，毕竟他也不知道离婚的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况且他连个清官都不是，他隐隐约约就觉得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这还是交给他们自己解决吧。
邓佳鑫吃了一个踉跄，还没等反应过来后面的人已经消失的没影儿了，只得硬着头吸了口气。得了得了，夫妻一场，全当做个收尾好了。
邓佳鑫低头环视了一圈，只觉得冷意瞬间就缠绕了身体，思索了半天才慢慢靠近了过去。
沉重的阴影笼在左航面前，挡住了来自门口的光线让他心情又跌回了平静。
“你怎么了？说话……别这幅样子给谁看啊？”
邓佳鑫低着头看着他依旧沉默着，其实自己也手足无措，靠近了一步用手戳了戳他又淡淡开了口。
“你不说话，我走了我喊人去了。”
“别走……”
嗓音带着沙哑的质感，两人的呼吸交叠凑在一起，此刻邓佳鑫却只能听见他的。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邓佳鑫恍了神，他的半边脸埋在他怀里显得声音闷闷的，只是微微抬头露出了一双湿淋淋的眼睛，眼尾透红，全无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
话音带着一丝祈求，就连自己都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力度大到已经抓得邓佳鑫腰间发红。他舍不得放手，有时候觉得自己不爱了，拿起手机又仿佛是下意识的点开了对方的微信，盯着过去的聊天记录又愣神，最后默默收起键盘自己收拾情绪的烂摊子。
这段感情畸形的让邓佳鑫觉得可怕，一个太敏感太缺爱，永远内耗的不自觉索取着情绪价值。一个不懂解决问题，永远把问题拖着堆积成山最后被山压死。
这段感情里他永远做不了自己，永远学着改变，学着妥协。他曾以为爱能使万难迎刃而解，可最后了他才发现，自己不可能跨过自己这道难关。
“左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我。”
邓佳鑫目视前方此刻冷静的可怕，口吻淡如水，话音轻飘飘如同绣花针落地，却惊动的左航一愣。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之间他就是想要倾诉，想要把憋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倒出来。
“你在最幸福的时候不会想起我，在生活里不会想起我，在细枝末节里我无影无踪，在我渴望的细水长流里你消失的彻彻底底。偏偏……”
话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他强装冷漠的说到最后也还是又夹杂了哭腔，突如其来的泪意充斥着理智只能暂时顿下来缓缓。
“偏偏只有现在，你才需要我……”
话音坠地，那滴泪也随着轰然掉落。自己早不是曾经那个他一哭就心软的人，在一次一次被漠视中他已然重生，在被他打碎后拼凑重塑了自我。
“只能共苦，不能同甘，不是可笑吗。”
邓佳鑫合上眼泪被挤出来沾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掉在自己锁骨烫的厉害。空荡寂静的卧室，随着抽回的手再一次陷入了无止的沉默。
“你从未考虑过我这个人，你永远都在瞻前顾后，永远都在权衡利弊。可我是个人，我是你的爱人，我要情我不要理。在你的计划中我始终是的变量，我是败笔。”
“这是你的真心话，是吗？你不也在我面前假惺惺的吗？”
突如其来的话打的邓佳鑫措手不及，还没等自己的泪落干净冷漠的语调一瞬间又拉开了两人的关系。左航垂着头邓佳鑫看不清什么表情，只能听出背后有一阵冷笑。
“明明那么讨厌我，还装的如此知书达理。”
左航说着就慢慢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隐匿在发丝之后，像一只蛰伏在草丛后蓄势待发的猛兽。不，邓佳鑫说过的，是一条蛇，花纹艳丽，冷漠的，理智的，毒蛇……
双唇带着笑意，但这笑让邓佳鑫后背发凉。抿了抿嘴也找不出什么话去回他，自己百口莫辩，毕竟这是事实。他虽然唾弃左航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物，但偏偏自己也不是百分百纯净的让人挑不出刺来。
“对，你说的都对，我不配。我该骂。”
左航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或许是理智已经抛锚了，站起身来步步紧逼着对面的人，直到快要挨着他的鼻尖。
“你要干什么？我要叫人了！”
邓佳鑫看着一步一步走过来霎时就睁大了眼睛颇有些惊恐，提了口气就瞪着他怒斥道，伸出手象征性的替自己壮胆，但这一双发红的眼睛盯得自己心里还是下不去手。
左航垂眼看了那只伸过来的手，嘴角勾了笑就拽住了他的手腕，还没等邓佳鑫反应过来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就重重落在了某人脸上。
“不就是想打我吗，我成全你。”
邓佳鑫呆呆看着自己的手，等到视线落到他右脸上的红色时，另一声脆响已经在另半边脸上奏响。他眼睁睁看着白皙的皮肤变红，真切感受着自己掌心闪过一丝麻意。
“两巴掌，够不够？不够再送你一个。”
左航笑嘻嘻的冲着他说道，平时邓佳鑫可能还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借力打力故意打这么重让自己也痛，可现在看见这个神情，他更愿意相信是这人疯了。
“叫人呗，应该让所有人都看看我的丑态。审判你了那么多次，让大伙也当众审判我一次呗。”
左航自顾自的说着，手却凑过去慢慢牵起了他的手，熟悉的温热让邓佳鑫皱起眉不解又惊恐的盯着对面的人。怎么了？是自己的话让他疯癫了还不成？
“左航！”
邓佳鑫被眼前这一幕吓得下意识就后退躲闪着，眨着眼睛连肩膀都颤着，吞了口口水就转过身准备小跑向门口，谁知道刚迈出一步就被人直接摁住胳膊压在了身下，重重摔在了地板上。
邓佳鑫以为会是继续的唾骂，没成想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吻，闷得自己都呼吸不上。前后差距太大让他本根搞不清状况，他疯了，因为自己的话疯了……
“亲爱的……对不起……”
耳语低声的可怕，连带着止不住的哭腔，不真切的让邓佳鑫都以为是自己的幻听。话音落就感受到耳垂落下一阵温度，顺着脖颈向下就是泪水沾湿了衣襟。
可不过半秒，这种缱绻的温存就消失的荡然无存。左航一手撑着地面一手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力道不重不轻，难受却又刚好能叫出声来挣扎。
邓佳鑫觉得自己像是进入了异世界，一切都疯癫的过于可怕。
“左航！救，救命！你疯了疯了……朱，志鑫！”
他闭着眼脑袋一片混乱，游离之际恍然听见一阵推门声。太过明亮的光线直直的刺过来，穿透了彼此，就像一柄剑，伤的他们严重。
“左航你干嘛呢，疯了你住手啊！”
苏新皓性子急冲过去就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邓佳鑫被拖着也踉跄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整个人都是懵的。
“哭，你继续叫啊！”
耳畔突然响起温柔的低声让邓佳鑫愣了神，这句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他抿了抿嘴就下意识听话的叫出了声，眼泪控制不住的流着手却不肯松开。他虽然千百次嘴上说着他疯了，可心底里却从不相信左航会这样。
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这怎么了……疯了……总不能是，精神病吧？”
朱志鑫皱起眉看着面前的场景，心底生出的害怕蔓延到了最坏的想法，一个反手扣住左航的胳膊就把人重新死死按在了地上，双膝跪地，结实的一声闷响响彻室内。
他嘴里嘟囔着就抬头看向了苏新皓，互相交换眼神看样子都是这么认为的。苏新皓走过去拉过了还在愣神的邓佳鑫，手拍着他的后背试图去安抚。
“没事吧，需要我打120吗？”
苏新皓侧着头看着邓佳鑫，担心的皱起眉打开了手机却被邓佳鑫摁住摇了摇头。
局面乱的一团糟，最后连邓佳鑫都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再回过神来看到的就是一个沉静的背影，他仿佛感受到了他有话要说，却如同空气抓不到看不透。
5.0
撤销婚姻的另一种情况当时我看见了，故意隐瞒重大疾病。其实你离开家的那晚上我就托人买通医院开了证明，就当我是个精神病吧。
我不进去，我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找你，我该还你个清净。
我最后能留给你的不多，净身出户，我的所有财产和……一个干干净净的婚姻记录。
这是左航打心底里最想说的，不过这话说不说也没什么意义了。人去楼空，人走茶凉。世间万物之变不过一瞬之际，所有曾经的美好，不过一枕槐安。
《字迹余温》【苏朱
伪骨科｜金丝雀｜背德文学
疯癫写手弟弟×固执高冷哥哥
——余温渐凉，可我的爱只像余温之前的火光，永不冷却，永不消散。
🚫上升.
1.0
深夜的市中心似乎没被这种浓厚的沉默锁住，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奢靡的味道川流不息的顺着街道游荡，缠绕着每个过路的人，引诱着他们掉入一个又一个金钱利益的洞穴。
成为红色交易的奴隶，沦为社会的蛀米虫。
“现在就走了吗？”
女人拿着外套跟在朱志鑫身后小跑着，抬起手把衣服披在了他身上，又拍了怕上面的浮灰颇有些不舍的看着他。
“妈，我工作还没做完。”
朱志鑫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
伪骨科｜金丝雀｜背德文学
疯癫写手弟弟×固执高冷哥哥
——余温渐凉，可我的爱只像余温之前的火光，永不冷却，永不消散。
🚫上升.
1.0
深夜的市中心似乎没被这种浓厚的沉默锁住，灯红酒绿，车水马龙，奢靡的味道川流不息的顺着街道游荡，缠绕着每个过路的人，引诱着他们掉入一个又一个金钱利益的洞穴。
成为红色交易的奴隶，沦为社会的蛀米虫。
“现在就走了吗？”
女人拿着外套跟在朱志鑫身后小跑着，抬起手把衣服披在了他身上，又拍了怕上面的浮灰颇有些不舍的看着他。
“妈，我工作还没做完。”
朱志鑫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罕见的眉眼都弯起来，握住女人的手示意让她别担心。
自己刚撑起这个这个家族不久，还未立足扎根，上上下下要打理的事多的一箩筐，就连表妹都有时候打趣自己是翻了个版的王熙凤。
“工作之余，身体也重要。别因小失大，余家那里我找人去商量拖延婚期的事。”
“找他干嘛，来来回回不下三次了。”
朱志鑫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决定有些不满，俏丽的眸光戛然而止，不住的啧出声，神色并不好看。
“你弟弟的事毕竟交付给他去办，总归是要多加照拂，再说了谁不知道余家少爷是你……”
女人看上去有些苦口婆心，岁月的奔流里，眼尾上终见细纹。瞧得朱志鑫微不可查的抿平了嘴角。
“电话来了，助理催我，我先走了。”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朱志鑫就不耐烦的直接从女人手里抽出了手，头也不回的出了酒店的大门。
凌冽的风涌动着，把他冷的不轻。只是手机拿在手里，又哪里是助理，是女人嘴里念叨的那位余家少爷。那位自己从弟弟手中横刀夺爱，搞得弟弟痴心疯被送往疯人院最后下落不明的“始作俑者”。
当然，只有在朱志鑫嘴里余少爷才是罪魁祸首，在外人看来，他才是那个恶人。
2.0
余念的电话无非就是向他报告今天警局的调查进度，还要再劳烦自己去转达，他听得次数太多，几乎都要复述出来，惹人烦的很。他耐着性子应和，对于那之外的其他事，又都敷衍地嗯啊。
夜的墨渐渐在眼底铺陈开，即使车子里的暖风不弱，却还是让他有些冷，刺骨的冷，迫切的想让他躲回只能盛得下他蜷起身子的角落。
朱志鑫攥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一脚油门踩回家，打开门又空落的出奇，深灰的色调卷着他的脚踝，似要把他抓起来倒立，看着他头脑充血的难受样子才罢休。没一点人味。
朱志鑫并未去按灯，借着没多少亮的月亮，摸黑熟练的就给自己倒了杯酒，整个空荡的房间里都回荡着流水的声音。
他听到了爱突然掉落在地的声音，清脆，却像在朱志鑫心里砸了个大洞。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能做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在疯人院里的记忆，看起来他从未忘记。
“回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朱志鑫也不见惊诧，掉头轻声应了一句，端着高脚杯走到了吧台附近。
“夫人没问起来吗？”
这句话像是打断了什么似的，让朱志鑫停滞了一秒，问什么？问你的下落吗？问自己的弟弟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
“你倒希望她问是吗？”
“家里的丑闻上不得台面，还是算了。”
苏新皓的话淡淡的，边说着便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水，他喝不惯酒，酸涩的苦在味蕾里炸开的时候，时常让他晕得看见星星，一圈一圈的，围着他飞，还是白开水更适合他。
寡淡的人配福薄的命，偏偏天作之合。
话里带刀，朱志鑫一个混迹名利场的老人自然听得出来。
“想来也要谢谢他，警局的工作可真是帮了哥哥大忙。瞒天过海，真是……”
平日里苏新皓都乖巧的像是最温顺的白兔，小时候会趴在自己腿上听故事，分享兔子玩偶。现在竟然也学会呛起人来了。
“一口一个叫的好生亲切，你可是喜欢他，不如你嫁给他好了。”
高脚杯伴随着话音的下落重重砸在了桌面上，在这寂寥的夜里格外清晰，那话头被硬生生打断，一个联姻已经够他烦心的，现如今这死小子也跟自己作对起来。
苏新皓却偏生未觉那样，反而托起了腮，摆出一副无辜的相貌，眉毛都没皱一下。
“哥哥，妈妈怎么说？”
他的话略微停顿，再说时，竟夹了丝嗤笑。
“传出去跟前夫生的儿子把自己母亲出轨生下的同母异父的弟弟，关起来了？你说，我要把这个写进小说里，会有人信吗？”
苏新皓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留在脸侧的手指下意识轻点着，仿佛这样能把那些东西重新勾起。是啊，谁会信呢？又信什么呢？
信朱志鑫的黑发曾经蹭过在自己胸前，信他的耳骨钉摩挲过自己的唇边，信令人夸赞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嘴，舔舐过自己每一寸身体？信什么？应该信疯了，都疯了。没有基建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
“哥……”
苏新皓沾沾自喜的说道，换来的确实一秒火辣辣的疼，戴着钻石的戒指跟着掌心的力道锋利的划过脸颊，瞬间发烫起来，黏腻的血顺着坠落在地上，留着脖颈出鲜红一片。
“别让我把你写的小说，一个字一个字地掰出来，烧掉。”
朱志鑫盯着他的脸，一腔怒火却不知何处发泄。自己处处护着他，他却处处跟自己不对付，如果不是自己纵着，这份他所夸耀的殊荣，恐怕是他要来承受了。
或许不相爱。但偏偏最般配。
都烂，烂到骨子里了。朱志鑫不知道这到底是爱，还是一种畸形的快感。一个爱上母亲出轨生下的同母异父私生子的弟弟，一个沉溺创作疯疯癫癫爱上笔下人物醉生梦死。就像是两只先天畸形的动物被组群抛弃，缘分相遇却互相嫌弃。只会用最尖酸的话，毫不留情的扎进最温热的心间。
3.0
“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吧，如果你想我可以陪你。”
儿时的我总会在傍晚趴在他腿上问同一个问题，在我的世界里他就是那颗恒星，我是他的行星，只需要按着既定的轨道一直运转。我的世界不大，而他是我世界的中心，我的世界只有他，触目所及，全都是他。
我没见过外面的天空，不对，应该说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有外面这个概念。
我的人生就是东躲西藏的老鼠，可他说我是兔子，其实老鼠也是后来的我读书后才认识的东西。我觉得自己是老鼠，他们认为我是杂种，偏偏他说我是兔子。一只温顺，听话，可爱的兔子。
我爱写写画画，他总是给我送来好看的笔跟干净的纸，他出现的时候总有一道光照进来，我问那是什么，他跟我说那是主角出场的特效，是主人公的光环。我问他谁是这么厉害的人物，他告诉是我。我说不对，明明是你。
后来那扇门开了，尘封的锁落了地，溅起了好多好多灰，纷乱里，我还想还看到了异彩的光点子。我踏出了自己以为的整了世界，继而拥抱了真实的生活。但幸运的是哥哥依然在我身边。
周围人总围着我指指点点，我却不以为然，不是因为我有多大度，是因为没人教过我这是谩骂，是诋毁，是欺凌。
在我的世界里。只要愿意肯对我说话的人都是像哥哥那样好的人。也有可能，是太久太久，都没人跟我说过话了……
哥哥告诉我眼前美丽的女人是我的妈妈，妈妈……可那是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我好似看见了她热泪盈眶下的假意，眉间的皮肉拧得像刻上去了字，但我又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只知道好深，好深，那样深。
她抱住我，亲吻着我，我却感受不到任何波动，甚至不如在窗台上看见一只飞鸟让我有所触动。她警告我只允许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叫她这两个字，其余时间只准叫她姑母。
我从房间出来，却只觉得是以前的房间被扩大成了一个别墅，可能是从小蜗居惯了，这座别墅远远够我苟活。
哥哥发现我爱上了写作，在笔下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安全又舒适，美好又虚妄，让人沉迷的无法自拔。我似乎在文字的国度里找到了自我，找到了真的自己。
我受到的教育屈指可数，枯燥的理论知识从未充盈过我的精神世界。任何文学中都会存在一个东西。这种叫“爱”，什么是爱呢？书里写过亲吻，写过牵手，写过肌肤的相触摸，写多么浓烈那么的刺激的令我向往。
我拙劣的模仿着它们，却也在一个字一个段落的积累中好像悟到了些许的爱的感受，但关于真正透彻的理解，我比正常人差的还是太多。
我说，我好像比爱上写作时的自己了。哥哥骂我疯了。我说，我应该是爱上书里的主角了。哥哥骂我是疯上加疯。那我应该爱谁？我爱上你了哥哥。我想这样说，可我怕哥哥骂我，我并不敢。
他甚至不愿去想，倘若那些指点从哥哥嘴里流出来，我会是怎样的？可我明明还不懂那是什么？指点这个词又准确吗？我晃了晃混沌的头，以至于只能续上断掉的思绪，问自己，会痛死吗？就像利刃扎进心脏……我写过这样的角色，也痴迷那份勇敢与赤诚。
后来的我在偶然间看到来访的客人，高挺的鼻梁，明亮的桃花眼，白皙的皮肤。一切的一切都与我书中的主角一般无二，我恍然大悟。哦，我是爱上他了。他就是我书里的主角，是我人生中的主人公。
我迫不及待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可哥哥勃然大怒，一巴掌落在我脸上，火辣辣的疼，可我就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巴掌印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跟香气，我多希望这感触烙印进我的肌肤，我的身体，我的每一寸骨骼与经络。不过这给我了一个致命难题，我到底喜欢的是什么……
随着时间，我慢慢的长大，我懂了人们口中所说的杂种为何，我终究是个登不上台面的真假参半的器物。那些冲我说的话不是向我递来的善意的手，而是射向我的箭。
再后来，我们家发生了一件令人贻笑大方的事，假少爷是真少爷的弟弟，真少爷抢了假少爷的爱人，荒唐！荒唐极了，比学士说出口的神会保佑虔诚的信徒还要荒唐。
那段时间，我新学了一个词叫横刀夺爱，可横刀的是谁，夺爱的是谁？我似乎也没什么头绪。恍然间，灌上美好的薄纱被风掀起了一角，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朱志鑫觉得我是兔子，并不是因为我有多听话，多乖巧，兔子不会反抗就算急了咬人也要不了命，他希望我是兔子，只是希望我能做一只永远屈服永远臣服的弱者。或者趴在他脚边，一辈子不会反抗才好。
那时候我眼中主角出场的光环跟特效，现在想起来不过就是走廊外有一盏特别明亮的老夫人收藏的古董落地灯。
而我也像是那盏破旧的灯一样，耀眼却短暂。但它是古董，而我只是落了灰的老物件。年代久了，就会越发没价值。
4.0
警告终归是警告，苏新皓也知道朱志鑫不会真的真刀真枪伤了他，更不会伤了他的小说，那东西比苏新皓的命金贵。
“你的乐趣除了惹我生气怕是没别的了吧……早点休息吧。”
撂下这么句话便就转身径直走向门口，硬气的门都没关。一出门，怒气就被风消了大半，晚间的风确实凉，哪怕群星璀璨，也烘不暖这一重碎片。
那一夜朱志鑫本想不回家，留在警局对付了一晚。余念在那儿值班，其实对于两兄弟共强一人的事，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朱志鑫这样做总归有目的，奈何关系太远始终没问出口。
“你表弟的事别太担心。”
余念嘴里的表弟让朱志鑫还愣了一秒，后来才反应过来，人前家里总说苏新皓是外来的，唤夫人为姑母，自己的表弟。只有家里办事的人和亲近的人才知晓，但也都不约而同的锁住了嘴。
“你尽力就好。”
朱志鑫假模假样客套了一句。无意间又想起那张至今还在网上疯传的寻人启事。找人？就算把这网撒进天涯海角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苏新皓，毕竟警局只往外撒不向里探。
朱志鑫正准备去他办公室休息，结果起身转头，正面遇上走进来的女人。步履匆匆，细高跟敲出来的调子都是哒哒的，她神色匆忙直冲着余念而来，全然漠视了站在旁边的朱志鑫。
“余念，调查有什么进展吗？”
“阿姨？这么晚了……”
余念马上起身扶住她，跟朱志鑫眼神交换便懂了肯定是家宴上又有人旧事重提，被刺激住了，再加上喝了酒，直接让她跑来了警局。
“妈，我送你回家。”
朱志鑫一把扯过女人的胳膊，牵着就要往门口走，谁知道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拉住。转过头就看见人直接跪了下去拽住了自己的腿。
“鑫鑫，妈妈求求你，你一定要把他找回来，我欠他的太多了。我想让他活着，我想见他。”
女人的声音甚是悲切，紧紧攥着他的裤角连指尖都发了白，全身都颤抖着都快要语无伦次。
“妈，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鑫鑫，他是你弟弟啊，血肉之亲啊。他既往不咎你抢了余念，这是你欠他的。”
女人的面目倏而狰狞，一双桃花眼都瞪的圆睁，她并没被朱志鑫的话打断，依旧哭的泪眼汪汪，这话让当场的两人都尴尬的愣住。
余念低下头故作镇定的咳嗽了一声就往后退了一步，抠着衣摆回身避嫌。朱志鑫怕她醉酒后什么都敢说，要是说出苏新皓是私生子的事，他们家真要完了。后来他就让余念帮自己把人抬上了车，刚关上车门，一直起腰就看见余念盯着自己，似乎要有话说。
“今天的话我权当没听到。”
“听到了也没什么，这不是人尽皆知的吗？”
朱志鑫沉着脸走到驾驶座，刚拉开车门就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转而就被人握住了手腕，那掌心温热，却让朱志鑫心里不舒服的紧，急匆匆抽回了手。
“爱是两个人的事，他是单恋，我也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
余念歪头笑了下，弯月如钩，月色更淡如水。宽阔的路上无行人来往，只有风会偶尔驻足停留卷起落叶与之为伴。一切都寂静沉默，萧瑟的如余念这么多年藏在心里的爱意。
“我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少爷爱弟弟，弟弟爱一个外人，少爷为了弟弟抢了外人，偏偏这个外人爱哥哥爱的情真意切……
这么好的素材，讲给苏新皓，他怕是又要开心的提笔一通乱写？只是朱志鑫又明知人不会，故事的发展，应该是跟自己呛两句嘴炮外留给自己一记闭门羹。
有些东西光是想想都好笑，朱志鑫垂了眼眸，晃在人还僵在半空的手，只是道了句：
“生活又不是小说，哪儿有那么多事需要站队。”
又是哪怕站队，他也希望，入目的会是那人，亮晶晶的眸子总是能盯进他的灵魂。可惜了，兔子急了不会咬人，只会把自己缩起来，摸都不行。
朱志鑫又大概交待了两句早点睡，细微的启动声里，就只剩不咸不淡的氛围。拖拽着枯夜的哀鸣，出去了很远很远。
5.0
妈妈的别墅太远，朱志鑫怕路上她醉着出什么意外，拉着人也不多问，就回了自己家。她睡的沉，一路上都什么没动作，只偶尔嗫嚅两句那人的名字，转头就又开始不吭声。
在侧边的后车镜里，朱志鑫看着人明显沉了脸色，眼神压来压去的看不出情绪，慢慢的也就陷入了困意。
车子的速度不算慢，几个路口进拐进了别墅，朱志鑫将人从车里抱出来，放到房间后又给人擦脸，一套忙下来，还来不及喘口气，轻声轻脚的关了门，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影。
苏新皓就站在墙角盯着自己，像一只雪豹潜伏着，看着毛绒绒的可爱，实则危机四伏。
“里面是妈妈吗？儿子没能尽孝真是……”
苏新皓笑着走了过来，刚过去就被朱志鑫抬起手拦在了门外。脸上的笑容瞬间尬住，瞥了一晚就懂事的往后退了一步，略微仰头向朱志鑫腕上的表嗯了声。
“都这个点了，是不是要准备睡了？”
“我忙里忙外，你先去睡吧。”
“我也不困，我在疯人院的时候只有半夜最安静，什么都听不见，除了自己的呼吸……”
苏新皓的声音轻巧，肩头又靠在墙上，压下眼，就能看清朱志鑫所有细微的动作。仿佛说着脑袋里已经一幕幕回闪过那些东西。
“好像只有这时候才是属于我的，我才是活着的。”
这话让朱志鑫心里一痛，抿了抿嘴也不再好说什么。那时候送他去那地方是母亲的意思，一边一次次伤害他，一边又痛哭流涕说欠他要好好补偿，就像拆空了一个布娃娃，豁口又被按上了漂亮的补丁。就连朱志鑫都觉得可笑。
朱志鑫没再搭理他，径直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谁知道这家伙跟在自己后面，进了屋也不客气，一手撑在桌面，朝着电子屏幕前凑了凑。
加了暖调的光润色了他的脸部轮廓，雪豹又变得像兔子起来。
“少爷果然忙碌，不像我需要当一条被人豢养的狗，低三下四的就够了。”
他最知道朱志鑫听不得什么，可依旧要说，将有洞的心脏戳得更加破破烂烂。朱志鑫往他那边蹭了蹭，那一瞬间呼吸都沉重了，几乎要咬牙切齿。
“你若是非得作践自己，这别墅这么大，哪里都行，别在我跟前说这种话。”
人略一抬眼，又恰逢对上人无波的瞳孔，黑的满是侵略性，
“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兔子也可以有草原，又不是眼睛就能看到边际的笼子。苏新皓却不以为然，麻利的旋了个身，索性坐上了人的办公桌。
“对，我就是爱作践自己。”
这样的氛围似乎让苏新皓起了别的意图，甚而直接歪倒了身子，将键盘朝前怼了怼，自己压在那上头，用前臂撑着。
全程朱志鑫都安静的坐在原处，桌面上的台灯映照着他的身影，扩在有金色条纹的背影上，明暗的就快要能看出表情。正如苏新皓的小说一般。美丽，迷人，危险，不可靠近，却欲望深厚。
不知道怎么的，或许就是苏新皓内心所想做的，他拉着人的胳膊就把人拽着摁到了地上，又因为动作太大，自己整个扑了前去，用手肘止了把。痛，从那块骨头上上攀上来，不多会半条胳膊都没了知觉。可他偏偏最爱痛，痛才会让他清醒。
“我这么糟，所以……哥哥你再打我一巴掌吧。”
朱志鑫看着眼前提着唇看自己的人，那人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散了，逼得他的瞳孔不得不颤，他自己显然也被吓了一跳，睁大着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耳畔全然是适才母亲跪在地上的哭诉。可这个人呢，此刻却趴在自己身前拽着自己的手紧紧不放。
“疯了。”
“小时候你就说我疯了哥哥，照你说的话我已经疯了一辈子了。”
“你的一辈子倒是短的很。”
朱志鑫笑骂了句。随即皱起眉用力的反抗着，但奈何姿势实在别扭，后脑勺上好像还有余痛，整个人都迷蒙，根本招架不住这人的攻势，只能任由他的手遊走在双腿之间，刮蹭著西褲順滑的布料，然后一把拽住了他腰间皮质的东西。
“苏新皓，妈妈在也在这！”
“那又怎样。”
他們的每一次都是荒诞，又为什么差这一次。皮帶被抽走的那一刻似乎连带着身下人的心跳都停了一秒。
那个瞬息里，他好像死了。还没等朱志鑫反应过来，手腕上已经能感受到明显的痛感，自己的两只手被绑在一起摁着向上抬去。用细软丝线纺起来的衬衫，扣子都被撤掉，在地板上蹦跳，到后来没了踪迹。
朱志鑫当下就反应过来他的话不是玩笑，他又试着挣了两下，结果如常，渐渐的，就连他自己都站去了苏新皓那边。没实现苏新皓被打的愿望，用另一种方式去偿似乎也还不错。
“哥，你抢了我的人，我強了你的身做补偿好不好……”
苏新皓垂下头一只手撑着地板摁着他的手腕，一只手干脆利落的搓亂了他的衬衫。这句话好像让朱志鑫起了应激反应，反手就又下意识抵抗了一手，却恰恰忘了这正是对方想要的。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的，吻的根本让朱志鑫来不及反应，被捏着下巴仰起头。尖锐的虎牙摩擦着口中的嫩肉，没过一会儿竟然感受到了一丝丝血腥味。
这家伙初出茅庐，做事没轻没重，手只顧壓著他，再多就是从衬衫上探出指尖，可吻却不松半步，让人根本喘息不得。这直愣愣一巴掌落在苏新皓脸上让他心里多了一丝犹疑，他好像从未因为余念有过如此激动，那次激动似乎也与哥哥有关。
“哥哥，看着我。”
身下人此刻痛的紧皱眉头，他單刀直入，前戲都沒做就直接硬闖，身体的痛楚远大于内心的羞耻，甚至牵连着心底深处的欲望，让他醉生梦死。
朱志鑫听见话音胡乱点头，后又摇头，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划过已经红了的皮肤，和侧颈上青紫的纹络。毕竟鱼咬了莲花，莲花除了受着，再无他法。
别人都是连带着爱，他们呢？掺杂着恨吗？如果不是恨，何必让他这么痛呢？
从那以后，苏新皓就再没见朱志鑫回过家，再回想起来，关于那晚的事就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跟亲生母亲隔着墙要了自己的哥哥，这传出去简直要被人耻笑。
可他不怕，毕竟他从未把那人当做过自己的亲人，他唯一亲近的，只有朱志鑫。
6.0
算起来得有五六天没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了，除了定时定点的外卖，再没人推开过这扇门。那晚的一巴掌落在自己脸颊，痛却另苏新皓从未这般觉得像活着一样。
但好不容易活来生长着的嫩芽，却在这段没有尽头的冷落中逐渐枯萎了希望，又钻进了自己狭小泥泞，潮湿痛苦的巢。
他倒是听说了余念跟朱志鑫要结婚的事，婚期定在了下月，苏新皓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其实到了现在他还是不理解什么是爱。
目前他最能清晰感知到的就只有在疯人院里熬过的每个漫漫长夜。所有人都说自己不正常，哪怕是一个正常人，也很难坚定着自己，只能慢慢真的相信了，自己是个异类。
朱志鑫每次都是深夜才回来，寂静的夜里突然的响动都会另苏新皓下意识感到惊恐。曾经只有黑夜才是自己的世界，响动代表着查房，他怕被发现，怕他们把自己的纸张的灵魂撕碎，他怕也跟着旁人嘴里吐槽的破纸片一起死掉。
所以他每次都怕，却又次次都期待着。
他一直挨到了下月婚礼的前一天，请帖还是没有送来。他的要求已经降到了哪怕只是一个参与权，却还是没能被满足。对啊，一只老鼠……
一只老鼠，上得了什么台面。
苏新皓知道今晚他肯定会回家所以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果不其然，门的响动如常的吓了他一跳。
“哥，为什么躲着我呢？”
还没说上句话眼看着朱志鑫就要走，把人扣在玄关，那人一躲，他顺势就把人抵在了门上。
朱志鑫悬着的心还是在这一刻死了，抬起头看了眼人的脸，就又转过头去，这张脸总会让他想起那晚发生的事，被人摁在地上折腾到半夜的难堪。
“我工作忙，你自己在家好好呆着。”
“哥，这么着急走什么？也对，着急参加婚礼。”
“结婚的事我们都不提。我跟你说句真心的，把你藏在这是我的错。你想跑，其实……”
朱志鑫选择的别墅，终究并不远离市区，而他也不常在，如果苏新皓想逃，明明到处都是机会。朱志鑫蜷了蜷手指，继而道：
“大不了非法拘禁这个罪名我担了。”
话音刚落，朱志鑫就甩给他了一个冷漠的背影，他要把自己交出去？非法拘禁的罪名？看着他坐牢吗？
苏新皓的脑子嗡的一声，过去想不明白的问题，这一刻又跨越时空奔腾而来——什么是喜欢？
声音响在苏新皓耳畔，耳道都要撑破，却仍旧觉得不真实，苏新皓抿了抿嘴，惊醒他的只是一阵关门的重响，以及顺着门缝溜进来的清风。
风有些凉……自己可以闹，可以走，但朱志鑫却不能抛下自己不管不顾，绝不能不复相见。 明明自己也知道，只要今天他踏出了这个门，以后回来的就是属于别人的哥哥了。
他不要，他要哥哥只属于自己，无论如何。
还是沉沦出了门的朱志鑫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妈妈那边还不知道怎么交代，余念那儿又催着警局找苏新皓的下落。
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快要窒息。瓦蓝的天都灰白起来。婚礼的准备工作依旧多的很，夜里终归难受自己喝的酩酊大醉，鬼使神差就回了家进了苏新皓的卧室，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只是相顾无言，愣了阵神，就又自行回了自己的卧房，甚而有些灰败。
那晚苏新皓到底什么意思，是真的欲望太重想要发泄，还是纯属报复自己抢了余念，亦或者是……那个想法太过荒谬，朱志鑫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瘫在宽大的床上，正要把自己蒙进被子里，闹钟没定，或许他从心底就想明天一觉醒来婚礼结束，直接迟到的最好，毕竟他也不想。妈妈闹的越来越厉害，他知道只有结婚这一条路能转移她的注意力。
为自己的嫉妒心报复苏新皓，更能断了自己的念想。
夜里朱志鑫突然感觉床边一陷，温热攀缘上脚踝，还没等自己挣扎，就又再一次被人死死摁住。
“哥哥还没睡吗？”
“苏新皓！”
苏新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神却温柔得让人不自主地沉迷。他捏住朱志鑫的下巴，凑上前去，鼻尖滑过他的脸颊，抵在他的下唇上。
“哥，我错了，我不要余念，我要你。”
朱志鑫沉着脸默不作声，只是抬头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他。是沉迷，是真正被压抑在心底的那个自私痴狂的自己。
凌冽的风吹破了这个季度燥热的网，蝉的尸体破碎在最后一场大雨里。这一次，他没有听见哥哥再向往日一样的叮咛。
苏新皓的手慢慢顺着肌肤捏住了他的脖子，白皙的皮肤上是淡红的印，像落在雪里的红梅。
雨从窗户潲进来，风挤过缝隙吹鼓了窗帘，寒意顺着床单蔓延到朱志鑫身上，似是要打湿他整个身体。
磅礴的雨里是熊熊燃放的烈火，爱恨交织的痛苦，是纸醉金迷的欲望。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沉溺其中，陷入自己亲手编织的梦里，跌入一汪不可测估的深海。泪淌了他满脸，滴落在干净的床单上，印下一片水渍，湿哒哒的。
苏新皓死死瞧着他的脸，愤怒的眼神里带着渴望，卑微和恳求。哪怕一句呢，他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话，他只要一句最质朴的我爱你这就够了，这都让他觉得心满意足。
泪像是窗外的大雨，朱志鑫的脸上却没有悲伤的情绪，像是一个破旧的精致娃娃。只有他的眼睛在说话，在告诉苏新皓他在哭，只有眼睛。
苏新皓就是窗前那片花丛，在大雨里凋落却又不合时宜地感谢雨带来的水拯救他的饥渴。
苏新皓觉得自己越发的阴晴不定，变得疯狂。他仰起头凑在他的耳旁，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耳廓，呼吸浅浅地洒在他的肌肤上。吻的力道凶的可怕硬生生撬开了他的双唇，一种带着麻的味道弥漫着包裹着，刺痛着凌久时的意识。
那一夜的雨从深夜下到凌晨，苏新皓站在窗台旁，水汽弥漫在他们二人之间，弄湿了身上的白色衬衫，弄湿了床单。
鲜红的血顺着身后人的胳膊像一条红线一样延伸到木地板上，汇成一小片的快要凝固的液体。
现在，朱志鑫永远成为了书中的主角，成为了专属于苏新皓的那个虚假的他。在梦里，在朱志鑫永远无法开口的躯体里。
“哥，我错了……知道怎么样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苏新皓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朱志鑫，抬起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那枚饥渴的吻里藏着隐隐的危险，他也活不成，藏在舌尖的毒，毒死了他也要带走自己。
看着他毒发，苏新皓则蹲在他身侧牵起手温柔的摩挲着手背，低头又拉着手贴在了自己脸上。掌心的温热一点点退却，苏新皓却侧过脸吻了过去。
“你死了，我就能带着你回到我的书里了。”
回到我自己创建的乌托邦，回到我真正诞生的摇篮，回到最初纯净的沃土。
飞鸟被突如其来的风扰乱，一群四散开来，嚣叫着，如同黑夜的传丧着。苏新皓划过火柴，红色的火光在白色的花上跳动，沾染上布艺的窗帘，干净的床单，和红棕色的地板。
红色在大雨里生长，在蔓延，直至吞噬整座华丽的别墅，在市中心燃出一朵巨大的，漂亮的花火来。
结束就是开始，毁灭就是重生。
真实的朱志鑫在火光里结束，小说里的主角在火光中重生。
《闻芳杜若》
「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
非典型童养赘婿文学
3.8w
先婚后爱
ooc
请勿上升真人，也请不要上纲上线！！！
（原谅我发出来晚了(°▽°)写的时候大纲又重新改了一遍，导致答应一些友友的时间又晚了几天。结束整篇文时我这边天已初晓，即将日出了。走马观花一遍故事线，想了很多脑子有些惆怅。一瓶快乐水两杯咖啡，哈哈哈到现在睡不着，跑天台上吹了会风🚬）
———
“风景名胜多如画，湖心亭下临水歌。吟诗弄笔咏园景，仙境人间不曾见。”
不知历经多少个年头已经发黑包浆的木桨子划过青绿的河水，荡起一道浅浅的碧波。东风拂过河面，将那...
「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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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婚后爱
ooc
请勿上升真人，也请不要上纲上线！！！
（原谅我发出来晚了(°▽°)写的时候大纲又重新改了一遍，导致答应一些友友的时间又晚了几天。结束整篇文时我这边天已初晓，即将日出了。走马观花一遍故事线，想了很多脑子有些惆怅。一瓶快乐水两杯咖啡，哈哈哈到现在睡不着，跑天台上吹了会风🚬）
———
“风景名胜多如画，湖心亭下临水歌。吟诗弄笔咏园景，仙境人间不曾见。”
不知历经多少个年头已经发黑包浆的木桨子划过青绿的河水，荡起一道浅浅的碧波。东风拂过河面，将那些漂浮无根的水草推向两岸斑驳的石墙。不巧刚挨到一块也惊起了藏在水里的鱼，于是四处逃窜开来。
蜿蜒曲折的水巷中，一只不大不小的扁船在船夫的吴语歌谣中徐徐前行着。
行及一处，闻见岸上有些许喧闹。乌篷里的人原本阖着眼突然睁开了。外头的船夫划桨速度不知不觉地缓了下来。一面张望打量，他一面将嘴里含着的旱烟袋拿在手上。身后的帘布动了动，回头瞧了眼，是昨夜里在城外接到的客人。当时夜黑风高没看清楚样貌，现在是看见了。一件灰色的长布衫，身子比一般男人要清瘦，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眼镜，通身一派斯斯文文的书生气。他心底不免嘀咕了一句，读书人么。
河边上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还抱着个襁褓。老妇人神色从容，随手将怀里的婴孩放进早已准备妥当的木盆之中。岸上虽有不少经过的行人，但大都不拿正眼看她这番举动。而陈丽君看见却不禁皱了皱眉，这时碰巧传来两个说话的声音。
“这不是徐屠夫家的老娘么，想来儿媳妇是生了个囡囡。”
“今日都是第几个了？造孽喔。”
“造孽？这世道变了，连菩萨都保不住你。”
“不必提了工钱又少了，一家老小张着嘴跟在我屁股后面……”
陈丽君循声看去，就见岸上靠在树边闲谈的两个堂倌。其中一个看着面相精明，她心中一动想到包袱里的几十块大洋。另一头那个木盆已经漂离河岸了，老妇人也不见了踪影。于是陈丽君便叫住他们。
眼见两个堂倌往那里去了，船夫一手支着船桨然后很不认同地摇摇头。
“你这样好心，可是救了一个往后还有好多这样的。这是她们的命。”
陈丽君看了看他，日光投到河面上的光影被折射到脸上，时而暗时而亮。她神色认真道。
“现在年代变了，教她们活，她们便活。顺从天意已是步入腐朽的后尘，以后官府自会管这些糟粕。”
“现在的县衙老爷哪管这些？这年头像我们这样的人能吃一口饱饭，能苟活下来算不错的了。”
船夫说完笑着摸了一把自己剃掉的头发，脑袋上依旧留着一些硬茬。不光看着茂密且去除不掉。他继续荡起船桨，唯独教面前这位面生的年轻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河里的木盆意外不见了，两位堂倌也无功而返。他们话里提到去时已迟孩子被人先一步带走了，如此一来别无他法。一阵推脱后，陈丽君也只收下了一半的赏钱。她站在原处凝目送别那比以往脚步松弛不少的二人。
轻轻晃动的船身重新回到原来的方向。渐渐显露在前面的一座拱桥，沉淀了不少岁月的痕迹，它也是这片水土最厚爱的桥梁之一。
路过一处草垛，一股幽香浅浅飘来。陈丽君转头就发现那深绿中点点青色琼姿，花序排列整洁，静静守候在河水边如同一温婉动人的江南女子在翘首以盼什么。她认得那是杜若花。
“上船的，过了这座桥就是各样商贩的港口啦。”
陈丽君的视线从船夫黝黑的指头所伸向的地方望去。乌篷船头过了桥底，穿过短暂的黑暗随即莅临这个有点陌生的故乡。在她眼前慢慢展开的是一幅人头攒动、繁盛无比的江南水市图。
她又回来了。
环视四周的景色，至此陈丽君很是感慨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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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还是大暑的尾巴，天气甚热。赌坊门口，一群光着膀子的大汉围在一起，里外足有两三层之多。突然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他们热烈地大笑着。只见其中一个穿着稍显雍容华贵的男人气急败坏地扯下自己的衣裳往地上一摔。
“李二，这已是你输了第三回了。愿赌服输！”
另一个长着一张麻子脸的男人颇为得意地将桌上的金银往自己这边揽。
“今日无非是我手气不好，我与你比摔跤！”
而李二脸上很是不服气，脖颈都冒起青筋。闷热的气温令他额头出了不少汗，后背白色的衬衣都被打湿了，毫无一点像富家子弟。即使这般落水狗的狼狈样子，也要拼命挣回些颜面来。
于是莫约过了十分钟，赌坊后的一片开阔的沙地上，那十几个人自主散成一个圈子。河上的风忽大，赶着农家的鸭子上了岸，沿河而种的桑树梢子上也飞起一些麻雀。伴着闹剧开场，远处隐约来了几只归家的乌篷船。船夫们放下撑篙，他们脸上也同这些白丁一样挂起戏谑的笑。
艳阳高照下的沙地上，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一块，时不时还有人为此发出几声喝彩来助兴。正当李二挨了好几下拳脚的工夫，闹哄哄的人群努力钻进一个身材臃肿的老汉。两眼瞧见李二浑身灰土，嘴角乌青。满脸惊恐的他胡子颤颤抖擞，眼珠子睁圆地高喊一声。
“二少爷呀！”
回宅子的路上，李才明拿手帕子把脸上的沙土擦掉，老庆管家边追着为他穿上外褂边在他耳根前提醒道。
“大小姐就在宅子里，您回去说话可要好生注意些。”
“她今日没去铺子里？我不过就去赌坊一趟，她应该不知道……”
绕过几个巷子走出拐角，李家宅子就在眼前，李才明说着放低了音量。提起衣摆一脚跨入大门，此时他还有些许侥幸。
“二少爷您不知道，那人今日回来了。”
李才明站住脚猛地转过脑袋，他双眼端详了一下老庆管家一言难尽的表情，才一会儿眼神便从惊奇转变为玩味，不过随即咧开嘴巴嗤笑一声。
“呵，那雄媳妇回来了？！”
李二少忘了心忧也不忘贬低那便宜姐夫一嘴，他自以为马上就会一切太平。步履匆匆的两人往东头继续走去了。
“这么多年音信全无，我还以为他死外边了。”
东厢房的院子里栽了一棵香樟树。过了梅雨季一些日子，那枝叶愈发茂密，抬眸眺望只见典雅的屋檐四角所框架的视野处，独独被这葱郁的绿叶撑满。树身散发出樟脑的气味，悄无声息弥漫开来，飘进花窗。屋内的红木榻上端坐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蛾眉曼睩，远山芙蓉。宽长的袖子里露出一只戴着玉镯的手，手指捏住纸头轻轻翻开面前的账本。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进来一个丫鬟。她怀里还抱着一叠的书，放到榻前的木桌上后垂眼站到一边静候。等女人合上本子放下手里的朱红笔，她才喏喏叫了一声。
“小姐。”
李云霄闭眼捏了捏眉心，不轻不重地应了一下。
“已经教人送去育婴堂了。庆管家也去赌坊把二少爷找回来，正在东堂用饭。”
“等会把银庄的账目带着去，只教那几个长工的也不要手下留情。”
丫鬟听完连连答应，接着李云霄起身走下榻，她看向花窗外的天色。院子里还种了杜若，下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些花开得正精神，衬托出满堂芬芳。明明赏着该教人心情舒畅，偏偏李云霄不为此动容半分。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鸟啼，下一幕窗前的梅树上跳出一只喜鹊来。她不由得想起一句典故，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为喜兆。报喜鸟落在梅枝上，应是“喜上眉梢”。思绪到这里，李云霄才动了动神色。
“他几时到？”
丫鬟不用想问的是谁，便心领神会回答道：“昨夜上的船，估摸着还有半柱香的工夫。”
李家在江南是做贡茶的，百年间生意兴隆，族亲关系紧密，故是一个守旧的传统宗族。直到近十几年内忧外患，家族产业也深受影响。可宗支这一脉只留得李运齐的两儿一女。长子幼年夭折，因此只剩长女和幼子。可惜单单那李才明是个酒囊饭袋的纨绔，管教多年毫无长进，家业就这么交给李云霄打点。
李老爷子生前经营茶铺时，多少接触过一些洋人，思想上算是开明。可是女子总在外抛头露面不安分守己免不了旁人的闲言碎语，于是他就想着招个赘婿。一番探访后，乡下的一户陈姓穷苦人家，膝下有五子。只三两银子就将其十二岁的幼子带了回来。不过也才亲手培养了两年多，李老爷子便突发痛心病撒手人寰。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那个给李家大小姐做童养夫的毛头小子在三年后的婚夜，竟然偷渡乘船离开。一封留下的书信里扬言道自己留洋去了。再往后就不知踪迹，直到上个月忽然寄回一封信来。
此去经年，不长不短五个春秋。
东堂的饭桌上，摆着一碟清炒河虾仁，一碟丝瓜毛豆，一碗百叶结烧肉，还有份糕点。李才明在外待了半天又和人打了架，早已饿坏了，他端着饭碗大快朵颐，顾不得细嚼慢咽。正吃着吃着，余光瞥见某个娉婷的身影在桌子的另一角坐下。李才明心头一紧，然后小心地吃完最后一口饭。他拿帕子擦了一下嘴，两眼谨慎观察对方的反应。
“吃完了？”
李云霄抿了口茶缓缓放下茶碗。
“吃完便领罚去。”
李才明转眸瞅见门口几个长工，其中两个还握着眼熟的长棍。他仍嘴硬不愿承认自己的过错，急声道。
“阿姊，我今日没去赌坊，家里的账本我都没动！”
老庆管家在旁边听见他的辩解，忍不住轻叹一声。老爷生前说的对，凭二少爷的脑瓜子他接手不了家业。
“我也未说你去赌坊了。”
李才明就这样挣扎无果地被拖走了，没一会儿边上就传来了凄惨的哀嚎声。下人们眼观鼻鼻观心，对这样的场景早就见怪不怪。
外头日光被一片云压住了。堂前水缸里的铜钱草因夏日的炎热灼伤，枯败了许多。李云霄盘算着该换些荷花放里面养养，但是不知现在养会不会太晚了。毕竟重头开始也要再花好多心思感情才行。李云霄的目光从水缸上挪开，然后就这么在空中触及到了出现在正大门的一双布鞋。由下及上，直到那人完全进入视线里。
她有点记不得了，但是她知道，那是自己豆蔻之年相互许下婚配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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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细雨打落在青瓦上，顺着屋檐的弧度一点点滴下，又一阵子雨水下大了些，化形成一道水帘。推开酒楼的一扇窗户，俯视下面那段窄窄的巷子路和楼下穿流而过的河水。河面连续不断地被雨水激起涟漪，客船上的船夫披着蓑衣，不紧不慢地摇橹前行。巷子石板路上的行人也撑起油纸伞，各式各样的伞面挨在一块，从头顶望去，仿佛是一条意境唯美的花路。
一把扇子往酒桌上一拍，拉回了李才明的注意力。
“那家伙就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回来了？你阿姊竟然能让他住下。”
对面的人是他在私塾的同窗好友，隔壁布行的三公子王瑭。李才明前段日子受完罚，不仅屁股疼得下不了榻还被禁足了半个月。今日这刚解禁，伤也才刚好，他便迫不及待地跑出来诉苦水了。一听到王瑭反问关于那位留洋归来姐夫的事，他面露不快地回答道。
“是啊。也不知道阿姊怎么想的？打我记事起两人都没见过几面，更别提我爹走后三年。记得那次是我舅舅主持的婚事，结果新婚之夜他却跑了。”
出了这档子事，李家可谓受尽蜚语。街坊邻里口中那姓陈的赘婿就像一头养不熟的狼，李家大小姐很是可怜，棺材板里的李运齐都要被拉出来嘀咕几句。
“他回来能做什么？左右也不过就是个雄鸡下蛋的，哪天生不出蛋来，你等着瞧我阿姊把他扫地出门！”
说到这里，李才明忿忿不平地拍了一下桌面，使杯子里的酒水都震溢出来一些。
昏暗的屋子里独留一盏油灯在燃烧，案前的人低头在一张纸上书写着。写完后放下钢笔，待笔迹晾干就将其折叠塞进边上的信封中。此时陈丽君终于抬眸看向窗外的阴雨天，南方的雨是杏雨梨云般的雨，看得教人痴眼。她摘下眼镜走到门边，耳里听着淅沥的雨声。此次回江南并非只是投奔于李家，而是上头有调令将她调到此地上任。官职不小，可是要把原来的恶根挖掉也是件需要花些耐心的要事。远在金陵的义父嘱咐过她，凡事都要小心处理，既不能让人清楚自己的底细也不能冒然行事。
陈丽君思及此处，脑海又浮现出那日来到李家的场景。七月天的气温，李二公子挨着木棍的毒打，他的长姐坐在堂前不动声色地喝茶。而她当时想着自己跑出去了五年，使李云霄一人承受了五年的非议，何况李老爷也走了多年无人过问这么个赘婿，她若记恨便不会默许自己留下。住是住下了，还是离东厢房最近的一间。可是那女人神色含深，实在教人揣不透她的心思。
雨还在下着，今日陈丽君便要把信寄回给义父。她把信封揣进衣袖内，然后打起伞步入潇潇的雨中。
粉墙黛瓦的房屋早已褪去原本的模样，乳白的墙体布满风霜留下的痕迹，墙根处也爬上了青苔。江南朦胧的烟雨映入眼底，说不出的柔情，道不清的惆怅。李云霄站在店铺里看着外面的景象好一会儿。这样的时侯货物是运不走的，为了避免茶叶被雨淋湿，店里的佣工们都在整理仓库的囤货。
从李家宅子驶来的船只就泊在岸边，李云霄在丫鬟的搀扶下回到船上。篷房的香炉里点着香，幽幽地飘散四周。方方正正的小桌子上早已放着一壶泡好的茶，茶壶靠近窗边经过一段时间的放凉，倒出来的时候不算太烫。蓬外的船夫悠悠撑起竹篙，这只乌篷船在细雨斜风中摇曳出岸口。途径一处茶楼，吴侬软语的评弹声传进船内。李云霄也终于开口打破沉默许久的氛围。
“舅舅手里的那几十亩乡下的田，前些日子听说有佃农闹事了？”
“是的小姐，据说舅老爷忽然提高了租金，一大半的佃农交不上钱。后面还闹到里长那里去了。”
如今世道不太平，穷苦百姓时常会闹饥荒，勒紧腰带过日子也完全没法有口饭吃。更不提原先就要交纳的田赋，家里有点薄田的还能勉强度日，而那些佃农被这位舅老爷这么一折腾，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布行的王老板还说最近有个金陵来的新官老爷下江南了。不知是何人。茶楼的客人都议论说天要变了。”
李云霄嘴角似笑非笑。像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商贩平日里流动的消息往往要比道上的快得多。
“新上任的官么，不是待宰的羔羊就是蒙层羊皮的狼。”
官府那帮人与这片土壤打交道多年，早就根深蒂固。想要教他们接受新事物改变现状，恐怕比登天都要难。她也好奇地想，什么样的人真的能凭一己之力扭转局面？
“那人今日外出了吗？”
李云霄回想起那位突然归家的人。而丫鬟见小姐态度不明，那声姑爷也叫不出来，便改口道。
“午前走时未见他出来。”
邮传局门口就有一个栽着荷花的水缸子，青花瓷缸，翠绿的荷叶中点缀一抹粉红，里面还养了几条鱼。屋檐滴下的雨水砸进缸里溅起一朵朵水花来。陈丽君一路走来身上也湿了不少，她寄完信准备撑伞离开。没走几步经过的一条巷子口，陈丽君瞧见一个未打伞身上还湿透的妇人，仔细一瞅，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孩。不忍见其继续淋雨，陈丽君快步上前将伞柄递了过去。
“我的伞给你吧。雨天赶紧抱着孩子回家去。”
妇人很惊讶感激地看着她。不过听完后半句话，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变得哀凉。
“谢谢你。不过我是来送孩子的。”
陈丽君这才发现附近就是一所育婴堂，不太高的围墙，墙上凿了几个不大的洞口，然后安了一个抽屉，正正好能装下一个婴儿。只不过围墙外边下着雨，里边就不清楚是不是了。陈丽君转过头见那妇人对着孩子小声唤了几句乳名，囡囡。
直到一步一步走远后，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婴啼声。丝丝凉的雨水打在脸上，陈丽君抬头望向天，两眼紧闭久久不愿睁开，好似这样才能不让自己的内心太过煎熬。偶然又听到一道沙哑的叫卖声，等她看去，是一个阿婆在卖荷花苗。一整棵苗连着淤泥绑起来的，花瓣粉嫩饱满，枝叶肥绿。
第一天进李家，她就发现堂前的水缸里一片萧败。陈丽君想主动打理，那便由自己重头开始吧。
“阿婆，这些我都买了。”
李家的晚饭一向简单，两荤两素一汤。因寻常也就姐弟两个吃。不过近日不一样了，桌上多添了一副碗筷。天色渐暗，东堂的各个地方也点上了油灯。菜一上齐，李才明刚要动筷，老庆管家却拦住他。
“大小姐说人都未到不可先动筷。”
“还有谁要来？”
平时这个点阿姊都在处理铺子的事情，通常会让他先吃不用等。可是今晚惯例却变了。李才明蹙眉，很不高兴地放下筷子。
“陈姑爷还没来。”
“他？！凭什么？”
李才明的脾气一下子炸了。
“这是大小姐的意思。”
老庆管家回答道。他也是意外被李云霄吩咐了一句，说一定要等人来。但是这陈姑爷好像一时半会也来不了。
下人提着夜灯走在前头照路。李云霄看了半天的册子，眼睛都看得发涩了。有时繁忙起来就会忘了时间，这个点想是他们都吃完饭了。前面的丫鬟先几步进了东堂，留李云霄慢慢走来。不曾想刚走到石阶下就被一个人影吸引住了目光。陈丽君正偻背往水缸里灌水，手上胳膊肘和卷起的袖子都沾上了泥巴。她费了好多的力气才终于把买回来的荷花苗移栽进去了，此时望着水缸甚是满意。
到了晚上雨已停了，只听草地里的蝈蝈放声叫唤着，天气难得来了一股凉意。陈丽君揉揉酸痛的腰转过身，迎面就撞见了那位大小姐。天很黑，而天上的星河熠熠夺目，衬得李云霄看过来的目光深切。二人相视无言。陈丽君就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此刻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响了几声。
“该用饭了。”
李云霄说完不等她反应就先一步进东堂了。余下陈丽君一人在原地松了口气。
倚水而活的荷花欣欣向荣，新生的到来也使水缸内将不复先前的铜钱草那般死气沉沉了。
——
一连过了好几日休沐之后，官府陈朽的大门也再次被打开。高堂的红木桌改成了简易的公案，上面整齐堆放了各种书籍和案卷。陈丽君一边飞快过目一边用墨水笔在纸上批注。外头的晨曦入牖来，将屋内的地砖添上金色的条纹。几个官员驻足在梁柱边，他们转溜着眼珠子暗戳戳打量桌前那位年轻的监督。今日大约是卯时，所有人就都到这里守着了。念及此处，几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不满的神情来。
眼见着马上就要一炷香的时分了，这位金陵调来的长官该歇息一下了吧。刚下江南就要开始处理公务了么，看样子是个狠角色，但手段高不高明试探便知。
邹常荣不禁轻蔑一笑。他抬起脸就要张嘴，谁料陈丽君比他先一步发话道。
“即日起为响应要求，现下决定落实。一切以法为准施行。”
其余几位同僚见邹常荣愣住的样子也略感诧异。
陈丽君说着抬起头，她合上最后一本文件将笔放下。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意外那几个人的反应，起身在他们眼前踱步。
“我先说完也好让几位大人们先有个底。”
陈丽君嘴角勾起一个笑，转过身堪堪定住脚。视线在邹常荣的脸上落下，教他看不懂也揣不透。
“首要的是我要设学堂。”
“学堂就不必了吧。江南自古便是崇文重教之地，私塾随处可见。如今银库吃紧，陈大人理应考虑避免铺张浪费才是。”
另一边，负责财政的官员龚文伧立马跳出来反对。陈丽君只看了他一眼，对于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
“儒家说过，有教而无类。教育乃一方之本，设学堂也是为了培养栋梁。而龚大人所说的私塾，其教学的内容远不及先进的‘徳先生和赛先生’啊。至于财政么，只能先委屈各位大人的俸禄了。”
话音掷地，不容置喙。那金乌爬上高位，一道光线将匾额上镌刻的金字一分为二。一面明一面暗，一侧在陈丽君一侧在官僚们。
“寿头活孙！”
邹常荣抽了口烟，颇为不爽地用方言坑骂了一句。其余的同僚们听闻纷纷都哄笑出声。私下的酒局过半，此时他们酒喝了不少，脸上红得很。不知是醉意还是压根就目中无人，令他们肆意张扬。其中除了官员还有几个商人打入内部。
“邹大人你敢当他面骂吗？”
有人出来调侃了一下。布行的王老板是一个察察为明的人，他默不作声继续听这些人的谈话。
“就算是顶上头指派来的监察又如何？那么年轻想两袖清风做官，我看多混几年官场迟早随波逐流。金山银山温柔乡，我可不信他两眼空空。”
邹常荣说完又吸了口烟，他手上的烟可是罕见从西洋运来的，叫什么雪茄。酒楼包厢的窗户开着，外头刮进一起风，烟雾连同灰烬都吹散了。
「吾父敬锡先生亲启：已到江南一个月，昨日才去官府上任。万事开头难。然屡屡想到先生的教诲，不敢怠慢。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现事态仍未安定，还请先生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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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秦芷打七岁起便跟在小姐身边了，十几年来，她从未觉得小姐会比留意二少爷还要多留意其他人。偏那所谓的其他人还是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姑爷陈五。要说这陈五，十二岁被老爷带进府里，十四岁才见小姐一面，十八岁便逃婚走了。小时候长得不算喜人，还是西洋的水土养颜？如今是大变模样，本事也厉害。
茶铺里外的光景还是不错的。斜阳下，水碧如玉的护城河温温荡漾着几片叶子。岸边有妇人在洗衣赏，有叫卖的商贩，再过几个时辰米铺也要打烊了。李家的商铺也不似上午那般忙乱，人人皆舒坦地找个角落歇脚。
处理完铺子的事务，李云霄也花了不少精力。她松下神，将身子靠到椅背上稍作休息。门外忽然来了个人，仔细看去发现是布行的王老板。
他走到柜台前双手作揖，很恭维地眯眼笑问道。
“李老板。今日生意如何？”
“这几年行情不好，算是勉强挣扎。”
李云霄说完抬眸笑笑，心里知道他话里有话。果不其然，王老板下一句话便开门见山。
“我前几日去喝酒，偶然听闻到那位调任来的监察的消息。初来乍到已下了不少棋呢，看来那些吃茶的客没说错。天要变了，下一回指不定关系到你我这些做买卖的。”
王老板字字句句压低音量，脸上写满了担忧。他这样子反而显得李云霄很淡定。
“王老板何时这么关心大事了。不知你说的那位监察是何人？”
“年纪很轻，据说是刚留洋回来的高材生。名讳不清楚，只道姓耳陈。”
李云霄眉头一皱，描述的人物意外地很清晰了，毕竟区区这年头能有几个留过洋的，年纪姓氏一样的也少见呵。然而她又意识到，这件事预示着李家赘婿突然回来绝非偶然的，陈五的改变也绝非简单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教自己都觉得难以捉摸。李云霄有些不安地捏紧手中的丝绢，沉思片刻计上心来，于是她给了旁边的秦芷一个眼神。
今日最令陈丽君头疼的，便是如何都找不到一位愿意将闲置的房产租出来供设学堂的商人。任她在每个店铺老板面前说干了唾沫也无济于事，于此还得出一个残酷的结论。民众并不信任公家。
“公家来付你的租金，学堂的先生由我来请。至于价钱全由你来定。”
陈丽君作出最大限度的退让，前有好心的随从提醒她只需下几道饬令即可，不怕那些老板硬骨头不答应。奇怪的是她偏要挨个商议。
“大人，这个水市是这个江南最繁华地段之一，我租出去没了客人，这可是亏本买卖啊。”
粮食铺的老板边说边吐掉嘴里的枣核，装作为难的样子。陆续来了些人围观，陈丽君因四处碰壁已被烦得太阳穴突突地直跳。
“不过若是大人愿意，一个月五十两银元。鄙人便忍痛割爱租与你……”
嚯，五十银元！围观的人们惊叹不已，这老板是狮子大开口。不光他们觉得索要的有些过分，陈丽君也很不满意他这样落井下石的做法。可学堂之事延误不得，想到自己还有一点家底还能先垫垫。纠结好一番，陈丽君似乎下定决心。
“既然你说的五十两，那我便……”
未说完，人群里拱进来一个伙计。他打断了陈丽君的话，十分尊敬恳切地说道。
“大人，不用五十两。我家老板愿意无偿供五间铺子出来。”
这回所有人包括粮食铺的老板更加惊讶了。怎么会有人上赶着做亏本生意。
那艘乌篷船就停在河岸边的一棵梧桐树下，船夫蹲在路边抽着烟，他看过来一眼和带路的伙计点头致意一下。登上船时，陈丽君心底还是很复杂的，不知该怎么形容，疑惑还是紧张。伙计为她掀起门帘，等陈丽君低身进去，入眼的是一张桌子，茶具和茶水妥当俱全，看来是早有安排。这时船上又来人了，她回眸看去，便看到了熟悉的秦芷以及她身后步款款的李云霄。
船上的窗户打开通风，不过这个季节还是有些蚊虫的，所以将纱布给窗口遮上。下人们都退出去了，只留下对坐着的二人。气氛有些微妙，不知该说些什么话，陈丽君放在膝盖上的手下意识抓紧衣布料，快速瞄了眼对面的人，见李云霄垂眸喝茶没有开口的样子，她只好无聊地将目光投向飞落在桌子上正蠕动的虫子。
“你留洋了几年？”
陈丽君闻声回过神，她微微睁大双眼回答。
“三年。”
走了五年，留洋三年。还有两年莫不是在外……李云霄沉思了一会，端详着陈丽君开始深究起来。样貌变了不少，整个人很文雅和气，大概是经历得太多，所以眼神总是很坚毅。
“在北平先生教了我两年书，后来才去留洋了。回来后他叫我回江南，一是公务，二是不负发妻。”
不负发妻么，还是为了前程才回来的。李云霄想到五年前的那次婚夜，他大可能离开追寻自由，而自己呢，一双被绣花鞋禁锢的脚能往哪儿逃。说对陈丽君没有怨恨都是假的。李云霄心慢慢沉下去，她撇过头冷冷道。
“陈大人的前程自然是无比重要。爹爹生前就厚望你能成才，如今李家的一切顺理成章由你做主。”
“这……”
陈丽君听出来她在揶揄自己。该回些什么呢，是作为丈夫安慰几句还是表明态度。不能太生硬，可柔情点又怪怪的。半晌陈丽君才任命地叹了口气，她直起身对着李云霄一字一句认真道。
“陈某在此对天发誓，如若对李家，对你有半点不轨之心。不得好死，身败名裂。我都认！”
李云霄很惊诧地望向她。没有哪个人敢这么发誓，而且在这个仍然迷信的世间中。
“不是为了所谓的前程，我只想承先行者之志。”
眼前这个人好像不是以前的陈五了。果敢坚韧，思想前进不止。李云霄忽然感觉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散去不少，她轻声叫了一句陈五。
“唤我陈丽君便可。”
陈丽君否认了原先的叫法。
“何时改的名？”
“是先生给我起的名字。”
她想到那件久远的旧事，施施然一笑。雨打浮萍皆是过往，但今日天气很好，也许会应着那句话，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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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也才冉冉泛白，日出东山，被晨雾包围住浑圆滚润的弧线，文文莫莫。
趁鸡鸣还没打，李才明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凭借他先前不少的经验，不走后门也不经过东堂，就从前门的狗洞钻出去。虽说行为不雅，但起码能悄无声息地躲开耳目溜走。只见他满身泥土地钻过洞口半截身子，刚想一鼓作气爬出去，眼前忽然冒出一根手杖且重重的敲了几下地面。李才明怔怔地仰起脸来，看见大舅爷正脸色阴沉地瞪着他。
檀木桌上摆好滚热的茶水，还上了一些果子点心。东堂里的正中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是李老爷子生前的珍藏，早年间花了不少银子买回来的。除此以外他还总喜欢买些稀奇玩意儿，零零碎碎要有几十件，若不是李云霄在生意上经营有方不至于亏损，李家怕是要被晚年的他挥霍一空。
下人抬来椅子，大舅爷却始终没有坐下，反而拿着眼睛四处探寻。
“舅舅怎么不坐下来说话？”
李云霄才用完早饭才不久。不过想来也怪，什么风能把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舅舅给吹来了。见他心不在焉且欲言又止，她便径直问道。
“噢，说来话长……我那外甥女婿呢？他不在府里？”
大舅爷支吾一句未完接着话锋一转问起了陈丽君的去向。
“下人说刚过寅时就出去了。”
大舅爷这才恍悟地点点头，脸上略有些遗憾，心底默默琢磨着。李云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舅舅找他做什么？”
李家的人都知道舅老爷崔甄丰最不喜那个被妹夫带回来的赘婿了。不仅从未拿正眼瞧过他，还时常在旁人面前唾弃陈五是个攀高枝的软饭。今日却一反常态地打探起他的消息来。
“我一早便听说陈五回来了，惭愧未及时来看望。听闻有风声，贤婿了不得可是金陵来的诰命老爷。”
李云霄听完颦眉，想不明白消息会传的如此灵通。看崔甄丰一脸殷勤的笑容，就知道他是有备而来。
“我也是才知道他在官府里做事，舅舅今日忽然来访莫不是有事求他。”
“外甥女你还是聪明的，我此番来确实是有求于他。你也知道先前那些佃农闹事罢工，我与里长好话说尽也不能如愿抬高赋税。所以便想请贤婿……”
崔甄丰的意思暗示得很明显了，他就是想要借陈丽君的势来压底头那帮无知的庄稼汉。但李云霄清楚一旦有了一次便会有第二次，达者的欲望是满足不了的。所以她言简意赅地回绝了。
“既然舅舅知道他在公家做事，那便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他为难。”
见李云霄不赞同自己的想法，舅老爷依旧不甘心，他试图动用亲情关系劝说。
“都是一家人，相互帮衬下又有何妨？你看在我是你娘亲兄长的分上再帮我一把。无论怎样都行，事后我定不会过多打扰。”
地上的日影偏斜了一点，气温较前面也骤增。对面的屋檐上飞下一群麻雀，它们挤在一起觅食。叽叽喳喳，好不热闹。李云霄就这样想起母亲崔氏临终前对她的丁宁，江南大户人家的家族观念强，教她如何都要好好维持宗亲关系。纵使李云霄再不认同，也要走一步看一步。最后她只能妥协。
“趁今日有空我便下乡处理此事吧。”
躲在风屏后的李才明偷听得热切，直至始料不及地听到关于陈某的事，顿时惊愕不已。回头看了眼身边的老庆管家，老头子也拿同样无辜的眼神瞧着他。
“万大人你说的可是假话？”
“我骗你做甚？”
万宝龙翻了翻眼皮，心里盘算这笔从上面打探下来的消息究竟值不值。不顾身边的人面露惊奇之色，他又手掌朝上伸过去。
“吴大人？”
吴汝清瞬间意会到这位同僚的意思，很不情愿地掏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上。万宝龙收起手嘿嘿一笑，宝贵地观赏起来。如此一来便是值的。他一个表兄是在金陵某个部门做秘书的，恰巧能轻而易举获得那位派遣过来的那位监察的底细。原名陈五，自幼进贡茶商户李家做童养夫，又被李运齐培养念书，五年前的婚夜不辞而别。讲来跟戏本子上编撰的故事似的，一个寒伧的穷小子因运气不错逆天改命。底下的一群官员都不谋而同地将视线聚焦到陈丽君身上。目光轻视且充满嘲弄的意味。
而上座的陈大人却在苦思冥想着。先生曾提过，南方尤其重视宗族关系，再比如乡下的地主乡绅们彼此间利益交换紧密，他们俨然自成一派，对于“新事物”的到来有冲突，像一群被围上篱笆后，豢养起来的骆驼。驼峰储备丰富，一旦饿极了会主动攻击人。所以改革是重中之重，也万万不能马虎。
“陈大人最近财务支出紧张，银库的钱恐怕不足以支撑到下个月了。”
这个节骨眼上龚文伧忽然站出来说道。
“所以龚大人的意思是什么？”
陈丽君不作表态，静静地看着他。
“下官的意思是办学堂的开支过多，入不敷出……”
他二三言语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既然各位大人们消息通达，我不妨直说。聘请先生的钱不过花了五分之一不到，甚至学堂地产都是李家的，未花一分一毫。开支多的问题又是从哪里跑出来的？这样下去我可是有理由怀疑，是从哪儿刮来的这股贪墨之风。”
龚文伧听着心一紧，双眼飘忽不定浑然不觉冒出一身冷汗。陈丽君眼神尖锐实在教他不敢过多对视。
“陈大人，我以为有一法子可以解决。”
邹常荣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
“邹大人有何高见？”
“我倒是觉得不如关掉育婴堂。缘由便是，弃婴愈来愈多，官府的口粮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吃上。”
此话一出，令陈丽君登时沉下脸，眉眼之间透露出不悦和难以压抑的怒火。
“你可知千年来，丢弃的婴孩都去了哪儿？被丢弃的又都是哪样的孩子？”
一眼望不尽的深山，高耸硬冷的塔，坠落其中的声声泣音，无法叙说的绝望。只能一遍一遍地回荡着，哀戚，凄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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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节气不仅天气热，也是农务较忙的时期。但是地里不见庄稼汉，那些锄头耙子皆仍在枯草堆里，无人关心会不会被人拿走。只有里长的家里才看见那帮疲劳的人影。桌子被抬到院子中间，上面放着一沓重新写好的地契、章、笔和印泥。
角落上坐着个老汉，他眯眼看了会儿里长和崔甄丰，吸了口水烟。一个懵懂的小伙子凑到他耳边问道。
“罗七叔，你说他们这是退了一步还是进了一步。我们还要不要闹下去了？”
“从前的规矩是死的，压得人喘不上气。现在来了个菩萨似的人物要跟我们商量，就听听他们怎么说。”
里长热得汗流不止，为了教每个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于是他扯着嗓子喊道。
“经商讨之后决定将以前的条款全部废止，按照官府的最新律令草拟一份契书！有意向者可在此签订！”
一番话让众人半信半疑，他们面面相觑着，谁也不敢动。崔甄丰在旁边看得心急，怕法子不起效还倒亏。
终于罗七叔站起身，他缓缓开口说道：“这新律令指的是什么，我们不关心。我们只关心能不能让我们有地种有饭吃。只怕你们诓骗我们一回还会有二回。”
里长听他这么一说连忙翻开典书，刚要张嘴解释又被打岔。
“我识得几个字，早年见过些世面。这些字无非就是教人看不懂的。我不是妇人听不懂话，你只管简单说。”
实在怕罗老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里长只得按他的要求来。
“租崔老爷家地的人不用涨租金了，并减少交纳的粮食。乡里也决定重新分配一些土地，但这些都要等上头调查完之后再进行。”
这回所有人听明白了，罗七爷很爽利地回应道：“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妥的，只希望你们不要反悔。不知是哪位大人提出来的，我也要感谢他。”
这次里长未说话，崔舅爷盯着他也没作声。烈日暴晒下无处可藏，院子通往后门的小路上，却绿荫蔽日。而罗七爷就这么眼尖地瞥见了，一个仪容端庄的女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进等候许久的轿子里。一下子明白了什么，接着他眼底是不好地打量，最后只吐出一句不痛不痒的感谢。
“多谢里长的法子和崔老爷的开恩。感谢老天祖宗保佑。”
他说完便想赶紧签完地契回家。已到午时，家里的女人应该把饭煮好了罢。
轿子摇摇晃晃行路到某处，这四周没什么人只有寥寥几个农舍在远地。赶了半天的路，连秦芷都感到有些疲倦。她勉强打起精神，转头看见小姐正摇扇出神，回顾到刚才的场景便产生出疑问。
“小姐，为何要让舅老爷也出面？”
李云霄听她这么问，慢慢解释起原因。不是她神机妙算而是她了解那些佃农，他们文化素质低，只认死理。强行要求只会引起更强烈的对立，不如顺着他们来。至于让崔老爷也和里长一起出面。
“在他们眼里，能劝化自己的人，只能是比自己更有地位和话语权的男人。”
李云霄眼里有说不清的复杂情绪，这么多年她应该习惯了，但还是莫名的不甘心。转念又想到了陈丽君，明明是男人，身子却要显得更单薄一点，可决心异常坚定。最后她轻轻一叹。
我也觉得仅仅是处理土地问题便十分艰难，孤军奋战的你又要怎么办呢？
她往轿外望去，无意间发现了一个衣衫破旧的小姑娘站在前边朝这里张望。李云霄立马让秦芷叫停轿夫，她掀开帘子向那孩子走了过去。小姑娘意外没有躲开，但是看她怯生生的眼睛还是明白她是有些怕的。
李云霄心柔了下来，她教秦芷取来一些干粮，然后用自己的手帕给那双脏兮兮的小手细致地擦了擦。接过秦芷递来的干粮放到小姑娘手中，她看着瘦小的人儿腼腆地说了句谢谢，最后飞一般跑走了。秦芷默默看着，这已经不知道是小姐接济的第几个孩子了。那回在河边瞧见有人弃婴就叫下人抱走送去育婴堂，暗地里也给那里捐了不少钱财粮食。能做的只有这些，改变不了病根。
李云霄不愿意坐轿子了，她和秦芷漫步往前走着。
“你知道么，无人要的姑娘。运气好点像这样活下来，不幸的就是死于非命。”
观念会束缚住人的一切，除非摧毁它重塑新生，教它向上走不要回头。
夏季的野地里有着许多马齿苋，虽杂乱无章地野蛮生长，但依然顽强地挺拔着身躯。不管今日有毒辣的光照，还是明日有大雨将至。
“我看这些马齿苋长得好，不如采些回去吃吧。”
李云霄心念一动，她开始耐心地摘起那些新鲜的野菜。
此时就回忆起一件往事来。十四岁的一次外出，那是阳春三月的某个日子，她在庙会的街边给一个乞讨的孩子喂了一碗荠菜做的汤圆。后来再也不见。忘记了她的长相，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记得她抬起脖子时，左侧后颈部的一颗痣。
不知现今她如何，希望她是平安无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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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风吹来撷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气息，碰到是皮肤上温热的。日过西山，倦鸟归巢。有下人按往日的规矩在大门外等候着，左顾右盼地期望那人快点回来。
门口的青板路上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远方的巷子深处隐约飘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这时又一阵穿堂风而过，挂在门外的红灯笼晃悠了几下。
李才明一天未敢出门，即使王瑭约他去茶楼听小曲儿也没答应。因为他知道离茶楼半里地不到就是官府大门，谁知道附近有没有陈丽君的眼线，万一他和阿姊通气，自己就惨了。李才明这么心事重重地走出厢房往东堂去用晚饭了。哪知刚走近东堂，正好撞见出来倒水的秦芷。
她好心地提醒一句：“听门口的下人说姑爷刚回来瞧着心情不太好，二少爷你别触霉头。”
今夜的菜清一色都是拿马齿苋做的。有清炒或凉拌的，有加鸡蛋炒的，另一碟是肉炒马齿苋，最后一道取其根部用来煮汤的。李才明走马观花过目一遍，心底顿时叫苦不迭，他一向不爱吃这些野菜，所以这顿晚饭在他看来像是忆苦思甜的。
他也才落座没多久，陈丽君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堂前，也不清楚刚才做什么去了等到现在才来用饭。李才明看了眼阿姊的表情，见她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也不敢多嘴。也总算是能开饭了，三人都拿起筷子。李才明拣了一根马齿苋塞进嘴里，皱眉咀嚼了一会儿。味道还行，咸淡适宜。
“味道如何？”
李才明下意识应了一声，但很快回味过来不是在问自己。诧异地往阿姊那里一瞧，只见二人神情自若，有问有答，简直是日子过久了的老夫老妻一般。
相较他吃得没滋没味，陈丽君却显得很爱吃，左一筷又一勺一点儿也不嫌弃。
“有幼时吃的味道了。”
“以前在陈家也时常吃野菜？”
陈丽君听着挑了一下眉，轻轻点头。
“嗯。有时野菜都没得吃，只能费点牙口啃些树皮子。”
她很诙谐地将过往一概而过。李云霄并不是很饿所以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看着陈丽君脸上只笑了笑，便看出她今日可能又和遇到什么糟心事了。
“这野菜可是小姐下乡时采的，一桌子的菜都是小姐自己下厨做的。”
偏偏站在边上的秦芷憋不住话，话一脱口就得来李云霄一个不赞同的眼神。她悻悻低下头不再说话。陈丽君停下动作很意外地眨眨眼睛，谁知她的关注点不在菜上面而是反问一句。
“今日下乡了？所谓何事？”
“舅舅家有关佃农的事宜。”
“解决了？用的什么法子呢？”
见李云霄无可否认地颔首，陈丽君眼睛透露出一丝惊讶和高兴。于是孜孜不倦地追问下去，一点没察觉到那些个丫鬟嬷嬷的表情。尤其是成婚的妇人觉得是傻小子拜年，无话可说。
“自然是减少佃农的租金，按最新的律令拟了新的地契，不过也只是暂时解决了问题。”
陈丽君放下筷子若有所思，这阵子忙于学堂的事情，没有加紧处理田地上的各种纠纷是她的不妥之举。于是她起身说了句失陪就先回去了。桌边只留下颦眉有些不悦的李云霄和傻傻发着愣的李才明。
回东厢房的路幽静而曲长，草木丛中发出阵阵虫鸣声，听得教人心闷。李云霄想着自己从小学来的教养令她不会特别对旁人的举动而郁结于心。临走前李才明还安慰她道。
“阿姊你别生气。以前看着会讨好人现在就是原形毕露罢了。你以后好好教训他才是。”
也不知他是真心宽慰还是故意借机火上浇油。
夜色渐深，厢房内烛光明灭，香炉点上了檀香。秦芷去打热水给李云霄洗漱完换上干净的衣裳，然后站到其身后拆卸发髻。她心里还想着，姑爷是没什么眼色的人，所有脑筋都放在公务上了。说聪明也聪明，说呆也呆。秦芷正腹诽着，哪知厢房门忽然被敲了几下。她将小姐的头发披散下来，就走去开门。
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陈丽君，双眼的视线略过秦芷朝里飘去，她换了一身白色的长袍，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姑爷这么晚了什么事？”
不等陈丽君回答，里面就传来李云霄的声音。
“秦芷，让他进来吧。”
听到小姐的话，秦芷识趣地让开过道，等人进去后也没跟着，就守在门边。
第一次进大户人家的闺房，抬头左右端详了一会儿，陈丽君脚步小心地走进最里面。不知哪个年头由哪个工匠用黄花梨木打的床，传统的卯榫连接工艺，床顶盖镂空雕刻，处处可见各样精巧别致的装饰。目光扫过床头，将坐在床榻边的身影纳入眼中。
李云霄的头发很长，长到齐腰的位置，由于白天一直盘着发，现在拆开放下来就微微卷翘起来。她转头看过来，脸上素净。抹去了胭脂，擦掉了眉黛。烛光的映照下，她脸庞柔和，眼波盈盈的神态真教陈丽君联想到书中刻画的佳人。
“天色已晚，这个时辰又是有什么重要公事与我说道？”
陈丽君莞尔一笑。曾经在北平上过几节社交礼仪课，课上先生有讲婚姻家庭的内容。再后来也会通宵读“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之类的书籍报刊。零零碎碎了解了不少，最怕纸上谈兵。总有人说他们读书人是书呆子，可是学到的东西也终于派上了用武之地。
她先从袖子里拿出一本书来，看封面有些泛黄发皱。李云霄张眼一瞧，竟是一本《白话新义》。前几年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文人送她的，反反复复看过不少遍，是本好书。
“陈大人果然是为送书来的吗？”
李云霄刚说完，只见眼前的人打开手上的纸包，里面赫然放着一根糖葫芦。红樱樱的山楂外面裹了层糖稀做的薄薄脆壳，上面还撒了些芝麻作点缀。陈丽君献宝似地递到她面前，看着她接过手。
降低期待值，是能提高幸福感和满足欲的一种手段。这是留洋的时候，哲学课的皮特先生教过她的。
“下班路上看见的，买了却忘记给你，实在是忙得脑袋都糊涂了。你手艺真好，今日做菜都是我爱吃的。”
她不想说什么，“家有贤妻，胜过良田万顷。”之类的话。那不是在平等视角上夸赞的话，而应该是直接肯定对方的能力和价值。
李云霄注视着陈丽君久久不语，心情惊讶又夹杂着感动。一开始没有获得预期中的结果，她是有些落寞的。但是这人跑来解释起缘由。父母去世后很少有人会这么在意自己的感受了。她不由得弯起嘴，柔声道。
“你吃吧。”
听她这么说，陈丽君关心地反问：“你不爱吃吗？”
“太晚了，吃不下那么多。”
陈丽稍稍想了会儿，便说道。
“那我只帮你分担一个。”
她俯身低头咬走了最上头的一颗，全然不觉李云霄愣住的眼神。陈丽君的腮帮子被撑得圆鼓鼓，这根糖葫芦也不知道老板放了多少糖，甜到腻得慌。李云霄的耳朵变得羞红，面上发烫。如果不是夫妻关系，那面前这人的行为简直是在调戏她。
秦芷在外头打了个哈欠，她很奇怪二人的谈话怎么还未结束。她闻着院里的香樟味，昏昏沉沉地想要睡去。
「吾父敬锡先生亲启：时至望安，见字如晤。今日心情郁闷，不知从何说起。仍旧曲折，从上及下无不需要改进的。不过我还是在李家看到了点希望，最先您的主张或许是对的。那一天总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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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逐渐步入农历的白露。天气转凉，早晚间温差大，衣裳又要多添几件。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按照惯例李云霄都会去庙里祈福。大清早李家就开始忙碌起来，工人把行李依次往船上搬运。这算是不小的动静引来附近的一些邻居远远地观望不前。
李云霄在门边等他们收拾完。这次除了去庙会还愿祈福还要顺道去河港岸的铺子视察一番。她这一走估计要到夜里才能回来。本来她想带着李才明一块去，以防他又不学无术，跑出去吃喝玩乐，毕竟家里没人能再治的了他。谁知那小子醒得比鸡早，溜得比狗快。而今日是官府休沐的时候，偏偏陈丽君一早就出去了。听一个下人说，看着样子有些兴奋，且一不小心撞到门框上了。好奇问了一句，说是和同僚有约。
“大小姐，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
她身边的秦芷躬身提示道。
天边飘来大片云，忽晴忽阴的，一会儿露出阳光来，一会儿像将要下雨的兆头。老庆管家驻足在门口目送那艘船缓缓驶走。马上他要去把院子里的树叶子扫了。老庆管家捶了捶酸痛的腰，接着又颇为感慨地叹口气。这府里的主人们都出去了，一院子无人赏的花草也显得寂寥。
南街的水市是最繁华的地段之一，酒肆、茶馆、乐坊应有尽有。从这里甚至还能瞧见把戏班的表演，顶碗、杂耍刀、叠罗汉……高楼上宾客满座，堂倌灵活自如地在人声鼎沸中穿堂跑腿。酒楼临窗而下，各样的摊贩老板们竭尽所能地吆喝着。只听耳边传来一道道拍案叫绝的喝彩声，抬眸看去，茶馆的戏本子正唱到高潮处。
一行人就这样在人群当中随便进了一家生意还不错的小菜馆，然后在喧嚣的声音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跑来一个精瘦的店小二，他一手端来茶碗依依放下，一手拎着一壶茶水。
“几位客官吃些什么？”
他倒完茶水，抬起头一面将手上的搭巾甩上肩膀，一面堆出一个笑来。
“四碗汤面即可。”
店小二喏喏答应着离去。
“今原该是休沐，烦扰邹大人、龚大人、郑大人出来陪我吃顿饭了。”
陈丽君笑着客套了几句。邹大人和龚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脸色有点不好。邹常荣摘下帽子，他拧巴着眉头，伸手用袖子挥走眼前的飞虫。
“陈大人若只是请我们来吃面的，总要找点干净的地方吧。”
冷声说完，这飞虫还在叮咛着自己的脸，搅得他烦不胜烦。
“可那些忙了半天的他们都能在这里吃得有滋味，我们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吃？”
顺着陈丽君的视线望去，许多工人脚夫待在这里，有三两个杵在门口喝点小酒解乏，还有相当一部分汉子脚踩凳子上蹲着吃饭。身上的衣衫不干净，凑近些闻着都是汗臭味。
这下其余两人皆眼观鼻鼻观心，聪明地不去学邹常荣那样出头。
“郑大人。”
忽然被叫到的郑观淳连忙抬起头应了一声。
“你说是山上庙会的斋面好，还是这里的汤面好？”
郑观淳是商务督办，负责管辖银行、商铺等机构的官员。陈丽君找他出来肯定是有了什么整顿的主意，官场耳目渲染多年，结合当下情景，上级的潜台词他是一猜一个准。
“下官认为能让人吃饱的面就是好面。前段时日龚大人说财政效益不行，我回去便整理了一些文件。江南大大小小总计上千个店铺，丝绸、茶叶、粮油等等。代表大商户有李氏的茶叶，王氏的布行……除此之外还有公办私办的银行。这些交纳的税金足以保障财政支出。”
龚文伧听得面色铁青，一番话这是当在众打他的脸。
四碗汤面端上来了。就是普普通通的葱花酱油面，加上几片菜叶。油水不多，但填饱肚子足矣。
“所以污浊不堪的东西该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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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一些大寺庙从前的是公家建造的，收入除了游客的香火钱或本身就有的买卖，还有就是像李家这样的商户来捐款。崔氏生前便时常会带着女儿来庙里烧香诵佛，她是虔诚的信徒，总是祈祷佛祖能保佑李家崔家。重病去世前，她仍旧不愿吃药治病，只呢喃道自己罪孽深重遭到了上天的惩罚。什么罪呢？那是崔氏觉得一辈子难以启齿，想要销毁的秘密。最终她一连喝了几日从庙里求来的符水，仍旧一命呜呼。那一年，一双儿女堪堪长大。
李云霄手持三根焚烧的香，闭眼默念一会儿，然后将香插进香炉，最后合十礼佛跪拜。一系列仪式结束，她才起身。再像往常一样求了个签，由秦芷递给解签的师傅。
“李施主乐善好义，积德累功，将来若是遇到困难必定能化险为夷，顺风顺水。只是这姻缘有些怪哉，但阴差阳错却又是天作之合。”
解签的师傅分析到某处忽然变得有些迟疑。李云霄见状难免好奇地问了一句。
“师傅所说的怪是什么意思？”
“这便不多解释，一切皆是天意。只送李施主两句箴言。情深缘浅，惜福随缘。花开有时，缘至则聚。”
摸不透解签师傅的深意，李云霄走前便求了个护身吊坠。
离开寺庙时，回头发现还有不少人陆续来烧香许愿。她们就这样逆着人流往山下走。空气里弥漫着香烛的味，途径庙外的一座香炉，人们往里丢着纸钱，炉内火旺，升起浓浓烟气。下了山，庙会的场景是更加壮观，一眼望不尽的集市，人头攒动。一年见不了几回的盛事，庆祝着秋收的喜悦。
“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还提这事做甚？兴许没死呢！”
一对中年夫妻路过。其中男人语气不耐烦，心里窝着股火。
“家里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独苗。如今病重治也治不好，住持说是我们罪孽太深。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教你送育婴堂，你倒好嫌丢人硬是要扔河里……”
女人未讲完就被男人瞪了一眼。
“别在这地方说什么死不死的，免得沾了晦气，这符纸回去就没用了！”
二人行色匆匆地快步而去，秦芷听见他们一番对话，忍不住瞅了一眼他们走远的背影。这世道永远这副不公平的模样，无辜的人生死都由不得自己。李云霄看了看庙会的墙角边，一些无家的孩子正在乞讨着，因长期食不果腹所以长得瘠瘦。
她念及到那个小乞丐了。
“育婴堂虽收养弃婴，但仅仅养到十几岁便会被送出来。年纪小做不了工养活自己，因此露宿街头乞食的事常有发生。若真不再开办育婴堂，又将断了他们一条生路。”
去往银庄的路上，只有陈丽君和郑督办两人。闲聊了许多，关于知道种种现象以及各自的见解。
“下官有所耳闻目睹，大多都是些女弃婴。”
郑观淳点头附和道。
“只不过前些年世态变迁，官府拨款下不来育婴堂也开得艰难。我与几位同僚曾向社会各界筹款，要说最积极的便是李家。”
陈丽君听闻转头看向他。她眼睛一动不动，早有预感，至此心头某些东西在悄悄萌发。
“李家的一直以来捐了不少钱财粮食。全然是李家大小姐的主张。她能文善言，李家的茶铺也能处理得一丝不紊。”
几步路就是银庄了，陈丽君随着郑大人的脚步停下，看他满眼钦佩地竖起拇指。
“令夫人乃是第一奇女子。”
陈丽君盯着他好一会儿，李家上上下下的详情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有些话不一定要夸出口，但能夸出口，那一定是极好的。
就在二人要进银庄之际，一个人猝然从里面被赶出来摔了个跟头。只见王家的公子哥也捂着脑袋一瘸一拐地出来，并上前扶起地上的人。李才明头昏脑胀地抬头和陈丽君的目光撞个正着，一时尴尬。本想骂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头颅。
郑观淳颇为嫌憎地抚了一下微微抖动的长须，心里暗道，可惜这李二是个不中用的蠢材。天不怕地不怕，他阿姊不在也无人能管得了。
“李二公子，你长姐传过话不许再赊银子与你。莫要再纠缠了。”
里面银庄管事的人又扔出一句话来。
此时恰好王瑭打量陈丽君许久，突然很没眼头见识地冒出那句藏在心里的疑问。
“李二，这人便是你阿姊的那个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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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已是子时，一整日的路程令李云霄疲惫万分，不仅困倦且腿脚也酸痛。未曾想东堂竟还亮着烛光，秦芷隔门缝瞄了一眼，见是李才明趴在桌上抄写着什么东西。稀奇，二少爷何时开始用功读书了？无空顾及他，秦芷匆匆将李云霄送回房里先歇着，她出来烧水准备给小姐泡会儿脚，好解解乏。哪知刚进灶屋就瞧见火炉子边坐着一个黑影。秦芷吓得要叫出声，定睛仔细一瞅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陈丽君坐在凳子上闭目养神，手上握着蒲扇给炉子煽火，水壶已经冒热气了。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灶台上的蜡烛都烧殆尽了。
“姑爷？”
秦芷小声叫一句，陈丽君这才睁开眼来，样子还有些迷糊。
“姑爷你这么晚了怎么还未睡下，在这里做什么？”
“你们回来啦。正好水烧开了，倒去给你家小姐泡脚。”
将一盆兑好的热水端着一路走到东厢房门口，陈丽君忽然要支开秦芷，教她去盯着东堂的李才明抄完最后一遍书就去歇息。秦芷一时未反应过来，人就已经推门进去了。她想说什么男女有别之类劝阻的话，但转念一想二人是夫妻没什么不妥的。
“姑爷总不能给小姐洗脚吧。”
秦芷嘟囔着转身往东堂去了。
李云霄刚坐下来没歇多长时间，外面就响起一些动静。心里还很惊讶秦芷烧水烧得那么快，于是端正身子打算等她过来帮忙换衣裳。岂料余光一瞥，来的人却是陈丽君。李云霄慌忙松开解衣带的手，眼眸也微微睁大了。夜闯闺房，换做旁人她早该叫人来了。此时李云霄心跳加快，拽紧了手里丝绢。她忙装镇定地问。
“怎么是你？秦芷呢？”
“有其他事去忙了。”
李云霄皱着眉，盯着她将盆子在脚边放下。
“陈丽君，你来我房里来得倒是挺熟稔的。”
男女有别，就算名分上是夫妻，难道他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名无实么。是自幼入赘来的，合该清楚自己的位置。
陈丽君很快明白李云霄情绪不是很好。她也不恼，搬来一个凳子往上一坐，抬头看向眼前不太高兴的女人。
“我们幼时见过吧？”
陈五刚被李老爷带回来的时候，李云霄就在门口见过一眼。记不清什么样子了，反正长大后也是个普普通通的面容。也不知道他现在又在打什么哑谜。李云霄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水不烫了。”
陈丽君伸手试了一下水温，然后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李云霄看的越发迷惑不解，直到陈丽君作势要去脱她的鞋子。
“你这是做什么，这不合礼数。”
见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躲开，很警惕地打量自己。陈丽君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便耐心解释道。
“我给你洗脚。现在的年代给妻子洗脚有什么合不合礼数的？”
陈丽君看她依旧不动作，只能继续哄道。
“我是赘婿，以妻为纲。伺候你洗脚总该合理了吧。”
李云霄半信半疑不再躲闪了。她不愿意的理由，一是太过亲密，二是崔氏为耻的秘密。
那会儿是四至七岁时，母亲准备给李云霄缠足，挑了秋冬季开始，因为天气冷不会感觉得到太疼。第一次缠上去，才四岁的李云霄就撕心裂肺地哭着喊痛了。
“云霄，这是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你且忍一忍，很快就不痛了。”
左右才坚持半个时辰不到，李运齐就赶来一把扯掉长布，将女儿抱起来安慰。他远在书房听着哭闹声就心疼不已，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崔氏对此很生气，她和李老爷辩论着。若不裹足将来便寻不得一门好亲事，旁人知道了也会说三道四。
“寻不到好婆家便不寻，大不了我招个赘婿回来。多一张嘴吃饭，我李家又不是养不起。”
李运齐从商接触不少新事物，他后面又读过《镜花缘》，书里唐敖的舅爷林之洋在女儿国受过一次缠足之苦。他换位思考便觉得这是个糟粕，并不想女儿受同样的难。
“老爷，你这是要害了她啊！”
崔夫人气急地喊出了哭腔。对于一向宠孩子的李运齐她是毫无办法。所以李云霄很幸运地没再遭受缠足之痛。但母亲总拿这事搪塞她，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厌弃自己的脚。
李云霄低头看着陈丽君面色无常地脱下她的绣花鞋和布袜，视线里露出那双脚的全貌来，她咬住下唇。
“这双脚不是很好看吧。”
陈丽君捧着她的脚放进水里，听李云霄这么说很自然地回答道。
“为何会这么觉得？女子本就不该承受这样的痛苦，既摧残了身体也害了思想。我留洋时听说过西方女子的例子，她们束腰，很多人勒断肋骨窒息而亡。女子随时被社会的目光打量着，这样的美可要不得。再说了，古时马皇后未裹足被嘲讽是大脚，也丝毫不影响她卓越的才华。”
她一番话说完，李云霄愣了一会儿眼睛忽地有些发酸。
“你既是你。”
陈丽君眼睛里透着真诚，她仍低下头细致地给李云霄洗脚。明明夜已很晚了，寻常人家的男人早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也不会像这样关心地问一句水烫不烫。
李云霄不禁想到，她这一生也许真的是幸运的。
/
鸡鸣打了三声，天边破晓。晨风吹拂，有些冷了。一夜过去，院子里一片落叶萧瑟的景象，下人趁天早拿着扫帚清扫地面的残花枯叶。
饭桌前，陈丽君喝完最后一口粥便放下碗筷，她起身接过秦芷递过来的书函。
“你慢慢吃。我就先去官府了。”
跟李云霄打完一声招呼后，她就要迈步离开。不巧李云霄急忙叫住了。陈丽君略为不解地看着她朝这里走过来。
“这是我昨日在庙里给你求的护身吊坠。你且戴着，图个好兆头。”
李云霄将那个护身吊坠系在眼前人的腰间，陈丽君垂眸盯着她。今日只简单地梳了个低盘发，发间插着一副玉簪，不知道是不是抹了香精油，没靠太近就闻见了一股杜若花的香气。在陈丽君思绪飘出神的空当，李云霄三两下系好，顺便伸手抚平了一下她的衣角。
接着二人很默契地相互笑笑。
“走了。”
“路上小心。”
载客的扁船穿过拱桥，桥上往来皆是行人。沿河岸的石栏边开了许多杜若花，九月正是结尾的芬芳。紫色韵味浓郁，青色气质高雅，纵然长在不起眼的角落却也能教人一眼就看到。
陈丽君一路到官府门口前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直到在门外看见聚着三三两两的人，远远听着就有些吵闹。她眉头紧锁，一步两步走向那里。万宝龙的正装被扯得皱巴巴的，领口的纽扣都绷掉了。只见他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脖子上有几道红血痕。而揪住万宝龙不放的妇人表情十分凶悍，恨不得当场吃了他。
“发生什么了？这里是官府门口不要闹事。”
陈丽君呵斥道，见妇人依旧不松手便让旁边的几个值岗守卫上前拉住她。
好不容易分开二人，万宝龙喘着粗气将头发往后边一甩。
“你个臭婆娘！我看你是想杀了我，不可理喻的泼妇！”
“你再骂一句试试？我今日非要把你的毛都给拔了！”
眼见妇人又要发怒，两个守卫死死拽住她。陈丽君被吵得脑门一阵突突直跳，怕有路人来围观影响官府工作秩序，她只好将两人带进去说话。
“万大人，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下官的一些鸡毛蒜皮家事而已，都是这泼妇蛮横不讲理，从昨日跟我闹到了现在，还追着我不放跑来了官府。”
他刚说完便立马遭到万夫人的反驳。
“分明是你去酒楼子吃酒看上了哪个狐媚子，非要纳妾。家里已有三个了，你都不嫌多！马上都是做祖父的人了，要不要点颜面？！”
万宝龙哼了一声，转头闭上眼不看她。
“大人，你要为民妇做主啊！”
万夫人猛地挣开束缚，扑跪到陈丽君脚边哭诉道。
陈丽君听完有些发愁了。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也不想掺合进去。虽说这法暂时未强制废除，但目前还是提倡婚姻自主和平的。她自己也看不惯万宝龙的行为，只好为难建议道。
“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处治不了。只能提议万大人凡事多跟夫人商量才是，万万不能做负心人。”
各个部门的官员已接连过来办差，他们见状都看戏似的放慢脚步，竖起耳朵眼睛往这边瞟。哪知万宝龙脑子是进水了敢公然挑衅上级，语气颇为嘲讽。听得陈丽君是脸色顿变，阴沉沉地盯着大言不惭的他。那些同僚的面目皆是瞪眼咂舌。
“陈大人年轻气盛就没体会过春帐香暖的滋味吗？虽说是你自幼入赘李家，但李家的大小姐终究是女人……”
不等万宝龙的诨话说完，陈丽君一脚往他的大腿狠狠一踹，腰间的护身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幅度打到他的嘴上，牙齿就这么磕破了唇，汩汩流出鲜血。万宝龙一下摔得不轻，脑子也摔清醒了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万夫人被吓得赶紧上前扶住丈夫，她急声叫着。
“大人！你怎么打人啊？”
陈丽君不理会她，而是转身朝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只见在人群里待了好一会儿的郑观淳也走了出来，他拿出了一份文件。
“万宝龙，原职财政部秘书长。今日公然逾越上级，出言不逊。且在任职十年间，多次贪污受贿，共计约有千两银子。现宣布撤职查办。”
话音刚落，万宝龙与其夫人皆瘫软在地。
周围传来昔日同僚的窃窃私语声，万宝龙耳朵里一阵嗡鸣，他抬头去看站在边缘的邹常荣等人，见他们神色晦明没有半点想要为自己出头的样子。于是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禁火冒三丈。原来如此，这是早早就预谋好的。这仇他迟早会还回去！
“如今刚刚查抄完万宝龙，其余党羽定会寻求自保。他们之间宗族势力在江南已扎根多年，暂时不能动。”
陈丽君负手而立，仰起头看向头顶那轮乌金。屋檐上几个历经岁月蹉跎的神兽，它们伏在屋顶上好像也在俯视着她。
“依我所见，他们那帮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陈大人接下来行事还是要多多小心。”
离开前郑观淳沉思一会儿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他回忆了一下，陈丽君那一脚不想演的，倒真像生了气。而陈丽君真的有生气吗？她自己想确实是有的。想到了很多，最主要的便是与李云霄拜堂成亲的人。她不愿多想那一夜。
东堂的油灯还亮着，不过子时不灭灯如今慢慢成了李家的习惯。李云霄正在喝茶读书，桌上摆着一盘点心。秦芷清楚以前的小姐从来不会那么晚睡，且晚上也不会吃点心，这分明是为了某个还没回来的人准备的，怕未吃晚饭会饿肚子。
外面终于来了个人影，一步一个台阶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李云霄像是有心灵感应般合上书，双眼看向门口。
“回来了？用过晚饭没有，给你准备了点心。”
陈丽君裹挟了一身的寒气，她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便入座了。秦芷端来了水给她净了手，然后拿了块点心塞进嘴里。陈丽君的眉间有化不开的郁气。李云霄看着她，心思细腻地发现了这一幕。
陈丽君随口问了一句。
“你看的什么书？”
“徐诗人的文章，看一会儿解解闷。”
哪知陈丽君莫名来了几句：“这些文人才华横溢享有盛誉，但私生活倒是一团糟。抛弃妻子，四处滥情，毫无半点担当，读书人怎么能是这样的品行？”
李云霄抿嘴一笑，起了逗弄之心。
“你不也是读书人吗？还跑出去了五年。”
听着她的话，陈丽君一下子萎气了，说不出的心塞也是有苦难言。
“他们道婚姻不是儿戏。但世间难有一生一世一双人。至始至终都是同一人，我认为才是佳侣。”
李云霄看了陈丽君一眼，似乎有所指。想着不知道这个呆子能不能听懂。
只爱同一人。
陈丽君听着顿住了，那颗心就这么忽然凉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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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的日子，也是庙会最热闹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日没怎么吃东西了，陈丽君有些饿得乏力。找了个墙角挨着坐下，两眼注视熙熙攘攘的人群。就算发愁没得吃，但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年纪小就是个女孩子，哪有人愿意雇用她。碰见心善愿意给些吃的，若是坏心眼的老板当她免费的劳力，差遣完还要赶走。
她当时的名字叫做堂五，“堂”是取自育婴堂，那里的孩子都姓这个字，以方便统一管理。另外因出生在五月——据说是她被父母抱进去盆里扔河上去，当时刚过农历端午没几天，天气炎热恰好一个船夫撑船路过此处归家，出于好心便抱去了育婴堂。
后来在里面待到十几岁就被迫出来了，那时的官府时常拨不下款来，没得粮食吃，只能动员挖野菜填肚子，后来弃婴愈来愈多实在养不起，规定年满十二岁的孩子就得离开。
陈丽君感觉眼睛的景逐渐变得模糊，难不成她真的就要这么死于非命？陷入黑暗不知多久，忽然闻见一股糯米香气又带点菜的咸味。
“小姐，她是不是已经饿晕过去了？”
陈丽君闻着味道有了动力，她努力破开沉重的眼皮，面前就是一碗汤圆。端着碗的人是个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姑娘。只不过她身上穿得比自己贵气干净特别多，脸上带着很温和的笑容。
“饿了吧，特意给你端过来的。”
一份汤圆，陈丽君囫囵吞枣下肚。没怎么细品，吃完回味一下，鲜咸香，是荠菜馅做的。
抬起脸想要努力记住这位小姐的样子，视线一转望见了她的荷包上绣着一个“李”的字样。
“你叫什么名字？“
陈丽君没回答。她不太喜欢堂五这个名字。
而后面记忆一下子跳到前一晚的事情。脑海里就这么浮现出一句话。
“五是五，非吾。”
陈丽君忽地睁开眼，缓缓坐起身揉了揉头。这是她下江南以来，第一次做梦回忆那段陈年往事。
这回醒来意外的迟了，头还有些晕胀。李云霄今日也不在府上，问了老庆管家得知去店铺了。于是她便在房里一直读书练字，浑然不知外面是到什么时辰。这边陈丽君刚练完两面纸，下人就送来了一个请帖，说是邹大人那里寄来的。打开看了眼内容，提到傍晚某处酒楼设了一个宴会，说有关田地的要事相谈。陈丽君有些意外，以防万一还是给老庆管家留了话，才换了衣服出门。
李云霄晚上回来用饭时，发现陈丽君不在府里，于是就先吃着等她回来。谁知等到饭都吃完，碗也撤下去洗了，也不见人回来。老庆管家这时才一拍脑瓜子道。
“我这老记性，姑爷说有下属邀他去吃饭。若是过了饭时还未回来便去接他。”
听他这么说，李云霄还是有些不放心，必须教个机灵且对酒楼轻车熟路的人去接应才好，自己去不太方便，想了想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正打哈欠的李才明身上。
“陈大人，我们是诚心想和你合作的。”
酒楼的包厢里，一桌七八个人，全是眼熟的官员。陈丽君回忆着他们的说辞并没有急着开口。
“邹大人想通支持陈某我自然是件好事。可是你所说的关于田地的问题有些不妥。”
龚文伧给邹常荣递去一个眼色。他连忙起身为陈丽君倒了杯酒劝道。
“我邹某用田产就是想和李家交个好，江南的大家族间的合作多的是。我种茶叶，你家来卖，收成四六分，我占四便可。”
陈丽君听出来他们这群人主要的目的了，所谓的合作不过就是拉拢人心的手段。她望了眼包厢的隐秘布局，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脱不了身了。
李才明不情不愿地被使唤到酒楼接应陈丽君。他不敢违抗阿姊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去。让船停在岸边等着，李才明独自上楼开始挨个包厢查看有没有陈丽君在。直到在四楼楼梯拐角的一间包厢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他扒在门缝往里一看。只见陈丽君吃酒吃得有些醉了。
“邹大人，今日就到这里吧。陈某就先告辞了。”
没等李才明看明白什么情况，门忽然打开又关上，蓦地一只手摁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快走。李才明回过头就见说话的人正是陈丽君。
二人不敢久留便赶紧下楼而去，李才明走时还隐约听见包厢里碗摔碎的响声。他心里打起鼓，即使脑子不算太聪明也回味过来，这分明是个鸿门宴。
惊险万分地一溜烟跑到还剩最后一截楼梯时，他们才松口气慢下脚步。
“说到底你和我阿姊甚至都没有拜堂成亲。有名无实，你算我哪门子的姐夫。还要教我带你回去。”
李才明语气幽怨又很嫌弃。前些日子陈丽君罚自己抄了那么多遍的书，他巴不得身后的人醉酒走不稳摔下去。
“你说什么？”
陈丽君虽然脑袋晕乎但是耳力很好，几乎一下子听清楚所有话。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反问了一句。
“别装傻，我说的不对吗？大婚吉时前跑的，还偷了我阿姊不少银子。从我爹到我阿姊，我们李家哪点对不起你。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你心里没点数啊？”
李才明来了火，对着陈丽君就是一冲，恨不得将其钉南墙上下不来。
原来没拜堂，原来没成亲。陈丽君听完脑袋更加晕乎乎的，高兴地笑出了声。李才明看着她傻笑以为是撞邪了，怕被旁人误会，一把抓住她就往外走，嘴里依旧忿忿不平地絮叨。
“赶紧的吧！阿姊等久了肯定会怪我！”
夜深的李府大门被急促地拍打了好几下，老庆管家摸黑去开了门。只见李才明搭扶着已经睡去的陈丽君，他吃惊地叫了声姑爷，然后赶紧上前帮忙将人搀进去。
陈丽君被送回她自己屋里的床上，李云霄教秦芷拿来换睡的衣服。也不知那酒是喝了多少，能醉成这样。据李才明描述，人刚上船就摔地上昏睡过去了，连他都被吓了一跳。
屋里点了个油灯，能看个大概。李云霄支开了其他人，她走到榻边照着灯光，先拿湿毛巾给陈丽君擦了脸和手，然后慢慢解开她的衣领。直到她的动作顿住，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胸口赫然裹着白色布条，再仔细端详，靠近后脖子那处有颗她忘不了也不可能看错的痣。李云霄呼吸一滞，心情有些复杂。她又端详了一会儿床上的人面色微红，额头也冒出一些汗来。陈丽君的呼吸声忽然增大，有些不舒服动了动。李云霄回过神，赶紧为她整理好衣服。不凑巧手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拿来一看是那次自己送给陈丽君的护身吊坠。看样子她是时时刻刻都戴在身上。
你既然如此珍惜，那又什么要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再坐下去就要天亮了，但李云霄没有动，静静地那盆热水凉透，而她夜不能寐。
「吾父敬锡先生亲启：天气秋凉，不知金陵现在如何。上封信先生说将要北上任教，愿一切平安顺利。其次若能结束监察工作后，我会妥善脱身。别无他法，只怕她会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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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候乍寒，一夜过去后，路边的草叶子被冻上了一层霜。然而经过一上午光照也就慢慢融化掉了，变成晶莹透亮的水珠。几个大汉哼哧地搬着沉重的货物，走过这片草地裤脚很快就打湿了。
这间临近港口李家分支茶铺忽然从上面铺莅临了李家大小姐。李云霄来这里只有一个原因，前些日子有买家送来的信里说，从这处铺子发货的茶叶在收到后发现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受潮了的。为了解决这件问题，她便亲自来察看。李云霄眉头颦蹙，本来心情就糟糕，手下的铺子还遇上这事。
“林掌柜，这件铺子的所有存货我看了一遍。几乎有一半是受潮的。之前雨季你没有及时做防潮处理吗？发货的时候也没有再检查。现在人家来问责，你这是在砸李氏的招牌。”
面对李云霄的斥责，自知理亏的林掌柜喏喏连声。
正在这当头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出没不定的王老板竟然寻到这里来了。
“王老板怎么找来这里了。”
一边的林掌柜由于刚刚被训斥过，脸色苍白。见来人打断了凝固的气氛，借机赶紧退出去监工了。
王老板笑容可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听闻那位陈大人是你的先生。可是真的？”
他虽张口这么问，实际上心知肚明，灿烂的笑容也是遮藏不住。先是某一天，王瑭回来告诉他官府那位下派来的监察是李才明他姐夫，一开始王老板还不信直到某个官员放出来的消息才确定是真的。这么一来便痛快了，他王家与李家往来密切，若是能借势攀上高枝岂不占了便宜。
“确实如此。”
李云霄没有否认。但是她心底却想着，是也不是。昨夜意外发现的事情，到这会儿还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陈丽君不是陈五，或许从最初那封信起就不是了。原来一切有迹可循，怎么可能会有人五年不见，全身上下连性格都改掉了。她变了，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饿晕在庙会墙角的乞儿，而是带着目的下江南，城府颇深的要官。
李云霄一早什么话也未留便出来了，她故意不与陈丽君碰上面。正因如此才显得她确实斗气了。
“那以后还要麻烦陈大人多照顾一下我们这些老朋友了。”
他说完，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陈丽君醒来的时候，昨晚榻边的余温早已消散了。她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意料之中地看见自己身上的衣物没有换掉。估计李云霄应该知道自己的底细了。其实她的确醉了还不至于晕过去，一切都在计划中，邹常荣他们劝了不少酒，要不是留了个心眼，还真玩不过那帮老狐狸。
下榻走到桌子边，拉开抽屉，里面放着一封写好还未寄出去的信。拿起来看看，沉思了片刻。陈丽君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她只能放手赌一把，只要不涉及到李云霄不涉及到李家。陈丽君下了决心，她将信塞进口袋抬脚往外走去。
经过东堂，望见水缸里由自己亲手栽进去的荷花已然败谢了。
它的生命是一步步被吞食掉的，先是花瓣枯萎凋落，光秃秃的花托失去了原有的颜色，茎秆逐渐倒伏在水面上，随着时间推移腐烂，直到再也不见初识那般奕奕神采。
来时安静，走时也不带起一点风声。
「吾女丽君：惠书敬悉，甚以为慰。公务艰难，不要怕做不成，女子自有女子的聪慧之处，愿你化险为夷。我在北平一切安好，你不必太担心。金陵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切记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崔甄丰从乡下请一个进城求学的青年人顺道到李家捎来一句话。女儿崔贤婉已有孕五个月了，想教李云霄能抽空来看望一下。收到舅舅的意思后，李云霄便表示知道了。哪知她刚端起茶喝了一口，余光瞥见那位青年不肯离去，他脸色发红，嘴里期期艾艾地想说些什么。终于才鼓起胆子把心里话讲出来。
“大小姐，我想请你让我进官办的学堂读书。崔老爷说这里的学堂很好，有西洋来的先生，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李云霄放下茶碗看向他。既然想进学堂，那要拜托的人便不是自己了。可惜陈丽君并不在场，她替不了对方做主。
“这件事情你就要去找陈大人了，她现在不在府上。要么你就先回去，等她回来，我帮你同她问一句。”
青年人听完很感激地朝她作了个揖连连说谢。
等陈丽君回来像往常一样去东堂，家里已习惯为她在这个时辰留些饭了。刚走到门口的转角就碰上了李云霄，她只淡淡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转头去叫秦芷温饭。陈丽君还是有点意外的，自那夜过后李云霄要不就是避开她，要不遇见了也不会说话。陈丽君清楚这是自己作出决定后，必然造成的后果，也是她不得不接受的。
“今日来了一个青年想进你的学堂读书，你考虑要不要收下他。”
陈丽君已经站在桌边拉开椅子。李云霄在她身后这么说了一句，再等她转过头，人已经走到门边了。于是点头表示知道了，待秦芷端来热好的饭菜，她便坐下拿起筷子。
秦芷做完这一切，垂下头掩饰眼底的八卦之色，她快步来到李云霄身边。
“秦芷，你说胃口不佳吃些什么东西能促食欲？”
陈丽君表面吃着碗里的饭，实际上注意力全在门口的两个人身上了。她侧耳倾听，就这么听见李云霄语气发愁的询问。是最近没胃口吃不了多少饭？营养跟不上怎么办，这样身体要垮了。陈丽君眉头一皱，她倒是把这话记心底了。
“郑大人。”
即使到了官府开始新一天的公务，陈丽君还是心不在焉地思考那句话。想不出来于是便叫一声郑观淳的名字。
“我没什么那方面的阅历，便想问你知不知道女子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该怎么缓解？”
郑观淳本以为陈丽君会问些什么严肃的事情，这么一听也不由自主为难起来
“陈大人说的是胃口不佳？”
他看陈丽君表情认真点头，心里嘀咕了一会儿，忽然某个念头灵光一闪。
“是否闻不得油性大的吃食，且会犯恶心？”
这下又轮到陈丽君犯了难，她想了想这些病症也大差不差吧。吃不下饭也总归会有些恶心。
“也差不太多。不知道郑大人有什么见解？”
郑观淳好似茅塞顿开，他脸上浮现一丝欣慰的笑。
陈大人看来是喜事将临啊。
“官府外一里不到，有一处药堂，你去那里抓些酸梅干。这东西能缓解你说的那些问题。
李云霄隔了一天才坐船下乡。她与崔贤婉，二人从小关系很要好，一起读书写字。后来长大后各自走向家里给安排的生活，联络也变少了。未曾想才不过几年光景，表姐竟都要做母亲了。李云霄听了家里老嬷嬷的话，带来一些酸梅干。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崔贤婉爱吃的零嘴，穿戴用品也是少不了的。
刚进表姐的厢房没一会儿，李云霄坐下发现厢房的外面没有太多的花草，唯一的树还掉光了叶子，萧清的气氛教人舒服不起来。
“怎么不教人在院子里种些花草，看着心情也好。”
“以前就是等着走出去看看花草。”
崔贤婉笑笑回答。此时枯木多，待到春天总会长出新芽。以前她会这么宽慰自己，但哪知再也走不出这四四方方的小院，看不见外面的春景。
“你最近如何？听说妹夫已回来了。”
不再谈及那样的话题，崔贤婉转头反问起李云霄的近况。
“一切安好。”
“我怎么瞧你这模样像是闹矛盾了。”
“这倒不是闹矛盾。只是觉得有点摸不透人心罢了。”
李云霄垂眸想掩去郁闷的神色，但表姐向来心思细腻，一眼便看出她还是在为妹夫烦心。
“他身居高位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单是民生福祉，还有同僚下属。常言世上最幸运的事莫过于遇到一个珍视你关心你的人。而陈妹夫总归是个踏实的人吧。”
“踏实的人”——打破常规给旧事物进行翻新清洗，而作为一个隐藏身份性别她，最渴望的是什么？平安还是胜利。外头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来陈丽君会感到害怕吗？李家有什么值得她选择回来的。
去得早归家得晚，在崔家用了饭才返程。回到东厢房，刚进门就瞧见桌上放着几包东西，秦芷打开一看居然是满满的酸梅干，拿手上掂了掂大约有三斤重。
“小姐，这是哪儿来的酸梅干，我记得买的那些都打包送给崔小姐了。”
而李云霄并没有回答她，她拿起漏下的一张字条。仔细读了读，很快认出了是谁的手笔。
「闻你胃口不佳，问了郑大人才去买来的。药堂的老板说缺货只剩这最后一些，想不到如此好卖。我想日后有时间去买些新鲜的梅子回来自己晒，估计风味不比药堂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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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学堂的先生辞任的辞任，告假的告假。那么一帮学生没有人来给他们教书，一天天时间就浪费掉了。在又一位先生告假后，陈丽君满面愁容地将笔往桌上一扔。郑观淳忍不住拿眼睛看了她几眼。为了这些事，她已足足有两日没回家了，吃住几乎都在官府里。
这时外边来了个下属通报，说有人来送东西过来。
“有什么事？”
陈丽君苦恼的事情太多且迟迟得不到解决，所以语气有些烦躁。
那个下人没说话而是把手上的食盒放到桌子上，随即打开上面的盖子。入目的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圆。
她就这样不由自主地拿起勺子，然后舀了一颗饱满滚圆的糯米圆子。放入嘴里尝了一口，是咸馅的，鲜肉里面还掺了些野菜包的。
陈丽君愣住。那几乎是记忆里的味道。
“姑爷忙公务不能回家。大小姐自己包了些汤圆教我送过来。她说姑爷你不要太过操累了。”
“陈大人，下官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观淳话音方落就见陈丽君立马带着探询地目光盯着自己，是以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公办的学堂是用李家五间铺子的，后面又扩加了几间。自古商户重视集市渡口，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段，大人你应该明白。”
况且那些还未花一份银子，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如果不是李家心甘情愿，在会亏损的前提下，不仅提供房产还会余外捐钱。所以李云霄清不清楚她是在故意疏远李家。陈丽君要的是从这里脱身，因为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而她永远不能属于这里。
五年前离开的是陈五，回来的是陈丽君，但是她却也要走。
六月的杨梅最是甘甜醇厚，许多果农都会连日采摘下来并送到市场上贩卖。江南的方式大抵就是，一只扁船载着果农和几筐杨梅在河上朝岸边或其他客船里的人叫卖。天气闷热，不易在太阳底下曝晒，坏了果子也亏了本。陈丽君替先生去邮传局寄了信，回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角落的阴影处，她面前还摆了两筐杨梅，很新鲜的样子，可是买的人不多。老人是个哑巴只能用手比划着，同那些在船上卖力吆喝的果农比显得格外渺小。
陈丽君起了善心，便上前跟老人说要帮她卖杨梅。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不算特别信任，但她要是能卖出去也是好的，想想也就答应了。陈丽君没学那些果农的卖法，而是寻找一些刚到这边市场的人。只见远处慢慢走来一对看似是父子但又像是主仆的人，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四个随从。心念一动，等一行人走近后便叫住了其中为首的男子。
“先生来看看吧。我们的杨梅个大又甜，还是新鲜的。”
李运齐听完她的话瞬间来了些兴致。他反问了一句。
“你怎么保证你的杨梅是好的？”
“那些果农将果子放在日光下晒，不仅有苍蝇蚊虫叮咬，上面的果子估计都要坏了。我们的一直在阴影下还拿纱布罩在上面。先生要是愿意也可以尝一尝。”
“我要是尝了不买呢？”
“只尝个味道不买也没什么，做买卖的既要会主动寻找机会，也要懂得做些退让。你尝了觉得好吃，说不定就买了，还能与友人推荐。”
陈丽君的一番思辨，不仅表达得流畅，而且每一个点都说在他的心坎上。商人做买卖就应该有这样的心态。
“你所有的杨梅我都包了。”
李运齐放声一笑，转头就教下人去拿钱来。
“你这么聪明，要是个男孩，我一定会招你做我家的女婿。”
他很稀罕这个小姑娘，论才智和自己的女儿有得一比。
陈丽君没太在意他的话，而是瞥见跟在李老爷后边的那个陈五。他用一种很不悦且嫉妒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好似在指责她抢了风头。
那时她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的纠葛会在那么多年以后再次被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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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锡先生亲启：芳信远临，还同面叙。距上次与先生见面已过去约小半年了，我在江南的公务也算顺利。您说北边的目前局势紧张。如有急情，请先生定要联络我。」
李家东厢房院子里是另外一番景象了。那株寄春君在寒风里蔓生，攀附在它干瘦枝条上的花芽先是膨大，然后不声不响地在一个个光影错落的日夜裂开芽鳞，接下来释放出了新芽。
东街万家的府邸今日可谓是热闹异常，一个堂屋就坐了七八个人。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心照不宣，有人察言观色。
“万兄你也知道，当时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瞧瞧是什么状况——那两人分明是有备而来的。冒然出头，一不小心全得被革职。”
本来那次酒楼的局就是想将陈丽君拉入他们的阵营，但是她一直在打马虎眼，邹常荣便猜出来陈丽君是不会答应与他们为伍的。既然被拂了面子，那便有理由了。邹常荣也不怕他拒绝，究竟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
“所以万兄有什么法子？”
万宝龙虽只看了邹常荣一眼，实则已胸有成竹。他笑容里满是算计和即将报仇的快意。
“我明日约了一些商行老板们吃饭，届时与他们好好说说这事。”
陈丽君收到一份文件，是由负责土地工作的汪晦昌所递交的。里面写了关于佃农纠纷的报告，某个乡的佃农十分顽滞，不愿接受任何协调。需要陈丽君出面去解决。
骤然一股劲风席卷到那艘行驶着的乌篷船上。面前的纸张被刮得飞散，陈丽君有些讶异地转头朝掀起的卷帘外望。今日这天气转变得快，乌云压顶，在猎猎大风中被推着前进，滚滚奔袭。
陈丽君走出船篷，立在岸上的人影仿佛一条条枯木，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远远看着便觉得骇人。她总觉得是自己太恍惚了。即将荒芜的土地上，那些野草簌簌，好似只要一道雷劈着就能燃烧起来。
猝然一滴水滴到鼻尖，接着脚边、船板上……陈丽君抬起头看向灰蒙的天空，耳畔传来訇訇闷雷声。是雷雨。
三月廿四，陈丽君留洋归来的第八日。和先生在徐记包子铺吃了顿早饭。两碗鸭血粉丝汤和一份萝卜丝饼。二人吃完就要赶着去官府办差。
段俭友抿了口鸭血汤，碗里冒出滚热的气将他的眼镜糊上一层雾。
“前几日警察厅发现一个小伙子，人已经没了。全身只找到一个包袱，里面几件衣物还有两份封家书。我看了一眼，真是巧合啊。”
陈丽君嘴里嚼着饼，油手来不及擦就接过他递来的两张纸。拿在面前边看，耳朵边听先生的话。
“这人叫陈五，江南人士。自幼养在茶商李家中，五年前逃了婚。信里说走前偷了五十两银子，本想出来留洋的，结果天意弄人。”
路上遇见匪军，不仅被抢走钱财还被拉去做了好几年的劳工，吃也吃不饱就差累死了。不过直到去年匪军被剿灭，他侥幸逃脱，乱世之中因为这场飞来横祸，也累得了一身毛病。死前才借了纸笔留了信。
“李家？是从前做贡茶生意的李运齐老爷家吗？”
陈丽君努力回忆着。
“是的。他家还有个女儿，这人便是他家的赘婿。”
这下子陈丽君算是彻底想起来了。在她出神的时刻，段俭友提出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们要派你下江南。只你一人有些难以压得住那些宗族，所以我想了一个主意，为了借李家的势，你就用陈五的身份回去吧。”
陈丽君看着先生的脸，她不敢相信且怀疑这个主意是否行得通。
“为什么我就不能以现在的身份去？”
“因为你是女子。你只会比一个赘婿的角色更让他们难以接受。腐朽的观念一时很难改变。”
段俭友一番话说完，二人都有些沉默了。实话说出来难听，但确实是事实。陈丽君清楚，所以她即使内心纠结了一会，凭她一向倔强的性格很快答应了。
“我会去的。也一定会成功。”
她也不会想到，到底是因为近乡情怯还是快见到那位故人的缘由，那次情绪亢奋到一夜未睡。
/
这个乡的里长是个年过五旬的人，之前有调派过一些年轻官员来。但结果并不是很好，时不时会发生械斗，有地主乡绅的，佃农的，还有的就是内部的排斥。那些官员伤的伤，也有将命丢掉的。陈丽君见到里长时发现他脸上有几道新添的伤。
“这推行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引得他们闹起来了？”
“原先是好好的，但谁知那些地主乡绅私底下依旧苛收租金，甚至还打人了。大人，现在已死了三个了。钱乡绅家被抢砸一片，他闺女小妾差点被摁地里给……”
袁里长的眼神畏缩，他不敢再说下去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那群围在外面横眉怒目的佃农们。此时已是暴雨，他们身上的斗笠蓑衣湿漉漉地淌着水，紧紧攥住拳头，有些人还默默拾起农具来。
“各位乡亲们，有什么问题我们冷静下来谈一谈。不要做违法的事情。有对地契还是对田赋不满的，皆可好好商议！”
汪晦昌撑伞走到前面对着一众大声说道。
“你们仗着读过书来欺骗我们？！还我们的田！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就打到你们认！”
他说完佃农们不仅不领情那些人就要冲进来，几个随从赶紧上前拿身体抵住大门。陈丽君忍不住了，她疾步走了出来。半个时辰前汪晦昌见势头不对就教人抓紧回去通报。这会儿那些保安队的人该来了。
“你们所说的一些情况确实过分，那些地主乡绅也该受到处置。但这都不是你们霍乱借口！反对需要打无辜的人吗？反对需要欺负手无寸铁之力的妇女吗？”
滂沱的急雨打湿了陈丽君的衣服鞋子，而她顾不得这些，念及到某些画面心情万分沉痛。
“我们管你讲什么大道理！”
那是来自旧土地的呐喊，鲁莽，愤怒，偏执且不讲理。但在几声惊天的枪鸣后又恢复了原有平静。陈丽君蹙起眉，她看向外面。
汪晦昌突然走到她的身边低语了一句：“郑大人来了传话。商会的一些商户们把李家围住讨要说法了。”
“诸位老板们买卖不好，其实这也不是局势不明朗所导致的原因。你们要知道自从这陈大人来了以后，所有本土家族企业当中除了他李家，有谁的生意是好做的？”
万宝龙站着俯视桌边的每一位老板，大多都是熟识的近邻朋友。
“话是这么个理，但那李家大小姐确确实实是有些本事的……”
底下有人犹豫地解释道。
万宝龙一口反驳地说：“再有本事也不过就是个女流之辈，整个李家难道不是依仗她的相公？她家茶叶买卖做得好，以及他家那舅老爷租出去的田的收益可是压了一众地主乡绅！没有借势攀高枝，说出来你们信吗？”
在他的极力煽动下，不少心思动摇的老板也开始附和起来。
“万老爷说的话没错！凭什么他们李家得到了庇护！”
由于设了商会制定了行业规则和章程，造成本来垄断市场的家族企业各种不满，而这些商户里第一个响应新法的便是李家。于是在万宝龙的舆论引导下，他们便把矛头对准了李家。毕竟陈丽君是金陵派下来的人，这些商户还不敢当面得罪。于是李家就这么被这群人给包围住了。
这些人俨乎其然。李云霄注视着每个商户老板的脸，他们都很熟悉，有几个是她父辈就认识的人。嘴上说着讨说法可要的条件却一样不少。
“李小姐，话我们都说清楚了。你就说同不同意退让出渡口和水市的三间铺子，你家惹得那么多人不愉快，不给点补偿可说不过去。”
“各位老板既然是来谈条件的。那么为什么要领这么多人手？这可是私闯民宅，到警察厅去说道你们可解释不清楚。”
李云霄盯着这些人的脸。她知道此刻万万不能表现得弱势，否则就落了他们的道。
江南的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不过城里的雨却比乡下的雨小了许多。船只被扔在了岸口，船上的一行人顾不得歇口气便马不停蹄地赶向远处。
“可惜今日陈大人不在府上，解释不解释得清楚，谁也说不准吧。你不是男人有些事不懂变通是正常的，该回闺房去就回去，相夫教子才是女子该做的。”
其中一个老板蹬鼻子上脸。这群人摆明了就是挑陈丽君不在的时候来上门闹事的。李才明在边上听得心里冒火，他正欲动身却被老庆管家死死拽住手。
“你个老……”
“才明你出去，长辈们在这说话呢。”
“阿姊！”
在李云霄的示意下，就算李才明再不甘也被架着出去了。目送唯一的血亲兄弟离开，李云霄才定下心，另外一手慢慢捏紧茶桌角。她心里想到某个人，哀愁地将希冀放在她身上。
切断了和堂屋里头的联系，李才明心焦如焚，他担心阿姊会吃亏，又恼自己无能为力。现在唯独祈望陈丽君快点回来。如果不能，他定会提刀进去，大不了所有人鱼死网破。
“怎么还不回来，都教人送话去了！他要是能赶回来，以后我当牛做马，教我带孩子都毫无怨言……”
在李才明絮叨不停的时候，李府外终于有了点动静。
“这是我们与你说的最后一次了。”
几个商户纷纷拍桌站起身，以及那些打手也露出凶狠的眼光。千钧一发之际，只闻堂屋外来人叫停。
陈丽君赶来的有些狼狈。她脸上不太干净，衣衫都湿透了，腿脚泥泞，而卷起的袖子露出的手肘上也染红一片，怕是来时路上摔伤的。她就这样在下属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上石阶，然后手撑住门，一面环视那些商户惊觉的脸，一面望向起身站在正中间的李云霄。她登时觉得伤不是很疼了。
李云霄的视线看着那人，看着愈来愈模糊也发烫不已。她从来坚韧不会表现出脆弱，而今日却像暴雨般倾涌出来。只因为有了陈丽君。
/
嘶……陈丽君倒吸一口凉气。膏药抹在伤口处还是疼的厉害。李云霄上完药又给伤口裹上纱布。脏的衣服都没换，李云霄就让她坐进来了。陈丽君既意外又不知说些什么。
接着秦芷送进来了一些干净衣物，李云霄递给她示意脱掉脏的，陈丽君见她还站在面前有些尴尬。衣服未脱，耳朵先红了一半。
“你到底在羞什么，上次晚上我什么没看见？”
于是陈丽君迟钝的反应过来。李云霄确实是知道了她是女子的身份，按常理来说在女人面前换衣服确实没什么好害羞的。但是她不脱衣服，李云霄也不会走。思想斗争了半天，陈丽君终于硬着头皮当着她的面换了衣服。
清洗过了腿脚，李云霄蹲下身细心的查看了一下，腿确实肿了一片，脚可能也有崴到。又教秦芷拿来一些治疗伤筋动骨的膏药。陈丽君就这样低头看着她为自己擦膏药，内心有些波动。曾经在庙会上受到她的照料，现在同样又体会了一次。
东厢房外面的雨水淅淅沥沥，每个水滴声都能清清楚楚的落入人的耳朵里。屋内的光线昏暗，所以衬托的氛围宁静。这样的场景下，陈丽君都能轻易地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李云霄擦完药膏，抬眸望见陈丽君正在盯着自己。她的眼底似乎涌动着一些暗藏着的情愫，让人看得不禁心头一震。陈丽君不由自主地向她一点一点挪进距离，脑袋靠近李云霄的额头。呼吸纠缠间，仿佛一根柴火，只要在石头上用力一划，就能立马蹿出火苗。她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真的跟随感觉，水到渠成，一个浅吻。
床榻下边的水盆被踢翻了，地上淌到处都是水，但是没人会在乎。被褥一阵窸窣，一个吻到迫不及待地将衣物都褪去。屋内的温度升高。拱起的被子里探出一脑袋来。
“我、我不会。”
看着陈丽君有些窘迫的表情，李云霄恨其不争气地叹口气。这方面的事她要是都能教，何必等陈丽君压上面呢。没办法只能鼓励着循循善诱。
雨水打湿即将冒芽的梅枝上，小小的芽苞摁起来鼓鼓的。再催发一会儿就能破出来，吐露苞心。露水晶莹，被如同海绵般的心给吸收进去了。一夜过后，梅花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焕发着生机。
外边的天渐亮，东厢房里边的人才沉沉睡去。
——
朔风料峭，南下而来带着肃杀的气息。茶楼的风吹得一向也快，喝茶的人脑筋转得也快，自是见经识经。
“你知不知道那些北上的车船都停了。”
“怎么说？”
“北边又乱了，据说死了不少人。这世道啊……”
陈丽君往邮传局寄了信去，出来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令她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将脖间的围巾往上提了提，缩起脑袋顶风回家去。最近不见先生的信来，她不免泛起疑虑。突然想起郑观淳也跟她说过北边不太平的事情，所以她心里有些不安。陈丽君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府里，直到李云霄给她摘下围巾都没能反应过来。
“给你端个火炉子暖暖身子。今日买了布匹，等会用完饭，你把尺寸量了。”
李云霄边叮嘱边将围巾叠好收起，迟迟得不到回应，她转过身皱起眉。
“你傻愣什么呢？”
陈丽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散发着思绪。上去点了点她的肩膀，那人才看向自己。李云霄有些嗔怪地瞪了一眼。
“无大事，我去寄了信就想到先生不知近况如何……”
说着又停下，陈丽君忽然闻见一股炙烤的香甜味，她又使劲嗅了嗅确定了真假。
“好香的味道。”
李云霄看她一副被勾起馋虫的样子失笑道：“才明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找了一些枯枝落叶说要烤番薯洋芋吃。”
“烤番薯？！”
“他好不容易才烤起来，你别抢太多了。”
知道陈丽君是什么性子，李云霄只能提醒她一些。免得抢多了，李才明哭闹起烦人。
瞬间来了兴致的陈丽君快步出去，果真瞧见院子里点了火堆，正滚滚冒着烟冲向青天。李才明忙得灰头土脸，他就等着这一口烤番薯慰藉自己费了不少功夫的心意。正当他看其中一个番薯差不多熟了，刚夹出来扔旁边的地上，哪知出其不意被一只手给截获了。他抬头一看发现是陈丽君。李才明顿时来了气。
“我刚烤好的！”
陈丽君没管他愤愤不平的叫唤，忍着烫手的苦掰开，鲜亮澄黄色的内心，尝了一口，真的很想象中的那样软糯香甜。她两三步跑回到李云霄身边细致得吹凉，再递了过去喂了一口。
“甜不甜？”
她期待地问。
“甜。”
李云霄笑眼盈盈地看着陈丽君低头往嘴里塞番薯的模样。
被抢了番薯还被拿去借花献佛，李才明气得直跳脚。老庆管家还是疼孩子的，他趁此又挑了个烤好的番薯，但是由于手抖且眼花，所以刨不干净皮。接着在李才明喋喋不休中，瞅准时机往他嘴里一塞。烫得李才明是龇牙咧嘴，一口吐了出来。秦芷瞅着噗嗤笑出声。
“烫啊！烤糊的皮还在上面！”
他伸出烫伤的舌头，匆忙去找凉水救急了。
冬日酷寒，难得一见的喧闹也是李家不多见的温馨场景了。
/
梅枝上的花花苞也要破芽而出了，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春节了。
赤鸦钻入暮霞深处然后渐渐西沉，一点点收起天边的余晖。临近散衙的时分，陈丽君刚处理完春假休沐前的最后一些公务，只见郑观淳走进来送来一份文件。
“上面寄来的。马上散衙了，陈大人回去再细看。”
飞快瞄了眼那只牛皮袋，陈丽君听着点点头在册子上属完名。清晨出门前李云霄告诉她晚上下厨给自己补补身子。不知道保密的口福是什么。她心情颇好地放回笔，接着将文件放进自己的布包里。
“郑大人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郑观淳见她一副愉悦的样子，犹豫了一会还是面色不忍地决定不说。他勾了勾嘴角道。
“无事禀报。陈大人好好休息。”
“郑大人也是。陈某先告辞了。”
陈丽君也笑了，寒暄告别后便离开了官府。
睡前喝了几杯小酒，一时起///了//劲，全用在了折腾床榻上。暗夜里//粗/气///和/闷//哼交//杂着，榻/竟真的在//晃//荡。劲//大//了喊///疼，小了又//不/满//足。使坏的展///劲/伸///张/了下，就被李云霄恼羞地掐了一下腰//窝。为何说要补补身子，总算令陈丽君有些切实体会。娇柔的大小姐真是有些难/伺///候//啊。她甩了甩//酸：麻的手腕子。
屋内外的灯亮了又灭，陈丽君撑起身子，转头看了眼躺在棉被里的李云霄，像是累极了已浅浅进入了梦乡。
陈丽君睡不着，于是她穿上衣服走出去，驻足在月光下。抬头端量了会儿月色，蓦然想起郑观淳给自己的文件还没看。转身回了厢房，从抽屉里翻出来，然后点了支蜡烛。洞幽烛微，文件拆开后里面几张文书，还有封信。陈丽君眉头轻皱，打开信封，捧起那张纸照着烛光，慢慢逐字逐句读起。
「吾女丽君亲启：久不通函，至以为念。自金陵一别，已有半年之久未见。你的信我都收到了，迟复为歉。有太多事情想与你说，但不只从何说起。依稀记得初次见你，你也不过才十三岁，饥寒交迫，飘无定所。我实在不忍心，便收养你在身边。你是聪颖的，我向来认为女子也能成功立业，毕竟自古女豪杰也有不少，她们皆不比男儿差。事实证明你从未辜负过我的期望，我为你感到骄傲自豪。现百姓苦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继续教书是我的理想，但仅仅这样并不能改变什么。」
似乎心底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陈丽君的双手在微微轻颤，她有些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那次的江南也是下着小雨，行人步履匆忙没有人会留意角落边的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陈丽君望着阴霾的天，她看得入神，不顾雨水打在脸上。就这样一把伞闯进了视线，男人脸色关切。他说，你愿不愿意跟着我。有家，有饭，有书读。
男人牵起她的小手，一步步往他的住所走。
“我叫段俭友，字敬锡。你可以叫我段先生或者义父。小姑娘，你有名字吗？”
“我叫堂五。”
“这个名字不好，我给你改个名吧。不如就姓陈，名字叫丽君。”
段先生想了想为她取了一个很不错的名字。他说，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不骄不躁，谦虚进步。
「你还年青，未来还需要你。有了一个契机，我便想把你送去南边，至少那里还是安全的。勇敢的人永远会在前行的路上冲锋。当你读到这，应该是快春节了吧，遗憾不能团聚，我早已离开这世上了。不必多言，吾女一切顺风！」
读到这陈丽君已然情绪濒临崩决，怕惊扰到李云霄，她会担心自己，于是咬住衣袖压抑着哭泣。
后来留洋，临行前又下了一场雨。段俭友来送她登船出发。雨忽然下大了，段俭友便将那把陪了自己许久的伞送给了陈丽君。没有说什么过多的离别话，先生只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话。轮船发出几声鸣笛，即将驶发港口。
段俭友转身回去了，陈丽君撑着伞盯着他的背影，身子挺拔坚毅。
他就这样顶着风雨离去。
记得也送的是同样一句话。
“吾女一切顺风！”
陈丽君再也忍不住了，她跑出厢房。在月光的掩映下，失声痛哭。她并不知道，李云霄其实早已醒了。没几分钟也跟了出来，只立在门边满目心疼地看着她。心里太悲戚了，就让陈丽君发泄一下吧。
“先生为何我不跟你姓，而是姓陈？”
“我到江南前有个学生也姓陈。后来……”
段俭友眨巴着眼睛，眉头紧锁，将沉思放入那段过往。
后来啊，他葬在了黎明前的一个春天。
/
陈丽君后面一连沉寂了好几日。一直到了年岁，她才有那么些接受现实。金陵忽然又下来了调任令。不在人世的段先生估计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改主意改得那么快。陈丽君知道她无法平静地度过余生，有些选择会逼着她走。况且先生的骸骨在北边，她总要去了找个地方安葬。
江南很少下雪，但是今年罕见地飘了一些。站在屋外看着雪景，陈丽君摩挲着护身吊坠，神色不明。即那晚后她心底便有了一个决定。
年三十晚，李才明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爆竹，他和陈丽君分别挂好红灯笼，又给门上窗上贴上春联和窗花。最后在一顿年夜饭后，率先跑出去要放爆竹。
外面有烟花绽放在天空，这一年末尾的时光就要慢慢随着烟花声流逝掉了。陈丽君与李云霄一同走到堂外的院子里，她们顿足，抬头望向灿烂绚丽的烟火。李才明点燃爆竹仍远，捂住双耳连忙跑回来。霎那间，轰轰的噼啪声此起彼伏。
“愿新年，胜旧年。岁岁平安健康喜乐。”
李云霄眼里有着烟花映出的亮光，她脸上都是憧憬和喜悦。陈丽君仔细地看着，是想深深印入脑海的那种。
“云霄。”
轻唤了一声，等她转过头，陈丽君便将她拉进怀里，情不自禁地亲了上去。李云霄闭上眼睛感受着那股温热，她有种预感且强烈，所以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短短一会儿后，两额相抵，陈丽君抬手给她拭去泪水，无言只能紧紧抱住李云霄。
二十几年来遇见许多事，这也才造就了她陈丽君有名有姓，有血有肉，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会感叹自己的好运，但在有了牵挂一生的人之后，此刻分离又显得不是那么好运。所以人啊，本就是不知足的，贪恋未有过的一切。
“小姐，姑爷走了，不去送送吗？”
东厢房里只留下一封信。李云霄垂眸，她看梅花盛开，却不见喜鹊落在枝头歇脚了。
“不了。”
只见最后一面，徒增痛苦罢了。
乌蓬船悠悠划出城，船夫面生却不是第一次的那位了。他边撑船边搭话问道。
“上船的，此去何时归来啊？”
陈丽君站在船头没作声。半晌她撩起帘子钻进船篷，只留下一句话。
“也许回得来，也许不再回来。”
来时一只船，去时一只船。来时一封书，去时又留一封信。而杜若花有花期，闻芳只在七九月。
——
春秋更替，所有事物似乎都是老样子，但要细究还是不一样了。
“你说这日子算是太平点了吧。”
“北边的事？我说这过去好几年了，怎么每次约你出来吃茶都要听你讲一遍实时新闻，你这么了解？”
“不是，你自己多看看嘛！”
目光朝手所指的方向看去。在这座茶楼之中评弹琅琅传唱着，而一楼却在闹哄打人。
“亏你还是个说书人，你个造谣生事的！”
李才明与一群路人蜂拥而至将那说书人围住，拳脚并用，末了还很不解气地补上一脚。不料后背又被人拍了一下，转过头发现是老庆管家，他更老了，索性身子还算硬朗。
“二少爷，你又在惹事。这次我不与大小姐说，你先去和陆小姐解释吧。”
这陆小姐是福利院的教师，某次李才明替阿姊送捐赠的钱粮，路过一间教室就透过窗看见了这位温柔大方的陆小姐。年少青涩，李才明就那么一见钟情。说来也巧，他为了献殷勤每次跑到福利院都会帮忙带孩子，次数多了带娃的本领也娴熟了。后来二人感情渐渐深厚，一直到今年年初便订了婚约。
李才明听完脸色一变，颓唐地嘟囔一句。
“明明是这该死的家伙污蔑我姐夫死了……”
/
又是一个七月天。
“李老板，您能来看我们戏班的戏真是太令人惊喜了。也感谢您捐赠了这些财物支持我们。”
江南乡下的习惯是在河里或湖泊中心搭个水上戏台，来往看戏的观众皆是坐船的。这次来的戏班子是民间蛮受欢迎的团体。
戏要开始了，李云霄回到自己租的船上。是一只小小的扁船，仅能坐着她和船夫。听着戏，李云霄泡了壶茶。
“小姐，你这么一个大老板怎么会来听戏？”
从船尾缓缓传来一句话。那位船夫靠坐在船篷的背面。李云霄看不清他的身影。今日出门没让秦芷跟着，在渡口就碰见这么一艘船。船夫不爱说话，一路低头划船。大大的帽檐遮住他的脸，但看手脚没有皲裂的痕迹，应该是个青年人。
“出来解解闷罢了。戏本子里总能看到一些圆满的故事。”
“听得出来，您有些故事。日长枯燥，我坐着无聊能不能讲讲？”
李云霄皱了皱眉，觉得这个船夫问得有些逾越了。不过这出戏她看过很多遍，不怕漏掉情节。于是她便缓缓开口。
“我有个爱人，阴差阳错地相识相知相爱。她算是我家赘婿。”
“所以你们是先婚后爱？”
船夫忽然笑了一下。李云霄对于他的态度没恼接着说道。
“确实是如此。在我心底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世间上最懂我的人莫过于她了，爱我护我。”
这会儿无人说话，一阵清风吹过脸颊。最终船夫低声发问。
“那你也爱她吗？”
“我爱她。”
李云霄忽然转过身站起来，她语气格外坚定。
“后来呢？”
直到这次李云霄再也忍不住了。
“陈丽君你再演一下试试。”
船尾的人身躯一顿，没作任何回答。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同样很激动，抬手很快抹了下眼睛。最后徐徐从船板上爬起来，转过身才摘下那顶笠帽。看清了她的容貌，李云霄红了的眼眶落下几滴泪。果然是她。
陈丽君的头发留长了，简单半扎了个丸子头。脸上的肉掉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憔悴消瘦。她笑着说了一句。
“小姐，我能不能讨你一杯茶喝？”
事后陈丽君不是很理解自己明明装扮得很好，怎么还会被识破。哪知李云霄勾起她腰间的一眼就能看见的护身吊坠说道。
“笨啊，出去一圈脑子不灵光了。”
一场戏结束，两人坐着船往家而去。戏的过程不重要了，而是结果是好的。以后也许就不是李云霄一人来了，而是陈丽君陪着她看完那处从开头唱到谢幕的戏。
又是个七月天，河畔芬芳，便是杜若花开。
【闲泽】欺岁欢
闲泽短篇，1.2w+
接12集砸轮椅，李承泽没有躲
是剧闲泽，前期针锋相对，互相算计，不喜勿入，感恩❤️！
不要在评论里骂范闲！！！闲泽only！我求求了，再骂范闲或者再在评论区磕其他cp我就拉黑人了！
正文：
轮椅朝自己飞来的那个瞬间，李承泽被天光晃了眼，恍惚看见另一个自己吐血倒在血泊之中。
再回神时，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砸得后跌撞破了身后的栏杆。
轮椅四分五裂碎在他身上，温热的血糊在眼前一片猩红，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敲碎一般疼得厉害。
耳畔嗡鸣声让他听不清喧闹的人声在喊叫些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茫然和无措。
刚刚，发生什么了？
“二表哥！”林婉儿同样被吓懵了，反应过来的...
闲泽短篇，1.2w+
接12集砸轮椅，李承泽没有躲
是剧闲泽，前期针锋相对，互相算计，不喜勿入，感恩❤️！
不要在评论里骂范闲！！！闲泽only！我求求了，再骂范闲或者再在评论区磕其他cp我就拉黑人了！
正文：
轮椅朝自己飞来的那个瞬间，李承泽被天光晃了眼，恍惚看见另一个自己吐血倒在血泊之中。
再回神时，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砸得后跌撞破了身后的栏杆。
轮椅四分五裂碎在他身上，温热的血糊在眼前一片猩红，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敲碎一般疼得厉害。
耳畔嗡鸣声让他听不清喧闹的人声在喊叫些什么，只是莫名地，觉得茫然和无措。
刚刚，发生什么了？
“二表哥！”林婉儿同样被吓懵了，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扑到李承泽身边，慌忙地拿掉他身上的碎木，查看伤势。
范闲也没想到李承泽连避也不避，他们虽然已经势同水火，但他还没蠢到要在林婉儿府上当众杀人，于是也快步上前，带着怔愣的叶灵儿围到李承泽身边。
只是他刚要伸手去给李承泽摸脉，那只细骨伶仃还有几道深深浅浅血痕的手腕就飞快地从他手中抽走。
李承泽坐在地上缩着往后退，“谢必安呢？谢必安！谢必安！”他惊慌地叫喊着，左右环顾后眼神中尽是不安。
全然不像是范闲认知里那个心思深沉被阴个底掉还能扯着嘴角假笑的二皇子。
这人不会是砸傻了吧？
可傻了怎么还知道叫谢必安？
范闲心里九曲十八弯盘了个遍，李承泽已然挪到墙角处，他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血糊了满脸可怖，却不准旁人靠近，只是喊着谢必安的名字。
谢必安适才得了他的令出去办事，却因着是主仆私语，没人知晓具体去处。林婉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家仆出去四下去寻。
等到九品剑客气喘吁吁地终于赶来时，李承泽被血湿透，暗红色的上衣看不出来，下裳的靛蓝裙却是污成了褐色，那双不曾穿鞋露出在裙外的脚不知是被地上的木屑扎的，还是旁处的血染上，也是血刺呼啦的一片。
剑霎时出鞘，锋声铮鸣。
也就是这一声，让失血过多已然有些昏沉的李承泽看过来，失神的眼睛里似乎是得救般迸发出一点劫后余生的光亮，他轻声喊了句必安，下一瞬就被谢必安护在了怀中。
剑身寒芒映着九品剑客心疼之外毫不掩饰的杀机，他问：“殿下，是谁？”
李承泽摇了摇头，揪着谢必安的衣领，“我要回府，送我回府。”
收剑入鞘，谢必安打横将李承泽稳稳抱起，冷眼环视过周围的人，最终对上范闲，满是杀意，“今日之事没完。”
范闲伤人自觉理亏，竟难得的没有还击，只看着谢必安将人带走，稀稀拉拉的血滴了一路漫延向屋外。
出了此等事，他急需有个对策，至少在庆帝面前要有个解释，这久别重逢的宴还没开席就先散了。
短短半日，先是二皇子府传出消息，李承泽砸伤了头，不记事，连人也糊涂得认不太清。
直白些说，就是人傻了。
而后又是一处擒住抱月楼三凶，没审出什么，人就移交京都府。京都府大刑伺候，凶犯招认范闲是背后指使之人。
糟心事倒是全赶到一处了，范闲到相府时，林若甫气得没给好脸色，“你在婉儿府中对李承泽出手，可有想过婉儿会如何？如此莽撞行事，匹夫之勇。”
“我也没想到他连躲都不躲，眼睁睁看着那轮椅砸身上啊。”范闲理不直气也不壮，只小声嘀咕，末了又问，“当真是傻了？”
李承泽那副心肝，若是不用在算计旁人身上，也算得上水晶玲珑，真被他一轮椅砸傻了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报复的痛快，竟是惋惜。
“他不能傻，陛下也不会准许他傻，此事暂且先放下。”林若甫斟了一杯茶，“说说抱月楼的事。”
李承泽提前布好的局，即便眼下被砸傻了砸懵了，可这个拖他入网的连环招却还是在按照原本的轨迹推进。
“李承泽想撇清关系，凶犯虽然招供，但人要送去刑部复查。届时同样的口供在刑部再说一遍，我便是连京都府与他勾结的理由都站不住脚。”范闲摊手，李承泽确实是够狠。
办法并非没有，林若甫有意想试一试范闲，故意提起范思辙。
聪明人交锋，太了解彼此就显得无趣了。
若是放在平时，他兴许会解释，会说个分明，可砸伤李承泽的事压在他心头一股郁闷难以消解，他对这样的试探有些累了，“世伯，我已有计划。”
“什么计划？”
“杀人灭口。”
范闲本想着看李承泽掉进自己布下的陷阱里自食恶果应当是件痛快事，可眼下人兴许都成了傻子，哪还来得痛快，于是也没了兜圈子的心思，将自己先杀人而后用范无救将脏水泼回去的计划和盘托出。
“死士，诬陷，真凶，范无救这一手用在此处绝妙不过，这一局李承泽已露败相。”
“世伯，你说李承泽是真傻了吗？”抱月楼之事有了决断，范闲又绕回一开始的纠结。
“他若是真傻了，你的麻烦就大了。”林若甫叹了口气，负手望向宫城的方向。
宫里那位才是真正的不好应付。
说麻烦麻烦到，范府和监察院同时来信，庆帝急召范闲入宫。
仍旧是上次家宴的临湖水榭。
范闲赶到时，庆帝、太子已然在了，李承泽也在。
他头上裹了纱布，本就不大的一张脸遮去大半，只剩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尖瘦的下巴。
太医在给他把脉，那截伸出的细细腕子上也缠着纱布。
“回陛下，二殿下身上多是外伤，并无大碍，细心养着便好，只是头上这处，伤及脑腑，恐有后遗诸症。二殿下如今识人记事有碍，想必也是此处伤所致。”
“可有痊愈之法？”庆帝冷眼扫过范闲，又看着低头搅着手指坐立难安的李承泽，平日里养气的功夫都有些压不住郁火。
“回陛下，臣只能尽力一试，或许二殿下福缘庇佑，还有痊愈的一日。”
都是宫里的人精，倒是把无药可救，听天由命说得这般委婉。
范闲撇了撇嘴，下一瞬就察觉到有东西朝自己飞来，本能的闪躲开。
茶杯砸碎在地上。
范闲这个挨砸的没说什么，一旁的李承泽却是缩了缩身子。
“你还敢躲？”庆帝笑问，“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你可知晓？”
“微臣知罪，微臣不该对二殿下动手。”范闲当即跪下认错，辩无可辩的事，也没有过多解释。
“老二，你是苦主，你想如何惩治范闲？”庆帝侧目去问李承泽。
低头揪着坐垫上的流苏快要把流苏揪秃了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半个字也不见搭理庆帝。
“老二，朕在问你话。”庆帝压沉声音重复，带着经年上位养出的威压。
李承乾都忍不住要跪下喊陛下息怒了，可李承泽依旧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庆帝伸手，屈指在他面前的桌上叩了两声。
李承泽终于抬头，瞪向庆帝，说的第一句便是，“你好吵。”
李承乾连同水榭伺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范闲也跪着，却没有跟着众人喊陛下息怒，而是直直盯着李承泽。
在庆帝面前这般犯浑，真傻了？
他不相信，庆帝自然也不相信，挥手让众人起来，而后似乎揭过此篇，还让侯公公拿了些葡萄放到李承泽面前，转头招呼范闲坐下，问起抱月楼之事。
“如此说来，抱月楼的凶犯是被范无救灭口，那这范无救又是为何行此事？”
范闲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庆帝是在用范无救试探李承泽，“回陛下，范无救已被收监，还未提审。”
“哦，”庆帝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那传范无救，御前审吧。范闲，此事交给你。”
“是，臣遵旨。”
范闲借着领旨下拜的动作去看李承泽，后者自顾自地吃着葡萄，忽然连皮带果肉的吐了出来，连声呸呸呸，挥手便将手中剩下的葡萄扔在了地上，骄纵又吝啬地评价，“难吃。”
要说这没有故意针对庆帝，范闲是有些不信的。
范无救很快被押解入宫，庆帝老神在在地坐在上位，眼神示意范闲可以开始审问了。
“范无救，你在京都府前行凶杀人，人证物证一应俱全，你可认罪？”
范闲撇了眼埋头继续揪着坐垫不放的李承泽，又看了看眼观鼻鼻观心的李承乾，起身按照审讯的流程问罪范无救。
范无救被抓之时就已经猜到自己的下场，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带进宫，在陛下，太子还有自家殿下面前听审。
殿下似乎还受了伤，人看着也更憔悴了。
范无救久不答话。
范闲清了清嗓子，再度重复了一遍。
无论如何，不能让殿下牵扯进来，范无救心里打定主意，正开口要认罪，把罪责一力抗下。
那厢李承泽打了个哈欠，赤脚从座位上站起，一瘸一拐地就朝范无救走过去，“我困了，范无救，送我回府。”
李承乾被如此直白的脱罪套路惊得没稳住作壁上观看戏的姿态，怔愣地瞠目结舌望着今日他行事说话大胆到不要命的二哥。
这是什么章程？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庆帝问。
李承泽根本不理他，绕到范无救身后就去解绳子。
范无救也没弄清眼前是个什么情况，自家殿下又是在做什么。
牢房中捆绑犯人的绳结系得紧实，李承泽尝试几番无果，朝李承乾喊道：“帮我解开。”
李承乾伸手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我？”
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他哪里还有看戏的心思，只想寻个借口有事逃离。
接二连三被无视驳了脸面，庆帝面色不悦，“老二，你是要包庇范无救吗？”
李承泽终于舍得施舍给庆帝一个眼神，只是这个眼神实在太不友好。
更不友好的是他下一步的动作。
只见二皇子瘸着腿走到庆帝跟前，二话不说，伸手就是猛地一推。
大抵是多年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庆帝没有防备直接被推到在地。
水榭里众人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将自己藏进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偏罪魁祸首毫无自觉，还要朝庆帝补刀，“都说了你好吵！”
惊喜来得太过突然，李承乾觉得自己和二哥多年争斗就要在今天落下结局了，凭良心说，看到庆帝被推到在地他心里也挺解气的。
“陛下，二哥他伤了脑子，行事无状，陛下您息怒。”
李承乾拿出一贯和稀泥打圆场的本事，在侯公公将庆帝扶起来后连忙跪下当孝子贤弟求情。
“李承乾，你说谁伤了脑子？”李承泽瘸着腿过来，大有李承乾不说清楚就要推他的意思。
李承乾连连后退，没想到踩到坐垫脚滑一屁股先坐到了地上，他求救地看向庆帝，却发现庆帝面色阴沉得更吓人，话到嘴边都咽回了肚子里。
“够了！”庆帝暴喝一声，“二皇子重伤，着令府中静养。将范无救押回刑部择日再审，范闲你去御书房等着朕。”
这句静养几乎等同禁足，可偏偏庆帝又说是重伤，没有提他冲撞冒犯之事，宫人们只得小心翼翼地靠近李承泽，想要哄着这位祖宗赶紧回府莫要再捅出篓子收不了场，还连累他们这些人也送了命。
可李承泽眼下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与其说是被范闲砸傻了，更像是疯了。
他推开上前的宫人，跌跌撞撞地跑到范无救身边，连对庆帝都没有好颜色的语气，此刻委屈的像个孩子，“范无救，你送我回去。”
范无救方才也听见太子说殿下伤了脑子的话，他身上有罪名，又被束缚着，只能耐性地哄着李承泽，“殿下您先回府，我还有，还有其他事要做。”
李承泽才不管，揪着范无救的衣领子就不松手。
周围人得了庆帝的令要上前拉他。
可他身上到处是伤，裹着的纱布掩在宽大的淡黄色广袖之下，一碰就洇出血来，伤得轻的地方只是星星点点，伤得重的地方大团大团渗着布料上的暗纹，繁花似的绽开。
到底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谁又敢真的下狠手。
自打继承皇位之后，庆帝还是头一遭又这么头疼欲裂的糟心事，他指着李承乾，“你，送老二回府。”
李承乾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蹚这滩浑水，面上却只能恭恭敬敬地领命。
“二哥？”他试探着靠近。
被李承泽推开。
力道软绵绵的，可李承泽自己掌心裹在纱布下的伤口却裂开，一个红手印刺目显眼地印在他胸前。
李承乾算是知道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欲哭无泪地惨着声音又喊了一声二哥。
李承泽依旧抓着范无救不肯松手。
庆帝再度点兵，“范闲，你惹的祸事，你将老二送回府去。”
李承乾松了一口气，连忙让开位置给范闲发挥。
确实是自己惹的事，无论李承泽是真傻还是装疯，总归是自己给了他这个由头，收拾烂摊子也只能认命，范闲慢慢地上前，拿话哄李承泽，“殿下，回府臣给你拿新出的红楼话本可好？”
既是傻了，怎么还会在乎红楼。
李承泽充耳不闻，执拗地要范无救。
“殿下，臣府上有自家种的葡萄，又大又甜，你回府臣给你送去如何？”
方才的贡品葡萄都被说是难吃丢了一地，李承泽扫了范闲一眼，就差再说一句你好吵。
“陛下，臣有一提议，”范闲头脑灵活，一路不通自有另一路，他朝庆帝拱手，“二殿下既然是在府养伤，想必不会外出，陛下多派些守卫在皇子府外守着，让范无救送二殿下回府后就暂时羁押府中。刑部问话诸事，拿着陛下的手令上门即可。”
范闲这么说当然还有私心，让范无救和老二彻底绑死在一条船上，届时朝中民间都传开，即便范无救想要独揽罪责，李承泽也难以全身而退。
庆帝垂眸似是思索，片刻后才道：“准了，只是老二身上的伤因你而起，你便也搬进二皇子府照顾老二汤药，作为赔罪。”
范闲恨恨应下，心中暗骂庆帝老狐狸，想保老二，要把他也拖下水。有他在府上，到时候监察院也不好质疑刑部的审讯结果。
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不管旁人如何，有范无救在侧，李承泽终于是肯听话回府。
府外庆帝派人重兵把守，将整个皇子府围得铁桶一般。
府内却是一派岁月静好的悠哉闲适。
范无救暂时被羁押在柴房中，可到底是李承泽做主的皇子府，吃穿用度一样也没短了他，没了护卫之责，还能安下心来看书。
谢必安则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李承泽，同时防备着害了自家殿下的罪魁祸首范闲。
李承泽确实是受伤了，一日里昏沉在榻上的就得占去七八个时辰，醒来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闲暇里喂喂鱼，荡荡秋千，再踩在棋盘上抛骰子玩。
为什么不下棋只抛骰子？
因为李承泽总是赤脚踩在上面，谢必安管不住自家殿下，就把羊绒毯铺在了棋盘上。
暂时被迫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范闲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骄奢淫逸。
可奇怪的是，他竟然并没有如自己预想那般反感这样的李承泽。
就好像他讨厌李云睿，却不会讨厌李云睿抱在怀里的那只猫。
一只娇气，漂亮，有些脾气，会张牙舞爪，但大多时候都安安静静睡着的猫，范闲甚至忍不住想，要是李承泽真的傻了就好了。
不会费尽心思地去争皇位，不会阴谋手段地去和太子斗，以致朝堂党争腥风血雨害死多少无辜人。
趁着谢必安去端药的功夫，装睡的李承泽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坐在了窗台上。
没有穿鞋袜，更没有穿亵裤。
风吹起他绯色的下裙裙摆，露出两截白净骨肉匀亭的小腿有一搭没一搭晃着。
范闲从窗前路过，“殿下好兴致。”
李承泽不理他，往后仰伸长了胳膊去捞靠窗小几上的葡萄。
动作太大，他整个人险些从窗台栽下去，好在范闲眼疾手快地拽住。
李承泽顺利拿到了葡萄，谢必安特意买的，自然是合他口味的，一口一个，连皮也不见吐。
范闲被逗乐了，问，“殿下不对我说声谢谢吗？”
李承泽微微垂眸，春光将婆娑的树影温柔地摇曳在他面上，睫羽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瓣碎花，随着动作飘落，柔柔地落在了范闲掌心。
“必安说是你害我受伤的。”
范闲生起的那丝隐秘的春花风月还没来得察觉就被李承泽直白的话拍死，他悻悻地解释，“我说我不是故意的，殿下信吗？”
“不信。”李承泽果断摇头，连半点犹豫都没有。
“是殿下先害我，我才不得已反击的。”范闲又道。
李承泽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而是伸长脖子望着膳房的方向，打算赶在谢必安回来之前回床上继续装睡。
范闲却不满意李承泽这么冷淡的态度，从前都是李承泽对他更热络的，“殿下是不相信，还是不想承认？”
李承泽举起那串吃了一半的葡萄，“吃葡萄吗？”
范闲诧异，下意识接过葡萄，鬼使神差地揪下一颗放进嘴里。
这些时日相处，他发现李承泽极度嗜甜，几乎到了嗜甜如命的地步，因此谢必安买回来的葡萄是沁心的甜。
他正欲吃第二颗，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下一瞬李承泽委委屈屈的声音就响起，“必安，他抢我葡萄。”
银光闪过，九品剑客的剑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范闲当即举起双手，“不是，我没有，是他自己给我的。”
他看向李承泽，后者眉眼笑盈盈地弯成月牙儿，眸子里尽是狡黠。
“东街街尾第三家铺子，去买回来赔给殿下。”
谢必安声音比剑还冷。
范闲大呼冤枉，“我就吃了一颗。”
第二颗还抓在手里没吃。
“一颗也要赔。”李承泽帮腔。
这对仗势欺人的恶主仆，范闲吃了个哑巴亏，老老实实出去买葡萄，远远地还能听见谢必安无奈的声音问李承泽怎么又不穿鞋就从床上起来了。
哪有什么天生冷脸的剑客？
等到范闲拎着一筐葡萄回到二皇子府时，和葡萄大眼瞪小眼，连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吃亏，还上赶着吃了大的，买这么多回来。
李承泽倒是难得对他露了个笑脸，欢喜地拎起一串，窝回秋千上，一边吃一边听谢必安给他念话本。
偶然瞥见范闲还在原地蹲着，他伸手将葡萄串递过去，笑眯眯地问：“吃葡萄吗？”
范闲都能听见那一肚子叮当响的坏水，当即摇头，“不敢吃，怕殿下再诬陷我。”
“你不吃我也能诬陷你。”李承泽将自己的坏心眼说得坦坦荡荡。
范闲瞪大眼睛看向谢必安，“他承认诬陷我了。”
谢必安充耳不闻，帮李承泽轻轻推了把秋千架，继续读起话本子里的风月无边。
穿堂风裹着葡萄的甜香，丝丝缕缕地卷着剑客那没有感情的冷淡声音。
范闲也大抵是被甜葡萄糊了脑子，对着明显心思不在话本子上的李承泽提议，“殿下，要不我给你念吧？”
“不要。”李承泽拒绝，从秋千上起身，抱着枕头爬到了软榻上，一副又要睡觉的模样。
“殿下，你总是躺着，不活动，不利于伤势恢复。”范闲靠近软榻，被谢必安冰山似地拦在身前。
李承泽睁开眼，一副看你则怎么胡说八道的表情等着下文。
“你看这么多葡萄，吃不完也坏了，不如我们酿成酒？”
“嗯，那你酿吧。”李承泽抱着枕头翻了个身，继续酝酿睡意。
“殿下，我说的是我们。”
“谁跟你是我们？”李承泽嘀咕一声，“必安，他好吵。”
九品剑客得令，将范闲扔出了门外。
门在面前猛地合上，险些撞到范闲的鼻子。
他摸了摸鼻子，忽而想起什么，大声喊道：“酿酒倒是把葡萄也给我拿出来啊。”
门打开，谢必安将葡萄轻放下，再度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门。
对葡萄都比对他斯文。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侍卫。
范闲心里一万个嘀咕没完没了，却还是洗干净手，坐在庭前里摘葡萄洗葡萄捣葡萄酿酒。
午后春光和煦，嶙峋的寿山石影影绰绰映在粼粼湖面上，几尾红鱼游近岸边，似乎也被葡萄所诱，范闲扔了颗葡萄进去，反倒将鱼都吓跑了。
他笑骂这些鱼和李承泽一样气人，手上砸冰糖的动作却不见半分停滞。
李承泽嗜甜，所以葡萄要甜，酿的葡萄酿也得甜。
一层剥皮的葡萄果肉，一层捣碎的黄冰糖，再铺上一层葡萄……
庭院前绕树扬花的风都被勾着酿成陈酿，范闲抬眼，对上坐在窗台上撑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他的李承泽，“殿下不是困了要睡觉吗？”
“再多加些冰糖。”李承泽避而不答，反倒不客气地提起了要求。
范闲笑着应下，“知道了，保证这酒啊，酿出来比殿下爱吃的葡萄还甜。”
满庭春色招摇里，他大抵是被蛊了心神，语气里多有纵容宠溺。
直到夜里躺在床上回想起午后的荒唐，他蓦然惊觉。
质疑谢必安，理解谢必安，成为谢必安。
范闲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连连骂二皇子府的风水有问题，李承泽其人更是有问题。
明明半月前他们还是针锋相对的政敌，怎么砸了个轮椅就把自己砸进敌人窝了。
明明半月前他还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李承泽，怎么就开始给人买葡萄酿酒，还上赶着要给李承泽念书？
莫不是李承泽给他下了毒，还是下了蛊？
可他又着实没办法将身边这个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背着谢必安偷偷倒药，被他撞破还威胁他不准告诉谢必安的李承泽和从前搅弄风云，在人心鬼蜮里做阴狠算计的二殿下看成一人。
他可耻地，背叛地，希望这府上的安稳可以一直这样维系下去。
李承泽什么都不要做，只负责骄奢淫逸，偶尔跟谢必安告他的黑状，躲在谢必安身后狡黠地冲他笑就好了。
等到葡萄酿成熟的时候，他们可以把酒言欢，李承泽喜欢诗，他就多背几首诗，风花雪月也好，桃李春风也好，总归是个好时节。
如果没有撞见李承泽和李承乾深夜谈话，他甚至连都开始想着喝酒那日该穿什么衣裳同那只富贵锦绣娇养的花蝴蝶做配。
“二哥，明日御书房赖名成势必要捅破抱月楼的事，你即便不去，范无救也总是逃不过的。”李承乾的声音还是一贯沉稳，只是那句二哥比之从前范闲听到的任何一声都要真心。
“我没打算让他逃，”李承泽懒散着骨头横倒在秋千上，手里把玩着一只成色极好的琉璃玉盏。
“二哥看来早有打算，那明日御书房你会去吗？”
“我？”李承泽笑笑，“我是个疯傻之人，当着满朝重臣再把我们那位陛下气出个好歹来，可真真是罪过了。”
“要救范无救，势必要把抱月楼的事重新算到范闲身上，”李承乾有些迟疑，“如今范闲与你我关系都尚算和谐，当真要为了范无救将他推到敌对吗？”
“是我与他敌对，与你无关。我答应了范无救，要让他参加一次春闱，考中考不中都不妨事，但我要将他送进春闱考场。”
李承泽的真心针似地刺进范闲耳中，他讥讽地想，李承泽这样的人竟然真的有心。
“二哥既然已下决断，我自然没有异议。”李承乾顿了顿，“夜深了，二哥伤还没好，早些休息，好生将养。”
“从小就絮叨。”李承泽没好气地吐槽，将一直把玩的那只琉璃玉盏递到李承乾怀中，“你生辰将近，我被软禁不便上门贺喜，提前送你了。”
“二哥有心了。”
李承乾宝贝地揣着那只玉盏从后门被谢必安带着离开，范闲屏息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拼尽全力才克制住冲进去将李承泽从秋千上拽下来问他到底为什么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这对向来不对付的兄弟是怎么走到一起？
明天的御书房李承泽到底有什么计划？
他不知道，他想不明白。
心里一团乱麻地搅着，扯着，被一个莫名的声音鼓动着，要他去找李承泽问个清楚。
为什么骗他？
可转瞬又被另一个声音驳斥。
你是他什么人？他怎么就骗不得你？不过是你自己蠢罢了。
端是一夜无眠。
御书房中，李承乾被范闲刀子似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再对上视线时，小范大人又是一贯和气的笑，他揉了揉眼睛，难道看错了？
抱月楼一事，涉案的凶犯被杀，线索都停在范无救身上。
当赖名成提到抱月楼时，李承乾立即站起来请旨，要当堂提审范无救。
庆帝准了，派虎卫去二皇子府提人，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将人带来了御书房。
庆帝有些意外，“老二没拦着？”
领头的虎卫恭敬回话，“臣等奉旨去二皇子府时，二殿下还睡着未起身。”
庆帝咳了一声，视线巡视过书架后排，落在范闲身上，“范闲，还是你来审吧。”
“陛下，”范闲还未开口，范无救先重重磕了一个头，“陛下，抱月楼之事，幕后真凶正是范家兄弟。”
“哦？”庆帝挥手示意范闲也站到堂下，“可是杀人灭口被当场擒获的可是你，难不成是范闲兄弟收买的你？”
“草民是被人擒拿打晕后放到京都府前的，而擒我之人正是北齐圣女海棠朵朵。”范无救不管其他人听到话的窃窃私语，继续道，“抱月楼东家，乃是范家范思辙，自抱月楼杀人事发，范思辙就行踪隐匿，二殿下偶然得知范思辙欲北逃躲避问讯，故而派我北上去将人带回京都。我沿途追踪范思辙，发现护送范思辙北逃的不是范家护卫，而是监察院的人，因不敢对监察院动手，只好传信给二殿下，可北齐圣女却突然出现，截下了我的信鸽，并将我打晕，让监察院的人将我带回京都秘密关押，抱月楼凶犯被杀之后，又将我扔到了凶案现场，为的就是诬陷二殿下。”
“一派胡言！”范闲没想到范无救会是这么一套说辞，当即喝道：“你有何凭证？”
“陛下，范思辙如今身在北齐，且是由北齐圣女海棠朵朵带入上京城的，这就是证据。”
原来如此。
原来李承泽要拖上这半月，就是为了等范思辙抵达上京城，坐实北逃之事。
范闲忍不住想要给李承泽这好算计鼓掌。
“范闲，范思辙如今可是在北齐上京城？”庆帝问。
“回陛下，”事实无可辩，范闲只能承认，“臣弟确在北齐上京城，可他……”
“那护送他北上的，可是海棠朵朵和监察院的人？”
范闲沉默了，他并不知晓李承泽手中还有什么证据，可认下这桩事，不仅是他，连带着监察院都得吃瓜落。
“回答朕，是，还是不是？”庆帝加重语气，再度发问。
“陛下，”见范闲迟迟不应，陈萍萍推着轮椅出列，“护送范思辙北上是臣下的令，因担心抱月楼之事由范思辙牵连到范闲身上，所以臣才出此下策让范思辙北上。但臣和监察院与海棠朵朵绝无关系。范思辙是被海棠朵朵强行掳走的，自那以后，监察院也失去了范思辙的行踪，再得到消息时，人已经在上京城了。”
“陛下，抱月楼事发，范思辙身为大东家理应接受调查，可范家父子及陈萍萍却包庇他，甚至公器私用，动用监察院的力量护送其北逃，其心可诛！”说话的是赖名成。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
在他之后，李承泽门下接连几人出列恳请庆帝重责，倒真是承了李承泽自诩的落井下石的本事。
“行了，乱糟糟的，吵什么。”庆帝似是不悦地打断情愿，而后看向陈萍萍，“朕问你，如今的监察院，是姓陈，还是姓李？”
“监察院忠于陛下，忠于庆国，臣惶恐。”
“惶恐？”庆帝怒极反笑，“朕看你，你们大胆得很啊，一个小小的抱月楼，牵扯进去两位皇子，如今竟连监察院都搅进去了。”
李承乾适时出列，“陛下息怒。”
庆帝看见他唯唯诺诺的模样更是无名火起，险些压不住体内真气外露。
“派人将范思辙从北齐带回来，抱月楼之事，等范思辙回来再议。”
李承乾看了看地上跪着的范无救，故意做出一副不甘心还要攀扯李承泽的模样，“陛下，那范无救如何处置？”
“既然杀人灭口之事不是他做的，那就送回老二府上。”庆帝想起李承泽那日在他面前耍疯，看看太子，再看看范闲，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斗成这般难看的样子，半分体面也没有。
御书房议事稀里糊涂得带着一堆没理清楚的让咱结束。
范闲在长廊拦住李承乾，“太子殿下与二殿下好算计。”
李承乾脚步一顿，与范闲对视，末了忽而笑了起来，“就知道瞒不过你。”
“抱月楼的事，还没完，金家父女的公道，我要李承泽付出代价。”范闲自是不甘心轻拿轻放，心中恨得紧，眼里也全是恨。
李承乾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越发明朗，“小范大人，公道二字，可不容易。”
“可这世间得有公道，不是吗？”范闲一字一字碾碎了，都沾着枉死的血肉。
李承乾四下环顾见无人，压低声音却不掩语气中的挑唆与嘲弄，“小范大人若是有心，便该知道，公道只在陛下的手里。”
说完他不管范闲如何反应，径直扬长而去。
雨水来得突然，灰蒙蒙积压的天色平白又给范闲添堵。
翻墙进二皇子府时，李承泽正在叮嘱范无救春闱的事。他依旧没规矩地半躺在微微摇晃的秋千上，没穿鞋袜。
过去半个月养成的习惯可怕，雨水滂沱之声里，他第一想的竟是下雨天气如此湿冷，谢必安竟还由着李承泽不穿鞋袜。
这样想着，翻窗的不速之客堂而皇之地闯进屋里，湿发湿衣活像是水鬼投生一般，他扫视过屋里，最后在软榻前看见被踢得横七竖八的鞋，拎到李承泽面前。
脚腕被一只阴冷的手握住，李承泽本能地要躲，却被牢牢桎梏，可眼前银光闪过，他看见谢必安出鞘的剑，顾不得其他只能先喝停那把剑，“谢必安！”
剑堪堪悬在范闲后心窝处。
是不留手的杀招。
够狠，和李承泽这条毒蛇一样狠。
“殿下，”范闲皮笑肉不笑地喊着，“外面路滑，还是把鞋穿好。”
李承泽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或者说是威胁也可以，掩着嘴低低笑起来。
“殿下骗我这些时日，可玩得开心?”
“开心，”李承泽坦然承认，“聪明如小范诗仙，也会枉做蠢人，如何叫人不开心呢？”
“李承泽，”范闲恨得咬牙切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骗我?”
“我连陛下都骗，怎么骗你不得?”
原来从那日御前起，他就是演的。
范闲只觉一把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沸腾叫嚣，要给眼前这个狡猾的骗子一些惩罚。
可裹在一身湿皮囊下，怒火也发泄不出来。
他只能怨怼的，愤懑的，莫名其妙的委屈地瞪着李承泽。
“可你没瞒着太子，为什么？”
“小范大人问得够多了，也该轮到我问了，”李承泽看了眼脚上别扭的鞋，终究没有踢掉，他从秋千上站起来，微微垂眸俯视着范闲，“这京都之中，有几个人手里是干净，你为何独独苛责我?”
“滕子京死于你的谋算，史家镇全镇被你灭口，抱月楼的数条人命，殿下怎么还能理直气壮地来诘问我?”范闲不甘示弱，上前一步，在近得能听到彼此呼吸的距离里争锋相对。
“范闲，”李承泽也懒得再阴阳怪气地喊小范大人，眸中习惯做伪的笑意褪得干净，只剩下嘲讽，他甚至不屑于再去解释史家镇的事，“我该夸你天真，还是骂你蠢笨呢?这京都之中每天都有人死，怎么你要一一去给他们讨还公道吗？陛下，太子，陈院长，林相，他们手中哪个没有枉死的性命，没有不清白的龌龊事，你也要如此去和他们不死不休要个说法吗？那我可真是要看你大闹京都演一出好戏。”
“这不一样！”范闲下意识反驳。
“有什么不一样！”李承泽嘶吼着反问，“党同伐异，铲除异己，为达目的，行凶也好，灭口也罢，你告诉我有什么不一样?”
“院长和世伯身在朝中，行事诸多不得已。”范闲解释的声音弱下去。
“呵?”李承泽冷笑，“他们不得已，我便是自己利欲熏心，自己想要去争的吗？”
“难不成还能有人逼你吗？”
“我若说有呢?”李承泽眼中的恨毫不掩饰，“范闲，我若说是有人逼我去争的呢？”
“谁能逼你?”
“谁能逼我?”李承泽狞笑着，眼尾一片绯红，“普天之下，除了陛下还能有谁?十三岁封王，十五岁听政，他不准我离京，给我机会结交群臣，培植党羽。我不想争！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地出来，难道东宫会认为我并无夺嫡之念？太子十三岁就对我动了杀心，我能如何?我难道不知他是拿我当磨刀石吗？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还是得去争。母妃的命，我的命，去争还有一线生机，不争就只能等死。范闲，小范大人，你教我，你去教十五岁的李承泽，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范闲不再与那双喷薄着怨恨的眼睛对视，他微微低着头，耳边却一遍遍回想着李承泽的话，私心里他还是不认同李承泽的偏激，可又确实没办法去指摘一个被父亲逼进绝境的儿子。
“可你与太子不是已经和解了吗？”
哪有他和太子相争多年，让李承平那小子白捡了便宜的道理。
“因为我再无继位之可能，太子可以和德贤兼备的二皇子斗，却不肯再与他疯傻余生的二哥斗。范闲，”李承泽重新露出狡黠恶劣的笑，“还得多谢你的轮椅。”
“你打算从今往后都装疯卖傻，闭门不出?”范闲不可置信。
“有何不可?”李承泽倒回秋千里，“如今这样的日子，我从前求之不得。只是连累小范大人，要背上伤我的黑锅，陛下那边只怕是不好交代。”
范闲心下燃起诡秘的，不合时宜的庆幸，他望着晃秋千玩得不亦乐乎的李承泽，忽而觉得自己背黑锅能换来李承泽的清闲时日是笔划算买卖。
果然，二皇子府和李承泽这个人身边的风水都有问题。
来时气得恨不得杀人的范闲，离开时又重新提起了早前埋在树下的酒。
他必须承认自己仍旧是个有私心，且私心极重的普通人。
“等酒酿好之日我再来寻殿下，不谈国事，只谈风月。”
李承泽顺手将手边的书扔向那个翻窗而走的背影，心疼得范无救大喊那可是圣贤书啊。
“好好读你的圣贤书，若是春闱没考出个名堂，以后不许吃肉。”
“殿下，”范无救直觉自己是被迁怒的，苦着脸哀求，“先前不还说考中考不中都没关系吗?”
“我改主意了。”李承泽支使谢必安去给他拿葡萄，换了个姿势懒躺在秋千里继续看他的风月。
春雨缠绵，轻易不休。
李承泽在雨声里催出些倦意，抱膝沉沉地睡过去。
故人入梦，轻轻摘下了藏着毒药的戒指，哄着他一觉好眠。
“安之，别走……”
光风霁月的小范诗仙在梦里忍红了眼，却还是挥袖作别。
他的承泽没能留住，总要再给另一个他一线机会，一场机缘。
承泽，我已不再会羞羞笑，可以再去见你了。
————
还是没忍住改了砸轮椅，随缘补三兄弟联手斗庆帝的后续
【苏朱】依靠（现实向）
*最新物料的灵感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俩现在这样的关系，总是会时不时冷战，短的话几个小时，长的话几天甚至一星期。
朱志鑫也一直想不明白。
今天快本的录制大概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娱乐圈的那些人情世故，和那么多前辈聊天，处处都要小心，不能被别人抓住一点漏洞，不然就会被无限放大，被网暴。
今天一天过后，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全身心的疲惫，朱志鑫以为苏新皓这时候应该懂得自己的想法，在录制快本完回酒店的路上，他已经对苏新皓说过了。
“我觉得娱乐圈，实在是，令人疲惫。”
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嗯。”
朱志鑫从来都不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尤其在遇到关于苏新皓的问题上，...
*最新物料的灵感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们俩现在这样的关系，总是会时不时冷战，短的话几个小时，长的话几天甚至一星期。
朱志鑫也一直想不明白。
今天快本的录制大概是他头一次感受到娱乐圈的那些人情世故，和那么多前辈聊天，处处都要小心，不能被别人抓住一点漏洞，不然就会被无限放大，被网暴。
今天一天过后，他已经感觉到自己全身心的疲惫，朱志鑫以为苏新皓这时候应该懂得自己的想法，在录制快本完回酒店的路上，他已经对苏新皓说过了。
“我觉得娱乐圈，实在是，令人疲惫。”
对方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嗯。”
朱志鑫从来都不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尤其在遇到关于苏新皓的问题上，但他知道苏新皓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不理人的人，那应该是自己今天做了一些事。
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极度的疲惫也让他不想再去思考这个问题。
他想:算了吧，反正到时候苏新皓会来找自己的，像以前一样。
但是这次好像不一样，苏新皓在录制完到买完奶茶，一路上没有和自己主动说过一句话，和他说话也都是“嗯”“噢”之类的回答。
回到酒店，从苏新皓手中拿过奶茶喝完之后，清醒了一下的朱志鑫好像发现了一些事情。
苏新皓好像和他说过不要老是自己一个人担着那些事情。
苏新皓好像和他说过他们两个可以一起承担，做彼此的依靠。
但在今天录制快本的时候，朱志鑫又本着我比他们大，要有担当的心，抗下了所有。
想到这里的朱志鑫开始思考要如何让苏新皓和自己说话。
他想起来，苏新皓是有洁癖的。
于是他找了个犄角旮旯，直接躺在地板上，成功引起苏新皓的注意。
在苏新皓把他拉起来的一瞬间，他真的很想直接靠在苏新皓的肩膀上，想抱住他，告诉他自己很累，想要安慰。
但镜头在拍摄，所有的晦涩的话语全部咽下肚里，他还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倒下床的时候他赶紧调整了状态，但又被重新拉起，苏新皓好像看出了什么，又好像没有。
朱志鑫想，他应该看出来了一点，不然怎么会把自己推到另一个隔间去，大概是想让他调整状态罢了。
于是朱志鑫暗示自己要开心，要快乐一点，不能让大家担心。
原本调整好的状态，在苏新皓看电视不理自己的时候瞬间全军覆没，他真的很想问苏新皓，到底是为什么。
话到嘴边发现说不出口，想问什么呢，不是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不理自己了吗。
想问的应该是他为什么已经示弱的情况下还是这样吧，朱志鑫想，但太矫情了。
于是只能一句又一句的，用自己最不想的方式，以一种类似哗众取宠的方法，引起他的注意。
不过好像还是失败了。
苏新皓还是无动于衷。
满腹的委屈在洗澡的时候，依靠水声的掩护，爆发出来了，朱志鑫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太累了，还是苏新皓突然的冷漠。
哭过之后朱志鑫也冷静下来了，顶着微红的眼眶去吹头发，心里不停得暗示自己，不理我就算了吧，大概以后都不会理了，就这样也好。
就在他坐下拿起吹风机的时候，苏新皓走了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吹风机。
“你……”
“别说话。”
朱志鑫感受到了来自苏新皓的安慰，苏新皓摸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逐渐平静。
几分钟之后，苏新皓放下吹风机，把朱志鑫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哭过了？”
朱志鑫再一次，溃不成军。
“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样？”
苏新皓看着眼前的小哭包，伸手抚去他眼角的泪。
“我要是不这样，你还会有下一次，永远不长记性，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最后累成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他越说朱志鑫哭得越厉害，最后苏新皓叹了一口气，俯身低头，给予一个最温柔的吻。
“朱志鑫，再说一遍，你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了，我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最后两人躺在床上，苏新皓把朱志鑫揽在怀里，看着他睡着，苦笑了一下。
要不是为了让他学会依靠自己，他怎么会舍得让捧在手心上的人受半点委屈。
昏黄的灯光下，两位少年相拥而眠。
—fin.
【苏朱】01.心脉
-豪门联姻｜先婚后爱｜双强｜重生｜ABO
-腹黑霸道大醋缸苏&外乖内疯美强惨朱
-架空背景｜OOC
Start--01
大火蔓延至整座宅子，灰色的浓烟滚滚直窜入云中，整个范围的天都变成了诡异的深灰色。
林语溪愣的有些昏了神，她伸手扒了扒一旁也愣在了原地的佣人不可置信的喊道：“快快去打电话，救火……”
佣人震惊的愣了许久后赶紧拿出了手机，在紧张的途中她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转回身来惊慌失措道：“小，小姐！大少爷还在宅子里！大少爷早上就回来了小姐！”可惜火焰早已燃烧许久，整座宅子变的面目全非，时间的一切痕迹都被地狱火所笼罩。...
-豪门联姻｜先婚后爱｜双强｜重生｜ABO
-腹黑霸道大醋缸苏&外乖内疯美强惨朱
-架空背景｜OOC
Start--01
大火蔓延至整座宅子，灰色的浓烟滚滚直窜入云中，整个范围的天都变成了诡异的深灰色。
林语溪愣的有些昏了神，她伸手扒了扒一旁也愣在了原地的佣人不可置信的喊道：“快快去打电话，救火……”
佣人震惊的愣了许久后赶紧拿出了手机，在紧张的途中她忽然想到什么于是转回身来惊慌失措道：“小，小姐！大少爷还在宅子里！大少爷早上就回来了小姐！”可惜火焰早已燃烧许久，整座宅子变的面目全非，时间的一切痕迹都被地狱火所笼罩。
佣人见林语溪双目无神的站在原地于是赶紧打开了电话，正要拨打119，一只白皙的手却突然如同抽风般的扼制住了佣人的手腕。
“先别打……再等等。”
大火烧了快一整天，等火光消停后的不久消防员进入屋内寻找起了起火源，不久后他们便查出火源起源点在二层靠走廊最内部的那间卧室，里头还有一具烧毁烧干的男尸，貌似尸体还抱着一个烧毁了三七分的木盒子。
最终这个事故被判定为故意纵火案，而纵火者已葬身于火海确认为死亡，纵火者今年27岁是一位男士Omega，姓名为，朱志鑫。
*
恐怖如噩梦的记忆萦绕心间许久，无数双黑色如同藤曼般的触手紧紧的缠绕着深陷其中的人，触手紧紧束捆着他，呼吸断绝的同时他感觉到了身体在撕裂般的疼痛，肺部收缩的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重物挤压。
最后肉他的身被拖入海底，噩梦里的主角在惊吓中猛然睁开了眼睛，眼球忽的突出布满了血丝没有了氧气，他的大脑愈发昏沉，人也陷的越深失去了意识与知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如同烈火灼烧般的难受。
猛的，拖入海底的人被恶狠狠的捞起。
朱志鑫急促的将双手抚上了脖颈开始剧烈的咳嗽，他湿漉漉的头发证明着他确实没有在做噩梦，人额头暴起的青筋在咳嗽后渐渐平缓。
突然，一声明亮娇横的女声响起：“喂？别给我装死啊，我的项链就是你偷的吧。”
声音熟悉至极，朱志鑫耳鸣了一段时间，他微微晃了晃疼痛的太阳穴，模糊的意识逐渐清醒，一段段记忆措不及防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中，一瞬间，他头痛欲裂。
“遗产……精神病。”
“电击……”
“林静月……”
“苏家继承人。”
“你们可看清楚了，这可不是我干的，他可能是跟她妈一样……”（犯病了）林语溪冲着身边的两个佣人说起了玩笑，下一秒地下坐着的男人突然站起了身来不给女人任何反应他便立刻掐住了女人白皙且脆弱的脖颈。
他手劲收狠了一分。
“该死的应该是你林语溪，而不是我。”朱志鑫眼神狠厉，霎时间浴室内的气压低至负数，一股莫名的寒意缠住了所有人的全身心。
林语溪喘不上气猛的拍打起了朱志鑫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她有些惊慌失措了起来，朱志鑫可没有敢反抗她的前例。
林语溪持续挣扎，她脸色涨红却因为朱志鑫手劲的狠度导致她挣扎的途中说不出一句话。
被这一幕惊呆的佣人想上前拉开两人却被朱志鑫甩来的一个眼神给吓愣在了原地。
人掐住脖子的手劲在林语溪的挣扎中渐渐变小，随后彻底的松了几分。
“朱志鑫你是抽疯了吗……！”
林语溪发疯般的咒骂后朱志鑫彻底的松开了掐着人脖子的手，娇弱的女人顺势倒在了地上开始猛的喘气和呼吸。
朱志鑫愣在了原地足足三秒，刚刚凶狠的眼神忽然的收起，他理清思绪开始分析现在的状况是怎么个回事，明明他已经死了，而且死的彻底他甚至飘在了城市的上空，还目睹了自己成为自杀纵火犯的爆炸新闻。
他不由的抚了抚自己的脖颈，感觉到自己喉腔中还有些刚刚被呛的积水时，朱志鑫终于肯相信自己是重生了。
而且还是重生回了两年前他的妈妈还只是身体较差的时候，也重生回了自己的那段忍耐顺从直至麻痹了内心深处的时期。
坐在地下的人缓过来后瞪了眼那两个傻站着的女佣人便又立刻将怒火冲天的目光转向了还站着的湿发男人。
“你真是疯了朱志鑫！我会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爸爸！”
林语溪揉着脖颈心有余悸却也还是由着自己的性子开始叫嚣。
朱志鑫微微垂眸又眯了眯眼有些嘲讽的看向了还跌在地下没能站起身来的林语溪。
“那我应该告诉爸爸你不仅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还直接拉我到这做私刑吗？”
林语溪一听瞬间语塞的瞪起了眼睛，连同身边的两个佣人都有些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能惊讶的捂着嘴将目光望向吃了瘪的女人。
“死不认账！你等着！”
林语溪指着朱志鑫再次唾骂，而被侮辱的人压根没把这些话当回事，他转身往门外走去，还不忘扯一条干净的毛巾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
*
按照还有些混沌的记忆，他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在关上门口他又猛的吸了好几大口纯净的空气。
朱志鑫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卧房陷入了沉思，他思索着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他死后飘到了城市的上空看完了两个月的闹剧于是便回到了天堂。
怨念太重的他愣是被净化了足足两个月才成功能登上了天堂的。
只是他没想到居然重生了，本以为是个梦，但一感身上灼烧的疼时他就相信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一场梦。
冷静了半天的人终于敢拿起自己床上的那台手机，打开了屏幕输入了密码，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们一家人的合照，当然，是不包括林语溪这个女人在内的。
朱志鑫一阵反胃，他迅速翻开相册随机选了一张小狗的照片设置成了壁纸。
而后他又看向了时间：帝都某年/八月
这正是他25岁的时候，他重生回了两年前，就在第二年的过年前夕，仅差四个月。
朱志鑫淡了淡眸子便将手机屏幕关上然后倒扣在了床上，他站起身来然后走向了卧房门旁边那张檀木做的柜子。
抽开二层，他毫不客气的从里面拿出林语溪用来栽赃他的那串项链，那是父亲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宝贵的很。
朱志鑫看着这一串珍珠链子莫名的嗤笑，随后他将项链揣入口袋走出了房间。
到了庭院的时候朱志鑫将项链抛入许久未清理过早已布满了水藻的鱼池里，他心中莫名的满足甚至有些想看看林语溪气的要扇他巴掌的那张脸。
可能是上辈子早已被折磨到精神失常的状态随着他一起重生了，但那也正好，他要带着这份早已被她们陷害到疯癫的精神，跟她们打赌这一世的生死局。
*
晚餐。
朱志鑫早早落座到了林语溪常常霸占的位置上，那通常是规矩上的长子才能坐的地方，上一世他的性格太过顺从，可这也只是为了能得到父亲的那一点所谓的爱。
他乖得不像话，忍耐的早已麻木，甚至连他自己都认为这就是他的性格使然。
如今，爱与不爱什么的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在乎的只有自己。
和上一世对自己重要的人。
随着思虑的深重，他没瞧见正穿着件素衣白裙子披着条毯子任由佣人扶着下楼的女人，女人面色有些苍白却比上一世临死那会好的不能再好，她面部两颊有些微微瘦的凹陷，可女人眉目佳丽，是妥妥的骨相美人，再配着这一身素裙一衬，那简直美的清艳脱俗。
“阿志。”
女人的声音温柔的紧，朱志鑫一听便随即心脏一缩整个人木讷在了座位上，瞳孔收缩的一瞬无数思念如潮水般涌入心头。
试问自己最亲的人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中早已逝世有大半年了，如今却又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且柔声的唤着你的名字，是一种怎么样痛彻心扉的感受，像是灵魂抽离般，他既无措又感恩。
两母子对视上的一瞬间，两个人同时都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却又同时在几秒后收回换成了浅浅的笑容。
“妈妈。”
“身体好些了吗？”
朱志鑫努力克制轻微有些颤抖的音量，夏沫有些惊奇，她只是觉得面前的孩子好像变了些却又没再多想。
“好些了，今天很忙吗？”
朱志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忙，毕竟他还没有工作。
下一秒一声阴狠又嘲弄的声音响起：“他当然不忙，毕竟他要是手忙脚乱了就更做实了他是个小偷的事实~”
夏沫对女人莫名其妙的话语明显的不解又带些愤怒：“空口无凭你怎么能胡说呢语溪？”
朱志鑫平静自若的等着佣人上菜，毕竟从他妈妈过世后开始他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了，现如今他最重要的人还活着，那比起复仇这些，他还在要好好谋划一番，现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吃顿饭，林语溪也最好自我祈祷不要再干蠢事了。
“哼，我可没乱说，不然他心虚的锁住卧室门做什么？难不成害怕我去找？”
说完林语溪已经走到了餐桌边，她注意到朱志鑫正坐着“她”的位置时人一下子气的更起劲了。
“你平时也坐这吗？你怎么什么东西都爱跟我抢呢，哥哥。”
故意加重的后两个字听的朱志鑫犯恶心。
“别说蠢话了林语溪，你不觉得你和你干的事一样蠢吗。”朱志鑫淡淡的回怼一下就踩到了林语溪的尾巴，朱志鑫自己也没想到林语溪居然这么容易露出傻相，他还以为要等多久呢。
林语溪震惊之余中满是被男人怼后的怒火。
朱文栋走到楼梯口就听见了林语溪忽然的大吵大闹，反而是朱志鑫与寻常不同般的坐到了一直属于他自己的座位上，那也怪不得林语溪会大闹了。
“别吵了！能不能安静的吃饭了！哥哥就不能让着妹妹点啊！”朱文栋明显的偏向林语溪，这话一出惹的当场两个人都眉头一簇。
“爸爸！哥哥他偷了去年你送我的项链但死不承认！还把房门锁了我根本进不去……”
林语溪开始撒娇又委屈的告状，话音刚落朱文栋的眉头就紧紧的皱巴到了一块，只还没等朱文栋发话夏沫就插了句。
“语溪，凡事要讲证据，你现在口说无凭就栽赃你哥哥……”
夏沫正要刚说下去就被朱志鑫的一个轻微摇头给打断了。
林语溪见人如此更加肯定朱志鑫是心虚了，当然项链也是她自己藏在人卧室里的，想到这里林语溪唇角上扬得意的不行。
朱文栋将冰冷的目光放在了朱志鑫身上，见朱志鑫自顾自的摆弄起餐具等着佣人将牛排放在自己的面前，那一副淡定的模样让他也不禁怀疑林语溪话语间的真假。
“语溪说的是真的吗阿志。”
那分明已经相信了林语溪谎话的人却还要装作公正的父亲般再问一遍自己，场景的相似回忆的碰撞，朱志鑫忍不住笑了声。
“假的。”朱志鑫冷静的回完话开始切牛排一致不理会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在切好牛排后朱志鑫又将盘子递给一旁的佣人，佣人又将牛排放到了夏沫的面前。
刚刚还紧张的心脏直跳的人这会却松了口气，看着朱志鑫这副摸样她也相信自己的儿子有法子对付。
朱文栋见朱志鑫回完话后就无视起自己有些震惊却又不再好那么的偏袒林语溪，可后面一看见自己宝贝的闺女有些委屈的生气又只好再问。
“那为什么锁上房门，平时也不见你锁。”
朱志鑫切牛排的动作一顿，他将深邃又冷静的目光放到父女二人身上再次回话道：“权利在我身上，我凭什么不能锁？”
朱文栋有些气急：“这是理由嘛！妹妹的项链丢了你配合着让人翻翻怎么了！？”
夏沫神色一淡将目光放在了男人的身上。
如今的夏沫还是夏氏集团的二小姐，夏氏集团虽说不是什么大势集团，可他们在帝都也还是排进前三十的存在，更何况他们协助朱文栋他们家族的产业那么久，朱文栋这会还是要看些夏沫的脸色的，但也只是给给面子，毕竟朱文栋只是不想少一个辅助赚钱的。
“咳咳，我是说这都是为了你们好，爸爸也不想看你们起矛盾。”朱文栋解释了一声。
“如果我房间没有项链，那妹妹会受到她应有的栽赃人的惩罚嘛？”
朱文栋一时哑口无言，林语溪却自信的大喊道：“如果你房间没有项链我就跪下来给你磕头道歉！”
夏沫和朱文栋和在场的所有佣人都被这狂言吓的一大跳也同时觉得朱志鑫在危险的边缘不断的徘徊和试探。
“虽然很想看你磕头道歉，但我对你这些不要脸的行为不是很感兴趣。”
朱志鑫叉起一块牛排塞进了嘴里，感受到了汁水四溢的瞬间他终于算是开心的扬了扬眉。
林语溪不可置信的望向朱志鑫，这还是她原来那废物的不能再废物的同父异母哥哥嘛！？
“那你想要什么？”
朱志鑫见朱文栋终于替林语溪问出了这句话才放下刀叉认真的注视起了朱文栋有些诧异的目光。
“我要到爸爸的公司工作，替爸爸一起打理公司的一些事务。”
消逝十题
1.记忆的沙漏在十八岁后不会漏沙
十三岁时我奔向远方的山，呼唤着自由，依靠在碧绿色的山脉，向一切诉说我对生命的喜爱，直到五年后开启一扇名为成年的门。
“他们说我的眼睛有淤青。”
2.依靠的大山在一场场潮湿的雨里面覆满沥青
那场名为岁月的雨，模糊了坚强的大山。
“你的脊骨流出锈水，很斑驳。”
3.梦终归是梦，大梦一场空
我找寻时空隧道的入口，在尽头看见刺眼的光，可转瞬之间记忆的条码就从四面涌出，我承受不住梦醒了。
“我在梦里面一遍遍走马灯。”
4.春天里没有发芽的想法
春水灌满我的四肢百骸，却不再流动绿色的血液。
“没有养料的春注定会枯萎。”
5.一枝玫瑰...
1.记忆的沙漏在十八岁后不会漏沙
十三岁时我奔向远方的山，呼唤着自由，依靠在碧绿色的山脉，向一切诉说我对生命的喜爱，直到五年后开启一扇名为成年的门。
“他们说我的眼睛有淤青。”
2.依靠的大山在一场场潮湿的雨里面覆满沥青
那场名为岁月的雨，模糊了坚强的大山。
“你的脊骨流出锈水，很斑驳。”
3.梦终归是梦，大梦一场空
我找寻时空隧道的入口，在尽头看见刺眼的光，可转瞬之间记忆的条码就从四面涌出，我承受不住梦醒了。
“我在梦里面一遍遍走马灯。”
4.春天里没有发芽的想法
春水灌满我的四肢百骸，却不再流动绿色的血液。
“没有养料的春注定会枯萎。”
5.一枝玫瑰不再牵引我的心
十七岁时很爱鲜亮明艳的玫瑰花，总想着摘下数枝玫瑰放于屋中，逢人我便羞涩地炫耀，可时间总归会磨平这一切。
“彼时不再复当初。”
6.黎明到来前的期望是月亮给我抛出的枝头
渴望光明的怜爱，却总在无数个黑夜里失眠，久而久之对月亮产生了一种依赖。
“我在不停的割舍。”
7.遗忘的海时常有旋涡
我是一叶孤独的扁舟，费力滑动木浆在遗忘之海游动，那些凶险的旋涡在我每一次遇险时都会拉我回到那片平静的海。
“遗忘是一场不会停的暴风海。”
8.衰亡的水晶石吊坠
璀璨的宝石光芒被时间腐朽，无用的价值让它很快淡出视线。
“最珍贵之物是人赋予意义，被定义为无价值就意味着将被唾弃。”
9.枯老的枝丫延伸至眼尾
我看着你弯弯曲曲的眉眼，上面没有了春藤，只剩下一节节断条。
“你的绿水淹没枝丫，久经腐蚀，再也不能笔直生长。”
10.生命的潮水应是涨涨落落
在生命的尽头我看到他那一生不曾停息的潮水彻底平静。
“这是一个生命力的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