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为何
朱颜和青罡见事情办妥,便准备告辞离去。
“等等!”三人齐刷刷看向重明。“那个,是这样的,自小朱朱下山,老夫就再也没喝过美味鱼汤了,实在想念得紧,不如多留几日,如何啊?”
时影被重明搅和的心烦,“重明,颜儿他们还有事,你不要胡闹!”
朱颜听到颜儿二字,很不争气地热了眼眶,“我无要紧事,倒是可以晚些走。”朱颜不敢看时影,那十六个字还梗在她心头,她怕看到时影疏远的眼神。
时影听到此话,看到朱颜头低低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
“那我们就多待两天,我也有许久未曾来过九嶷山了,正好看看这山间景色有无变化。”
“可你不是说要赶回嘉兰复命吗?”
“无妨,早两天晚两天也无差别。”后面加快赶路,应是来...
朱颜和青罡见事情办妥,便准备告辞离去。
“等等!”三人齐刷刷看向重明。“那个,是这样的,自小朱朱下山,老夫就再也没喝过美味鱼汤了,实在想念得紧,不如多留几日,如何啊?”
时影被重明搅和的心烦,“重明,颜儿他们还有事,你不要胡闹!”
朱颜听到颜儿二字,很不争气地热了眼眶,“我无要紧事,倒是可以晚些走。”朱颜不敢看时影,那十六个字还梗在她心头,她怕看到时影疏远的眼神。
时影听到此话,看到朱颜头低低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忍。
“那我们就多待两天,我也有许久未曾来过九嶷山了,正好看看这山间景色有无变化。”
“可你不是说要赶回嘉兰复命吗?”
“无妨,早两天晚两天也无差别。”后面加快赶路,应是来得及的,朱颜明显是想留下,本来让她自己多住几天也没什么,可青罡总觉得朱颜在逞强,这不是他熟识的朱颜。
“太好了,小朱朱,咱们抓鱼做鱼汤去喽!”重明直接将朱颜拉走,不给任何人反悔余地。
时影摇头,“重明是孩子心性,耽搁你们了。”
“阿颜很想留下。”青罡确实看不透时影的心思,但朱颜的心思却简单很多,她本就是个简单的人。“这两天,她烦心事不少,在这里,她应该会开心很多。”
烦心事?是因为他的那封祝婚书吗?重明说他残忍,是的,他确实残忍,知道怎样让一个热情的小姑娘断了念想。帝王谷那次如此,祝婚书依旧如此。
“小朱朱,你真的决定嫁给青罡了?”重明给朱颜在后厨打下手,却也没有忘记他的初衷。
“嗯。”朱颜回答。
“你就不会后悔?”重明提高了音量。
“为何后悔?”朱颜反问,“师父不是还给我送了祝婚书,想来他也认可青罡,我父王母妃也很开心,皆大欢喜的事又有何好后悔的。”
朱颜揭开锅盖,鱼汤的鲜香扑面而来,可现下重明根本没有心思。他只知道如果朱颜真的嫁了,时影岂不是再无可能。不,不行,他不能让此情形发生,可时影太难对付,想了想,还是得从朱颜这入手。
“那皆大欢喜里可有你自己?”重明见朱颜愣住,再接再厉,“你说了你师父、你的父王母妃,可独独没有说你自己。”
朱颜,你可好奇那漫天火烧云是为何?你可知道下山之前,你在那殿外跪着,他在那殿里跪着?你又是否知道你离开九嶷山那天,他看书看不进去一个字,只能透过玄镜看你?
而你又是否清楚你心里装着谁?
朱颜久久不能平静,事实上她一点都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也不想深挖那蠢蠢欲动的贪恋,不管何种心思,何种原因,于她来说,他终究选择将她排除在外。
十、欺骗
青罡看着昏迷不醒的朱颜,止不住地后怕。他无法形容被火鹤带着找到朱颜时看到的场景,明明不久前还是鲜活生动的样子,怎么就满身是血、毫无生气地躺在林间。他喊她的名字,将她小心翼翼抱起,起初她毫无反应,直到他输了些灵力给她,她好像才有了点意识,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告诉他。”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他避着九嶷山的人,好不容易将她带回房间。
青罡检查过,朱颜的伤全是利器所伤,一共九处,四肢上的伤见了骨,所以血才会流得那样多,万幸的是没有内伤。可毕竟是伤经动骨、失血过多,即便使用灵力,也得休养不少时日。...
青罡看着昏迷不醒的朱颜,止不住地后怕。他无法形容被火鹤带着找到朱颜时看到的场景,明明不久前还是鲜活生动的样子,怎么就满身是血、毫无生气地躺在林间。他喊她的名字,将她小心翼翼抱起,起初她毫无反应,直到他输了些灵力给她,她好像才有了点意识,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要告诉他。”这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所以他避着九嶷山的人,好不容易将她带回房间。
青罡检查过,朱颜的伤全是利器所伤,一共九处,四肢上的伤见了骨,所以血才会流得那样多,万幸的是没有内伤。可毕竟是伤经动骨、失血过多,即便使用灵力,也得休养不少时日。
最奇怪的是有些伤口的角度很像是自己动手才会造成的。
时影自傍晚就在等,可等到戌时都快过了,朱颜还没出现,心下越发不安。
“哎,你去哪儿?饭吃完了?”重明本是特意给他俩腾出独处的空间,不想一回来就碰上行色匆匆的时影。
“颜儿根本没来。”时影头也不回,重明见状赶紧跟上。
来到朱颜房门前,时影敲门:“颜儿,你在吗?颜儿?”
“可能小朱朱有什么事耽搁了,你先别急。”
时影联想到先前的异样,不安的感觉更加强烈,“你不明白。颜儿?”说着就要推门而入,不想此时门从里面被打开。
时影和重明看到青罡俱是一愣,重明偏头看到时影晦暗的神色,语气不好地问:“你怎么在这儿?小朱朱呢?”
“阿颜前两天舟车劳顿,晚上有点不舒服,已经歇下了。”青罡回答。
时影回过神,问道:“颜儿哪里不舒服,我去看看她。”说着便要往屋里去。
青罡立马伸手阻拦,“少司命,阿颜已经睡下了,就不要打扰她了。”
时影眼中冷光乍现,“颜儿是我徒弟,我要确认她没事。”不见到朱颜,今晚他无法安心。
“少司命。”
“让开!”时影挥开青罡阻拦的手,重明眉心一跳,心想完了完了,时影这是真急了。
“好吵哦。”话音落,只见朱颜披着外衣出现,“怎么你们都在这儿?”
时影盯着朱颜,观她除了略显疲惫之外,脸色瞧着倒是正常,“颜儿,你怎么样了?”
“没事,就是前两天赶路累着了,有点不舒服,青罡大惊小怪,非要让我喝药休息,我这才睡得昏昏沉沉的。”朱颜嗔怪地横了眼青罡,转而和时影抱歉道:“师父,让您担心了。”
“是我太紧张了。”青罡急忙上前揽住朱颜的肩膀,暗地里让朱颜能多靠着自己,好减轻她的负担。
时影眼神一黯,将视线移向别处,顿了顿才说:“颜儿,那你好好休息。”
“好。”朱颜轻声答应着。
重明见青罡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他:“青将军不一起走吗?”
青罡不为所动,“我等阿颜睡了再走。”
“可······”
时影不想再待下去,转身离去。
“哎,小影子。”重明连忙跟上。
那人的背影在朱颜的视线里渐渐远去,她终是支撑不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阿颜!”青罡手一挥,将门关上,打横抱起朱颜放到床上。刚才还面色红润的姑娘转眼间脸上惨白一片,青罡又急又心疼,“你不该这样硬撑,若他知道······”
朱颜拿出玉骨,“还好,还好有它。”玉骨能幻出人形,自然也可助人幻出一副生机模样。
你可曾想到,我会用你送我的出师之礼欺骗你。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512.
“星尘,他们远道而来,你替我说几句吧。我太多年没有招待过客人,不会说那些场面上的话了。”抱山散人见小弟子给蓝忘机换了果酒,便示意晓星尘可以开饭了。
“那好,我替师父说几句。”晓星尘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笑道,“其实我也不会说场面上的话,但今天远道而来的,也算不得客人。夷陵君是藏色师姐的儿子,含光君与他是一家。金如兰是夷陵君的外甥,将来和咱们若风也是一家。所以,既然...
512.
“星尘,他们远道而来,你替我说几句吧。我太多年没有招待过客人,不会说那些场面上的话了。”抱山散人见小弟子给蓝忘机换了果酒,便示意晓星尘可以开饭了。
“那好,我替师父说几句。”晓星尘站起身来,端着酒杯笑道,“其实我也不会说场面上的话,但今天远道而来的,也算不得客人。夷陵君是藏色师姐的儿子,含光君与他是一家。金如兰是夷陵君的外甥,将来和咱们若风也是一家。所以,既然都是自家人,便用不着说什么场面上的话。”
“夷陵君和含光君,于我和子琛有恩,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我与子琛,此生定然铭记在心。这段日子,若风在云深不知处听学,多有叨扰,也承蒙含光君与夷陵君照拂,她唤我一声师叔,我便替她谢过二位。”
“太和山上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但一应食材,都是新鲜采摘,果酒也是师父亲手酿造。师父多年不问世事,让若风下山寻我,又破例准我重回师门,星尘无以为报……”
“打住打住!”晓星尘说得正动情,就听得自家师父颇有些不耐烦的声音道,“还说不会讲场面话?你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我可没教过!”
晓星尘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也可以想象师父必是一脸嫌弃,只得自我解嘲道,“让夷陵君和含光君见笑了。师父偏爱女弟子,当年最喜欢藏色师姐,如今若风最是得宠,像我这样的,不怎么受待见,我便少说几句,大家共饮一杯吧!”
“对对对!大家干杯吧!晓师叔,一天御剑,我都饿了!咱们先干一杯,再说不迟嘛!”若风第一个跳起来,算是替晓星尘解了围。
众人一齐起身,望向坐在桌首的抱山散人,后者这才端起杯子站了起来,“难得热闹,都随意些。这是用太和山特有的榔梅酿造的果酒,比不得姑苏的天子笑,姑且尝一尝吧!”
蓝忘机和魏无羡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与众人一齐举杯,将这杯酸甜可口的榔梅酒一饮而尽,却没有随着众人一道坐下。魏无羡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面向抱山散人,双手举起酒杯,“师祖,二十年前,我初识晓师叔,就想来拜见您。时隔二十年,我终于如愿以偿,见到了我娘的师父!我知是您将我娘亲抚养长大,今日,我替我娘亲,敬您一杯!若没有您,便没有她,也没有我。我理应敬您,谢您。”
“你倒是像极了你娘……”抱山散人盯着魏无羡的脸,看了许久,突然就笑了,“当年,藏色下山的时候,还只有若风这么大,如今她的儿子,都已经是中原仙门的大人物了!”
“师祖,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您叫我无羡,行吗?”魏无羡一脸期待,望向师祖,又指了指坐在自己对面的蓝忘机道,“您叫他忘机,可以吗?”
“无羡?忘机?倒是一对好名字。”抱山散人若有所思,看看魏无羡,又看看同样端着酒杯的蓝忘机,突然就转回来问了魏无羡一句谁也没有想到的话,“你家忘机还可以喝第二杯吗?蓝家人,若是醉了,酒品可……不怎么好。”
“呃……”魏无羡“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师祖您放心,我们的解酒药挺厉害,果酒两杯没问题,我不许他喝第三杯,不会让他醉的!酒品那事儿,我……吃过亏……我知道……”
蓝忘机的脸红了,行吧,虽然有点儿尴尬,但能得师祖一句“你家忘机”,也算值了。
若风和金凌到底是才从兰室听学出来,见平日里讲坛上高高在上的含光君如此吃瘪,实在有些憋不住笑,只能拼命埋着头,可抽动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们的笑意。
“行吧,都坐下。若风和如兰,你们也不用敬酒了。别把山下那些虚头巴脑的礼仪带到山上来,我头大。酒,想喝便喝,不能喝酒的,就喝水喝茶。大家该怎么吃便怎么吃,边吃边说吧!”抱山散人与魏无羡、蓝忘机一起,共饮了第二杯,便示意他们坐下,顺带用眼神把正打算起身敬酒的金凌和若风也给压了下去。
“多谢师祖!这山笋肉丝好香啊!我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呢!”金凌一点儿也不客气,像是在自家饭厅里一样,夹起一筷子油红的山笋,就往口里塞,由衷赞道,“哇!辣得好过瘾!”
“怎么样?我说我五师兄的手艺好吧?”若风一脸自豪,向自己的心上人推荐道,“你再尝尝这广水滑肉,这是用咱们山上的野猪肉做的,比家养的猪肉,香多了!”
“嗯,好吃!山上打的吗?上次在清河,你也听说了吧?半山大屋那边,咱们吃了几天的野猪肉,是大舅用陈情召来的,大舅父用弦杀打的!明天咱们求他俩再给咱们打些,咱们也开开眼!”金凌嘴里包着肉,吐词虽然有些不清,但还是把抱山散人给惊到了,她端着手里的碗,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蓝忘机,艰难地问了一句,“你用蓝氏弦杀术……打野猪?”
“嗯,魏婴……喜欢玩。”蓝忘机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坦然。
“那个……师祖……我们……”魏无羡有点儿紧张,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暗自把多嘴的金凌骂了个狗血淋头。弦杀术是师祖的挚友蓝翼前辈一手开创,师祖会不会觉得这是对蓝翼前辈的亵渎啊?
“哈哈哈哈!”抱山散人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我的天!用弦杀术杀猪!亏你们想得出来!这要是被阿翼知道了……哈哈,我简直不能想象,阿翼会是什么表情!蓝忘机,你倒还真是个有趣的蓝家人!难怪藏色的儿子会看上你!”
“……”魏无羡愣住了,他望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抱山散人,又看了一眼对座的蓝忘机,实在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师父,哪有您这样笑话客人的?”晓星尘有点儿无语,师父啊,人家含光君一向斯文雅正,哪里经得起您这般玩笑?
“你才说他们不是客!”抱山散人反应快极,直接就用晓星尘刚才的话堵了他自己的嘴。
“是是是,本就不是客!本就不是客嘛!”魏无羡会过神来,他好像摸着点儿门道了。难怪刚才蓝湛说“魏婴喜欢玩”,原来他早就预料到了,师祖不仅不会因为这种事儿怪罪,反而会觉得有趣!如此说来,金凌那臭小子,嘴虽快,却歪打正着,做了件好事啊!
“师祖,要不,您明天赏个脸?带我和蓝湛在这山上转转?我知您这山上灵力充沛,又有您设的结界,断然没有鬼怪怨灵什么的,但我用笛子召些珍禽异兽过来,还是没有问题的!蓝湛的弦杀,您也给……指点指点?”魏无羡一旦开了窍,立马就心如明镜般有了主意,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谨小慎微了。
“弦杀,指点谈不上,但我……看是一定要看看的。多少年没看过了!”抱山散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很快便又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看向魏无羡,“先吃饭吧,这榔梅酒和广水滑肉,都是你娘当年最喜欢的。你若跟她口味相近,应该也会喜欢。”
“我娘也喜欢喝酒?”魏无羡一脸欣喜,又夹起一块油润的滑肉,细细品了品,眨了眨眼睛,“这肉,真的很好吃!明明不肥,为何这么油润呢?”
“应该是先入油锅炸过,然后才汆汤入味。”蓝忘机也尝了一口,很有经验地给了魏无羡一个答案。毕竟,蓝忘机可是师从莲花坞的大厨,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今日这饭菜一端上来,他就发现了,总体上,这些菜与云梦菜大同小异,同属一个系列。
“哟!你这情郎倒还真是内行!”抱山散人笑了,看向魏无羡道,“我还以为蓝家人全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呢,你倒是厉害,生生把一个蓝氏家主逼成了大厨!”
“主要是我又好吃又不会做!小时候,我师姐惯着我,把我的嘴养刁了不说,还不让我进厨房!我在云深不知处吃不惯,蓝湛就学着做了!”魏无羡一通百通,很快就游刃有余地开始帮蓝湛说话了。
“你这是随了谁?你娘可是什么都会做!”抱山散人笑道,“不过,能让蓝家破例为你开小灶,也算你的能耐了!”
“呃……看来我笨手笨脚的给娘亲丢脸了!”魏无羡吐了吐舌头,又喝了一口榔梅酒,咂了咂舌头,“我怎么觉得……这酒的味道……其实有点儿像天子笑呢?”
“手脚虽笨,舌头倒灵!”抱山散人点了点头,“这本就是用的当年我从姑苏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天子笑的酒曲,年头太久远了,味道发生了许多改变,但多少还是保留了一些天子笑的味道吧!”
“我们……”魏无羡和蓝忘机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确认之后便继续开口道,“我们听若风说您自己酿酒,就给您带了些酒曲过来。各地名酒的酒曲都有,清河的刘伶醉,兰陵的兰陵春,云梦的荷花酿,还有姑苏的天子笑。”
“天子笑的酒曲?”抱山散人微微睁大了眼睛,“拿出来我闻闻!如今的天子笑,与当年……不知有多少不同了?”
“蓝湛,你快拿出来给师祖瞧瞧!”魏无羡心中大喜,哈哈,看来这份礼物是选对了!
“这是如今姑苏城最有名的酒馆所用的天子笑酒曲,据说是保留了百年前的原味。”蓝忘机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个精美的匣子,双手递给抱山散人。匣子上贴着一个标签,上面是蓝忘机亲笔所写的“天子笑”三个字。
抱山散人打开匣子,只见里面密密层层用上好的桑皮纸包裹着一颗颗汤圆般大小的团子,她拿起其中一颗,小心剥开,一股酒香扑鼻而来,“是了,这是天子笑的香味,和当年一模一样!”抱山散人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深藏在记忆中的味道,一瞬间似乎穿越了时空,让她百感交集,几乎落下泪来。
“早知您喜欢……天子笑,我们就该带些过来!我们只听若风说您自己酿造果酒,没想到……您喜欢的是天子笑。”魏无羡有些慌了神,不知所措看向蓝忘机。
“我以前……都没听师祖提过……天子笑三个字。”若风嘟囔了一句,为自己没能提供更多有用信息而沮丧。“我也没有听说过。”晓星尘小声安慰着她。
“明日我御剑回去买些?早上出去,晚上就能到。”蓝忘机连忙表态,心里同样后悔不已:应该想到的啊!蓝翼前辈的挚友,又是爱酒之人!当年很有可能喝过天子笑啊!
“不用!”抱山散人摇了摇头,“当年,我喜欢天子笑的味道,总想撺掇阿翼尝上一尝。但阿翼说,蓝家之所以禁酒,是因为蓝家人根本喝不了酒,哪怕喝一口也会醉。所以我们便寻思着,用天子笑的酒曲自酿果酒。可谁知道,即便是这果酒,她也一杯就倒……”抱山散人显然是陷入了回忆,“所以,我其实也没怎么喝过天子笑,喝的都是天子笑口味的果酒。如今,有这酒曲,就很好,比天子笑好。谢谢你们。”
“真的不用吗?御剑一个来回,其实……挺快的。您……千万别跟我们客气!”魏无羡与蓝忘机又是一个对视,两人都被这段往事给打动了。
“若我真是想喝天子笑,明知若风在云深不知处听学,为何不叫她带些回来?”抱山散人笑了,“我的确想要酒曲,但我也知道天子笑的酒曲是买不到的,那是生意人安身立命之本,如何肯卖?所以,便没有跟若风说。当年我和阿翼为了弄到点儿酒曲,可是费尽了周折,你们是如何弄到的?”
“蓝湛亲自去买的,他向店家保证,是给自家长辈酿果酒所用,绝不会用于贩卖,老板便给他了。原本老板连钱也不肯收,不过蓝湛还是付了钱的,您放心好了。”魏无羡连忙解释。
“难怪。以姑苏蓝氏家主之尊作保,店家自然是肯信的。”抱山散人点了点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师祖,我和蓝湛,二十年前,在云深不知处后山寒潭洞,见过蓝翼前辈最后一面,她跟我们讲了许多你们当年的事情……”魏无羡望着眼前这位长辈,不知怎么,突然就有很多感慨。
“若风,你们吃得也差不多了吧?走,咱们带如兰去客房。师父只怕与夷陵君、含光君还有许多话说,咱们就不打扰他们了。”晓星尘扶着宋子琛的手,略显突兀地站了起来。
“是是是!我们吃饱了!金如兰,走,我带你去客房!若是你愿意,还可以跟我几位师兄过过招!”若风如梦初醒,她刚才听师祖讲起陈年旧事,都有些入迷了。
“我正有此意!”金凌十分配合地放下碗筷,站了起来,拱手向若风的诸位师兄笑道,“兰陵金氏金如兰,请各位师兄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听若风说了,你的剑法很好,大家也想跟你切磋切磋呢!”一众师兄齐刷刷起身,拱手向金凌还礼,复又向抱山散人躬身道,“师祖,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你们去吧。把无羡和忘机的房间给他们准备好。我……和他们说说话。”抱山散人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对魏无羡和蓝忘机的称呼,已经改成了“无羡和忘机”。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446上
蓝忘机捧着一本仙门百家史先秦篇,好半天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视线顺着书的上沿,瞟向书桌的那边。灯下,魏无羡端坐于桌前,奋笔疾书,好一副下笔如有神的架势。
无非是一封随着谢礼一同递送的常规书信,不就是按照世家礼仪,摆明立场,表达感谢吗?怎么写了那么久,还在写呢?蓝忘机心烦意乱,很想过去看看,又生怕显得自己太过小...
446上
蓝忘机捧着一本仙门百家史先秦篇,好半天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的视线顺着书的上沿,瞟向书桌的那边。灯下,魏无羡端坐于桌前,奋笔疾书,好一副下笔如有神的架势。
无非是一封随着谢礼一同递送的常规书信,不就是按照世家礼仪,摆明立场,表达感谢吗?怎么写了那么久,还在写呢?蓝忘机心烦意乱,很想过去看看,又生怕显得自己太过小器。明明是我自己让魏婴执笔的,若这会儿又说要看,魏婴一定会觉得我不信他吧?
蓝忘机当然不是不相信魏婴。魏婴当日在清河为了避嫌,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萧孤云给推出来,如今又怎会做出任何有可能让萧孤云产生误解的事情呢?可是,只要一想到魏婴是在给萧孤云写信,只要一想到魏婴笔落纸间,心中默念的那个对方是萧孤云,蓝忘机就抑制不住地酸了。萧孤云在清河的山洞里向魏婴表白过了啊!魏婴如此善良,对着这么一个痴恋着他甚至愿意为他而死的人,一定有很多于心不忍吧?那么,魏婴的字里行间,会不会流露出一丝情愫呢?
突然之间,蓝忘机就有些沮丧。当年,我也曾经和魏婴一起,被困于与世隔绝的洞穴,同样前路未知,生气未卜。那时我怎么就没有勇气向魏婴表白呢?
“魏婴,你……写完了吗?叔父让你纠正的指法,你还没练吧?要不要……我帮你看一看?”蓝忘机踌躇了半天,总算想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练琴!对了,叔父说了的,明天如果再错,就要打手!
“还没。古瑟嘛,我待会儿再练。你放心吧,叔父才不会打我的手!他每次都说要打,一次也没打过!”魏无羡头也没抬,语气轻快。从蓝忘机这个角度望去,他能清楚地看到,魏婴嘴角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我……等你练琴我再过来,帮你看一下指法。”蓝忘机虽然胸中醋波翻滚,但好在智商尚存。一封世家之间的公务书信,写得这么开心?这家伙是在故意气我,好引我过去吧?
“好。你先看你的书,别耽误你明天的课。”魏无羡写好了一页,放在一旁,又拿起新的一张信笺,这好像已经是第四张了?
“公务书信,不用写那么长。”蓝忘机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说起来,魏婴平日里就没写过公务书信吧?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个写法?不过,当年在兰室听学时,叔父教过啊!或许,魏婴当时睡着了也未必可知?
“都是熟人,也不能完全按公文那个写法吧?”魏无羡随口应了一句,仍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
“也对。”蓝忘机又拿起了手里的那本《仙门百家史》,有些悻悻然。是啊,谁说魏婴就一定是在写公文呢?魏婴又怎会屑于写公文呢?他都跟人家结拜了,一声亲亲热热的萧大哥,还算什么公文?
“你就对我这么放心?都不来把把关?若是写得不好,岂不丢了姑苏蓝氏的脸?当年,叔父讲世家文书写作,我可全程都在打瞌睡啊!那时我就想,我这辈子又不当什么家主,写什么公文啊?不听不听!”魏无羡把能写的都写得差不多了,抬起头来往蓝忘机那边看了一眼,心里却在暗自嘀咕:仙督大人长进了啊,连醋也戒了?这是因为老夫老妻了,所以懒得为我吃醋了吗?
“无妨。也没必要写得……那么死板。”蓝忘机嘴上还在为大度的夫君形象而硬撑,心里却在给自己找台阶下:魏婴都这样说了,我即便过去看一眼,也很正常吧?就看个格式?
“我写完了!你总要签个名吧?好歹你也是家主,你若不签个名,也太不正式了吧?”魏无羡实在没什么可写的了,终于放下了笔。他拎起最后一页信笺,笑眯眯地看了看,又对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几口气,一脸愉快的表情。
还要吹气?蓝忘机翻滚的醋意终于打败了原本还勉强在线的智商,他酸溜溜地想:这下好了,这封信不仅有魏婴的字,还有魏婴的气息了!不知道萧孤云收到之后,会是什么感受?一定……视若珍宝吧?如果我那十六年之间,收到过一封魏婴给我的信,哪怕只有只言片语,不管他写的是什么,只要是魏婴的笔迹,魏婴的气息,我一定都会幸福到窒息吧?
突然之间,蓝忘机竟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委屈。在他无望地爱着魏婴的时候,那家伙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从来不曾给我哪怕一丝音讯?无数次问灵,永远的沉默,忘机琴的琴弦哪怕有一次回响呢?想到这儿,蓝忘机放下手中的书,几个大步走到书桌旁,一把捞起还在观赏信笺的魏无羡,低头狠狠地吻住了他。
446中
微博: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446下
“听话。我陪你练琴。”蓝忘机不想跟魏无羡理论,他现在急于转移注意力,事实上,他觉得自己最好去后山的冷泉泡一泡,因为……他感觉自己的亵裤好像都有点儿湿了。
“听话?你才应该听话呢!我的听话符呢?”魏无羡气急败坏地打开他平日里放咒符的抽屉,里面竟然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蓝忘机!”魏无羡真的被气炸了,“你连我的咒符都给我藏起来了?你这是防火防盗防流氓吗?我……我还真能对你用强不成?你……你有本事,你就忍着!看咱俩谁更能忍!到时候,你便是求我,我都……”
魏无羡还在叫嚣,蓝忘机已经坐下开始抚琴。空灵的琴音响起,魏无羡便愣住了,“蓝湛,你怎知今日叔父教了我这曲《长清》?你去寒室的时候,我们早就收了琴,在玩弹棋了啊!”
蓝忘机笑而不语,专心抚琴。他很庆幸,这曲《长清》,取兴于雪,不为俗染,志在高古,其趣深远,清冷如寒潭,凛冽似松风,颇能助他平息此刻周身的燥热与情欲。
“你……课间的时候,去看我了?”魏无羡同样被这一尘不染的天籁之音所打动,慢慢平复下来。
“嗯。”蓝忘机轻轻颔首。
“你怎么不进去?”魏无羡笑了,这个傻瓜,课间就那么一丁点儿时间,也不嫌累得慌?巴巴地跑过去,却又不进屋?
“时间不够了。”蓝忘机并没有抬头,仍专注于眼前的琴弦。
“笨死了!明知道时间不够,你跑去干嘛?”魏无羡望着低头抚琴的这个人,美好得就像这琴音。这个人啊,从二十年前就是这样,傻傻的,悄悄的,不知为他做了多少事!不管是惊世骇俗的立法修史,还是日复一日的问灵,不管有没有用,也不论是否能得到回音。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深情至此,美好如斯。
魏无羡唤出得意,合上了蓝忘机的琴音。蓝忘机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魏无羡的手指,盯了一会儿,开口道,“左手,中指,勾的时候没有勾住,剔的时候,又太过了。”
“蓝忘机!你这样很煞风景,知道吗?”魏无羡本还沉浸在琴瑟和鸣的意境之中,冷不丁就被二师兄尽职尽责地泼了一盆冷水,气得嚷了起来。
“我不纠正你,明天叔父要敲手的。他用笔敲,会很疼。”蓝忘机作为过来人,给出了忠告。
“切!叔父才不会敲我的手!他若不给我留情面,明天弹棋我就把他杀个片甲不留!”魏无羡刚冲蓝忘机做了个鬼脸,蓝忘机就又提高了音量,“勾指!”
魏无羡没了辙,只得将注意力转回到指尖,长叹了一声,“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明明应该是芙蓉春宵,怎得就变成挑灯练琴了呢?真是虚度光阴啊!”
摇曳的烛光,悠扬的琴音,两人的心都渐渐安静下来。蓝忘机兢兢业业地教,魏无羡认认真真地学,倒真是营造出一种兄友弟恭切磋琴艺的氛围。到最后,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全都笑了起来。
“二师兄,真应该把师父他老人家请来坐一坐!我这辈子学什么,都是嘻嘻哈哈,就没这么认真过!再这样下去,你小心哪天我就偷师把你的弦杀术给学会了啊!”魏无羡真心感叹,“当年我若有今日这个态度,虞夫人也不至于天天念叨你们蓝氏双璧的好了!世家公子排名榜怎么着我也能再往前挪一挪,虽说不及你和兄长,至少能把金孔雀给挤到后头去,对吧?”
“你若想学弦杀,我教你。”蓝忘机收了琴,起身将茶炉里烧的滚水倒了些到盆子里,又兑上冷水,端过来放到魏无羡面前,“你泡一泡手,练久了手指会疼。”
“还是二师兄心疼我!”魏无羡笑嘻嘻地收了得意,卸了义甲,将手泡入盆中,“你呢?你不泡一泡吗?”
“我不用,早就习惯了。”蓝忘机坐回到桌前,拿出纸笔,“我来给恒州萧氏写信。等水凉了,你也过来,第二页你来写,问候一下吧!”
把魏医生抱回家03
神经外科医生羡*精英叽
现pa,破镜重圆,有点狗血,羡小时候被蓝家收养。
没有大纲,想哪写哪。
03
早上,魏无羡伸了个懒腰,巡视完病房后,交接好工作,出了医院。
一般值了夜班后,魏无羡都喜欢走着回家。一路上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且走在匆匆忙忙上班族人群中,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临走前,魏无羡也没忘记去内科打听了一下蓝启仁的检查结果。结果如他所料,只是高血压而已。
魏无羡边走边想,叔父年纪也不大,就高血压了,怕是平日里为蓝家操心太多。不过现在公司早被蓝曦臣接手经营了,蓝忘机也回国了,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我瞎操什么心呢!魏无羡自嘲般笑了笑,摇摇头,继续走路。
走完...
神经外科医生羡*精英叽
现pa,破镜重圆,有点狗血,羡小时候被蓝家收养。
没有大纲,想哪写哪。
03
早上,魏无羡伸了个懒腰,巡视完病房后,交接好工作,出了医院。
一般值了夜班后,魏无羡都喜欢走着回家。一路上可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而且走在匆匆忙忙上班族人群中,有种说不出的幸福感。
临走前,魏无羡也没忘记去内科打听了一下蓝启仁的检查结果。结果如他所料,只是高血压而已。
魏无羡边走边想,叔父年纪也不大,就高血压了,怕是平日里为蓝家操心太多。不过现在公司早被蓝曦臣接手经营了,蓝忘机也回国了,应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吧。
我瞎操什么心呢!魏无羡自嘲般笑了笑,摇摇头,继续走路。
走完医院这条街,魏无羡总喜欢在右边拐角处的小吃店买早饭。
“嗯……一根油条一杯豆浆。”魏无羡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钱。
“给他装馒头和粥。”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店员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你为什么在这里?”魏无羡没好气地说。
“我问了护士你下班时间。”蓝忘机老实说道。
“你不用上班吗?”
“不必太赶时间。”
“请问……”店员看着两个帅哥冷着脸在门口对峙,有些紧张。
“油条!”
“馒头!”
两人同时开口。
“拜托,我买早饭还是你买早饭?”魏无羡不耐烦地说,“给我豆浆油条!”
“有胃病不要吃油条。”蓝忘机耐心劝道。
“随便,那我不吃了。”
每次值完班啃油条喝豆浆是魏无羡的小乐趣,因此现在他心情极其糟糕,看也不看蓝忘机一眼就径直走开了。
“魏婴。”蓝忘机在身后叫道,“我送你回家。”
“谢谢,我喜欢走路。”魏无羡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回到家后,魏无羡也不敢真不吃早饭,便简单烧了水,煮了一碗清汤面。虽然抱着辣椒油罐子犹豫了好久,但最终也没有下手。
自己也是医生,哪敢随便糟蹋身体。
吃完早饭,魏无羡总是喜欢补上一觉。昨晚值班还算平稳,没什么急诊病人。但今天却迟迟没法入睡。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蓝忘机那张脸。
抛开其他,从小就属蓝忘机对他最好,但毕竟过了好几年,魏无羡此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他。
即使有再多不舍,人生也该翻篇了。五年前,魏无羡就已经想好了。
魏无羡正走神,手机突然响了。
是蓝曦臣。
“无羡,你下班了吗?”听着他声音,魏无羡就能想象得到那张温和的脸。
“大哥,下班了。”魏无羡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什么事吗?叔父又不舒服了?”
“啊不是的,叔父服了药以后血压就平稳了。”蓝曦臣说道,“是这样,叔父说周五晚上回家来吃饭怎么样?”
“我…我上班很忙……”魏无羡周五刚好不值班,但不知怎的,一时只想找个借口拒绝掉。
“无羡,大家都很想你。”蓝曦臣大概听出了魏无羡的心思。
“好、好吧……”拒绝了周五,还有周六周日吧,不如就回去一次。
“我会来的。”魏无羡回答道。
“那太好了,到时候忘机会来接你的。”蓝曦臣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没有留给他一丝拒绝的机会。
魏无羡想发个信息说自己过去,但想想,还是算了。
对方这操作一看就是故意的,大概蓝忘机跟哥哥说了两人的事情吧。不过,蓝曦臣看着两人长大,从蓝忘机出国、魏无羡离开蓝家来看,明察秋毫的他不可能看不出点端倪。
想想蓝家的饭菜,似乎又开始胃痛了呢……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503
魏无羡的讲话结束之后,晚宴开始了。摆在学子们面前的,仍是标准的蓝家饭菜,以素为主,少油少盐,清清爽爽,平平淡淡。
蓝氏家主蓝忘机特意交待,今日晚宴,不受“食不言”的家规约束,各位学子可随意离开座位,互相交谈,同窗话别。...
503
魏无羡的讲话结束之后,晚宴开始了。摆在学子们面前的,仍是标准的蓝家饭菜,以素为主,少油少盐,清清爽爽,平平淡淡。
蓝氏家主蓝忘机特意交待,今日晚宴,不受“食不言”的家规约束,各位学子可随意离开座位,互相交谈,同窗话别。
于是……
笑中带泪者有之,泣不成声者有之,抱头痛哭者有之,无语凝噎者有之……整个宴会厅里,学子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又哭又笑,依依惜别。
趁着几位学子正在向蓝启仁和蓝氏双璧敬茶,魏无羡便端着自己的餐盘,溜到了江澄、聂怀桑和金子愉的身边。他实在不喜欢正襟危坐在那儿,接受学子们的敬茶。本来嘛,都是平日里混熟了的小辈,也不比人家大多少,一本正经坐在那儿装长辈,怪别扭的。
“如今仙门的孩子,怎么都成了这个调调?至于哭成这样吗?江有为,金凌,欧阳子真,他们这一帮子难道不是隔三差五就约着一起夜猎吗?又不是见不着了,一个个人高马大的,这是哭个什么劲啊?也不嫌丢人?”江澄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些孩子,冲魏无羡撇嘴巴,“还有,冷凝,她一个蓝家人,这是在哭什么?攸宁也是,她过不了几天就要嫁过来了,有什么好哭的?”
“就是这么个氛围嘛!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听学结束,就是大人了,再往后,就不一样了!”聂怀桑笑了,复又感叹道,“前些年,兰室听学的结业大典,我也不是没有参加过,那时……跟现在不一样!现在这样,真好!”
“有什么不一样?”魏无羡用胳膊肘顶了顶身旁的江澄,随口问了一句。
“我……以前没来过。”江澄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魏无羡这下便什么都明白了。过去仙门四大世家之间,关系其实很复杂。除了蓝曦臣和金光瑶交好,所以蓝家与金家走得近之外,江家和聂家,对于蓝家和金家,也就仅限于表面上的客气罢了。聂怀桑明知金光瑶的底细,他不可能与金家真心交好,对于被蒙在鼓里的蓝家,其实也保持着防范。而江澄与金家,除了金凌这一个纽带,彼此间都谈不上任何好感,至于蓝家,因蓝忘机与江澄相互看不顺眼,几乎就不怎么打交道。四大世家尚且如此,那么依附于四大世家的中小世家,彼此之间就不可能毫不设防,因此,各世家送来兰室听学的学子,也就不可能像如今这样心无旁骛地真心相待,那么,那时的结业大典也就不会是这个氛围了。
“所以说,中原仙门啊,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聂怀桑拍了魏无羡一把,“看着他们,我都恨不能再来兰室听一次学!真的,他们这一代,比我们那一代,幸运太多了!”
“是啊,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来兰室听学。”金子愉也有些动容,当年她在金氏是最不起眼的边缘人物,轮不上她来兰室听学。
“你还要来兰室听学?你那么聪明,分明就可以来兰室作先生嘛!”魏无羡说笑着,却一眼瞟到不远处的一个学子,皱了眉头道,“呃……我好像看到有人……眼泪掉到汤碗了!”
“人家那是嫌蓝家的汤太淡了!加点儿盐!”江澄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眼前的汤碗,“我说蓝家连盐也舍不得放吗?话说我都好久没吃过蓝家这些难吃的饭菜了!”
“今日你便委屈一下,总不好都在一个屋子里吃饭,人家吃蓝家菜,咱们几个吃江家菜,对吧?”魏无羡拍了拍江澄的肩膀,颇有些大师兄的范儿,安抚道,“其实,你细品品,蓝家饭菜,也不是那么难吃!连金凌都说吃了长个儿呢!你没发现他最近几个月长高了吗?”
“我反正是吃不惯!”江澄撇了撇嘴,在吃这件事方面,他一贯比魏无羡更加挑剔。
“忆苦思甜,忆苦思甜!”聂怀桑乐了,“没听见刚才魏兄还跟他们说吗?不管过多久,都别忘了一起吃过蓝家难吃的饭菜!哈哈,敢于当着老先生的面,公然说这话,天下仙门也就魏兄独一份儿了!不愧是家主道侣,霸气又大气!”
“好你个聂怀桑,竟敢嘲笑我?”魏无羡红了脸,却又顾忌着周围还有一众小辈,总不好跟前来观礼的聂宗主过于打闹。
“你们慢慢吃,我去看看姑娘们。”金子愉远远瞧着今日林紫苏已然哭红了眼睛,便端起自己的餐盘,打算过去劝一劝。她前脚起身走开,后脚江澄就凑到魏无羡身边,一脸八卦道,“喂,人家林姑娘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明天就要走了,你也不去告个别?”
“滚!这些年你是上哪儿学得这么八卦?”魏无羡抬起腿就在桌下踢了江澄一脚,压低了声音道,“这么多人呢!小心旁人听见了!”
“我说什么了?哪句八卦了?人家是不是你救命恩人?是不是明天就要走了?让你去告个别,怎么了?你少做贼心虚啊!”江澄越发来劲儿了,瞟了一眼不远处仍被几位学子围着敬茶的蓝忘机,笑道,“要不,我替你去挡住你家那个善妒的蓝姑娘?”
“江晚吟!你再瞎说?”魏无羡咬着牙,在桌子底下冲着江澄又是一脚,两人正打闹着,却见聂天冬端着一杯茶走了过来,这才连忙收敛起来,摆出一副长辈的样儿。
“天冬见过江宗主,见过夷陵君,见过宗主。”聂天冬恭恭敬敬向江澄、魏无羡和聂怀桑三位长辈敬了茶,这才看向聂怀桑,躬身一礼道,“宗主,我……有件事儿,想请您成全。”
“成全?”聂怀桑略有些吃惊。
“江澄,咱们去看看有为和金凌他们吧!”魏无羡见聂天冬神色严肃,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和自家宗主商量,便起身扯了扯江澄的衣袖。
“好。”江澄这点儿默契还是有的,连忙点了点头,“是得过去教训一下那两个小子,哭成那样儿,丢死人了!”
“什么事儿,这么郑重其事,还需要我来成全?”聂怀桑摇着扇子,示意聂天冬坐下,“坐吧,坐下慢慢说。”
“宗主,您知道的,我喜欢医术,上次地动,我也一直在医馆帮忙,学了不少东西。所以……这次回去之后,我想请您出面,跟东安林氏的林宗主说说,我想去……进修一段时间医术。您放心,刀法,修为,我都不会松懈的……我……”聂天冬低着头,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开的口。
“东安……林氏……”聂怀桑若有所思,不着痕迹地往姑娘们那边看了一眼,这才笑道,“进修医术,自是好事,我肯定是支持的。东安林氏,的确是当今仙门的医术大家,我与林宗主,自上次东安陨石事件之后,也一直有往来,若我给他修书,此事……不难。”
“那就多谢宗主了!”聂天冬抬起头来,满眼都是欣喜。
“不过,你的事儿,光我说了不算。你的两位兄长,对你寄予厚望,你……恐怕还要跟他们商量一下才行。”聂怀桑看他这表情,心中便更加笃定了几分。
“我知道,我明日回去就跟两位兄长说。”聂天冬连连点头,“但不论如何,总是要宗主您先同意才行。”
“天冬……我……”聂怀桑望着眼前这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若只是为了进修医术,这事儿我也可以帮你去跟你二位兄长说一说,他们应该也不会反对。但是……你若还有别的原因,我就不得不先给你泼一瓢冷水……林宗主这个年纪,只有一个独女,那就意味着,林姑娘将来是要继任家主之位的。所以,她若婚配,恐怕……就要招一位夫婿入赘……”
“宗主!我……”聂天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一眼就被自家宗主看穿了,脸红得像个熟透了的柿子,“我……我没想那么多,我……我是真的想修习医术,我……我只是听说,之前林姑娘游医天下,差点儿遇险,我想着……我可以跟着她学医,还多少可以护着她……我,我没敢奢望别的!”
“我就是知道你没想那么多,所以才跟你把话说开。若是你真想去东安,就必须先把这些事儿都想清楚。另外……”聂怀桑欲言又止,他当然知道林紫苏对魏无羡的情愫,虽说可能不至于像那关外的萧孤云那般决绝,但爱上一个像魏兄那样的人,唉!其他人想要入眼入心,只怕就不易了啊!
“我……”聂天冬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另外……我看那林姑娘……一心行医,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暇考虑其他,你……可有心理准备?”聂怀桑估计聂天冬尚未向林紫苏表明心意,也不知他对于林紫苏心有所属是否知情,便只能这样隐晦地给他一些提示。
“我……我有。”聂天冬有些黯然,“我知……我配不上她……”
“这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聂怀桑有点儿心疼了,“再说,你又不差!林宗主必然看得上你!但是……我知你想要的,并非世家之间的联姻,对吗?”
“嗯。宗主,我真的只是想学医,想……护着她行医。至于其他……我……顺其自然吧!”聂天冬咬着下嘴唇,偷偷往林紫苏那边看了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
“那好,我尊重你的想法。我这边没有问题,至于你两位兄长那边……你自己跟他们谈,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再给你帮帮忙。”聂怀桑拍了拍聂天冬的肩膀,“小伙子眼光不错,但……任重而道远啊!”
聂天冬和聂怀桑在这边交心,那边几位姑娘将林紫苏团团围住,正在用随身携带的脂粉替她补妆。
林紫苏知道今日自己任性了。她其实原本是可以忍住眼泪的,可魏无羡的讲话,对她而言,杀伤力简直太大,再加上她看到其他同窗也都在暗自垂泪,便在这离愁别绪弥漫的晚宴上,放任了自己的情绪。无所谓了,明天就离开了,便是逾越了,失礼了,也就这一回吧!
“紫苏,以后,我在莲花坞,攸宁在云深不知处,子愉姐在不净世,若风妹子在金麟台,你想见我们,随便去哪一家,其他三个人便去与你们汇合。都可以御剑嘛,也就大半天的功夫,想见随时能见!你哭什么啊?我可是跟你有言在先啊,这辈子,我有个头疼脑热,一定是要找你的!到时候你可别推三阻四,嫌远嫌忙,对我不管不顾啊!还有,将来生孩子什么的,我谁也不要,只要你!”冷凝其实自己也肿着一对眼睛,可是劝起林紫苏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不知羞!都还没嫁呢!大姑娘家,哪有像你这样,还没嫁就想着生孩子了?”虞攸宁同样红着眼,可听到冷凝的这番话,又破涕为笑,正在给林紫苏涂唇脂的手一抖,差点给涂歪了。
“温蓝说得很对,咱们仙门的女子,不比养在深闺的官宦人家小姐,咱们想去哪儿,御剑便去了,即便成了亲,也是自由的!咱们五个的情谊,不管身处何处,嫁还是不嫁,都不会受到影响的!”金子愉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把梳子,轻轻给林紫苏梳着头发。
“是啊,紫苏姐,你别哭了!看着你哭,我也想哭。刚才蓝景仪他们还笑话我呢,学没听多少,可眼泪一点儿不比人少!”若风到底年纪小,眼底还包着一汪眼泪,可说着说着又笑了。
“嗯,我……也哭够了,不哭了。”林紫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没法否认,她真的羡慕这次在云深不知处结识的这几位姑娘,不是因为她们即将嫁入四大世家,而是因为,她们都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啊!而自己呢,遇见了一个惊艳的人,这辈子还能再爱上旁人吗?是不是注定要孤独终老了呢?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哭了!再哭下去,就真的失态了。
“你明天就回东安吗?就在云深不知处再陪我几天可好?住我屋里去嘛!你们一走,整个云深不知处,连一个说话的姑娘家也没有了!闷也要把我给闷死了!”冷凝恋恋不舍地握住了林紫苏的手。
“我肯定得回去啊!听学结束了,怎么说也得回去一趟,给我爹一个交待。不过,我不会在家住太久,我还是喜欢游医,到时候可以随时来看你们。再过两个月,你们几个大礼的时候,咱们肯定还会见面!说好了,将来你们生孩子,我来给你们安胎接生,你们哪家的孩子都得认我作干娘,听见了吗?”林紫苏笑了起来,她其实本就不是多愁善感自怜自艾的性子,这会儿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也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了断。本来嘛,想开点也没什么,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这事儿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三个多月的听学于她而言,本就是个意外的惊喜,当初她还不想来呢!可事到如今,尽管分别的时候的确有点儿难过,但她其实无比庆幸她来了。真的,对于这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单恋,她一点儿也不后悔。怎么说呢,爱上那样一个光芒四射的人,即便无法得到回应,也很幸福!因为见识到了那样美好的一个人,你才会真正体会到,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也有如此美好的一面。那么,当你再遇到困难,遭遇丑恶的时候,那种美好就可以给予你强大的力量,你会告诉自己:没关系,这个世界,依旧值得。
“哈哈,刚刚攸宁还说我不知羞,你这更绝!连干娘都安排上了!”冷凝乐了,一把搂住林紫苏的肩,“别人我不知道,你这干娘,我是一定要给我的孩儿提前预定上的!你知道吗?当年我爹活着的时候,就一直跟我说,最好将来能嫁个大夫!他总说,家里有个大夫,是最有福气的事儿!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姑娘,我就嫁到你东安林氏去算了!”冷凝越说越来劲儿,“诶,不对啊!按那道侣法,虽说你是个姑娘,我也是可以嫁给你的嘛!你要不要我啊?”
“别别别!这话可不能乱说!江宗主还在那边呢!我怎能抢了江家的主母?他那鞭子,我可受不住!”林紫苏推了冷凝一把,指了指不远处的江澄,她当然知道,冷凝说这些都是为了逗她一笑。这姑娘啊,不矫揉不造作,又善良又可爱,真的太好了!
“哈哈哈哈!”几个姑娘终于擦干了眼角的泪滴,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不远处正在和魏无羡一起说话的江澄却有些一头雾水,犯了嘀咕,“我怎么觉得她们在指我啊?我招惹她们了吗?还有,她们刚才哭成那样,这会儿怎么又笑成这样?”
“她们……没哭了?”魏无羡根本不敢往姑娘们那边看。他之前在讲坛上就看到林紫苏在哭,便觉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不知道林紫苏哭成那样,有没有他的因素在里面,可无论是有还是没有,他也没法去安慰她。
“你自己看啊!都笑成那样了!莫名其妙的!”江澄对于姑娘们这种情绪的变化,完全理解不了,更搞不懂她们为何对他指指点点,似乎是在笑他。
“人家笑还不好?总比哭好吧?”魏无羡怼了江澄一句,没想到江澄反应倒快,“怎么?你还真不敢看啊?你家蓝姑娘管你管到这个程度了?你有点儿出息好不好?至于怕他吗?”
“喂,你小声点儿啊!让人听见!”魏无羡一把捂住江澄的嘴,“这是怕不怕的事儿吗?”
“怕什么?”身后,传来蓝忘机的声音。
问灵 42
每天问自己一百遍为什么要把这个坑挖这么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问灵 42
“你说什么?”蓝曦臣被他一语惊到,怔怔退了两步,像是怕了惊了什么似的轻声又问了一遍:“你在胡说些什么?”
蓝忘机抿唇不语。
蓝曦臣盯着弟弟看了半晌,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在榻边也坐下了,声音里带着无力:“怎么回事,从头说。”
既然最难的开了头,蓝忘机也不用蓝曦臣一句句问,索性一次倒了个干净。
昨日蓝忘机在江边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将这珠中所摄之魂都释了去,只留下那夺舍蛟龙的凶灵。蓝忘机悟道以来还是第...
每天问自己一百遍为什么要把这个坑挖这么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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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42
“你说什么?”蓝曦臣被他一语惊到,怔怔退了两步,像是怕了惊了什么似的轻声又问了一遍:“你在胡说些什么?”
蓝忘机抿唇不语。
蓝曦臣盯着弟弟看了半晌,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在榻边也坐下了,声音里带着无力:“怎么回事,从头说。”
既然最难的开了头,蓝忘机也不用蓝曦臣一句句问,索性一次倒了个干净。
昨日蓝忘机在江边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将这珠中所摄之魂都释了去,只留下那夺舍蛟龙的凶灵。蓝忘机悟道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不答自己的灵,觉得十分蹊跷,更觉得这珠子来历可疑。反复尝试了半天,蓝忘机觉得这珠子里似有什么封印,于是尝试了一下破坏性探索,运起功法强行破障,成功的那一刻,那珠子忽然自己飞起来,向远处飞去,竟被一黑袍人摄入掌中。
那黑袍人一闪身就要消失,蓝忘机岂容他这般轻易走脱,当即一扣弦,弦杀术出手,却只将那黑袍人阻了一阻,未能伤他分毫。那黑袍人挡了这一下弦杀术,却轻轻“咦”了一声,黑袍一展转身就走。蓝忘机哪肯放过,起身要追,却差点跌一跤,江边坐了这半日,骨头都吹僵了,这一起身竟没站稳。就这么一闪神的空档,那黑袍人竟施出传送一般的法门,眼看就要消失。蓝忘机一凛,仙门百家里有用传送符的,可从没见过这般法门,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忘机琴一声沉响,弦杀术再出,那黑袍人的传送当即被打断,如此反复几次,黑袍人始终甩不掉蓝忘机,两人竟追出几十里去。蓝忘机自然也没得空去给蓝樾他们留信儿。
“所以,你如何确认他的身份?”听蓝忘机说完经过,蓝曦臣问道。
“非此界中人,一眼可识。我……后来被他轻易制住。”蓝忘机道。
蓝曦臣不说话了,心下已信了七八分,这仙门百家之中能轻易制住蓝忘机的人可以说根本不存在,除非……非此界中人——蓝忘机身上沾染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鬼气竟不是错觉。
“鬼门乃两界之门,其实一直都有,当年的不夜天城一战恰好在鬼门附近,灵气怨气剧烈震荡导致鬼门洞开,大量凶灵逃逸,他是追捕逃逸的凶灵才来到常世,那黑珠就是鬼界中囚禁凶灵的法器。”蓝忘机从怀中取出了那颗黑珠,递给蓝曦臣。
蓝曦臣接了过来仔细瞧了瞧,除了触手生寒,有些阴气缭绕之外,再无特别之处,不过似乎有些眼熟,竟似在哪里见过。
蓝曦臣缓缓道:“鬼门之说,你信?”
蓝忘机抬起头来看向蓝曦臣,微微点头,“我亲眼见过。”
“照此说法,不夜天之战时鬼门就已洞开,可你上次说,是你触发了机关使得鬼门洞开?”
“我是触发了机关,可是随后不夜天山谷坍塌,鬼门就消失了。灵体可以通行两界无碍,可常世肉身若想去往鬼界,只能重开鬼门,条件便是以此珠缉拿逃逸的三千凶灵。”
蓝曦臣反应何等快,立刻觉出这里面的不妥:“这岂不是又成了一块阴铁?他要你缉三千凶灵于此珠,是何居心,谁又能证实?就算他说的是真的,三千之数谈何容易,若是抓不到那么多,他这是在诱着你生生造出凶灵来吗?”蓝曦臣说到后面已经声色俱厉。
“我没想这么多,”蓝忘机脸色微变,当即起身跪下,做了个起誓的手势,“但我绝不会,我可以起誓。”
“你不用跟我起誓,我知道你不会,”蓝曦臣一拂袖转过身去,“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当真生生造了一块阴铁出来,后面的事还由不由得你?若让其他人知晓了鬼门之说,后面的事还由不由得你?射日之征起因为何,云深不知处为何被烧,你都忘了吗?”
蓝忘机道:“我没忘,可是此珠我已试过,凶灵只能被禁锢,不能被释出,怨力无法被调用,跟阴铁并不同。这件事,除了兄长,我绝不会叫第三人知晓。”
蓝曦臣仍然背对着他,声音里有深深地疲惫:“退一步讲,就算此约为真,你去往鬼界一行,又当真能如愿吗?魏无羡魂魄落入鬼界这只是你的猜测,就凭这一点虚无缥缈的猜测,你当真要如此大动干戈?”
蓝忘机伏跪在地,深深叩首,沉声道:“兄长,忘机自知任性,求你宽宥。哪怕只有一丝希望,若不证实,此生……意难平。即便一无所获,可这凶灵为祸人间,也是不夜天一战落下的罪孽,便当我赎了这罪吧。”
蓝曦臣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蓝忘机,知道自己是劝不了了,这个弟弟是怎样骄傲自持的性子,何时出口过一个求字?既然开了这个口,定然是拉不回头了。
“你起来。”蓝曦臣看不得他这般伏地跪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推回榻边去,“你意已决,我还能说什么?可是忘机,有些话也许你此时听不进去,我还是得说。蓝氏是仙门,修的是仙道,你却与鬼界苦苦纠缠,先祖普渡众生是在佛前发愿,你倒好,除祟缉凶却是和鬼使立约。忘机,前因种种且不去谈,现如今,连叔父都说,你是我们姑苏蓝氏三代以降最有可能上窥天道的修士,可高处不胜寒,高处亦不胜险,上窥天道和堕道成魔或许只在一念之间,若你和鬼界种种纠缠过深,错失得证大道的机缘,以后,也许你会后悔的。”
蓝忘机怔怔盯着前方虚空中的一点,轻声道:“兄长为我好,我何尝不知。他便是我的心魔,心魔不除,何以证道?心魔若能放得下,便也不叫心魔了。”
蓝曦臣已无话可说,扶住蓝忘机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长叹一声。
蓝忘机微微瑟缩了一下,没逃过蓝曦臣的眼睛,蓝曦臣知他仍受骨痛折磨,这么出去折腾了一圈又是除祟又是鬼使,只有更加不好,于是捏起法决,输了些灵力给他。
蓝忘机阻住他:“兄长不必在我身上浪费灵力。”
“你是我胞弟,这叫浪费?”蓝曦臣冷冷道,“看看你这一身沾染的鬼气,不用灵力驱了,明日你想吓唬谁?”
蓝忘机无言以对。
蓝曦臣以灵力驱散了蓝忘机体内的寒幽,见他脸色不再那么剔透如鬼,这才停下手来,又道:“方才我又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那鬼使能与你立约,自然也能与别人立约,就算你不说,未必就没有第三人知晓。”
蓝忘机想了想,缓缓道:“聂宗主可能知道些什么。”
“聂宗主?”蓝曦臣一个愣神才反应过来蓝忘机口中的聂宗主现在是聂怀桑了,不由吃了一惊,“什么?你说怀桑?”
蓝忘机点头:“鬼门之事……聂宗主当日在灵堂上曾与我提起过,只是事后又不认了。钱塘除祟,聂宗主也来了,还特意问了要了那珠子看。”
蓝曦臣皱起眉,又拿起那珠子仔细看了两眼,听蓝忘机说起聂家,蓝曦臣才突然想起来这珠子为何看起来眼熟了——霸下的刀鞘上,有镶嵌的饰物,其中一个,和这珠子的材质看起来一模一样。
“霸下?”蓝忘机讶道,“难道此珠来自霸下?”
“应该不是,只是材质类似,不是同一颗,”蓝曦臣也不能肯定,“我只是有个印象,也许只是巧合。”
“哪有这么多巧合,”蓝忘机微微摇头,“此事我会查证。”
汪叽中心 问灵 30
夷陵老祖落崖之日的三年后,不夜天山谷坍塌,仙门震动,流言纷纷,都说夷陵老祖重生,才有这等异象。清河聂氏和兰陵金氏都派人去查探过,并没有什么发现,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都保持了沉默,不置一词。这死了才没两年,夷陵老祖魏无羡又一次成了仙门百家的谈资。
外面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影响到云深不知处的平静。
蓝忘机回来以后待在云深不知处消停了一阵,当然一部分原因是被蓝曦臣私下禁了足。同时蓝曦臣还指派给他一堆教学任务,名曰既然掌罚,就应明训,又曰既为琴修第一,就该以身垂范,于是把一半的乐律和讲学的任务都分了出来丢给他。蓝忘机知道蓝曦臣什么意思,也没推拒,都默默应了。毕竟从今年...
夷陵老祖落崖之日的三年后,不夜天山谷坍塌,仙门震动,流言纷纷,都说夷陵老祖重生,才有这等异象。清河聂氏和兰陵金氏都派人去查探过,并没有什么发现,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都保持了沉默,不置一词。这死了才没两年,夷陵老祖魏无羡又一次成了仙门百家的谈资。
外面的流言蜚语并没有影响到云深不知处的平静。
蓝忘机回来以后待在云深不知处消停了一阵,当然一部分原因是被蓝曦臣私下禁了足。同时蓝曦臣还指派给他一堆教学任务,名曰既然掌罚,就应明训,又曰既为琴修第一,就该以身垂范,于是把一半的乐律和讲学的任务都分了出来丢给他。蓝忘机知道蓝曦臣什么意思,也没推拒,都默默应了。毕竟从今年的大比开始,蓝曦臣就在着手给弟子们的学业加码,他出一份力,也是应有之义。
阿愿开始学琴这大半年来已经练得挺像模像样,尤其近来练琴很是勤奋,每天从族学回来都要在静室弹一晚上琴,只是总弹同一首曲子:清心音。
一开始蓝忘机还没注意,过了几天才觉得奇怪,问阿愿:“教了不少曲子了,怎么总练清心音?”
阿愿答:“泽芜君说,让我每天弹二十遍清心音给含光君听。”
蓝忘机一阵无语。
蓝曦臣让金光瑶去给聂明玦弹清心音的事他知道,居然对自己也如法炮制,难不成兄长真觉得这清心音包治百病?
曾经蓝忘机也是如此以为的,音律之博大,能惑人,亦能正心,所以从前他总弹给魏婴听,试图正他心智。可现在他却不这么觉得了,尤其在悟道之后。乐,可为沟通之媒介,却无法真正改变人心,或可惑其一时,不能惑其一世,尤其对于心志至坚之人,摇动其一时亦不可能。从前的魏婴是,现在的自己也是。
清心音现在对蓝忘机没什么作用,听多了还真有些腻。
“阿愿,别弹了。”
阿愿停了手,怯怯说:“可是泽芜君说……”
“听得头疼。”
阿愿立时不敢再继续,觉得自己学艺不精荼毒了含光君的耳朵,收起琴一本正经地道了个歉,蹭到蓝忘机身边熟门熟路地攀上来,要给他按摩头部。
蓝忘机有点诧异地按住他:“谁教你的?”
“娴姨教我的,上个月含光君生病不舒服,我求娴姨教我的。”
蓝忘机恍然,他本是想问谁教你的这么没大没小就敢上下其手了,倒不知阿愿早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干过好多次了,难怪做得这么顺手。原来他从不夜天回来昏睡的那两日,竟是阿愿在照顾他。
这么敏感善良的孩子,倒真不像温氏的遗孤。
蓝忘机不想抚了他的意,松开手,默许了他。
阿愿在蓝忘机看不到的地方狡黠地偷着乐起来。
自从蓝忘机开始在族学里讲学教琴,阿愿才发现原来族学的同窗们都如此敬畏含光君,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景仪到了蓝忘机课上都安分得不像话。若说从前蓝忘机还只是弟子们羡慕模仿的标杆,不净世一战和这次大比过后,众弟子们早已认清了差距划清了界限,不管是同辈的还是小辈的。实力差距过大是无法让人生起羡慕嫉妒恨这样的凡俗情绪的,遥不可及的含光君不是他们可以肖想嫉妒的,敬畏就好。至于那一场至今人人讳莫如深的家法,年纪小的没听说,年纪大一些的不敢提,也只能是传奇的一部分了。
所以阿愿发现含光君待他确实是不同的。虽然上课时含光君对谁都是一视同仁,但同窗们就连跟含光君近身说话都需要莫大的勇气,更别提肢体接触了。到了自己这里,却总可以放肆一些,甚至偶尔撒个娇,还能被满足一点小要求。这点认知让阿愿觉得心里藏了个得意的小秘密,上课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含光君,明天休沐,我能不能跟娴姨去彩衣镇玩半天呀?”阿愿趁机提要求。
蓝忘机道:“去就是了,问我做什么。”
阿愿小声提醒他:“我没有通行玉令,不能随便下山的。”
蓝忘机这才想起来,未成年的弟子没有通行玉令,除非长辈带着,或者拿着长辈的通行玉令,否则是不能下山的。算来阿愿已经在云深不知处住了三年多了,从来没问过他,难道竟从未下过山?
蓝忘机问道:“你没下过山么?”
阿愿摇头:“没有。”
这么说来,除了在别院的那段日子,阿愿竟是连彩衣镇都没去过。蓝忘机终于升起了一点做家长的自觉和愧疚,睁开眼道:“明日我带你去。”
“真的吗?”阿愿差点乐傻了,本来只想得个允准就是成功,含光君居然说要亲自带他出去玩,莫不是在做梦吧?
第二天一早,蓝忘机去寒室找蓝曦臣,说要下山,带阿愿去彩衣镇,请他许可。
蓝曦臣看他一本正经地请求,有些哭笑不得。堂堂含光君去个彩衣镇还得请求允许,这便是故意挤兑了,只得叹气道:“忘机,你也知道,我不是非要困你在家,只是希望你不要那么不管不顾地向前冲,不要总是以身犯险,明白么?”
“以后再不敢了。”蓝忘机恭顺答了,又坐过去探蓝曦臣的伤。
蓝曦臣任他拿了脉,道:“没事了。”
蓝忘机点点头:“那我去了。”
“对了,”蓝曦臣叫住他,“十日后金麟台有清谈会,我要去几日,家里的事,你多看着一点。”
蓝忘机听到金麟台心中一动,问道:“可否与兄长同去?”
蓝曦臣倒有些诧异:“你不是不喜欢?”
蓝忘机不说话。
“那便一起来吧,”蓝曦臣说完又补了一句,“别惹事。”
蓝忘机抿了抿唇,眼神瞟向别处。
蓝曦臣如何读不懂这是个不服的意思,抬手点点他:“平时这些往来应答都不见你,偶尔你要跟了去,多半要惹出事来,你自己数数是不是。”
蓝忘机想想上一回他去金麟台的清谈会时,正是魏婴救温宁那一回,但天地良心那可不是他惹出来的。
“兄长说什么都对,我不惹事。”蓝忘机闷闷道。
他只是想问敛芳尊借点东西罢了。
蓝曦臣深深看了他一眼:“但愿吧。”
从寒室出来,蓝忘机便带着阿愿下了山往彩衣镇去。
彩衣镇在姑苏蓝氏脚下,受蓝氏庇佑,安居乐业,邪祟退避,除了射日之征那会子,其余的日子还真是个太平盛世。蓝氏在彩衣镇上也有不少产业,好些掌柜的都认识蓝忘机,这会见含光君居然牵着个娃娃来逛街,都啧啧称奇。
彩衣镇可比那边陲小城热闹多了,阿愿被蓝忘机牵着一路走,一路看花了眼,原来外面有这么多云深不知处没有的东西,也太好玩了吧,难怪景仪他们一到休沐就琢磨着找什么理由下山玩。
蓝忘机一路给阿愿买了不少东西,凡是阿愿停下来看了两眼的,就统统买下来,阿愿拿不了了,就装进乾坤袋里。蓝忘机小时候也从未被父母带着来下山玩过,只有蓝曦臣带他来过,小时候的自己似乎对这外面的花花世界都无甚欲望,蓝曦臣倒是想给他买东西,奈何自己什么都不要,现在想来,倒是浪费了一片拳拳之心。
走到一个卖草编蚂蚱的摊前,蓝忘机停住了脚步。这草编蚂蚱倒是和夷陵街头卖的一模一样,难道全天下的草编蚂蚱都长一个样么?
阿愿见他停下不走了,仰头问他:“含光君想要这个吗?”
蓝忘机有点奇怪:“你不想要?”
“唔……太多了……是不是不大好?”蓝忘机今天给自己买了太多东西,连小孩子都隐约知道不能太过分了。
“没什么不好的。”蓝忘机付了钱,拿了一个草编蚂蚱,递给阿愿,“把这个收好了,从前,你有一个哥哥,给你买过一模一样的,以后若你还能见着他,可以把这个给他。”
魏无羡给阿愿买的那些个小玩意儿早在围剿乱葬岗时就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好在这市面上的草编蚂蚱都长得差不多的样子。
阿愿一听是家人给过的东西,珍之又重地接过来,拿油纸包了小心藏好。
“含光君,我有个哥哥是吗?我还会再见到他吗?”
“嗯,会的。”
蓝忘机中心 问灵 59
蓝氏大型狗血家庭伦理剧到此结束,让我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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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蚀骨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只有些隐隐的,不影响活动。背上隔着衣料仍有人在沿着肌骨一下一下顺着力,指腹有些粗粝,却很有力,还带着些灵力,所到之处都暖暖的。
蓝忘机微微偏头去看,见是蓝启仁,终是叹了一口气。
蓝启仁见他醒了,停下手探问:“你醒了,还疼么?”
蓝忘机微微摇头,慢慢翻身坐起来,理了理中衣,把凌乱汗湿的头发重新简单扎了一下,尽...
蓝氏大型狗血家庭伦理剧到此结束,让我歇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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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醒来时只觉得身上暖洋洋的,蚀骨的剧痛已经减轻了许多,只有些隐隐的,不影响活动。背上隔着衣料仍有人在沿着肌骨一下一下顺着力,指腹有些粗粝,却很有力,还带着些灵力,所到之处都暖暖的。
蓝忘机微微偏头去看,见是蓝启仁,终是叹了一口气。
蓝启仁见他醒了,停下手探问:“你醒了,还疼么?”
蓝忘机微微摇头,慢慢翻身坐起来,理了理中衣,把凌乱汗湿的头发重新简单扎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在床头坐好,沉默地低着头。
蓝启仁也不说话,绞了块帕子给他擦了一头一脸的冷汗,蓝忘机不言不动,没拒绝。
两人冷场半晌,蓝启仁有点艰难地开口:“忘机,当年伤你至此,我竟一直不知,是叔父粗心大意了。你也是,这么犟着干什么,为何一直瞒着我?难道……你当真怨我么?”
蓝忘机沉默不语。
蓝启仁见他不说话,只当他默认了,心一酸:“也是,你该怨我的。现在想来,你又何曾做过大恶,都是时势逼人罢了,你罪不至死,我却生怕你留下一点污渍,竟差一点打死你,又折磨你这么多年,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叔父!”蓝忘机微微提高了声音打断他,却连咳了几声,哑得说不下去,只好低了声气道,“有水么?”
蓝启仁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出了太多汗,怕是都有些脱水了,忙倒了杯水要喂给他,蓝忘机退了退,接过来自己喝光了,蓝启仁又添了一次,蓝忘机喝了一半,将茶盏合握在掌心汲取热量,终于重新开口道:“叔父这又何必,不给您知道,就是不想看您这样。打便打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何必再纠结。”
蓝启仁沉沉道:“你是觉着我打了你又后悔,惺惺作态是吗?”
蓝忘机见蓝启仁将话说到这份上,竟是铁了心要将这桩旧案论出个黑白对错来,纵使此刻身心俱疲,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他将话说透了,反正如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想看不想看的也都看了去,蓝忘机反倒坦然了,他自己心里已没什么过不去的事,过不去的人反倒是蓝启仁了。
“叔父,您从来都是严师,便一直做个严师,有何不好呢?路都是自己选的,忘机从来不需要,更不想要怜惜,尤其是您的。”蓝忘机轻易不开口,只要开了口,必得一次说个明白,“忘机当年确实有罪有错,您罚得没错,既然没错,为何后悔,又何需补偿?”
蓝启仁怔怔看着他:“你虽口口声声说我没错,心里却还是怨我的,是不是?蒲存君说这些年你诸般伤病缠绵都是因此而起,若不是戒鞭伤毁了金丹,你也不会去修什么鬼道灵道,也不会总头疼难眠,也 不会骨痛缠身,恐怕也没机会去招惹什么鬼门鬼界的事,弄得几乎送命,如此种种,你当真一点都没有怨过叔父吗?”
蓝忘机疲倦地闭了闭眼:“叔父,你非要问我怨不怨,好吧,忘机也不是圣人,是,曾经怨过。忘机不怨叔父罚我戒鞭,只怨您为何不一了百了地打死我,落个清净,却非要留下我受这零碎折磨。但那都是当年一时孩子气,这么多年了,早就不怨了。”
“当年……”蓝启仁想起当年,至今心有余悸,“当年只怕要不是你兄长拦着,叔父就真的失手将你打死了。叔父从没有罚过人戒鞭……这么多,不知它的恐怖,待我心知不好时,话已说出去了,收不回来,家里那么多人看着,叔父是族长,不敢出尔反尔,如今想来有愧,竟是为了那点面子,要牺牲了你。可叔父绝对没想过要你的性命,你是叔父一手带大的,叔父怎么忍心呢?要不是你兄长抢了戒鞭让族老轮流补完余刑,只怕你就真的……”蓝启仁胸膛起伏,眼角发红,已说不下去。
这是他们叔侄之间第一次正面提起那场家法的始末。当年都是气盛,都犟着面子不提,一个冷面无情,一个恭敬领罚,日后却是再没有机会提了,便这么一直冷面的冷面着,恭敬的恭敬着过了十三年去。如今蓝启仁说着说着,竟忽然有点明白了,那场家法过后,为何蓝忘机,甚至是蓝曦臣都对自己有些离心。他想起那时蓝曦臣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打死蓝忘机”,或许对于子女来说,父母有没有过要杀死自己的念头,比那些落在身上的责罚,要严重的多了。双璧兄弟事他如师如父,可蓝启仁毕竟没有养育过亲子,竟是到今天才隐约想通了这一节。
一念及此,蓝启仁终于明白了蓝忘机这是赌的什么气,这件事他竟一直没有好好澄清过,一时间被铺天盖地的悔恨淹没,抓住蓝忘机的手颤声道:“忘机,叔父当时绝没有想过要你死,绝没有,你相信叔父!”
蓝忘机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天的种种细节,蓝启仁和蓝曦臣都不与他说,又下了封口令让家里其他人也不许提,他也是今日方知自己为何挨了三十三鞭竟还能活下来。听了蓝启仁这句迟来的道歉,饶是蓝忘机这么多年已经打磨得心性坚韧如铁也不得不动容,原来自己怨的竟是这个么,蓝启仁不说,自己还真没意识到。
“叔父,我知道您没有,忘机不怨您,真的。”蓝忘机放下茶盏回握住蓝启仁的手,拙劣地调节了一下气氛,“这么说来,我该怨兄长才是,更怨不着您。”
蓝启仁垂泪道:“你们兄弟若不是怨我,为何后来事事都瞒着我。”
“叔父,当年,不过是有些事,双方都想不通罢了。如今我已想通了,早就不再纠结了,叔父也放下吧。”蓝忘机温言安慰他。
“想通?你想通什么了?”蓝启仁却不信得很,今日话说得开了,他也不怕一次把话说个清楚,平日讳言极深的话题,如今也敢摆上台面来,“你是想通了不该耽于魏无羡,还是想通了不该为了他与家族为敌?”
蓝忘机听蓝启仁这么问,也没有恼,按着生疼的肋下低咳了一阵,向后靠回枕头上,望着屋顶的虚空中的一点,静静说道:“叔父,都不是的。魏婴的事,穷奇道的事,不夜天的事,乱葬岗的事,我不悔,但确实有错,叔父罚得很是。但并非错在忤逆长辈,这只是个结果,忘机其实一开始就错了,错在不该让魏婴,让我,让家族落入斛中。当年,我们都年少气盛,过刚易折,不谙世事之道,这才把路一步一步走窄了,进退毫无余地,最后才落到那般无可奈何万般皆下策的境地。若忘机当时有兄长一半的手腕智慧,绝不该让事情失控到那般地步。”
蓝启仁呆住,万没想到有一天会从蓝忘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来。
蓝忘机看了一眼蓝启仁,淡淡笑了一下:“叔父何必惊讶,忘机已不是小孩子了。这些年忘机从兄长身上也学到不少,也悟得凡事须得顺势而为,天势,人势,世势,逆势而为则粉身碎骨,想要遂自己的心愿,便得做那个得势者,操势者,甚至造势者。当年,魏婴以一人对抗仙门百家,我只知一味劝他回头,劝他躲避,却无力相护,正是不明白这世事的缘故。若我当年有今日修为名声,则可一人得大势,又或者能劝和他与江晚吟和解,或是说服家里与他站在同一立场,甚至试着联合与他相善的聂怀桑劝动赤锋尊,甚至向兄长求助与敛芳尊谈谈,都至少能做个操势者,若得三尊其二站在我们这边,必能护得他周全,后面的事情也不会那样发展。叔父一直严苛教导我们,生怕我们行差踏错半步,不就是怕我们一不小心逆了势出了圈,走父母的老路么,所以叔父真的没罚错,忘机已想得明白了。至于魏婴,他是不是邪魔外道,我相信叔父自有判断,不然也不会同意我将手札中的功法传之,对吗?”
蓝启仁已经彻底被他震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前些日子才以为自己懂得了蓝忘机,才以为这个侄儿是一柄宁折不弯的利剑,永远也不会向这世事低头,今日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他这侄儿如今不仅有证道问天的利剑,还有洞察世事的明心。
“忘机……”蓝启仁怔怔望着他,喃喃道,“你是真的……道心圆满了。叔父真的没有想到,你不仅能证了道心,还能解这世情,你比叔父强多了,也比你父亲强多了,叔父真的……没什么再能教你的了。”
蓝忘机却摇头道:“不是的,我没有比父亲强,我只是比他幸运。”
蓝启仁不解道:“幸运在何处?”
蓝忘机目注蓝启仁:“父亲是嫡长,有诸多不得已,我却有兄长在上。这世情险恶,远比证道要难得多。求仙问道,总归是一人之道,而这世事之道,却是千万人之道。正自己一人的道心都千难万险,何况千万人乎?不然为何修行总要闭关出世不染红尘?叔父说我解这世情,我也只是近来才参悟得,也没有真个参与过,纸上谈兵罢了。兄长和叔父将这红尘中的事都担了去,忘机才有幸能一心一意问自己的道。以兄长的资质天赋……”蓝忘机声音轻了一轻,“他本可以比忘机走得更远的,兄长牺牲了很多,叔父也是一样。父亲有诸多无奈,对叔父不起,忘机代他向您道个歉,好么。”
蓝启仁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年纪大了,这几日竟有流不完的泪,止也止不住——孩子们都长大了,各个心如琉璃,内外明澈,他们什么都懂,真的什么都懂。
蓝忘机本是想劝慰蓝启仁,却不想把叔父劝成个泪人,一时也无措得很,倾身向前想为他拭泪,却肋下生疼,忍不住痛咳起来。
蓝启仁回过神来,赶紧抹了泪,给他抚背喂水。蓝忘机今日已脱力昏倒了两回,又难得说这么多话,气力早已不支,坐不住地向一边滑去,却被蓝启仁揽了在怀。
轻轻触了触蓝忘机冰凉汗湿的脸庞,蓝启仁蔼声道:“忘机,你说得对,叔父从前是被你们父亲搞怕了,矫枉过正,生怕你们出差错。可如今你们都长大了,不需要叔父做个严父了,就给叔父一个做慈父的机会,行么?你哥下手没个轻重的,以后叔父帮你上药,别拒绝,好不好?”
蓝忘机低低答了一个“好”。
他与蓝启仁之间横梗了十三年的心结,今日终于彻底和解,自然再没有什么不可与言,不可与知的。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425.
林紫苏打开房门的时候,江澄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廊下来回踱着步子。
“怎么样?”江澄一听到门响,就第一个冲到林紫苏面前,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
林紫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江宗主,您这个样子,倒像是在门口等着接生的!”...
425.
林紫苏打开房门的时候,江澄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廊下来回踱着步子。
“怎么样?”江澄一听到门响,就第一个冲到林紫苏面前,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
林紫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江宗主,您这个样子,倒像是在门口等着接生的!”
“什么鬼话?”江澄愣了一下,瞪向旁边的蓝曦臣,“这就是你在兰室教出来的?竟敢拿我开心!”
“大夫开玩笑,是这世上最好的事情!这说明无羡没事了,大家可以放心了。”蓝曦臣笑了起来,“而且,我觉得林姑娘说得没错,确实挺像。”
“林姑娘辛苦了!”蓝启仁也笑了起来,拍了拍江澄的肩膀,“就知道那臭小子命大,不会有事的!走,咱们进去看看!”
“宗主,医馆那边,金如兰、蓝思追他们,还等着我的消息呢!他们怕吵了夷陵君,不敢过来,我去告诉他们一声吧!”聂天冬端着些用过的纱布和绷带出来,向门口的长辈们一一行礼。
“你去吧!”聂怀桑点了点头,“还要去跟虞姑娘、冷姑娘和金姑娘说一声,大家都在担心。”
“天冬也辛苦了!这几天一直在医馆帮忙,真的很不错!”蓝曦臣在兰室课堂上就很喜欢聂天冬,这孩子外形其实很有些当年聂明玦的影子,但为人细腻温和,又与赤锋尊大相径庭。
“泽芜君过奖了。”聂天冬向蓝曦臣深深一礼,“清河遭难,四大世家和兰室同窗都在倾力救灾,天冬身为聂氏弟子,更是责无旁贷。”
“天冬在云深不知处听学这两个月,的确进步神速!”聂怀桑笑了,“曦臣哥,下次兰室听学,我可要多塞几个聂氏弟子过去!到时候,你可不能驳了我的面子!”
“兄长,江家也是!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聂家去几个,江家也得去几个!”江澄连忙插话进来,生怕吃了亏。
“你们想得可真远!”蓝曦臣无奈摇头,“这次听学都还没结束呢!”
几个人说笑着,一起走进房间。蓝忘机醒了,魏无羡的伤也处理了,众人绷了好几天的神经,这下终于放松了。
屋子里,仍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蓝忘机帮魏无羡穿好上衣,扶他慢慢躺下。尽管只是最简单的动作,尽管蓝忘机的动作已是竭尽所能的轻柔,但魏无羡还是疼出了一身冷汗。才撤了针灸,伤口不可能不疼,魏无羡自己倒是很淡定,可蓝忘机却又心疼又慌乱,颇有些手足无措。
当林紫苏领着众人一起进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魏无羡正在安慰坐在床边的蓝忘机,“蓝湛,没事的。才动了刀,多少总会有点儿疼。这是正常的,我受得住。”
“你就逞能吧你!”江澄隔得老远,就接了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魏无羡小时候明明是很怕疼的!一定是因为当年剖丹,承受了百倍于此的痛苦,所以如今才这么能忍吧?
“叔父!”魏无羡一看到大伙儿进来了,便扶着蓝忘机的手,想要支撑着坐起来。
“躺下,躺下!不可乱动!”蓝启仁连忙摆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叔父,我没事了,已经好了。这次是我自己大意了,贻误了治疗的时机,让大家一起担惊受怕了……我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都是我不好……”魏无羡的脸色苍白,越发显得眼圈红红的。
“你啊……不说这些了,好好养着!听大夫的话,再不可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蓝启仁见蓝忘机的脸色也不比魏无羡好上几分,摇头叹道,“你若再这样,忘机吓也要被你吓死了!”
“叔父,我没事,不是魏婴的错!”蓝忘机连忙站了起来,生怕叔父会责怪魏婴。
“唉!我没说是他的错!你们两个啊!遇事都把对方看得比自己重,但既然明知对方也是如此,就应该懂得,若是真为对方着想,首先是要护好自己,明白吗?”蓝启仁看得分明,忘机和无羡之间,早已生死同命,哪里还有什么谁对谁错?
“叔父……”魏无羡和蓝忘机异口同声,却又都不知该如何回答。叔父就是叔父!就这一句话,竟已言尽所有,让他俩无言。
“无羡啊,以后,你再要对自己下狠手,就先想想,若是让你这样对忘机,你下不下得了手?若是下不了,你就不要轻举妄动,因为扎在你身上,比扎在忘机身上更疼。”蓝启仁在床边坐下,语重心长,“若是你觉得自己身上的伤不打紧,你就想想,若这伤在忘机身上,打不打紧?如果在他身上是打紧的,那么,在你自己身上,就更打紧,明白吗?”
“叔父……我……明白了。”魏无羡拼命揉着眼睛,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但这种被长辈包容、呵护、教导的感觉,太温暖,也太幸福了。
“你这孩子!山崩地裂的洪水你扛得住,张牙舞爪的厉鬼你降得了,怎得我说两句话,你就这样了?又没骂你,这是干什么?”蓝启仁有点儿哭笑不得,“幸好忘机就在跟前,不然他还以为我训你罚你了呢!”
“忘机不敢。”蓝忘机递给魏无羡一方帕子,他同样被叔父刚才那那番话给镇住了。这是他面对魏婴百转千回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的肺腑之言,没想到竟然被叔父给说了出来!
“无论如何,这次总算是有惊无险,忘机,无羡,你俩都好好休息几天。外面的事情,有我们。”蓝曦臣见魏无羡没事了,真心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比谁都更清楚,如今不比二十年前,若无羡再出事,忘机根本挺不住。
“魏兄,忘机兄,我看这屋里还是有血腥味,你俩这几天干脆住到温泉别院去吧!我都让人收拾好了,那边用水方便,温泉对魏兄的腿伤应该也有好处。林大夫,我没说错吧?”聂怀桑这次对蓝忘机和魏无羡有太多歉意,他不敢想象,若这二位当中的任何一个当真在清河出了事,他该如何向蓝氏和江氏交待?甚至这也不是如何交待的问题,如今的四大世家,根本就是一家,蓝忘机和魏无羡对他而言,也像是家人。此刻,看到他们两个终于熬过了这重重危机,聂怀桑自己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没错,夷陵君的腿,每日换药时,先在温泉里泡上一炷香的时间,有利于恢复。不过,您只能泡腿,上身千万别打湿了。您胸前的伤口,拆线之前不能沾水。”林紫苏很自然地向蓝忘机一一交代着注意事项,“夷陵君已经连着吃了三天的补灵丹,这几天就不要再吃了,以免加重心脏的负担。补灵丹一停,他一定会发烧,那是正常的。只要烧得不是太高,身体可以承受,就不要用药物退烧,我需要根据他的体温来观察他的身体恢复情况。如果觉得烧得难受,可以用酒给他擦拭四肢降温,又或者找些凉的东西,给他冷敷降温。”
“好,我记住了。”蓝忘机听得认真,记得仔细,连连点头。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这伤回去再养,不行吗?”魏无羡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话,他真的好想云深不知处,好想静室。
“不急。你先养几天!清河这边,灾后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帮忙,蓝家、江家、金家,商量过了,至少还要在这边停留三日。三日之后,若你恢复得好,便和我们一起回去。若恢复得不好,忘机就陪你在这边多住几天。一切以身体为重。”蓝启仁拿出了家长的权威,“看看你和忘机,这几天都瘦成什么样儿了?都好好给我养着!”
“就是,好好养着!这次莲花坞是全体出动,就连厨子都一起来了,你想吃什么,让他们给你做!”江澄在旁边半天没能插上话,这下总算找到点儿用武之地。
“真的?”魏无羡一听说莲花坞的厨子,眼睛都亮了。
“不能吃辣的!”林紫苏立马就泼了一瓢冷水。
“云梦菜也有不辣的!”魏无羡据理力争。
“也不能吃咸的!”林紫苏接着补充。
“呃……”魏无羡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样,顿时就蔫了。
“老老实实,吃蓝氏饮食!”蓝启仁瞪着魏无羡,又转过头警告江澄,“你小子不许去馋他!否则你就跟他一起吃蓝家饭菜!”
“是。”江澄垂头丧气,低下了头。没法子,蓝启仁现在不仅是魏无羡的叔父,也是江澄的老丈人。无论哪个身份,云梦双杰都不敢在他面前说半个不字。
“我看,咱们就别打扰无羡休息了。”蓝曦臣看向林紫苏,“林姑娘,你看,咱们是怎么把无羡送到温泉别院去?用轮椅推过去?还是找副担架把他抬过去?”
“不至于吧?”魏无羡慌了,“哪里至于要抬?那也太难看了吧?我又不是不能动!”
“我知道您可以动,也知道您不怕疼。不过,三天之内,您还是尽量减少大动作,以免伤口渗血。”林紫苏笑了,“再说了,被人抬着,就很难看吗?”
“确实……很难看啊!四大世家的弟子,可都在这儿呢!”魏无羡一脸的不情愿。
“你若不愿被人抬,我就抱你过去。”蓝忘机倒也不劝,直接来了个更生猛的提议。其实,他这会儿根本不可能抱着魏婴去温泉别院,因为抱在怀里,伤口多少都还是会受到一些挤压,他怎能放心?不过,蓝忘机知道魏婴在旁人面前,其实害羞得很,一听到说要抱他,一定就慌了神,便不会拒绝被人抬过去了。
“别别别!抬就抬吧!”魏无羡尽管这会儿面色苍白,还是红了脸。我的天,别人也就罢了,叔父还在这儿呢!这也太难为情了吧?
“我跟姑爷一起抬。”江澄乐了,自告奋勇举起手来。
“那我让人送担架过来。”聂怀桑也乐了,转头就出门,去吩咐值守弟子。
“我怎么觉得,你们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想看我的笑话呢?”魏无羡撅起了嘴。
“知足吧,你个臭小子!”蓝启仁轻轻拍了拍魏无羡的头,“忘机,晚吟,两个家主,给你抬担架!这世上能有几个人有这待遇?”
“就是!”江澄哈哈大笑,“若是换了旁人,我还不乐意抬呢!”
于是,这一天,不净世内,来自四大世家的许多弟子,都亲眼目睹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盛况。
云梦江氏的江宗主和仙督含光君,一前一后抬着一副担架。担架两边陪着说话的,是兰陵金氏的金宗主和清河聂氏的聂宗主。担架的后头,跟着姑苏蓝氏的泽芜君和蓝老先生,再往后看,则是蓝思追、蓝景仪、江有为等一众在围猎大会上拔得头筹的青年才俊,还有几位漂亮的姑娘。至于那几位姑娘,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分别是未来的江氏主母、聂氏主母和泽芜君夫人。如此说来,这样的阵容,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此刻,躺在担架上的魏无羡,又窘又羞,又尴尬又幸福。
虽说今日清创没用麻沸散,但毕竟也就半个时辰,和他当年剖丹没法相提并论。至于腿伤,那更是不足挂齿,在他两辈子无数次的受伤史上,根本排不上号。可是,看看现在这阵仗!这么多人,如临大敌,把他当作一件易碎的瓷器似的,小心翼翼呵护着。这种感觉,这种体验,不要说二十年前,便是两年以前,他也不敢想!
他这个从小就没了爹娘的孩子,他这个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仙门逆子,他这个饱受诋毁与唾弃的世家反叛,如今这么多人,千里迢迢,都是为他而来。这么多关切的眼神,贴心的话语,包围着他,温暖着他。这太不可思议了!
“臭小子,感觉如何?你这待遇,放眼整个仙门,也没谁了啊!”江澄抬着担架的前端,回头冲魏无羡坏笑。
“你就不能走快点儿?是要抬着我散步吗?”魏无羡小声催促江澄,幸福是真幸福,但尴尬也是真尴尬啊!
“你没听见叔父和兄长都嘱咐我慢点儿?说是怕磕着你碰着你!我可不敢走快,担不起这个责任啊!”江澄理直气壮,头都不回。
“你少找借口!就应该让蓝湛抬前头!”魏无羡愤愤然,睁大眼睛盯着江澄近在咫尺的后背,却又无计可施。
“你信不信若是让姑爷抬前面,他只会比我走得……更慢!”江澄拖着调子,语气里全是戏谑。
“我同意舅舅的观点!”走在担架左边的金凌重重点头,难得没和江澄唱反调。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许插嘴!”魏无羡人虽然躺着不能动,但大舅的派头还是很足。
“我也同意江兄的观点,我总不是小孩子吧?”走在担架右边的聂怀桑也不甘寂寞,加入进来。
“蓝湛!你跟江澄换个边!你到前头来!”魏无羡气急败坏,旁人他控制不了,蓝湛总归是听话的吧?
“马上就到了!别折腾了!”蓝忘机必须承认,江澄说得一点儿没错,如果是他在前头,只会走得更慢,但这会儿对于炸毛的魏婴,必须顺毛摸啊!
“那等会儿到了地方,你替我打江澄一顿!”魏无羡气势汹汹,想要找回场子。
“好。”蓝忘机终于笑了,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笑了。
“我说姑爷,你还有没有原则?有没有底线?你这仙督是怎么当的?”江澄简直被蓝忘机这个“好”给惊呆了,他回头瞪着担架另一头的仙督大人,一脸的难以置信。
“马上就不当了,轮到你了。”蓝忘机心平气和,有备而来。
“哈哈哈哈!哎哟……”魏无羡大笑起来,可这一笑不打紧,伤口被扯得生疼。
“魏婴,别笑!小心伤口!”这下蓝忘机急了。
“别别别!你可别笑啊!伤口裂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江澄也慌了,还不忘扭头瞪向金凌,“你也别笑了!你大舅他是个人来疯,你笑他也要笑的!笑到最后,收都收不住!你小心他伤口裂开了,你大舅父连你一块儿打啊!你那半吊子,能接他几招?”
“笑也不让我笑?大舅,他们欺负我!”金凌在魏无羡面前,很会恃宠而骄。
“别怕他们!他们谁也不敢打你!你别看我这会儿躺在床上,那是他们不让我动,我给他们面子!他们谁敢动你,我立马跳起来帮你打回去!”魏无羡宠起金凌来,那才叫没原则。
“有你这样教孩子的吗?”江澄实在无语。
“看来魏兄没什么大碍了,这我就放心了!”聂怀桑快走几步,亲自推开了温泉别院的大门,“到了,直接抬到床上去吧,魏兄你也别笑了,真得好好睡一觉!”
众人一起将魏无羡送进温泉别院。一人一句关怀,一人一句嘱托,叔父语重心长,兄长春风化雨,小辈们幼稚真诚,姑娘们泪眼婆娑……魏无羡一一应着,心都被暖化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有了蓝湛和江澄,他就已经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后来,又有了金凌和思追,再后来,又有了兄长和叔父……越来越多的亲人、朋友、弟子,大家都环绕着他,牵挂着他。太多的幸福和甜蜜,让他这个早就习惯了一无所有的人,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无羡需要休息,要看要说的,都明天再来。”蓝启仁见小辈们一说起来就有没完没了的架势,替魏无羡下了逐客令。热闹的温泉别院,这才恢复了宁静。
蓝忘机送走了众人,关上门,回到屋里,魏无羡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疼吗?”蓝忘机好半天才开口,一开口也只有这毫无新意的两个字。
“疼。”魏无羡点了点头,将手伸给蓝忘机,“要不,你帮我按一按内关穴?”
“好。”蓝忘机其实有些意外,这好像还是魏婴今日第一次说“疼”。他左手托住魏无羡的手腕,用右手拇指按住内关穴,向下揉压,“这样可以吗?”
“嗯,按一按,好多了。”魏无羡笑了起来,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就在刚才,蓝曦臣趁蓝忘机找林紫苏询问注意事项,悄悄凑到魏无羡耳边跟他说,“你怎么这么傻?在忘机面前,你别忍疼。你越说不疼,忘机就越疼。” 魏无羡当时就愣住了,这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呢!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一直就没有想到呢?当真是蠢到家了啊!
所以,这会儿,魏无羡一会儿指挥蓝忘机按按穴位,一会儿吩咐他端茶倒水,一会儿哼哼唧唧说这里痒,一会儿又龇牙咧嘴说那里疼,想方设法让蓝忘机忙活起来。
“是谁给你出的主意?兄长吗?”蓝忘机不轻不重地给魏无羡按着内关穴,不动声色问了一句。
“啊?”魏无羡连忙装糊涂,“你说什么?什么主意?兄长怎么了?”
“是兄长告诉你,在我面前别忍疼,是吗?”蓝忘机对于魏无羡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很快便看出了端倪。这家伙用力过猛,太明显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魏无羡还挺仗义,绝不出卖蓝曦臣。
“那就一定是兄长了。”蓝忘机点了点头,魏无羡完全搞不懂,他究竟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蓝湛……我……我说不疼,也不是骗你,这疼……我能承受。很久以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再怎么喊疼,疼也不会减少一分,所以……没必要喊疼。恨你的人,看你喊疼,会觉得高兴,痛快。爱你的人,看你喊疼,会觉得心疼,难过。所以,何必喊疼呢?何必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魏无羡握住了蓝忘机的手,轻轻地缓缓地开口。也好,是应该好好和蓝湛谈一谈。
“你喊不喊疼,我都心疼。”蓝忘机回握住魏无羡的手,“所以,以后,别让你自己疼,好吗?为了我,行不行?”
“好。你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真的不会这样了。司命答应我们了,不是吗?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啊!”魏无羡抬起手来,去摸蓝忘机的脸,“我们还有很长的一辈子,还可以做很多事情!”
“应该你原谅我才对,是我不该怪你,我明明什么都懂,怎么能怪你?”蓝忘机摇头,将魏无羡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你冷吗?手怎么……这么凉?刚才还是暖的。”
“嗯,好像是有点儿冷。”魏无羡缩了缩脖子,“是被子太薄吗?”
“你可能要发烧了。”蓝忘机伸手摸了摸魏无羡被子里的脚,同样是冰凉冰凉的。
“哦,有可能。发烧之前,是会发冷。没关系,正常的。烧起来就不冷了。你给我加床被子吧。”魏无羡其实是很有经验的,当初剖丹之后,寒颤,高烧,他经历过太多。
“被子也不能发热,得有热源才行。我进来陪着你,你睡一会儿吧!”蓝忘机其实也很有经验,当年他挨了戒鞭之后,同样也经历过这些。他还记得,发热前的寒颤,兄长给他盖了三床厚厚的棉被都没用,最后找来了好几个手炉,放入被子,他还被烫出了两个水泡。
蓝忘机脱去外袍和鞋袜,钻进被子里。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一双冰凉的手。一双温热的脚,贴住一双冰凉的脚。感受着身旁温热的那个人,魏无羡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温暖,终于沉沉睡去。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406.
蓝思追所在的这个小组,在解决了捕人藤之后,士气大振,再加上大家都吃了祝余草,体力也得到了补充,接下来一路顺风顺水,接连降服了狰、彘、驳、猼訑等四种异兽,奇花异草也只剩下迷榖和嘉果没有找到。
其实,蓝思追甚至还在路上看到了荀草和䔄草。在围猎大会发布的第一版奇花异草名录中,是有荀草和䔄草的名字的,那时,魏无羡还特意给蓝氏弟子专门讲解过这两种草,大伙儿听得面红耳赤的。但...
406.
蓝思追所在的这个小组,在解决了捕人藤之后,士气大振,再加上大家都吃了祝余草,体力也得到了补充,接下来一路顺风顺水,接连降服了狰、彘、驳、猼訑等四种异兽,奇花异草也只剩下迷榖和嘉果没有找到。
其实,蓝思追甚至还在路上看到了荀草和䔄草。在围猎大会发布的第一版奇花异草名录中,是有荀草和䔄草的名字的,那时,魏无羡还特意给蓝氏弟子专门讲解过这两种草,大伙儿听得面红耳赤的。但不知为何,在后来修正的奇花异草名录中,这两种草的名字被悄悄删掉了。关于这件事情,金如兰似乎是知道原因的,毕竟他是金氏家主。但不管蓝景仪怎么套话,金如兰对于这件事情始终守口如瓶,讳莫如深。蓝思追隐隐觉得,很可能是长辈们担心有人会利用这两种草来害人,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劝说蓝景仪,当问则问,不当问的就不要问了。所以,尽管今日蓝思追坚信自己看到的确实是荀草和䔄草,但既然旁人似乎都不认得,他觉得自己就没有必要刻意表现了。
事实上,蓝思追看得很清楚,这次围猎大会的初衷,一定是为了金如兰。金如兰十几岁就担起了金氏家主的重担,他所要承受的压力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尽管云梦江氏和姑苏蓝氏都是金如兰坚强的后盾,但他身为一家之主,不能单纯仰仗外部力量的支持,必须要赢得兰陵金氏内部的认可才行。所以,这次围猎大会,就是要给金如兰一个在仙门百家面前一战成名,在兰陵金氏内部树立威望的机会。蓝思追熟读史书,写过那么多仙门策论,如此简单的道理,他不会不懂。所以,尽管无论是父亲还是爹爹,都没有跟他说过“要有所保留”之类的话,但这次围猎大会从一开始,蓝思追就打定了主意,只要不给姑苏蓝氏丢脸,正常表现就行,没有必要竭尽全力去争什么第一。毕竟,如今仙门百家的局势与过去不同了,四大世家之间,完全没有一较高下、论资排辈的必要,更不要说姑苏蓝氏也无需用任何比赛成绩来证明什么。
“前面就是竹林,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咱们等等其他小组,在这里休整一下,暂时先不要靠近。”蓝思追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我需要一个人,跟我一起进竹林一趟,先去探一探毕方的具体方位。”
“大家一起进去呗!”欧阳子杰跃跃欲试。
“不行,我怕人多惊扰到毕方。这会儿即便只进去两个人,也还得尽可能屏却周身气息,不能让毕方察觉。咱们必须得等到人都来齐了,待毕方自己出来的时候,杀它个措手不及才好。”蓝思追早就想好了,他们这一组,不需要去争什么第一,但必须要确保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这是各位长辈辛辛苦苦筹划了许久的围猎大会,父亲又是仙督,蓝思追自认为唯一能为长辈们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保证自己所在的这一组不出任何事故。
“我和你一起进去!”江有才、欧阳子杰、萧追月三个人同时开口。
“那……就请萧师兄与我一同进去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蓝思追竟然选择了最不熟悉的萧追月。
“咱们万一遭遇毕方,只适合远距离攻击。我有琴,萧师兄有弓箭。”蓝思追见江有才似乎有些不乐意,进一步解释道,“我知道你也有弓箭,但你还有清心铃,还会避火诀,你必须留在这里,确保其他人的安全。”
“好!听你的!”江有才笑了,口服心服,“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们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很久。”蓝思追看向萧追月,“萧师兄,我们走吧!”
“好。”萧追月没有说更多的话,默默取出身后的弓箭,与蓝思追一起走向竹林深处。其实,萧追月刚才完全没有想到蓝思追会选择他。这种被同伴信任的感觉,真好。
魏无羡远远跟了思追他们一路,他看出来了,这一小组两位女修的实力稍弱,而思追和江有才,明显比旁人技高一筹。这些弟子虽来自不同世家,遇事却能有商有量,彼此之间相互扶植,配合也十分默契。在来不及讨论的紧急情况下,他们似乎对思追格外信服,全都能果断服从他的指令,齐心协力,共渡难关。作为一个临时组合的团队,能做到这一点,实在难能可贵!尤其是那个萧追月,魏无羡知道他作为萧氏的首席大弟子,一向是有些眼高于顶的,再加上这几天发生在萧孤烟身上的变故,萧追月只怕还有心结。可今日这么一看,魏无羡竟然觉得,萧追月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具体是哪里不同,魏无羡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他以前的骄纵,昨日的猜疑,一夜之间好像全都不见了?这也太神奇了吧!
蓝思追和萧追月从竹林探路返回的时候,其他几个小组也已经到了。大伙儿聚集在竹林外围的空地上,却都自觉保持着安静。有些人,或多或少,受了些小伤,同伴相互之间,正在包扎上药,但所幸没有大碍。还有些人,正在吃采摘的野果,一边休息一边补充体力。
“蓝师兄,萧师兄,情况如何?毕方果真是在这竹林里吗?”一见到蓝思追和萧追月,大伙儿全都围了上来。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大家都没事儿吧?”相比之下,蓝思追更关心的,其实是大家在集结到竹林之前的安全问题。他想得很清楚,毕方虽然不好对付,但此刻一定有一位长辈就在附近看着他们呢!而白天大家分小组行动的过程中,长辈反而不可能完全跟随。所以,只要之前大家都没有出事儿,从现在开始,反而安全了。
“嗯,都到齐了。我们清点过人数了。受伤的,也都是皮外伤,不碍事。”江有才将两个野果塞到蓝思追和萧追月的手里,“你们吃点儿吧!他们摘了好多!这果子水分足,吃了就不渴了!”
“竹林的南面有个山洞,毕方的确就在那山洞里。现在距离天黑还有一小会儿,咱们赶紧来布置一下。”蓝思追接过果子,顾不上吃,反而是随手捡了一截树枝,在地上给大家画起了地形图。
“我们本就是在天河山猎场的东区,这竹林又在东区的最东面。竹林的南面和北面,都是山,山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山洞,毕方就在南面一个最大的山洞里。所以,待会儿毕方从洞里出来,它面朝的方向应该是北面。”蓝思追用树枝指了指地形图的北面。
“所以,我们要绕到山洞的南面,从毕方的背后发起攻击,对吗?”有人提问。
“对,咱们的第一轮攻击肯定是从毕方的背后发起。但毕方鸟一旦飞起来,会非常灵活,它背后遭袭,一定会迅速掉头反击。所以,四面八方,我们都必须有人,确保无论它面向哪个方向,都有人能从背后牵制它。”蓝思追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我们需要包围它……”有人很快就明白过来。
“没错!但毕方面对的那个方向上的人,不能攻击,只能躲闪,以免被火烧伤,所有的攻击都只能从背后进行。”蓝思追提高了音量,“我的想法是,哪怕我们效率低一点儿,跟它打持久战,最重要的是确保每个人都不会受伤,你们说呢?”
“同意。”
“同意。”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毕方一旦吐火,在这竹林之中,火焰必然越燃越高,热气上行,我们即使御剑躲闪,也一定被迫提升御剑高度。在这种情况之下,攻击的难度会大大提高。一旦它飞离竹林这个区域,我们就更难控制它!所以,我们需要设置结界,尽可能控制过火的区域。”蓝思追显然已经有了成型的方案。
“结界?我们设的结界,能挡得住毕方的火焰吗?”好几个人异口同声,提出了质疑。
“挡肯定是挡不住的!但是,一定能延缓火焰蔓延的速度,为我们的攻击赢得时间。”蓝思追解释道,“我们需要设置的不是一个大结界,而是许多个小结界。就像在这竹林里,设置了一道又一道防火墙,每道墙虽然迟早被毕方的火焰所穿透,但至少能确保火势不会在瞬间失控。”
“许多个小结界?”大家都有些惊讶,从来仙门中人设置结界,强调的都是质量,而不是数量。
“对。我听说,官府的粮仓防火,策略就是把一个大仓库隔离成若干个小房间,每个房间之间,用防火材料筑墙隔离,这样,即使一个房间着火,也只损失一个房间内的粮食,不会迅速蔓延到其他房间。”蓝思追进一步解释道,“毕方能吐火没错,但若它只是在空中吐火,没有可燃之物,那火焰并不可怕,很快就能消散。真正可怕的是,大面积的山林着火,我们就很难控制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争取把毕方的火焰,控制在这片竹林的范围之内,就在这里解决战斗?”欧阳子杰已经有地儿迫不及待了。
“嗯。竹林生长迅速,即使烧光了,几年就能恢复如初。如果火势蔓延到竹林以外的区域,损失就太大了。”蓝思追是真心替清河聂氏怜惜这块猎场,四大世家,如今亲如一家,总不好把人家的猎场给烧坏了不是?
躲在不远处树上观望的魏无羡忍不住笑了。我家思追,可真会过日子!这是担心坏了聂氏的风水?还是担心破了聂兄的财啊?不管怎么说,明天我都得去聂兄面前,给我家小思追邀功!替他保全这么大个围猎场,得给他省多少钱啊!对了,顺便再狠狠敲聂兄一笔竹杠!哈哈!之前还在考虑,给蓝湛做笔用的笔斗,是找聂兄讨一块牛角还是象牙?这样看来,必须是象牙啊!还得讹他一块最好的象牙才行!
“蓝师兄想得可真周到!“
“蓝师兄,你发话吧!怎么设结界?咱们听你的!”
大家不得不承认,他们参加这次围猎大会,担心这个,思量那个,好像还真没考虑过,要尽可能减少围猎场的损失!
“咱们六十多个人,把这竹林平均分成六十多个区域,每个人在一个区域内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设置一个防护结界。这样,整个竹林内,一个结界挨着一个结界,毕方第一次吐火,如果只能损坏三分之一的结界,咱们就能把火势控制在三分之一的区域范围之内,必然能为我们发动攻击赢得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蓝思追胸有成竹。
“那我们自己,是待在结界内,还是结界以外呢?”还有人不是特别明白。
“我们不能待在结界内。这结界是不可能防得住毕方的火焰的,充其量只是延缓火焰蔓延的时间。再说,对付毕方,所有的攻击,最好都能在空中完成。所以,弦杀,弓箭,飞镖,咒符,以及各种暗器,才是我们最主要的武器,剑只能在脚下确保我们躲闪毕方的攻击。”蓝思追耐心地向每一个人说明战术安排。
“缚仙网呢?没有用吗?应该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束缚毕方的行动吧?”金氏女修突然发问。
“当然也可以。不过,缚仙网耐不住毕方火焰的高温,很快就会失效,白白糟蹋一张网,怪浪费的。”蓝思追微笑作答。
“没关系,我带了挺多的!够用!”金氏女修不以为然。
藏在高处树枝上的魏无羡差点儿就笑出了声!金家人,永远是那样财大气粗,才不会心疼缚仙网呢!而我家小思追,真是勤俭持家的典范啊!到底是跟我一起在乱葬岗上过过苦日子的!比蓝湛强多了!就好比前天,明明打湿袍子就能解决的问题,他非让我划破袍子!简直就是败家嘛!
“差不多了,天快黑了!咱们御剑到空中,先把结界设好,然后安排好各自的站位,等毕方一出洞,就发起攻击吧!”思追也笑了,他和金凌那么熟,自然也知道,金家人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浪费”这个词。
六十几位少年一起御剑,来到竹林上方,在空中保持好间距,自上而下,设置防护结界,将整个竹林划分为六十多个以结界隔离的区域。然后,大伙儿无声地散开,在空中对竹林形成包围之势,将使用弓箭、飞镖、咒符和各种暗器的人员,彼此搭配,平均分布在四个方向。蓝思追作为这里唯一使用弦杀术的人,自然被分配在最南面的这一组,守候在毕方所在山洞的背面。待会儿,毕方一旦出动,这一组将首先发起最猛烈的第一轮攻击,如果能重创毕方,他们的伏击就算成功了一半。
魏无羡不远不近地看着以思追为首的这些参赛弟子,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岐山,屠戮玄武洞的那一幕。那时的他们,也是这般年纪,却远没有眼前这些孩子幸运。那时候,他们手无寸铁,面对的却是实实在在的生死考验。而如今,这些孩子全副武装,面对的不过是长辈们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历练。由此可见,如今的仙门,与当年真是有天壤之别了!平日里,魏无羡和这些少年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常常觉得,自己和他们差别不大。可此刻,他才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他们,其实真的是两代人了!说到底,还是只有蓝湛、江澄和聂兄,才能体会他此时的心情。恍惚之间,真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天渐渐黑了下来。毕方所在的山洞里,终于有了动静。
暮色中,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或许是被封印了太久,又或许是因为一天都窝在洞里有些疲累,来到洞口的毕方,竟没有急于吐火,而是展开双翼,原地来了一个充分的伸展。
空中御剑悬停的参赛弟子,全都被这大得惊人的巨型羽翅给震慑住了!这样的气势,便是与神鸟凤凰相比,也不遑多让吧?
然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展翅,毕方鸟就已经发现了问题!翅羽掀起的巨大气流,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拦截,气流竟然反弹了回来!毕方鸟被激怒了!
毕方鸟振翅而上,仰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一条火蛇从它长长的喙嘴之中,喷薄而出,北面、东面、西面三个方向的翠竹,瞬间沦为一片火海!果然,距离毕方最近的这些结界,须臾之间,便被毕方吐出的烈焰突破了。御剑悬停于空中的少年,全都感受到了蒸腾的热气和滚滚的浓烟。这毕方鸟的威力,当真是惊人啊!
毕方周边的结界被破,也就意味着第一轮攻击的开始。说时迟那时快,弦杀、弓箭、咒符、飞镖、飞刀、缚仙网……各种能够发起远距离攻击的武器,从南面,也就是毕方鸟的身后,铺天盖地向它袭来!然而,毕方鸟岂是等闲之辈?它用巨大的羽翅,奋力一扇,就将一多半的攻击用蒸腾的热浪给挡了回去,真正击中它的只有蓝思追的弦杀,和少数几只箭矢,根本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哔……啵……”毕方鸟这下彻底被激怒了!它扭动着脖子,口中吐出的火焰更加猛烈,它扇动着翅膀,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转身!它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向它发起了偷袭!它要用烈焰回击!
在毕方鸟转身的一瞬,原本悬停在北面、东面、西面的三组小伙伴,同时向北面聚拢,几十只箭矢、飞镖、飞刀齐发,以量取胜,哪怕只有十分之一能够命中,也足以牵制毕方的行动,为南面的蓝思追他们赢得躲闪的时机。
漂亮!远处观战的魏无羡发自内心对这群少年表示赞许。这法子,虽然可能需要与毕方耗上许久,但相对而言,的确稳妥而又安全。只要这样与毕方周旋下去,这大鸟的速度和力量迟早会被消耗殆尽,到时候小辈们就能合力将其拿下!
果然,不出魏无羡所料,毕方鸟在小辈们的围攻之下,一会儿向南,一会儿向北,来回兜着圈子,疲于奔命。尽管它吐出的火舌,威力极大,但在层层结界的阻隔之下,目前过火的区域,仍被局限在南北纵向这一长条的范围之内,竹林的东部和西部,竟然还没有被点燃!而竹林的最北面,已经挨着山体岩洞了,换而言之,火舌已经无法继续向北推进了!
夜色越来越浓,夜空中,火光闪耀。随着时间的推移,空中齐心御敌的参赛弟子,看清了局势,越战越有信心,彼此之间的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大家都很清楚,这只毕方鸟被拿下,也就是时间问题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驻守北面的几位少年突然高声喊了起来:“有人!这边山洞里好像有人!”
“什么?”所有人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就连魏无羡也懵了!
“有人落下去了吗?”蓝思追有些着急。
“不是我们的人!”北面的少年扯着嗓子回答。
怎么可能?这围猎场一直被结界所封,今早才打开,怎么可能有人?魏无羡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这几个孩子弄错了吧?
“你们是不是看错了?”蓝思追的想法和魏无羡一样,除了参赛的仙门中人,这围猎场内不可能有其他人啊!
“看不见!听见的!有人在喊救命!”
“而且好像还是小孩子的声音!”
“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北面的几位少年尽可能降低了御剑的高度,提供的信息越来越具体。
不止一个人听见了!那就应该不是听错了!真的有人被困在山洞里了?哪里来的人?是不是人?有没有可能是会说人言的妖?有没有可能是妖设下的圈套?可是,这围猎场里有会说人言还会设计陷阱的妖吗?会说话会用计的妖,和上午遇到的那只蓬尾玄狐,就已经完全不是一个段位了!如果有,聂兄不可能不提前告知大家啊!难道真的是人?又或者,这里还有连聂兄都不知道的厉害的妖?魏无羡紧张地思考着,他需要迅速做出决定,是否介入?说实话,魏无羡宁愿这是妖!如果真的只是妖,魏无羡倒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他正好可以看看思追他们的反应,若小辈们实在搞不定,再出手相助也不迟。可万一真的是人,那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耽误不得时间啊!
“大家不要慌!继续按我们的节奏跟毕方周旋!我要下去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蓝思追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下面那么大的火,你怎么去看?”好多人都发出了惊呼。
“闭气避火!用闭气诀和避火诀,短时间内没有问题!总得先搞清楚情况再说!”蓝思追面无惧色,语气坚定。
远处,魏无羡“腾”的一下,唤出“随便”,御剑升空!那么大的火!思追会不会有事?不要说烧伤了,便是把头发烤焦了,魏无羡也舍不得啊!
【剧版忘羡】陈情未央155
山林巍峨,魏无羡被压青苔筑底的石壁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身前的白衣仙君,灵动的双眸转了转,忽然嘟着嘴抱怨起来。
魏无羡:“蓝二公子,你可是堂堂的仙门百家的仙督呀,怎么能对我一个柔弱男子下这样的狠手,你看你看,手腕都让你掐红了。”
蓝忘机沉声道:“别闹。”
魏无羡见对方松开了手,反而得寸进尺的一把环住蓝忘机的脖颈,边笑着靠近边说道:“怎么是我闹,分明是含光君不讲理,乱吃醋,一路上都不理我。”
蓝忘机有些闪躲的避开他的视线,回道:“没…没有……”
见着左右闪躲的人,魏无羡一吻落在蓝忘机的鼻尖,调侃道:“没什么没,没不理我还是没吃醋?都成小结巴…”
蓝忘机不知如何回答...
山林巍峨,魏无羡被压青苔筑底的石壁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身前的白衣仙君,灵动的双眸转了转,忽然嘟着嘴抱怨起来。
魏无羡:“蓝二公子,你可是堂堂的仙门百家的仙督呀,怎么能对我一个柔弱男子下这样的狠手,你看你看,手腕都让你掐红了。”
蓝忘机沉声道:“别闹。”
魏无羡见对方松开了手,反而得寸进尺的一把环住蓝忘机的脖颈,边笑着靠近边说道:“怎么是我闹,分明是含光君不讲理,乱吃醋,一路上都不理我。”
蓝忘机有些闪躲的避开他的视线,回道:“没…没有……”
见着左右闪躲的人,魏无羡一吻落在蓝忘机的鼻尖,调侃道:“没什么没,没不理我还是没吃醋?都成小结巴…”
蓝忘机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语:“……”
魏无羡戳了戳蓝忘机额间的银饰,歪了歪头,继而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跟江城他们一起打闹的时候,你就是这副恶狠狠的样子……”
魏无羡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又询问道:“蓝二哥哥,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呀?以前是不是背地里还吃了许多飞醋?嗯?”
一向神色清冷的仙君难得一副慌乱无措的闪躲,魏无羡抚着蓝忘机的一侧脸颊,锁住那双浅色眸子的视线,大有对方不给个准话,他就不松手的架势。
魏无羡向前倾了倾身子,额头靠在蓝忘机的颈窝处,压着嗓子说道:“二哥哥,你说你要是在寻常百姓家,样貌还这般标志,估计你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蓝忘机被闹得不行,压着胡搅蛮缠的人,微微眯着眼,用清冷的声调说道:“比不上你,魏远道魏公子。”
一听这话,魏无羡仰起脖子看着蓝忘机,嘴角扬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意,故意咋呼道:“哇,二哥哥,你吃小绵绵的醋呀,她才七岁哎。”
蓝忘机皱了皱眉头,揽着魏无羡腰的手臂紧了几分力道,用大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的声音唤道:“魏婴…”
他被腰间的力道桎梏得有些喘不上气,可还是忍不住想用好不容易揪到的小辫子,好好调侃一下面前的人。
魏无羡松了身子的力道往石壁上靠,笑着说道:“哦,我知道了,二哥哥是吃绵绵的醋,不过吃的不是小绵绵的,吃的是大绵绵的醋…嗯~难怪我闻到一股老年陈醋的味道…唔…”
蓝忘机自认口舌之争向来不是怀中人的对手,只得覆身将这人的唇舌堵上,方得一时的安稳。魏无羡眼中带着仿若星河的笑意,松开齿关,任对方索取。
纠缠方歇,魏无羡感觉有些绵软的靠在蓝忘机的怀里,匀了匀气,说道:“二哥哥,虽然你吃醋我很高兴,可我不想你心中难过。”
蓝忘机低声应道:“嗯。”
魏无羡继而说道:“那院中的各家长老你该都解救出来了,那个杨愠跟他们是一起的,我亲眼看他从院子里出来的。我当时只是觉得他眼熟,后来想起来在夷陵见过他,就想乘机打探一番。”
蓝忘机询问道:“如何?”
魏无羡撇了撇嘴说道:“什么也没有,那人倒是挺会演戏的,一副知书达礼的翩翩公子模样,挑不出错来,大有几分当年金光瑶的风采。”
蓝忘机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我着人去查。”
魏无羡连忙摇头,说道:“二哥哥,这个事情让蓝氏的门生去查,招眼不说,就你家那些不知变通的小朋友能是那群老妖怪的对手?算了吧,打探杨愠底细这事,我已经有人选了。”
蓝忘机:“何人?”
魏无羡:“一问三不知呀。”
这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当初在金光瑶那般的势力之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查出聂明玦的死因。从金麟台盗出温宁,还利用莫玄羽救回魏无羡,又安排了那么一个局,把该收拾的人都收拾的那么利落,可见手段不一般。
对付那些藏头露尾的鼠辈,派蓝家的那些豆丁菜去,只怕最后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自己还搭进去了,所以那些玩意儿。清河聂氏这几年在聂怀桑掌权,虽然不能说是发扬光大,可也被治理的井井有条,不少人都愿意投入他的门下,竟比聂明玦活着的时候还要风光几分。
蓝忘机抚着怀中人的脸颊,说道:“思追还在清河。”
魏无羡侧头亲了亲脸颊边的手掌,笑着说道:“那就烦请含光君给思追小朋友传个讯,让他把聂宗主请过来吧。”
蓝忘机点了点头,回道:“好。”
两个人借着葱葱郁郁林木,躲在山道旁的石壁后亲近了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轻巧的破风声,两个人顺声而望,看见杨愠带着两个黑衣人疾步往云深不知处的山门去了。待他们走远了,魏无羡方松了一口气,刚刚感觉有人靠近,几乎是屏气凝神的关注着来者的一举一动。
魏无羡用手肘顶了顶蓝忘机的胸口,笑着说道:“这说话还赶人呐,才说他们就追上来了,估计是知道院子里的人被你带回云深不知处,想把人再抢回去吧。”
蓝忘机应了一声,两人便重新回了山道上,一起回了云深不知处。念着前面先行的小朋友们,又想着他们后面跟着大尾巴,魏无羡脚下加快了速度,平日里走小半个时辰的路,今日只花了几盏茶的功夫。
到了山门前,不见那条尾巴的身影,只见泽芜君在跟景仪说些什么。由此可见,在入山前,景仪已经传讯回了云深不知处,所以才让堂堂的蓝氏宗主在山门前迎他们这群小辈。
蓝忘机行礼唤道:“兄长。”
魏无羡笑着走前,同蓝忘机一同行礼,规矩地唤道:“泽芜君。”
听到声音的蓝景仪回过头,行礼道:“含光君,魏前辈。”
蓝曦臣没了往日的温和,脸上难得的多了几分严肃,说道:“忘机,你与魏公子可还好?”
蓝忘机抿着嘴回道:“无事,让兄长担忧了。”
蓝曦臣叹了一口气,之前在兰室商讨瞭望台的事情,忽然门下弟子来禀报说魏无羡派了温宁来求援,以为遇见了什么大事。蓝忘机当下便冲出了兰室,随即御剑出了云深不知处,情急之中派了景仪紧随其后。
唯恐是对方设下了圈套,蓝曦臣便没有随他们一同前去,接到了景仪的飞鹤传讯,他便带人往山门前去,帮着把人带回云深不知处。所幸他正询问景仪关于魏无羡和蓝忘机的情况,才问到一半就见二人已然平安归来。
四人一同回了云深不知处,景仪入了门庭后就拜别离去,他们三人去了兰室。听闻消息的蓝启仁早早的就在兰室等他们回来了,三人鱼贯而入,分别向蓝启仁行礼。
蓝曦臣:“叔父。”
蓝忘机:“叔父。”
魏无羡:“叔…咳咳…魏婴见过蓝老先生。”
魏无羡缩了缩脖子,心里不由得埋怨道都怪蓝湛老是跟他说叔父怎么怎么样,害得他差点跟着顺嘴了。他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蓝忘机,发现那人嘴角居然带着两分笑意,分明就是听见了他差点说顺嘴的事情,在嘲笑他呢。
魏无羡在心里暗自碎碎念,那头的蓝启仁倒好像没听见,打量着他们三人说道:“坐吧,说说怎么回事?”
蓝曦臣入座后说道:“在山门前,我已经查探过了,各仙门长老已无脉息,根据尸身特性可知已然死去多时。只是不知何人用了什么办法保存了尸身,让他们面若常人。”
蓝忘机接着说道:“龙魂花,其炼化之物可控人亦可控走尸。”
蓝启仁听他们这么说,也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一旁的魏无羡一直乖乖的喝茶,一边思索着他们在说的事情。
蓝启仁继而道:“此事牵扯太多,各仙门长老遇难,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忘机,你身为仙门百家的仙督,做好安抚各仙门的事宜,莫让宵小乘机作乱。”
蓝忘机:“是,叔父。”
魏无羡正了正身子,假意咳嗽了一声,几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他。
蓝曦臣微低着头放下手里的茶杯,微笑着询问道:“魏公子可是有什么见解?”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瞄了蓝启仁一眼,随后才说道:“见解倒是谈不上,就是觉得最近我们收到了太多礼物,不免让我揣测对方的用意。”
蓝曦臣有些疑惑的说道:“礼物?”
魏无羡掰着手指头数着说道:“我跟蓝湛进入大崇山带回了木木,虽然对方嚷嚷着要把人抢回去,可真的动手却是在我跟蓝湛回云深不知处之后,失败后还附赠了前仙督,往后就是今日的各仙门长老,不觉得像送礼么?”
三人面面相觑,魏无羡继续说道:“最近过于顺心了,我们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若对方真的是这样下三流的人,不可能掳走各仙门的长老后,在仙门百家共同追查下不露痕迹,那只能说明对方实力不扉。但是…对方所求之物,不是需要我出力,那便是要蓝湛出力,不然不会三番两次把人送到我们跟前。”
蓝启仁不由得一惊,沉声询问道:“你的意思对方想借用你或者忘机之手来炼化走尸?”
魏无羡说道:“这…暂时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我从对方毒师的口中得知,当初逼婚蓝氏就是他们的手笔之一。蓝湛受伤,兰陵的金宗主还险些被他们毒杀,江澄也在岐山境内差点被他们迷晕带走,可见对方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可不会讲什么道义。”
魏无羡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强调地说道:“我其实我一直好奇,以蓝湛的品阶,但凡有些个脏东西在吃食里,他一闻便知,那对方是如何给蓝湛下得毒?”
蓝曦臣叹了一口气,也好奇道:“我亦是好奇,忘机一向谨慎,那次竟然中了毒。”
魏无羡瞄了蓝湛一眼,应合道:“所以我才仔细探究了一番,特别是蓝湛在秣陵中毒失去灵力以后。我一直没什么头绪,直到我在大崇山中了龙魂花的毒,回云深不知处以后,看见微云给木木用混合香解毒,我才明白。”
蓝曦臣一点即通,立刻明白了魏无羡所说的事情,想起他们在云梦谈论大崇山时,魏无羡所说的话立时就知道对方下毒所用的手法。
蓝曦臣皱着眉头说道:“我明白了,因为龙魂花本身不是致命之毒,加上得闻其香者少之又少,一般修士只会将它当作一般的花香。而吸入龙魂花香会感觉身体乏力,感知能力下降,中花香者只会以为自己过于劳累罢了。”
魏无羡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嗯,而且对方毒师下毒的手法也是巧妙,将练成毒的东西,分别以无毒的吃食,熏香,酒水的方式让人服下,然后在体内借用龙魂花以灵力催动炼成毒。”
蓝曦臣不由得赞叹道:“若真如魏公子所言,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下毒手法,此人必然聪颖过人,只是可惜入了歧途。”
蓝忘机皱了皱眉头看着他,眼中尽是担忧,心想蓝湛一定是想起在夷陵时那些人可是说了要抓他的事情。他悄悄伸出手摸进蓝忘机的广袖里,在桌下用指尖戳了戳蓝忘机紧握的拳头,感觉对方松了劲儿,用食指勾着对方食指扯了扯,无言的安慰。
魏无羡歪着头看着蓝忘机笑了笑,转而向蓝启仁的方向,郑重的地说道:“不过你们也不用那么担忧,既然已经知道对方的手段,我也想到了对策。”
他被勾住的手指被松开,反而被宽厚的手掌用力握住,他不明所以的看了蓝忘机一眼。
蓝曦臣:“魏公子有何对策?”
蓝忘机:“魏婴的避音符。”
魏无羡点了点头,解释道:“对方下毒手法的确巧妙,可繁琐变数甚多,我们只要避开她最后炼化毒物那一步即可。他们不能直接接触被下毒的人,所以催化龙魂花最好的方法就是融灵力入音律。我的避音符只要启用,能让用符者在一个时辰内,屏蔽一切声音入耳。”
蓝启仁想起前段时间静室时不时传来的爆炸声,皱着眉头询问道:“你前几日差点将静室烧了,便是在研究那些符咒?”
魏无羡一顿,以为又要挨训斥,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嘴说道:“先生,这这…这不关蓝湛的事情,您别…别生气,我以后不在静室研究符咒了就是。”
蓝启仁哼了一声,说道:“往后仔细一些,免得伤他人。”
话刚说完,蓝启仁便起身要走,可到了门口又回过身来说道:“往后静室烧一回,你便去菜园里种三日地,免得那些小辈都跟你学,把云深不知处搞得乌烟瘴气的。”
随后一甩袖子走了,魏无羡木讷的转过头,迎上蓝曦臣似笑非笑的神色,连蓝忘机的嘴角都带着笑。一下他就不乐意了,怎么他为了云深不知处忙的脚不沾地,为点小差错,蓝老头居然让他去种地,这两个还笑话他,简直岂有此理。
魏无羡气嘟嘟哼了一声,抱怨道:“你们蓝氏惯会欺负人,不给我记功便算了,居然还要让我去种地,太可恶了蓝老头。”
蓝曦臣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魏公子,叔父只是怕你行事太过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
听蓝曦臣这么一说,心里本就不多的怨气散了个干净,可还是嘟嘟囔囔的说道:“真是的,话都不会好好说的老头子…”
蓝忘机严声道:“魏婴,不得对叔父无礼。”
魏无羡盯着蓝忘机有些委屈地回道:“哦。”
蓝曦臣在二人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抿嘴笑着说道:“我回寒室拟好书信,让各仙门世家的人前来将人领回去安葬。魏公子在外奔波了一日也累了,随忘机回静室休息吧。”
蓝曦臣起身,二人也跟着起身,蓝忘机回道:“有劳兄长。”
二人目送蓝曦臣出了兰室,才一同往静室走,已是深秋,风里带着刺骨寒凉。魏无羡刚想一阵小跑回静室,可又想起蓝氏家规,不由得慢了步子。
魏无羡倒退着步子,歪着头扬着笑,说道:“含光君,我可跟你说,今日我钱袋的钱可都拿去打探消息时花在吃喝上,我没钱了,你的给我一些。”
蓝忘机给他看着路,也放慢了步子,回道:“拿玉牌去账房支取即可。”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皱了皱鼻子,小声的说道:“今日方支取过,若我明日又去,你家的账房先生会不会觉得我太败家了呀。”
蓝忘机不甚在意的说道:“不会。”
魏无羡疑惑的询问道:“怎么就不会了,当面当然不会说,背地里就难说了,还是不要了,我过几日再去吧。”
蓝忘机郑重道:“蓝氏家规,不得背后妄议他人。”
魏无羡眼眸一亮,笑着回道:“对哦,你家那个四千条家规,说闲话的人还真的很少,除景仪外…哎,不对,蓝湛,我明明是想要你的钱袋的,你现在怎么这样,不给我钱袋就算了,还忽悠我,学坏了。”
蓝忘机心中叹了口气,但还是摸出怀里的的卷云纹的钱袋,拉过魏无羡的手,将钱袋放在他掌心。魏无羡拿过钱袋颠了颠,里面的银钱还不少,随后拉着蓝忘机的手腕进了不远处静室的院门。
魏无羡见四下无人,便又开始胡作非为起来,用食指勾住蓝忘机腰带的中段。他一步步的后退进入静室,蓝忘机顺着腰带上的力道跟着进了静室。
魏无羡一手勾着蓝忘机的腰带,一手提着钱袋,打趣道:“二公子,出手果然大方,钱袋是不是也给过花楼其他姐姐?”
蓝忘机近日被他这么闹惯了,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只你一人。”
魏无羡笑着丢了手里钱袋,将蓝忘机抱了个满怀,脑袋靠着对方的肩头,瓮声瓮气地低笑着。
我很努力了。。
等你们爱心和蓝手,果然太久不更新
都没什么人了❤️💚.
剧版《陈情令》续写:既无羡鱼志,陶然共忘机
23.
“思追,景仪,开门。”魏无羡下楼去敲两个小辈的门。
“魏前辈,你来了?”景仪一看就魏无羡一个人,顿时就轻松了。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魏无羡一进门就往榻上一靠。
“我们两个也不知道啊,就是跟着含光君。含光君是怎么找到您的,他也不会告诉我...
23.
“思追,景仪,开门。”魏无羡下楼去敲两个小辈的门。
“魏前辈,你来了?”景仪一看就魏无羡一个人,顿时就轻松了。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魏无羡一进门就往榻上一靠。
“我们两个也不知道啊,就是跟着含光君。含光君是怎么找到您的,他也不会告诉我们!”景仪抢先回答。
思追本来生怕景仪说出景宁一直跟在云梦泽的事,听景仪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连忙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先去了云梦泽?”魏无羡若有所思,“然后呢?”
“一位姑娘告诉我们您一早就离开了。然后,含光君就说,咱们往清河方向去寻。至于为什么,我们也想不明白。”景仪这回真是实话实说,“魏前辈,你确实是要去清河吗?”景仪实在有些好奇,含光君到底是怎么猜到的。
“我明白了。”魏无羡略一思忖,就理清了头绪,然后盯住思追,问道:“思追,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啊?”
思追一下子就慌了神,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四千条家规养出来的,实在不会撒谎,只好装糊涂:“啊?”
魏无羡一看思追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也不为难思追,换了个话题:“你们此次出来,泽芜君知道吗?”
思追见魏无羡就这样放过了自己,松了口气,答道:“当然知道。就是泽芜君让我们两个跟着含光君一起出来的。”
“泽芜君知道你们是出来寻我的?”
“知道的。”
“那,蓝老……先生呢?也知道?”魏无羡又问。
“那我们就不清楚了。我们走得很急。早上通知我们两个,一炷香之后就出发了。”
“然后直奔云梦泽?”魏无羡追问。
思追又紧张了。怎么又绕回到这个话题了?
“魏前辈,咱们接下来去哪儿?还要去清河吗?还是回云深不知处?又或者,您要不要去莲花坞看看?”景仪赶紧帮思追解围。
“清河是不用去了。莲花坞嘛,我再想想。”魏无羡一看景仪以攻为守转换话题,心下就更是了然,好你个蓝湛,竟然派人在云梦泽跟了我三个多月!
说话间,听见店家从楼上搬桶下来的声音,想必是蓝忘机已经沐浴完毕,收拾妥当了。魏无羡习惯性挥了挥手里的陈情,“行了,我上楼去了。咱们明天再说。”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思追,今天的菜点得真好,就是酒少了点儿!”
魏无羡上楼,推门进屋。蓝忘机在案前闭目打坐,衣服换过了,头发也是干的,抹额一丝不乱。
魏无羡在蓝忘机对面坐下,把陈情放在案上,语气轻快:“敢问仙督大人,可是在我的陈情上做了手脚?”
蓝忘机睁开眼睛,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唉,这人太聪明!就知道不可能瞒过他。
“没想盯着你。只是想知道你大致的方位。我总得知道你去了哪儿。”蓝忘机拿不准魏无羡到底会不会生气。
“是这穗子吧?只有穗子是新的。”魏无羡难得看到蓝忘机眼神里的慌乱,摆弄着陈情上鲜红的穗子,有种抓住把柄的兴奋。“说吧?能跟多远的距离?”
“三里。所以只知你在云梦泽,不知你具体在做什么。”蓝忘机老老实实,心里还有几分委屈,三个多月了,多想知道你在干什么,就是不敢让人靠近一点儿,生怕被你发现。
“行啊!从来只有我夷陵老祖干这种事的!没想到堂堂仙督大人也会做这种躲躲藏藏的事!”魏无羡得理不饶人。
“魏婴。”蓝忘机有些心虚,语气也软了几分。
魏无羡绷不住了,用手指着蓝忘机哈哈大笑,“蓝湛!蓝湛!你知道你这表情像什么吗?活像被夫君捉奸的小媳妇儿!”
“魏婴!”可怜蓝忘机,从小到大,耳朵里从来没有听见过诸如“捉奸”、“小媳妇儿”这样市井之词,完全不知怎么反驳,只能毫无威慑力地威胁一句:“再胡说,我就禁言了!”
“那你怎么猜到我要去清河呢?你既然先去了云梦泽,就是还没收到我已经离开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清河?”魏无羡虽心中有数,但也想听听蓝忘机怎么说,饶有兴致。
“不去清河,你能去哪儿?你会去问江晚吟?不可能!总不能去问金凌吧!那还能有谁?”蓝忘机见魏无羡并未生气,松了口气。
“唉,知我者,仙督也。蓝湛,你也太聪明了!”
“不及你聪明!”蓝忘机由衷回答。
“也是!我从小就觉得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还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呢!直到在姑苏见到你这个小古板,才知道,唉,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蓝氏双璧,果然名不虚传,人间绝色啊!”魏无羡夸张地盯着蓝忘机,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摆出一副好色之徒的嘴脸。
“不及你好看。”蓝忘机眼光躲闪,脸有点儿发热,但语气诚恳。
“你觉得我好看?”魏无羡来了精神,“几时的事?你是几时觉得我好看的?”魏无羡起身,一个跨步,坐到了蓝忘机身旁,侧身凑过去,脸几乎要凑到蓝忘机的鼻尖。本是玩笑,但一时间凑得太近,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问灵 25
感觉身体被掏空……明天真的不更了
——————————————————————————
问灵 25
此后的大比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岔子,蓝忘机的点评简短,切中要害,也没留什么情面,小辈弟子们唯有喏喏称是。直到大比最后一日,此时还留在场中的都是姑苏蓝氏的精英,对试十分精彩。至此,蓝忘机只断胜负,不再置评。
以往大比都是长辈主持,参加又都是弟子辈,指点教训自然无碍,答疑解惑也是应有之义。蓝忘机头一回担当主持,场中又都是业已出师的修士,大多数都年长于他,甚至有长辈在其中,礼数和体面还是要讲的。况且即便有蓝氏双璧的偌大名声和不净世一战在前,想要所有修士都对一个晚辈心悦...
感觉身体被掏空……明天真的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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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 25
此后的大比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岔子,蓝忘机的点评简短,切中要害,也没留什么情面,小辈弟子们唯有喏喏称是。直到大比最后一日,此时还留在场中的都是姑苏蓝氏的精英,对试十分精彩。至此,蓝忘机只断胜负,不再置评。
以往大比都是长辈主持,参加又都是弟子辈,指点教训自然无碍,答疑解惑也是应有之义。蓝忘机头一回担当主持,场中又都是业已出师的修士,大多数都年长于他,甚至有长辈在其中,礼数和体面还是要讲的。况且即便有蓝氏双璧的偌大名声和不净世一战在前,想要所有修士都对一个晚辈心悦诚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大比最后的胜出者是一对父子,也是成就一段佳话。出师的修士中胜出者是蓝启仁的堂弟,也就是蓝曦臣和蓝忘机的堂叔——蓝樾,而弟子辈中的胜出者则是他的亲子蓝济晏。蓝樾也是姑苏蓝氏成名已久的修士,尊号鸿湘君,也是姑苏蓝氏已有尊号的修士里这次唯一亲身下场参加大比的。
按照大比的规则,每一组别的胜出者可以交叉挑战。外门弟子的胜出者可以在内门弟子中择一人挑战,内门弟子则可以在已出师的修士中择一人挑战,而已出师修士中的胜者,则可以在蓝氏余下没有参加大比的有尊号的修士中择一人挑战。眼见前两场比罢,没人能挑战成功,只剩下鸿湘君蓝樾了,所有人都很好奇鸿光君是要挑战谁。
蓝忘机按照流程说道:“第三场,请鸿湘君择一人。”
其实也有不少人已经能猜到了,不是蓝曦臣,就是蓝忘机。
果然,蓝樾道:“敢情含光君指教。”
场中气氛轰然热烈起来,原来这才是大比的重头戏,鸿湘君要挑战含光君,实在是太刺激了。要不是云深不知处禁赌,恐怕弟子们已经要开始下注开盘了。
蓝忘机从看到报名名单的时候就有所预感了,此时也不意外。蓝樾的修为在参加大比的修士中远胜余者,如无意外理当胜出,可他一个成名已久的修士为何要舍下身段亲自下场,目的也不难猜。这位堂叔在修行上也是颇有天赋的,每次外面有事,蓝氏倾巢而出的时候,都是这位堂叔坐镇家中负责守卫,包括上一次不净世时,也是如此。
“指教不敢,与堂叔切磋一二。”蓝忘机将避尘召入掌中,起身往台上去。
“含光君,”蓝樾却做抬手了个稍等的手势。
蓝忘机不解:“何如?”
蓝樾收了剑,化出琴来,说道:“吾闻不净世一战,含光君弦杀术惊天地泣鬼神,未能亲眼见之,深以为憾,今日可否以琴请教?”
四下一片哗然。
不净世一战已经被当时在场的蓝家修士描绘得天花乱坠,把蓝忘机的弦杀术夸得几乎成神。其实所有人都好奇极了,可是蓝氏家训不许无故私斗,就算允许,也没谁有胆子跑去请教挑战,如今蓝樾带头站了出来,蓝氏众修士心中都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蓝忘机没料到他要比的是琴而不是剑,略有犹疑,站在原地一偏头,余光瞥到主位上的蓝曦臣。蓝曦臣微微一点头,随后顺势低头喝茶。蓝忘机得了蓝曦臣允准,便收了避尘,唤出忘机琴来。
蓝忘机来到台上,开口道:“鸿湘君,琴乃雅物,自家试手,弦杀术对试恐有伤和气,仍从大比问琴之例如何?”
“自然。”蓝樾点头同意。
大比中乐之一道并不直接对战,而是借夜猎中捕获的那些尚未渡化的邪祟,或以琴语问灵,或以箫笛问之,行仙门渡化、镇压、灭绝之术,以此分出高低来。
鸿湘君与含光君对试,一般的邪祟自是不够看的,大比的执事请示道:“不净世一役,有一只极为凶残的活尸,尚未渡化,不知可否?”
蓝樾和蓝忘机都点头,于是便有人去将那活尸提了来。
那活尸身上贴满了镇压符咒,用几重铁链牢牢拴住,在五六名弟子的押送下被带了过来。这是不净世一役中仅次于大傀儡的活尸,活尸顾名思义,乃活人炼制,怨气戾气极盛,极难渡化,最终十有八九都是行灭绝之法。
蓝忘机对蓝樾执晚辈礼,请他先手。蓝樾也不推辞,以问灵起手,弹得内容大家都听得懂,问的是“尔乃何人?”
琴上并无响应,那活尸反倒愈发地暴躁不安起来。
蓝樾凝神再弹了一次,换了问题,仍是大家都修过的琴语:“为谁所害?”
其实这个问题应有个现成的答案——自然是为薛洋所害。只是琴上依旧没有应答。
蓝樾脸色有些凝重,活尸不同于傀儡,这等逆天的邪祟介于阴阳之间,说不清这到底是活人成魔还是死人成鬼,普通法门很难适用,问灵不得,只能试试渡化与灭绝。
蓝樾起了一调《渡灵》,这是渡化中最常用的一曲,化自梵音佛乐,与《伽蓝音》类似,有安抚镇渡之效。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那活尸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凶性大发起来,几个弟子都拉不住束缚的铁链,竟被他生生甩了开去。台下惊呼声四起,长老们都纷纷站了起来,随时准备出手镇压。
蓝樾见事不好,陡然转调,弦杀术出手,只听锵然一声,音波如利刃,没入那活尸体内。
那活尸只被阻了一阻,又向前扑来,直奔蓝樾而去。
蓝樾急忙携琴后撤,擎剑在手准备御敌,就听耳边一声轻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一旁的蓝忘机起了一调《伽蓝音》。
那活尸将将扑到蓝樾面前,忽然停下了动作,仿佛全身被定住了一般,随后动作僵硬地慢慢将面首转向蓝忘机这边来。
有人高声提醒:“含光君小心!”。蓝樾亦执剑在手,随时准备攻上。
蓝忘机安然而坐,闭目抚琴,仿若不闻。
琴声时舒时疾,时而如喃喃细语,时而如冬雷震震。琴上灵力流转,传音极广,校场上大几百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琴声不似从耳中听到,倒似是从识海中而来,一句一顿,都敲在心头。这明明不是问灵琴语,但偏偏听在耳中就能觉得出,琴音在与灵对答。
就在众人心驰神摇之际,那活尸竟摇摇晃晃地对着蓝忘机跪了下来,头埋在地上,口中发出“呜呜”之声,仿佛在哭泣一般。
台上的蓝樾也呆住,他没有参加不净世一战,其中种种皆是听说,觉得其中不无夸大,今日一见,才明白众修士对不净世的描述竟无半分虚言。
众人惊叹间,蓝忘机却微微皱起眉,睁开眼往蓝曦臣的方向看了一眼。
蓝曦臣不明所以,想传音入密问他,却发觉此时场上乐律已经完全被蓝忘机的琴声占据,这音竟传不出去。
蓝忘机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抹弦止了音。那活尸仍是伏在地上呜呜作响,众人这才醒过神来,纷纷看向蓝忘机。
“此人……此活尸生前乃亭山何氏家主,何素,因刺杀前任兰陵金氏宗主金光善而被俘,后被薛洋炼作活尸。”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蓝曦臣这才明白蓝忘机刚才看他一眼是什么意思,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这事若要细究下去恐怕与敛芳尊也脱不了关系,蓝忘机究竟问出了些什么,只怕也没全说出来。
好好比个琴,却想不到问出了这等惨事。
亭山何氏的事听说的人并不多,但好歹是个家主,竟然落到这般下场,兰陵金氏也未免太过狠毒了,四下纷纷起了议论。
蓝忘机扣弦在手,又道:“何素与我言道,不愿如此苟行,亦不愿被渡化,甘愿灭绝,可否?”
渡化则前事皆忘,一笔勾销。灭门之恨,如何能消?荼害人间,亦非所愿,但求灰飞烟灭,落个干净罢了。
蓝启仁与蓝曦臣和身边的族老们略做商议,对蓝忘机道:“此事恐怕另有内情,暂且押后再说,先带下去吧。”
蓝忘机不予置评,收了弦杀术,又对那活尸何素弹了一小段,那活尸竟自己颤颤悠悠地站起来,跟着押送他的弟子们去了。
待何素离开,大家才把注意力拉回到场中,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纷纷议论起来。
蓝忘机未弹问灵,甚至都答语都省了,就这样与活尸直接交流,甚至似乎还恢复了何素一些神志?当真是神乎其技。
亲历不净世一战的修士毕竟是少数,如今大庭广众之下,姑苏蓝氏上下都见识了蓝忘机于琴道上的登峰造极,别说蓝氏了,恐怕放眼整个仙门都找不出可以与之匹敌的。
蓝樾自震惊中回神,代所有人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可否请含光君一解琴道?”
此问一出,四下一静,几百双眼睛都看向高台上的蓝忘机,屏息听他解道。
蓝忘机端坐琴前,白衣安然,微微阖目思索半晌,对众人道:“我蓝氏以琴入道之术,不论问灵、渡灵、或是弦杀,看似无关,其实万法同一,皆以乐问灵,以乐载灵,以乐慰灵,三者合一,便是今日之道。”
蓝忘机只说了这么一句便再无下文。
众人反复掂量他这句话,都在心中默默思悟,似是有理,可又无理,问灵与弦杀,一为琴语,一为杀伐,如何能合一?
蓝樾亦皱起眉头,思忖半晌,又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如何践行?问灵与弦杀术,如何合一?”
这个问题,不仅众弟子,连蓝启仁都有些好奇。他之前就听蓝忘机对他解释过,也是这么说的。后来他也自行琢磨过此事,百般不得其法,蓝忘机自不净世回来又一直卧病,就没再细究此事。
蓝忘机答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众人哑然。
这便是不可言说的意思了。
倒没有多少人怀疑蓝忘机故意藏私。要知道蓝氏的问灵与弦杀术虽然盛名在外,但其实传承艰难,琴语本就是高深的法门,极看天赋,有些修士即便剑修得极好,问灵却怎么也修不来。所以问灵与弦杀术,能熟练掌握其中一个,就很难了,二者皆精的,放眼整个姑苏蓝氏上下,包括蓝启仁和双壁兄弟在内,不过寥寥十余人。如今蓝忘机将这二者法门合一,其中玄妙无可言传,确实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众人皆叹服。
“谢含光君解道。”蓝樾出人意料地对蓝忘机执了个弟子礼。蓝忘机起身避了开去,仍还了个晚辈礼。
蓝曦臣微微松了口气,以乐御活尸,这与夷陵老祖何等相似?但蓝忘机并没有借助任何聚灵法器,加之琴中意象一直中正清明,竟没人联想到鬼道这一节去。自此蓝忘机的琴也算是在家中正了名的,不必时时提心吊胆有人瞎联想。
大比至此尘埃落定。
众弟子奋发争头名,含光君一曲惊四座,也算是个圆满的结局。
大比虽然结束,牵出了亭山何氏这一桩却是让蓝曦臣始料未及的。待忙完了手上的事,便想找蓝忘机来问清楚,却听弟子回报说含光君大比一结束就下山去了。
初时蓝曦臣还没在意,以为他去彩衣镇了,可蓝忘机过了门禁仍未回来,蓝曦臣这才觉出不对来,唤来守门的弟子一问,守门弟子也不清楚,说含光君没说去哪里。蓝启仁三年前是对蓝忘机下过禁足令,如今早已名存实亡了,但蓝忘机招呼也不打就突然离山,蓝曦臣总觉得有些不安。
蓝曦臣再去静室问了阿愿和娴姨,他们也不知道蓝忘机去哪里了。只是娴姨告诉蓝曦臣,二公子走时,还带走了静室里的两坛天子笑。
那酒是不净世回来以后常备在静室以防他头疼发作时用的,蓝忘机带两坛酒走是什么意思?
天子笑?
蓝曦臣忽然灵光一闪,一算日子,心下知道坏了,这不正是三年前夷陵老祖在不夜天落崖身亡的日子么,虽然他记不清具体哪天了,但应该就是这几日左右没错了。
蓝忘机定是往不夜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