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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莫忘今宵》-龚秋霞

故事：《莫忘今宵》

推荐鉴赏顺序：用作背景音乐

短到不需要简介，写了简介就没正文了，超甜就是了。

  

  

混乱的灯光被困在昏暗的大厅里，为各色成双结对的男女徒增了几分爱昧，精致的高跟鞋和程亮的皮鞋交错着，踩着舒缓深情的音乐节奏，在一片甜腻的空气中起舞，似乎连衣角都带着香味。

罗非坐在偏远的角落里，帽檐留下的大片阴影令他的神情也模糊起来，只有他手中的酒杯，光怪陆离地折射出厅内的灯红酒绿，又缱绻地映进他的眼里，才显出几分透亮来。

按照往常，他或许会思考当下棘手的案情，或是观察周围来往的人群，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揣摩他们的身份地位，从他们的言行举止推测他们的修养品行，或许只是一个极小的细节，也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惊奇发现。

但此时此刻，他却遗憾地发现自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无论是想复盘案情，还是整理线索，他的思绪总会不由自主飘得很远，最后落在一个迷雾中也显得十分清晰的背影上。

大门被推开的瞬间，厅内有片刻的安静，罗非甚至觉得连酒杯上的光晕都停滞了一下。

舞会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到来者显然是迟到了。这是警察厅长攒的局子，没有想到竟有人敢迟到，众人纷纷侧目往门口看了一眼。

来者一边摘手套，一边旁若无人地大步往里走，直走到大厅中央的霓虹灯下才停止，大门在身后慢慢合上，发出砰的一声，静止的时间才继续流淌起来。

旁边初来乍到的新人不明就里，“这是谁啊？”

“这是洪帮的二当家。”其他人好心解释道，“罗浮生。”

罗非本来正发着呆，对来迟者并不好奇，但一听见罗浮生的名字便立即抬了头。

人群中央的那个人正好和刚才脑海中的背影重合在一起，昏黄的灯光正好从头顶打下来，洒金般落在他身上，极致的英俊让他整个人都发着光，仿佛他才是那个光源，其他人都失了颜色。

罗浮生神情泰然，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迟到感到羞愧，眼神慢慢地从周围滑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罗非端起酒杯，半掩住自己的脸，透过繁杂的灯光折射去看罗浮生。酒杯被切了好几个平面，仿佛一颗宝石似的，将人框在里面，就像做了一个活色生香的标本。

然后罗非就发现这个标本越来越大，罗浮生似乎发现了他，目光不再移动，盯着角落就径直地就走了过来。

罗非与他的眼神对上，恍惚间只觉得那双发亮的眸子极为深情，海水似的要淌出来把人淹没。

他心里狠狠地颤了一下，垂下眼，端起酒杯假装饮酒，将情绪藏在浓墨般的黑色风衣下。

“罗探长，怎么不去跳舞？”罗浮生在他身边坐下，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拿眼神在他身上扫视，昏黄的灯光渲染着他整个人都暧昧起来。

罗非大拇指摩挲着杯沿，看了看空荡荡的周围，无奈地耸耸肩，“没有舞伴。”

“那我做你的舞伴怎么样？”罗浮生站到他面前，微微弯着腰，向他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势。

罗非额角抽了抽，努力忍住想翻白眼的欲望，虽然罗浮生随性，但这也太出格了，“这不太好吧，两个大男人……”

“怕什么。”罗浮生二话不说，把罗非手里的酒杯抢了过去，拉着人就站了起来，“谁还不知道我男女通吃。”

罗非觉得手里少了那半杯酒真是可惜，不然就可以直接泼罗浮生脸上了，但也没就此罢休，直接佯装没站稳，一脚用力踩到他鞋背上。末了，还十分礼貌诚恳地说道，“抱歉。”

罗浮生拉着他走到唱片机面前，伸手去换新的唱片，一边又怕罗非跑了，赶紧往他耳边吹气，“抱歉有什么用，陪我跳舞。”

罗非被热气一烫，差点打个激灵，抬眼不着痕迹地剜了他一刀，又眯着眼笑，“那你跳女步。”

话音刚落，一只手就搂上了他的腰，罗浮生顺势靠得更近了，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女步当然是你更熟练。”

罗浮生说的就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罗非为了查案男扮女装混进舞厅，结果被罗浮生好生调戏了一番。

罗非咬了咬牙，决定一会儿把他的脚踩烂。

【莫忘了今宵，莫忘了今宵】

其他人闻歌曲换掉，又纷纷侧目，见始作俑者又是罗浮生，还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疑惑的目光变得惊奇而八卦，忍不住在他们身上打探。

罗非对于这种目光也早已习以为常，毕竟他也经常做一些在别人看来奇怪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和罗浮生一起，就觉得更加惊险刺激了。

当手被握进那双宽厚温热的手掌时，罗非又不禁想起前几日，也是这双手拉着他，在浓雾弥漫的森林里穿梭。

那日清晨，他独自去郊外的树林查探案情线索，没想到居然被凶手跟踪了，还试图在人迹罕至的树林里杀人灭口，幸好遇到不干正事出来打野味的罗浮生。

罗浮生拉着他，像在自己家似的，熟练地没有一丝停顿，罗非被大雾迷了眼，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离自己最近的背影，清晰得好似一副国画，没有多余的色彩，大部分地方都是留白，只有浓墨勾勒出的唯一一笔，深刻得有些惊心动魄。

【离了你，这人生太枯燥】

【离了你，这人生太无聊】

在视觉受限的时候，其他感官便随之敏感起来，何况前路迷茫，后有追兵，每个细胞都在捕获外界的讯息。皮肤传来的热度，掌心坚硬的老茧，全都被无限放大，罗非甚至能清晰地察觉到他手心的纹路，像他狂跳的心一样凌乱，未知的紧张，追杀的惊险，都融入到对罗浮生的信任里，至少这一刻有人陪伴，都显得安心不少。

“你在想什么？手心都出汗了。”罗浮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罗非突然想起自己忘了要踩他脚的事。

走神是一些不必要的事，走神想一些没必要的事更是大忌。罗非将自己心跳厉害的原因归结于还没从上次惊险的追杀中回过神来。

罗浮生似乎为了拉回他的注意力，开始没话找话地聊天。

“探长是不是能观察到很多别人看不出来的东西？”

“嗯？”罗非疑惑地抬头看着他，似乎在揣摩他这话的意图。

罗浮生看着他厚重的睫毛上像是浮了一层光，毛绒绒地就痒到了心里去。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看得出来周围哪几对是真心相爱的吗？”

说完还搂着他的腰极其自然地转了一圈，罗非也顺势将周围的人看了个遍，有人脸上带笑，却眼中无情，有人相拥甚深，却目极他人。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情痴者，却难成愿。”

“那你是哪一种？”罗浮生看着他，又露出个稍显痞气的笑，“你觉得我又是哪一种？”

流连于人群的眼睛闻言抬头对上了罗浮生深情的视线，罗非心下颤的不行，舞池中情浅意薄实在是衬得面前男人的目光过于炙热。罗非抿着嘴笑了笑，连嘴角的痣都染上些意味不明的深意，“你猜。”

罗浮生盯着他饱满的唇，像刚咬过了玫瑰花瓣，又红又艳。猛地靠近，几乎连鼻尖也挨上了，他说，“我觉得我们和他们都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罗非冷飕飕地回道，“毕竟只有我们是两个大男人跳舞。”

罗浮生张嘴就来，“那下次你可以继续穿女装。”

话音刚落，罗非那忍了很久的鞋底终于踩到了他的脚背上。

【花是将开的红，人是未婚的好】

罗浮生倒吸了一口冷气，乘机得寸进尺地靠在他肩上，把全身力气都放了上去，“脚疼，跳不了了。”

罗非挑了挑眉，将他的手从肩上拂下去，理了理衣服，扬眉吐气地往角落走去，“那去喝酒吧。”

罗浮生咬了咬后槽牙，紧紧跟了上去。

罗非率先在座位上坐下，见罗浮生脚步还有些虚浮地走过来，想必那痛感还没消，嘴角就不禁勾出个向上的弧度。

罗浮生在他旁边坐下，拿了酒杯慢吞吞地给两人斟酒，一边假装无意轻松地问道，“你觉得喜欢上一个人最快要多长时间？”

罗非侧头看向他，正巧罗浮生也抬了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再次对上，像磁场的两极瞬间，便吸附在了一起。

罗非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回过头去，“大概一秒钟吧。”

罗浮生将斟满的酒推到他面前，头也慢慢靠了过去，“那给你一杯酒的时间，你考虑一下要不要和我回家？当然……”罗浮生又坐近了一些，大腿紧紧挨着罗非的大腿，“我也得提前和你说一声，回家的话可能你明天就下不来床了。”

罗非毫不理会罗浮生暧昧的举动，老神在在地靠在沙发上，挑着眉逗他，“下不来床的可不一定是我。”

罗浮生贴上来咬着他的耳朵，有种恶狠狠的咬牙切齿，“那就试试。”

话音刚落，罗非就觉得自己被一大股力拉了起来往外走。

“干什么这是？”

罗浮生紧紧握住他的手，大拇指还轻轻摩挲了一下，“回家。”

罗浮生往里顶的时候，罗非总有种恍惚感，好像野兽与生俱来的本性，又像是深至灵魂的终极圆满。

床单被汗水打湿了一次又一次，罗浮生最后懒得换了，任凭它发着汗臭和腥气，可怜又凌乱地皱在一起。

他指着身边的一团水渍给罗非看，“你的。”

罗非靠在床头，悠闲散漫地点了一支烟，烟雾迅速漫上他的脸，若隐若现地透出一丝餍足的xing感。他头也不回地答道，“你的。”

“也对。”罗浮生从他腿上抹了一把粘糊的水，又蹭到他脸上，“我干出来的。”

罗非扭头就是一口烟喷到他脸上，罗浮生呛到床下，顺势从柜子里翻出一瓶酒来给两人倒满，“刚刚没喝到，补上。”

罗非倒也不客气，罗浮生珍藏在卧室的酒肯定绝非凡物，便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

杯中的红酒如同血液一般，散发着醉人的香气，见过许多血腥画面的罗非却只想到生命凋零的衰败。

“爱有做完的时候，酒有喝完的时候，曲终人也散。”罗非伸手与他碰杯，“二当家以后可别把我当成陌生人。”

“你还能想这么多，看来是我刚才还不够卖力。”罗浮生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端着酒杯绕过他的手臂，整个人逼近了来，“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当众请你跳舞是什么意思吧？”

罗非想了想，想到明天报纸头条可能就会是“洪帮二当家罗浮生与上海最出名的探长罗非不得不说的故事”，突然有点真情实切地头疼。

但头疼没多久，他觉得自己腰更疼………

曲名：无条件 - 陈奕迅

故事：第十一回初次见面

推荐鉴赏顺序：先文后曲

“长生不老是一种诅咒。”

故事注定要走向悲剧，可悲剧重复上演第十一次，罗非难免有些恍惚。有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他摆脱不开命运，还是仍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意走出去。

（上）

自山体开发时挖出了一块神秘的怀表以来，政府就立刻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小组。

怀表看上去并不显眼，是当作文物交上去的。金属的外壳经过多年的氧化，早就灰蒙蒙一片，更别说埋在沙土石头里这么长时间，表面尽是划痕，看上去脏兮兮的。不过制作倒是精巧，指针竟然还能走动。

对这方面历史十分感兴趣的文物专家特地赶来看了看，就在准备打开表盘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块怀表的四周似乎有一股奇异的磁场，那颗拆下来的小螺丝刚刚被放在桌上，就被吸着悬浮起来，随即绕着怀表的周围晃晃悠悠地打转。

一开始专家们只当这是普通的科学现象，并没当回事。直到发生了更为怪异的事，相关的资料立刻就被封锁起来，这块怀表才被立了专项研究。可惜百年，研究进展极其缓慢，人们渐渐忘了这件事，没有人再关心这块怀表到底是什么来历。

林楠笙除外。

作为物理系的高材生，林楠笙一直以来都十分关注这个项目小组的进度，甚至是有些痴狂的程度。

小组对外的信息少之又少，要费劲查找才能从一则短新闻里找到一些怀表有关的消息，大多没有什么变化，无非就是在说研究小组的进展缓慢云云。可林楠笙半点不介意，反而越来越好奇那块让人研究了上百年的怀表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到终于有机会的时候，林楠笙推掉了学校导师的申博邀请，向项目小组递交了简历。

他原本以为小组的研究据点大概会在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地方，类似极简主义之类的全白装潢，加之看不懂的意识流线条画作为装饰......可根据邮件上的地址找过去，才发现那竟是靠近郊区地段的一栋二层小洋房。一点也不像是什么政府的研究小组，倒像是在百年前征用了谁的家，里面的东西看上去都有些年头了，随便拿出去几样也能说上一说。

林楠笙只迟疑了一刻，又觉得好像这样的房子，才能配得上那块怀表，一下就坚定了许多。

接待他的人林楠笙曾经在新闻里看过，小曼博士。短发的女人引着他上楼，推开了尽头那间最大的房门。里面是个书房，大概是被研究小组当做研究室用了，一边的六米长大桌上叠着摊着各种各样的文件，乱糟糟的，连地上也有一些，但并不是无意间掉下去的，而是因为桌上没了位置，于是也把周围一片的地面撒了一片的白，只留下几个能站人的空缺。

“罗先生，人来了。”

坐在飘窗上的男人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资料，站起来拢了拢因为坐着有些显皱的西装马甲。

林楠笙有些紧张地咽一口口水，听小曼博士的称呼，这大概就是从来没有露过面的那个研究小组组长。只是面前的男人看着年纪并不太大，虽然留了胡子，却看不出老态。他向前走了两步，因为太僵硬，差点一脚踩在文件上，只好赶紧停下来，隔着半个书房的距离，跟着小曼博士喊他。

“罗先生好，我是新来的预备组员，我叫林楠笙。”

被称作罗先生的男人似是忍不住偏过头笑了一下，“恩，我知道你。”

林楠笙闻言一愣，以为是自己先前和他见过。眼神慌乱地在房间里乱扫，直到看见不远处桌上摆着自己的简历，才稍稍安下心来。想必罗先生早就看过自己的简历了，不然他也不可能有机会加入这个研究小组。

“叫我罗非就行，不用喊先生，听上去我就像那个老顽固。”罗非走到桌边去，试图在杂乱无章的诸多文件里找到林楠笙的报道信，嘴里念着，听语气还有些懊恼。林楠笙没敢抬头看，不过稍微瞄到一些，好像是罗非瞪了小曼博士一眼，惹得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报道信几乎被压在最底下，为了找出它，上面原本叠好成沓的资料也散开了。罗非烦躁地啧了一声，终于把报道信从里面抽出来递给林楠笙。

他还在斟酌如何接话，毕竟是日后的领导，直呼大名总是不好的。看见面前的报道信想要抬手去借，捏住了却没抽动，是罗非没有放手。

那双眼睛又黑又亮，望进去只觉得极深，要掉进去了似的。林楠笙来不及分辨罗非眼睛里的情绪，就听见他问，“真的要加入吗？你想好了，小组的研究可能在你这短暂的一生都不可能有进展。你要是点头，就得在这儿待一辈子了。”

“当然！”林楠笙重重点头，还稚嫩的脸上透着迫切，他想这一天几乎想了快十年了，“罗组长，我愿意跟你一辈子。”

面前的人愣了愣，脸上流露出一刻林楠笙并不理解的情绪。恍惚一瞬之后，才微不可闻地摇着头叹了口气，嘴角却勾着一抹笑意，“行。以后你就跟我在这个书房工作，你自己找活做吧。”

说实话，对于研究小组的日常工作，林楠笙是完全不了解的。不过要让他自己找活做，他的目标就一下明确了起来。

罗非话音才落，他的手就已经抬起来落在杂乱的桌面上。看了眼罗非的眼色，见他让开了位置，干脆大胆地把资料拢到一起去，一张一张分类整理好，顺便就能看到更多关于怀表的资料，也算是了解项目的研究进度。

他在这边忙活着，罗非又坐回飘窗上去，偶尔抬头看林楠笙专心致志地整理资料，手指在膝盖上不自觉地敲打着。

指尖在布料上留下十一声闷响，就停了下来。罗非眯着眼睛，自己都有些惊讶，自言自语道，“原来已经这么久了......”

自从研究小组多了个林楠笙，书房总算是恢复了整洁的样子。罗非研究资料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坐在哪儿就摆在哪儿，只是如今再也不用费劲去翻找，手一伸，没等他开口要哪一份，林楠笙都能准确地塞进他手里来。

等他看完了资料，突然想到什么，灵光一闪就猛地站起来跑了，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等着林楠笙收拾。后来林楠笙干得久些了，早就不是什么预备组员，自己也假设出不少有效的研究方案，算得上是个资深组员了，早就用不着干这些基础的活计，这习惯也没变过。

小曼对此很是不满，说就是他把罗非惯坏了，林楠笙也只是笑笑。

刚转来时还是那个对什么都很兴奋、稚嫩的小狗样儿，现在长大了都不可爱了。小曼白他一眼——肯定是因为跟罗非那个老顽固待的时间太久了，把孩子都带坏了，养成现在这个看不出喜怒哀乐的深沉模样。就是不知道罗非给他灌的什么牌子的迷魂汤，对他言听计从这一点倒是没变过。

林楠笙没太理会师姐的唠叨，点了个头就端着水往楼上走，熟练地在桌子底下找到潜心研究的罗非，皱着眉叹了口气，也跟着盘腿坐下来。

几年过去，他好像都不会老似的，还跟初面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地毯也好几年了，原本还是复古的深红色花纹，现在年头久了，在加上罗非就差在上面满地打滚，对比度都下降了不少。林楠笙略有些嫌弃地拍了拍地上的灰，盘算着过几天在网上定一个差不多样子的地毯让人送来，好把这一块换了。

罗非听见声响，头也没回，就从桌子地下伸出一只手来。可塞进手里的居然不是让人去拿的资料，而是一杯水。他回头瞪林楠笙，“最新的数据呢？”

林楠笙冲他扬了扬另一只手上的文件，挑眉道，“把这杯水喝了，就给你。”

“啧。”罗非对他这个威胁小孩儿的手段很是不爽，抬手前倾着身体要抢，就被林楠笙轻松地伸长了手臂躲过去，嘴里骂骂咧咧，“你现在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是为你的身体考虑。”林楠笙扶正他的身体，贴心提醒，“别撒了，一会儿全打湿了，你自己用吹风机吹。”

拗不过这人的倔脾气，罗非拿他没办法，只好仰着头把一整杯水倒进肚子里。再摊手向他要文件，才乖乖交到自己手上来。

给了文件，林楠笙还是赖着不走，就坐在一边陪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发问，“上次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罗非眼睛盯在文件上，心不在焉，“你是在说想解锁查看更高一级文件的权限的事，还是说跟我表白的事？”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林楠笙要说出口的话哽了一下，腹诽这人实在是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过了一会儿，才小心问，“你都想好了？”

“恩。”罗非翻过一页纸，“第一个问题，不行。第二个问题——”他转头看了眼林楠笙，这家伙难得有了些初见时候拘谨的样子，有意思得很，把水杯往他手里一塞，“也是不行。”

//下篇明天发

//小南瓜和黑背我们非都要！

曲名：《Fly Me to the Moon》—Frank Sinatra 

故事：《Fly Me to the Moon》

推荐荐赏顺序：用作背景音乐

浪漫的爵士音乐，慵懒的演唱腔调，无一不洋溢着甜蜜的气息。我们可以想象，皎洁的月光，从头到脚都洒落在情人们的身上，施展一种名为爱情的魔法。

是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正文

备注：本故事关于音乐的出处纯属私设

深蓝色的夜空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浮云。远处几乎被建筑物遮挡住的天幕低垂处照旧被反射出一层朦朦胧胧的彩光，所有人都知道，那里就是十里洋场灯红酒绿之所在。

此刻，位于城东的沙利文公寓的二楼灯火通明。罗非身穿墨绿色法兰绒睡袍侧身倚着窗户，微卷的发丝乖巧地耷拉在前额上。他左手插着睡袍口袋，曲支起的右手夹着一支已经燃了小半的雪茄。一缕白烟袅袅地向四周扩散，飘出窗外，渐渐融入夜色。

屋内的红木书桌连同地板，都乱七八糟地摊着一叠叠卷宗和一张张照片，还有上面画满了各种符号线条的纸张。

罗非抬眼望了望天空。今晚，月亮又圆了，与平时的月圆之夜别无二致。

不知道这民国二十四年的上海滩与旧日相比，是不是亦一样？是不是它打一开始就是歌舞升平，花天锦地？这里与外面的世界彻底割裂开来，它有自己的节奏，有自己的旋律，仿佛青春永驻，不老不灭。于是那些见识过上海滩风采的人，无一不被它所迷倒，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或迷恋，或放纵，或失意，或渴望。

罗非幽幽地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人人以为来到英租界就盛世太平，可惜这世间掩盖在浮华光鲜背后下的腌臜事可多了去。罪恶一旦开启，就如同高山滚石那般，再也停不下来，哪里都一样。

是一宗连环杀人案。罗非出神地盯着楼下小巷那一块月光怎么也照不到的阴暗处。凶手很聪明，懂得事后如何毁灭罪证，而本杰明那边能够提供的线索亦有限。有意思，他罗非就喜欢挑战难度。

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然后弹了弹烟灰，起身将雪茄静置在书桌一角的玻璃烟灰盅里面，再度坐下来认真翻看那些卷宗……

“罗浮生，这是你第16次擅闯民宅。”

思路突然被从窗户那边传来的熟悉的窸窸窣窣声打断，罗非不禁恼火起来。他头也不抬地出言讽刺：“原来洪帮二当家喜欢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哎呀，这怎么能叫偷鸡摸狗呢？我可是专程来拜访探长你的。”罗浮生双手抓住窗框，熟练地翻身入内，落地站稳之后便朝罗非扬了扬手中的纸袋。

“喏，我怕探长你忙着研究案子忘记吃饭，这不叫牛记老头给我现做了几个生煎，趁热送来了。”

罗非闻言，冷笑一声。“正式拜访我的客人可都是堂堂正正地从大门口走进来的。”

“这不是怕探长你不肯开门给我，所以才翻窗进来嘛。”罗浮生随即对人做了个夸张的咧嘴笑脸。“话说，探长你好狠心啊，每次都要我爬那么高的窗户进来。”

“没人喊你爬上来。”罗非抬眼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来气。“原来你也知道我不会开门给你。生煎我不吃，现在你已经拜访过了，可以拿走了。”

“哪有探长你这样的待客之道？人家刚进来，连口茶都没喝到就要被赶走，太不礼貌了。”罗浮生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上前，脚下却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地板上那些文件，好不容易才走到靠墙的单人沙发边上。他一屁股坐下来，顺手将生煎放在方形茶几上，摆出一副赖死不走的样子。

“我家没茶。”

“咖啡也行。”

罗非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卷宗。这混蛋来了，案子自然是没办法再研究下去。他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在沙发上瘫成大字形的罗浮生，讥讽道：“你喝得惯咖啡吗？”

“当然。”

罗浮生清楚记得自己在这里第一次喝咖啡时的情景。他忍不住喷出的那一口褐色飞溅，差点就弄脏了罗非的西装外套，气得罗非当场对他喊打喊杀。

这样的探长可比平时鲜活多了。

罗非瞄了几眼忽然陷入沉思并傻笑起来的罗浮生，最终还是起身去厨房给他泡了一杯咖啡，不过他故意加重咖啡粉的份量，并且没有放糖和奶脂。

让你大晚上吵我，苦死你，罗非恨恨地想着。

罗浮生从罗非手中接过咖啡，从善如流地喝了一口，立刻苦得他的五官都皱到一块去了。娘个比，这罗非铁定是故意的！

“怎么？二当家喝不惯吗？喝不惯就请回吧。”罗非忍笑坐回到书桌跟前，拿起一张照片装模作样，没有再正眼看罗浮生。

“没！”罗浮生哪肯低头，故意挤眉弄眼掩饰过去，又硬着头皮小抿了一口，咂嘴点评起来：“这西洋玩意，喝多了，倒是品出了点特别的滋味。”临了，他还咬牙切齿地加重了“特别”两个字的发音。

罗非笑而不语，扳回一球令他心情舒畅。他不经意扫了一眼手里的照片，倏地发现有一处之前被忽略了的地方。他再也顾不上罗浮生，急忙从旁边翻出一摞文件，对比着研究起来。

罗浮生见状便不再出声打扰，蹑手蹑脚将咖啡放到远离自己的地方，并暗暗发誓今晚绝不再喝第三口。只是一个人傻傻地坐在沙发上太过无聊，没过多久罗浮生就忍不住起身四周走走看看。

来了那么多次，罗浮生早就对罗非的书房布置了如指掌。他知道，与书房连通的实验室罗非是从不肯轻易让人进去，哪怕是秦小曼也不行。只是某次罗非刚好从里面走出来，罗浮生才得以趁机朝里面窥探了一眼，有一些泡着各色药水的玻璃瓶，还有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罗浮生根本叫不出名字的仪器。

而书房的布置就简单多了，除了办公桌椅、单人沙发、茶几，还有一排高高的书柜，书柜旁边摆放着一部西洋留声机。

书柜里面的书按高低厚薄有序地排列着，有中文也有外文。罗浮生大字也不认得几个，每次他从左至右，从上至下地来回打量着这些书籍的时候，都看得他头昏目眩。

还是西洋留声机让人看着顺眼，罗浮生心想。他双手插着裤袋，微微侧头端详着留声机。之前洪澜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台式样差不多的，还有几张当红女歌星的黑胶唱片，硬是要放在美高美他的房间，说什么现在时兴听这种。

罗浮生没见过罗非播音乐。不知道罗非会喜欢活泼明快的姚莉，还是低音慵懒的白光？唔，也有可能是抒情幽怨的吴莺音。如果知道他喜欢哪个，下次可以带张唱片过来。

罗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手中照片站到罗浮生的身边。他双手拉开书柜门，动静惊醒了正在发呆的罗浮生。罗浮生疑惑地看着罗非从书柜角落处抽出一张封面崭新的黑胶唱片，然后将唱片取出轻轻放置在唱盘上，取下唱针保护套，调好转速之后才将唱臂移到唱片上方。

一把富有磁性的男声顿时随着乐队演奏轻轻地流泻在屋内，慵懒的调调，摇摆的节奏，令人感觉如梦似幻。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a-Jupiter and Mars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罗浮生听不懂歌曲唱的是什么，只觉得有一种说不上的好听。等他扭头想问罗非的时候，却发现罗非已经站在窗边抽雪茄。银白的月光洒落在他半个身子上，倒显得罗非有些不太真实。

罗浮生挤了过去，与人并排站在窗前。

“罗非，你看，月亮圆了。”他抬头望向夜空。

“嗯。”罗非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罗非，你这歌真好听，唱的是什么呀？”

“Fly me to the moon.”

“哈？”

“英文歌，”罗非难得耐着性子向他解释，“唱片是一位英吉利老朋友最近寄给我的。”他说完又继续吞云吐雾。

罗浮生看着罗非隐匿在烟雾下的面容，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他知道罗非和他不一样，他跟不上罗非，也猜不透罗非，但就是深深地被吸引住了。就像那首歌，虽然他听不懂，但不妨碍他觉得好听。他罗浮生什么都没有，仅剩一腔莽莽撞撞的孤勇。

“是关于月亮的。唱歌的人想飞向月亮。”良久，罗非夹着雪茄的右手搭在窗框上，又回了他一句。

“哦。”罗浮生恍然大悟。飞向月亮，他不禁联想到小时候父亲讲过的嫦娥奔月的故事。“一个人飞向月亮有什么好？孤孤单单的。”他不禁低声嘟囔了一句。

罗非没有反驳，不知道他到底把这话听进了没有。

罗浮生又望了眼屋顶上的月亮，终于鼓起勇气：“罗非，还有两个月就中秋。到时候我来找你，好不好？”

话甫一出口，罗浮生的心就怦怦地乱跳着，震耳欲聋。那晚，他一个人在狭窄的小巷里单挑过百名对家的时候也没试过这么紧张害怕。

罗非沉默不语，罗浮生完全拿捏不准他的想法。不过此刻，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罗非拒绝，他也是要来的，哪怕只是站在窗外朝里面望一眼也好。

“罗浮生你最近那么有空，不用管美高美了？”

“罗诚是时候要学会独当一面了。”罗浮生下意识松了口气。而正在美高美巡场的罗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探长你不表态我就当你应承。”

几天之后，连环杀人案终于被罗非成功破解，罗非的光辉事迹又被添上了一笔。

日子继续向前，罗非依然是那个人人都称赞的聪明大侦探，罗浮生依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阎罗。在外人看来，两人应该是对立的，至少不是同路人。但这世道，黑白又何来泾渭分明？

上海滩照旧醉生梦死，夜夜笙歌，外面的变化似乎丝毫影响不了它的节奏，几乎所有人都相信，这里会一直平静下去。

但罗非敏感地意识到，日子恐怕有些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每天早上他从街口小童手里买来那份报纸，或许是因为他无意间撞见罗浮生与陌生人交谈，或许是因为他某个夜晚闻到罗浮生身上淡淡的药味……不过这些都谈不上什么真凭实据，而他罗非最是讲证据讲逻辑的。

罗浮生时不时还会爬窗上来闹他，却再也没有提起过中秋的事情。

到了中秋这天，警局早早给众人放了假。罗非谢绝了苏苏姐和秦小曼的晚饭邀约，回到公寓就一头扎进了实验室。等他忙完，已经月上树梢。

听说，洪正葆今晚在上海大饭店大排筵席，洪帮所有的重要人员都会出席，罗浮生自然也不会例外。

罗浮生。罗非并非特地想起他，只是当他推开窗户时，一阵晚风扑面而来，屋顶的月亮又大又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一瞬间就复活过来。

他的对家说他好狠斗勇，洪帮的人说他义薄云天，牛记说他霸道横行，林若梦说他热肠古道，警局的人说他不过就一帮派混混……而在这里，他总是双手扒在窗户边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到时候我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因为罗浮生你很烦，让人不得安生。最好你今晚喝完一桌又一桌，分身不暇，最后被人抬回美高美。一思及此，罗非就淡淡地笑了。

不知道临窗站了多久，罗非感觉到双腿有点发麻，正欲转身离开之际，却看到罗浮生的身影出现在远处。

夜色浓重，罗非相信大部分人都看不清远景，只是那身影那走路的姿态，不是罗浮生又是谁？

他身边没有别人，走得很急，连平时耍威风必定要骑的摩托车也不骑了。他走到街口的时候停了下来，向沙利文公寓方向张望着。

罗非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站在窗边。他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那个黑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待着什么。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惜，罗浮生并没有如约爬窗上来，仅仅是伫立了一会儿便迅速离开。

罗非望着罗浮生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上失落，反而隐约浮起了另一些想法。每个人总有一些选择是压倒一切的，包括他，亦包括罗浮生。他倏然有股冲动想播上次那张唱片。

“Fill my heart with song and let me sing forever more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上次他并没有纠正罗浮生。不是孤孤单单的嫦娥，是请求心上人带自己一同飞往月球，渴望牵手与亲吻。

中秋过后的第二天下午，罗浮生在警察局遇到了罗非和秦小曼，他刚好去捞人。

只见秦小曼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数落着罗非：“大晚上居然不关好窗户才睡觉？我看你胆子也忒大的。还好只是一个想顺点东西的小毛贼，你也不怕有人来报复寻仇……”

“探长家被偷了？”罗浮生大吃一惊。

“可不是！平时那么谨慎的一个人，昨晚睡觉居然不关窗户。”

“忘了。”罗非冷冷地打断了他们，“我要去研究案子，先走了。”说完，他一手抄起放在旁边的文明杖，快步走出警局大门。

罗浮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竟一反常态没有趁机上前纠缠罗非。

晚上，公寓柜顶的圆头座钟刚刚响过九下，罗浮生又出现在二楼的窗户边上。

“探长昨晚是在等我吗？”罗浮生这回直截了当。

“你昨晚是和洪帮的兄弟庆祝吗？”罗非不答反问。

“对不起。”罗浮生真心实意地向罗非道歉，为了昨晚的失约，不管是什么原因。

“我问过洪帮的人，他们说晚宴才去到一半你就喝醉了，洪正葆干脆让罗诚扶你回美高美。”罗非高深莫测地朝他笑了笑。“可是为什么喝醉的二当家后来会出现在街口？”

“是你吧？我应该没有认错人。”

“我……”罗浮生猝不及防，一下子哑口无言。昨晚他的确经过附近，的确站在街口，的确想来找罗非，只是挣扎到最后还是硬生地忍住了，他不能陷罗非于危险的境地。

“我今天收到一个小道消息，昨晚北城门发生了点意外。”罗非一步步逼近罗浮生，带着少有的攻击气息。他贴上罗浮生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清楚的气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地下党？”

“罗非！你！”罗浮生整个人快要炸裂开来，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嘘！”罗非优雅地将中指紧贴嘴唇做了个闭口不谈的动作，然后笑了笑。

“日后二当家有什么事情还是走大门吧，晚上我可要锁紧窗户防毛贼。”

“我会给你开门的。”

卯时：@沈梵 

巳时：@白少.

  

#观前提示：准备好被创了吗？这文比较甜比较日常甚至试图搞笑，我写起来就……多半读起来有些矫情了。该跑赶紧跑，准备好看下去的姐妹，跟我来。

 

  

  “那真是很长、很好的一生啊。”

  ——《ロロロ回忆录：我当警局局长那些年》

  

多年以后，当赵云澜受邀撰写回忆录的时候，将会意识到那年的8月12日上午九点，是他这段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是一切的开始。

那是赵警官和沈老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刻。

赵云澜对沈巍是一见钟情。他否认不了自己有过见色起意的成分，沈巍这人就好像比着他心眼儿长的，浑身上下无不顺眼极了。但他又必须申辩对沈巍的心思不仅限于此。在沈巍身上，赵云澜感觉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宿命般的吸引，就好像这个人为他而生，且被安排在这个时刻遇见他，要与他相爱一样。所以他是那么自然地伸出手，说“我姓赵，我们是公安的，来这儿办案。先生贵姓？”

 

如果沈巍在的话，一定会纠正他，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很多事一开始就注定了，”沈老师会推推眼镜这么说。赵云澜曾无数次说过，想看沈巍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看是个小古板小学究呢，还是也有过活泼爱玩的时候。反正在他的想象中，小时候的沈巍肯定是那种天天捧着图画书看，最不让老师操心的乖孩子。

 

他忘了他其实是见过沈巍的。赵云澜小时候家里宠，没让他上幼儿园，于是整天疯玩，到处招猫逗狗。那时他就逗过沈巍，隔着福利院的栏杆还非要跟人家互通名字。沈巍清晰地记得，那个颇有大哥风范的小屁孩大大咧咧伸出手邀请自己，说，“我叫赵云澜，你叫什么名字？我带你玩啊！”他摇摇头。那时他还没有名字，福利院的人只用“喂”来叫他。没想到赵云澜小时候比大了还更自来熟，第一次见面就敢给人起名字。他说：“那我给你取一个呗，云对雨，澜对……嗯，有沧海之澜，有高山之巍，澜对巍吧。跟我姓没意思，我妈妈姓好听，姓沈怎么样，沈雨巍！唉不行，雨巍像女孩子那个雨薇，嗯……沈巍，就叫沈巍，好不好？”

那时候的沈巍大概是无意识地点了头。他的注意力已经全被这个突然闯进自己世界的人夺走了。这个人带着他没有见过的明亮鲜活的光芒，他将永远为这光芒所吸引，永远也无法拒绝那个人伸出的手。

于是他再一次伸出手。

“免贵姓沈，沈巍。”

自此，赵警官和沈教授正式开启了他们命定纠缠的一生。

和世间的每一对俗套情侣一样，他们以一些名为“巧合”、“帮忙”的借口逐渐熟悉亲近，经历过心照不宣的暧昧推拉，也经历过是否适合一起生活的思索质疑，终于走到可以允诺终生、两心不渝的地步，就这么延续了整个余生。

 

当然他们也经历过来自父母、社会舆论的压力。沈巍孑然一身自不用说，赵云澜的母亲沈溪很喜欢沈巍，大概是同姓相亲，或者都是文化人兼刑警家属，可以吐槽的共同话题太多了的缘故，第一次见面就把沈巍引为知己，后来也就顺畅地接受了这个大学教授“儿媳妇”。然而赵父眼看着独子改了性向收了花心，一门心思要跟个大学老师厮混的样子，忍不住劝他放弃这段过于艰难的爱情。赵云澜是这么说的，“世界上有一种人，不是那种你怎么看怎么好，怎么闭月羞花，怎么非卿不可、就想从此君王不早朝了，而是你觉得，要是你对不起他，你自己简直就不是东西。”

他当然知道沈巍对他意味着什么。不是见色起意，不是日久生情从习惯里生出爱意，赵云澜从沈巍身上看到的是所有关于“家”的梦想，从此落地生根。

赵云澜跟很多人喝过酒，一起醉过，却是第一次在应酬后胃疼被捡回家喂药熬粥，整夜照料。第二天赵云澜醒过来的时候，粥是热的，开水是温的，乱丢的衣服洗好了晾在阳台上，地板桌椅全都一尘不染，一张纸条被压在水杯底下，提醒他吃药。赵云澜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当一个男人从另一个人身上看见的不是腰细腿长pi股翘，而是一种近乎对家的平静的渴望时，那就绝不是欢场上的色yu熏心了。

沈巍搬过来不满一个月的时候，赵云澜就已经忘了单身汉时候的狗窝长什么样，忘了泡面是什么滋味。后来赵云澜父亲见了一次沈巍怎么照顾赵云澜的，就彻底不说话了。

 

正因如此，沈巍走的时候其实是很不放心赵云澜的。他总是殚精竭虑地为赵云澜打理好一切，比最尽职的主妇还要尽心尽力。只要沈巍在身边，赵云澜对衣食住行几乎没有操过心。也难怪沈巍最后还要叮嘱一句“好好生活”，肯定是觉得没有他，自己会过得一团糟吧。

其实没有什么学不会的，只是当有人心甘情愿，且几十年如一日地为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根本不需去学罢了。沈巍走后，赵云澜就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做饭，洗衣服，按时吃降压药。赵云澜是很聪明的人，他记得用蜂蜜代替糖做糖醋排骨滋味会更丰富，记得沈巍告诉他，焯过排骨的汤打完沫煮上白菜很是鲜美。他也记得阳台上的几盆花分别需要隔几天浇水，隔几月施肥换土。每天浇花的时候都会想起那双修长的手如何轻轻拨开花叶，慢条斯理地将喷壶倾斜。每一盆都像沈巍亲自照料的时候一样，都开得很好。有一株海棠开得格外早，格外粉嫩可爱。

 

他们俩谈恋爱那会儿，赶上过龙城大学的海棠节，整个校园开放给社会大众，主街上两边都灼灼开着粉粉白白的海棠花，树底下就是学生们办游园活动的各色小摊位。赵云澜跟沈巍就牵着手从海棠树下过，周围有太多快活得过于闹腾的学生，说话听不清楚，于是便不说话，只是看着花，看着人，往前走。到挂祈福牌子的摊位上，沈巍领了两个，递给赵云澜一个，分别写好了祈愿挂到海棠树上去。赵云澜求了一生一世，沈巍只求了赵云澜平安。于是世间的神明也遂了两人心愿。

 

赵云澜其实没想过能活到这个岁数。做刑警这行嘛，总免不了出生入死，他又总是带队的那个，永远都在让沈巍操心。有一次行动出了岔子，他们秘密追捕的消息泄露了，九死一生逮到犯罪团伙杀出来的时候，他连“别告诉沈巍”都没来得及说就倒下了。一睡就是七天，赵云澜也记不得当时受了什么伤什么事儿了，只记得醒过来的时候，沈巍红透了一双眼，一句话都没说，深深地看着他，默然削了一个苹果。他那时就知道，如果他赵云澜没撑过来，沈巍也要随他去了。那次以后赵云澜害怕了，学会了惜命，学会了更好地保护自己。沈巍反而是工作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的，他也只关注得到赵云澜的健康，对自己的身体却像工具一样没有节制地压榨，反而成了先走一步的人。

 

他曾经对晚辈交代，他这一生没有遗憾，去了以后只需记得把沈巍跟自己埋一起就行。

但当行将末路，这一生都如走马观花般复映重现之时，他知道自己说谎了。

 

赵云澜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和沈巍相伴终老。

 

如果有来生……希望早一点，再早一点遇见他，再说一句，先生贵姓。

然后再一次牵住他的手，再一次带他回家，不要经历什么久别重逢的戏码，也不要浪费时间在你来我往的暧昧游戏，只记得一定要找安稳不劳累的工作，最好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一起。

最关键的是，一定要注意身体，长命百岁，最好能活成两只老王八。

 

如果有来生，我们谁都不要做留下来的人。

 

 

  

  

  

  

  

 

 

 

 

 

时钟终于走到了17:01。

他敲下最后一行字伸着懒腰活动肩颈的时候，一双手轻柔地按在他肩上力道适中地按摩起来。

赵云澜含笑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的斩魂使大人，大爷似的往人身上一靠。

“这个芥子确实是挺好挺长的一辈子吧，小巍？”

沈巍接住他，习惯性又往怀里搂了搂。

“嗯，很好。”

这是他们唯一一个平淡而温馨的，作为赵警官和沈老师相伴过了一生的芥子。

桌子底下伸出来一张神情复杂，甚至有些恍惚的大饼黑猫脸，艰难地抬起脖子看他们：“老赵……昆仑君回忆录是让你秀恩爱的吗？沈老师你快管管他！”

赵云澜不以为意地一摊手，“蛇四叔说的，什么都可以写啊。”随即正色道，“我就是要告诉他们，我跟我媳妇儿天生一对，夫妻一体，想找麻烦的最好先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嗯？”

他还在用脑袋蹭着人，被沈巍轻轻拍了拍，示意该收拾收拾下班回家了。

走之前还不忘给大庆解释了两句，称昆仑君承大造化真实过往公之于众会惹天道瞩目，用他们俩芥子的内容满足三界好奇心也算两全其美云云。

对于整件事红姐是这样评价的。

“妈的，最烦秀恩爱的死基佬！”

  

  

  

#有些原文引用看得出来吧，不标了哈

  

  

 

    

上一位考生：@有颗炸炸送给你 

下一位待考：@Xier 曦兒米粉 

本场考生：@泡面头吃糖不甜 ，顺利交卷！

可以代下图（图源水印）

职业：卧底小朱X进步青年小白

*一封来自朱一龙的自白书。

 

 ——在那刻转头望向你，便甘愿陷在一个须臾。

——生来死去。

*来自《去追一只鹿》。

 

元旦佳节，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新年之伊始自是欢天喜地的，可我偏只看到了外头满世界的雪白。一朵朵雪花压在我身上，试图压弯我的脊梁，但我自知，越是如此我就越要站得笔直，坦荡荡地跟台下的听众们述说我们之间的故事。

那是民国十九年的冬季，佛香阁的金身佛像被推倒的那一天，失了镶嵌宝石的佛眼低垂，像是在怜悯这众生，然此刻佛都无法自渡，又如何渡信徒。人没了信仰头顶上就会空荡荡的，就什么混账话都能说出来，我本是76号一名特务，当天收到恩师的任务就只有那寥寥几字：民权之说一倡，愚民必喜，乱民必作，纪纲不行，大乱四起，故王克敏委员长特下令，缉拿要犯白宇等二十七人，平乱邪说，以正大统。

此计划名为“碎瓷”。

人们提起战争总是会有满腔的愤懑，记着的都是外敌入侵，记着的都是最血淋淋的那幕，然而最痛的那把刀正是同胞深深扎进去的。接到任务后，我便以教师身份在读书会中接触到了白宇等一干青年学生。我原以为那群邪佞该是长相丑陋的，相由心生，但他们却有着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眸，每每被他们注视时，我总会觉得心中有愧。

白宇不止一次问我：若飞鸟眼盲，它还能飞回山林吗？

 

淞沪危机，敌军第一次空袭上海，这突如其来的战争打乱了我原本的计划，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却被大火焚烧了整整一夜。我跟在白宇身后护着那群读书会的学生疏离，当时我和白宇心里都一清二楚：往哪儿逃都会被这战火燎着衣角，奔跑在这条如此熟悉的街道里，却要时时刻刻地警惕天空落下来的炮弹，那一天是我第一次思考：国难当前，大敌入侵，还要将刀口对准中国人吗？

我看着炮弹在我面前炸开，我的脚下是成堆的尸体，我的头上是滚滚的浓烟，我每落到这片大地的每一步都会溅起鲜红的血珠，尘土飞扬盖住了我的前路，我借着烟雾掩藏，第一次以唇为枪，冲着白宇扣动了扳机。

现在想到他的反应还是觉得可爱，他把脸仰着太阳，眼中是藏不住的惊讶，我敢保证那时他定是欢喜的，因为相识之后不止我一人饱受暗恋苦涩的折磨，这充满硝烟的一吻定叫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但生逢乱世，战乱当前，情这一字又显得轻飘飘的，落到了心上没有什么实感。

是白宇先清醒过来的，炮弹硝烟之下，生命如蝼蚁，无人有做梦的权利，但在那一刻，被他主动牵起手时，我却觉得无论去哪都好，身边有他陪伴即可。

我们在防空洞里度了整整三天，白天地面上仍然战火不断，晚上我会借着战火停息的缝隙偷偷上去寻几个破败的小店找点吃食。那三日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专心地阅读了读书会出版的刊报，翻阅一篇又一篇青年们写的批判诗词，听他们说家与国之复兴，与他们谈政权与制度。我们都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跌跌撞撞碰出一身的伤，没有人知道哪条道路才是真正的光明大道，只能靠着不断地实践与论证、变革与维新，我自己也清楚，心中的那把天平已经悄悄偏向了他们那一边。

青年当是这副面貌，如初春朝日，生机萌动，如利剑出鞘，斩断长久束缚着国人的长辫，谈宇宙间的事理无穷，论世间启民开智之道。

 

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台下的观众们问我有何遗憾与罪过，我只怨自己没有坚定地站在他们身边，我终究成了他们嘴里那种最不伦不类、最无耻下作的人。

我坦白我是恶人、逃徒、怯懦者，我是山林中漏飞出去的那只黑鸟，我明明还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可是这一切在我用锋利的匕首抵住白宇的喉咙，听他看着泪最后一次批判我的罪行，骂我软弱与妥协的时候被掐灭了。明明他的语气是如此的慷慨激昂，可我却只从中听出了委屈与痛苦。无论是谁，发现自己的枕边人尽是一个处心积虑要抹杀他的卧底，心里怕都不会好过吧！

我想过要和他私奔，去欧洲去美国去香港去随便哪个地方都好，不然就在上海空袭的那几天一起共赴火海，被后人挖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我紧紧抱住他将他护在身下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满腔的爱意如船锚落入海底，要靠这一纸告罪书讲心底的秘密公之于众。

 

我将白宇交给了恩师，而后的两周我反反复复问起他的情况，恩师觉察我的情绪不对多次讲我支开，最远的那一次我被派到了百余里外的一座小县城中颓废地度了两个月。这两个月，白宇总是入我梦来，梦中的他似阎罗反复啖我的肉饮我的血，我想他该恨极我了，可每每苏醒前夕，他又会抱着我的尸体低低啜泣。

也不知我是何来的勇气，竟在某日心血来潮，走了整整六个小时从这座小县城回到上海，脚底磨出的水泡长了又烂烂了又长，翻出了溃烂污脏的血肉。

此次迎接我的没有硝烟与战火，没有覆着厚厚烟尘的吻，也没有自己心上那人。

白宇住的是76号死刑犯的监狱，窗子筑得好高，我得奋力攀爬才能勉强挂在上面，借着那扇小小的铁窗打量里面的情景——真奇怪，明明受伤的不是我本人，看着白宇伤痕累累的模样，我却觉得四肢百骸都如被撕扯一般剧痛了起来。

我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我还是白宇在流泪，只知道一遍又一遍地呼唤他的名字：“白宇——白宇——白宇——”

我从不奢望他会应我一声，这样才好，我的罪孽才会被盖上章，要用生命来赎罪了。白宇，若你没有呼唤我的名字，或许我并不会那么难过。可我们现在都变了，我在窗外，他在狱内。

“朱一龙，你不会骗我的，是吗？”白宇又一次叫住了我，但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是在最后地向我求救。

 

若是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若是……若是……

可何来如果，多的是血淋淋的早知如此。

 

“欺骗了也便就欺骗罢，我自知自己的使命便是唤醒更多沉睡的人，启蒙他们的意志，在这途中必经历风险，被卷入风波，这下场，倒让我不太吃惊。只是我没想到，是由你亲自送我这最后一场，但我不悔当初，亦不悔今日。”

我看着白宇眸底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我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可此时喉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沸沸扬扬往上涌。我哭得几近干呕，那架势仿佛是要讲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

白宇看着我的眼神是如此的怜悯与心疼，事到如今他仍是不愿意怪罪我，相反却努力伸长了手想要去抹走我的眼尾的泪花。可一切却是如此徒劳无功，即使将脖颈上的铁链拉到尽头，他也只能隔着那一掌长的距离描绘我的面庞。

白宇看得好认真，他要在生命的弥留之际，尽力地记住我的面容——眉毛卷翘的幅度、敛眸含泪的模样、干涸开裂的唇。此刻的他如佛香阁被推倒的金身佛像，敛眸悲众生，他无法渡人亦无法渡己。

青瓷已碎，玉石不全。

“若飞鸟眼盲，他还能飞回山林吗？”

这次是我如此问道。

 

看客们听到这里或许会沉默不语，只剩我一人咆哮庭前，原来我还能发出如此呕哑嘲晰的声音。

此刻我如此惺惺作态的将这一直告罪书写成送你的一封情诗，庭下看众皆以为我畏惧明日胸前的枪杆一支，然孤独地苟活着是我人生受过最残酷的刑罚，血液流尽生命凋敝，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此次执笔，往事一幕幕如一尾金鱼游过湖面，又在水中消失，今抬头只见天上那轮苦月亮涌动，我所有的苦痛与挣扎，全都化作那一团团小小的、湿漉漉的废纸团。

我有罪，我从未对白宇说过爱字。

盲鸟飞不回山林，我这一生从未娶过妻。

白宇，你走之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成为了“青瓷”。

上一位考生：  @叫我霖烊好了 

下一位待考：  @许黑水好大条 

本场考生： @昀琅 ，顺利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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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面：京剧名角儿居✖相声角儿北

*暗地：双间谍 

*今年是年更选手了，1.1w+

 

朱一龙刚下了台，行头卸去大半，兀自坐在镜子前面。

身后的世界繁华满眼，云肩、袄裙、斗篷、鱼鳞甲、霞帔……不大的隔间里挤挤挨挨挂满，新的旧的是他走过的每一步路，隐去了岁月苍凉，只露着溢彩流光。

 

忽而他从镜子里瞧见，有人分开了这片七彩的云霞，悠悠然走进来。

 

一只白皙瘦削的手，从侧畔伸过来，抓住铜盆里温湿的白毛巾，蹭上他正待卸妆的眉眼。

 

朱一龙顺从地闭上眼，言语中却带着轻笑：“白少爷，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园子玩乐？”

他知道，白宇能从自家的后门进到后台，说明自己的人都已经被制服了。

 

“朱老板，您是龙城最大的角儿，我发请帖请不动您，自然要亲自顾茅庐了。”

白宇一只手勾着朱一龙的下巴，一只手轻柔仔细地给他拭去妆容。

 

朱一龙笑道：“小白，请人怎么着也该客气点。”

白宇委屈地瘪了瘪嘴：“龙哥，你的人我一个也没伤，不信你出去看看。”

 

后面被刀子顶着腰眼的师爷直冲朱一龙挤眉弄眼，无声地控诉着刚刚白宇带人闯进来的时候有多不客气。

 

而朱一龙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我当然信你。不然，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当白宇同朱一龙勾肩搭背地走出玉澜苑的时候，互相钳制的两家手下一头雾水地大眼瞪小眼——斧头都带好了，老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

 

龙城的戏园子，是两家独大。

一家是城南的玉澜苑，另一家，就是城北白家的风雅堂。

朱一龙是龙城最红的京戏名角儿，玉澜苑由他一手操办起来，五年来几乎垄断了龙城整个的戏曲市场；

而风雅堂是龙城几十年的老戏园子，唱戏的、说相声的、说书的、唱大鼓的，甚至古彩戏法、西洋魔术，一应俱全。

 

这样两家园子不然客人争得厉害，而且江湖上传闻甚笃——白家与朱老板有仇。

确实啊，白家遍邀天下名角儿，五年来却从未邀请过朱一龙踏入风雅堂一步。

 

而朱一龙当初，却偏偏是从风雅堂成的角儿。

这其中的曲折，想必白家的老管家也未必能全说清楚。

 

如今风雅堂的白老园主去世，白家子嗣众多，园子的继承尚未落定，白家小公子就兴师动众地跑到玉澜苑找朱一龙，却不是安得什么心思？

 

• 01如梦令 — 

 

朱一龙九岁来到风雅堂的时候，正是风雅堂在龙城如日中天的岁月。全城的名角大腕儿汇聚一堂，场场演出人上人海，连楼梯下面都挤满了看客。

 

龙城最有名的戏班子，驻扎在这里。当朱一龙还不知道何为戏曲的时候，便被带给这里的老师父学戏。

 

戏班子一代，培养着二三十个毛头小子，最小的七八岁，最大的十二三，吃喝拉撒住全在一起，一切从简，要多苦有多苦。

 

每天早晨四五点钟，天蒙蒙亮就起来练嗓子，一群小萝卜头站后院不大的土广场上，咿咿呀呀。

 

风雅堂的相声班子也在这边开嗓，有时候带班的领的地方隔得近了，两边的晨练都听得清晰。

 

有一次朱一龙戏文没背好，老师父罚他不许吃晚饭，早晨起来饥肠辘辘，顶着清晨湿重的露水起来练嗓子，嘴巴和肚子一起叫。

 

他个子矮，晨练的时候站在边儿上，正与相声班的小子挨得近。

 

有个小孩比他个子还矮，身上的白面小袄却与其他人的都不同：别人都是洗了又洗的黄布粗面，他的却是掺了丝绸的缎面。

 

小孩儿不好好练，偷偷瞧着朱一龙了，他觉得这个小哥哥长得真是漂亮，睫毛又密又长，眼睛亮晶晶的，像神仙一样好看。

 

忽然，他听到朱一龙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不由得偷笑，原来神仙也是会饿肚子的，跟他自己一样。

 

“白宇！走什么神儿呢！”师父的吼声传过来，白宇吐了吐舌头，继续背贯口。

 

原本背着的大保镖晾在一边，迎着风就改了口：“我请您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

 

朱一龙：……

 

咕噜。

 

看着老师父走远了，白宇一面背贯儿，一面偷偷伸手打了朱一龙一拳头。

 

“你干什么！”朱一龙皱眉头，他看这个小孩儿相当不顺眼，反手就要还过来，小孩儿却灵巧地躲到一边，一脸“就欺负你你能咋地”的气人表情，冲后台的扫帚间努了努嘴儿。

 

后台的孩子们都知道，那是找人单挑的地方。

 

朱一龙个子不高，拳头却硬。在这里，如果你受欺负不还手，就会永远挨欺负。于是他待到下了晨练，径直去了扫帚间。

 

穿白袄的小孩儿早就等在里面了，见他进来，迅速从后面插上了木门。

朱一龙眯了眯眼，一脸冷峻地看着这小孩能玩出什么花样。

 

白宇握拳的右手猛地向他伸过来，却在他的胸前堪堪停住了。

 

蓄势待发的朱一龙愣了愣，看着小孩的小拳头。

 

白宇张开手，两颗包着暖黄色糖纸的奶糖出现在朱一龙面前。

“我叫白宇，”小孩把奶糖塞进他的口袋，“刚刚听见你饿了，跟你说，这个好吃。”

 

朱一龙看着小孩一头乱蓬蓬的乌发，突然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我叫朱一龙。”

 

• 02 南歌子 — 

 

要想人前前显贵，必要人后受罪。

 

戏班子的老师父要求极严格，尤其是对他看中的好苗子。于是挨罚挨打，那都是常事。严师手下出名角儿，有名角儿师兄在前，大多数孩子是很能吃苦的。

 

然而，再能忍也有熬不住的时候。

朱一龙十四岁的时候，老师父给孩子们定角儿时，朱一龙被定的角色，居然是青衣。

 

老师父心里明白，朱一龙清秀的模样、灵气的眉眼，加上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必然是做青衣的绝佳料子。

 

但朱一龙却不这么想。他还太小，分不清角色与现实的区别，只晓得身边的师兄弟一个个都是武生、小生，霸凭什么自己要演女角儿？

 

于是，他第一次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在跟老师父抗争无果之后，他毅然选择翻墙逃跑。

 

一米多高的小孩就这样翻过了高他一头的院墙，妄图从后院的小巷里溜走。然而好巧不巧，正好遇见梨园的老管家从后门进货物，一把就拎住了小孩的领子。

 

管家也是老行家了，知道这小孩以后保不齐能成角儿，自然不会放他跑。

 

“小龙啊，去哪儿玩儿？”老管家笑得和蔼。

 

朱一龙一句话也答不上来，直愣愣让人拎着衣领子提溜到了老师父面前。

 

盛怒的老师父把人安在凳子上就揍，木制的刀坯子打在身上生疼，一般的小孩儿两下就要呼天抢地的讨饶，按规矩还要喊一声打得好。

 

然而朱一龙是个牙硬的，怎么揍都不出声，咬着牙死扛。

 

老师父来了气，下手愈发狠了起来，院子里练功的师兄弟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心疼他，却都不干上前拦着气盛的老师父。

 

这时候，亭子里突然闪出来一道白影儿。

白宇语言天分高，加上又是园主家的孩子，读书之余，也在后台拜师学了相声，成为风雅堂被准许上台的最小的演员。

 

这会儿他刚下了演出，听到信儿直接就从后台窜了过来。

白家做生意极有原则，尽可能地照顾驻扎在这里的戏班子等团体，但绝不会干涉人家内部的事情。老师父训徒弟，自然是管不得的。

 

于是白宇想都没想上去劝人或者拉开，直眉楞眼地就扑到了朱一龙身后。

 

老师父给吓了一跳，一下子没收住力，一板子极其凌厉地盖在了白宇身上。

白宇疼的一闭眼，猛地揪紧朱一龙的袖子。

 

老师父这才反应过来，手底下的人是白园主的小儿子，碰不得。

索性当时个台阶，方气喘吁吁住了手，冲着俩小孩直瞪眼。

 

“陈师父，您消消气，消消气啊。”白宇实在是看这气氛紧的难受，生怕老师父再跟朱一龙动手，忍不住插科打诨。

 

“白宇，本事挺大啊。” 老师父还没开口，白园主的声音却从身后穿过来。

 

这回轮到白宇发抖了。他万万没想到白园主居然正巧路过园子，一下子就冻在了原地。

 

“怎么着，刚上了几天台，让人给捧的，连人都不会喊了？”

白宇知道，他爹是气他坏了规矩。

 

“爹……”他声如细蚊。

“书房等我吧。”白园主甩了袖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后院。

 

————

 

北方初夏的夜晚并不很热，蚊虫还没有充分长成，四下寂然，唯有月亮在铺着粗糙石板子的路上撒下一片清辉。

 

澈然的月光里，两个少年并肩跪在石板路上，面向那一片安静的卧房。

 

白宇挨得揍不比朱一龙的轻，这会儿精神头却很足。

仿佛搁在朱一龙身边，他永远精神饱满。

 

“哎龙哥，旦角儿有什么不好，我跟你说，龙城最火的沈老板，就是唱青衣的啊。”他小声跟身边人嘀咕。

 

朱一龙：“……不想唱女角儿。”

“哎哟我说哥哥啊，台上是台上，台下是台下，就算你唱了旦角儿，咱们后台那帮子武生，有几个能打过你的？”

 

朱一龙歪头想了想，确实没有。

他很能打。

武生能做的动作他能做，武生不能做的动作他也能做。上上下下，论起打架，没一个能耐他何的。

师父前段时间还嫌他指甲搞得太秃，挽指花不灵秀。

 

“那为什么让我唱旦角儿？”他迷惑。

“因为你好看啊。”白宇开心地像一朵小傻花。

 

朱一龙无奈地摇摇头，手伸进口袋里，又握着拳头伸出来，在白宇面前摊开——

是一小把花花绿绿的药糖。

 

“哇，龙哥，你什么时候买的？”

“逃跑的时候。”朱一龙面不改色心不跳。

 

白宇：…… 歪，你是在认真逃跑吗？

 

• 03 永遇乐 —

 

盛世未至，乱世方起。

龙城虽不是什么大城市，却因为位置极其重要，而成为乱世中各家军阀的抢夺之地。

 

南方的大军阀褚玄毅打过来的时候，龙城的将士们骨头硬，以少战多愣是让军阀部队打了三天三夜。

 

褚玄毅十分恼火，扬言要给龙城个下马威，当众斩首了不少守城的将士，一时间让龙城人又恨又怕。

 

然而，再可怕的人也总有些爱好。褚玄毅喜欢听相声，也喜欢听戏。于是理所当然的，就把部队驻扎在了风雅堂旁边的地主大宅里，时不时地，去风雅堂看活儿。

 

那时候朱一龙十九岁，因着一出《长生殿》名动龙城，大红大紫。他这批演员的长成，原本能带动着风雅堂又一个辉煌时代的到来。

 

而白宇正当十七岁，书没见着好好读，却对相声爱的如初如醉，一放假更是撒了欢儿的上台。

 

白家子嗣多，无需小儿子操持家业，虽说那年头说相声是下九流的行当，但白宇喜欢，白园主也就宠着，并没有怎么逼他做别的。

 

然而，风雅堂的祸事便从开始了。

褚玄毅带着人过来的时候，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坐在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白宇在龙城颇有些名气，褚玄毅之前听过却没见过，今儿索性过来瞧瞧。

 

待唱大鼓的下去，台上报了幕，白宇一身深蓝色大褂，伸手引着搭档，在台上站定了，磊磊落落跟台下鞠躬。

 

当他抬起头来，却正瞧着了褚玄毅。

白宇正当年少，血气方刚，看到这滥杀守城将士的大军阀，顿时来了脾气。

 

他没念定场诗，只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对不住了各位，昨天眼里进了粗砂，今儿发炎，看不清东西，暂时演不了了，谢谢您各位捧场，对不住。”

 

然后兀自鞠躬，傲骨铮铮下台。

 

台下的人心里都是一片赞叹较好，后台所有人却都替白宇捏了一把汗。

 

褚玄毅却只是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跟身边的副官轻声道，嗨呀，真是扫兴。

 

三天之后，白宇因为扰乱军营巡逻秩序这样闻所未闻的罪名，被逮进了军阀部队的大牢。

白家上下愁眉不展，人也请了礼也送了，就是捞不出人来。风雅堂也因为军阀的扰乱而减少了许些演出，一时间城北人心惶惶。

 

有心人发现，自从白宇进了铁牢，朱老板就在没上过台。

 

又是五天之后，城南一家新梨园横空出世，听说是大军阀亲自盘下来的园子，更名玉澜，专门唱戏。

 

而这梨园挑头的，正是龙城最年轻的名角儿，朱一龙。

 

玉澜苑一开园，便全城大庆，整整七天免费的连台演出，每天都有朱一龙。要知道，角儿上台可是三天一次的都少见。

 

龙城人一面饭后嚼着舌根子，揣踱着朱老板跟白家的恩全情仇，骂着朱一龙摧眉折腰事权贵，赞叹着白宇傲骨铮铮不低头；又一面忍不住去听那免费的戏，似乎忘记了这园子是他们曾经多恨的大军阀开设的。

 

人就是这样，茶余饭后的慨然议论，都在占便宜的时刻统统化作无关痛痒的消遣，别人的疼痛只是宅在心头一瞬的小刺，扎过之后，无关痛痒，便早已忘了。

 

唯有当事之人，才知晓其中冷暖。

 

七天演出之后，玉澜苑真正火了起来。

后来不知过了几天，白宇就被放出来。白园主紧锣密鼓地安排他去外地留学，迅速把人送离了龙城。

 

褚玄毅的军队继续往北打，而朱一龙，再也没有回过风雅堂。

 

从此他与白家，便再无多话。

 

直至今日，白宇，就这么直愣地硬闯了玉澜苑的后台。

 

 

• 04 醉花阴 —

 

登云楼是龙城最好的私房菜馆子之一。饭店不大，三层的小洋楼没有厅堂，都是大大小小的包间，以供客人们谈事儿。

 

白宇起了一桌子菜，都是朱一龙爱吃的。他们所在的包间窗户正对着院里的海棠花树，玻璃之外被茂盛的花枝填满。

 

朱一龙小啜一口清茶，没动筷子，一双眼睛静静瞧着白宇——从那次被迫的分别，再到白宇回到龙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认真看看白宇了，说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小白，你长高了。”

 

昔日印象里那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少年，如今出落得挺拔玉立，周身散发着如儿时一般的玩世不恭，却多了几分陌生的冷峻气场——是长大了啊。

 

“龙哥，你知道我请你来是想要问什么。” 白宇将他的茶杯拿走，换了白瓷的小酒杯，斟满。

 

“你知道现在世人怎么说我、怎么看玉澜苑和风雅堂的关系吗？”朱一龙当然知道他想问清楚当年的事，然而他并没有接话，而是用现实的情景提醒着白宇。

 

“说你背信弃义，得了军阀的好处，在白家少爷落难的时候趁人之危，另起炉灶，才成就了今天的龙城第二座大戏园子？”

 

“事实就是这样。” 朱一龙不肯解释，惜字如金。

“我不信。” 白宇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恼怒，甚至有些懒洋洋的。

 

他靠着椅子，将两条修长的腿交叉叠放在另一把矮凳上面，“龙哥，我不信你背叛我。你也别费劲儿跟我说这些。”他神态清闲，目光却锐利，“当年，你答应给褚玄毅唱七天七夜，答应帮他开个新园子挤死风雅堂，以此来换我放出牢狱，对不对？”

 

白宇从小就是个七巧玲珑肝儿，朱一龙知道他已猜出了实情，索性不再瞒他，点了点头。

 

“我父亲怕我留恋于你不肯出国，因此让你答应无论背负什么骂名，都不能告诉我实情，甚至在我出国前不能跟我见上一面？”

“不是。”朱一龙看着白宇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知道他心里有气，叹息道，“不要怪罪你父亲，这都是我的决定。他左右不了。”

 

白宇蓦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神色平静的朱一龙，眉宇之间闪动着极力压抑的怒火。沉默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串言语：“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那你要我怎么办？！”

 

朱一龙回望着他，没有回答。但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心甘情愿的。

 

白宇真的拿他没办法——现在龙城老一辈听戏的人，还在嚼舌根骂朱一龙软骨头，风雅园的负心叛徒……他却看起来什么也不在乎。

 

朱一龙向来是这样的人，任外面天塌地陷，他做他的决定，他恒他的持守，做什么事决心一旦下了，从不与任何人说，所以别人更无从干涉。

 

“好，龙哥，我欠你一条命，你不愿意承认，那么按下不提，我们聊点别的。”白宇打定主意要搅动他压抑到古水无波的情绪，“你知道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吗？”

 

“我听老管家说，你在R国读了医学，到龙城医院做医生。”朱一龙跟着他的节奏，以为翻过了这一篇。他预感到白宇今天找他还有深层的目的，眼下还没有浮出水面。

 

“我告诉你，我所在的医院就是R国建设的核心医院，他们马上就要打进龙城了！我在替他们做事，医治R国军人！”白宇冷笑着，“我恨这个积贫积弱、把我赶出重洋的国家，R国进来挺好的，用先进的改造落后的，我愿意帮他们。”他开心地看着朱一龙的神态从平静变得困惑。

 

“没想到吧，龙哥，你救了一个汉奸的狗命！” 

 

朱一龙这会儿才开始真真正正重新打量白宇，仿佛刚刚认识他一般——白宇表面看起来确实充满符合他言论的邪与恨，只不过…… 看起来有些刻意，仿佛就是为了激怒自己，或者说，试探自己。

 

于是朱一龙偏不按照他预设的轨道去愤怒，而是继续平静地道：“我当时的意愿，是救你的命，至于后来你怎么活着，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白宇看起来似乎被朱一龙的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点燃了——他撑着架子气场全开，眼睛满含威胁地盯着朱一龙，朱一龙瞬间以为他要蓄力冲过来打一架——

 

然而，定格了片刻，白宇却忽然松懈下来，摇着头叹息着笑着，满含无奈地坐回椅子：“龙哥啊，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朱一龙眨眨眼睛，长长的睫毛蝴蝶一样上下翻动，显得格外无辜。

 

“你别这样看我……”白宇哭笑不得，从小到大，他哥就是这样一次次地扮猪吃老虎，顶着一张闭月羞花青衣脸，打得一手万夫莫开武生拳。

 

“我真的有正事儿跟你说！”白宇终于正经起来，“这个包房你可以放一百个心，不会有人偷听。”

 

“龙哥，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组织安放在龙城的一个关键位暗桩，代号海棠。对不对？” 他凑近朱一龙身旁，压低声音说道。——死子暗桩，这是军统的管用手段，因为只爆发一次，所以成功率极高，相对的牺牲率也极高。

 

朱一龙这次是完完全全地震惊了，他内心狂跳，却保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不动声色地看着白宇，“你在说什么？”

“安心，哥哥。”白宇从口袋中摸出一枚金银花丝海棠花的胸针，拉过朱一龙的手，轻轻放在他掌心。

 

「见到花丝海棠胸针，就是见到你的任务上级，代号昆仑。务必服从他的一切行动安排」组织上发来的密令是这样写的。

 

朱一龙难以置信地看着白宇，他的内心完全没有了成功联系到上级的喜悦，而是被担忧占满——小白居然是“昆仑”！那个他只听过代号，却知晓其在最危险之处潜伏的同事……

 

他们其实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深刻的身份认同。虽然看起来从那件事之后两人早已分道扬镳，然而国难之下，他们做了最一致的选择——无论相隔多远，灵魂必定是殊途同归。

 

“我了解你的心情，龙哥，”白宇严肃地说道，“我第一次知道海棠是你，跟你现在是一样的状态……我很想问问你，你知道‘海棠’存在的意义，是做一枚死棋吗？！”

 

他其实明白，朱一龙必然是知晓的。

但他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只要龙哥说不知道，他现在就想办法把人安全送走。

 

“小白，我知道。”朱一龙道。

 

白宇叹了口气。当知晓这次大行动中用于吸引敌人目光的必死之棋海棠是朱一龙的时候，天知道他如何熬过了任务分析会的那个夜晚。

 

抗战军队要偷袭占领龙城隔壁城市的关键要塞，同时要刺杀R国军方的一位关键人物——刺杀任务本身是真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替偷袭行动打掩护，同时伴随着必然落入R国情报机构手中，完成最后的任务——给R国传递假情报。 

 

R国将领来到龙城后，最是爱听朱一龙的戏，这就是海棠被启用的原因——如此地顺理成章，根本没有理由换其他暗桩。

 

任务布局的时候，白宇为此花费了不知多少个不眠夜，只为找到一种既能够完成任务，又能给到龙哥一线生机的方法……

 

此刻，他拿出这辈子最郑重地语气，对朱一龙说，“龙哥，我现在跟你下达任务，希望你能够不折不扣地执行。你的任务是完成刺杀、落网R国情报处之后，在没见到我的时候，务必做到：第一，保住自己的性命；第二，尽量保守住假情报，不要说出来。第一比第二优先！”

 

朱一龙刚感到有些奇怪——首先，白宇怎么确保自己入狱后还会见到他？其次，保命这个命令，真的不是因为白宇的私心吗？

 

然而，白宇的眼神是那么不容置疑，“龙哥，你相信我。”

 

• 05 满江红 —

 

玉澜苑的人最近很困惑。

 

自从那天对家风雅堂的白小少爷闯进后台，“请”走朱老板私谈之后，朱老板就开始三天两头解雇老伙计。

有亲近的人代表大伙儿去探朱一龙的口风，看看是白家使出了什么威胁，还是他们谈成了什么条件要让风雅堂收了玉澜苑。

然而朱老板什么都没说，依然把那些他曾最为倚重的师傅们伙计们安排回家，而且都是悄悄送走的。

 

直到五月初六R国军官包了场子听戏出了大祸事，那些被遣散的人们才回过味儿来……朱老板，这是怕牵连他们呀。

 

刺杀进行得很顺利，目标军官只顾躲着枪子儿，却被台上那柔弱青衣袖子里抛出来的飞刀寒刃扎穿了脑壳子。

 

四散惊逃的人群里，朱一龙被捕入狱。

 

R国人迫切地想要知道朱一龙背后牵扯的谍网体系，在龙城隔壁城市要塞被偷袭拿下之后，他们变得更加气急败坏。

所有能用的手段都用在朱一龙这唯一的抓手身上了，然而什么有用信息都没得到。

 

朱一龙的意志宛如一座毫无裂隙的堡垒，似乎没有任何肉体层面的折磨能够令之产生缝隙。

 

不过在日复一日生不如死的熬刑过程中，神志越来越混沌的朱一龙，开始怀疑自己能不能见到白宇——他的身份只是龙城R国医院的医师，怎么跟这里产生联系？

 

直到有一天，他躺在床上，看到了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箱子的身影。这个身影如此熟悉，看向自己时却带着陌生的冷漠神情，说着陌生的R国语言。

 

白宇是被R国情报处请过来的。

实际上，除了是一名出色的药剂师外，他私下还是R国情报处的一位秘密刑讯顾问——他手中拎着的箱子，里面躺着的大大小小盛满液体的玻璃瓶，往往是能够击溃被审讯者神经、却又能够保证他们能够活着说完有效信息的药物。

 

这是白宇的“专利”——他天赋异禀，又师从于R国药物领域著名的专家，还带着对自己国家的强烈恨意，因此得到了R国信任，并在他的帮助下确实获得了几次重大刑讯突破。

 

白宇检查着几乎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朱一龙，强忍着内心的剧痛，面上平静甚至有些厌倦地对R国人说，“这个可以下点猛药，但命保不住了。体质不错，老规矩，一会给我拉去做研究，隔壁的两个也给我。”这是他们不成文的约定，死在牢里的犯人，都会给到白宇做为报酬，拉回实验室。

 

朱一龙强撑着最后的神志，将组织上给到自己的假情报词配合着白宇的“精神药物刑讯”，断断续续说了出来。

 

接下来，药劲儿结束了，白宇向R国人宣布了他的死亡。

 

“尸体”直接被白宇的助手带走了——任何人都没见过白宇医生在医院里如此快速地推着“实验材料”狂奔。

——“假死”药物的维持时间很短，必须马上抢救，不然人就真的没了。

那天，白宇在实验室里待了一整夜，谁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 06 清平乐 —

 

朱一龙是在火车上醒来的。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二人的火车包厢里，对面那个人他并不认识，却在他睁开眼的第一瞬间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同志，你醒啦！”

 

温水递到唇边时，朱一龙的脑子还在飞速地转动——对面是己方阵营的人，却不是自己所属的军统，而似乎是……共军地下党——怎么回事，昆仑不是组织的核心情报人员吗，怎么跟他们又有关系……

 

电击留下的后遗症让他的脑袋有点痛。他努力回忆着最后见到小白的情景……

“白宇同志说如果你醒了，就把这个交给你。”包厢里的人很友好，递过来一封信。

 

朱一龙迫不及待拆开，是小白的字迹。

“龙哥，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经安全了。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已经死了，不论是R国还是军统。我用了点自己的力量把你送到可靠的地方——是的，军统不知情。这里是我真正的信仰。如果你信任我，请把这里当成家……”

 

这封信里，白宇向朱一龙详细交代了事情的始末由来，包括自己其实拥有三重以上的身份。

 

末了，他留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心里有一个秘密，想必你也知情。但如果能再见到你，哥哥，我要亲口说给你。”

 

这样一句话，与满篇的严肃公务格格不入，却真正点燃了朱一龙的忧虑，又在这重重忧虑之中隐藏着丝缕不敢言说的情愫。

 

“他的处境，很危险？”他向这个开口叫他同志的人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到了安全区，会有人跟你说明他的情况。”

于是朱一龙只有安心等待。

 

绿皮火车一路向北，窗外模糊的色彩从浓淡相宜的绿，逐渐演变为黄绿相间，起伏的山峦流淌成广袤的平原，直至雨水渐消，天空从云朵湿重化为无垠的灰蓝色，火车终于到站。

这大概是偏于西北的某座城市，朱一龙说不上名字，却知晓这对于抗战而言，是一个“后方”地区。

 

此时，受尽酷刑的身体缠满绷带，身上穿着大概率是白宇的衬衫与长裤，除了那双依旧盛满星光的眼眸，再看不出他青衣名角儿的丝缕痕迹。

 

朱一龙太快地融入了白宇送给他的“大家庭”，这是一个耕种与工作同行、生活极简朴、效率极高的单位。他似乎从小到大都在唱戏，如今一番却恍如隔世，他才发现原来不唱戏，也有日子的过法。

 

白宇所说的他的上级，他的引领者、他的老师，是一位睿智平和的中年人。

他跟朱一龙谈到过信仰，而朱一龙很直白的告诉他，自己是个很单纯的人——

唱戏的时候纯粹唱戏，R国打过来的时候统一做军统的死子暗桩，也纯粹是因为想把侵略者赶出去。

 

“我没有机会读书，对这些事情了解不多。但深爱白宇，所以信仰他所信仰。”他说。

爱，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尤其是着这样一个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意外的乱世。因此，他决定对面前的人坦诚，以换取了解更多关于白宇的信息。

 

上级并没有对此表示吃惊或疑虑，他就像是一个包容的长辈，微笑着聆听，也毫不掩饰对眼前年轻人的欣赏。

“那么，欢迎加入我们。”

 

从他这里，朱一龙知道了更多关于白宇这些年所做的事情，也更加开始担心他的安危。

 

果不其然，就在他伤快要养好的日子里，上级告诉他，白宇失联了。

“失联了只是代表着他切断了与联络人的联系，肯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情况，你不要太担心，我们正在尝试全面恢复联系。”上级安慰朱一龙。

 

然而，一天两天，一周两周，杳无音信。

 

就在朱一龙安耐不住要自己冒死回龙城找他的时候，南边却传来了全面沦陷的消息——他不可能再回龙城了，除非军队打过去。

 

• 07 青玉案 —

 

“我要上前线。”朱一龙拿着上级的介绍信，来到征兵处。

“你有什么能耐？”一个军官正好在场，一边看着介绍信，一边打量着朱一龙过于俊美的外表。

“我很能打。”朱一龙简短地说。

 

接下来，新兵集训练对抗，他打遍兵营无敌手。

 

“诶，我怎么听说他以前是个唱戏的，咋这么能打？”

“没跑了，是个武生。”

 

于是，朱一龙的名头就这样在兵营里响了起来。

他打仗确实有点战略天赋，几场胜仗算得上是屡屡建功。没有人知道他打仗为什么这么拼命，他也不可能跟别人说，他想打回龙城，他想找到那个失联的人。

 

就这样，朱一龙一打就是三年，从新兵到领着一个尖刀营。

他再也没有从上级这里得到白宇的一丝消息——那样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一辈子杳无音信都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大多数时候都会让自己被部队上的一切事务填满，他再也没有开口唱过一句戏文。仿佛失去白宇的朱一龙不再打算和以前有什么联系，然而在偶尔没有排满事务的间隙，他还是会拿出军装棉衣内袋里珍藏的花丝海棠胸针发呆。

 

战士们很爱戴这个言语很少、打仗很厉害的上级。然而从没有谁敢说自己真正能够跟营长亲近。

 

日子就这样一年一年过去，直到R国人被打跑，解放的战争又开始，白宇还是没有消息，连他的上级也早不知道调任到哪个地区。

 

是啊，就连自己也因着配合战区的缘故到处行军，就算白宇回来，他们又能在哪里找到彼此？

 

——————

直到有一天，朱一龙的部队刚刚结束了一个解放区的守卫战，被邀请和临近的几个团一起观看演出。

 

那年头，文工团刚刚成立，他们的慰问演出是将士们最期待的活动。

朱一龙从小在戏园子长大，对于这里的任何艺术形式都有极高的眼光，因此有些无聊地坐在人群中间，闭目养神，陪着他的兵放松心情。

 

戏文被改成了战斗的功绩，欢快的旋律倒是好听。一曲接着一曲下来，居然报幕有一段相声。

 

朱一龙心里一颤，睁开眼起身要走——他听不得相声。

 

然而，他的眼神却被上台鞠躬的人猛地吸引了。

 

那熟悉的身形，熟悉的牵引捧哏上台的动作，熟悉的深蓝色大褂，熟悉的脸庞和目光——

 

朱一龙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那段白宇最擅长的柳活儿唱段出来，直到台下叫好声迭起，他才如梦方醒。

 

台上的人口风极佳，引得将士们笑声不断。

朱一龙太习惯这段相声了——他听过无数次，笑过无数次，他看着说相声的小孩从刚高出桌子一点儿的矮矮个头，成长到长身玉立的少年。

他几乎能够将这段相声背下来，比如说道中后段，还有一段邀请台下上台学戏的桥段。

 

“您信不信我从台下随便找上一位，都比您唱得好？” 逗哏道。

“这我可不信了。” 捧哏道。

“不信您等着，”逗哏的佯装往台下寻找，“您哪位愿意学学这句，给他听听？”

 

他的目光不出意外地落到全场唯一站起身来的军官身上，声音忽而有些颤抖，“这位领导，我看您主动站起来了，要不您给来来？”

 

刹那间，将士们的目光凝聚在朱一龙身上——他们开始疯狂起哄了，全师打仗最猛人最刚的一团长，怎么可能配合文工团表演大闺女的戏文？

 

“好啊。”朱一龙却说。

起哄声猛地一顿，然后轰然变得更加热烈，大家都疯了——一团长这是为了给士兵们放松，豁出去了啊！

 

台上的人笑的格外嚣张，他目光里再无观众，遥隔万千直直落在朱一龙身上，嘴里过着词儿，抬起双手压下起哄声，铺垫好给他开口。

 

就在那天，第五师听到了狠人一团长发出了全军历史上最动听的戏腔。

 

 

“正不知道你小子还有这本事，等到仗打完，我把你介绍给文工团。”晚上庆功宴，师长喝醉了拍着朱一龙的肩膀开玩笑——战斗部队常常开这种玩笑。

 

他几乎说完就睡过去了，没有听到朱一龙的答案，不然一定会血压飙升当场反悔。

 

因为朱一龙说， “好。”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灯火阑珊处，与君同台共朝暮。

 

上一位考生：@侵晓归 

下一位考生：@叫我霖烊好了 

本场考生：@夜雨……晰？ ，顺利交卷！

童话au 驱魔师白宇×吸血鬼朱一龙

一.

村子里来了一位驱魔师，而且是东方的驱魔师。

人们好奇极了，毕竟，上一次见到驱魔师可是三百年之前的事了！

直到现在，村子中的长老还常常给小孩们讲起这个久远的故事：“那是我的曾曾曾曾祖父……”

在三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之后，譬如妖怪、魔鬼一类的生物已经统统被伟大的骑士团消灭了。因此，类似于驱魔师一类的职业也已消声灭迹。一个驱魔师是没法在一个没有魔鬼的世界里生存的。

于是在田地中的人们放下了手中的农具，正在给奶牛挤奶的人们纷纷把奶牛赶回棚中，匆匆地去往村口，去看一看这个远道而来并且一定会失望而返（至少村民们都这么认为）的驱魔师。

驱魔师白宇骑在白马上，看着眼前拥挤的人群，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人群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这是他出行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关注。毕竟，这是一次师兄弟都不认可的旅途。

人们抬头望着白宇，看着他身上光洁飘柔的丝质服装和身后背着的长剑，向他发出了无数的提问。

“东方是什么样的？”

“你们那里也有农场吗？”

“东方人怎么生活？”

渐渐地，闻讯而来的人们越来越多，村子中这条最大的路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跟在白宇身后护送他的骑士见状，忙安抚着人群，并立马命令村民让这位远客好好休息。

但到正午的时候，白宇已经在盛情邀请下参观了三个农场、两片种植着不同作物的田地，还尝试了给奶牛挤奶。

直到黄昏时分，他才找了个借口抽出身来，离开人群和身后一直跟随着他的骑士，自己在村子附近转转。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抬头一看，发现来到了一片花田前，其中是一栋不大不小的二层房屋。

白宇走进花田，在田间坐了下来，低头去看那些花朵，才发现其中几朵的花蕊上躺着小小的长着翅膀的精灵。或许是感觉到人类的注视，精灵们逐渐睁开了眼，有些飞起来打量着他，有些跨过花瓣和隔壁室友窃窃私语。

其中一只毫不怯生，直接飞入了白宇摊开的手掌，站起来仰着头，对他说：“你就是那个东方的驱魔师？”

白宇看着手中的小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回答他道：“对。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另一只从花心中飞了起来，对白宇说：“我们今早去村口的时候看到你了，还和你的马说了几句话。”语气中颇有对白宇刚刚的行为不满意的意思。

和叽叽喳喳飞舞在四周的精灵们聊得正欢时，白宇却瞥见一旁建筑物的阴影之下好像站着一个男人。

他站起身来，朝那个方向看去。

男人知道白宇发现了自己，便逆这光向前走来，落日的余晖轻轻地照在他那苍白的皮肤上。

对方停在了距自己十米远的地方，飞舞着的精灵顿时鸦雀无声。

白宇心中泛起了一种许久未出现的感觉，这是他作为驱魔师对怪力乱神的特殊感应体质——对方不知是什么类型的妖怪。

面色泛青，但能在光下出现，而这里很少出现僵尸……

“你是……吸血鬼吗？”

对方没有回应，算是默许了。

此时精灵中的一个冒失鬼突然问道：“驱魔师，你会抓住他吗？”一旁的同伴赶忙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宇挠了挠头：“其实我只抓坏鬼……而且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十字架之类的……”他觉得初来乍到，最好还是不要结下梁子。

对方依旧没挪动步子，但小心翼翼地，像是试探一样对白宇说道：“你愿意去参观我的花圃吗？”

花田中，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他很敏感，白宇在心里盘算着。

忽然他想起村中有一座教堂，便开口问道：“你有这么明显的特征，那些村民……不知道吗？”

吸血鬼摇了摇头，扭头回答他的问题：“出于一些未知的原因。不然你觉得我怎么可能定居在这里。”

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语气有些冒犯的吸血鬼接着说：“我……我很久没有跟其他人，我指的是人类，说过话了，也许会有什么说得不对的地方。我叫朱一龙，你是？”

白宇则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倒是有些好奇：“白宇。你是从小就在这里吗？”

“很小的时候，我妈妈带我来这里的。那个时候我们总是会被各个村子里的牧师认出然后被赶走，直到发现了这个地方。”吸血鬼朱一龙停了下来，指着花田的边缘，“一直到那里，都是我妈妈种下的，用来喂养精灵，它们原本只能在布满水晶的岩洞里生存。我们在这里的身份是花匠。”

听起来他们似乎并不是常人以为的那样，白宇这样想。“那后来呢？”

“后来我妈妈去世了。这个村子——”朱一龙停顿了一下，“从我真正开始注意时，人们就再也没有生长过。我的意思是说，大人们既不会老去，小孩也不会长大。”

“什么？”还没来得及安慰他的白宇立刻被惊讶填充了脑袋，而后又转化为畏惧。

“放轻松，你要知道这是一个牧师不会发现吸血鬼的村庄，即使我是个混血的。两百多年了。”朱一龙伸了个懒腰，笑着对他说。

光从脸的一侧漏了过来，将朱一龙完整的脸庞展示给白宇。

白宇再次震惊，虽然他知道“吸血鬼驻颜”一类的传说，但亲眼见到实例还是让他大吃一惊。两百多年了，这人……

他这才细细地去看朱一龙的脸，橙黄色的光勾勒出他脸庞的轮廓，睫毛投下了细碎的阴影，皮肤平滑地好像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年……

“怎么了？”朱一龙问道。

“噢，没事。”白宇回过了神，匆匆说道：“我想起了一些我家乡的事，你要听吗？”

白宇打招呼离开的时候夜幕早已降临，吸血鬼，不，应该是混血吸血鬼朱一龙先生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出了神。

几百年来见到的第一个活人。第一个和我这样对话的人类。这两句话反复在朱一龙心中盘旋着。

一只精灵几乎都要钻进他的耳朵去，才唤回了他的注意力。

“不好意思，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那骑士几乎一整天都跟着他。”精灵夸张地放大了声音，震得花粉一阵阵从裙摆上滑落下来。

而后精灵又“嗖”的一声飞到朱一龙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叉着腰对他说道：“你真的清楚你在想什么吗，他可是个驱魔师！”

直到朱一龙躺在床上时（虽然睡眠对吸血鬼不是必需的，但他还是很喜欢床那种温柔的触感），还在想着傍晚的种种，随即他又想到了精灵的那句话。

是啊，他可是个驱魔师。

二.

白宇在村子中的这几天，村民们一致认为他受到了全村最好的招待。

但被招待者白宇不这么认为。

住在村子中的这几天，白宇总是会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

比如，在一户村民家中吃饭时，前一秒钟的壁炉还没有点燃，等白宇再一回头，村民却已经往其中添柴火了。

再比如，给村中孩子们讲故事时，一个小孩突然用扭曲又极其痛苦的表情对他说：“请你……帮我去看一看后山的兔子们……我已经好久没去看望它们了……”

白宇惊出一身冷汗，刚想问问，却看到那个孩子又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故事的结局：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走回骑士给自己安排的住处时，白宇特地绕道去了一趟小孩所说的后山，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那里是一片湖。

他深知这村子的问题之大，却无法从身边的一切中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时间逐渐变得混沌，他努力用活生生的村民们说服自己，但先前看到的种种迹象始终盘绕在他的心间。

这种混乱的状态只有在白宇跟随孩子们一起前往花圃，接近那个善意的吸血鬼先生时才会稍有好转。

每当白宇和他交谈时，朱一龙的话语就像是利剑一样刺破他那充满迷雾的世界，然后让他短暂地窥一眼真实的生活。

只不过这种感觉之后带来的迷惑效果更让白宇疯狂，自己所处环境与花田中的氛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促使他一遍遍分析着发生过的种种，最后又一次次的失败。

忽地有一天，白宇猛然想起自己的那把佩剑，在屋里翻动查找了许久才从角落里把它抢救出来。上面几乎落满了灰尘。

白宇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自己究竟在这里过了多久？

另一边，朱一龙仍站在那个老地方，看着孩子们玩耍然后离开。

自己已经一周多没看到白宇了，在这个地方，大概率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有些不安。

当他刚刚拜托完精灵帮他去骑士的住处打探一些消息，便听到了楼下断断续续的拍门声。

一股熟悉的味道窜入了他的鼻腔，是人血。他已经好久没有闻到如此新鲜的人血了。

朱一龙抓了两粒摆在窗台上的药塞进嘴里，走到楼下打开大门，只见原本撑着门框的人类立马滑了下去。

他赶忙伸手去扶，发现人类的胳膊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割伤，嘴里喃喃着什么。朱一龙凑近才能听清是什么：

“我走不出去了……我走不出去了……”

这是白宇的声音。

森林深处，女巫把柴火烧得噼啪作响，转头问靠在货架旁的朱一龙：“这是你前世的情人？这么着急。”

朱一龙看着躺在床上的白宇，没回答她的问题:“你能彻底治好他？”

“当然可以。我可是个女巫。”女巫轻盈地飘到房屋的另一边，拿起一个朱一龙不认识的管状物体。

“不过，需要你的血。”女巫向朱一龙眨巴了几下眼睛。

“可他是个驱魔师！”

“但也是一个东方人。东方人的血统不会让他暴毙身亡的。来吧。”女巫补充道。

朱一龙看着暗红色的液体一点点流入白宇的体内，他所害怕的那些场景并没有发生。反之，白宇手臂上的血管只是鼓起了片刻，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白宇终于摆脱了那场几乎让他发狂的噩梦。

但同时，一种更奇异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大脑。

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白宇扭头看去，目光直接忽视了朱一龙，转而盯在他裸露的手腕上。

甜美的味道贯穿了白宇的全身，这种从未有过的美妙体验几乎激活了他的每一个细胞。

白宇回过神来时，盯着眼前的手腕，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这是……在干什么？

喝着女巫调制的茶品，白宇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了解了那些怪事的原因。

“但这个村子最初不是这样的，”女巫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水，用指尖把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按下去，接着说：“是那个所谓的骑士，我的兄弟——反正我不想用弟弟或者什么其他的词来称呼他。”

我是不是误入什么皇族纷争了，白宇听后差点被正在咽下去的一口水噎死。

他转头凑过去问朱一龙：“你……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

“从这里开始是。”朱一龙这样答道。白宇忽的想起来，之前在花圃中朱一龙对他所说的自己的经历与女巫的叙述无异。

这时女巫故意把茶杯用力地磕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再继续窃窃私语我就不讲了喔。”

白宇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了一声，朱一龙则是没有在意：“你继续，我们在听。”

“三四百年前？还是多久，我忘记了，活得时间太久反而不会太在意这些……就在你们所知道的那场战争的时间点，我被驱逐到了这里，本来我应当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

“是因为你的……魔法？”白宇想起自己家乡的那些人们因为特殊的自己而被抛弃或者误解的传说，心中猜出了大概，便开口问道。

“嗯，当时我的父母吓坏了，然后我就被他们放在了这里。”女巫用手攥紧了杯柄，“不过也是，谁能忍受继承人是个女巫？当然，那家伙高兴坏了。他一直跟着我来到这里，住在村子里，想斩草除根。但是他在寻找铲除我的方法时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说——”

“长生不老。”朱一龙接话道。

没错，经过这么多年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白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心中刚才的不对劲是从哪里来的。

女巫点了点头：“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这些人活了这么久，但他就是做到了，并且把影响力一直扩大，直到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被同化。”女巫加重了人的音节，把目光落在白宇身上。

白宇低头看了看已经结痂的伤口，那些沉在浓雾之下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似乎想要走出这个村子，但他在四周不断地绕着圈子，眼前是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山脉，身后的村子再也没有勇气回去。他想到了鬼打墙，想到了自己曾经听说过的奇异故事，但是却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地击败对方或是破解陷阱。

于是白宇开始拿出佩剑用自己记时。他越发迷恋起他在那个吸血鬼的花园里那种清晰同时血脉又在明确感知的感觉。

最终他的脚步将他带到了那里。

白宇抬起头，问道：“你之前……从来没有进入这个村子去试试把骑士赶走吗？”

女巫走到窗边，面对着一望无际的森林：“村民们真正活着的时候就不会让我进入那里，现在的他们还是他们。”

小屋的烟囱向外冒着烟雾，落日的余晖里，朱一龙和白宇坐在屋顶上看着森林之外的村子。

“所以我现在不会被这片区域影响，对吗？”

朱一龙的嗓子突然有些干涩：“对。”

“你紧张什么？”白宇扭头看着他。

“毕竟……我把你变成了至少有八分之一吸血鬼血统的人类。”

“但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就算变成纯血我也不想变成村民那样，活得不明不白。”白宇撞了撞朱一龙的肩膀。

“一般人类可不会这么说。”朱一龙笑了。

过了一会儿，白宇又轻轻地说：“其实我想去帮帮他们。”

“在我们那里，人们认为死亡之后的魂魄是要进入轮回，开启他们的下一世。但这些人没有死亡，也不是真正活着。”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朱一龙忽地说道。

白宇没有询问原因，但朱一龙还是说了下去：“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其他人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上次这样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那个人是我妈妈。”朱一龙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天际，好像身旁不存在白宇这个人似的，“或许我现在不太理解你在做什么，但是我会努力尝试去思考你所考虑的问题。因为你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朱一龙说出了这个对他来说极其陌生的词语。

白宇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好。”

三.

白宇跟着朱一龙回到了花园里，精灵们急切地围了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朱一龙只是简单地指了一下身后的白宇，问道：“你们长老呢？我现在有一些事要问她们。”

精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摇身将他们向另一个方向领去。白宇跟在朱一龙身后，脑中回想着他们在路上的对话：

“我们现在都不能轻易靠近骑士，但我可以让精灵去教堂看看，骑士没事的时候都在那里。”朱一龙说。

嗯……其实这些不是很重要，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白宇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时的白宇才从女巫所说的故事中抽离出来，开始思考一些比拯救村民更急需解决的问题，比如说他自己今后的食物来源是什么？真的要靠鲜血为生吗？

“我能不能问你个事，”白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朱一龙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你是靠什么生存下来的？就是，在不喝……你懂我意思。”

“混血可以靠药物解决，我当时就是这么认识女巫的。你会没事的。”朱一龙赶忙解释。

好像每次一提到我的相关他就会很紧张，白宇一边走着一边想。

我是不是对他很特别？

骤然停住的脚步差点让白宇撞在朱一龙身上，一下把白宇从思绪中拉出来，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面前。

领路的精灵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率先飞进了洞里。

随着他们的深入，洞中的光线越来越暗，当投进来的光几乎消失不见时，他们转过了一个弯。两旁石壁上突出的晶体越来越多，反射出精灵身上的光也越来越闪耀，不同的颜色映射在两个人的脸上，就像进入了某个异空间一样。

通道尽头的洞穴内，他们见到了精灵的长老。

等朱一龙把来意说清之后， 长老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话，就将身边的三四个精灵派去了教堂。

“用几百年的花露来做这个交易，够了。”这位形态极其微小但却不缺气质的贵妇人说道。

一天之后，精灵们带着教堂内的消息回到了花园。

“龙麟！是龙鳞！”精灵一边喊着一边就冲击了二楼敞开的窗户，把围观白宇画符的朱一龙吓了一跳。“他拿龙鳞来汲取人们的精神力量，然后通过我们所需的那种晶石来维持秩序。”

“如果他只需要人们的精神力量，那就不用顾及生死，只需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活着就好了……他在养殖。”白宇喃喃道。

“龙在很久以前出现过一次……最后一次见到它的人是女巫。”朱一龙则在一旁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们可能还得去那里一趟。”

次日，两个人站在木屋的门前，朱一龙敲了敲门，门上睁开了一只似乎还没睡醒的眼睛，打量了几下两人，开门把他们放了进去，顺带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两位客人——”

女巫哒哒哒地从二楼跑下来，一看又是熟悉的组合，便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朱一龙点了点头：“和你有关。”

女巫笑了：“这家伙还是没想着放过我。”而后飘到一个架子旁边，伸手拿下一瓶有银色浪潮流动的药水，冲朱一龙摇了摇：“老规矩，不管是咨询还是什么的，要有报酬。你们这次帮我试药吧，放心，不会出人命。”

“那你上次给她什么了？”另一边被屋中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住的白宇插嘴道。

“一些多余的血。”朱一龙说着，好像吸血鬼抽血给别人这事根本没什么稀奇的。

白宇刚想下手触碰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这物体却被女巫移到了一个白宇绝对够不着的高耸架子上。“什么材质的？黑曜石？”白宇有些好奇。

“这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哦。”女巫转过身子，面朝白宇，摇了摇手中的瓶子：“不用金钱就能完成的交换，来么？”

白宇坐在躺椅上时，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他看着玻璃瓶中不断旋转的银色漩涡，问：“它是干什么的？”女巫的声音开始变得轻飘飘，忽大忽小：“它能让你……看见……未来……”

女巫调好了朱一龙的那一杯，将它递给朱一龙时说：“想好了？”

“那帮精灵又跟你说什么了。”朱一龙看向别处，就是语气不太硬气。

“看来有些人不知道自己这几天说了多少话，再过几天，这片森林都能知道了。”女巫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把药水塞到了朱一龙手里：“该你了。”

白宇在车上睁开了眼睛。车，这是个奇怪的名词，我为什么会知道？白宇打量着身边奇特的环境，这样想着。

此时的白宇像是一只装在他人躯体里的灵魂，可以感受身边的一切，却无法主观地阻止那些纷踏而至的陌生知识涌入他的脑海，也无法控制正进行的事物。

一旁的人拉开车门，对他说：“哥，到了。”

车下是拥挤的人群，好像在呼喊着什么。

身旁跟上了一个人，白宇扭头，是朱一龙。

另一个世界的我们。白宇这样想。

两人走上台阶，一次……两次……三次……白宇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诚恳的做出三个鞠躬，但从他体会到情感的强烈波动中可以推断出，有什么值得在场所有人牢记于心的事件发生了。

再起身时，白宇还是晕乎乎的，仍没弄明白这一切的发生，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闪光晃了他的眼睛。

接着，白宇从躺椅上了坐了起来。

四.

朱一龙潜进教堂的后门，藏在角落里，等着白宇发出的信号。

虽然吃了女巫给的抑制药，但十字架带来的影响还是让他有些头疼，他压抑住想上前把十字架推翻的冲动，继续专心听着前方的动静。

白宇走进了教堂的大门，骑士看到来人，显然是一愣。

“你被花园的那个家伙救了？”骑士脸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微笑。

白宇没答话，盘算着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将骑士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这里。

十字架和鬼怪的双重影响让他状态大不如前，白宇揉了揉太阳穴，对骑士说道：“生死的区别，对你来说，真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你们都不明白！你们的时间比人类多太多了！”骑士突然发狂起来，怒吼道。

“那些村民呢？其他人呢？他们的生命和时间，可以被浪费？还是只是因为你觉得比你低贱太多，根本不值得一提？”白宇只觉得眼前的人毫无可怜悯之处。

说完，白宇没有理会骑士的动作，加速几步跳上墙壁上的横梁，将骑士向教堂前方引去。

果然，骑士二话不说就跟在白宇身后，反手拔出剑。

朱一龙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在心中默默读秒：一，二，三……

此时白宇故意放慢脚步，就在身后的骑士抬起手臂要刺向他时，转身把事先准备好的符纸贴在了骑士的身上。

来自东方的符纸形成一个金色的环，把骑士固定在原地。骑士不屑地笑了一声，俯身跳了下去。

朱一龙从一旁转身跑出，手中匕首正中骑士那没被盔甲覆盖的后颈。

黑色浓稠的血缓慢地从中涌出，还带出了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白宇也跳了下来，两人静静地等待着。

十字架前被秘术隐藏的法阵显现出来，三片龙鳞聚成花瓣状，缓缓地降落在地面上。同时，骑士倒下的尸体中突然喷出浓密的黑雾，散布在空中，盘旋着然后形成骑士嘶吼的脸，而后又被撕开，不断挣扎着。

整个教堂开始晃动，倾塌。

黑雾冲向了两人，朱一龙向另一侧跑开引走一部分黑雾，白宇则冲向那朵龙鳞花。那张可怖的脸猛然扩大，遮盖了教堂的顶部，与此同时，白宇掰下了一瓣龙鳞，向前覆盖过来的黑雾抖动了两下，变淡了些许，速度却依然没有减慢。

从远处传来的龙啸声压过了教堂中一切即将颠覆的声响，随后一阵翻腾的火焰将那团黑雾永远地扑灭在空中。

最后两瓣龙鳞也分开了。

当自己的头疼渐弱时，白宇知道，他们成功了。

龙收起了自己的两翼，落在废墟上，女巫从她的背上跳了下来，伸手向白宇索要散落的龙鳞。

另一边灰头土脸的朱一龙看见这庞大的生物，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她的额头，眼前的巨物却“砰”的一声变成了一个穿着皮衣夹克的少女（美中不足的是衣服上似乎有几个缺口），蹲在地上，对他说道：“吸血鬼可是要洁身自好哦。”

龙又载着他们来到了先前白宇爬上过的后山。平静的湖面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的森林。此时，远处村子破败的房屋上，飘散起一缕又一缕白烟，向远处，向天边，在橙黄色日光的照耀下奔向他们新的征程。

风轻轻地飘过二人的耳旁，好像在说，谢谢。

“他们是不是可以投入你们说的那个，轮回了？”朱一龙问道。

白宇望着天际出了神，轻轻地点头，他又回想起了与朱一龙商讨对策的那个晚上。

“原来骑士的那些龙鳞真的是从她身上活生生剥下的……”旁听的精灵中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感叹，还夹杂着倒吸凉气的声音。

“怪不得女巫今天下午那么生气。”

“你们说长生不老真有那么好吗？”

“或许人类的脑回路和咱们不一样呢……”

“他们或许……太执着了。”白宇打断精灵们的窃窃私语，“死生，本身就让人着迷。”

死生，本身就让人着迷。

两个人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谁也没有说话。

朱一龙忽然觉得气氛沉闷地要死，连过山的风都吹不透两人四周的空气，便对白宇说：“你……接下来打算去哪？”

“或许留在这里，或许继续往远处走。你呢？”白宇扭过头来看着他。

朱一龙做出一个吓人的表情，露出隐藏的尖牙：“继续待在这里，直到下一批人类定居，然后再去找一个不会发现这玩意儿的地方。”

还没等白宇搭话，朱一龙便直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用常春藤编织的花环，说道：“”

白宇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了。”

朱一龙愣住了，回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说错了，却等来了眼前人在脸颊上的一个吻。

就像四月的风轻轻划过湖面。

红晕的涟漪迅速在他脸上泛开，看得白宇有些想笑。接着，白宇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过还在朱一龙手中握着的花环，躺回地上嗅着。

两个人又静静地看着青空中的云朵走了又来。

朱一龙在一边悄悄地狂喜，许久，轮到白宇嫌弃气氛沉闷了。

“你在那瓶药水里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未来。”白宇问出了自己早就想问的问题，却又像是自问自答。

“穿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群、不用蜡烛点燃的灯、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做成的行路工具，还有好多女巫屋中的那个铁块……以及，你。”白宇收回眼神，看向身旁的人，正好碰上了对方的目光。

“我看到我们两个人在一个房间里——怎么了？”朱一龙仍然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转眼却又看到白宇正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

“你到底是魅魔还是吸血鬼啊？”

“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变成魅魔。”朱一龙的话语里彻底被笑意充满。

远处的草丛中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年纪稍大些的精灵们赶忙带着幼小的精灵逃离了案发现场，剩下的精灵在那里议论个不停：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和人类一样什么都说了？”

“这驱魔师真得能忍受了吗？”

“嘘，你们几个小点声，我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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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想说的话：

一个不成熟的童话小故事，笔力实在是欠缺太多（叹气）。其实一开始打算走老路子找一个au写be，但是好像整个世界的现实已经够烂了，我们没必要再去体现不易。

四月应该是一个美好的、充满乐趣的月份。

陪他们走过的日子很长很长了，希望这个平行世界能给大家带来乐趣，能给他们提供千百万种结局的一种可能。在童话的世界里，希望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们会拥有更多更好的四月的。

朱一龙＆白宇，生日快乐ଲ

上一位考生:@三酉肆鎏 

下一位待考:@夜雨……晰？ 

本场考生:@侵晓归 顺利交卷！

宠物医生朱×救助组织负责人白，小甜饼。

灵感和很多案例都来源于b站纪录片《宠物医院》系列，没有非常专业的知识和描述，轻喷谢谢。

全篇加彩蛋1.2w+，文笔垃圾，提前祝龙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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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

“朱医生，陈医生快来！有好多受伤的狗狗！”

窗外已是浓重的夜色，昏黄的路灯光在街边投下斑驳的树影。朱一龙刚要脱下白大褂的手在听到焦急的呼唤时短暂地停了了一下，然后夺门而出，正好碰上对门的老陈，两人一同朝楼梯飞奔下去。

“怎么回事，这么多！”老陈惊呼，赶紧和其他赶来的医师把门口还在源源不断从卡车上卸下来的笼子接进来。

数量太多，大约有六七十个，一时间，院门外都是吵闹的狗叫声，引来许多路人驻足围观，甚至还有人上前帮忙。朱一龙环视一圈，发现角落里已经生锈的笼子里安安静静躺着只米白色的小土狗，眼睛微眯，胸膛几乎没有了呼吸起伏的弧度。他心道不好，赶紧跑过去打开锁上的铁栏，小狗费力地抬起眼皮转动眼珠，想要看他，朱一龙伸手轻轻地摸摸它的脑袋以作安慰，另一只手往下探了探小狗的股动脉。

下一秒，他立刻大声呼叫起来：“小方，准备脑部CT！快，抢救！”

朱一龙尽量小心地将狗狗平稳地托出来，牢牢将它搂在怀里，朝放射室跑去。结果不出所料，枕骨位置发生骨折，碎片扎进脑部，可以肯定的是，已经压迫到了中枢神经，造成瘫痪。这么严重的情况，需要尽快做开颅手术。

“小方，准备手术室，留置针，麻醉剂还有肾上腺素，五分钟后开始。”朱一龙盯着电脑上的图像，叹了口气，“对了，顺便叫老杜和童童来帮忙。”

“好的。”

助理走后，朱一龙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其他部位的影像结果，飞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手术流程，很快就确定了大致的方案。他边朝手术室赶去，边思索着最佳的取出路径，刚拐弯时正好撞上一个穿着红马甲的年轻人。

“抱歉医生！请问那只小狗怎么样了？很严重吗？它会不会死？”

面前的人看起来很眼熟，即使戴着口罩，他那双满含着担忧的眼睛还是让朱一龙产生了种奇妙的“好久不见”的感觉。但他现在心绪有点乱，根本想不起这人是谁。直到年轻人又问了一遍，他才回过神来，咳嗽了声，把拍下来的照片给他看。

“我估计狗狗应该是被打了，你看这里能很明显看出颅骨有一小块凹陷，它的情况很危险，我们正准备做手术，取出陷进它脑部组织里的骨片。”

“好好好，麻烦你们了医生，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活他，什么都行。”

“嗯，至于术后……”

“朱医生，狗狗昏迷了！快来看看！”

没等他说完，就听见小方在手术室门前大喊，朱一龙回了他一声，转头朝年轻人点头示意，就急忙去换手术服。如今是在跟时间抢生命，没那么多精力让他再想别的，很快他就把刚刚心头奇异的感觉抛到了脑后，专心投入到抢救当中。

走进手术室，是另外一个女医生龙玥带着她的助理阿悠赶来帮忙。

“老杜在给另一只送来的金毛手术，食道里卡了一块很大的骨头，所以我们来帮你。”

“嗯。”朱一龙示意小方把X光片给龙玥看过，简单地说了下他的打算，然后两人很快就开始默契地行动起来。术前准备就绪，龙玥小心地在狗狗头顶偏后的相应位置处剔除毛发，露出肉粉色的皮肤，抹上消毒用的碘伏，然后朱一龙准确地下刀，划开薄薄的皮肤层。

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二十分钟后，朱一龙终于取出了最大的一块碎渣。小狗也很坚强，虽然术中出现了心率大幅降低的情况，但最后还是保持在了一个比较平稳的状态。一直不敢松懈的两位医生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缝合伤口。

“欸今天怎么回事？”朱一龙还是问出了口，手上快速绕线的手还没停，“是哪个志愿者组织送来的这些狗狗吗？”

“嗯，是‘安吉拉之家’，他们在旁边隆兴大道拦截到了一辆非法运狗车，应该是看受伤的小狗太多，只能就近送到我们这儿来了。”阿悠给龙玥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珠，回答他。

龙玥抬起双手休息了下，也说 ：“这个‘安吉拉’是咱市这两年才出现的一个救助组织，他们的负责人我还见过呢。叫白宇，是个很帅气，心地很好的小伙子。”

朱一龙终于知道刚才对那个年轻人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了，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啊！

十来年没听到过的名字倏然在耳边响起，让他不禁想起回忆中那个缩在墙角，企图跟流浪猫交流，结果差点被人家挠了的可爱身影。

果然，他还是那个善良勇敢的性子……

许是没有注意到自己轻笑出声，其他三人见鬼似的看着朱医生弯起的笑眼，实在摸不着头脑。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吗？

手术结束后，朱一龙又跟小方检查了其他几只小狗，期间他只见到白宇跑上跑下，没个休息，就算打照面也只是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各自去忙。

一阵兵荒马乱，等全部救治完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朱一龙送几位医生和助理回家后，在前台登记了夜班表，才慢悠悠往回走，他打算今天在休息室窝一晚上，有什么紧急情况也好应对。大部分受了轻伤和没受伤的狗狗检查完就被“安吉拉之家”的员工们接走了，剩下十几只都需要留院观察至少一周，才能带回去静养。想着想着，他脚步一转，往住院部走去，想看看ICU里几个小家伙的情况。

没想到推开门，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蹲在保温箱前偷偷地抹眼泪。

白宇还没回去。

“他们暂时没有危险了，别担心。”

那人回过头来，大概是被人撞破哭鼻子的窘态，他迅速站起来，耳尖绯红，还不忘朝他鞠躬道谢。

“医生，今晚真是谢谢你们了。它们年龄都还小，要是死了，那真的太可惜了。”

朱一龙走上前，看了眼睡得安稳的小狗狗们，笑着宽慰他：“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用自责，它们也是幸运，遇到了你们这群好心人。”

“不过是尽自己一份力量罢了。这批狗狗里有些看起来就是家养的，特别温顺，还有些应该是星期狗。明明是这么可爱的生物，却总是有些贪心不足之人想要满足他们那点恶心的口腹之欲，干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一定要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白宇挠了挠头，垂下来的双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

朱一龙瞥见他的掌侧有条暗红的划痕，应该是拦车的时候，跟人起争执弄伤的。他心头一揪，拉过人的手细细观察了一下。

“你不痛吗？”

“欸，你没说我还没发现呢。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不行，一路上细菌这么多，万一感染怎么办。跟我来，帮你处理下。”

“真不用，怎么能再麻烦您，我都习惯了，自己来就好。”

朱一龙闻言，叹了口气：“唉……怎么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

“嗯？”

白宇有些疑惑。

听这人的语气怎么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朱一龙没回答他，牵着人往自己的诊疗室走去。白宇有些别扭，想要挣开却发现这人力气出奇的大，干脆任由他动作，十分乖巧地跟在人后面。

这位医生，人真好啊。

白宇心大地想。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朱一龙摘下口罩，拿出医药箱，拿出酒精，药膏和纱布。

他长得真漂亮……

白宇在朱一龙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就看直了眼。这位兄弟的颜值，那在他一个男生的眼里看来，都算是不可多得的美貌。但在惊艳之后，又觉得他越看越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白宇瞥了眼他的胸牌，确定是个没听过的名字，但还是犹豫地问：“朱医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要是想搭讪的话，这些话已经过时了。”

“不不不，不是搭讪，是真觉得看您眼熟。”白宇被这调侃性的话语闹得有些脸热。

“真不记得啦？也是，都过了这么多年。”朱一龙也不再逗他，微笑着狠狠在伤口最深的地方摁了一下浸了酒精的棉花球，“你高一那年，体育馆楼下，我们还一起喂过猫来着。”

“啊疼疼疼，轻点儿……”白宇合理怀疑他是在“报复”自己，不过倒是认真回想了一会儿，好像确实是有跟一个高三的学生见过几面，但当时已经临近毕业季了，高考时间比较早，等白宇再回过神来，朱一龙已经离校一个月了，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就再没见过了。

不过现在看来，朱一龙显然是记得他的名字的。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自己又没说过。

“是你啊学长！”

“嗯，是我。”

“那你……”

“开学典礼上新生代表讲话的时候，你发言的样子很好看。之后新生军训，我还跟同学跑到操场上看过，当时你们班正好从我眼前走过，那时你还没这么高呢，是站在第四排吧？再后来就是有一次放学的时候，刚好碰见你在喂小猫，之前我也喂过几次的。”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白宇下意识摸摸鼻尖，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一个人仅仅因为见过他几面，就一直记到了现在。

怎么说呢，有点开心……

“好了。”朱一龙拍拍缠好的绷带，示意他已经处理好了。

两人一时无话，干坐着沉默了两秒。

“朱医生，我们加个微信吧。”白宇收回手，“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以后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联系我。小弟我在所不辞！”

“盒盒盒，好呀。不过你不用叫我朱医生，听起来怪别扭的。好歹是校友，一起喂过猫的交情，咱们也算正式认识了一回。”

“嗯……那龙哥？”

“欸。”朱一龙应了一声，“那我叫你小白行吗？”

“称呼而已，叫什么都行。”

二、

那天晚上，两人重逢之后，很快就熟络起来。朱一龙给白宇安排了一个陪护床，前前后后又耽误了半个多小时，才互道晚安各自休息去了。白宇毕竟是救助组织的负责人，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大清早起来便急匆匆地走了。一直到剩下的狗狗们出院的那天，他才有空来宠物医院。

“朱医生早啊！”虽说两人都是三十多的老爷们儿了，但白宇今天穿得格外年轻活泼，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

“早小白，来接狗狗们回家的吗？”

“嗯。那个做开颅手术的狗狗，它的主人联系我们了。”

“他们也给医院打电话了。幸好米纳身上有芯片，小夫妻两个昨个白天来看的时候，进门就哭。听说狗狗被他们晚上带出去玩，到广场后一个没看住，就不见了，他们找了几天都没找到。”

这一个星期，宠物医院和安吉拉之家两边也都没闲着，给救助回来的狗狗们挨个儿扫描，有芯片信息的联系它们主人，没有的就只能先放那养着，然后发布领养信息。两人交流了几句，朱一龙就被叫去看诊了。

而白宇不知怎的被院里养的小猫看上了，扒着他的腿不让走，左右没事，他只好把几只狗狗托付给一起来的同事们，抱起肉乎乎的橘猫就去看朱一龙在干什么，顺便想请人吃顿饭，聊表感谢。路上遇到助理小姐姐，还给他掌心倒了些猫粮。

白宇走到诊疗室门口的时候，朱一龙正好给一只来复诊的猫咪开完单子，看他抱着院宠站在外面，犹豫着该不该进来的样子，有点好笑。

他走上前挠了挠橘猫的下巴：“大胖啊，你这是又讹上谁了。怎么都不见你黏着我呢？”

“那可不，我可是被称为‘天生的猫薄荷’，每个小猫咪见着我都要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下的！”不得不说，白宇这骄傲又臭屁的样子，跟他怀里的橘猫真是如出一辙。整头蓬松的软软卷毛也让他像只猫儿一样，可爱地让人想上手rua两把。

朱一龙按捺下住蠢蠢欲动的手指，给人拉了把椅子坐下。也不介意他在这里看自己接诊消磨时光。白宇和大胖很乖地在旁边，不说话也不闹腾，就静静地陪着朱一龙。小没良心的胖猫还在白宇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晒着太阳睡着了。

白宇无聊地揉揉大胖的肉爪子，低头亲亲乱颤的猫耳尖，见它懒得理自己，又去看朱一龙给小泰迪检查蛋蛋，然后顶着张人畜无害美绝人寰的脸对主人正经地说——“它比同类性能更好一些，但就是因为太大了，所以建议尽快绝育。”

狗主人一脸惊奇地问：“啊？太好了也要割掉啊？！”

坐在窗边的人没忍住笑出声来，朱一龙和狗主人一同看向他。白宇有些尴尬，急忙打圆场：“朱医生说得对，早些给狗狗做绝育，这样它老了以后那里才不会有病变的风险。”

小泰迪老早就见着白宇怀里的猫了，拼命蹬着四条腿想要凑上去吓猫，大胖睁开一条细缝，鄙视地瞥了一眼泰迪，又闭上眼睛往白宇怀里蹭了蹭。

日头上升，白宇看着朱一龙接过一个个小动物，手上逗着大胖，眼睛却没离开过一直在忙碌的人。看他面对受伤小狗时眼里的怜惜，捧着小仓鼠时脸上的好奇，说教主人时脸上的严肃，侃侃而谈，游刃有余，跟印象中那个同他隔了十几步远，就算主动搭话也半天憋不出来个屁的高冷学长看起来，就像两个人。

果然还是工作认真的男人最帅啊。

白宇眼神呆滞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发现朱一龙已经忙完，长腿一伸，转过转椅凑近他了。

“小白，发什么呆呢？”

额头传来轻微的疼痛，白宇被弹了个脑瓜崩儿，回过神正巧对上朱一龙近在咫尺的脸庞。两人之间就隔了张桌子，也没有多少距离，白宇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在阳光的沐浴下，粉嫩微抿的唇瓣闪过水润的光泽，桃花眼里瞳眸清棕透亮，而那眼角微弯漾出的笑意又多少给这片刻的独处增添了些暧昧不明的意味。

好像这人看到他就很开心似的。

大胖终于舍得抬起头，“喵喵”叫着扒拉朱一龙的袖子。白宇找到理由赶紧低下头，拉回大胖的爪子，闪躲着不敢看他的眼睛。

“啊这不是有点无聊嘛，就走神了呗。”

好险！差点就想亲上去了！

白宇内心的小人懊悔地抽打着砰砰乱跳的心脏，为迷失在荒唐的妄想中自己感到羞耻。殊不知，刚好也错过了朱一龙看向他低下的发顶时，那转瞬即逝，晦暗不明的眼神。

“抱歉啊小白，可能又要让你无聊好久了。我一会儿有个手术，可能得做一个多小时。”

“很复杂吗？”

“也不算，有只吉娃娃心脏过大，流速太快了，得做手术缓解。然后身上还有些其他病灶，得一一去除才行。”

“哦……那你赶紧去忙吧，不用管我。本就是我自作主张留下来，还打扰你这么久。”

“别这么说……那我走了？”

“嗯，去吧去吧，手术成功！”

白宇挥挥加油鼓气的小拳头，看朱一龙走了后又坐了会儿，才抱起大胖往楼下走去。

好像也没有什么多留一会儿的理由了。

但现在离开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等他出来打个招呼再走？

嗯？我是不是忘了跟他说请吃饭的事？哎哟我这脑子！

白宇胡思乱想地朝前走，刚要把大胖交给前台照顾时，就听到两人的谈话。

“朱医生今天又得吃凉饭了，看刚才手术室里又叫了两个人手呢。”

“那这肯定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了。唉……干咱们这一行的，有胃病都是常事了。”

“欸他前天是不是还差点疼昏过去一次，这么严重的话还是劝他去看看比较好。”

“杜院长他们劝过啦，是朱医生太敬业了，一直都抽不出时间呢。”

“哎呀朱医生也该为自己多着想些啊。”

没想到龙哥工作起来这么不要命。

白宇心里担忧，但没说什么，反而笑眯眯地问两个小姐姐中午吃什么。

“我们订了肯德基的外卖啦。”

“应该不够吃吧？我再给你们买些附近饭店做的家常饭菜吧。总吃这些快餐对身体也不好，对吧。”

“那怎么好意思，不用的。”

“没事儿，得吃饱、吃好了，才能救更多的小动物嘛。也算是对你们的感谢了，要不是你们，我们拦下来的那车小狗指定活不了了。”

“那白先生也留下来一起吃吧？这马上到吃饭的点儿了，我们院长前两天也说想见见你呢。”

白宇一口应下来，点开外卖界面的手私心又加上了一份单包的冬瓜排骨汤。

等朱一龙完成手术出来后，已经比预计时间晚了十分钟了，他细致地消完毒后，才往诊疗室走去。

白宇应该已经走了吧……

可是，万一他没走呢？

怀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朱一龙加快脚步，但在打开门看到空荡荡的房间时，心里还是有些失落。他瘫坐在转椅上捂住眼睛缓神，刚才出现了一点小意外，情况危急，好在最后还是成功把小狗救了回来。他的眼前幻灯片似的闪过手术中的画面，混乱得让他感到疲惫。

“咚咚咚。”

耳边传来敲门声，朱一龙抬眼望去，正是白宇！

“我以为你走了。”

“本来要走的，但这不是到中午了嘛。”白宇掂了掂手里的包装袋，把饭菜放到他面前，“看你来不及吃饭，就给你送来了。”

“那小方他们……”

“他们也有，我买了很多菜，就算是谢谢你们了。”

“小白，让你破费了。”

“这有啥，真是的，不用跟我客气。”

提示音响起，白宇掏出手机划开消息，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很忙吗？”

“没多大事儿，不过我真得走了。”白宇把手机塞回口袋，笑眯眯地回他。

“那你赶紧去吧。”

白宇点点头，朝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脚步一顿转回来，朱一龙疑惑地看着他，猝不及防被人轻轻弹了个脑崩儿。

“还你的。”白宇弯下腰平视他的眼睛，唇角的痣也跟着他说话在眼前颤动“累了就多休息，排骨汤是特意给你点的，都要喝完哦。别让我……还有大家担心。”

然后没等他反应，白宇又风风火火地走了，徒留愣怔在原地的朱医生，后知后觉地捂住心口，红了一双招子。

“怎么这么记仇啊……”朱一龙好笑地摇摇头，捧出温暖的汤碗嘬了一口。

他刚刚，是不是被撩了？

三、

虽然白宇嘴上说着没事儿，但其实身为救助组织的负责人，肯定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决定和处理。比如说这次拦截非法运狗车，本就是一件非常危险又触碰底线的事情，jing方也可能是很少处理这样的案件，多少有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想法。

但这次不一样，救助下来的狗中有很多都是有主人的。听其中一个小姑娘说，自己带着狗狗走亲戚时，甚至有个男的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处理服务”。这说明现在的宠物贩子已经越来越猖狂了，不仅偷偷掠夺疏于防范的动物，甚至当街挑衅主人们的底线。

这是怎样一个藏污纳垢的城市啊，人类的阴暗面可怕得令人心凉。

“安吉拉之家”的员工们越想越气不过，他们怎么可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发展下去！

所以白宇决定利用网络力量，由自己牵头，联系了这次被救助狗狗的主人们，还有其他认识的的宠物家长，线下举办签名活动，联合几百人，共同签下了请愿书，请求警方重视案件、重新调查，请求法院从严定罪，绝不能放过这条灰色产业链上的任何一个人。他们还拍了公益视频、微纪录片，揭露了组织成立以来，遇到过的所有虐待动物、非法贩卖等恶劣事件。

视频一经发出，许多参加活动的个人、组织、宠物医院纷纷转发，并配以文图讲述自身故事，很快“非法买卖动物”的词条冲上热搜，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大众面前。白宇想得没错，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不管是正面鼓励还是负面评价，都让宠物公益、宠物救助行业更多受到了的关注。迫于舆论压力，当地政府终于出面回应，发布了一系列相关政策，全市各个公安局互相协助，成立专案组，主动联系公益组织，开始共同打击这条建立在无数生命枷锁上的灰色利益链。

而白宇创立的“安吉拉之家”作为战斗在一线的组织，也变得小有名气。他干脆和员工们趁热打铁，注册了各个社交平台账号，科普养宠知识，开通更多领养渠道，让那些一直被抛弃的小动物们重新拥有了温暖的家。

等所有事项结束，事件的热度慢慢平息下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这三十几天，白宇简直是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泡在工作室里操作电脑和手机，不过身边围着十几只猫猫和狗狗，看着它们可爱的模样，就算再累也值得啦！

之后风平浪静过了一段时间，白宇除了忙自己工作室的事物外，偶尔也朝宠物医院跑跑，和某人维系维系友情。

另一边，朱医生自然也知道白宇很忙，虽然心疼却没有什么办法，自己这工作性质，也没法儿去看看他，只好帮忙转发宣传，然后抽空在微信上发几条信息给白宇，无非是什么“注意身体”、“按时吃饭”、“记得休息”之类的话。甜言蜜语朱一龙不会说，但最实际诚恳的关怀他相信白宇一定能感受得到，同时也感受到自己对他特殊的情感和喜欢。

毕竟，没有哪个只见过几面的朋友会这么殷勤地跟你说早安晚安，像个闹铃一样提醒你吃饭睡觉对吧？

而白宇每次都答应这些看似管家婆一样的要求，随手附赠满满一页表情包，风趣中带着认真的承诺，更让朱一龙确定白宇心里是有自己的。

成年人的爱情要什么校园时代的纯情，更何况小白与他观念相符、志同道合，是不可多得的灵魂伴侣，更要牢牢抓在手里。

他决定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

所以当白宇再次收到朱一龙的日常问候时，非常惊讶地发现他龙哥居然会带表情了，不过……这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要知道，对于朱一龙，他可不只想要单纯的朋友关系。

白宇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了，他伸出食指在屏幕上戳了戳那三个跟着的红色爱心，突然就想听听他龙哥的声音。

他拨过去语音电话，对面很快就接了起来。

“喂龙哥！忙着呢嘛？”

“没，刚吃完饭。你呢？”

“吃过了。”

“那就好……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给我了？”

“啊……这不是我手上正撸猫呢，不方便打字，干脆就打过来了。”

“哦~这些天轻松一点了吧？应该没有之前那么忙了。”

“嗯，很多事情都搞定了，不过两天后要参加一个联合的公开领养活动。”

“那挺好的，早日给流浪猫狗找到家，我们也不用担心了。”

朱一龙站在医院的公告板前，查看新添的注意事项和排班表，心里很快有了主意。

“小白……”

“嗯？”

“下周我有个学术交流会，要出差五天，回来后放两天假，有时间出来见见吗？”

对面传来翻开书页的沙沙声，白宇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那你会不会太累啊，我那天倒是没什么安排，就怕占用你的休息时间。”

“不用担心，我……就是想见你了。”

低沉的嗓音通过失真的电流缓缓传入耳中，竟比平时听起来更迷惑人心，白宇几乎感觉贴着听筒的耳廓快要烧灼起来。

他尽量压下心中的波涛骇浪，故作镇定地调笑道：“那我可以把这理解为，你在邀请我去约会吗？”

“嗯~理解力不错，就是在约你。

怎么样，要不要答应我？”

四、

其实两人就差捅破窗户纸了，之所以没有确定关系，无非是因为他们那默契的仪式感罢了。两人年纪都不小了，没那个精力玩你猜我猜的幼稚游戏，之前谈过几段恋爱也都是以分开为结局，他们知道，一旦那四个字说出口，未来就要付以全部精力和信任来经营好这段关系。所以，对于下半辈子的事更是要当面说才好。

心思昭然若揭，在见不到面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反而比以前距离更近了。每次交流会结束，朱一龙打开微信查看消息，置顶的头像永远戴着超过10的小红点。关系好的同行问他是不是交女朋友了，从没见他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朱一龙摇摇头，故作神秘说还没到时候，然后又转回头，在白宇发过来的午饭照片下回了个表情包，叮嘱他不要吃太辣的东西。

而这边白宇也正为了领养活动的顺利举办忙碌着。之前的网络舆论给当地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因此这次活动就成为扭转人们印象的一个重要机会，现场不仅有个体直播户，还有市电视台专门过来采访拍视频。活动的宣传力度很大，得到了各方支持，几个救助组织、志愿团队申请到了娱乐商业街区最大的华硕广场作为主场点，白宇他们团队负责的就是引导，帮助领养人在上百只小动物中找到自己最想养的小宠。

白宇站在互动区看向四周，登记区、咨询台人头攒动，听说还有人专门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就算不领养宠物也要捐献一份爱心，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友善的笑容，带着对小天使们真诚的怜惜。他摸了摸胸前的挂牌，紧紧攥住，没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白宇现在这种自豪与欣慰的感情的。这也让他更加坚定了在救助行业努力下去的决心，只有人们正确认识到了与动物之间的自然关系，才会有文明进步的社会。

时间匆匆流逝，但对于两个互相暧昧的人来说，刚好是一个忍耐的极限。朱一龙回来时已经是深夜了，飞机起飞的时间延迟了两个小时，他不忍心让白宇等这么久，就让人先回家，不要来接机，明天早上直接在游乐园门口碰面。白宇本来不同意的，但最后还是被紧急出现的救助委托叫了回去，一直忙到凌晨。

第二天两个人看着对方眼下的乌青，不由得相视一笑。原本还因为睡眠不足而昏昏沉沉的大脑也因为见到了喜欢的人和刺激的游乐项目变得兴奋起来。难得可以不考虑小动物们的事，两人都放松下来，专心投入到游玩当中。

“龙哥龙哥！”白宇蹦蹦跳跳地拽着朱一龙的袖口，像只活泼好动的猴儿，“我想玩海盗船！看起来就超刺激啊！”

朱一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任由他闹自己：“不怕吗？”

“这有什么怕的，走了走了。”

等两人真坐到海盗船上，白宇突然就有点紧张了。扑面袭来的暖风，急速后退的景象，船体接近九十度带来的垂坠感和周围的尖叫声都让他感觉浑身发软。旁边的朱一龙看起来适应地更快一些，他瞧见白宇望过来的眼神，很快就明白他是紧张了。

果不其然，白宇凑近他，艰难地以确保能让人听见的音量大声说：“龙哥，你要是怕的话可以牵着我的手哦。”

朱一龙挑了挑眉，看破不说破，然后凑到他耳边说：“好啊，那小白你要保护我，想牵多久都行。”他主动覆上白宇紧紧抓着栏杆的手，眼里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情绪，反而是提出这个想法的人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到脸庞发热。

这个人，好会啊……

直到下了海盗船，两人的手都是牵在一起的，白宇试探地张了张五指，很快又被朱一龙握紧。温温热热的触感，让白宇僵直了一瞬，大脑空白。男人见他没有排斥自己更近一步的动作，干脆再过分一点，捏了捏那圆润的指尖，十指相扣。

“龙哥，我我我……我想吃冰淇淋。”

白宇觉得自己身体里像有团火在烧，大脑如同一台程序错乱的电脑，ICU快要过载到烧坏，他现在急需什么冰凉的东西来降降温。

朱一龙看他整个人通红到捂脸，心里的小鹿也被击中，撒丫子乱跑。

怎么能这么可爱呀。

“想吃什么味的？”

“巧克力。”

“行，我带你去买个最大的。”

两人在游乐园玩了一天还不尽兴，吃过饭后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休息，等着晚上的烟火表演。白宇抱着刚买的玩偶坐在木椅上，微微歪头靠在朱一龙的肩上。

朱一龙重新调了下坐姿，手搭上白宇的肩膀，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

“累了？”

“嗯，我才睡了五个小时。”

“那一会儿看完表演，我们早点回去。”

“好。”

十米之外就是喧闹的人群，他们坐在城堡墙角下的角落里，自成一隅，仿佛什么都打扰不到他们。两人就这样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依偎着对方，就觉得很满足了。

微风吹拂，白宇的发梢抚过朱一龙颈处的皮肤，直往他衣缝里钻。

有点痒……

心也痒痒的……

朱一龙咽了咽喉咙，伸出手把那风中乱舞的头发往下压平，然后侧头印下一个吻。

额角传来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正在闭眼休息的白宇像被踩到爪爪的猫一样突然弹起来，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吓到他的始作俑者。

“龙龙龙龙哥……你亲我了？”

天呐，这人不按常理出牌！

他刚才还想找个合适的时间告白呢，怎么就被抢先一步了！

朱一龙也没料到白宇的反应这么大，看他满脸震惊的样子，这才意识到刚刚做了件多莽撞失礼的行为，心下后悔。

他是不是吓到小白了？

还是进度太快了，小白讨厌这样轻浮的自己？

他着急忙慌地扶住白宇的肩膀想要解释：“小白，我不是故意的，我……”

“等等龙哥，这次能不能让我先来？”

白宇打断了他的话，甚至捂住了朱一龙的嘴不给他一点机会。朱一龙冷静下来，眨巴眨巴通红的大眼睛，乖乖地等着小猫发话。

白宇瞧不得他委屈的模样，干脆撇过脸，心乱如麻。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真到了这一步，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原本组织了好几版真诚的告白，现在全都飞到天边去了，一点都想不起来。

啊！烦死了！

在朱一龙面前，白宇总是把自己代入较弱的那方，明明是在外面能独当一面的大男人，可在他面前，白宇只想撒娇，只想赖着人不走，甚至还贪心地想要更多。他知道朱一龙喜欢自己，之前也一直是他在主动靠近自己，但这次白宇说什么也要扳回一局。

男人该死的胜负欲啊。

白宇放下还捂着他嘴巴的双手，虽然已经害羞到指尖发颤了，仍旧鼓起勇气直视朱一龙的含情脉脉的漂亮眼睛，认真地说。

“喜欢你，哥哥。”

啊——受不了了！白宇扑进朱一龙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人。

头顶传来轻笑，随后一双强劲的臂膀将他用力地箍住，白宇的脸庞贴着朱一龙的胸膛，仿佛听见了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心跳声。胸前的玩偶挡着两人，白宇反手把它放到身后，回抱住笑声逐渐猖狂的憨憨。

“至于这么好笑？”白宇故作生气地锤了下朱一龙的背，像鸵鸟一样头埋在人的颈窝里，“难道我看起来很傻吗……”

“没有没有，我是太开心了，小白。”朱一龙轻轻抚摸着白宇的后脑勺，怕他呼吸不畅，想让人稍微离开点距离，“起来啦，不闷啊？”

小猫摇摇头，一言不发，圈着自己腰的手又紧了几分。

可爱死了。

朱一龙忍不住低头用鼻尖蹭着他泛着薄红的耳朵，故意压低声音：“小白，我也是，真的好喜欢你啊，怎么能……就这么喜欢你了。”

怀里的身躯颤了一下，而后缩得更小了。

朱一龙轻轻拍着白宇的背哄他，好不容易把小猫从怀里捞出来，趁人不注意，“啵唧”一口亲上那两片丰润的唇瓣。一下还不够，非要像啄木鸟那样亲好几口，把人亲懵了才满足。

可恶，又被他拿捏了！

白宇气急败坏地刚想抱怨两句，就听见朱一龙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奸计得逞的大灰狼揉揉小猫的头，在他额上飞快亲了一下，就闪到旁边接电话去了，留下白宇幽怨地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拳头。

两分钟后，朱一龙一脸沉重地走回来，白宇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也没敢说笑，只问是不是有紧急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嗯，有只猫猫胰腺炎复发了，带它来的奶奶年纪大了，人也有些固执，只让我治，现在正在医院等我们过去。”

“那走吧，咱们赶紧去。”白宇说着就起身收拾东西，“幸好我开了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不知道他们等不等得及。”

朱一龙主动帮他拿过手里的袋子，另一只手牵着他朝外走：“虽然这么说不太地道，但幸好他们现在才找我。毕竟最重要的事已经完成，我现在很开心，小白。”

“嗯。”白宇也握紧他的手，“只可惜还没看到烟花表演呢。”

“那下次我再陪你来。”

下次……真好啊，有下次。

白宇觉得自己就像喝了一整瓶碳酸饮料，幸福得咕嘟咕嘟冒泡泡。他停下脚步，拽住了身旁的人。朱一龙回过头，疑惑地用眼神询问他。

“那个……”白宇向前贴近他，“再亲一口，再走呗。”

“(✧◡✧)好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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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船：每一个在船上谈恋爱的人都是不尊重我的表现(╬￣皿￣)

上一位考生： @盐鱼律己_ 
下一位待考： @三酉肆鎏 （ @2022朱白生贺九日宴 代发）
本场考生： @龚常 ，顺利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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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们两位结婚的人真的非常多。”

 

 

这节目白宇快录不下去了。

出道这么多年，头一回，真的头一回遇上这种公然催婚的节目组。

面对镜头，他和被催婚的另一位主人公都很尴尬，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目光中意识到——想刀人的眼神是真的藏不住。

白宇知道，他和朱一龙的cp粉确实多到了离谱的程度，比例上对纯粉是完全碾压的态势，但是……但是你节目组也不能这么嚣张啊？

多年理智双担，一朝丧心病狂，就因为他圈内一好哥们儿突然大张旗鼓结了婚？？？

是的没错，张若昀结婚了。

那一天，微博在半天的时间里崩溃又修复了九次，给这对新婚夫妻送上了不知道秃了多少只程序员的诚挚祝福。

那一天，万人空巷，场面盛大，婚礼现场和宣发气势整得那叫一个风骚。

作为新郎的好哥们儿，白宇单单知道张若昀在筹备，可万万没想到这哥们儿筹备了个这种程度的东西，他一直以为这一对儿很低调来着？！

“你不懂，老白。”

那一天，张若昀搂着老婆和他视频通话，一副喝高了的欠揍模样。

“我就是想宣告全世界，我憋不住，你不懂。”

“……”

老白微笑着给对方包了个9999的红包并挂断了电话。

“白老师，朱老师，所以，真的不考虑效仿一下张老师吗？”

“……”

白老师闭了闭眼，抬起手。

“就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

他有些无语凝噎。

“……我和龙哥已经结过婚了？”

 

 

朱一龙气得想笑。

“又又，你看看你！”

制陶室里，朱双白小朋友玩得有点嗨，两个爸爸做完访谈进来的时候，看见她一张小脸花成个泥猴子。白宇当即就笑喷了，拍着朱一龙的肩膀直不起腰，说龙哥，绝了，不愧是你的闺女哈哈哈哈哈。

龙哥：“……”

龙哥眉心一沉，眼睛一闭，拿这一大一小没办法。

好在罐子已经差不多成型了，朱一龙押着闺女去洗脸洗手。结果刚洗完就风水轮流转，两个绘画技术加起来都约等于无的大男人，被小姑娘押着装饰捏好的陶瓶。

白宇：“那我……我画个椰子好吧？外面长毛的那种椰子。”

朱一龙：“……你非要逼着我画芒果是吗？”

“……”

白宇仰起头笑到失声。

结果大作被闺女无情制裁。

“爹地爸比！这也太丑了啦！！！”

朱双白小手一挥，把朱一龙和白宇的鬼画符直接抹了，添上两个Q版小人，脸对脸，手牵手，大脑袋粘在一起，中间冒出一串粉红色的爱心。

“这是朱爹地，这是白爸比，”小姑娘尽心尽责地给凑过来的摄像头做解说，“他们在婚礼上亲嘴嘴！”

说完，她仰起脸看着爸爸们。

“爹地爸比，哈士奇叔叔都办婚礼了，你们怎么不办啊？”

白宇：“……”

朱一龙：“……”

他们脸上的笑容同时僵住，然后同时无语凝噎地抬起脸，同时用手捂住额头，同时对上了编导在镜头后咬场记板的“嘤嘤”脸。

 

 

“白老师，朱老师，所以，真的不考虑效仿一下张老师吗？”

“就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这样一个问题……我和龙哥已经结过婚了？”

“哎呀这个……这当然知道的啦！我们的意思是，两位老师有没有兴趣办一场婚礼呢？我们节目组可以为两位老师操办的！保证不输张老师那个阵势的呀！”

“……”

白宇抬脸看着天花板。

白宇低头看向总导演。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总觉得自己从编导的眼睛里看到一串写着“嘤嘤嘤我的cp怎么能输我的cp天下第一我的cp必须要有一场最最最最盛大婚礼！！！”的弹幕飞了过去。

嘶……节目组果然有个cp粉头子。

cp粉头子咬着场记板“嘤嘤嘤”：

“两位老师～爱他，就要给他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呀～”

 

 

“呃……就、就先不了吧。”

领证的时候，朱一龙是这么给他妈打电话的。

“……不了？怎么能不了！婚礼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能说不就不了？！朱一龙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白那么好的孩子，你不给人家风风光光办一场？你缺这点钱吗？咱家缺这点钱吗？这都不是钱的问题！……”

白宇坐在副驾驶，手里捏着小红本，看着朱一龙被老妈训得狗血喷头，张大嘴仰着头乐。合法伴侣幽怨地看过来，于是他笑呵呵地凑到听筒边，亲着朱一龙的手说：

“妈，这是我的主意，别骂龙哥啦！”

要不说白宇这家伙从小就讨人喜欢呢，三言两语解释完，把朱家的孔雀们哄得服服帖帖，最后愣是把两家的老人都接到帝都吃了顿家宴，这亲家就算结了。

然后他们从北京启程，乘飞机到达冰岛，亲眼看到了极光。

“你……你一会儿就把微…信头像换成我……我拍的……”

冰屋保暖，但依旧是冷，两个人也要盖很厚很厚的被子。白宇半个身体都陷进毛绒地毯，还是全身发抖。

“……你这是冻的吗？”

朱一龙加快动作，抬手擦他额头的汗。

“闭……闭嘴……”

白宇抖得更厉害了。他睁眼能看到朱一龙头顶的夜空，闭眼……开什么玩笑，谁在冰屋里看极光会舍得闭眼。

朱一龙低头笑，难得有白宇让他闭嘴的时候。

“小白~”男人哼哼唧唧地撒娇，“我不想换，现在这张有纪念意义的……我第一次听你说喜欢我就是因为这个头像，舍不得。”

“但是……但我说的是喜欢头像……！”

白宇被冻得咬紧了牙，极光眩目，眩得眼前都发黑了。

后来，朱一龙还是听话地改了头像，也算是白宇拍的极光吧，就是拿相机的手靠人撑了一把，画面里比的小树叉也是不情不愿被迫举起来的。

然后他们飞回国，从北京转机到西安，再自驾游一路南下，重走白主播当年走过的路线。只不过这一回，客服先生有了实体，还能跟他轮班开车。

出市区的时候，主播坐在副驾驶抖腿看地图。

“猪猪先森，这边是416号客服，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

朱一龙差点把车开熄火。

“菜菜先生，”他转头看一眼白宇，“你是想被拱吗？”

“……咳，”白宇抱着手机，在座位上不自在地顾涌两下，“龙哥你这……你这样子搞直播间很容易被封的，不行的嘛，一看就是个直播小白，啧啧啧。”

直播小白懒得看他，笑着把车开去排队，准备上高速。

一路南下，金丝峡的风光依旧动人，襄阳隆中的三国演义情景剧也不曾变化。只可惜无实物二胡表演大师有些拉胯，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捡来一丝羞耻心，死活不乐意再表演一次“那个”。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观众确实过于恶劣，不仅连服装都不给人家安排一套，还非要他哼哼唧唧快掉眼泪的时候演喜剧。

“……我不跟你回去了！”

白宇气急，咬着朱一龙哭。

于是日程就拖慢了些。

第七天，新婚夫夫进入江城市内，趁春光大好，去武汉大学赏花。

戴好帽子口罩，校内人流如织，他们在拥挤推搡的人潮里垂下手臂，紧紧牵住对方的手。

像人海里一对最不起眼的情侣。

“开心吗？”

白宇凑到他龙哥耳边笑。

 

 

“我想吻你。”

 

 

求婚的时候，朱一龙连戒指都没带。

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新片杀青，坐红眼航班到白宇楼下淋雪。

影帝，娱乐圈，刚合作拍完耽美剧的当红演员。

他们确实不需要一场秀，他们缺少的，从来都不是一场盛大的秀。

“龙哥，说实话啊，我不太想办婚礼诶……要不去旅游吧，重新走一遍咱俩认识的那条路，我来给你语音导航，咋样？”

“……”

朱一龙眨眨眼，看了看手里揉到一半的面团。

“好啊，”然后他笑，转头看向在厨房门口探出一颗脑袋的白宇，抬手擦一下自己侧脸，在嘴边留了道白印子，“听你的。”

“……”

白宇愣了下，可能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快。

他愣愣地说：“龙哥，我想吻你。”

 

 

于是在花海和人潮中，像所有结伴旅行的情侣一样，他们接吻了。

 

 

“啊——”

cp粉发出了一声惨叫。

“《亲爱的爸爸们》停更了！”

这档夏天推出的亲子真人秀节目，一播出就收视率断层领先，喂叼了太多观众的胃口，因此节目组公告一出，热搜里可谓哀鸿遍野。

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一年一度影视界盛会金凤凰奖开幕在即，组委会公布了获奖提名名单，而错峰拿奖好几年的南北双影帝，今年好巧不巧——撞一块儿了。

相关话题好不热闹，网友们吵成一团。

准确地说，是难得能开麦干架的双方纯粉们吵成一团。

什么朱一龙演的那个角色是罪犯！甚至还有肚腩！

什么白宇演的那家伙还嫖娼呢！黑粉涂得像煤炭！

滚粗！电影主题是救赎与温暖！

放屁！历史伟人也年少曾轻狂！

而兴高采烈的双担们：打榜端水！打榜端水！！打榜记得要端水！！！

 

颁奖典礼那天，全网直播现场情况。

既然亲子节目都上过了，朱一龙和白宇也懒得再避嫌，坐着同一辆车就到了晚会现场，一左一右推开门，穿同款黑西装，戴不同色对戒，在排山倒海的闪光灯中面不改色，边走边系扣子。

#爆！白宇朱一龙同车到场脸色不佳似同床异梦#

#爆！朱一龙白宇飞速走红毯欲压对方一头#

#爆！白宇朱一龙签名板前各自拍照拒绝亲密姿势#

#爆！朱一龙白宇进场隔多空落座全程无交流#

……

热搜点进去，网友们差点就要不认识两位演员的名字。

直到在实时上升里看到一股清流：

#好想给朱白配一首乱世巨星啊#

……嘶。

好像顺眼多了呢。

 

整场颁奖典礼共约两小时，宣布完影后，接着就是影帝。在微妙又热烈的气氛中，宣读人拿着题词卡上台，刚站定就开始笑。

“对，对，今年的情况很特别。”

他一条条地念候选人的作品和评委组给出的评价，不骄不躁，不紧不慢。

每一位被提名者都担得起这份奖项。

每一个被列出的名字都值得这份荣耀。

然后是一个经典的转折——但是，今年确实面临着一个两难的困局。

“朱一龙先生饰演的莫三妹，市井小人物，出狱殡葬师；白宇先生饰演的冯庸，身处时代风云的漩涡，成为宏大历史的见证。

“组委会认为，不能以题材之大小衡量作品之价值，小人物不比大历史轻微，但宏大白描的感染力也并不弱于细致入微的工笔。

“虽然——我们遗憾地承认——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先例，但是——我们同样也承认——组委会确实很乐意开此先河，成就影史上的一段佳话。”

“那么接下来……”宣读人把目光投向台下，视线落在最左，然后又快速扫向最右。

他笑了笑。

“有请这两位演员上台。”

“……”

场内安静了一瞬，似乎没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紧接着，掌声雷动。

大屏幕上，白宇和朱一龙的特写表情从空白变成了哭笑不得，然后他们同时转头，目光越过人海，和彼此对视一眼。

起身，扣上纽扣，迈步上台。

 

“白宇先生，请问你愿意和朱一龙先生共享这份荣誉吗？”

“朱一龙先生，请问你愿意和白宇先生共享这份荣誉吗？”

 

白宇先到话筒前致辞，开口第一句话是：“《亲爱的爸爸们》总编导是不是你们的人？”

说的时候在笑，笑得很好看。

他感谢评委组的认可，感谢团队和剧组的付出，感谢观众的肯定，感谢家人的陪伴与支持。

朱一龙在他之后走过去，在话筒前静默半晌，全场屏息。

他说：“嗯，我也是。”

“……”

白宇捂着脸，笑哭在舞台的另一侧。

“嘭！！！”

礼炮在头顶炸开，飘下漫天的金纸银片。北影帝从颁奖嘉宾的手里接过奖杯，拿在手里，笑眯眯晃悠悠地踱向对面的南影帝。

隔着半米的安全社交距离，他们站定，对视。

音乐在礼堂里回响，台下掌声如雷。他们拿着同样的荣誉奖杯，在所有的媒体、观众、镜头前，迈步倾身，吻住对方的嘴唇。

 

 

我愿意。

To be continued……

（祝演员白宇和朱一龙，生日快乐！

（其实有考虑过写双影帝的“可读性”，毕竟这个长篇系列可能很多人没看过，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这篇迟早会写，那何不选一个特殊的时刻呢？

（世间美好都是他们，希望你看得开心～

（本篇有彩蛋哦！( ˃̶̤́ ꒳ ˂̶̤̀ )

上一位考生：@自行车（高亮版） 

下一位待考：@子亦无所欲orz 

本场考生：@单口士 ，顺利交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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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网络写手居x灵感集合体音乐人北。

·……没看错，是番外，正文肝不完了，先发腻腻歪歪的快乐番外！（表脸

·正文梗源：@居北居脑洞囤积bot 是……2018年的时候在评论区激情发声“请问我可以写这个吗”得到肯定答复结果咕到现在的一篇。合掌。

·哥哥们生日快乐！！情谊属于彼此，故事属于永恒的平行世界，bug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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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门网络文学城L站的明星写手“委鬼之山”开始尝试在写更新时进行直播。

这个提议来自他商机与宣传意识极强的编辑女士。因为自家这位大咖死活不肯露脸的见鬼人设，他们已经痛失了无数酬劳不菲的商务合作。是的，没错，神秘感这个东西的确是往满了拉，但粉丝的打投又不进她编辑的腰包！再者就算小巍老师天赋异禀日更万字思如泉涌文采斐然，稿费能比广告挣得多？就算你是每日三更的打字机器都不可能！

因此，当L站推出了写手直播间板块时，编辑几乎是第一时间向朱一龙发起了语音通话，被接通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将直播间邀请函和开播合同扔进了签约写手的对话框：“打开，签字，巍啊，算我求你。你写稿的时候没有什么苛刻的环境要求吧？我跟你说这个直播啊咱甚至不用读弹幕，只要把摄像头支在键盘旁边近距离拍你美丽修长骨感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就可以了！知道有一种直播间叫陪伴学习自习室吗？你做那种就可以！啊！！小巍啊！！你知道你这些年给这破网站赚了多少钱吗？！可这些钱！一分都到不了老娘的账上！！为什么要对你的经纪人编辑如此无情？呜呜呜呜，你不接代言不接形象广告姐姐真的会无啊！直播间的粉丝打赏有工会分成——主子，老师，天才，卡密！让妈妈赚点钱吧好吗？求你了！！”

朱一龙：“……”

要是搁在一年前，极有原则且很会保护自己隐私的小巍老师就算是被这样声泪俱下地央求了大概也会抱歉地委婉回绝。但现在时过境迁了，冰雪消融了，枯木逢春了，铁树开花了！问，就是这一年里他的心境与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朵张扬艳丽鲜红欲滴的玫瑰在上一个春天被灵感的清风送进了他的心房，其究极主动地自行拱土并深深扎根，大有一千年起步开它个亿万光年的架势。

系统提示：靠抒情散文白手起家的写手老师在颅内点击一键翻译，将上述的大段比喻总结成人话——他恋爱了。

白宇，他的邻居，原音乐旅行家现知名流行音乐唱作人，兼，恋爱对象，毛茸茸的脑袋从他肩窝蹭过来。编辑的声音太大，听力本就优于旁人的流行音乐家拼命忍笑，像只大猫一样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主人。

“答应呗，只拍手也没啥的。”大猫轻声咬耳朵。猫主子的耳廓瞬间红了。

所以，说不好是色令智昏还是如何如何，总之朱一龙接受了邀请函，并在电子合同上签了字。编辑在收到文件的瞬间在听筒那边感激涕零：

“啊！！谢谢祖宗！！是澜哥在你旁边吧！！！澜哥我爱你！！下次说服他接个形象代言就更好了！！”

白宇大笑着冲无奈被开了免提的听筒反问：“哈哈哈哈，那我恋爱对象的形象不就也公开了吗？”

编辑：“……”

编辑擦汗：“对不起，一时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忘记您也是公众人物了！”

公众人物白宇，在“委鬼之山”正式开启直播间的头两天被制作方通知巡回演出的下一站可以不受疫情影响照常进行，于是风风火火地带着吉他和行李箱出差去了。临走前一天晚上在被子里和对象鼻尖对鼻尖，说龙哥怎么办，我一定会想死你的。朱一龙说我也是，然后他们接吻。亲了能有大概一分半，体贴的作家念及对方第二天中午赶高铁主动收回了在人口腔中肆虐的舌，结果恢复温存不到三十秒，音乐家又用微微发哑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睡眠环境。

哥哥，他喊得很轻，用气声托着，尾音有点嗲。

朱一龙转头看他。

他又叫，哥哥，然后凑上去啄他的嘴唇。

哥哥，哥哥。他喊一声亲一下，喊一声亲一下，纵是性子再温吞的也受不了恋人这样的发难。故意的，这小孩儿。朱一龙青筋快被他亲出来，舔着后槽牙就堵住了那张能说会道的嘴。

后半夜天快亮的时候白宇才想起来解释：不是我不领情啊，马上要一周都见不到你了。所以不如，像你囤稿一样，一次性先攒多点儿……

朱一龙问，现在够多了？

白宇笑得餍足而狡黠，胆大包天地用气声回答：“不够……”

下一秒就累得昏睡过去。

无论是L站内还是社交账号上，生活中还是工作环境里，朱一龙的外界评价都是善良好脾气君子温如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虽然脾气是好，但也才将将压上优良线。他谦和有礼，或者说太过有礼，因此从不越界，从不纵容，从不在自己保持清醒能够思考和判断的时候无端附和他人的建议。大学室友曾经打趣他，说你这是不信任我们的表现，朱一龙没肯定也没否认，大概心里也知道比起他人来说自己会更信任自己。

但白宇的出现把他的行事准则通通推翻，抑或这么说：白宇是他行事准则无法触及的特例。他们初次见面不到三十分钟朱一龙就把原则和底线疯狂下移，越界了吗越了，纵容了吗纵了，自己那一套生人勿近熟人看情况也别太近的生活习惯跟没存在过似的，他发觉时自己都震惊。什么太阳的温暖融化冰川，他在他面前打一开始就是一片云。

朱一龙开着文档，最后看了一眼手机。白宇今晚就要演出了，说好的首播前知会一声也没肖想对方能有功夫回复。年轻的作家呼出口气，只能用一份三更祝他演出顺利。他刚将直播间开好，摄像头正对自己的键盘。弹幕发了疯地滚动，清一色卧槽男神好好看的手和我终于看到了3D的巍老师，礼物铺天盖地，热度飞速上涨。朱一龙想了想，在打字前还是先道了句谢谢，这下直播间又沸腾起来，3D的男神虽然只让他们看到了一双3D的手，但他说话了，他活了，他声音真他妈好听！

守在直播间里的编辑已经乐晕了，她一副死而无憾安详模样给自家的写手发消息，你写你的就行，不用管弹幕了。朱一龙回了个OK的表情，捋清思路开始更新。

白宇的消息从全屏的文档页面旁弹出来时，码字天才已经安安静静地播了半个小时。他和着半开的窗外不时传来的三四声鸟鸣、小区内儿童玩闹的一两声大喊、临街路过换纱窗工人的五六声吆喝、期间夹杂的七八声犬吠，金属键盘敲得行云流水，直播间成功被推举为L站最令人心旷神怡的白噪声自习室，高居热度榜榜首。但开启直播的当事人并不知道这些已经让粉丝和编辑热泪盈眶的数据，一心一意地和稿子里的主人公神游天外，脑海中飞掠着一个又一个精妙的场景。他时常想，自己也只不过是个爱做梦的人，白日也做梦，于是宇宙将记录梦境的能力赐予了自己。嗯，白日宇宙，他想。白日宇宙。

专注的写手老师总算在弹窗提醒消失之前瞥见了恋人的回复。常理说，他对写作条件的需求简单而平凡：足够安静，且不被打扰。说他好脾气只过优良线是有道理的，编辑知道，一旦在创作过程中被外界因素干扰，大家的巍老师绝对会发火，冷火也是火。

但对白宇，呃，怎么说呢。不知道朱老师到底是否能够意识到自己的过度双标，几乎所有的“常理说”都对他的恋人完全无效，从第一天见面就这样，失效得跟他们的自来熟一样自然。

所以朱一龙坦然自若地点开了对话框。白宇先是回复了一个很欠……的表情包，然后狗了一大串无比官方的祝福语祝首播顺利，最后问什么时候结束，好想你，演出前是否方便通话。

朱一龙想了想，这次干脆把“常理说”变成了“破天荒”。

直播间里从开播就没有到过镜头外的双手短暂地退到画外去了。起初弹幕上只是飘了几个零零散散的问号，但当朱一龙将耳机插到笔记本上时，粉丝们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耳机，他要听歌？弹幕开始有人贴心地发声，巍巍老师巍巍老师，不要怕吵到我们我们也想听！

但朱一龙并没有看弹幕，他只是戴上耳机，然后播了个语音电话。

白宇在秒接电话的时候是茫然的。

“嗯？龙哥？……你，你你，你不是在直播吗？”

他刚到露天剧场的休息室，方才在路上眯了一会儿。车抄了进路，于是到得早，比妆造组给出的化妆时间提前了小二十分钟。

“是。”恋人的话回得很短，估计是顾及着直播间的观众们。

白宇手忙脚乱地把包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发现蓝牙耳机就在自己的口袋里。他一面戴耳机一面跑过去关休息室的门，等回到手机跟前已经从脖子红到耳根。

“那，那那，那你现在给我打电话！你你你，你不是在写更新吗？”

“是。”

简单的肯定句从耳机中钻入白宇的耳朵，音乐人从耳机中听到过无数的声音，但唯独这一个会将他烧得面红耳赤。他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太快了，像吃了兴奋剂——呃不对，他没吃过兴奋剂没法这么比较！

而接下来，他发现让他心跳加速的不止是对方的声音。挂着语音的对话框中弹出一行字：可你说想我了呀。

白宇感觉自己要熟透了。

犯规，太犯规了，他捧着手机不顾形象地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把又一把地抹着脸：“…………啊啊啊啊啊！！！龙哥你你你你！！”

——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更想你啊！！

朱一龙的状况其实和白宇不相上下。

如果打的是个视频电话，白宇一定会大笑恋人的脖子比自己的还红。写手的红晕不太上脸，但耳朵和脖颈就足够将他出卖，啊，对了，还有不停上扬的唇角与满眼溢出的爱意，例如现在，他止不住轻轻地笑，对方过于可爱了，他都能想象出白宇羞得张牙舞爪最后小猫洗脸的样子。

“你，你，你跟我打电话还怎么写更新啊！”

“不碍事。你做你的事，我打我的字。”

大约是还算顾及了自己在直播，朱一龙的声音压得比以往都低。这导致另一边躺在沙发上散热的白宇愕然发现自己十分对劲地有了不对劲的反应。我趣！他一个激灵挺身坐起，什么，什么我做我的事你打你的字？哥哥你想好再说话！你说的是什么事？你想让我做什么事？！

白宇在坦白从宽可能会扰乱对方的写作进程和直接找借口挂掉语音自行平复这两条不归路中选择了第三条，他折中了，捧着电话试探地问道：

“不、不是，龙哥啊，你跟我打着电话——竟然还能专心打字？！”

机智如他，重音放在第一人称上，这是一句稍带些双关的挑衅！你跟我！你的恋爱对象！打着电话！你还能不分神？哈！那你是得多有定力！但他万没想到正在头脑风暴的恋人是真的拥有这种山崩地裂我自岿然不动的定力，于是当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脸红耳赤的声音低低地“嗯”了一声后，他被点爆了。

……好啊你朱一龙！我做我的事是吧，来，我要开始了，就让我好好瞧瞧你能有多专心！

朱一龙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一方面，他确实是心一横就给白宇去了电，谁不想时刻听到恋人的声音？况且这还是个在热恋期中出差忙碌已经两天没见、临走前不忘点火还只管扇风不管灭的淘气鬼。在听到人声音的时候真的幸福极了，恨不得直接开口和整个直播间分享你们快听我在和心上人打电话呢，这么好听的声音你们听不到吧？哈哈，我能听到哦！白宇要是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准会甜兮兮地笑他幼稚，如果人在面前甚至会凑到耳边直接说一些在被子里才好说的话。朱一龙强行收拢心思，心如擂鼓地将脑海中成型的画面甩到键盘上。没错，他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就是另开一个文档，之前那篇的确是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继续写了，但没人说他今天的更新只能写那篇文章。

另一方面，虽然知道自己这去电时间冲得没什么理智可言，但他并不想挂断这通在目前情况下称得上难得的电话。还是同样事例，佐证两个论点：为什么去电话？因为两天没见；为什么这种时候去电话？因为两天没见。况且他其实很早以前就听圈内的同行说会和朋友连麦写东西，和同组的研究生好友开腾讯会议屏幕共享写论文一个性质，起一个相互监督和提高专注度的作用。当时另一个同行参与话题进行附和，并分享自己会和异地恋对象在休息日时醒了就去个语音挂着，各做各的事，不时听到什么动静或有什么趣事分享就聊上两句。说白了就是凭通讯同居，算是以这种方式参与对方的生活，有时候甚至确实能给人一种对方就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错觉。

那时的朱一龙还没有自己会坠入爱河的预感，更没有寻找这种能分享生活的朋友的欲望，后来和白宇恋爱了也没能实验过——两个人就住对门，近得两步路就能敲出想念讯号，连同居不同居都没什么两样。而现在，朱一龙干脆抓住了这个一方远行的机会，打算将当时只是做写作素材听了一耳朵的事情实践一下。

白宇问他是否能在和自己通话时专心打字的时候，他想的其实是体贴的恋人怕自己发出声响会造成打扰。虽然好像确实会分神，但是他并不愿就此挂断放弃。于是，我们的天才写手凭空捏造出一副世俗欲望不碍我六根清净的吃斋样，自觉沉稳可靠地回答了，一个“嗯”字。

他如果知道这个简单的音节会带来什么后续，一定会选择在聊天框里追加一条单音词解。

如果他说了“其实会，但没关系，因为我想体验一下和你共享生活的感觉”云云，那么在接下来的一小时直播中，他或许能云淡风轻地一边不时笑上两声，一边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行文变得更加流畅了。

是的，毕竟是和自己的缪斯在直线通话，这种程度的害臊和激动都并不影响灵感成倍地涌进他的脑海。所以，但凡他说了，也不至于无法平复目前这种程度的害臊和激动……

意思是，他连线对面的倒霉恋人也不至于躲进休息室的卫生间并将门反锁。

电话那头响起不大对劲的声音时，朱一龙还没反应过来。

对方耳麦的收音效果极好，从衣物的摩擦声到皮带的卡扣响，发生什么事了，作家虚搭在键盘上的十根手指微微回扣，白宇，等等，白宇！……小白！！

直播间的画面定格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头的样子，一切静止，大概过了十秒钟。期间只有写手房间内石英钟的走针声能够证明粉丝们的网络并未卡顿。

……这十秒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结合前不久小巍老师刚和自己爆火的转型之作《隔山海》中被扒出的主角原型官宣一事，cp粉们已经能靠这微妙的留白写就数篇角度不同的隔空电联直播诱惑同人了。

而他们怎样都不会想到，事实还真的跟他们脑中的画面八九不离十。

直播间里那双紧攥成拳的手于十秒后动了，粉丝们看见他们的写手男神使用了电脑触控板。点击，敲键盘，回车，再点击，然后是划动、划动、划动。弹幕开始猜测他在做什么，查词？可他是巍神诶，天才写手的大脑不是应该将辞海及其附属词库的熟练度都刷满了吗？那他在干嘛呢？搜索着什么网页？

编辑的消息就在这时候弹出来了。

“……祖宗，您在干嘛？”

朱一龙回复：买机票。

编辑：……

编辑：？？？？？

编辑女士隐约猜到了什么，编辑女士大为震撼。

对话框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两三秒后，朱一龙看到自己的编辑丢下一段安详的嘱咐：记得更新，请买至少三小时后的票因为希望你还记得单日直播时长要满两小时，在这两小时内别把你自己直播间搞没了，白老师第二天还有演出，您悠着点。

朱一龙回复：好的。

他简单粗暴地买好了去白宇所在城市的机票，起飞时间四小时后，落地时间演出结束前。

怎么就没想到跟他一起出发？明明自己的工作完全没有地域限制，只需要一台可联网的笔记本电脑。朱一龙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还有近一小时的时长要播，可耳机里的声音让他完全没办法敲出任何文字。

他的脑海中全是他，被他各种各样的模样占得满满当当，可以描写的，不能描写的，舍得披露的，只愿独食的。他是个有正常生理反应的男人，今年三十四岁，正是需求极高的时候。区别于青春期的躁动与二十岁的旺盛，三十岁的欲望变得更加可控，却也因此在爆发时更加猛烈。尤其朱一龙这种从前的日色变得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的，在确定对方的瞬间就带出了一股厚重绵长的深情，使整个占有对方的过程变得尤为酣畅而缠绵。

白宇还在喘息。

他的恋人已经把全身上下所有能举起来的东西都举起来向他投降了。

……

“小宇。”

从给隔间落锁到听到耳机中这句昵称瞬间释放，白宇总共花了五分钟。

这五分钟里，我们敬业优秀的写手主播完成了抑制惊喘、强压冲动、购买机票、回复编辑、起身倒水……起身和直播间里的粉丝们说我去倒水等一系列操作，并成功地于洗手池前倒了水。

——虽然不是自己喝的。

朱一龙拧开水龙头，一边旋至最冰一边将耳机摘到脖子上搭着。耳机中传来白宇得意的笑声，明明听不真切还混着哗啦啦的水声，可往脸上拍水的朱一龙还是觉得他听到了尾音带上的那么一丝甜腻。嘶，不止尾音，这丝甜腻被传导到空气中无限地放大了，他听见白宇明知故问地说哥哥，你刚才专注地写了多少字？感觉看见了一只肚皮朝天躺倒在地并骄傲地仰着脑袋用尾巴缠人手腕的猫。

……。

还没下班的新晋主播忍了一身的汗。他捞起耳机重新塞回耳蜗，开口的声音低得有些发狠。

“写了不少，都是腹稿。”

“今晚睡前背给你听。”

电话那头前一秒还在坏笑的恋人霎时没了声音，写手知道他这是完全宕机了。但话还并没有说完，年轻的作家甚至报复性地想，自己说的这几句话要让对方记一下午加一晚上，最好在高唱情歌的时候反复想。

……还是算了，并不希望他那种样子被除自己之外的人看到。

但他确实还没说完，所以又敛着眉眼缓缓开口。

“一个字一下。”

他向外走。

“你知道我写的故事，通常都很长。”

FIN.

-

啊！！再次！！哥哥们生日快乐！！！

翻了一下自己的主页，距离上一篇更新居然已经一年了……

（泪目）谢谢烟烟的活动邀请，一脚把我踹回来给哥哥们握笔狂书。

是应该重新开始每天写些什么了，比如这篇甜饼的正文……名字都起好了！叫《可平山海》，大概也是会写点关于爱意难得真心无价的东西，带一些艺术源于生活而故事只有在笔者真正动情后才会变得完整云云，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捋清楚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擦汗，但目前写得还挺舒服的，到了第二节。

本来是想做活动文，但最后发现好像真的会写蛮长，所以下午灵感突然找上门的时候在干脆用记番外梗的文档扩了这篇（抱头

是真的很腻歪，救，这么多年过去了写他俩在一起的场景我还是好顺手，这就是真相是真的文字映射吗

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回圈了，这几年多多少少也在其他圈子反复纵横跳。但前天动笔的时候感觉把宇写得有点软，赶紧刷了几个近期的采访，结果惊觉怎么回事，我哥咋越大越幼越大越右了……

（闭眼）大哥生日的时候会把正文的前几节放出来，看我当时写到哪里好啦。

那就这样！我废话好多……过两天见，祝大家食用愉快！

加考考生：@空山的彦 ，顺利交卷！

珊瑚礁守护者龙 x 椰子守护者北

Guardian of coral reef x Guardian of coconut

纯属虚构，纯属虚构

在不能出去玩的日子，送大家一碗海岛度假甜食。1.6w一发完

BGM：一起去度个假期 oh yeah～～

特别鸣谢：@长安不倦客 （脑洞灵感启迪+照片投喂）

（一）

“不是，我说……这属于不可抗力，不是刚说了不能因为隔离辞退员工吗？”

“这边呢也不是说就要辞退你。你也明白，这个岗位不在现场就没法工作，我们是服务部门，你一天不在我们都必须找人顶上，这个职位没人不行……”

“去年我给那谁谁back up了好几个月，怎么现在我缺席一天就要找人替代我？”

“刚才说了，不是现在就要辞退你的意思。我们这边会先按停薪留职办理，视你具体能回到工作岗位的时间……”

“…………”

白宇又跟HR继续扯皮了十分钟，挂掉电话，气得把手机摔在沙滩上。

他十分后悔，自己到底为什么一时冲动要用光所有年假，一个人跑到大洋洲来度假，最后一天上了大堡礁中心的这座小岛，还没好好游览风光并emo假期即将结束——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他又一次刷开订票页面，能够看到的45天之内，仍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取消/当日无航班”。他躺在沙滩上摊成大字，渔夫帽往脸上一盖。更让人绝望的事情是，真在这困下去，他要拿什么支付酒店高昂的房费？

温暖海风吹来一阵嘻哈笑声，coconut! Do you want a coconut…一群老外每人抱着一只新鲜椰青，夹着冲浪板，从即将失业的失落职员身边走过。白宇扣上自己的渔夫帽，走！哥还不信了，岛上不需要导游吗？餐厅不需要洗碗工吗？至少咱英文还凑合，咱可以打工养活自己！

走回酒店大堂，他打算先退掉这家昂贵的假日酒店，另寻一家便宜的。咦？前台贴了张招聘启事？

Guardian of coconut, $ xx/day

Location: Hamilton Island, all coconut trees

“Hey!”白宇指指招聘广告：我能应聘吗？这个什么……椰子守护者？

“Wait a moment.”前台打了一通电话，几分钟后，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过来，把白宇请进办公室。经理瞧着他的椰子树衬衫哈哈大笑，说，我叫Mike，面试就几个问题，很简单。

请问，白先生，您会爬树吗？会游泳吗？

会啊。

爬树熟练吗？

……熟练，挺熟练的。白宇挠头，他还是个小皮孩的时候拿手把戏就是攀爬老家那棵大柳树，当然，更高的也不在话下。

Mike表示，那就行啦，等下我请人跟您交待工作内容，今天下午您就可以上班了。

啊？就这么简单？白宇惊讶自己重新就业竟比失业快，然后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这岗位包吃包住吗？

Mike略带难色：Emmm……椰子您可以留下，但吃饭不能cover，住宿呢，本酒店有一间旅游宣传用的海景套房，现在有另一位工作人员住着……正是旅游旺季，我向总部给您特别申请一下，不过可能需要几个星期时间。

几个星期……好吧。白宇心想，没事儿，再说吧，至少工资足够他吃饭了。

“Oh！”Mike眼睛一亮：另一位工作人员也是中国人，或许你们可以自己商量一下？说着他就拨通电话：

“Hey, Long!Have time to come back? I’ve got a partner for you!”

Partner???白宇满头问号。Partner不是老伴的意思吗？

“Long, the Guardian of coral reef on this island.” 经理对白宇说，以后他就是你的工作搭档，他有车子跟摩托艇，载你去找椰子树。

十五分钟后，踩着平衡车的青年回到酒店门前。灰T恤白外套，绿花短裤棒球帽，一副墨镜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段优美下颌线。青年从平衡车上下来，向白宇伸出手：

“Nice to meet you.”

“你好，白宇。”

看来酒店老板忘记跟他说是同胞。白宇笑着握上青年白净的手，对方听到中文也笑起来，摘掉大墨镜，天蓝帽檐底下是一双水波潋滟的眼。

“你好，朱一龙。”

（二）

“Nothing else?”朱一龙看着白宇把一段绳圈往脚上套，略带紧张地问旁边的土著。

“Right! This IS the best tool!”土著大叔拍拍胸脯，表示还要什么其他工具？只要一段绳子，没有搞不定的椰子树。

“没事儿龙哥，我从小就这么爬。”白宇比了个Ok的手势，把兜里手机钱包都掏出来给朱一龙拿着，渔夫帽也往他怀里一塞，自己弓腰攀上了树干。

绳套拧成8字套在左右脚上，两手抱住树干，双脚离地往上一窜，之后便借着两脚间绳子卡住树干的力，大猫一样伸直身体，双手去找新的着力点，攀住再往上窜一截……朱一龙在底下看着捏把汗，这家伙属猫的么，又轻巧又柔韧，没一会就像头小豹子似地爬到高大的椰子树顶端，还回头往下望，得意地挥着一只手。

“你小心点！”朱一龙也朝树上挥挥手。土著大叔blabla说don’t worry, he is so good at it!然后自己也掏出一只绳圈，二十秒爬上树。

阳光灿烂的有点晃眼，朱一龙看着两个人在树顶比比划划。白宇朝他喊：小心椰子！躲远点！

他走出十来步，一只圆滚滚的椰子“砰”地落下，砸进白沙滩。紧接着又一只掉下来，白宇吹着口哨，继续摸摸拍拍树上剩下的椰子。土著大叔传授经验：青的不熟黄的熟，光的不熟糙的熟，当然最重要是看椰子果蒂是不是变成棕色快枯萎，这样的椰子就要掉下去啦！得靠椰子守护者提前摘掉，以免砸伤游客。

新上任的椰子守护者连连点头，以他的爬树本领，这份工作不难。只是岛上椰子树多了点，白宇掏出酒店给他的“Hamilton Island CocoMap”：他所负责的椰子树集中在八家酒店周围，相距跨度超过半个岛。交通就要靠他的搭档“珊瑚礁守护者”朱一龙了，白宇抱来两只插着吸管的椰子，递给搭档一只，说：“龙哥带我巡视一遍领地？”

“昂，好。”

不是，怎么跟个山大王似的。朱一龙接过椰子：“刚打下来你就要喝？”他摸着光溜溜的椰皮，觉得有点残忍。然而敲椰子小能手兴奋地踩着雪白沙滩，咬着吸管说：“椰子掉下来就要喝啊，漂到海里也是浪费了。”

……好吧。作为珊瑚礁守护者，打捞海洋垃圾也是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游客随手乱扔的饮料瓶、包装袋、遗失的拖鞋帽子太阳镜，这些对海洋生物来说都是致命的塑料污染物。每天他也会捞上几只椰子，这些果实在海水中漂流半日，最终往往又被冲回岸上，腐烂在沙滩上有碍旅游环境。

白宇摸着朱一龙那辆白色平衡车，说：“龙哥你平时就骑这个巡岛？”

“昂。岛上有电瓶车和高尔夫球车，但我还是比较习惯用平衡车。”

只是平衡车载不了他跟白宇两个人。朱一龙问他，你会不会？

“什么？骑平衡车吗？不会～你教我呗？”

“……好。”

（三）

“右脚往左压，这样就能左转，对……保持平衡，往那边绕一圈……”

“龙哥——哎，龙哥——” 白宇在小广场上停不下来地绕圈圈，想要走回直线却弯道加速起来，吓得直朝朱一龙伸手。

“身体立正，放松，先把车停下来……”朱一龙踩着自己的平衡车过去，用手势示意他身体后仰一点回到中立：“照我说的做，不会摔的，万一摔了我拉住你。”

你也在车上你怎么拉住我……白宇试着按朱一龙的手势调整姿态，狂野的平衡车可算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椰子守护者表示，这比爬树刺激多了，龙哥，咱俩换行吗？我想骑你那辆。

“呃，有什么不一样么？”朱一龙看看自己脚下的平衡车，难道他喜欢白色？

“高手的车骑起来肯定不一样，说不定我能学得快点。”

“你现在那辆也是我的。”

白宇踩着的黑色平衡车是朱一龙的备用机，岛上维修没那么方便，他索性买了两辆。然而白宇说，备用机使用率肯定没有你现在这辆高啊，当然不一样。

“和车本身没关系。”朱一龙把自己脚下的白车让给他，看着身穿椰子树衬衫的椰子守护者继续练习前进倒退。

“龙哥来呀，我们比赛——卧槽你这辆怎么更难……”

“悠着点吧你。”朱一龙无奈地溜过去，伸手拉住艰难保持平衡的人。白宇得了救星，顿时胆肥了十倍，扣着朱一龙的手开始花样转圈圈。

……搭档太皮了怎么办。半个小时后，朱一龙开来酒店的高尔夫球车：“你再练几次再上路，咱俩先用这个。”

“哇哦，你的专用……广告车？”白色小车上印着五颜六色的珊瑚礁，一行字母贯穿中央：

Guard the coral reef

“算是吧。”朱一龙挪挪后座上的潜水装备，白宇坐进来。轻快海风吹起白色小顶篷，车子掠过一行行棕榈树，洁白海岸和蓝绿色一望无际的海水触手可及。白宇靠在车座里，敞开椰子树衬衫，尽情享受碧海蓝天和温柔海风。

要是没有住宿账单的烦恼，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工作。

“前面是皇冠假日酒店。”朱一龙说。白宇对照手中地图，从他们住着的珊瑚景酒店出发，这里是最近的一处椰子点。靠近路边有七八棵椰子树，明早要挨个爬上去检查。

“好嘞龙哥，下一处。”

车子沿着小路向前，美丽的猫眼海滩在右手边闪着水绿和幽蓝的光，左手边前方是一排白顶小屋，热带植物点缀其间，给属于天空的梦幻蓝白配色接上了地气。这里也有一排椰子树。白宇在地图上用中文做着标记：2号椰子点，棕榈屋度假酒店……

……

八家酒店附近的椰子树认了一遍，朱一龙把车子停在靠近海滩的停车点，背起自己的大号装备包，跟白宇说：“我一会在这下水看珊瑚礁，你可以自己逛逛，一个半小时后咱俩在红白条太阳伞那集合。”

这片海湾有礁石与奶粉般的白沙，粗犷和细腻浑然一体。海水里晃着阳光的影子，轻柔地漫过脚面，而身后那些礁石的阴影里，它们又碎成海潮的回声与白沫。白宇脱掉洞洞鞋踩了一会细沙，朱一龙已经换上潜水装备，拎着两只蛙鞋走到礁石上，一边跟白宇挥手一边在海水里涮着鞋。白宇逆光望见那礁石上的人影跃入海面，一尾鲸鲨似的，融进蓝绿海水。

（四）

海面上的天空变成粉色时，在太阳伞底下眯着的白宇等来了出水的朱一龙。珊瑚礁守护者整个湿漉漉，从头发丝到尾巴尖都滴着水。哦不，并没有尾巴。白宇看着玫瑰色的落日下朱一龙柔软的刘海，和因为海水不断眨着的一对漂亮眼睛，如果这时海上是一轮满月，他就要以为自己一觉醒来，漂流到了美人鱼的岛屿。

可他眼前这条并不是小美人鱼。朱一龙扬起手朝他弹了一脸水：“还没睡醒呢？一会涨潮把你的洞洞鞋冲走了。”

戴着墨镜装睡偷看的白宇立刻跳起来，可是左右沙滩空空如也，哪里有他的洞洞鞋？

“不是吧，刚才放在这的，真冲走了？”白宇想起珊瑚礁守护者的辛勤劳动：“塑料鞋是不是会污染海洋环境？又要给你的工作添麻烦了……”

朱一龙憋不住笑，指了指自己的装备包：“那儿呢，我刚从海里捞上来的。”

白宇过去一看，蛙鞋和浮力背心底下，可不藏着自己那双镶了玫瑰花和大碗面鞋扣的小白鞋。

“龙哥你就唬我吧！”他弯腰撩起一捧海水，可朱一龙还穿着那件连体潜水服，根本不怕泼。两人在沙滩上闹了几个来回，朱一龙衣装笨重，最后被身轻如燕的椰子捕猎者追到礁石边，喘着气笑着说你赢了，别闹了，快把背包拿回来，一会真给冲走了。

朱一龙坐在礁石后边脱着潜水服，那件潜水服很特别，仔细看是墨蓝色，肩背铺满银色的星星点点。白宇拿了他的背包坐在一边，看着夕阳底下那人从一尾鲸鲨蜕变成身形健美的青年。

肌肉线条随着举手抬足而流动，手臂、肩膀和胸是厚实带点圆润的，腿部绷紧时是锐利的……黑色泳裤勒起腰上一薄层脂肪，像大猫无懈可击的体态，却天生藏着软乎的小肚子。

……有点羡慕。白宇掏出包里的毛巾扔给朱一龙，略微出神地看着他擦身子。这个人的美带着一种冲击性。摘下墨镜一刻的浓眉深目和俊峭鼻峰，像大堡礁强烈的色彩一样卷起一场风暴。跟他相处起来，这人又是柔和的。在他爬下椰子树时乖乖把保管的手机和钱包交过来，无奈地看他在平衡车上叫，一边又会靠近来保护他……其实他也不是非要骑那辆白色车子，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逗这个人特别好玩。

平时应该是性格很稳的那种吧，白宇心想，下午巡岛工作时朱一龙就安静开车，到了地方给他报站名，不闹腾也不八卦。当时他还寻思，龙哥看着像个模范生，怎就跑到南半球的海岛上捡垃圾，哦不，保护珊瑚礁了呢？

现在，他看着夕阳里朱一龙的侧影。那剪影锋利地裁开玫瑰色晚霞，海浪击打礁石，礁石脚下，是刚才让青年披着银色星光潜游水底的一小堆装备。

他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柔和的人具有冲击性。温和是他的外表，一个会独自跑到小岛上做着如此特立独行的职业的人，骨子里肯定藏着海浪和风暴。

（五）

岛上餐厅有十来家，这会大多坐满了游客。两人寻了家还有露天空位的越南菜馆，朱一龙说，这家味道还不错，有时候想吃米粉炒菜什么的，就来这改善生活。

旅途上连吃了一个多星期西餐，此刻白宇也十分想念家乡的泡馍烤肉油泼面。两人各点了一碗火车头米粉，鲜美的汤粉点缀牛肉和蔬菜，再配一盘烤串，足以慰藉思乡的胃。白宇无比满足地喝着米粉汤，说，想了好几天了，就想这口热乎的汤面。

“你爱吃面？”朱一龙问。又说，那我可以做啊，酒店房间带厨具的，复杂的做不了，煮个面还是可以的。哦，挂面和调料我从国内都带了不少。

“不不，不用这么麻烦龙哥，这不有的是餐馆么，我其实吃什么都行。”

朱一龙笑了：“天天吃餐馆我也受不了。刚才咱们路过那个超市就能买菜，我经常自己做饭吃。你爱吃什么菜一会咱俩去买点。”

“行啊。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白宇也笑起来，拿起一串菠萝鸡肉烤串，咬下顶上那块烤得金黄流油的菠萝，问道：“龙哥，你干这个工作多久了？”

“现在这个岛上的话……大概三个月吧。”

“那你以前在……？”

“以前当过一段时间潜水教练，也做过别的地方的旅游大使。其实我一直还挺喜欢水下摄影的，每到一个地方潜水就会去拍那里的珊瑚跟鱼类，就是好像还不是太专业……”朱一龙说着打开自己的博客，给白宇看他拍的五光十色的水下世界与海岛风光。

白宇盯着那个ID愣了三秒。

小龙人的星星海✨

什么是缘分？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博客关注列表翻到最下几行，把屏幕转个方向给他龙哥看。

朱一龙看着那个“互相关注”的ID也愣了。

鳇呔子漂流记🌊。他这个博客最早的粉丝之一。那时候他刚拿到AOW潜水员执照，也刚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去世界各地旅行拍照，还没有什么人关注他，发的照片浏览量经常只有几百。这个人总是第一个给他点赞，不时留下几句评论，从“啊啊啊啊啊好漂亮啊”到七言打油诗什么都有。直到七年后的现在，小龙人的星星海✨已经有几万粉，朱一龙仍然会在数百条尖叫评论中留意到那个特别的ID，每次看见他都会心情莫名愉快一下。

想起自己不拘一格的日常评论，白宇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尖：“没想到会碰上真人。不是，你这还叫不专业啊，绝对能参加摄影比赛了好吧。”

“……昂，我也没想到……鳇呔子就是你。”

白宇恨不得把脸埋进渔夫帽。这个中二ID是他七八年前注册的，后来想着反正三次元也没人知道，就一直用下去了。

其实朱一龙也有点尴尬。“小龙人的星星海”这么幼稚的名字，也是他七八年前起的，后来想换的时候已经积累了一些粉丝，就接着用下去了。

“那……重新认识一下，小龙人？”

“……”朱一龙露出略带嫌弃的表情，别叫小龙人了好不好，要不我也叫你鳇……

“别！不许提那三个字！龙哥，哥哥行吧～”白宇见人没反应，凑过去又叫：“哥哥？”

“……”朱一龙看着这人过分顽皮的翘嘴唇和嘴边那颗生动小痣，你几岁了啊叫我哥哥。那少年似的红润嘴唇偏生留了一圈小胡子，像他前几天吃的黑松露冰淇淋，违和反差的搭配，融合出奇妙美味。

“我九零的。龙哥你呢？你不会比我还小吧？”

“……我比你大两岁。”

“诶诶，”白宇想起什么，翻着自己给小龙人点过的赞：“你博客上的生日是真的吗？”

“是啊。”

“那咱俩就差八天诶！我四月八号的。”

“这么巧。”两个人同时抬头，相视而笑。白宇嘴里叼着吃了一半的鸡肉菠萝串，腮帮子鼓鼓，朱一龙用短短的指甲戳着手机，说，这是我Ins，照片这边发的多一点，不过大部分是给旅游局宣传完成任务的，也有些日常什么的……

白宇立刻下载Ins加上他龙哥。朱一龙的ID是Zyloooong416，白宇就给自己注册了个Byuuuuside408。

小龙人那个博客朱一龙基本只发旅行和潜水时拍的风景，更新频率快则一周，慢则一两个月才憋出一张自己满意的大片。而这个Ins账号几乎每日更新，除了蓝天大海珊瑚礁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一日三餐摆盘、日出日落、酒店露台栏杆上的大白葵花鹦鹉……为了完成旅游局给他的日更任务，看得出来他龙哥也是很拼命了。天天发吃的实在说不过去，照片不够自拍来凑，白宇终于逮到了从不露脸的小龙人的自拍照，嘴角不住上翘，一边保存一边看。

“呃，今天的更新还没做。”本来以为照片选择障碍症已经被工作逼迫好了的朱一龙点着相册，忙活到白宇吃完了盘中剩下所有烤串，总算在今天拍的一打照片中挑出佼佼者，配上一行文字点击发送。

对面的白宇刷出Zyloooong416新鲜出炉的第408条Ins：

A beautiful day. 

诚意满满的八张照片除了美景，一角的椰子树顶上，还有个黑白花衬衫的人影，猴儿一般朝他挥着手。

（六）

夜晚空气清甜，远处有码头的微光，头顶有南半球灿烂的星空。白宇窝在阳台的躺椅上看天，风把囫囵擦过的头发彻底吹干，吹进他新换的水蜜桃衬衫的袖口。

惬意，实在是太惬意了。他拿起手边的橙汁喝一口，他龙哥的房间不仅豪华得不像话，连果汁小点心都能免费送。

吃完晚饭两个人去超市买了菜，白宇本来没好意思问，我能不能搬去你那住。结果朱一龙主动说，Mike跟我说了，可能一半时没法给你申请到房间，你要是不介意……咱俩就住一间？反正我那挺大的，我一个人也用不上……

等到拿了行李敲开他龙哥的门，白宇才感慨，何止是“挺大的”，这简直是过分豪横。

双卧室双卫浴，客厅沙发足够躺个人，落地窗整面海景不说，旁边玻璃门拉开，竟然还有个配了躺椅茶桌的大阳台。

朱一龙正在水池边洗桃子，说：“这个房间是旅游局招聘‘大堡礁守护者’的时候拍照做宣传的，后来每任守护者就都住这。啊，也不是白住，每周我发的照片里得有一组带酒店的……”

“……大堡礁守护者？”白宇两手一拍：“我想起来了，几年前我还看过那个新闻，澳大利亚旅游局公开招聘大堡礁守护者，免费住海岛别墅年薪还特高……”

“昂，就是那个。后来他们又跟环保组织合作，这个职位扩展到三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岛上，有‘白沙滩守卫员’、‘海鸟观察员’，我是‘珊瑚礁守护者’。”

“厉害啊我龙哥，听说当年好几万人报名，网站都瘫痪了？”

“一开始好像是挺火的，我应聘的时候人就没那么多了。”朱一龙把洗好的桃子擦干，递给他一个，说：“每个守护者任期是六个月，正好这一任招聘的时候，我在悉尼野生动物园喂考拉那个工作结束了。其实也没想到最后能选上，可能他们比较看好中国旅游市场吧。”

面试的时候，负责人问朱一龙，除了潜水之外，你还有什么特长？朱一龙想了想把自己的“小龙人星星海”博客打开，负责人看到比旅游局宣传片还震撼的珊瑚海，当即拍板：小伙子就你了！

白宇咬着桃子乐：“龙哥你还喂过考拉啊，我说，你这些年的工作难道就是周游世界，每到一个地方体验一段生活？”

“……昂，离周游世界还差挺远的。以前在公司上班，休假基本上就去一个地方潜水。真正辞职是三年前，那时候在印尼赶上海啸，就……突然间觉得生命很宝贵，要抓紧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白宇沉默地吃着水蜜桃。做自己想做的事，人人都会向往这样的生活，但少有人能有勇气跃出熟悉的生活圈，跳进如此鲜活又不确定的未来。

朱一龙把洗好的几样蔬菜水果放进小冰箱，问，你呢？你是怎么来到这……摘椰子的？

“……”该说啥好呢。白宇瘫进沙发里，吃剩的桃核扔进垃圾桶，仰面叹气舔嘴唇，舔完嘴唇舔手指。朱一龙抽了张纸巾给他，舔手的小猫默默擦完爪，把自己这番奇葩遭遇跟他龙哥讲了一遍。

朱一龙听完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是谴责万恶的资本家抛弃员工，还是安慰他别发愁你看这风景多好就当放个长假了？想来想去，他打开抢票app，给自己定了每日提醒：“我，我也帮你看着点机票。一时半会要是回不去，你就住这吧，反正我这不要钱，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昂，不对，三个月以后我也要找工作了……”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白宇心头的烦恼一扫而空，说：“龙哥，万一到时候我还回不去，咱俩就一块找工作吧。不是还有什么极光守护者、滑雪胜地摄影师之类的工作吗，大好年华世界各处走一走，这辈子也值了。”

“好啊，其实我有挺多其他想尝试的东西。滑雪，对，我一直想学滑雪还没学会……”

“那你问对人了呀！”白宇拍拍自己胸脯：“宇哥我教你！等咱俩去滑雪场的，包个房间住在那，滑到爽，宇哥一对一指导，包教包会。到时候咱俩再来个搭档，你摄影我教学，那肯定所向披靡……”

朱一龙笑得抱着靠垫弯下腰。白宇仰在沙发上，指节碰碰他龙哥：“你也教我潜水呗？”

“好呀。”朱一龙说：“你想学的话我慢慢教你。过两天咱们可以先去玩浮潜，这里的珊瑚礁特别美。”

（七）

砰！砰！第十二棵椰子树上的椰子雷排除完毕，椰子守护者麻溜地爬下树，喊着“龙哥龙哥，这两个是椰青，比熟透的椰子更好喝～”。朱一龙同情地看了一眼椰子树，捡起沙滩上的椰子，塞进随身带的大网兜。

“呼，好久没一口气爬这么多树了！”白宇活动两下肩膀，又弯腰捶小腿，好累，自己明明也没比小时候胖啊，竟然腿酸胳膊痛，看来果然是上班以后缺乏锻炼。

“你这体格也太瘦了，多吃点才能有力气。”朱一龙捏捏他胳膊，其实这人薄薄的身材不算干瘦，摸上去柔韧地裹着一层肌肉。白宇不服气，伸手来回捏他龙哥的大臂，你不就是看着比我壮么？嗯……不仅看着壮，摸起来手感更结实。潜水练这么厚的肌肉做什么？难道这人没事还举铁的？不服气的椰子少年摸完大臂摸小臂，为什么连小臂也比他粗这么一大圈？这不科学。可是咱大白羊怎么能认输！

“谁说我没力气了？咱俩PK还不一定谁赢呢！”

“行啊，比什么？”

“喏，前面还有两棵树，看谁先爬上去。”

“爬树不算。我不会爬树……”朱一龙表示抗议。

“比谁先跑到那个大芒果雕塑那儿。”说完白宇撒腿就开跑，朱一龙丢下两只椰子紧跟其后。身穿黄黑条纹衬衫的白宇小猎豹一样在阳光里奔跑成一阵风，拿出自己百米冲刺的看家本领，比他龙哥抢先一步摸到了大芒果。

“Yeah～我赢了，请我吃芒果！”

“……再比一局。”朱一龙弯腰撑着膝盖，真是的，明明就差一丁点。

“没问题～来，下局龙哥你说比什么。”

露天餐厅的白色方桌旁，来上菜的服务生端着炸薯条冰可乐，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个男人掰手腕。

“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次，五局三胜。”白宇搓搓手，伸出了另一只猫猫爪。

“那个，先吃饭？”

服务生如释重负，把两盘fish and chips摆在桌上。白宇瞧着盘中薯条，他已对此地豪迈的各种大号物品见怪不怪，芒果蓝莓车厘子，鹦鹉蜥蜴大蜘蛛，只是为什么连薯条也做这么粗。朱一龙拿过一碟酱，红白双拼好似鸳鸯锅，薯条搭档蕃茄酱，鱼排要蘸洋葱酱。

海风吹起遮阳棚的边，哇哇的鸟叫声由远而近。朱一龙抬眼一瞧，果然有几只葵花鹦鹉飞过来，停在餐厅回廊的栏杆上。岛上几乎每家酒店都有这种鹦鹉，浑身雪白，头顶一抹金黄冠羽，十分抖擞。栏杆上的鹦鹉叽叽呱呱，不一会就飞下来一只，扑扇着翅膀停在哥俩餐桌上，大摇大摆踱几步，叼走白宇餐盘里半块鱼排。

“哎，小鹦鹉别走呀——”白宇举起手机，只捕捉到一抹扬长而去的白影。不是心疼鱼排，而是精彩瞬间没拍到照片，他表示有点遗憾。

“不用遗憾，鹦鹉特别多，你有的是机会给它们拍照。”

机会果然很快就来了，虽然照片仍旧没拍成。结账时白宇让店家打包了他没吃完的半盘薯条。

“这个凉了不好吃。”

“份量也太大了。”白宇摸着肚子：“我实在吃不下了。”

“……我帮你吃点。”朱一龙叉起白宇盘里剩下的薯条，蘸上番茄酱。可是油炸食品从吃饱到再也吃不下只有几根薯条的差距，朱一龙努力了一会说，还是打包吧。

白宇拿着那包薯条，朱一龙提着两只椰子，两个人在海滩上逛。这家餐馆前的海滩仿佛鸟类大本营，数十只白色海鸟聚在沙滩上。仔细一看，其中混着好几只头顶金毛的葵花鹦鹉，白宇高兴地打开薯条袋子，还没来得及掏出手机，一只业务熟练的鹦鹉已经发现食物来源，呱呱叫着飞到白宇的肩膀上。

“哎哟！”鹦鹉爪子抓着人好疼！白宇耸起肩膀试图甩掉这只霸道的掠食者，可是鹦鹉非但赶不走，还在他耳边嘎嘎大叫两声。同类闻声赶来，一瞬间白宇被十几只葵花鹦鹉包围，个个伸着小钳子一样的喙朝他手中薯条发起攻击。

“卧艹！我不好吃你们别咬我……”白宇捂着脸跑，一头跟朱一龙撞了个满怀。

“呃，对不起对不起……”白宇狼狈抬头，朱一龙一把拿走他手中薯条，挥着棒球帽赶鹦鹉：“没事，忘了跟你说，这些鹦鹉特别嚣张，千万别拿吃的逗它们。哎呀……”

鹦鹉们转而围攻朱一龙，刚才海滩上悠闲散步的银鸥见状也纷纷飞来凑热闹，蹼状的脚掌抓不住人肩膀，就绕着头顶盘旋，疯狂拍打两人的头。

白宇拉起朱一龙就跑，二三十只白色鸟类跟在两人身后，叫声此起彼伏甚是壮观。椰子守护者恨不得爬上树，说龙哥你快把薯条扔掉啊！

“……”身为珊瑚礁守护者他实在做不到随手扔垃圾，攥着那袋薯条边跑边寻找垃圾箱。

“唔……”终于摆脱了鹦鹉的两人倒在沙滩上。“龙哥，该说你实诚还是太敬业……”白宇喘着气说，你把薯条倒出来，拿着袋子跑也行啊，反正薯条剩不下，不会污染海滩环境的。

“……也对。”朱一龙帽檐遮着脸，把头转向白宇那一边：“有道理。”

“我刚才吃的饭都消耗掉了。”白宇摘掉他的棒球帽：“下午我没力气爬树了，你得补偿我。”

“……请你吃芒果？”

（八）

“Coconut and chocolate.”朱一龙看着冰淇淋摊老板做好一只双球甜筒，接过来又点下一个：“Mango and……第二个球你要哪种？”

“Licorice, thanks.”白宇跟老板说。

“You are an expert!”酷爱甘草软糖以及甘草口味的一切东西的老板翘起大拇指，这个顾客很识货！而且小伙子长得挺可爱嘛，老板高兴地多挖了半勺甘草味冰淇淋，扣了个大大的球递过来：“Here you are, pretty boy!”

接下来的路上，朱一龙好一会都没说话。直到白宇的甜筒底下那只芒果球快化了，向他抱怨道：“这个甘草味的怎么这么难吃啊……”

朱一龙看他愁眉苦脸地撅着嘴，舔着顶上尺寸慷慨的深色球球，终于忍不住笑了。这边的冰淇淋摊向来看人下菜碟，遇到可爱妹子多给两勺，当然，他也被女摊主优待过不知多少回。

只是今天这个是大胡子男老板。白宇在男人眼里也这么……可爱么？

被甘草球打败的人歪头舔嘴唇，一脸受到伤害的委屈表情：“龙哥你觉得我可以重新要一个吗？”

朱一龙不知怎么，觉得他满脸写着“龙哥你觉得我可爱吗”，他笑得更开心了：“甘草口味是这边著名的黑暗料理，我以为你吃过才敢点的。”

“就是因为没吃过才点的啊。”

“给我吧。”朱一龙说着拿过他手里舔了一小半的冰淇淋：“等到下一个巴士站你买个新的。”

“不是龙哥，这个我吃过了，你扔了就行……”

“没事，我不讨厌甘草味。”白宇还想阻止，被珊瑚礁守护者教育了一番：不能浪费食物，制作冰淇淋的牛奶、鸡蛋和奶油属于碳排放较高的食物种类，更要减少浪费，而且随手扔掉野生动物吃了也不健康……

“……”白宇舔了舔嘴唇，看着朱一龙很是实诚地几口解决了那只甘草球，吃完还要咬底下的芒果球。

“哎，芒果！”

“昂？”

“你说了要请我吃芒果的，我还没吃到呢。”白宇夺回自己的冰淇淋，说：“不用买新的了，为了环境着想我就吃这个了，不过不能算你请客了啊，一会路过超市给我买澳芒。”

朱一龙没办法地看着他，这个人，好像确实……挺可爱的。

傍晚回到酒店时，白宇看着露台上那十几只葵花鹦鹉还心有余悸。朱一龙走过去逗逗其中一只蹲在角落里的：“小白～小白～”又招唤白宇来拍照：“酒店里这几只都挺乖的，我跟它们玩熟了，不叨人的。”

“这只鹦鹉……叫小白？”

“嗯。”朱一龙摸摸它漂亮的白色颈毛，说：“这一只可能是有点自闭，不怎么上来跟人玩，一般就自己呆着。”

自闭的葵花鹦鹉大起胆子踩在朱一龙手腕上，扑扇两下翅膀，乌溜溜的小眼珠盯着给它拍照的白宇直转。白宇乐得也伸出手指摸它羽毛，逗它说：“你也叫小白呀，开心点～”

“……啊？”朱一龙这才意识到，看着白宇说：“大家也叫你小白？”

“昂。”白宇学着朱一龙的音调说。

“那、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叫你小白行么，啊不是，我还能叫它小白吗……”

白宇的笑声把小白鹦鹉吓到飞起，他看着朱一龙无辜的眼神，笑得直不起腰，推着人肩膀说：“叫吧叫吧……你看跟我这么开朗的人重名，多叫叫说不定它就开心起来了。”

“小白～”

“都飞走了，在那边呢。”

“我叫你呢。”

（九）

椰子守护者的工作其实一点也不忙，花了几天时间把辖区内所有椰子树排雷一遍之后，白宇每天上午在游客少时巡视两三个点，其余时间要么跟着朱一龙维护海滩环境，要么乘上这人开的堪比极限运动的摩托艇一同巡岛，再躺在太阳伞底下等人潜水回来。当然，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自由闲逛，朱一龙说要带白宇浮潜，今早趁着阳光还不太强烈，两人上了早晨第一艘船。

游艇在水面轻晃，船上七八个人听着教练讲解。教练的英语带点口音，说到重要处，朱一龙用中文在白宇耳边再提醒一遍。今天他没带自己的装备，扮作游客准备跟白宇一起浮潜。

大堡礁海水清澈，游艇开到浮潜区，一眼望下去仍旧见底，海水像整块祖母绿和蓝碧玺一样，色泽美丽饱和得不可思议。朱一龙拿出包里的防晒霜把泳裤遮不到的地方都抹了一遍，见白宇还坐在一边拍海鸥，把防晒霜怼到他眼皮底下：“快抹点，一会下水很晒的。”

“不是，在水底下还用涂防晒吗？”

“当然用了，要不然你出来就得晒黑，”朱一龙盯着他的泳裤说：“印子好久都消不掉。”

白宇默默接过防晒霜，他可不想晒成白屁股的小黑，只是龙哥这瓶油油又粘又腻，散发着椰子香，他嫌弃地往自己腿上倒了些，呃，仿佛腿毛变得更油亮了……

“Everyone! Get ready?”教练示意大家戴上面镜，准备下水。见白宇还在抹油油，朱一龙说剩下的我帮你，你再检查一下自己的面镜和呼吸管。说完他拿过防晒挤出一大堆，涂到白宇背上揉搓。

“肚子你自己涂了吗？”

“啊，没。”

一只手环过他的腰，伸到他小腹上抹圈圈。“太痒了龙哥……”白宇被摸到痒痒肉，缩起身子往前躲，结果就是那只手更紧地箍在他腰上。“好了可以了。”朱一龙把手心里剩下的防晒往他腰两边抹抹，这个人太瘦了，薄薄的小肚子竟然能隐约看见腹肌轮廓。以他刚才的手感鉴定，不是因为他腹肌厚，而是皮下脂肪太少了。

“Yeah，下水喽！”白宇戴好面镜站起来，带起一阵椰子香。朱一龙自己也香喷喷，在甲板的阳光底下，银亮的像尾白海豚。教练看两人沿着扶梯跳下水，揉揉鼻子，岛上的椰子油防晒霜卖得真好，他想，自己是不是也该买一瓶。

海是神秘无垠的蓝丝绸，无数粉色、黄色、紫色、橙色……你能想到的一切缤纷色彩，宝石一样洒落其上。白宇第一次见到水下瑰丽多姿的珊瑚，恨不得能大喊几声“哇哦”，兴奋得直向朱一龙比手势。朱一龙引着他游向珊瑚更为茂密的一片海域，这里海床很高，珊瑚柔软的触手仿佛在眼前摇曳，它们一张一合，半透明躯体上的斑点清晰可见。闪着荧光黄条纹的鱼群从他们身边游过，白宇挥手去够，朱一龙碰他手腕，向他比个“当心”的手势。待白宇回头一看，嚯！身后居然有只大水母！朱一龙用脚蹼轻轻推开那只水母，拉着白宇游向另一片海域。

这里有成片木耳状的菇珊瑚，颜色从棕红到艳黄，巨大海绵伏在礁石上，踩上一脚滑溜溜，几条鹦嘴鱼惊得四散游开。朱一龙在他旁边悠闲漂浮，他也游过去漂着，这个方向朝着深海，透亮的蓝绿色在远处融入坦桑石般的湛蓝，天宇一样深邃无际……

两个人上了岸在那家fish and chips吃午餐时，白宇说，难怪你潜了这么多年的水，那么美的海底风光，我也觉得，多少次都看不够。

朱一龙说：“深潜的话更好看。我也是，第一次潜水看过珊瑚礁，就喜欢上了。潜水的时候心里特别静，就像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世界里探索，感觉很神奇……”

……和他喜欢滑雪的心情差不多，白宇想。戴上头盔，隔绝掉外界所有的杂音，一个人从白雪无垠的山顶俯冲直下，仿佛开天辟地，又仿佛纵身一跃向山川敞开怀抱。

“龙哥，”他突然说：“等这期守护者任期结束的，咱俩一块去跳伞吧。”

“嗯？你不着急要回去？”

白宇靠在椅背上，说：“今早收到邮件，我正式失业了。”HR告诉他，他的岗位已经招到新人，等他什么时候回来直接办离职手续就行了。

“那你怎么办，我是说，等航班恢复的时候，你回去以后怎么打算？”

“你怎么知道我要回去呢？”

“诶？”朱一龙张大眼睛。

“其实这些天我想了挺多事。”白宇说：“从小到大一直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念大学、找一份别人眼中的好工作，都快忘了自己真正喜欢什么……说实话，看到邮件的时候我觉得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这些年活得这么压抑，我心中的小火苗都快熄灭了。”白宇翘起嘴，叼住椰子汁的吸管吸一口。

“……嗯。”朱一龙认真地听着，说：“你也可以先试试，再决定以后的事。其实像我这样有挺多不确定性，你可能也得放弃一些东西……”

“所以我觉得龙哥你特别勇敢啊。”

“昂，是么，”朱一龙笑笑：“现在让我找个正常工作估计我也找不到。”

“什么叫‘正常’或者‘不正常’的工作，你能带给这个世界的东西，那可是独一无二的。我就想，我说不定也能做点有意思的事，让这个世界美好那么一点点。”

“那先祝宇哥燃起心中的小火苗。”朱一龙笑着看向对面的海风少年，白宇抱起手中椰子跟他碰杯：“小火苗就在这呢。”他拍拍自己胸口，热烈的光洒在汉密尔顿岛的白沙滩上，他想，这真是最美妙的一次意外，让他在航班取消的岛屿上遇见朱一龙。这人转身掀起海浪，他在一尾鲸鲨披着的繁星里，和白海豚一样柔软的月光下，与自己心中鲜活的梦想再次相遇。

（十）

满月照在海上，白宇站在阳台上吹着风，朱一龙洗了澡过来，也站在他旁边吹着风。和满月一样亮的，还有沙滩上一圈彩色蜡烛围成的光点，十几个人围在那边，有乐器弹唱声，和不时响起的笑声。朱一龙说，每个满月夜都会有人在海滩上聚会唱歌。白宇见那热闹有趣，说，龙哥咱们也去呀。

“去了要唱歌的。”

“就是要去唱歌的。”白宇拉了朱一龙就走，见人满脸写着被迫营业，笑道：“怎么了？没事儿～到时候宇哥替你唱，唱几首都行。”

朱一龙换了套长袖衬衫牛仔裤，被白宇拉着加入围着火光的一群年轻人。

“Hi，Long！”有人认出他，也是岛上的工作人员，他打了个招呼，跟白宇坐在靠近椰树下的位置。悠扬女声伴着吉他，对面金发姑娘唱着当地流行的《Chandelier》，她身边的女伴头戴花环，击打着膝上一面形如飞碟的鼓状乐器。

“那个是手碟，上次也有人敲，特别好听。”朱一龙小声说。白宇仔细听，空灵鼓点透着奇幻色彩，跟这座岛上的月夜一样美。一曲《Chandelier》唱毕，掌声伴随手碟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一只毛绒玩偶被举起，迅速从一双双手中传递过去。白宇刚反应过来这是西方版的击鼓传花，玩偶已经传到他手上。这只“花”体型硕大，手感绵软，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毛猴玩具，双手捂耳呈“非礼勿听”状，一对眼睛绣得精致，黑白分明睫毛浓密。

手碟的节奏加快，“别看了，快传！”朱一龙催促他，他闻言把毛猴往他龙哥手中一塞。不偏不倚，鼓点在这时戛然而止。

朱一龙手拿毛猴，十几双眼睛目光聚在他身上。白宇感到十分抱歉，若不是自己玩毛猴耽搁了时间，也不至于轮到他龙哥中奖。

“我来唱？”

朱一龙看着他笑了下，接过对面传过来的吉他。真男人怎么能让人替自己唱歌。何况，他又不是不会唱，得看对谁。

手指轻轻扫弦，朱一龙试了几个音，随即弹起和弦。白宇几乎立刻认出这段旋律。昨晚他俩联机打了两盘游戏，双双歇菜后打开电视机，朱一龙说看电影吧，这好像有不少DVD。两人还讨论了一番看哪部，最后扔硬币选了DVD箱里的第010号。影碟抽出来一看，是经典老片《魂断蓝桥》，黑白的。于是，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怀旧了两个小时。白宇以为他龙哥中途睡着了，跟着电影里《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哼到忘词。

Should o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Should o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And days o’ auld lang syne…

朱一龙好听的低音唱起他昨晚唱过的歌词，白宇看着人的侧脸。黑夜里没有人会看见自己脸上发烫的颜色，吉他曲中，也不会有人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他非常确定，朱一龙唱这首歌，不是你我朋友相逢，而是电影里灵魂共舞的意思。

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他也想不清楚具体的时间点。他们仿佛自然而然地就要接近，像鲸鱼就要入海，白鸟合该飞在天空。两个星期以来，在他龙哥的训练之下，白宇已经能熟练地组装水肺、摆弄一整套复杂的设备，终于成功下水摸到了珊瑚礁。整套装备十分沉重，一般都是潜伴之间互相帮忙穿脱。白宇发现他的朱教练兼潜伴好像有不摸摸他就下不了水的习惯，拉上拉链时要贴着他的腰整理一圈，给人背上气瓶时要捏捏胳膊，没戴面罩时明明可以说话，非要拍他手背……当然，他自己也不是没动过歪心思。他龙哥站在更衣间的花洒底下，身子白莹莹的，闭着眼睛搓洗发水。他从上往下看，没看完就转身裹了浴巾，头也没洗就往外走。

……为什么自己会对着一个男人起反应。白宇坐在条凳上，一边吹着盐渍海带似的蓬乱头发，一边产生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他其实没有喜欢的对象必须要是男是女、必须要符合什么标准这样的思维。只是这事不能细想。越想就越觉得，他龙哥无论是正中他审美的长相，还是两人一拍即合的性格，又或不经意间已经擦了n次的火花……老天为什么要给他送来这么一个兄弟！

若是换了从前的自己，他会在一场梦幻旅途结束后，用一个属于兄弟之间的拥抱告别么？还是从此不再联系，默默关注着Ins和博客，看那个人又循着梦想走到了什么地方。

……不管了。他想，他连“三个月后一起找工作”的豪言壮语都放出去了，喜欢兄弟怎么了！大不了朱一龙看不上他。不过，他龙哥怎么可能看不上他。白宇的目光悄悄移到弹琴唱歌的人英俊的脸上，那双总爱盯他看的眼睛此刻垂下睫毛，专注又深情。

For auld lang syne, my dear

For auld lang syne

We’ll take a cup o’ kindness yet

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

有人把手碟传过来，送到白宇手上。他轻轻拍着手碟与吉他相和，跟着朱一龙的调子唱。其他人为他们打起节拍，头戴花环的姑娘拉着自己身边伙伴跳起舞，很快，一圈人手拉着手加入欢快舞步。朱一龙也被白宇拉起来，磕绊着被那人攥住手，不知自己迈的左脚还是右脚，只记得小白扭头看他，烛火映在眼中亮闪闪的。他想，这人莫不是个纵火犯，他的小火苗，是怎么点燃自己的心的。随后他好一番嫌弃自己这土味情话般的想法，可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得更潇洒。大不了让白宇也嫌弃他一顿吧。

夜静人散时，两人坐在码头栈桥上。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南十字星座在他们头顶升起，月光于海面铺作游龙，片片银鳞随波涌动。就在白宇想着是不是要直接亲上去的时候，他龙哥开口叫他，小白。

见人说完一声又不言语，白宇迎着他的眼神叫：“……哥哥？”

这下什么别的都不用说了。朱一龙凑上前去，吻住白宇叫完那声哥哥还微张着的唇。

……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亲，饱满又柔软。小舌头逗了他就想逃，被他逮住尝个够，还有唇珠和那颗调皮小痣，此刻都化在灼热喘息里，乖乖给他亲……借着换气的功夫，白宇又扳回一局，挑起他龙哥下巴，把人按在栏杆上深吻。最后两人几乎狼狈倒在栈桥上，白宇仰面望着星空和他龙哥眼中的海，说，回房间之前，咱俩是不是得正式表白一下。

“嗯，确实。”

“那，龙哥……你有女朋友吗？”

“……”这个表白有点绕，朱一龙认真看他，说，没有。

“男朋友呢？”

“……如果你愿意考虑考虑我的话。”

（十一）

椰子守护者不是很想回忆，自己爬不上椰子树的两天，珊瑚礁守护者呆在房间里顿顿给他下面，Ins更新每日三碗面。

粉丝们照旧尖叫，Loooong！为什么连厨艺都这么帅！白宇刷着Ins里的评论乐，朱一龙端来两碗面，叫他的特关粉丝来吃面。

“哥哥，”白宇一脸坏笑念起评论：

「我明天飞到Hamilton岛，能不能吃到你煮的面？」

「不，请做些更加现实主义的梦。Long，我想看你吃这碗面。」

「哦，楼上两位，我不知道谁的梦更加难以实现。」

……

“两个梦你都实现了，快来，一会面坨了。”

“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白宇拿起筷子抒发诗意：“我对你的梦也略大于一碗汤面。”

“当然，”他补充道：“你下的面我也要，看你吃我也要。”

朱一龙叹气，这什么糟糕的对话。于是他说，其实我觉得你吃更好看。

白宇从脖子到脸慢慢地红了。朱一龙看着他一笑，挑起自己碗里的面。若说诗意的话，此刻他也有一句。

你的梦略大于整个宇宙……而能梦见你，是我的过人之处。

岛上有家雕塑小店，两个人骑着平衡车巡岛路过，也不记得是谁说要进去看看。门口的风铃轻快地响，老板正把“银饰定制DIY 20% off”的小黑板摆在进门的绿植旁。店里每件雕塑都是孤品，从翱翔海鸟的头像，到两人在水上飞机上看过的心形大堡礁，还有意识流的白天堂沙滩，捏得如同一盘冰淇淋。老板说，这里也可以DIY哦，银饰打八折。

穿着围裙和袖套的两个帅男孩坐在工作台边，老板看着本子上刚画好的设计图，说，多美妙的设计，每片羽毛都独一无二。只是细节得花不少时间做，你们会在岛上呆多久？

“还有两个多月。”

“哦，那就ok了！”两个月？老板差点脱口而出honeymoon，又看这俩人你挤我我碰你，格子衫那位拿出手机给大眼睛的不知看了什么，大眼睛的说了句又软又绵的中文，躲出老远，一秒钟后又主动贴回来……

没错，就是honeymoon。

两条项链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星期，最后取走成品时，老板用印着诗歌的纸袋装了，说，效果非常完美，祝贺你们！

“谢谢！”

白宇读着纸袋上漂亮的天蓝色字体：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

That perches in the soul

And sings the tune without the words

And never stop at all

……

希望披着羽翼，栖于灵魂之中

唱着无词的歌，永恒不会停息

阳光下两片羽毛银闪闪，白宇眨着眼睛看他龙哥：不给我戴上么？朱一龙伸手挠挠他下巴，猫咪一样的人凑过毛茸茸的头，让人把其中一片小羽挂在他胸前。龙爪栖于希望的羽翼上，无词的歌永不停息。白宇摸着他龙哥的作品，这人执着地要完成高难度的龙爪，比他多花了不少时间。中途battle谁抄了谁的作业、谁画的图又更难看，也花了不少时间。朱一龙指着他图纸上的叶子配饰说，哪有树叶长这样的？他捂住画本怼回去：没看出来这是一棵椰子树吗？

椰子守护者，就要保护我龙哥。

被保护的人一脸嫌弃，眼睛里的笑意却无限纵容，低头让白宇也把小羽戴在他的脖子上。

“走吧。”

黑白平衡车一前一后，向下一处海滩驶去。对面开过的巴士带来游客喧闹，不知名的花朵开在路旁，碧海繁花路上，有人在风中张开手臂。身后看他的人双手插在裤袋，悄悄加速追上前去。

头戴渔夫帽的青年熟练地做了个漂亮转身，荡起胸前光点，伸过手来叫“哥哥”。

两人并肩迎着辽阔海风，被唤作哥哥的人笑着牵上他的手：“小白，博客上她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们一起走花路。”

FIN.

_________

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

That perches in the soul

And sings the tune without the words

And never stop at all

——艾米莉狄更斯《Hope is the thing with feathers》

照例，来欣赏大堡礁的美丽吧！

加考考生：@莫忘我（🌈没爬墙别认错.） ，顺利交卷！

◆CP预警：莫三妹×君君

◆职业设定：没落天师×痴情艳鬼

◆科普：以防有人不知道君君是谁在此做简单科普，君君是宇子大学期间在一场名为《打耳洞》的舞台剧中担任的角色，是一名跨性别者，性格内向的胆小，同时行为女性化明显。

【莫君】《秋雨梧桐叶落时》

🎶

山青青呀路漫漫呀

妹妹我唱歌给情郎呀

我俩似鸳鸯心相印呐

一生一世不分离。

      ——《生生世世不分离》

　　***

　　H市东边那条老巷子里的拐角处开着家叫“上天堂”的殡葬店，名字简单明了，店主姓莫，叫莫三妹。

　　莫三妹这名字乍一听像是谁家排行老三的女娃，实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寸头汉子，还是家里的独子。莫三妹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八字太重，算命的老道士跟他亲爹讲，他上辈子杀业太重，这一世天生带煞，且二十三岁命里有一劫，名字起个女气的压制一下说不定能挨过去，于是他那缺心眼的爹当即拍了板，莫三妹这个娘里娘气的名字就这么的上了他的户口本。

　　

　　莫三妹小时候也不是没和他那心眼大得跟桶似的亲爹理论过，从小到大光是那些个有眼无珠的同学拿他名字开玩笑的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只可惜莫三妹还没长到能谅解他爹的年龄，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爹就撒手人寰去寻他面都没来得及见过一次的亲娘了。

　　后来，莫三妹就被当初那个给他算命的老道士收做徒弟，放养式得一路摸爬打滚地长大，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成了个天师。

　　天师，一个神乎其神的身份，从古至今众说纷纭，有说是黄帝太医岐伯的，有说是天子也就是皇帝的老师，还有说只要合乎天道为师者就是天师的，这其中最有名的当属做了门神的那尊，姓钟名馗，专司驱邪捉鬼，是家喻户晓的镇宅神。

　　

　　古时候邪祟肆虐，总有一些不安分的妖魔鬼怪祸乱一方，人们便会请天师做法除妖，除此之外，还有养生看病除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天师一脉由此昌盛，受到人们的尊崇爱戴，最兴盛时期，连皇帝都会请天师以任国师，观阴阳星象以求国家太平。

　　

　　可惜好景不长，民国时期天师逐渐没落，当时战火连绵，到处都是孤魂野鬼，民不聊生，作乱的鬼魅成倍数增加，威力也更大，天师们死的死散的散，等到建国以后，剩下的天师血脉更是少得可怜，稀稀两两的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莫三妹，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莫三妹天生阴阳眼，从小就对奇门遁甲天赋异禀触类旁通，奈何他生不逢时，错过了天师一脉的辉煌年代，屈就于建国后连成精都不许的二十一世纪，一身武艺没有施展的地方，他就是再神通广大也只能屈居于一间小小的殡葬店，偶尔帮忙捉个小鬼勉强维持营生。

　　

　　管你什么天师地师的，吃不饱饭的全得归地府管。

　　

　　莫三妹本人在道上其实也算很有名，只可惜当年算命的并不是真的张口胡诌，他二十三岁那年因为给人改命碰了规矩，法治社会讲究科学技术，他那套怪力乱神的玩意儿司法机关不买账，好悬差一点就死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过于女气的名字发挥了作用，最后改成了有期徒刑，在里面足足关了小十年才得以重见天日，出来的那天莫三妹连回家的路都险些没找着。

　　销声匿迹十年，本就是些旁门左道，莫三妹的名气自然也就满满淡了下去，昔日里不可一世的莫三哥干脆就地取材，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开了一家丧葬铺子，让死人有处去，活人饿不死。

　　莫三妹可不是随随便便选的位置，上天堂位于老城区，附近方圆几里以内都是那种老小区，住的人也多是老住户，平均年龄就已经六十岁往上，生意相对来说也就频繁些，莫三妹最常做的事就是去谁家把老人拉走，再按照规矩安葬入殓，严格来说，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一块儿“风水宝地”。

　　只可惜最近这块儿“风水宝地”不太平。

　　由于地方偏僻，跟老城区隔了一条街的对面就是红灯区，什么酒吧按摩店洗脚城遍地开花，到了晚上九点半以后往街口一站，能看到各种各样打扮艳俗的女人站在路边揽客，干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你情我愿的事儿，也没多少人节外生枝。

　　莫三妹曾经也光顾过几次，但都索然无味，后来干脆也就懒得再踏足那地方，但是这两天，红灯区出了问题。

　　能让莫三妹留神的，肯定不是寻常问题。

　　莫三妹混迹于老城区各处，没事儿就东走走西串串，侃着大山就从七大姑八大姨里摸清了怎么个情况——最近这一周，有不下七八个男人说自己撞见了鬼，梦里和人温柔快活，醒了就是浑身赤裸的躺在街上，神色憔悴地如同几天几宿没睡。

　　按道理来说，这种情况听起来就像是被捡尸了，但稀奇就稀奇在捡尸的对象一般不是男人，而且那几个男人醒了以后就开始胡言乱语，非说和自己交姌的是个男子，硬要逼迫他们与之交欢，打扮也不像是现代人，而且通体冰凉。

　　早先莫三妹抱着凑热闹的心情去围观了新的那个倒霉蛋，他隔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海远远一瞧，神色就从玩世不恭变得严肃起来。

　　

　　那被警察带走的男人身上缭绕着一层显而易见的鬼气，只不过这股鬼气不似寻常那般看起来一团污浊，而是带着些不甚明显的浅粉色，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一场交欢却不伤人性命，目标选择也不重复，种种迹象都让莫三妹想到一种从小到大他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鬼——艳鬼。

　　艳鬼大多出现在那些话本子上，成就某个书生的一段香艳桃花，其实不然，艳鬼成型的缘由没有确切说法，它们大多是女相，靠着吸食男子的精气和阳气来修炼的鬼魅，鲜少有听说是男相的。

　　

　　传说艳鬼的美貌绝世无双，一颦一笑春意撩人，世间男子少有能够抵抗得住她美色的，所以那些男人着了他的道，莫三妹一点儿不意外。

　　莫三妹所在的区域有了鬼怪，就好像他眼皮子底下有人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就是莫三妹天师的职责所在，也不能让他坐视不理，于是他打算亲自出马，降了这只艳鬼。

　　***

　　凌晨两点半，莫三妹关了铺子，迈着吊儿郎当的步子一路穿过静悄悄的老城区，抵达了红灯区街口，这时候该办事儿的都已经回去了，街上剩下的人三三两两的，少得可怜。

　　莫三妹无心理会那几个看见他以后顿时从昏昏欲睡的状态变成两眼冒光的女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帅哥”“大哥”吵得他耳朵疼，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总算能得到会儿安静。

　　

　　见四下无人，莫三妹给自己找了根烟叼在嘴里，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自己的家伙事儿来，是一个香炉和几炷香。他把香炉放在地上，往里头插了三炷香，用打火机点燃了，顺手用点香的火把烟也点了，然后不疾不徐地从兜里掏出白天用中指血写好的招魂符放到烟头上，看着黄纸逐渐起了火，他把符纸扔在香炉里，狠狠吸了一口嘴里的尼古丁。

　　

　　做完这一切，莫三妹走到在旁边随意地找了个地儿坐下，百无聊赖的开始等那只艳鬼现身。

　

　　如今招魂令发出，只要对方一出现，莫三妹就有把握擒住他。

　　……

　　莫三妹坐在冰冰凉凉的台阶上硬生生等了三个小时，也不知道那鬼是不是察觉了他的意图，他从头到尾却连个鬼影没见着。

　　

　　早上六点半，打了烊的铺子陆陆续续有昨晚的嫖客出来，莫三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睁开眼睛一瞧，天边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一天之中阳气渐盛，接下来艳鬼出现的可能越来越小。

　　莫三妹忍不住骂了句娘，他瞥了一眼自己的香炉，发现里面的纸灰和香灰倒是少了大半。

　　莫三妹：“……”

　　这怎么还兴一个白嫖的？！

　　

　　莫三妹心里的感觉不太好，他修为还算可以，能来去自如还让他毫无所觉的鬼怪并不多，看来这只艳鬼比他想象中的道行要深。

　　

　　莫三妹就这么往红灯区连续跑了一周，一周都点香烧符招魂，效果十分卓绝，每次都会准时准点睡着，每次醒来的时候香炉里的香灰必然少一大半，这一回甚至还留下了一张字条，是漂亮娟秀的钢笔字。

　　「七日契成，餵養之恩，當湧泉相報。」

　　莫三妹看着这句用繁体字写成的话，眉毛纠结得拧在了一起，看得半懂半不懂，隐约有种自己是那破鬼的口粮的错觉，于是第八天，他撂挑子不干了——画符虽然不难，但用来画符的指尖血可金贵，何况天师血一滴大补，按照他这个喂法，没等他捉住艳鬼，那鬼已经得道飞升了。

　　

　　但他没料到那艳鬼也不干了。

　　晚上十二点整，午夜时分，阴气大盛，莫三妹没再去红灯区招魂，在床上睡得香甜，他做了个美梦。

    传送：评论区直达。

（方法二）

查看@莫忘我.（某莫的小号） 置顶的阅读指南，关键词【秋雨梧桐叶落时】。

【一些废话】

踩着ddl写出来的压死线作品（……）越写越歪，写到现在觉得是个前世今生的故事了，前世的故事很重要，所以中or下是遥遥无期……（雾）

狗LOF天天卡我审核！！！

加考考生：@盛夏的光 ，顺利交卷！

*勿升真。

*一点点前情 。

“还有时间，奖励慢慢给你。”

白宇的话音刚落，朱一龙就迫不及待地又吻/了上来，带着连日未见的思念，带着明知很快又要分离的不舍。

温/热的唇缓缓移至嘴/角，又顺着下/巴和脖/子一路往下。白宇有些难耐地仰起头，逐渐蔓/延的燥/热让他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思绪顺着刚才被眼前人的片刻纯情唤起的久远记忆飘向了几年前。

那时，他们在杂草丛生的小山坡上拍摄万年前的戏份。剧组的经费实在有限，造型连白宇自己都想吐槽，也怪不得粉丝日后戏称为突厥王子。然而，同样是粗糙的服装和便宜的假发，放到朱一龙身上，却有别样的韵味。

白宇早就知道朱一龙演技好，沈巍的隐忍和深情早在那双眼中被刻画得入木三分。可当他坐在山石上，在导演喊了开拍后猝然对上那一脸毫无违和感的天真烂漫，还是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

紧张归紧张，演员的专业素养和两人的默契犹在，一整条很顺利地拍完。导演满意地喊了过，指挥工作人员调整机位，助理上前递了水补了妆，便很有眼色地默默退开，不打扰天地间自成结界的两人。

白宇伸直了腿，手撑在身后仰头看天。层层叠叠的戏服闷得人难受，不过晴朗的夜空和微拂的晚风倒是让燥/热的心静下来不少。地面上光打得太强，天上的星星看不太分明，白宇找了一圈总算找到启明星，想叫朱一龙看，结果一转头，就撞进了毫不掩饰的热烈目光里。

“……龙哥，你看什么呢？”白宇局促地蹭了蹭鼻子，一时间连方才本来要说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好看，想抱你。”朱一龙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故意，直眉楞眼地说着剧本里没有的原著台词。周围嘈杂的人声和机器运转的隆隆声仿佛顷刻之间远去，白宇僵坐在原地，几乎听到了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彼时两人还没捅破窗户纸，却早已各自动了情，偶尔会借角色之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也不知是彼此试探，还是披着虚幻的外衣，诉说还不敢宣之于口的真心。同样熟读原著的白宇知道自己这时候只要接一句“一点追求也没有”，就能把场面圆过去，但他却莫名说不出口，最后还是导演喊大家准备，才将他从不知所措中解救出来。

下/巴上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白宇略微吃痛地回过神，就见朱一龙微蹙着眉，不太满意地抱怨：“小白，你不专心。”

白宇凑上去亲了亲闹别扭的恋人，温声解释道：“不是故意走神的，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当年山坡上的那场戏。”

朱一龙的动作顿了顿，望向白宇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显然是想起了同样的场景。白宇轻轻抚过朱一龙还有些扎手的头发，又用目光细细描过如画的眉眼，心里升起无尽的缱/绻满足。

眼前的人不是深藏不露的沈教授，也不是以一己之力扛起十万山川的鬼王。他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却用令人惊叹的耐心与勇气，为他在纷扰世界中营造出一方净土。想到这儿，白宇忽然不愿再沉浸在已经遥远的过往中，他只想珍惜当下的每分每秒，去制造新的美好回忆。

“哥哥，我们去床//上吧。既然说好是给你的奖励，今天就让我来。”

w//b：盛夏的光_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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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宇早已睡得昏天黑地，此时心有灵犀般一个翻身，正好贴进朱一龙怀里。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他竟忽然笑了起来，同时小声嘟囔了一句。

朱一龙愣了片刻，才分辨出白宇说的是什么，忍不住在夜深人静的黑暗中笑出满心满眼的涟漪。

“大美人，我也想抱你。”

- End -

*你是一眼万年的初见，你是永不止息的深情，龙哥生日快乐，前程繁花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