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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年，北斗杯结束一年之后。19岁的俞亮时光征战职业围棋世界大赛冠军的故事。热血高甜。双向暗恋，时光视角。中篇。

 

（1）俞亮，你不会累吗？

 

      时光一直都知道俞亮很强。

      他学棋十几年，同龄人里无敌手，跟他对局总是输多赢少。

      但时光直到现在，才真正体会到俞亮到底有多强。

    “看看人家，入段三年，就拿到中日对抗赛最年轻的冠军，直升七段。今年围甲亚军也是他的队，我看呐，他拿个世界冠军直升九段是迟早的事。”洪河看了眼火锅店电视里今天的体育新闻，俞亮下出一招妙手，对方投子认输，俞亮微微一笑，颔首回礼。

      身边的时光盯着电视看得出神，“今天是20号啊，我还以为明天是20号决赛呢。”

     30秒的新闻飞快结束，洪河倒下一盘牛肉，拿筷子搅着咕噜咕噜翻腾的汤锅。

     氤氲的热气雾住沈一朗的眼镜，他取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重新戴上，“今年能回来继续下么？”

     他们三个好兄弟，如今难得有空一聚，正是为了庆祝时光刚拿到今年的围甲最佳新人奖。

     洪河偏头一笑，“那破厂子刚有点起色，离不了人，再说吧。”

     沈一朗神色微黯，时光的眼神从电视转向锅里，正伸出筷子下锅，准备说话。洪河却猛然伸筷把时光的筷子拍开，“时光二段！就知道吃！”

     “嘿！”时光圆眼一睁，敏捷抢出一块牛肉，裹满蘸料大口咽下，长舒口气，“嫩。”

     沈一朗看着打闹的两人，淡淡笑了笑。

     “出息。”洪河切了一声，神色正经了许多，“怎么着，去年你们一起拿回北斗杯，那新闻铺天盖地啊，棋坛的新星，中国的未来，你看看人家那进度，还好意思整天嚷嚷要比他强。”

     “你也别这么说时光，这不刚拿奖么，他只是参加大赛的经验不足，还得磨炼磨炼。”沈一朗温和解释起来，“他胜率不错，升段积分攒得差不多了，也快升三段了。”

     洪河嘿嘿一笑，“我知道！”他抿了口扎啤，小眼一眯，“我早就看出来，时光他是下棋的材料，学棋才几年啊就下成这样，跟开了挂似的，已经很很很不错了，一口吃成大胖子那也不现实。但我不明白啊，除了时光，大家谁不是学了十几年棋，为什么那个俞亮，就偏偏独领风骚呢？”

     “你说为什么？”沈一朗看洪河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有后话。

     “他也开挂了。”洪河啧啧总结。

     时光默默嚼下一块牛肉，难得没有起哄。他知道自己进步飞速，得益于褚嬴夜以继日的教导，自己就像一块海绵，源源不断吸收着褚嬴历经千年总结出的各种经验，少走了许多弯路。在某种角度上，的确就是洪河所说的开挂。

     可是，俞亮身边没有褚嬴。

     洪河猛一拍时光的肩膀，“发什么呆呢？今儿提起俞亮，怎么没跳起来呛两句？”

     时光翻了个白眼，“在想俞亮在干什么，我们偷懒的时候，他有没有在练棋。”

     洪河点头，“那倒是，一个棋手再怎么天赋异禀，棋力进步的背后一定有成千上万盘对局经验。哎，你小子现在一个人住在咱们以前那房子里，不是一天到晚都在下网棋么？”

     “远远不够啊。”时光叹了口气，“俞亮是谁啊，出生起就沐浴在围棋的光辉下，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在摸棋子，学说话的时候就被一堆顶级棋手抱在怀里逗着玩儿。别人学得再早能有他早吗？现在大家都练网棋，他也在练，他就永远比别人练得多。”

     他想起和俞亮北斗杯集训的那段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俞亮就在练棋。全力以赴地下棋更像是体力活动，他必须张弛有度，才能更好的积攒精力。所以他偶尔放松放松，打打游戏看看漫画。但俞亮从不做这些，他都偷偷纳闷过，俞亮是机器人吗？

     所以，时光从未像现在这样后悔失去褚嬴的那六年，他本可以和褚嬴下几千局棋，本可以把入段时间大大提前。可惜时间无法倒流，那六年失去了就永远失去，再也追不回来。他和俞亮之间的距离，无论他怎么尽力去追，就算差距缩小得越来越快，也永远存在时间与经验的天堑。离俞亮越近，他越能敬畏地发现，再往前迈步的艰难。

     这是他与俞亮之间的天堑，也是俞亮与所有同龄棋手的天堑。比别人更有天赋，更有练棋环境，还比他们更勤奋，所以俞亮之强，一骑绝尘。

     找谁说理去？

     沈一朗面色微赧，他也做得不够，定段后他顺利签了棋队，除了比赛，他还得去道场教课。职业棋手拿到的报酬跟以前是两个档次。冲段一年就要花十几万，他这几年的花费已经让家里欠了不少债，现在终于苦尽甘来，他不想父母一直被巨债压弯了腰。可这样一来，他练棋的时间便所剩无几。

     “你不对劲。”洪河揽过时光，深深打量着他，“你竟然认怂了。”

     时光额头一跳，拍开洪河的手，“笑话，我会认怂？我这是反思，从反思中醒悟，从醒悟中进步，你懂个屁。今天我下了十局才出来找你们的。俞亮今天在日本比赛就下了一局，那我跟他的差距就少了九局，我就不信，天天这么磨下去，还不能追平他！”

     “就冲你这志气，哥们走一个。”洪河笑嘻嘻地端起啤酒杯，跟两人碰了一杯。

     沈一朗浅抿一口，正色说道：“对了，时光，你知道吗？下周农辛杯国内选拔赛就开始了，俞亮在今年的参赛名单里。”

     时光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农辛杯的分量。世界围棋最重量级的团体比赛，也是迄今为止，韩日都拿过冠军但中国从未夺冠过的世界大赛。所以每年农辛杯出征前夕，棋院领导都再三动员，一雪零蛋之耻。

     可惜，八届以来从未如愿。

     所以为了冠军，棋院每次都要派出最强团队。团队五个名额里有一个免选名额，剩下四个名额，就在每年等级分前20名的棋手中展开选拔。俞亮能进选拔赛名单，也就意味着，他的等级分已经如火箭一般，在全国两百多个职业棋手里窜到前20位了。

     “我的等级分是多少来着？”时光记不清楚，他们不太记那个，反正湮没在芸芸众人之中。今天一杯杯扎啤喝得有点上头，脑子有点晕，他平时就是话唠，这会儿就更想说点什么，“还记得扳老师说的么？只要你们定上段就解脱了！现在才发现，那就是在安慰鼓励咱们。我邻居一哥们之前高考，整天说考上大学就好了，后来考上了，他说那都是老师在撒谎，他大学可苦逼了。就跟咱们一样，当了职业之后才发现，你抬头一望，嚯！前面还有座珠穆朗玛峰，你历尽艰辛斩落重重人马，跋山涉水累死累活来到这儿，原来才刚到山脚下的登山大本营。能怎么办，接着爬呗！一个新人奖算个啥，别人已经在山腰了。”

     时光刚说完，突然发现洪河不说话了，他突然一个激灵，顿时懊悔自己怎么这么说话，在被迫放弃下棋的洪河面前，这不是刺激他吗？他拍了自己一嘴巴，举起酒杯，“走一个。”

     洪河沉默地举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他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说这些干啥呢！太丧了，来来来，拿了奖就要高兴！把你今天拿的奖杯给我摸摸，兄弟第一个奖杯，我高兴着呢！”

     沈一朗噗嗤笑出来，时光从背包里掏出奖杯，扔进洪河怀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洪河如他所言，把奖杯摸出了曲线，摸出了温度，摸出了依依不舍和百转千回，“得了！也算摸着了。明儿我还有事儿，再干一个，我就先撤了。”

     沈一朗也说，“明天还得上课，这杯完我也回去了。”

     “行！”时光收起奖杯，举起杯重重一碰，“不说别的了，都在酒里。”

     眼前的座位转眼空无一人，桌上还摆着他们吃剩的空盘子，火锅店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像噪音一样充斥在耳边，窗外的夜色光怪陆离，时光靠在座位上，一时站不起来。

     手机响了。

     时光径直摸过手机，没看屏幕，“喂？”

     “在哪儿？怎么家里没人？”是俞亮的声音。

     时光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我敲了半天门。”

     “不是吧？你今天不是还在日本吗？你有急事儿啊这就回国了？”酒意袭来，时光说话已经有些含糊。

     “喝酒了？你到底在哪儿？”

     “小区对面那家火锅店。”时光软软一哼，“你过来呗。”他趴在桌上，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不再喝这么多，没注意手机里已然传出嘟嘟嘟嘟的断线声。

     也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个人拉开椅子，坐在身边，“时光。”

     时光抬头，模糊的人影渐渐变成俞亮的样子，还是一丝不苟扣到最上颗的白衬衫，套着一件方格呢子大衣，万年不变的穿衣风格。他正微微蹙眉看来，忽然又温柔一笑，“恭喜你获奖。”

     “也恭喜你得冠军。”时光抬起杯子，发现没酒了，正欲抬手叫服务员，却被俞亮按住。

     他拿起水壶倒了两杯茶，递给时光，“以茶代酒。”

     温热的茶水让时光的酒意微微清醒，他忽然发现当俞亮坐在面前，对他说恭喜，自己也没嫉妒羡慕，还挺高兴。他嘿嘿一笑，“你师兄那边没给你庆功啊？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就回国了？”

     俞亮抿唇望来，瞳眸黝黑有光，“已经办了。”

     “哎，你这一天天也太忙了。吃了吗？要不再吃点儿？”

     “没。”

     时光转头一看桌上的杯盘狼藉，啥都不剩的汤底，“算了算了，换个地儿。”他站起身拎起包，“等我结个账。”

     “结过了，就当我恭喜你获奖。”俞亮淡淡问道：“你能自己走吧？先送你回去，我随便再吃点。”

     时光心花怒放又难以置信，“哇塞！你千里迢迢飞回来，忙完事情饭都不吃又过来给我结账，我太感动了！”他扑上去给俞亮一个熊抱，丝毫没察觉对方的脊背微微一僵，“怎么能随便吃呢，我家冰箱里还有我妈的包子。”

     他随即放手，插在兜里悠然转身，说得十分自信，“我给你蒸！”

     实际上，当俞亮从厨房里端出蒸好的包子，时光那个说先歇会儿的人，已然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欲睡了。听到响动，时光撑起眼睛欣慰一笑，“我就知道。”

     俞亮摇了摇头，迈步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拿起一个包子，又被烫得放回去。

     “几点了？”时光晕晕问道。

     俞亮看了看手表，“快十一点了。”

     “你今天回去还练棋吗？”

     “回去当然就睡觉了。”俞亮蹙眉，不太明白时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俞亮，你累了吗？”时光怔怔看过来，像小鹿一样的眼睛。

     俞亮一怔，抿了抿唇才答道：“还好。”

     “你怎么不累呢？”

     “我当然也会累。”

     “真的啊？那你打农辛杯选拔赛没问题吧？嗨，我都问的什么，你当然没问题了，你快去把那冠军弄回来！”

     俞亮笑了，“你知道这事了？”

     “我什么不知道？俞亮啊，我明年也要去打农辛杯，你要是弄不回来冠军，就看我把它弄回来。”时光呢喃着，已经耷拉了眼皮。

     俞亮笑得更开了，“好啊。”

     “你等着我……”

     时光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户，时光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盖得严实。他起床揉揉眼睛，回想着昨晚怎么回家的。好像俞亮来过。他走出卧室，发现桌子上，厨房里都干干净净。

     只是打开冰箱，妈妈做的包子都不在了。

     看来俞亮真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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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定写得篇幅不长，但也不知道能写多少，趁有激情，一定不坑。

     我是半吊子棋迷，水平所限参考现实但没完全依照现实，剧版棋魂宇宙，千万不要代入现实人物！！所以可能会写出bug，专业人士轻喷！

    对现实棋手我充满了尊敬！只是篇同人文，谢谢理解。

*姚博岚x施展

*流水账，慢热 

 

01

 

姚博岚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见到施展那天，W市下了一场大雨。

球打到一半就被该死的天气打断，他从学校打车回家，没过几分钟雨就落了下来。车子只能送到小区门口，剩下的一段路他只能把外套蒙在头上，迈开步子匆匆往家跑。暴雨把眼前的景象冲刷得一片模糊，整个世界好像都被蒙上一层雾色，朦胧之中隐约有一个不甚清晰的白色轮廓，姚博岚又跑了几步，终于把对方的身影看清楚。

清瘦的少年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去踩地上的小水洼，雨滴直直地砸在伞面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姚博岚看到少年已经被雨打湿了半边衣袖，后背也有斑驳的痕迹，可对方却浑然不觉一般，仍然自顾自沉浸在踩水的游戏里，玩得不亦乐乎。少年的头发随着跳跃的动作起落，倒让人联想到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姚博岚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少年大概是察觉到身边有人，便转过身来。耳边的雨声明明嘈杂极了，可姚博岚却只能听见对方清脆的声音，好像是神祇在他耳畔落下一个吻。

“你没带伞吗？”少年的目光干净又明亮，和这片阴沉的暴雨格格不入。姚博岚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就已经一个跨步走过来，把他纳进雨伞下的小天地。

“你住哪儿？我送你一段？”

语气没有半分疏离，就好像是每天都会见面问好的邻里旧友。姚博岚最不喜欢麻烦别人，可此刻面对少年扬起的笑容，他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啊。”

从相遇的地点到楼门口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姚博岚比少年高上小半头，就自然而然地主动从对方手里接过雨伞。伞下的空间并不大，两个人的身体因此贴得很近，姚博岚甚至能听到衣料摩擦发出的窸窣声响。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他指了指自家的楼说我家快到了，可少年的反应却大得出乎他意料。

“你住这儿？我家也住这个楼啊？！”

姚博岚略带诧异地偏过头看向少年眼底。

“我是今天刚搬来的，我爸妈和搬家公司的人在上面收拾东西呢，我无聊跑出来透气，没想到这么巧遇上了新邻居，诶诶诶哥们儿你家住几楼啊？我家在三楼！301！有空一起玩啊。”

对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全然不顾自己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答。姚博岚只觉得自己好像忽然穿越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鞭炮声在耳边炸开，五光十色的吵闹。

“对了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少年眨了眨眼，露出一口整齐好看的牙齿。“我叫施展！施展身手的施展！”

确实是一副随时都要惊天动地施展身手的样子。姚博岚忽然觉得心底有一小块地方塌陷下去，变成了松松软软的云。

他笑了笑，温声一字一顿说道：“姚博岚。”

 

名字是世间最神奇的咒语。上帝在创造人类时便暗中施下魔法，交换名字之后，他们就不再是千万人海中毫无关系的存在。齿轮就此转动，故事就此开篇，陌生的少年手掌交握，掌心的曲线纠缠，一如命运的暗示。

 

往后深浅羁绊，就此开始生长。

 

 

02

 

施家在搬来的第一天就挨家挨户串了门，去姚家的时候施展也兴冲冲地跟着，两位母亲在客厅里一见如故聊得不亦乐乎时，他正在姚博岚房间里好奇地摆弄着飞机模型。

姚博岚在一旁看书，注意力却完全无法集中在书本上，施展偶尔蹦出几个问题，他都一一作答。

“这个是歼-15？”

“对，”姚博岚笑着调侃他，“知道得还不少。”

施展得意地一扬下巴：“那当然，你展哥无所不知。”

姚博岚放下书问：“你多大？”

“九八的。”那厢的施展随口回答。

“我九七。”

施展猛然回头瞪着眼，十分夸张地惊呼出声。

“啊？不是吧！”

姚博岚已经适应了对方天生的大嗓门，只浅笑着逗他：“看来你得叫我哥哥了。”

“那不可能！姚博岚你别做梦了！”施展挺胸抬头，一脸义正言辞。

 

事实证明施展确实说到做到。在后来的岁月里，他从来都是大声而干脆地叫着“姚博岚”，只有在有求于对方的时候，才放软了声音叫两声“姚姚”。姚博岚倒是顺着小朋友的意思，好脾气地展哥展哥叫个不停，极大地满足了施展的虚荣心。

 

小区附近三公里只有一所重点中学，在施展成为姚博岚新邻居的同时，几乎是毫无悬念地也成为了他的新校友。等到初二生施展风风火火地在新校园里奔跑笑闹的时候，初三生姚博岚已经开始为中考做起了紧张的准备。

放学的时候，施展会迅速地收拾好书包跑到教学楼门口左边的柱子旁边，等着姚博岚走出来。从学校到家时半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偶尔会在路边买点关东煮和烤串，一边吃一边踩着自己的影子前行。

他们从来没有安静无言的时候。施展总是有无穷无尽的话题，从全班没有一人解得出来的最后一道数学大题到教导主任日益减少的头发，从昨晚NBA球赛到今天学校又抓了几个迟到的倒霉鬼。大多时间里姚博岚都是安静听着，然后顺着对方的话应和几句。

一般还会有幼稚的小插曲。

姚博岚左脸颊生了个酒窝，一笑起来就深深陷下去，似乎也盛满了笑意。施展喜欢看那个酒窝，经常冷不丁地盯着他，一本正经地开口。

“姚博岚！姚博岚你笑一下！”

“干嘛？”

“笑一下嘛！”

于是姚博岚就扯出一个极其生硬的假笑，连带着酒窝的形状都奇怪起来。施展被气到，抓狂地拉着他的衣袖哇哇乱叫。

“啊——不是这样的！姚博岚你好好笑啊！”

 

暮色温柔得不像话。傍晚的风吹过笔直的街道，糅杂着少年的脚步声和笑闹声，日复一日在时光里打着转，似乎永不止息。

 

 

03

 

时间匆匆走过一轮冬夏。

新学期的第一天，当施展在教学楼门口等到空无一人才猛然恍然反应过来——以后就只有他一个人回家了。

在此刻他终于有了“姚博岚已经上高中”的实感，这个认知让他失落到无以复加，就连路过烤串摊时，都没有了买烤面筋的欲望。

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养成一个习惯，施展早就习惯了在放学路上和姚博岚打打闹闹，把班级里发生的事情尽数说给对方听的生活，冷不丁少了可以聊天的人，小喇叭精满腹新鲜事无处吐露，肉眼可见地蔫了起来。

晚上施展正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晃着腿神游，就听见房间外的母亲在叫他。

“小展，姚姚来了！”

跑到九霄云外的灵魂瞬间归窍，施展跑出门，正看到姚博岚站在门口和母亲说着什么。高中生换了新校服，不再是宽大的运动外套，而是笔挺精致的小西装。施展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与好看两个字丝毫不沾边的蓝色裤子，一瞬间郁结到了极点。

在他的认知里，他和姚博岚之间是没有罅隙的，他们前后脚行走在路上，每一步跨过的都是相同的距离。可现在地面上仿佛出现了一道裂缝，那道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转眼就变成了鸿沟，冷漠地横在了他们中间。

这一点也不好。

施展自顾自陷在难得的伤春悲秋里，姚博岚叫了他好几声才得到一个回应。

施妈妈从厨房端着洗好的草莓走出来，无奈地对自家儿子训话：“都多大的人了，别一惊一乍的。”

施展笑呵呵地说好，接过草莓又转头看向姚博岚。

“给你拿本书。”姚博岚对他笑，把手里那本厚厚的书递了过来。

施展接过，发现花花绿绿的书皮上赫然是“中学生优秀作文”几个大字。

“作文很重要，记得每天都看一看，一周写一篇就可以了。”姚博岚温声给未来的中考生讲着过来人的经验，却发现对方垂着头，恹恹的模样像极了耷拉着耳朵的小狗。

“展哥，”他故意把这两个字叫得抑扬顿挫试图冲散对方的情绪，“怎么了你？”

施展抬眼看向他，目光清凌凌的。

“姚博岚，要不以后我等你放学吧？”

两所学校离得并不远，又是在相同的方向，他需要做的只不过是绕个几百米的远路，在高中附近等过一个小时——这没什么难的。

施展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姚博岚失笑，又觉得这样会惹恼小朋友，于是立刻又伸出手握拳挡在唇边挡住弯起的唇角。

“这么想和我一起走啊？”

面对这样明显的调侃，施展难得地没有跳脚反驳，而是定定地“嗯”了一声，还飞快地点了点头，生怕对方看不到自己的决心。

姚博岚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少年的头发长得快，软软地落在额前，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明亮。

“好啊，那明天你在我学校对面的奶茶店等我，放学了我就去找你。”

得到肯定的回答，施展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

“好啊好啊！”

 

第二天施展一放学就飞奔到那家奶茶店，点了一杯柠檬汁后就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坐下。等到把所有作业写完，又百无聊赖地翻了十分钟杂志后，门口的风铃终于响起来。施展抬眼看过去，姚博岚正对他笑。

“走了，展哥。”

找回舒适状态的施展心满意足，甚至胃口大开地多吃了两串烤面筋。姚博岚抽出纸巾递给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明天还来吗？”

施展诧异地看向对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来了！”

 

可惜施展铿锵有力的坚持在还没能撑到第十天的时候就不幸宣告夭折。

姚博岚一如既往推开奶茶店的门，风铃叮叮当当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熟悉的座位却空空如也。他指着那张桌子问老板，前几天坐在这儿的那个男孩今天没来吗？老板一边擦着杯子一边随口回答，嗯，今天没看见。他道了声谢转身离开，回去的路上每一步走走得缓慢，好像施展下一秒就会迎面跑过来，挥着手大声叫他“姚博岚”。

可直到他站在楼门口，也没能碰到施展。

小朋友没有定性，他早就知道。明明也没有把那句“当然来了”当成承诺，可心里还是泛上来点失落。

晚上施展跑来一楼，别别扭扭地说今天同学找他打球，玩得太开心就忘了要去找他。

姚博岚温和笑着，拍了拍对方的额顶。

“没关系的，以后你别去找我了，还要走那么远的路，放学赶紧回家，免得阿姨也担心。”

他体贴地先说出了小朋友想说的话，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包裹上一层糖衣塞进对方怀里。施展又眨着眼看他，确定在他好看的笑容里没有半分异样后，才点了点头说“好”。

小朋友离开的背影里都带上点大摇大摆的轻松，姚博岚目送对方消失在楼梯口，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要一起走过呢。

 

 

04

 

又过了一载春秋，施展顺利踏进了高中校园。

男孩子的个头在高中时期长得很快，施展时不时就要拉着姚博岚比比个子，发现自己始终都比对方矮了一点后又忿忿不平地扯着嗓子喊：姚博岚我一定要长得比你高！。

姚博岚拍了拍耳朵，无奈附和：“好好好——”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看书，没过多一会儿，施展忽然又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对面的人。

“我知道我长不高的原因了！姚博岚！都怪你总摸我头！”

姚博岚撑着下巴笑：“你长得已经很高了，只是没我高而已……”

“姚！博！岚！”

“好好好展哥我错了！以后不摸了！”

 

当然，在后来的时光里，姚博岚还是没能履行他的承诺。偏偏施展每次都是在被揉了一把之后才反应过来，只能一边咬牙切齿地喊着对方名字，一边努力挺直了腰背试图消除对方给自己施加的debuff。

——当然，对于“比姚博岚长得高”这件事，施展最后也没能如愿以偿。

 

上了高中之后，施展经常往姚博岚的班级跑，大咧咧地趴在门口喊对方的名字，根本不需要第三人传话。阳光俊朗的少年放在哪里都是耀眼的存在，久而久之，班上也有大胆的女生来好奇问姚博岚施展的状况，语气里满是期待。

“姚博岚，你弟弟有没有女朋友啊。”

姚博岚心底陡然生出点慌乱，却还是佯装平静地放下练习册回答：“没有，怎么了？”

女孩的目光更亮了几分：“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

“他还小呢。”姚博岚唇角泄露出点无奈的笑意。

“都高中了还小！”

“真的，他还没长大呢。”姚博岚肯定地加重了语气，目光又落回到那道物理题上。

“等他长大了……再说这个问题吧。”

 

晚上施展一如既往在校门口等着他，姚博岚远远看见小朋友带着白色的棒球帽，即使是穿着千篇一律的校服，站在人潮里也格外与众不同。他心里忽然有点异样，又想起今天那个女生问他的话。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施展也会有谈恋爱的可能。

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又或者是男孩——下一秒姚博岚就把这个念头完全丢掉，施展这样稚嫩的小孩心性，怎么会考虑这样的问题呢？

可似乎是为了反驳他所谓的理所当然，回家的路上，施展一边舔着甜筒，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今天他收到了一封情书。

姚博岚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开口一问究竟，就听见施展紧接着说：“我把那封信还回去了，哇当时我特别郑重地鞠躬说谢谢、对不起，但感觉她还是快哭了。”

“被喜欢的人拒绝，当然很难受了。”姚博岚不动声色地应着。

施展吸了吸鼻子。“可我又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啊？”

姚博岚用余光去看对方，意料之外地发现施展耳尖通红。

……不会正中红心吧。

姚博岚立刻进入警戒状态严肃开口：“施展你可不许早恋啊，现在学习任务这么重你可不能因为恋爱耽误成绩，要是让你妈知道了肯定关在房间里三天不让你出门……”

“啊好了好我知道——”施展捂着耳朵叫起来，“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没有喜欢的人！”

“真没有？”

“没有！”

姚博岚咬了一口甜筒，冰凉的奶油在嘴里化开，甜腻得过分。施展也垂着头，两个人难得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姚博岚还是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

“……真没有？”

“没！有！姚博岚你是唐僧吗！”

姚博岚从善如流地闭嘴，耳中只有自己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心里好像有个小小的喇叭精，把他的心脏当成蹦床，乐此不疲地落下又升起，全然不管自己引起了多大的震颤。

 

施展有没有喜欢的人他无从知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好像喜欢上他的小朋友了。

 

 

05

 

高三之后，课业陡然紧张起来，学校只给准高考生每周一节的体育课用来放松，而姚博岚的体育课，正好和施展是同一节。

两个班级在不同的球场上打球，偶尔也会来一场友好的对抗赛。施展打球一向横冲直撞，一副不管不顾的拼命三郎架势，姚博岚从来都被他的打法吓得心慌，生怕他一个不慎就受伤。事实证明墨菲定律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在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那个下午，施展光荣地扭伤了脚踝。

姚博岚立刻背着他去医务室，校医絮絮叨叨了教育了半天，听得施展整个人都没了精神。上好药后姚博岚提出背施展回去，可对方却一脸坚决地要自己走回去，姚博岚劝说无果，只能扶着伤患手臂小心翼翼地陪着他慢慢移动。

刚走出校医室施展就疼得龇牙咧嘴，姚博岚知道他又在逞强，于是一步跨到了对方面前，无奈说道：“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不用了吧……”

“快点。”他难得的语气强硬起来。

施展撇了撇嘴，还是听话地趴在了对方后背上。姚博岚双臂揽住他的双腿，步伐缓慢而稳重。

施展的双臂紧紧环住姚博岚脖颈，半张脸贴在对方肩膀上，不自觉就左右蹭了蹭。姚博岚一瞬间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快要沸腾了，只能佯装冷厉地警告说：“别乱动。”

施展乖乖“哦”了一声，果然没有再乱动了。

可直到对方离开自己的后背许久，姚博岚也没能完全平复下来。

 

施展的腿伤直到高考结束那天才完全恢复。他混在门口的家长堆里，等着熟悉的铃声响起，等着结束了战斗的勇士们一涌出来，等着姚博岚走到自己面前。

他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恭喜解放！”

姚博岚无奈地笑，盯着他的脚问：“还用不用我背你回去？”

“不了吧！我好了！真的好了！”说着，还原地跑了几下。

“老实点！刚好就乱动。”姚博岚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让施展先进去。

“以后打球可别那么莽撞了，再摔了可没人……。”

“砰”的一声响把他没说完的话堵在嘴里，施展倒吸一口气揉着头顶，五官都被痛得缩成一团。

姚博岚连忙伸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动作轻缓地揉了两下。施展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一样，瞬间就不叫唤了。

“你小心点。”姚博岚无奈说着。

“知道了！”施展小声嘟囔着，飞快地钻进了车里。

 

姚妈妈在就做好了饭等着他们回来。两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一顿晚餐之后，姚博岚就和施展躲进房间里。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瘫成“大”字，房间外大人们的笑声偶尔传过来，姚博岚索性拿出手机插好耳机，把其中一只塞进施展耳朵里。

音乐声安静流淌，姚博岚忽然轻声开口。

“其实我好像考得很差，A大估计是没戏了。”

施展知道姚博岚从小的目标就是A大，此刻听到他的语气平静如死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耳机里的女声慵懒地唱“慢慢喜欢你，慢慢变亲密”，他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翻身伸臂紧紧抱住了身边的人。

“别担心，你一定可以的。”

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可他也只能期盼这样单薄的字句能起到一点点作用。

拥抱来得太过突然，姚博岚僵硬了许久才缓缓伸出手臂将施展也拥进怀里。

“我没事，尽人事听天命吧。”姚博岚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一定要加油啊。”

“我知道。”施展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也闷闷的。“姚博岚，我好舍不得你啊。”

这一次他们面临着真正意义上的分别。施展早就准备好了考音乐学院，他们注定要在不同的学校，甚至是不同的城市。以后的时光里，他们很难再像之前一样，把彼此的存在深深烙印在生活里。

没有姚博岚的生活——光是想到这几个字，施展就觉得不安。

姚博岚当然知晓施展的情绪，他轻轻抚摸着对方脑后，温声哄道：“不是还有很多人陪着你吗……”

“可是，他们都嫌我幼稚。”施展委委屈屈地撅着嘴打断他，“只有你才会叫我展哥啊。”

姚博岚笑出声来。

施展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里带了点不满和委屈：“其实我知道，你也觉得我是长不大的小孩儿。”

“挺好的啊。”姚博岚把他抱得更紧，“你可以永远都不用长大。”

“我才不要呢——”施展重重地拒绝，“我只是长大得慢了点！姚博岚你等着吧，我肯定有一天会比你长得高！”

姚博岚听见小朋友仍然对个头这件事情耿耿于怀，只觉得心底的温软已经满满的溢了出来。

 

“好，我等你长大。”

 

 

06

 

姚博岚还是接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

知道这个消息的施展比当事人还要激动，兴奋地表示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姚博岚歪着头对他说：“要不，你陪我去毕业旅行吧。”

施展一听可以出去玩顿时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等坐上飞往海岛的航班，施展抱着高中英语单词手册，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好个大头鬼。

姚博岚在旁边拍拍他的头，故作正经地催促他好好背单词。施展拖长了声调念：“abandon——abandon——”

姚博岚失笑道：“干嘛总念abandon。”

施展理直气壮地看向对方：“这不怪我，你看，它上来就告诉我放弃，我有什么办法！”

下一秒，姚博岚就从包里掏出另外一个小册子扔给他。

“给，乱序的，背这个。”

施展顿时生出了跳机的冲动。

 

不过等到了目的地，施展就已经完全把英语单词带来的伤害抛之脑后了。姚博岚把旅行地点选在了文艺气息十足的海上小岛，施展第一次脱离家长出来玩，像极了一只刚刚逃脱笼子的小动物，拉着姚博岚的手跑来跑去，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

第一个夜晚他们早早回了旅店，施展先洗好澡，头发都没吹就跑了出来。等到姚博岚洗好澡出来，却看见那边的男孩站在全身镜前，缓缓呵着气，似乎在玩什么游戏。水汽触碰冰凉的镜面凝成一片白色，而施展靠过去，将嘴唇轻轻贴在镜面上。镜子里被亲吻着的男孩发梢湿漉，唇红齿白，目光清澈如初生小鹿，姚博岚静静看着，忽然就觉得浑身的暖流都朝着一个方向涌过去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小朋友这么会撩啊。

姚博岚深吸一口气，又转身进了洗手间。

 

等到再出来的时候，施展已经换上了新的T恤短裤，躺在床边玩着手机，见到他终于出来，对方立刻坐起来喊道：“姚博岚，我们去海边逛逛吧！”

姚博岚欣然点头答应。

星空，夜风，海浪，沙滩，还有蹦蹦跳跳不得安静的施展。姚博岚忽然觉得这个夜晚浪漫到了极致，世俗生活忽然变成了旖旎童话，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施展弯腰去捡沙滩上完整的贝壳，完全不在意沙子沾了满脚，兴致勃勃地拿给姚博岚看。

“姚博岚姚博岚，你看这个！”

可姚博岚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对方的脸上。男孩开心笑着，眼角眉梢都写满了生动。他看得出神，下一秒对方却抬起了眼，目光直直和他的相撞。

再下一秒，他的嘴唇贴上什么柔软的物什，带着点海风的咸湿味道。

他怔怔愣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可对方似乎还嫌这样不够，又伸出柔软的舌尖碰了碰他的唇缝。

姚博岚只觉得自己脑海里炸开了无数烟花。

施展在吻他。

这让他觉得更加不真实了。

等到施展缓缓退后拉开一段距离，姚博岚才恢复了点神志。施展眨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好像是漫天星辰都落进了这双眼眸里。

“姚博岚，我撒谎了。”男孩的语气坦荡，“其实我有喜欢的人，喜欢很久了。”

久到连自己都分不清开始的节点。

那个永远守护在他身边的哥哥，永远包容他照顾他的哥哥，他们并肩走过了太长太远的时光，一切都自然到顺理成章。过去他所拥有的大部分温柔皆来源于此，生出的诸般酸软心事也都与此相关。

姚博岚如同肆意的风，席卷过了他整个少年时代。

施展的眼角沾上点潮湿，笑容却愈加灿烂。

“姚博岚，你猜猜那个人是谁啊。”

姚博岚看着自己的小朋友，也扬起唇角笑了起来。他拉住施展的手，在对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是你眼前这个，很喜欢很喜欢你的胆小鬼。”

是啊，和他的小朋友比，他就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他害怕施展会退缩会逃避，害怕现有的平静安谧都被搅乱，害怕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将一切都处理得妥帖得当。无数个想要告白、牵手、亲吻的瞬间，他都踌躇着不敢向前，而施展却可以站在他面前，直白地把所有爱意宣之于口。

他应不应该再勇敢一点？

姚博岚盯着施展嫣红如玫瑰的唇瓣，脑海里被海风吹得一片混乱。

到底还是施展先开了口。

“姚博岚你还不亲我你算啥子男人唔……”

 

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沙滩，月光和星光一起柔柔洒落，远方传来悠扬的钢琴声，似乎是一首小夜曲。

一切的一切都与这个吻如此相称，少年漫长的爱恋终于在此刻走到了终点。

幸好，结局足够完满。

 

07

 

很快又一年春至。

莺飞草长的明媚春光里，施展拒绝了家人和姚博岚的陪同，孤身一人跑到陌生城市参加艺考，如同奔赴征程的勇者。

施展考完试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就给姚博岚打了电话，手机那边的人关心他的考试情况，得到还不错的回答才放下心来。

“我们施展要成为大明星了。”姚博岚笑着逗他。

施展完全不害羞，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了！”

“回来要好好背英语单词，还有语文作文……”

眼看对方又要长篇大论，施展连忙换了个话题：“明天你去不去接我啊？”

“好啊，反正我在家没事。”姚博岚温声答应：“想吃什么，先给你买一点？”

“不吃不吃。”施展忽然灵机一动，拍着大腿扬声说道，“我要灯牌！姚博岚你带着灯牌去接我！”

“……灯牌？”

“就是那种会亮的！明星接机的时候都有的！”施展美滋滋地幻想起来，“到时候我一下飞机，你就举起来，我肯定一眼就看到了！”

姚博岚尽数答应下来，挂了电话转头就打开万能的某宝。

 

第二天下了飞机，施展几乎是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姚博岚。对方长身而立，心有灵犀地和他目光相触。他兴奋地挥挥手，下一秒就看见姚博岚举起了手中的东西。

施展站在原地眯着眼看了半天，终于确认对方拿的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A4纸，上面还赫然写着“展哥”两个大字。而那张薄薄白纸后面的光源——没有猜错的话，是五金店再普通不过的手电筒。

施展无奈笑出声来，推着行李箱朝对方跑了过去。

“姚博岚！这什么啊！”

“灯牌啊。”姚博岚接过行李箱，一脸正色道：“我发誓我已经找遍了能找的店家，结果他们都说时间太急了做不出来，没办法我只能找替代品了。”

说着，还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灯，牌，一样没缺。”

施展被逗得笑个不停，一把从对方手里抢过那两样东西。

“太敷衍了太敷衍了——姚博岚你得给我补回来！”

腾出一只手的姚博岚自然地揽住施展的肩膀。

“好好好，都给你补回来。”

“要超大个的那种！”

“行，比你还高的那种，大明星还有什么要求？”

“大明星还想吃火锅。”

“好，目的地，火锅店。”

“……那大明星的男朋友现在能亲大明星一口吗？”

“遵命。”

 

 

07

 

八月里，随着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封信。

施展躺在床上盯着那个白色的小信封上熟悉的清秀字迹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撕开封口，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时间恍然回到去年的今天，那时候他们还在旅行中，他在小店里悠闲地左看右看，指着其中一款明信片对姚博岚说这个好看。姚博岚点头表示认可，他就又开心地逛起了别的东西。等他逛够了去找姚博岚的时候，正看见对方把一个信封和零钱一起递给店主。他凑过去好奇问是写给谁的，姚博岚笑着说不告诉你。他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刚想开口，姚博岚却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等你考上大学就知道了。

那时候他还有些介怀，觉得姚博岚实在是太可恶了，连这都要瞒着他。可这些情绪没过两个小时就被抛在脑后，如今一年过去，他更是忘得彻彻底底。但这封信还是悠悠穿过了整整三百六十五个白昼，如同命中注定一般，翩然落到了他的掌心。

明信片背面的内容简简单单，可他盯着那行字，视线就渐渐模糊起来。

“施展——”

有人在窗外叫他的名字。他迅速坐起来，赤着脚跑到窗边探出头去。

姚博岚站在楼下，正扬着头对他笑，盛夏午后的阳光落在男孩身上眼里，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去吃冰淇淋吗，我请客。”

施展揉了揉眼角的潮湿，大声喊道：“去——”

说完便转身跑到门口穿好鞋子，一步三个台阶飞奔下楼。推开大门时阳光明晃晃地洒过来，姚博岚就站在几步外的地方微微张开双臂似乎在等待一个拥抱。于是他迫不及待地迎着天光，扑进对方怀里。

“小心点，也不怕摔了。”姚博岚含笑拍了拍他的脑后，“怎么总跟长不大的皮娃娃一样。”

施展扬起头来，目光晶亮。

“没事，不是还有你嘛。”

姚博岚一怔，随即将怀里人抱得更紧。

“嗯，对，还有我呢。”

 

岁月的洪流呼啸着冲刷过少年来路，只剩那句虔诚而温柔的誓言仍然清晰，永不褪色。

 

——施展小朋友，我会陪着你慢慢长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