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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汀

好文笔你要懂得“颠三倒四”

🦉语序颠倒: 

有时候,如果感觉自己的行文平淡乏味、毫无波澜,可能是通篇语序“太正常”的原因。这时,不妨尝试一下“颠倒语序

为了内容表达、声律节奏等需要,我们可以大胆地改变惯常的语法成分顺序——这就形成了语序颠倒。当句子语序发生变化,会打破人们因语法惯性而形成的心理预期,从而产生一种新鲜感,增强文学表达效果。

这种“颠三倒四”的语序用法,在很多名家名作中都有体现。这里将结合实例,为大家讲解3种语序变异技巧:

🦉1.定语移位 

定语一般放在主语和宾语之前,但有时候为了强调人事物的特征,可将定语后置。

比如:

🐿️四面都是敌意,可悲悯的,可咒诅的。(鲁迅《......

🦉语序颠倒: 

有时候,如果感觉自己的行文平淡乏味、毫无波澜,可能是通篇语序“太正常”的原因。这时,不妨尝试一下“颠倒语序

为了内容表达、声律节奏等需要,我们可以大胆地改变惯常的语法成分顺序——这就形成了语序颠倒。当句子语序发生变化,会打破人们因语法惯性而形成的心理预期,从而产生一种新鲜感,增强文学表达效果。

这种“颠三倒四”的语序用法,在很多名家名作中都有体现。这里将结合实例,为大家讲解3种语序变异技巧:

🦉1.定语移位 

定语一般放在主语和宾语之前,但有时候为了强调人事物的特征,可将定语后置。

比如:

🐿️四面都是敌意,可悲悯的,可咒诅的。(鲁迅《复仇·其二》)

🐿️水底里摸到那个麻袋,踹踹,肉肉的,软,不知装的是人是兽,拎起来特别轻。(贾平凹《浮躁》)

可以看到,定语后置后,句子便化整为散,不仅能够突显语义、焦点先行,还能增加文章波澜,使语言富有变化。

🦉2. 状语移位 

状语一般置于谓语或整个主谓结构之前,但为了表达的需要,也可以将状语成分前置或后置有效避免语句冗长、结构臃肿,增强言语表达效果。

比如,把状语成分前置:

🐿️十分清新,十分自然,我的小屋玲珑地立于山脊一个柔和的角度上。(李乐薇《我的空中楼阁》)

再比如,把状语成分后置:

🐿️我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在荒寒的野外,地狱的旁边。(鲁迅《失掉的好地狱》)

🦉3. 主谓对调 

正常句子结构是主语+谓语。但有时候为了强调语义或调节韵律,可以把主语与谓语对调。比如大家熟悉的古诗词“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再举个例子:

🐿️我到了自家的房外,我母亲早已迎着出来了,接着飞出了八岁的侄儿宏儿。(鲁迅《故乡》)

句中,正常的语序应该是“接着八岁的侄儿宏儿飞出了”。作家巧妙利用主谓对调,将小孩变成了飞出来的结果,轻盈敏捷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同时让文字表达活泼而不呆板。

🦉总结:

当然,文学作品中的语序变异现象不止以上几种。总结来说,语序颠倒,即打破人们惯常认知中的句法成分排列顺序,采用不同的句法结构和不同的变换形式。

从句法上看,虽然汉语的语序规则是相对固定的,但这里所说的语序颠倒,恰恰是为了突破常规的语言模式,以新奇的表达,制造出异于往常的语言氛围。

要注意的是,我们在下笔时不能为了颠倒而颠倒,而是要根据实际语用意图、情境题旨的需要,来实现语序变异。🦉

珏汀

普通人写霸总文常犯的常识性误区

🐿️奢侈品=批发货 

【错误示范】霸总每天换一套手工高定西装,衣柜里堆满未拆封的爱马仕。

【实际情况】高定需要量体、数月工期,且富人更注重单品保养而非无脑堆砌。

【推荐写法】时装周私人订制、专属裁缝定期上门,或低调穿基础款但细节考究(如袖扣、面料)。

🐿️有钱人都挥金如土

【错误示范】霸总为女主包下整栋楼,刷卡时眼都不眨。

【实际情况】真正的富豪往往精于投资,而非无意义挥霍(除非人设是暴发户)。

【推荐写法】描述"隐形消费",如私人信托、艺术品收藏,或为省时间直接买下公司股权。

🐿️红酒只认82年拉菲 

【错误示范】霸总摇晃红酒杯......

🐿️奢侈品=批发货 

【错误示范】霸总每天换一套手工高定西装,衣柜里堆满未拆封的爱马仕。

【实际情况】高定需要量体、数月工期,且富人更注重单品保养而非无脑堆砌。

【推荐写法】时装周私人订制、专属裁缝定期上门,或低调穿基础款但细节考究(如袖扣、面料)。

🐿️有钱人都挥金如土

【错误示范】霸总为女主包下整栋楼,刷卡时眼都不眨。

【实际情况】真正的富豪往往精于投资,而非无意义挥霍(除非人设是暴发户)。

【推荐写法】描述"隐形消费",如私人信托、艺术品收藏,或为省时间直接买下公司股权。

🐿️红酒只认82年拉菲 

【错误示范】霸总摇晃红酒杯冷笑:这瓶82年拉菲,你一辈子都喝不起。

【实际情况】82年拉菲存量极少,现实中更多喝名庄新年份酒,且真正品酒者不会如此浮夸。

【推荐写法】你可以写点小众酒庄、私人酒窖定制,或搭配雪茄、奶酪的细节知识。

🐿️有钱人的时间黑洞

【错误示范】霸总全天候跟踪女主,开会时突然消失去送花。

【实际情况】富豪的时间管理极其严格,日程甚至由助理精确到分钟。

【推荐写法】尝试用"行程冲突"制造张力,如推迟国际会议处理女主危机,或通过秘书间接安排。

🐿️豪门家族像过家家 

【错误示范】霸总父亲用"断绝关系"威胁儿子,家族产业一夜易主。

【实际情况】大型家族企业股权结构是复杂的,继承需法律程序,而非口头威胁。

【推荐写法】可以通过引入信托基金、董事会投票权争夺,或利用税务问题施压。这深度不就上来了吗?

🐿️私人飞机随便飞

【错误示范】霸总为吃早餐让私人飞机跨国往返。

【实际情况】私人飞机需提前申请航线、机组待命,成本极高且受空管限制。

【推荐写法】可以改成,直升机短途接送,或因航空管制被迫改签的商业航班头等舱。

🐿️社交晚宴像菜市场 

【错误示范】霸总在晚宴上当众羞辱对手,全场鼓掌叫好。

【实际情况】高端社交场合讲究体面,矛盾往往隐蔽(如通过投资打压、媒体放风)。

【推荐写法】可以写暗流涌动的对话潜台词、酒杯轻碰间的眼神交锋,或事后财经新闻的隐喻报道。

🐿️有钱人不懂市井生活

【错误示范】霸总看到路边摊震惊:食物居然可以装在塑料袋里?

【实际情况】霸总只是有钱,但不是傻。

【推荐写法】你可以写霸总私下穿休闲装吃大排档但对卫生挑剔(如自带餐具),更显人物层次。

鹤曌

【德哈】婚后听到了联姻对象的心声

      傲罗司长是个知名的英年早婚。


  这伤了不少芳心暗许的姑娘们。


  可若谈及哈利的丈夫,无一不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


  “你看起来和你的联姻对象相处不错,兄弟。我和赫敏还为你担心来着。”


  在德拉科第一次等在魔法部时,罗恩曾这么说。


  “是啊,我们相敬如宾。”哈利笑笑。

  

  仅此而已。


  这段婚姻的冰冷,只有哈利自己知道。


  他的丈夫德拉科·马尔福。


  一个陌生的枕边人。


  由利益构建的关系,注定不会有纯粹的爱。


  更别提契合...

      傲罗司长是个知名的英年早婚。


  这伤了不少芳心暗许的姑娘们。


  可若谈及哈利的丈夫,无一不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


  “你看起来和你的联姻对象相处不错,兄弟。我和赫敏还为你担心来着。”


  在德拉科第一次等在魔法部时,罗恩曾这么说。


  “是啊,我们相敬如宾。”哈利笑笑。

  

  仅此而已。


  这段婚姻的冰冷,只有哈利自己知道。


  他的丈夫德拉科·马尔福。


  一个陌生的枕边人。


  由利益构建的关系,注定不会有纯粹的爱。


  更别提契合的灵魂是多么难得可贵。


  所以他们之间的相处再僵硬不过。


  但好在彼此的工作都足够忙碌,除了必要应付家族聚餐,两人的生活没有太多的交集。


  比起说是伴侣,他们更像是室友。


  直到那个夜晚,哈利听到了奇怪声音。


  _


  这是这个月马尔福第一次回家。


  他沾着酒气和身上的木质香掺杂,哈利觉得意外的好闻。


  “你回来了。”哈利显然面对他有些无措。


  他向来不知道怎么面对他这个有些陌生的丈夫。


  “嗯。”德拉科嗓音沙哑。


  照常没有温度的回答,哈利已经习惯了。


  可一道空洞的声音紧跟其后。


  【我不主动回来都不知道找我,哪里有做马尔福夫人的样子。】


  “什么?”哈利愣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爸爸,他根本就不会和我结婚。是啊,他根本不会爱我……】


  “抱歉,今天没有通知你。”德拉科将身上沾满酒气的衣服放在沙发上。


  “我今天会照常睡客房,不用管我,你早点休息。”


  哈利木讷的点了点头,奇怪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就不会主动邀请我睡一起,谁家伴侣分房住?】


  【金钱、样貌、家室哪一点不是马尔福的荣耀,他到底看不上我哪一点?】


  哈利的面目逐渐拧在一起。


  难道他为了让德拉科喜欢他,已经出现幻觉了吗?


  为了证实这奇怪的声音,哈利试探性的开口:“那……今天要住一起吗?”


  一丝欣喜在德拉科的脸颊闪过,可德拉科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不了,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


  “那就算了……”哈利肉眼可见的失落。


  这一切果然是他的幻觉,或许他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该死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别人都不行,但你可以。】


  【哈利可以是一切例外。】


  【死嘴,你快说啊!】


  【说喜欢他!】


  【说你想和他睡!】


  德拉科的嘴唇微颤,话到了嘴边却是:“嗯,晚安。”


  哈利听着完全相悖的争执,无疑这是德拉科的心声。


  在德拉科转身走向卧室的那一刻,哈利叫住了他。


  “德拉科,我不是别人。我们是伴侣。”


  “我们真的不可以睡在一起吗?”哈利殷切期盼着。


  他是真的不希望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德拉科怔住了,他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随便。”


  _


  如果说,平日的相处对哈利来说是极北之境的寒窟。


  而此时同床共枕的两人就是滚烫的熔浆。


  近在咫尺的呼吸,温热的体温,以及独属于德拉科身上的香气。


  一切都如梦似幻。


  哈利不敢动弹,只是呆愣的盯着水晶吊灯。


  两人相对无言,在沉寂的夜晚仿佛被冻结。


  但耳边不断传来的异样聒噪暴露着德拉科的内心。


  【新婚夫妇第一夜应该做些什么?】


  【他挽留我睡在一起是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意思?】


  【我应该主动开始吗?】


  【先牵手还是先拥抱?】


  【搞不懂,想亲。】

肆疏

【德哈】所以嗜糖


1.

人间苦甚,所以嗜糖。

 

 

2.

巫师膜(www.wizardmore.com)是当下全球最大的巫师交流网站,准确地说,是由麻瓜初创的交流幻想或非幻想的巫师信息的论坛。论坛的设置总是大同小异的,巫师膜也分为新闻讯息版、图版、文版、灌水版等诸多版块,各板块下又各自划分了精品区、推荐区等次版,每个版面都有一些腥风血雨的传说,与谱写这些传奇的大神。

 

救世主无疑就是文版精品区里这样的一位大神,作者中不乏广受读者爱戴的,但他在众多太太中独树一帜、引人注目。

首先,他宣告自己是个正经的巫师,这没什么,这网站上一多半的人都这么宣称;其次,他在某次...


1.

人间苦甚,所以嗜糖。

 

 

2.

巫师膜(www.wizardmore.com)是当下全球最大的巫师交流网站,准确地说,是由麻瓜初创的交流幻想或非幻想的巫师信息的论坛。论坛的设置总是大同小异的,巫师膜也分为新闻讯息版、图版、文版、灌水版等诸多版块,各板块下又各自划分了精品区、推荐区等次版,每个版面都有一些腥风血雨的传说,与谱写这些传奇的大神。

 

救世主无疑就是文版精品区里这样的一位大神,作者中不乏广受读者爱戴的,但他在众多太太中独树一帜、引人注目。

首先,他宣告自己是个正经的巫师,这没什么,这网站上一多半的人都这么宣称;其次,他在某次和粉丝聊天时证实了自己是个男性写手,这使得文区诸多喜欢看男性和男性谈恋爱的姑娘们蠢蠢欲动——因他的文章中原本就有不少值得仔细品品的感天动地兄弟情,偶尔还有些值得仔细品品的相爱相杀宿敌情;最后,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大家都不刀不爽,不虐不爱,互相伤害只恨不能真人快打的论坛里,救世主老师是文区闪耀的良心,逢产出必甜饼,不论多么可怕的虐梗都能被他完美地圆回来。

文章作者栏若是出现了他的名字,那么毫无疑问你将享受一次温暖而光明的阅读。或许极偶尔的,他的笔也会深入黑暗探一探,但很快就会戳破那薄薄一层夜幕,把黎明带到你面前,揽着你看宣红的日出。这也就是他被大家称为救世主的原因了——哦,当然了,谁会给自己取一个这样的名字呢?又不是天选之子。

 

他本人的主页是非常低调的,ID是800731,从来没有改动过,不少粉丝都猜测这是他本人的生日或者爱人的生日,诸如此类。头像是一张海边的落日,火烧云像是要煮沸海面那样红得张扬又热烈,据说是他某次去海边旅游时拍的风景照,同样也从来没有改动过。不过,一则是第一批进驻论坛老账号的天然优势,二则靠稳定的更新频率与良好的坑品保证,在他本人已经尽可能低调的情况下,救世主的账号仍然在第一年就积累了数目相当可观的粉丝,并且这个数字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作品的积累愈发巨大起来。

而这庞大的粉丝群中,恐怕没有人猜到,800731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确实是1980年7月31日生人,确实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巫师——更惊人的是,他还确实是那个被老天选中的救世主。甚至!朋友们,这丧心病狂的甚至,甚至是他写的那些故事也多是真实的巫师传奇。

 

倒不是说论坛里除了哈利就没有其他巫师了故而没人看穿他,而是,谁能想到呢?!

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哈利·波特,竟然会注册一个这样毫不掩饰自己身份的账号写着毫不掩饰身份的巫师幻想小说。梅林啊,这网站初创的时候他甚至还正在进行傲罗集训呢!在战争刚结束那见鬼的几乎就是为了折磨人而存在的魔鬼集训里,救世主搞了台麻瓜电脑赶着时髦见缝插针地进行着文学创作,谁能想到呢!

 

 

3.

谁能想到呢?当然没人能想到。

 

哈利窝在新置的公寓会客室的矮沙发上,弯着腰噼里啪啦地敲击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这可确实是个金贵玩意儿,叫他好出了一次血,梅林勋章的奖金近一半儿都被他拿来砸在这东西上了。买下它还不算完,还得重新魔法化,终于顺利搞定的时候哈利不由想起韦斯莱先生会飞的麻瓜汽车,深深感叹成人的世界真是不容易。

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他拥有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一切都由着他的想法进行,笔下的善恶生死都终将融于平淡的温馨。如果他这一生注定要不断地冒险,那么由他自己来设定线路也算个不错的选择。他一边盘算着主角下个咒语该施什么,一边忍不住挑着眉笑了起来,有点像个刚入学完成了第一个恶作剧的小毛头——而且,你看,谁都不知道我是哈利·波特,哇哦。

 

他现在写的这个故事是关于梅林的,为此他甚至搬回了整整两摞关于古魔法的书,买的或者是借的,当然是从赫敏那里借的,介于他现在仍然处于一踏进图书馆就会被疯狂的学生粉丝们团团围住而寸步不得进退的状态。他甚至翻出了沾满学生时代昏睡口水的魔法史教材,为此遭到赫敏长达三周的嘲笑。连金妮都不止一次地向他强调要保持客厅的整洁,这已经是一个月以来的第七次,在结束训练或比赛而晚归的深夜里,她差点被哈利随地乱丢的书绊倒在门廊上。

哈利每次都诚恳地认错,然后在下一个深夜里继续诚恳地认错。

 

但麻瓜那句老话是怎么讲的呢,天道好轮回。沾沾自喜于“没有人想得到”的救世主老师,即将在这个弥散着红茶香气的下午,迎来他漫长的麻瓜论坛网络文学创作生涯中,令他自己措手不及的第一个万万没想到,并紧跟着其后的无数个。

 

毕竟,谁他妈能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神经病缠上呢?

 

哦,也不是说他不曾遇见过这种情况。毕竟哈利成年前的人生,每一天都处在重度偏执兼反社会的极品神经病的阴影下及追踪中。

但都已经碰上过这么一个了,就偏得要再来一回吗?难道应付神经病也讲究个熟能生巧?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哈利想到这位令他头大的论坛朋友,或者说对头,都忍不住要腹诽。

说真的,这种牺牲自己的时间与精力也要让他不痛快的无私作风,哈利从霍格沃兹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了。他一度以为除了伏地魔,也只有马尔福会做出这种“抓紧一切机会给救世主下绊子,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给疤头找麻烦”的事来。显然他还是太年轻了。

 

朋友们,这人给你的每篇小说都写续作啊,重点是——每,篇。坚持不懈,一丝不苟,勤勤恳恳,一篇不落。把你辛辛苦苦绞尽脑汁写出来的甜饼恶狠狠砸碎了,揉进独门秘制的滋味堪比斯内普魔药的毒,再用刀子捅回你嘴里——这种神经病居然还有了一批死忠粉丝,他们甚至脑补了你和神经病的爱情故事!

谁,他妈的,能想到,呢?!

 

但此时的哈利对这些即将接踵而来的打击一无所知。很不幸的,他忽略了一切的前奏,就在这个下午,有一个账号收藏了他所有的文章。但这忽略并非不能理解,毕竟他正满心都是这篇耗费了他颇多心血的小说,尽管接连的站内提醒闪个不停,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喝了口茶,感慨着今天天气难得的好,就继续了关于梅林传奇的创作。

他不是没想过这篇后来被称为镇坛帖之一的演义会是他本人的代表作,但他从未设想过这也将成为对头“一战成名”的牢固基石。或许这就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说真的,老天怕不是个斯莱特林。

 

 

4.

如果说有这样一种天赋,是总能身不由己地被扯入一池浑水,在风暴中心不动如山,那必然有与之对应的另一种天赋,即平地立起惊雷,更兼腥风血雨。

又如果说救世主老师无疑是前者的代表人物,那么旧贵族太太就确然是后者的杰出英才。

旧贵族太太,是文版这场大戏的另一位主角。与救世主老师不一样的是,他拥有一个极其“绚烂”的开场和注定不会平凡的发展,但个人信息却每每成谜。直到他发表在论坛上的最后一篇帖子,大家也对他知之甚少,连性别都是全靠他对外号的反应来猜测,故粉丝总是一面叫好太太,一面喊小王子。

 

二十一世纪的曙光面前,为什么会有旧贵族与小王子这样的称呼?这实在也怪不到粉丝们的头上来,一切都是他自己ID的锅。二十一世纪的曙光面前,他顶着一个中世纪冠冕般的“BLUEBLOOD”就闪亮登场了。逐渐积累了一定数量的粉丝之后,大家开始为这位看起来痴迷旧时代的蓝血贵族想昵称,最终落在了小王子和小公主这种充满了童话气息、高傲又娇憨的称呼上。

 

原本是没有旧贵族这一茬的,奈何正主亲身下场,亲自命名,亲手盖戳,原因是他似乎不太满意小王子这个称呼。

大约是他正改写救世主的几篇猎巫运动背景短篇的时期,有个粉丝在帖子下面长文表白,用的称呼就是小王子。没想到却炸出了除发文外一向沉默的蓝血,他回复了粉丝的回帖道,得您厚爱荣幸之至,不过请考虑换一个称呼吧。你知道,我此生只认识半个王子(half prince),若胆敢应下这称呼,那可是连他画像都不敢再见了。

于是“小王子”就不能公开喊了,总得有什么替代吧。尽管蓝血对于拥趸在昵称这件事上的执着与狂热表现出了极大的不解,他仍然相当和善地为他们提供了解决方式,如果忽略粉丝头子在他那里受到的长达半个小时、塞满了华丽长句、需要拐十八个弯来理解的嘲讽的话。

 

你们喊他救世主吗?高傲的小王子这样问。

那我就来当旧贵族吧,他又这样说。

和向往着自由平等而勇往直前的救世主永远对立的,不就是傲慢自大食古不化的旧贵族吗?

任缺其一,戏剧怎么开场呢。

 

 

5.

有些反派出场时风度翩翩,有些则在初见就叫人恨得咬牙切齿。

旧贵族太太不一样,他在讨人厌的边缘反复横跳。

 

旧贵族在论坛上的第一篇文就是续写救世主的梅林传奇。叙述线条里新增了莫甘娜的视角,几乎全篇重塑了反派形象,并且大刀阔斧地改掉了救世主署名般“从此大家在王国里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的典型结局,大胆上演了推船一幕,刀削斧刻地把自己安到了论坛的风口浪尖。

推船,推船!读者们奔走相告,在泪流不止中蒙着良心互卖安利,前赴后继跃向刀山跳进火海。

旧贵族太太于是一推成名。

 

之后就是对猎巫运动系列短篇的改写,这也是旧贵族吸引了大批粉丝的主要时期。不同于救世主对火烧等施虐和极刑场景的刻意模糊,旧贵族花了大量笔墨极尽细致地铺展这样血腥的、影响食欲的画卷,以至于有不少粉丝宣称是为了减肥才关注的他,看一个故事省一天饭钱。

在这些改写中,温暖与人性的色彩不再,被救世主一再描绘的爱退到舞台的边缘,权力与暴力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在看到巫师终于退出麻瓜世界封闭起来的时候,读者无不发出长长的叹息,又或许那只是重新开始喘气的急促与迫切。

 

旧贵族拉长了故事的时间线,把主角巫师的后人们也都摆上纸面,演绎出更荒诞而令人不忍卒读的悲剧。他们不惜自我圈禁来保命,也依靠这藩篱来克制复仇的欲望,却终究走向了不可控的反向伤害。他们往往对麻瓜和麻种巫师极端无礼,乃至诉诸暴力,拼命收缩麻种巫师的生存空间,哪怕是猎巫运动的数世纪之后,仍然顽固地坚持着传统,不引进麻瓜科技,对一切麻瓜物品避之不及、嗤之以鼻。猎巫运动没有结束,这可怕的暴行转换了方式,在巫师们自己筑起的围墙之内又绵延了数百年。

这些文章也是“小王子”这个称呼旺盛生命力的主要来源,是支持它在被旧贵族本人驳回之后仍然在粉丝圈里流传的根本。毕竟这是一个多么贴切的称呼啊,他不就像一个不知疾苦的、扬着下巴睨人的小王子吗?他仿佛就是那些后人中的一个,向你展示他所见的生活,不自觉那高高在上,也仿佛不清楚天真的残忍是什么罪恶,他逼着你去见他所见,感他所感,而你竟无从拒绝。详实生动的细节是诱你深入的饵料,也是他构筑这个世界的支撑,读者无不迷失其中而逐渐臣服。

如果旧贵族真的是个巫师,那这就是他在论坛里曾施展出的最特别的魔力。

 

与被这魔力影响而聚集的粉丝俱来的,是越来越大的争议乃至人身攻击与谩骂。

因为旧贵族只写刀,且非救世主的甜饼不改。

猎巫系列之后,他仍然专注于救世主作品的改写。救世主写两个魔力高超志同道合的少年,他就要写少年分道扬镳拔剑相向,不复再见又各自丧命高塔;救世主写沧桑历尽之后,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就要写互送一忘皆空,终归江湖茫茫,相忆不如相忘;救世主写洞房花烛夜,他就写“隔壁”;救世主写金榜题名时,他就写“梦里”;救世主写深交挚友手足兄弟,他就写兄弟阋墙手足相残;救世主写如花美眷举案齐眉,他就写红颜枯骨一梦黄粱……诸如中年落魄人颓败旧屋里的故梦一场,白发苍苍时冥想盆里的记忆一段等等基本操作更是从不或缺,叫人一口气没上得来就又被提着脖子按回糟泥污水里。

尽管救世主的作品一早就说明了是全开放授权,但这样专盯着一家搞的行径仍然激起了不少粉丝的愤怒。毕竟甜饼塞毒,纯糖铸刀,一两次还罢了,这眼看着往一辈子去的劲头,搁谁受得了啊?

而以毒舌刻薄与刀刃锋利为圈粉利器的旧贵族,自然也不缺牙尖齿利战力超群的粉丝,一来二去,事态不断升级,终于闹到了原作者都不能坐视不理的地步。

 

 

6.

哈利是从评论区可爱的读者那里知道旧贵族这个人的。近一周的评论里,有不少小姑娘来关心他的心理状态,表示不用在意隔壁那个疯狂捅刀的变态,请老师快乐创作!

哈利一脑门问号,偏偏没有人提隔壁的门在哪里,也不说变态做了啥。救世主老师的内心就像接到了匿名的“疑似食死徒”举报电话一样复杂,至少告诉我在哪里长啥样吧,什么实质信息都没有只说“当心啊有变态”除了引起恐慌毫无其他作用,尽管不是说他会怕就是了。

但傲罗嘛,顺藤摸瓜还是看家本事。于是哈利找到了论坛里比较熟悉的几个读者,问了一下情况。好巧不巧,这些人里面居然有不少也是旧贵族的读者,啪啪地甩出一串地址,附送旧贵族太太的粉丝头子的独家爆料。

他毫无防备地点开了第一个链接,然后在电脑面前坐了一整个下午。

 

哈利现在对那个旧贵族的身份很是怀疑。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旧贵族是一个巫师。显然他对魔法史的熟悉程度已经足够他在重叙历史故事的时候,巧妙地给他想要突出的对象创设出更讨读者欢心的因果。并且他写得不错,相当不错。哪怕是为了写小说深入了解过每个故事背景的哈利,也每每经由旧贵族的笔对角色有了新的想法,那是不同的视角与立场创造出的奇妙效果。

这个人说不准是个斯莱特林,他不是很确定地想。这种充满技巧的颠倒黑白实在是让人很难不联想到这个学院,一瞬间他甚至能闻到从字里行间透出来的地窖潮湿阴冷的气味。

这念头一旦起了,哈利就忍不住做有罪推定。除了讨巧的叙事,还有这样接连的长句,精巧的措辞与信手拈来的冷嘲热讽——有的时候他会认为,斯莱特林的遣词造句恐怕是通过血液遗传的,而非依靠学习。

更可疑的是旧贵族这个名字的由来。

麻瓜们自然对混血王子一无所知,他却不可能对“半个普林斯”丧失敏感。哈利毫不怀疑斯内普总有一天会得到他值得的尊重,却并不意味着在战后两年内所有人就都可以接受他的新形象了。倘若尊敬缅怀的语气尚偶尔能从其他人那里找到,语句间的喜爱亲近恐怕就非毒蛇不可拟了。

且不论老天是不是个斯莱特林,哈利现在倒有八分确信,这个所谓的旧贵族真的是个斯莱特林出身的纯血。那么他原本想要和对方进行的友好的交流就颇有难度了。

但他仍然决定尝试一下。

 

——晚上好,我想你认识我,我们可以聊聊吗?

——如果你是想让我停止作品改编,那么我将不会撤回在你改动作品同人授权前的任何一个字,并且这次对话就到此为止;如果你是来向我学习怎么样把学龄前儿童的睡前故事改成闪动现实主义光芒的优秀作品,那么我在震惊于救世主竟然拥有学习热情的同时将很乐意提供帮助。

 

显然这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他一定是个该死的斯莱特林纯血。

无论是旧贵族回应的速度还是态度都让哈利有点吃惊,不过八年的学生生活到底给了他一些和斯莱特林交流的经验,或许他们仍有机会通过不那么友好的对话,达成相对友好的妥协。他决定单刀直入。

 

——你为什么一定要写他们死了?

——没有为什么,他们就是死了。

 

哈利被噎住了,但对面大概也并没有期待他的反应,很快又发来了下一句。

 

——这话倒是该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写他们活着?

——因为值得,因为他们值得活着,他们应该活着。

——你真是永远怀抱幼稚的善良。我猜你还总觉得这不公平,对吧?只有还给他们生命才是公正的?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还信任公正这种东西,在一切以后。呵,格兰芬多。

 

哈利皱着眉忍住了一声长嘶,那表情仿佛布莱克太太见到可恶的混血玷污了她的房子,又仿佛被裁纸刀划到手指而条件反射地表露疼痛。可对面显然不打算点到为止。

 

——避开所有的死亡,哈。被人喊几句救世主你就当真了?你是哈利波特吗?他都不能做到的事你凭什么能?

 

哈利从沙发上站起来,差点顺手掀翻了水杯,愤怒地大喊,闭嘴,马尔福。

就像他求学生涯里一直在做的那样。

然后他就愣在了那里。

 

 

7.

哪有什么马尔福,他重新坐回电脑前。

你不能因为被戳中了痛点就幻想出一个可恶的老对头来让自己的愤怒可以貌似正当地暴力发泄,他提醒自己。

哈利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该如何推进这眼看就要中道崩殂的对话,但很快被打断了思绪。浴室里的流水声与歌声一齐停了下来,金妮打开门探出头问他:“哈利,怎么了吗?我听见你大叫。”

他冲她摇头并微笑:“不,并没有什么。”

金妮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信这并不是不诚实的敷衍,就把脑袋缩回了浴室,但声音仍然清晰地传了出来:“好的,那能请你帮我倒杯水吗?我有点渴了。”

哈利站起身往厨房走:“当然。就只是水吗,还是你想来点果汁?”

金妮大声道:“只是水!”

哈利拿出了两个玻璃杯,帮金妮接了水之后,自己也接了杯冰水。他需要冷静一下,啜了两口还是按捺不住心头火,斯莱特林混蛋真是没一个会说人话的。

金妮很快从浴室里出来了,有些惊讶地发现哈利还呆在厨房里。她缓步走到哈利身后,靠着吧台问道:“亲爱的,我觉得你显然遇到了什么事。”

哈利仍然摇头表示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需要说服个什么人,你知道,这并不真的是我的强项。”

“你需要说服什么?”

“……恩,也不完全是说服,我只是要证明我是对的。”

金妮看了他两秒,大笑起来:“我确定这真的是你的强项,你总能向所有人证明你是对的。”

哈利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她是指在霍格沃兹和战争中,那些他被质疑甚至孤立无援的时刻。但现在的情况并没有那么糟,还有一些小区别:“这里有一个小问题,我确实觉得他说的那些,并不完全错误。”

金妮扬起眉毛:“那就承认他的部分正确,这并不是很难,我猜。”哈利沉默了,而她继续道:“然后再去证明你也是正确的。”

哈利凝视她的眼睛,微妙地,他抓住了“也”这个字。这确实与战争不同,战争是站队,是非黑即白,而战后需要的是道路,更多的道路。写作也从不是非黑即白,包容不同的风格和想法,在某些意义上与包容血统的差异并无不同。我可以不做一个麻瓜,但我不需要歧视麻瓜,更不必让麻瓜变成巫师或要麻种巫师放弃魔法。他豁然开朗,他要的或许并不是说服什么,仅仅是让大家相互接受而已,而接受是一件可以从自己做起的事。

于是哈利也微笑起来,他把金妮揽近,温柔且欣喜地亲吻她:“你真是棒极了。”金妮耸耸肩,也冲他微笑,转身去阳台给植物们浇水。

哈利回到电脑前,发现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旧贵族已经发来了很长一段话,并且仍然,并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的语气。

 

——首先,假定这确实不公正,那么你站在什么位置来给予这个世界公正?救世主还不够你折腾,你还想成为真神吗?另一点在于,你凭什么认为这不公正。介于你选择复活的那些人物,我所能看到的就是,死亡或是受伤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选择,尽管那些“高尚”的选择在我看来可以称之以“愚蠢”,但再一次的,那是他们的选择,你有什么权利去改变?你知道,他们中的很多人之所以在魔法史上闪耀,正是伴随着牺牲带给他们的荣誉。死亡并不可耻,而你在剥夺他们的伟大。

再者,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只关注“死亡”这个话题。你的读者攻讦我,主要是因为很多结局并不如他们的意(当然,世界总是不如人意),死亡只不过是其中的一种表达,还有其他很多关于感情的故事,有关分手,背叛,遗忘等等。

说实在的这也确实让我不解,为何你(以及你傻乎乎的读者们)认为只有开开心心地在一起才是爱的完美呈现方式,那些天各一方的爱就不值得被照实地表现,被真诚地歌颂吗?

让我来告诉你,没有爱不与痛同在。从任何一个别人的立场来评价非本人的爱情,都显得过于傲慢了。

不过对你来说,傲慢也是应该的——谁叫你是救世主呢?哈哈。

 

哈利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对。就像对面指出他过于在意“死亡”了,他发现旧贵族的态度也非常耐人寻味。

他过于激动,说得太快也说得太多,仿佛——仿佛他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哈利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一样笑起来,任何人见了这时候的他都不会质疑分院帽曾想将他划入斯莱特林的决定。尽管旧贵族语词间无不是对哈利和哈利粉丝的嘲讽,但这样激动的表达显然暴露了他本人也同样是那些疯狂读者中的一个。

哈利半侧过身看向阳台上的的金妮,阳光透过丛绿洒在她身上,勾勒出的金色曲线仿佛就是幸福的模样。就这一刻,哈利确信他可以对这样恶作剧一般的行为拿出超越以往任何时候的善意和耐心,因为生活本身如此美丽,这些不知何来的点点刺芒都不足为意。他微笑起来,开始回复旧贵族。

 

——我没有剥夺他们的选择,也并没有把自己放到什么高人一等的位置。我只是希望他们能有一个其他的选择,我希望他们会有,因为我爱他们。或许你也猜不到,有些人并不追求那虚无的荣耀,“荣誉是什么,是空气,是送葬时用来装点门面的东西”。

你显然是个纯血的巫师,你和我一样经历了战争并且存活下来,我不清楚你是否曾真正选择过走向死亡,但我曾是。且让我代表你所谓的那些“勇敢而光荣”的人说一句话吧,荣誉比不上与亲友的一顿晚餐,比不上健全的手脚,甚至比不上一次简单的呼吸。去他的荣誉。

说实在的,硬要说他们是为了荣誉而死,那才是对他们真正的抹黑。

但也许你说的并不全无道理,我想有机会的话,我也会试试——现实主义什么的,大概?

 

旧贵族没有再回复过。

哈利想他一定猜对了,旧贵族准是个从没有选择死亡,却就此侃侃而谈的胆小鬼。他甚至没有庄园里拒绝指认自己的马尔福来得勇敢。

哦不,这里没有马尔福。哈利皱着眉对自己强调。

 

 

8.

灌水区救世主和旧贵族的cp帖名字叫“人间苦甚,所以嗜糖”。

就像哈利本人一样,很多人都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还能盖起cp楼来。

黑粉头子说那你是因为你没和旧贵族聊过救世主。

 

自从为了一个昵称无端忍受了半个多小时的语言暴力,粉丝头子就成功转型了黑粉头子,并且开始在边黑边推自家太太的同时,不遗余力的地推广极地冷cp。

 

你如果觉得旧贵族是个寡言高冷的太太,黑粉头子会说,那是你没和他聊过救世主。

你如果觉得旧贵族是个尖酸刻薄的太太,黑粉头子会说,那是你没和他聊过救世主。

你如果觉得旧贵族太太的尖酸刻薄只有他本人帖子中展现的那么多,黑粉头子会说,那是你没和他聊过救世主。

你如果觉得旧贵族对救世主的感情只有他公开表示的“死对头,别提他”,黑粉头子会说,那是你真的没和他聊过救世主。

不是仅仅提到这个单词的那种聊法,而是把它作为关键词写论文的那种聊法。

 

此帖的名字就来自于黑粉头子某一次和自家太太的对话,当然,是和他聊救世主。这一次的对话里亮点实在是太多了,于是黑粉头子摘录了好几段放进帖里。

一开始的话题是关于糖和刀,黑粉头子问了个大家都十分关心的问题,天天这么发刀你自己不会痛的吗?

出乎意料的是,旧贵族并没有像她以为的一样,斩钉截铁地说不痛。

他慢慢地一句句地回复道,写作就是痛的。写作是拿起一把刀,把自己条分缕析安排得明明白白。读者看的时候会怕痛,作者写的时候不能怕,没有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会害怕拿起手术刀。有的刀用来杀人,有的刀用来救人,拿刀的人必须清楚这一点。

过了会儿他又加了一句,哦,不过痛都是一样痛的了。

 

——那你是不是看不起糖?

旧贵族发来一个微笑,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他不值得我们喜爱,我是说,既然写作就是刀?

旧贵族这次回得很快。我什么时候说过写作就是刀?希望你的视力并不像你所珍爱的救世主那样连最好的魔药与最高级的魔咒都无法拯救。不,我不认为他配不上你们的喜爱。伟大的喜剧总是有着悲剧的内核,救世主的故事如果仅有浮于表面的温馨的狂欢,我将从不曾存在。

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一句,何况谁说他那不是刀了?

 

——救世主从不写刀,论坛上是个人都知道,我想把你问候我视力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旧贵族又发来一个微笑,这神秘的微笑让黑粉头子感到不仅自己的视力被嘲讽了,自己的智力也被歧视了,因为附在表情后还有三个字,呵,麻瓜。

——并不是只有写出来的刀才是刀,你以为救世主为什么喜欢糖?

为什么?黑粉头子从善如流地接话。

——你小时候生病喝药,你妈妈给你喂过糖吗?我母亲给我喂过,教父做的魔药,见效速度之快与口味之奇异呈正相关,所以她每次都会额外准备一颗糖。吃了糖,就能压住那苦味。所以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喜欢吃糖,救世主就为什么喜欢糖。

因为人间太苦了。

 

——哦,太太,我的好太太,如果这都不是爱。

——这当然不是,尽管我不否认他的作品,但不意味着我喜欢他,我怀疑你愚蠢的巨怪脑袋还是否值得我们这次的对话。

——好吧,好吧,那你讨厌他什么呢,既然不是只写糖?

这一次对面沉默了很久,才慢吞吞地一句话一句话地打字。

——你可以把所有的故事都写成糖,但你也确实应该写写死亡。写过了死亡的人,才能真正认识它,和选择了它的他们。他们的死亡,只是证明了凶手的罪恶,同自己的伟大,而不是任何其他施救不及者的罪恶,也不是徒劳奔命者的过错。这也正是我厌恶救世主的地方,他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到可以打破所有规则,可以负担所有人的生死,而事实是不可能。我恨他的傲慢,也恨他总是强加道德,那带来的只有给自己的无限压力。

 

——我怎么觉得太太你像是知道什么……?你是不是认识救世主老师?

——我当然认识,和你一样认识。

——不,我觉得你比我更加认识。

——很好,你还不算不可救药。

 

看看,看看!兄弟们!

品品,品品!姐妹们!

这种在南辕北辙地飞驰,跨越整个地球来到同一个终点的感觉是多么的好嗑!这种隔穿地心还要用鄙夷来伪装的关心是多么的好嗑!这种“我知道,只有我知道,你想知道吗,我不告诉你”的骄傲与小气是多么的好嗑!

不来一口吗朋友!

 

黑粉头子就秉持着这样的痴狂,承包了楼里几乎所有教材的发放。

说几乎的意思是,有一次,唯一的一次,正主亲身发粮了。

尽管黑粉头子此后无数次地想,她宁愿这口教材是她吃错了,毕竟不是所有教材都是糖。

 

就在那一天,宣称墨绿是他此生挚爱的旧贵族太太,把头像换成了一片淡金色。那是被阳光照亮的白色大理石柱,仿佛从千年之前走来的世家贵族挺着脊背展示自己的荣光,尽管同时也展示出了柱面沧桑的斑驳与黯黑的污痕。

 

 

9.

哈利在婚礼上见到了许多老同学。

不止是格兰芬多的,还有一些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以及极少数的斯莱特林。倒不是说他发请柬的时候就少了斯莱特林的份,只是战后的毒蛇们如果没有被审判,也多不在国内长居,所以能联系上的实在有限。

不过也多少来了几个,比如一个极度显眼的铂金脑袋。

他是在婚礼之后的酒会上才看到马尔福的,在这之前他还以为这人就和其他接了请柬却悄无声息的斯莱特林一样,只会当做没看见呢。也许他是不得不来,从政治和家族利益的角度考量,毕竟哈利战后的证词帮了马尔福家不少忙。

哈利原本想走上前和他打个招呼,但马尔福竟然先动作了。他冲哈利微笑了一下,遥遥地举起酒杯示意,并抿了一小口,而后转身加入了身边人的交谈,并没有等哈利的回应。

但哈利实在是有些愣,没看错吧,那确实是一个微笑而不是一个假笑?但繁忙的婚礼应酬并没有给他留出更多的时间用来惊讶,很快金妮就挽着他的手臂带他进入了又一场笑容盛会。

 

在结束了一切回到家里之后,哈利觉得这并没有比最后决战更轻松一些,他累得感觉整个人要散架。金妮去浴室里卸妆洗漱了,他瘫在沙发上扮演半个痴呆加半个残废。

笔记本电脑恰巧摆在他眼前,他想起来或许可以登录一下巫师膜,某种意义上他需要向那个旧贵族道个谢。

如果不是上次与这个人的聊天,如果那可以称作聊天的话,他一定不会像被摄魂怪吸走了脑子一样开始写自己的自传故事。但与正是因为写了这漫长的故事,他在不断逼迫自己回顾过去、分析除了自己之外每一个人心路历程的时候,逐渐接受了,真正地接受了,所有的离开。

大概就是写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释怀了结局,他觉得那是时候了,新生活开始的时候。于是他终于和金妮谈论起了婚礼的日期,并迅速地敲定了,在韦斯莱一家的帮助下开始张罗一切。

尽管这并不一定是旧贵族的本意,甚至很有可能并非其所乐见,但哈利仍然决定要道谢。

他并不确定会收到回复,因为这个人仿佛是消失了一般。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写完了这篇自传体小说的结局,但是一向紧跟他步伐的旧贵族并没有出现,而是沉默至今。

 

出乎意料的是,非常幸运的,旧贵族今天不但出现了,还发了新文。

不出意外是哈利长文的续写,但令人震惊的是旧贵族居然写了糖,并且奇迹般巧合地,就写了主角的婚礼——也就是哈利的婚礼。

登录网站时哈利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屏幕上那黑乎乎的确实是他自己的头像。就在他终于完成新小说的那天,他恰好开始发婚礼请柬,那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于是他想了想,也给救世主的论坛账号换了个新头像——夜空里的狮子座。

点开旧贵族新作时他又愣了一下,对方的头像仿佛也换了,尽管哈利并不记得原来是什么,但依稀应该没那么亮。还有他ID后面那一串简介,上次看的时候有吗?

You are my begining and my end, my love and hate, what I have and have lost.

哈利轻声地念道,然后撇撇嘴,哦他可真是个肉麻的小姑娘。

 

看完全文的时候哈利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婚礼场景的描述实在太过还原,这肉麻的小姑娘难不成真的是今天宾客中的某一位?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想,但很快就把这念头抛到了一边。旧贵族究竟是谁也不需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既然不肯表露身份大概总有些原因,谁无权拥有自己的小秘密呢。

和哈利喜欢在文后写上一段后记不同,旧贵族的风格是简单利落地捅完刀就跑。这篇倒是彻底地破了例,极尽温馨美好地写了一场婚礼不说,还额外在文后附了行字——

“祝救世主新婚快乐。”

哈利笑了起来,在巫师膜论坛的麻瓜们看来,旧贵族或许只是在说文章中的人物罢了,但哈利心里清楚,这或许也是一句真诚的祝贺。

他想他们或许确实在那场比吵架还不如的交流之后,达成了某种梅林才知道怎么达成的妥协,或者说共识。

于是他认认真真地在旧贵族的新帖子下面打下了“谢谢”两个字。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等到旧贵族更多的回复。

 

旧贵族太太在巫师膜上最后一次出现,是回复了一条毫不出彩并且和无数条评论重复的评论。

“啊啊啊啊啊你写糖了!”评论区疯狂嚎叫,普天同庆。

在其中一条下面,有一个铂金色的头像回复了一个微笑。

 

 

10.

“现实主义什么的,大概?”

现实主义什么的又不是喊你写自传!德拉科看到哈利新小说的第一章的时候几欲癫狂,啊这可怕的格兰芬多巨怪,他应该重修霍格沃兹的文学课!

哦,他很可能根本睡过了所有的。在连续的三更彻底破灭了“救世主就是一时没想开写着玩玩的吧”的美梦之后,德拉科绝望地想。

与他同样绝望的还有救世主老师的读者们,剧情进展过半,读者纷纷怀疑自己眼睛出了什么问题。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一开始主角父母双亡养亲不爱的也就咬咬牙看了,毕竟也不是没见过欲扬先抑。好不容易熬到主角和教父相认以为从此就该开始享受家庭温暖走上人生巅峰了,没想到其后紧跟的就是死亡,不间断的死亡。友善的学长与亲密的教父相继离去都不过是战争的序曲,主角还要历经和挚友的争吵,和导师的诀别,和无数战友生死相隔……甚至是爱情线条都不愿意走得一帆风顺些。

这不是我认识的救世主!这种给一颗糖枣给一狼牙棒的风格是从哪里来的,救世主老师你学坏了!

但嘴上喊着不要不要,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点开了每一章更新。毕竟谁能拒绝这样刺激而写满荣光的少年成长记与校园时光呢?

 

跟之前每一次一样,德拉科在深吸一口气之后点开了救世主的更新。今天是完结章了,从上一章的剧情进展和哈利行文一贯的习惯、每章的体量来推算,德拉科有些不太美妙的预感。或许他这次并不会写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他想把笔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他极为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并且允许自己拿出两百分的幼稚想,谁会去拿那支笔呢,反正不是我。

但他并没有猜中所有。诚如他所料,哈利把结局卡在了与伏地魔双双向对方举起魔杖的时刻,一个突如其来的END带来了救世主写作生涯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开放式结局。但在完结章之前他非常巧妙又或者说是坏心眼地加了一个短短的引子,创造了一次倒叙,记录了大战结束之后哈利和他两位朋友在廊桥上的对话,以及老魔杖最后的结局——被少年英雄一折为二,消失在湖水涛涛中。

德拉科挤出两声冷哼来,他一时想不出这次该写个什么续好。书房的窗户突然被一只不请自来的猫头鹰撞得哐哐直响。他皱眉看向窗外,想知道是谁挑中这时候来打扰他的沉思。而下一秒他就挥了挥魔杖让那纯白的雪鸮长驱直入,说真的救世主对白鸟到底有什么痴迷症?也许庄园里那几只白孔雀都可以比他同疤头相处得好些。

那猫头鹰显然没有停留的意思,从窗口冲到桌前的过程里还撞到了书架,从最上层带下来几个纸折的小东西。德拉科紧张了一瞬,但那傻鸟显然没有注意它们的意思,把信封摔到桌子上就飞走了,一秒都不肯多呆。

被无视的小东西们比坐着的人淡定多了,德拉科看着那几只纸鹤抖了抖翅膀上不存在的灰,又重新自顾自飞回了“栖息地”。他转过身拆开了书桌上的信封。

波特的婚礼请柬。

 

德拉科仔细地看了婚礼的时间和地点,然后面无表情地把请柬放到一边,继续看网页。

他从结尾拉回引子,双手交握十指交叉撑着下巴,定定地看着其中的一句话——“所以老魔杖真正的主人是德拉科。”

所以你不但生抢了我的魔杖,还——把——我的——魔杖——折了!他试图这样讽刺地想,但这并不成功,比起那代表了强大力量的魔杖,他更无法使视线从其上挪开的是自己的名字。他试图回忆文字作者说这个单词的声音,却无法抓住那模糊而童稚的留影。那声音同他再也不曾为了谁而提的风灯闪烁的微光一起,留在了禁林的深夜里。但尽管如此,他竟然还是被这单词轻易地说服了。

他叹了口气,德拉科,好吧,好吧,他想,你还能再期待什么更多的呢,德拉科。

 

完结章的评论区,毫不意外的梅林与上帝齐飞,天呐共妈呀一色。少数嗜糖cp粉忧心忡忡地展望旧贵族即将挥下的四十米大砍刀,而更多的粉丝则在开放式结局的打击中啊啊啊地狂叫这个世界疯球了。

还并没有完全疯,德拉科颇有自嘲精神地冷笑了,你们至少得等看到我的下一篇作品才能下此论断,看,傻宝宝睡前故事之婚礼大团圆,马尔福出品。哈。

德拉科瞥了一眼被冷待的请柬,救世主真是难得想得周到,连该写些什么都不用他再费心想了。

他拉开书桌右侧的抽屉,拿出一张正方形的信纸,合起电脑,摆放好桌面文具的位置,移来羽毛笔和墨水瓶,一瞬间恍惚自己还在霍格沃兹的课堂上,西弗勒斯的声音即将从身后传来,他会说什么呢,把书翻到第394页,当然了。

他提起笔,沾足墨水,咬住下唇扯下了一块死皮,手指在桌面上快速地点了两下,然后下笔写道:“疤头”。他又停顿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口气,放松了脊背,用左手撑住脑袋,飞快地动起笔来。

 

疤头:

我从未想过你是如此的斯莱特林。

你赢了,你总是。

你逼我承认有些人就是应该活着,因为他们值得。

但你那格兰芬多的巨怪脑袋恐怕不会想明白,这也正是我想要说的。

你值得活着,你值得一切。

我恨你偏要写这故事,恨你偏要让我写出这结局,也恨你偏不让我继续做一个尚年少的梦。因此我不会放过你,我要你知道,纵有无数人为你而死,但所有的死亡都不是因为你,生存才是。

很不幸或者很幸运,我们所经历的死亡与存活都如此纯粹,前者因为罪恶而后者因为爱。

哦天哪,我听起来就像是邓布利多那老疯子。

你无处躲避那救世主名号的星芒,也无需躲避,正如我必须背负马尔福的淡金。红与绿将永远地藏进疯狂的校园里,留我们来作别,那么就作别。

我要作别你,而你也是霍格沃兹,是我被魔杖指着的时候仍然能昂着下巴的少年时。

你是我的开始与结束,我的爱与恨,我所拥有与已经失去。

别问我那开始在哪里,别问我为什么只谈论恨——因为剩下的那些我根本找不到说它的道理和方法。假作它们不存在,才是我的方式。

这不需要理解,所以就只是别问。请你仁慈,像个救世主的样子,就这一次。

 

德拉科停住笔,那墨绿色的羽毛还兀自颤动。他把信纸折成了欲飞的鹤,拢在两手间,提着嘴角摆出了一个标志性假笑:“你知道该去哪里,对吗?”

纸鹤从摊开的手掌中轻盈地飞起,和先前被猫头鹰撞下的那几只一样,飞到了书架的最高层。但德拉科并没有转过头去,仍然抿着嘴唇盯住它。压抑的静默中,它终于重新拍打起翅膀,俯冲而下,径直加速,一头撞进壁炉的火焰里。

焰舌猛地涨高,复又回落,发出两声哔啵的轻响。

 

纳西莎恰好在此刻敲门,她问道:“小龙,我假定你愿意陪我喝下午茶?”

德拉科从书桌前起身,施施然走过去拉开房门:“是的,妈妈,当然了。”

在他身后,伴随着以数以百计的振翅声,书架的最上层开始剧烈的颤动,有什么迫不及待地要从那里出来,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问道:“今天的茶点够甜吗,妈妈?”

“哦——”纳西莎轻柔地拖长了音,她把目光从那些列队成群涌向赤焰的纸鹤上移开,温柔地看向她的儿子。

“你可以在茶里多加两块糖。”她说。

 

——END——

 

 

一些废话:

1.莎士比亚历史剧《亨利四世(上)》节选:

福斯塔夫  死!还没到时候呢!没到期的账,我才不愿还呢。上帝还没来讨,我干嘛这么主动送上门去?唔,没有关系,荣誉在催促我前进。不过,我在前进的时候,若是荣誉又让我逃走,我该怎么办呢?腿断了荣誉能接上吗?接不上。胳膊断了怎么样?也不行。受了伤荣誉能叫人不痛吗?不,那么荣誉能有外科医生的技术吗?没有。【什么是荣誉?一个词语。词语里是什么?空气,如此而已!】谁获得荣誉?星期三死掉的那个人。他感觉得到荣誉吗?感觉不到。他听得见荣誉吗?听不见。那么荣誉是感觉不到的了。不错,死人是感觉不到的。那么,它能跟活人一起活下去吗?也不能。为什么?诽谤不让它活下去。【因此我不要荣誉,荣誉不过是送葬时用来装点门面的东西。】我的教义回答就这样结束。

(孙法理译,译林出版社1998版2014重印《莎士比亚全集(4)》)

2.角色的观点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3.“伟大的喜剧都有着悲剧的内核”不完全适合文中谈论的话题,德拉科只是顺手拿来用了一下,以表明哈利的糖不只是糖。糖≠喜剧;刀(一般)<悲剧


“格兰芬多总是好奇一切秘密。所以没有你不问,只能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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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肥宅,在线划水

比较靠谱的药王谷指南3.6版本

不太想说负能量的事情但是作者红温了两天勉强调理好了。攻略做出来对作者本人毫无收益可言,最大的收获就是一些爱心让作者有点成就感。所以想了想还是放开头了,觉得作者态度不好可以不看攻略:

(1)攻略有的不回答!!!想要事无巨细的解答而不想看攻略,可以去微博提问区或者官群提问。细节问题没看到就算了,目录大写特写了的再问,作者看到大受打击!!!强调很多遍这件事了,为了方便看,也尽量加粗强调、更详细解释了。但还是每天都有,希望能给一点点尊重。

(2)作者本人觉得魂契亲十岁未成年主控额头不太妥当,但也仅此而已。说不想契魂契可以不契这样就没人找的……总之这类话的请绕路。

(3)作者加班一周跑科研代码还要...

不太想说负能量的事情但是作者红温了两天勉强调理好了。攻略做出来对作者本人毫无收益可言,最大的收获就是一些爱心让作者有点成就感。所以想了想还是放开头了,觉得作者态度不好可以不看攻略:

(1)攻略有的不回答!!!想要事无巨细的解答而不想看攻略,可以去微博提问区或者官群提问。细节问题没看到就算了,目录大写特写了的再问,作者看到大受打击!!!强调很多遍这件事了,为了方便看,也尽量加粗强调、更详细解释了。但还是每天都有,希望能给一点点尊重。

(2)作者本人觉得魂契亲十岁未成年主控额头不太妥当,但也仅此而已。说不想契魂契可以不契这样就没人找的……总之这类话的请绕路。

(3)作者加班一周跑科研代码还要回审稿人rz问题身心极其脆弱,同时攻击性很弱既不喜欢和人说重话也不喜欢别人对我说重话,只会默默红温。再发生红温的事可能彻底把攻略收了,就像作者开头说的做攻略只是图个大家相互交流,老实说我发paper都没这写的认真,要是获得的只有纯粹的负收益和坏心情不如不放出来。

(4)最后还是祝大家玩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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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提问前可以再仔细看看前言和目录,对于提问有关的内容应该都介绍得比较清晰了。

作者不会对攻略中有的内容再做重复回复,做攻略的初衷就是看到内测群在进行不断重复的提问,所以想整理一个Q&A出来。如果再进行反复回复,攻略就失去意义了。作者看到重复的疑问也会有点沮丧(很沮丧)。为了尽可能涵盖更多,攻略确实很长,也有很多地方会看漏,大家评论区也可以相互解答一下疑惑。

不过如果有攻略中表达不清晰的地方,以及游玩疑惑和补充,非常欢迎!!!(挥舞旗子)

以及如果愿意的话,鼓励的评论摩多摩多!(厚颜无耻地伸手)

3.6版本增加了多找气运之子聊天和掏他口袋的提醒(0.0.(34))和某个炼丹卡bug手法,请自寻写哪里了。

3.5版本主要补充了清泫映淮月老师的跳过守丧期办法,详见1.1.(2).(f)。

做完攻略才发现最大的问题是不够新手向(悲)。3.42把更多细节更明确了一点,同时又加了些新手向内容。

主要更新了一下课程相关(0.0.(2)(e)),丹方药材熟练度提升方法(2.2.(6)),结婚孩子位保底(1.2.(-1)),孩子会跟哪个父亲还是母亲(1.2.(10)),各门派很感兴趣的药(0.1.(3).(c)),在1.?.(6)扩充了下没修炼过算单恋的问题,补充了自行领悟丹方下个档不会继承问题(2.9,感谢评论区的荒雨老师提问,忘了加这个了),完善了交替下毒的引起误会的描述(2.1.(13),感谢评论区我不入地狱老师的提醒),以及对一些内容做了进一步明确的描述(尤其是睡和泡和尚,没错还在改和尚),加了更多大量新手向内容,以及把一些内容在更显眼的地方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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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很幸运地再次抢到了内测资格,于是这个系列竟然再次更新了。

本攻略主要内容来自内测历届版本,可能会与公测有出入,欢迎指出。

同时本攻略中提到的其余攻略来自内测群群相册,做这些攻略的老师稍后可能会把它们同步到官群或者超话。

发长文本主要为了方便大家查找,虽然有目录,但是如果电脑版的话大家ctrl+f直接搜索关键词会更方便。

最后祝大家都玩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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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攻略整理自内测群各位和作者自己的经验,可能存在很多问题、错误和疏漏,如果有耐心阅读并发现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帮我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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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最后一版想不到又更新了一大堆,药王谷可以探索的内容还有好多好多(喜)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指出攻略错误或者进行补充可以获得写上名字机会,快来试试吧!(举起巨型广告横幅抖动)


前言

(0)新版本可以关闭自动存档了,无比美妙的优化。

(1)开启自动存档情况下必看!不看后悔:中后期每次长时间炼完丹一定不要着急退出自己的界面!一定不要!一定不要!一定不要!可以先点自己的名字然后看通讯列表,然后看有没有人死了。如果死了就立刻sl读档。sl是什么见(2)。不然退出界面自动存档哭都没地方哭。你也不想你的师傅变灰色,你的道侣去冥府,你格外喜欢的那条鱼已经走了十年了吧?(来自@AAAA绝命毒师(包下包杀包治)的超实用妙招)

(2)看这里===>只要你有耐心,运气和强健的不畏惧腱鞘炎的手指,本作的许多节点可以靠sl(提前存档后退出重进读档)提前达成。<===看这里

p.s.本作没有存档槽,意味着有且仅有一个存档,每次存档都会覆盖之前的存档。只要退出了重进就是读档。如果真的想要存档,只能手动去安卓目录下com.hydro……。(出于种种考虑这里不仔细展开讲)

(3)除了-1节介绍sl相关外,其余章节基本和sl方法无关。需要强调绝大多数sl刷事件的成功率很低!很低!很低!

(4)开启秘境请去宗门兑换里兑换钥匙,秘境具体的开启时间和修为限制请在兑换钥匙后在道具栏查看。


目录

-1.sl可用之处


0.如何开局

0.0 杂项(含师傅死了或者想当散修怎么办/含重生tag和无情道相关)

0.0.5 五年一次的论道大会/正道大比(5月5日)

0.1 怎么刷好感(含如何遇到各个掌门/妖王/魔皇/佛子/如何找到失踪的人/如何找到死了的首领的接任)

0.2 各个秘境对应的特殊物品(魂契/本命剑/灵蛋/绝情丹/情毒等)(含下凡历劫和转世相关)

0.3 升级相关(含刷堕魔)


1.好感相关问题

1.?奇怪的提醒和性格相关(性格相关请务必看群相册伟大的@羊皮: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老师的整理)

1.-1 好感卡69问题

1.0 好感为负怎么办(含爱恨交织相关)

1.1 如何泡特殊对象

(1)如何把合欢宗好感刷到100

(2)如何遇见人夫

(3)如何睡/泡和尚

1.1.5 双修相关(含结婚、联姻和情敌相关)

1.2 怎么生孩子(获得腱鞘炎,含徒弟和指导相关)(眼睛和五官幼年长大对比图请看群相册的伟大的@Toki 老师的攻略)

1.3 如何让人断情绝爱(绝情丹相关)

1.4 如何种豌豆(含写信问题)

1.5 如何离婚(含鸽道侣大典怎么办)


2.炼丹相关问题

2.1 怎么毒人?各个毒药效果?(含刀人相关)

2.2 怎么炼丹(含使药相关)

2.3 怎么获得材料(含鲛人泪和七宝灵枝、始祖树爪相关)

2.4 丹药味觉效果及代表(作者仅列出作者知道的,更具体的请看群相册伟大的@Молана。老师的整理)

2.5 去秘境副本和找队友的注意事项

2.6 捡了夺舍吊坠怎么破解(夺舍和吊坠相关)

2.7 突破率问题(含丹毒相关)

2.8 如何治疗

2.9 如何自行领悟创建丹方?有什么用?(复活丹相关)


正文

-1.sl可用之处

提前声明绝大多数需要sl的事件概率都不高,运气和强健的手指缺一不可。太频繁的sl很可能消磨耐心降低你的游戏寿命。

新版本可以自行选择开关自动存档,请善用。

(-1)不可或缺的一集:sl孩子的长相,种族和灵根(来自@Молана。老师的提醒)孩子长相配色可能随机变异,同时魔修孩子种族随修为高的,孩子灵根纯随机,详见1.2.(5)和1.2.(10)。孩子无法被sl而且不像父母的情况一般是飞升后转世渡劫投胎成你的孩子。(新版本似乎已经改成能sl)/sl灵蛋种族长相和龙蛋颜色(仅限龙),具体见0.2.(3)(一个档只能有一个蛋)。

===>孩子出生后长大什么样是固定的,发型也一样,没办法成年前sl。由于发型长大是随机的不像五官有前后对应关系,所以纯靠开盲盒。(当然也可以坚持16年不存档来sl)。

(0)最有用的一集:sl保证炼丹不炸炉/突破不失败/秘境或者副本不失败(注意履历可以跳过后秘境中履历别关太快,以免失败后退出自动存档,sl都来不及)。

(1)如果遇到了首席弟子,那么点击其信息就可以找到师傅,然后就可以登门拜访邀请组队。只要某人对你的好感度大于等于1,你就可以通过sl邀请他组队(好感越高同意概率越高,好感50基本都会同意,70必定同意。注意如果好感不够或者出于某些原因好感为负但爱情值高于50,他们也会同意组队)组队用处详见0.1。

(2)各门派游历的时候通过sl来获得各个掌门的联系方式,运气好的话会有一见钟情事件,比如如果你走在路上被剑尊的本命剑缠上了,那么恭喜你他有可能对你一见钟情了。但如果他本身有喜欢的人只加39爱情(数字可能有差异),并且调情会显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apricot 老师的提醒)

(3)在秘境里通过sl刷一些解情毒(雾锁秘境,和要刷的人组队并在八或九层把他踢出队伍,详见0.2)/副本或秘境救的人看上你(别和你想刷的人组队)或者普通地图副本中你帮人挡攻击加某人好感(这个需要和你想刷的人组队)(详见1.1.(3))/泡不到的人在幻海和你感情纠葛(见0.2)的特殊事件

(4)在副本里通过sl获得探索或采集时一些人的联系方式/界面中刷出药王谷谷主或者某某长老或者魔修等随机队友

(5)sl刷合欢宗约会100好感(详见1.1.(1))

(6)sl毒死人或毒不死人或者下毒不被发现(详见2.1.(2))

(7)师傅死了学丹方

(8)sl聊天的时候获得联系方式/聊天的时候加更多好感/本命剑配方(详见0.2.(4))或者丹药配方(详见0.(2))

(9)在秘境中sl多刷点稀有材料/挽救失败的秘境/刷秘境的掉落物,比如说稀有的黑色龙蛋(第九层存档),还有一些首通不一定必掉的东西(详见0.2)

(10)sl某人在不在洞府(如果对方中毒发作,那么必不在洞府)

(11)sl某人的突破,比如挽回负的突破率,或者挽回某人的飞升

(12)sl佛子转世的长相,最好佛子死亡的当月去佛子师傅(详见0.1.(5))那里找佛子转世,没有就sl,这样比较好刷转世长相

(13)sl孩子的灵根,不想给孩子炼洗髓丹(洗灵根的)又在意灵根的话可以试试碰到0.0.(17)的灵根变异事件

(14)sl你没来得及邀请组队就进入秘境的人和他们在秘境中会合,详见2.5.(11)(除了三生石台,三生石台不会有人中途加入)

(15)sl用聚灵散喂死人/秘境或者地图副本中击杀麻痹状态的人

(16)新版本似乎把下凡概率改成50%,可以sl了,以防万一还是说一下:如果飞升者投胎到自己家,发现出生前无法sl,怎么解决详见0.2.9.(h)。

(17)新版本可以sl渡劫投胎的宗门,操作同样见0.2.9.(h)。

(18)破天剑意和魔王真血几乎都是前任死后继承者立刻接任的,想sl觉醒最好在前任死的时候存档。


0.如何开局

0.0 杂项(含师傅死了或者想当散修怎么办/含重生tag和无情道相关)

(?)人物武力值标红代表对方的武力值低于总值的一定比例,换而言之是残血状态。

p.s.想要只度过一天,可以去自室吐纳。

(0)本作当着别人或者当着鱼的面做很多事都会有很有趣的对话,比如当场修炼、离婚、调情、治疗、下情毒等等,还可以去正道大会或者宗门大比感受特殊事件对话,总之都可以尝试。特别是药庐和秘境里的故事,真是说不完。

(1)开局容易眼花缭乱,在认识师兄并上课后的头两个月我们还不会炼丹,这时候可以现在宗门任务里接长老/谷主的晒药材看神兽之类的任务刷刷好感。任务一般持续九天,每隔九天溢出的精力可以用来和师兄或者长老聊天。不要和谷主聊,等级差距太大聊天不加好感,详见0.1.(1)。

===>做帮忙给灵植浇水的宗门任务有概率触发在浇水时使用御水诀姿势十分帅气让人印象深刻的剧情。

(2)拜师:

(a)长老/谷主好感高于40就会考虑收你为徒弟,拜师很重要,因为后期的丹方和毒药都是师傅上课教你(毒药要求金丹期)。

(b)此外拜谷主和长老为师没有任何差别全靠个人xp,最大的差别是有的大乘期谷主可能容易死。

===>如果师傅死了或者你不想拜师,丹方可以和长老们聊天获得,毒药可以找魔修聊天获得(要求100好感度,问魔修毒药丹方没有修为限制)

(c)请注意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最多是长老当不了谷主,请不要发动权谋篡位随便把谷主药死。但是如果你修为金丹期而且药王谷没有比你修为更高的金丹期,同时你的师傅是谷主,你可以当首席弟子。请注意哪怕你未成年,或是说未满16岁立绘还是小孩子,也可以当首席弟子。(以防万一可以把一些师兄师姐送到元婴期或者直接嘎了)

(d)虽然你当不了谷主,但是你的孩子可以当谷主(笑)。

(e)只要不是长老,那么启蒙课随时可以上。哪怕是长老,只要师傅不死就可以一直上课。翘课不会减好感,上课加对应老师的好感。所以翘课不用有心理负担。丹方和药材熟练度提升方法详见2.2.(6)。


(3)各个门派闲逛时,列表里的人好感度必须要50以上才能登门拜访;如果从通讯录里的人物关系去拜访,有概率对方不在洞府或者对你闭门不见。

(4)宗门贡献点大于10就可以兑换第一个副本地图,非常值得尝试。前期可以通过接长老/宗主任务刷好感的同时拿贡献点,后期主要通过捐献丹药(特别是别人送你的超昂贵丹药)。

(5)宗门测试甲等送100灵石和80贡献点,只能说聊胜于无。但如果不及格会掉师傅好感度。没把握的话就翘了吧(小声)

(6)曾经作者通过不停用荒阶灵米和无根水炼辟谷丹刷熟练度和宗门贡献点,归来仍是练气初级,收获的只有疲惫的手指和没什么用的甲等。作者个人认为别舍不得昂贵的药材觉得这么多只有一个丹亏了,昂贵的药材后面多的是。同时开荒的时候比起一直炼丹,尽量交好更多的人等他们送礼更重要。(为了嫖更多生日礼物,作者不惜把生日改成12月31日)

(7)很多玩家反映缺钱,作者认为多下本然后多看求助信件,交换材料或者卖材料,钱会累积很多的。

(a)很多人会写信求治病,治病非常消耗耐心,个人觉得量力而行(除非对方长得实在帅绝人寰或者身居高位或者给几十万)。新版本治疗报酬提高,有耐心的话可以一试。灵石的主要作用是购买药材。

(b)也可以找师傅或者高好感度的人聊天,会送灵石或者材料。

(c)买药材找剑修,他们便宜。别找和尚和魔修,他们死贵。

(8)当你第一次和某个门派的人交换联系方式后,你就可以去各个门派了。比较稳定的方法是五年一次的正道大会,详见0.0.5。作者曾经精打细算攒着10精力力求把所有门派都认识,后来发现其实根本没必要。很多联系方式打副本时都可以要到,初始时认识认识万剑山和星机阁就足够了。详见下文0.1。

(9)某人没有登门拜访的按钮,第一种可能是在个人信息上看位置,可能不在门派。第二种可能是在你当前游历的列表中。

(10)不需要点游历,直接点登门拜访某人后退出,旁边的人员列表也能刷新。

(11)如果你武力值较低(通常去副本回来都会比较低),拜访和药王谷你好感度高于70的人就会送你还春丹。中后期有徒弟或药王谷丈夫等前往自室来回打开交流界面可以无限获取还春丹。

(12)如果列表中有的邀约在闲逛之后发现被跳过了,或者发现本来有的邀约变灰了点不动了,可能是邀约人临时有事取消了邀约。比如前一天晚上一起修炼了,第二天和对方一起的事件就会被推掉,哪怕是道侣大典(笑)。

(13)拒绝求助来信不会掉好感。买朋友圈的药加好感。

(14)主控没有小黑屋的,因为太太觉得小黑屋丹修纯属犯罪。我们只能激情吃npc的瓜了。

(15)拍卖场魔皇开的,所以和他一起去拍卖场东西想拿多少拿多少,你懂的。顺带一提,有空掏掏道侣的口袋,你也懂的。

(16)万剑山上至剑尊下至练气没有不在朋友圈借钱的,他们借钱会还的。只有在告白的时候他们会说他们攒了钱适合做道侣,虽然之后马上又来借钱了。至于写信要999灵石的某些魔修,三个字,不要给(笑)。

(17)杂灵根在秘境有小概率觉醒上古血脉变成变异天灵根,如果是气运之子,则是百分百觉醒。

(18)剑尊的耳饰就是他的本命剑。

(19)好感度高的魔修妹子会把帅哥的腿打断然后送给你。

(20)如果养灵胎的双方中的某一方爱情值和友好值都很低,那么对方会觉得感情不用继续维持然后把灵胎毁掉。

(21)众所周知,刀魔修可以赚钱,但赚得不多。

(22)无情道是星机阁专属剧情,无情道成了爱情值会消失也不可以睡(旧版本过生日还会送礼物,不知道新版本还会不会),没成对方可能道心破碎堕魔。

(23)重生tag会导致对方料事如神频繁救一切认识的人,而药王谷又是一个救人加大量爱情值的游戏。你很可能看到某个重生tag的人有七八十条鱼,孩子有整整一个宗门那么多而且姓氏各不同。如果你嘎了他,掉突破率的人排了几十页履历的队。但你也可以反向利用这一点让该重生tag的人成为你想保的人(你孩子或者鱼等等)的亲友,从而大大增加他们的存活机率。就是小心别让你的孩子和徒弟成为重生tag池塘里的一条鱼。

(24)此外,重生者不用担心吊坠夺舍问题,也很难被下凡渡劫克死。重生vs夺舍和渡劫,终究是重生赢了。顺带一提重生tag是随机刷出来的不固定。

(25)失忆的人恢复记忆后如果有多端爱情,会n选1然后断掉别的感情。

(26)本作依然有npc找替身和杀妻证道的剧情,概率比较低。此外还有npc认错恩人的剧情。

(27)魔域城主最低分神境界,魔将最低5岁,元婴期也可以当剑尊。注意掌门不会继位剑尊,他们宁肯搞出元婴剑尊也不肯让掌门当当。

(28)魔修也会因为心魔缠身死去。

(29)囚禁别人被发现后堕魔的人会被道侣离婚。哪怕他囚禁的就是道侣本人也会被离婚。

(30)魔皇交接一般看武力值高低,比如同时复活两个魔王,同时魂契两代魔王,一般看谁武力值高。但如果某魔王中毒了,竞争对手可能会考虑趁他病要他命。如果双方都中毒了,可能会互相扯半天头花轮流坐庄。

(30)NPC只要爱情没到100就可能被别人撬走,和前几作一样。

(31)太饿了会损失灵气,和药王谷的人去秘境或者地图中没有足够的辟谷丹可以找他们要。找师傅要他会唠叨你。

(32)后期可以去各个地方疯狂游历,能刷新出各种花样百出的长老npc。

(33)求助信中除了想当你队友的,找你借钱的,找你要999魔石的,还会有合欢宗想找你问你愿不愿意一起修炼的。

(34)气运之子有概率觉醒为无垢灵体。气运之子的口袋里东西特别多,和气运之子聊天也能获得很多东西。(爱掏气运之子口袋的@微风  老师)


0.0.5 五年一次的论道大会或正道大比(5月5日)

(1)可以结识十万大山和魔域以外所有人,可以借这个机会刷魔皇妖王以外的掌门人决定要不要重开。

(2)可以借机挽回负好感,见1.-1。

(3)元婴期成为长老之后,你可以在五年一次的论道大会上开设道场论道。

(4)正道大比会更新排名,主控也可能会被包含其中。如果你在主控界面点击排名没有反应,可以尝试退出主控界面。

(5)正道大比和论道大会不是一个东西,每隔五年5月5日各门派会轮流举办正道大比或论道大会


0.1 怎么刷好感(含如何遇到各个掌门/妖王/魔皇/佛子和日和找到失踪的人)

(0)无论任何时候,避雷符都是送礼的最大硬通货。刷好感的核心思路就是通过聊天或者送礼把好感拉到50,然后带对方打副本。打副本有强制加好感,一次加十几二十。如上文所说,开局首推认识星机阁(送避雷符)和万剑山(武力高且好感能稳定刷)。

=>避雷符,高级丹药等都是你过生日的时候概率送给你,平时聊天一般送材料或者还春丹。


(1)聊天:等级相差太多聊天是不会加好感的,当你是练气期,最多能找元婴期长老加好感而且加的不多可能聊十次就加一点。特别是合体和大乘期,你和他们聊天并获得联系方式的概率特别低。

(2)邀约:邀约一次加少量好感,除了一些特殊事件如刷合欢宗(见1.1(1))等,也可以用来巩固一些难以刷满的爱情,比如和尚(见1.1.(3))。

(3)送礼:一般送低等级丹药筑基期以上的都只会感谢不加好感,很多筑基期也不加好感,除了那个门派——没错就是天天找你借钱的万剑山。只要他们武力值不是满的,你送还春丹(快速获得方式见0.1.(11)),哪怕荒阶也能加1好感。

(a)万剑山:通过游历认识首席弟子或者掌门的弟子后,刷其好感,然后sl游历事件认识其掌门/剑尊要到联系方式。运气不好的话认识峰主或者长老也可以,只要要到联系方式就疯狂送还春丹,这样下副本有打手有效解决了打副本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问题。(请注意最好带长老以上,带弟子可能最简单的副本都被打败)

(b)星机阁:没什么好说的,只要见到人就聊天,交好的越多越好,然后等他们在你过生日的时候概率送你避雷符(注意弟子一般送药材不送符,和他们交好主要是为了提升他们师傅的好感)。再次强调只有万剑山可以给武力值不满的无脑送还春丹,所以开局练气期找星机阁的人聊天别找元婴以上的。(星机阁喜欢生发丹)

(c)各个门派会很感兴趣的丹药:合欢宗喜欢美颜丹,十万大山喜欢增高丸,星机阁喜欢生发丸,妙音阁喜欢谛听丸,魔域喜欢毒药,大自在殿、药王谷、凌霄宗和修仙世家没有宗门特殊喜欢的丹药。(至少作者还没发现)顺带一提给和尚送什么他们都没反应,包括生发丹。

  

(4)找到掌门:认识首席弟子,你就可以从信息里找到他们的师傅掌门(万剑山可能是剑尊,大自在殿是住持)。就算不是首席弟子,普通弟子的师傅也可以看看。

(5)找到佛子:首席弟子的师傅是住持,住持的弟子极大可能是佛子(摇摇车bgm)。佛子师傅不是住持,可以去别的长老名下找找。如果你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详见1.1泡和尚篇)要刀佛子,你可以在长老们(通常就是佛子上一世师傅)的最新弟子里找找他们的转世。

p.s.飞升下凡历劫的人历劫的门派是随机的。

(6)找到妖王/魔皇:很难从某人的履历和关系里找到他们。魔皇的话或许可以看看佛子的履历。想遇到他们要么经常看八卦(如果某个魔皇继承人没有觉醒真魔之血,那他被瞧不起的八卦将满天飞),要么就只能逛穿魔域,逛穿大山。逛大山的时候可以顺带把各个族的首领都集邮。妖王的种族是随机的。

(7)找到死了的首领的下一任:死掉的佛子见(5),其它的看死掉的人履历里谁接任了他。


(8)如何找到失踪的人:

(a)失踪一般是爱对方的人黑化囚禁了,翻履历看对方救过谁或者谁天天为他掉突破率。一般这样的绑架犯都心魔缠身。如果失踪的是和尚,也可能是魔修干的。

(b)把心魔缠身治好并不能救出被囚禁的人,登门拜访也没法救,想救人要么直接嘎了绑架犯,要么顺其自然等别人发现或失踪者自己逃跑(失踪者也可能会嘎了)

(c)失踪状态死亡无法复活,人死后哪怕再鲨了绑匪也没法吐出尸体复活陨落的人。


0.2 各个秘境对应的特殊物品(魂契/本命剑/灵蛋/绝情丹/情毒等)(含下凡历劫和转世相关)

(0)秘境除了捡蛋都是走到最里面才有东西,没得到看看是不是时间留得不够进秘境晚了或者被打败了。

(1)云隐秘境送你一个鼎,这个鼎将提供炼丹成功率和无聊时的沙包。新版本这个鼎不是首通必出,可能需要sl。

(2)幻海秘境将送你绝情丹配方,极大概率送鲛人泪(某些事件可能没有鲛人泪)(用处见1.3绝情丹),同时强制你和一个人产生爱情纠葛(你的队友也可能和你纠葛,只有雾锁的队友不会中情毒)。该方法主要用来泡人夫和和尚(见1.1)。

(3)丹火秘境送你提高20%炼丹成功率的异火,是唯一通关后会坍塌并且不能再进入的秘境。当然你也可以保证不通关从而刷丹火的材料。

(4)玄冥秘境送你消业丹,可以减30突破死亡机率。其主要材料掉落见下一条。

(5)异兽谷送龙蛋或者凤凰蛋。(不是首通必掉,出蛋的概率大约是1/30)(蛋是关底掉落,可以在第九层存档sl关底。)

(a)其中龙蛋有黑蛋白蛋差分,黑蛋对应的黑皮龙是稀有的。凤凰蛋没有差分。最多只能有一个蛋,掉了一次蛋后不会掉别的,想换可以sl。

(b)在行程中注入灵气孵,有出生和成人两个阶段。孵的时候可以趁机刷刷合欢宗100(详见1.1合欢宗篇)孵出来和成年后都是去自室或者独自去副本看。

(c)异兽谷是最难的一个秘境之一,三个大乘都可能翻车,注意sl。

(d)消业丹的材料始祖树爪最主要的来源是异兽谷,幻蜃海有但是掉率比较低。


(6)本命剑:说到灵蛋你一定好奇本命剑,事实上这个不是秘境掉的。

(a)将万剑山的剑尊/掌门/首席弟子的好感刷到100,和他们多聊天,他们会教你怎么炼本命剑。

(b)学会方法后到自室(回家)会有炼化本命剑选项。如果提示材料不够,等万剑山的弟子生日送。着急的话就去和万剑山的人聊天或者修炼,等他们送。

(c)开始炼化本命剑后,和灵蛋一样,有出生和成年两个注入灵气阶段。孵出来和成年后都是去自室或者独自去副本看。

(d)本命剑材料一共八种,这点和妖女一样,分别是青玉、铜晶、玄铁、黑金、曜红金木、凝灵软石、乱纹苍玉、九棱玄晶。

  

(7)雾锁秘境:

(a)送你情毒配方,请注意情毒一旦下了是当场发作(地阶以上会发现不了是你下的情毒),被你下情毒的人虽然可以睡但会恨你(用这个方法可以得到和尚的身体,详见1.1)。

(b)同时雾锁秘境里也可以刷中情毒的人请求帮忙纾解(有且仅有雾锁秘境可以刷)。想刷特定人中情毒可以和其组队去秘境,然后在第八层或者九层将其踢出队伍(不要提前踢,否则对方可能提前离开),然后刷对方之后中情毒的事件。


(8)月华秘境(通关后相当于一个随身空间,可以随时进入):

(a)送你息壤,可以种地,种的植物品阶可以慢慢提升。(然而等你有能力开该秘境时,药材基本没什么用了)

(b)这个秘境同时也可以作为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比如刷和尚好感或者给鱼拉郎的时候没有路人甲冒出来打扰你们。

(c)秘境中和不同性格的鱼有针对息壤的互动对话,详见1.?。

(d)月华秘境非常昂贵,后期可以靠捐赠溢出的药材和别人送的昂贵且没用的丹药来解锁。


(9)三生石台(转世问题):

(?)超级重要!务必注意!:三生石台中途不会有人加入,请确保第一时间进入,不要被想一起进的人抛下了!!!!

(a)类似妖女的魂契,可以带人到下一世(但不能是下下世,也就是说下一世必须重新去刻名字)。魂契结束后不用飞升直接设置里点重开就可以去下一世。但是连续反复重开魂契就没了。

(b)你可以和很多人在三生台刻名字但是一次只能带一个人去,并且这个人对你的爱情值为100(注意是队友只能带他,不能有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哪怕没有爱情关系也不行)。如果你带了多个人去三生石台,记得在进最后一层前把除了要刻名字的人以外的所有人踢出队伍。

(c)顺带一提合欢宗的人也可以刻,详见1.1.(1),可以带和尚,但要确保隐藏爱情100,可以事先存档,详见1.1.(3)。

(d)独身一人前往三生石台,会优先和本命剑剑灵刻名字。可以选择拒绝和剑灵魂契再和灵宠契约,也可以都拒绝。(会有两次询问弹窗)(@Молана。老师的超有用提醒)

(e)魂契成功的人,人物界面会有个三生石刻名提示。

(f)和被夺舍的人魂契,下一世会是开盲盒(夺舍者本来的脸),绝大多数都会很丑,但开盲盒总是充满刺激的。

(g)魂契后好感度会锁死在100,可以方便刷一些爱恨交织高爱情负友好对话。(道侣:玩弄我的感情很开心吗?)(详见1.0.(8))

(h)转世和下凡历劫:

(i)如0.1.(5)所说,飞升后下凡历劫的人门派是随机的;但转世后的魂契对象门派是固定上一世的,除了和尚(包括佛子)和有破天剑意的堕魔剑尊转世(没觉醒真魔之血的别的门派堕魔的也有概率变回去),和尚们转世随机门派。(注意区分:如果佛子正常死亡,转世仍然是这个档的佛子,并且容貌会改变,佛子不能被用复活丹,佛子也没有飞升下凡历劫;但如果是佛子结了魂契,下一世即你所开的新档他就随机门派了,脸不变并且长出头发来娶你,甚至可能是万剑山掌门或者药王谷谷主。)佛子转世很可能固定为黑发(@随意 老师统计),但是发型随机。

(ii)普通魂契和尚长出的头发颜色就比较五花八门了,很可能就是你深恶痛绝的绿色。

(iii)和原身份魂契,转世是原身份;和下凡历劫的人魂契,转世是下凡历劫的身份。这意味着和合欢宗的人魂契转世后对方依然是合欢宗,生不了孩子。或许你可以先把对方送飞升,然后等他下凡历劫换个门派后再和他签魂契。

(iiii)如果和原身份契约了,等他下凡历劫就不能再契约了。这意味着和合欢宗原身契约,下辈子就不能和他们生孩子。当然如果你只是想这个档生不想他们下个档换衣服,你可以直接和他们下凡历劫的生。如果想下个档也生就送飞后再契约,如此种种。

(iiiii)飞升后下凡历劫的人在原身份的履历和人物界面会有提醒(有个硕大的下界劫身)。除了佛子,飞升后基本都会下凡,只是时间早晚问题。通常飞升后十年开始下凡历劫。

(iiiiii)下凡历劫者的灵根会发生改变,特殊tag比如真魔之血、破天剑意等会消失,普通tag比如气运之子和无垢灵体会留下。(采访了很有重生经验的@第N次重生 老师)

(iiiiiii)如前文所说,当前版本飞升投胎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出生前无法sl。飞升后想阻止情人变儿子孙子这种悲剧,要么发现要生了就回档,给给鱼或者孩子父母下毒让他们没灵气可以用,直到渡劫者投胎到别人家;要么直接把鱼或者孩子父母都嘎了,从根源上解决要出生问题。

(iiiiiiii)新版本飞升可以sl,也是如果有孩子就sl掉直到下一个灵胎出生,可以用这种方法更换宗门。人修可以渡劫转生成魔修但似乎不会转生为妖修。此外也没法sl成大自在殿和合欢宗,这两个宗门只收小孩弟子,不会收婴儿。(采访了@第N次重生 和@知名牙膏 老师)但如果渡劫仙人转成凡人小孩你没有收,那对方可能去合欢宗或者当秃驴。


0.3 升级相关(含刷堕魔)

(0)升级只能靠炼丹,用的药材越贵灵气越多,炸炉也无所谓。灵气满了行程里会有突破按钮可以升级。

(1)开局推荐不要吝啬好药材,用打副本得到的好药材炼送万剑山的还春丹等,快速升级。炸炉可以sl,不想sl让它炸也行,反正灵气照常涨。推荐升级到金丹或者元婴。(一些秘境会卡你的修为,请注意不要一口气升超过元婴否则进不去了,如果好奇秘境对应的具体境界和开放时间,可以在信息-道具那一栏里查看你兑换的秘境钥匙的具体信息)

(2)金丹期以上师傅才会教你怎么下毒。但如果你没有师傅,那么找魔修学毒药没有修为限制。

(3)飞升后要别急着重开,可以点开别人的履历看他们的反应。飞升了下个档不会有额外好处。

(4)如果一个人突破了那么他的病很可能会痊愈了,某些时候这是好消息,但是某些时候就不是了,比如当对方是你正在治疗的病人(你的尾款飞走咯)

(5)爱你的道侣有可能会为了你压制境界不飞升,真遗憾。如果你想着急喂某人飞升,最好别和对方契了魂契后还当道侣。

(6)本作人均伤春悲秋林黛玉,吃完喝完掉突破率,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陨落都能让掉境界,很可能出走70年,归来从大圆满掉成初级。想要对方涨境界最好一口气喂聚灵散、突破丹和避雷符/消业丹,详情请见2.2炼丹,2.7突破率相关和0.2秘境相关。

(7)为你挡雷的人不会因此掉境界。一般和尚挡雷,所以有爱慕你的和尚意外地很有用。

(8)聚灵散一般一天吃一颗(来自@伟大而毛茸茸的小羊皮 的提醒),和尚们不吃聚灵散。

(9)堕魔:心魔缠身就有可能堕魔,想刷堕魔可以给对方拉郎人妻或人夫或者和尚,等对方没忍住囚禁后,再刷堕魔剧情。NPC杀了人也有概率堕魔,比如你的某条鱼把另一条鱼嘎了。不过很遗憾,通常情况下一般只有魔鱼会嘎别的鱼。理论上你可以让你的道侣武力值一直维持在低水平然后等你的鱼杀他然后堕魔。请注意魔修的心魔不治疗的话他也会死去。注意魔修也会因为心魔缠身去世,有必要的话请及时就医。同时现在堕魔囚禁人的家伙会被道侣离婚(笑)。

(10)被夺舍的魔修成功率100%也有可能被劈死。


1.好感相关问题

1.?奇怪的提醒和性格相关(性格相关请务必看群相册伟大的@羊皮: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老师的整理)

(1)不知道写在哪比较好了,放这里在强调一下,对你爱情值很高的人很可能会假装偶遇一直跟着你,一直一直......走到哪都是他,甚至是你正准备和别人刷幻海境的时候他也突然冒出来()。

(2)不同性格的人在调情、送礼、药庐、吃不同效果丹药(丹药效果详见2.4)、离婚和息壤等待事件中都会有不同的差分。最好认的是一直呜呜呜和茶言茶语的绿茶(比如好香啊这丹药不会很贵吧),还有上来就认为你调情是对他图谋不轨的风流。更多更详细的事件差分请移步小标题提到的超棒超有耐心的羊皮老师的超全面整理(额外注:本文提到的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羊皮都是指的这位羊皮)

(3)判断性格的最简单方法不是调情(调情可能有门派共通对话),而是送对方不需要的东西,比如青玉或者满血送还春丹(同样来自@性格测试学教授羊皮 老师)。

(4)爱情度未满70的某人(比如和尚和人夫)和你互动,你的鱼依然可能吃醋。不能凭借这种履历判断某人对你爱情度70以上了。

(5)怀疑本作依然有高于100的隐藏好感,哄人哄多了,生别人孩子道侣可能不掉好感,当着儿女面和后爸调情也可能不掉友善等等。

(6)如果没有一起修炼过会默认对方单恋你,此时当着他面调情不掉好感。修炼过和没修炼过的调情对话有差分。

=>也就是说想要结为道侣或者生孩子,以及触发更多诸如月下修炼的小情侣酱酱酿酿浪漫事件,必须要和对方一起修炼过才行。(刷合欢宗爱情100也要注意这点)


1.-1 好感卡69问题

(1)好感度卡69通常为心中有人,要么是以前喜欢你后来喜欢别人掉成69,要么是心中有段感情没能完全放下。这时候请移步1.3。

(2)秘境中帮忙缓解情毒或者救人事件,如果对方心里有人就会卡69好感。


1.0 好感为负怎么办(含爱恨交织相关)

(1)给该对象的师傅、好友、弟子、同门等关联对象送礼。如果送礼也不行给亲朋好友下不被发现的潜伏毒药(见2.1.(2))再治疗。如果都不行就棘手了。

(2)如果爱情值和好感度都很低(不一定为负),哪怕你主动提出治疗他们也会拒绝。

(3)如果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详见1.5)某人对你爱情值高于50但好感为负,可以通过邀请组队去副本强制刷好感。

(4)等级比你低的负好感通常可以直接聊天变正。

(5)药王谷中随机好感为负的人可以在正道大会上通过游历尝试碰到他,从而聊天。后期人太多碰不到的话只能选(1)。作者曾经尝试通过给别人写信说他坏话让他被刀,效果不如等他随机被魔修砍死或者老死或者突然暴毙。

(6)下毒尤其是下情毒负好感问题除了上述五条外可以额外参考2.1.(8)。

(7)毒发时提出治疗不会被拒绝。

(8)高爱情负友好的人会有额外的低好感对话,通常用道侣或者魂契后爱情锁死100的鱼来刷,有两种常见场景(两种场景下道侣大多数对话相同,作者怀疑不同性格的鱼会有额外差分):

(a)给他们下毒,然后在药庐给他们治疗,调情、交流、灵气疏导和药浴均有相应对话。情毒会有更额外的差分。(这种爱情值满100没魂契也不是道侣的鱼也可以试一次,必须当面下毒,该方法会导致恨意值锁死,最后下点小毒治好来解锁恨意值,详见2.1.(8)。)

(b)通过当着别人调情降好感,这种道侣会有更多差分,普通鱼没什么过多的。(该方法是单纯的可以直接刷正的负友好)(注意的道侣隔段时间爱情可能会自动回到70,想刷爱情和友情双低道侣对话的话需要额外注意,作者曾经屡次试图刷道侣0爱情剧情最后都以好感自动归70而失败,最后勉强算是成功了。)(魂契道侣有正负友情差分,普通道侣有负友情低爱情,负友情中高爱情和低友情中低爱情的差分(特别是负友情中高爱情时选一起修炼的对话会很好笑)


1.1 如何泡特殊对象

(1)如何把合欢宗好感刷到100:

(a)当你和合欢宗的某人一起修炼后,不断答应他在行程种提出的约会邀请。多试几次后他会告诉你他已经没法和别人一起修炼了(注意这个是履历中的告诉,不是和他一起修炼后对话中的,那种只是小情趣罢了),此时他对你的好感度会突破99达到100,你也可以和他去三生石刻名字了。(着急的话也可以sl试试,但一两次约会就成功的概率会很低很低)

(b)你可以在喂灵蛋或者本命剑的无聊时间顺带刷刷这些合欢宗的好感度100,顺带一提作者就刷了三个100的。


(2)如何泡人夫:

(a)如0.2所说,带他们去幻海秘境强制纠葛。注意哪怕你只带了他一个人去,中途可能也会蹦出来不知哪里的电灯泡或者鱼代替他和你纠葛。记得提前存档sl。

(b)注意两情相悦的人,你下绝情丹是没用的(详见1.3),真的很想泡的话只能走极端把对方道侣毒了,然后再喂绝情丹(概率不吃)或者等对方慢慢忘掉亡妻,忘记亡妻时间随机。

(c)(新版本已经取消复活加爱情:)复活人夫有小概率加爱情,只要你的钱包足够顽强,理论上可以反复刷出来。

(d)刷缓解情毒或者救人等爱情事件无用,人夫会卡好感。

(e)新版本写信说坏话可以减爱情,用万能的信件来撬爱情不够坚实的墙角吧!(双方好感100的话写信就没用了,详见1.4)。

(f)人夫妻子死了会有时长随机的守丧期,但有跳过的方法(人夫研究专家@清泫映淮月 老师):省流是给人夫拉郎让他爱上别人再把人夫新欢嘎了。以下是月老师原话:

  把人夫的老婆毒死,然后找一个女npc,带人夫和女npc下副本刷挡伤,刷出男方爱上女方最好,然后立马把女方毒死(我是下天阶水毒,带去下三次副本,第三次副本sl女方死掉)然后就可以和人夫调情了。如果是女方先爱上男方,就等着女方去攻略人夫,注意,时刻盯紧男方有没有爱上,不要让他俩结婚了,发现男方爱上立马拉去副本对女方进行下毒,毒死就可以和人夫调情了。


(3)如何睡/泡和尚:

(?)爱慕你的和尚会帮你挡雷,突破的时候非常方便,大幅提高成功率,良心推荐(?)。

(a)千万不要调情!千万不要调情!千万不要调情!他们掉好感不是因为羞涩,是单纯觉得你不尊重他们。

(b)稳定盘和尚(真的吗)方法:天天答应和尚的邀约,一点一点积累爱情值。(等火烧断了锁……(吟唱)(邀约不是必然加爱情值,只是一些事件概率加)

(c)睡和尚:

(i)有且仅有下情毒可以睡和尚,哪怕满爱慕了点一起修炼都不会有反应。一起修炼就是个摆设,通知你和尚爱上你了。

(ii)睡和尚方便,下情毒就可以了,但当面下情毒会被发现导致对方恨你,情毒可以治疗,相当于只是睡了一下。可以尝试把和尚好感拉回正(见1.0,必须治好才能开始尝试拉回正),然后多次治疗发作,以此来刷隐藏爱情值。

(iii)你在雾锁秘境中也有概率遇到中情毒的和尚,可以帮他们纾解。(注意和和尚组队进入副本,并且在第八层或者第九层把他踢出队伍并进行sl)

(iiii)正如下文2.1.(11)和(13)等所说,和尚中情毒可能逃跑,但是在药庐里绝对跑不了,你可以事先让他中别的毒,然后下情毒,然后再邀请进药庐(也可以邀请进药庐然后组队去秘境下情毒),如此交替下毒保证能在药庐里发作。新版本有了一键治疗再造丹(详见2.9)后,下情毒付出的代价(详见2.1.(7))少了很多。(太太:我对不起佛子)


(d)泡和尚:目前还没找到特别稳定且轻松不邪门的方法,只有sl的三条。(现版本和尚不会对主角外的任何人动心,和别人都是友情事件)

(-i)如(b).(i)所述,可以尝试多次治疗和尚的情毒发作来刷隐藏爱情值。但是碰到中情毒的和尚需要sl(见3.(c).(ii)),亲自下毒的话和尚的好感度不一定能拉回正。(同见1.0)当然你可以把情毒送给别人等别人下,但是对方送不送又会送给谁,就不好说了。(npc只会给带恨意的人下毒,情毒也一样,单恋不会下毒的。)

(i)刷秘境中解救和尚,和尚概率爱上你的事件。或者是和和尚一起组队下副本,刷你给和尚阻挡攻击加爱情的事件。(别刷成和尚给你阻挡攻击的事件了)后者加的比较少。(详见2.5.(10))如果你想要安安静静地刷和尚不想随便被人打扰,可以和他去月华秘境。

(ii)给和尚治疗他可能会心动,但是他的心动概率会很低(被特意下调过),并且心动一次加的爱情也不多大约十几。灵气疏导的心动概率会高于药浴并且加的爱情也多大约二十几。出现心跳如擂,心乱得厉害等履历表示心动了。(如果下毒记得下不容易发现的水土,详见2.1.(2))

(iii)带和尚去幻海境。注意幻海境最高只允许金丹到出窍境界进入。

=>已知佛子可以转世,如果你想泡佛子,可以选择把他毒倒(稳定方案)或者让他飞升,然后等他转世成小孩子。找佛子见0.1.(4)。由于和尚不吃聚灵散,可以sl其转世拥有无垢灵体或者气运之子,这样修炼快点。(气运之子更有用)

==>毒死的佛子转世不会恨你,佛子转世不会继承前世的记忆。佛子转世会改变容貌,也可以用这招给佛子整容(?),详见-1.(12)。注意佛子转世和佛子魂契有本质区别。(详见0.2.(9))

===>超级外门邪道:把境界超出出窍的和尚的亲朋好友都刀了,等他的境界一路掉到出窍,再带去幻海境。

(iiii)风险很高:拉郎某女修和和尚,等女修囚禁佛子后救出佛子,再给女修情毒等她下(可能会等很多年)。再次注意如果该女修只是单相思不停掉突破率,还没有黑化囚禁,送情毒基本没用,因为她还不恨他(播放虐恋bgm)。也可以给和尚的死对头魔修下,但正如-i所说,很难确定对方多久下,然后下给谁。很可能对方蛰伏了十几年最后下给了你的道侣。

**p.s.特别注意:和尚是不会亮爱情条的,但是隐藏爱情值不代表没有,是可以在三生石刻名字带到下一世的。如果有和尚帮你突破时挡劫、和尚给你寄充满思念信的文案、和尚期期艾艾问你会不会去听他讲经、对你说不是幡动不是风动、和尚带你去看后山桃花林、非情毒情况和尚人物界面有一起修炼按钮等说明他爱上你了。注意和尚对你说见到你心中无限欢喜不是爱上你了,这些秃头对友好度高的人都这么甜言蜜语。如果没成功刻名字可能是爱情值不够,以防万一尝试的时候可以提前存档。

=>检验和尚爱情度是否100的唯一方式就是去三生台看能不能刻名字。

p.p.s.s. 给和尚送生发丹不会发生什么的。

(iiiii)最好不要在爱慕你的和尚面前选择和别人一起修炼,他们很可能会直接断情绝爱不爱了。


1.1.5 双修相关(含结婚、联姻和情敌相关)

(0)必须要和鱼睡过或者游历时遇到睡过的鱼才会触发求婚。合欢宗,秃驴和魔修不结婚。

(1)如前文所言,当着情敌的面和别人提出双修他们会打起来,除了和尚。如果为了你杀掉了情敌,那么就很有可能堕魔。

(2)和合欢宗双修是恢复武力,可以节省还春丹。其余是恢复灵气。

(3)高爱情值的人会追着你偶遇。你很可能走哪里都能遇到他们。

(4)在众人面前邀请合欢宗或者魔修一起双修他们有概率拉着你跑到隐秘处一起修炼。

(5)和你的师尊关系还行的人(或者师尊本人)可能会提出自己弟子和你的联姻,一般是弟子喜欢你才提,也可有能纯粹是不认识的人拉郎。


1.2 怎么生孩子(获得腱鞘炎,含徒弟和指导相关)(眼睛和五官幼年长大对比图请看群相册的伟大的@Toki 老师的攻略)

(?)有蛋和本命剑不影响生孩子。生不出来是概率问题。

(-1)无论有多少徒弟,道侣结婚后会强制留一个保底孩子位,有且仅有一个。(@耐心尽责的飞飞 老师提醒)如果对方不是道侣或者想和道侣多生,请看(4)。

(0)npc必须要满足一方的修为在金丹以上才能生孩子。主控必须要满足对方的修为是金丹以上才能生孩子。

(0.5)新版本生孩子概率大幅度提高,同时不一定非要修炼生孩子(@无敌可爱小羊皮 老师的提醒!),游历如果遇到对方把你拐回洞府或类似事件,会有概率向你提出生孩子(现在我们都知道拐回洞府到底干嘛了(笑))

(0.75)生了孩子后想去看孩子别去洞府拜访。他们还没独立呢。请去自室,没看到就进进出出多试几次。

(1)修炼,然后等对方提,收获孩子的同时收获满满的腱鞘炎。请注意每年都会先计算求婚事件再计算生育事件,如果有道侣就不算求婚事件,即未婚生育的事件很可能会被求婚事件顶掉,也就是说未婚生孩子的成功概率会比较低。为了方便生孩子,最好先结婚,推荐找个等级低的工具人道侣(最好对方还是个离婚时产鲛人泪的鲛人)。

(2)你可以生很多孩子,但一次性只能养一个灵胎,如果你当前正在喂一个胚胎灵气,就别枉费心思考虑双胞胎了。

(3)合欢宗不生孩子,可恶的合欢宗。灵蛋和本命剑也不生孩子。

(4)如果一条鱼的徒弟或者孩子已经达到五个,那么他基本不会再生孩子或者收徒了。也就是说再收徒或者生育的概率会很低。想突破这一限制,除非他的徒弟死了,你懂的。主控本身的孩子数量没有限制。当然偶尔会有集邮癖npc一口气收集十个活蹦乱跳的徒弟,很偶尔很偶尔的情况。

(5)正如前文所述,孩子出生的时候可以存档,可用来sl他的长相,种族和灵根(种族妖修随机,魔修随父母修为高的那方;灵根和父母无关)。孩子的配色和长相可能随父母也可能随机变异。孩子的五官长大是固定的,发型也是固定的。这是指孩子出生后长大什么样是固定的,没法在成年时sl,但是长大后发型具体是什么样会有多种随机变化,没有和幼年一一对应的,长大发型只能靠开盲盒。(眼睛和嘴巴是固定的,详见群相册@微风 老师发的@Toki 老师的攻略)

**p.s.妖族小孩36岁成年,成年时间和寿命都是人类两倍。鲛人小孩长大会性别分化,小时候有喜欢的人会分化成相反的性别,比如鲛人小孩为了你分化成男性。

===>想和鲛人小孩搞好关系可以带对方下副本或者多送礼。

**p.p.s.s.如果孩子和父母都不像而且反复sl都是同一个性别或者模样,很可能是飞升渡劫的人投胎成了你的孩子。

(6)合欢宗和和尚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如果npc有了孩子,是偷了对方精元。魔修可以生,堕魔的合欢宗也可以生。但是魔修不结婚。

(7)指导有机会永久增加徒弟或者孩子的某个隐藏基础武力值系数,对丹修可能没什么用。

(8)想收徒可以多同意去凡间的邀约。你没有收的凡人孩子会随机去各个门派(包括大自在殿和合欢宗)。

(9)父亲是妖修魔修而孩子是人类(孩子种族是妖修或者魔修就不会在药王谷了,妖族种族可以出生时sl)或者父亲修为和你一样/比你低的情况,孩子可以在药王谷,并且如果你是长老会拜你为师。

(10)也就是说父亲修为高孩子会跟父亲门派,修为一样或者比你低会跟你。如果想生魔修那么父亲修为必须比你高。只有妖族的种族是随机的,是妖跟父亲是人跟你。


1.3 如何让人断情绝爱(绝情丹相关)

(1)绝情丹可以让单恋的人忘记感情,就是履历里有求而不得,境界突破率下降的那种。给他们送他们会主动吃下并且感谢你。单恋的人有概率因为偷袭对方后觉得自己丑陋而放下感情。

(2)两情相悦或者热烈追求的人是不会吃绝情丹的,可能反手拿去送人或者送回给你。想拆散这种只能走毒人一条路。

(3)死了道侣的人可能会吃绝情丹也可能不会。不吃的话只能等对方履历中出现放下感情。(道侣死亡后不会立刻放下亡妻,有一段时间守丧期,时间长短随机。)

(4)绝情丹的主要材料获得方法见2.3。

(5)已经心魔缠身将人绑架囚禁的情况,绝情丹对其无效。(@充满好奇心的羊皮 老师测试)

(6)新版本写信说坏话可以减少爱情,但如果写信找不到名字说明双方的关系你无法置喙,详见1.4。


1.4 如何种豌豆(含写信问题)

(1)把你想拉郎的人拉进同一个队伍,然后带他们去打副本。打副本会涨队友的友情度。,少量事件会有概率增加爱情度(注意是有概率)。拉郎去地图副本刷阻挡一击,这个加爱情比较少,如果双方都没有喜欢的人平均5~7次左右爱上(@随意 老师测试)比较非的情况可能18次也没能爱上(@清泫映淮月 老师的不幸经历);拉郎去秘境主要刷救了某人,这个加爱情比较多。(详见2.5.(10))

(2)如果想要频繁进行拉郎,最好控制自己的修为,并且最好不炼本命剑和孵凤凰蛋。否则武力值太高在低级副本怪都被你嘎了,拉郎对象根本遇不到阻挡一击的“升温危机”;如果去高级副本,拉郎对象会频繁重伤消耗大量还春丹同时阻挡一击也很难刷。(@随意 老师的血泪经验)

(3)通常写信给对方说好话加友好度,但如果某人对另一方已经是爱慕(爱情70以上),则可以写信加爱慕,从而巩固双方的感情。如果双方好感已经达到100,则写信说好话中不能选择该对象。现版本写信一年一次,一次加大量好感或者减大量好感(可以减爱慕拆cp但不能加爱慕拉郎(笑)。

===>请注意如果提醒你你的信不能影响对方判断,说明那两个人的关系不容你置喙,即他们之间的好感度大于或等于你和写信对象的好感度。(也就是说哪怕你和某人好感100,你的信也不一定能影响对方对某人的判断)

(4)判断拉郎双方爱情是否大于70:

(a)女儿:不爱的时候当着女儿面调情男方对话都是呜呜呜爹怎么办并且好感-1;爱情大于70后当面调情男方一次-10好感,对话成了真是不知廉耻(依然来自种豌豆专家药王谷孟德尔@随意 老师)作者推测如果不是女儿,在药庐中或者公共场所当着女方面调情男方,也会有是否吃醋的对话和扣好感差分。但是这一点没有更详细地实验过。

(b)非女儿(两种都要记得提前存档):

(i)嘎了拉郎对象后看另一个人的反应。

(ii)给其中一个人喂绝情丹,说感激是其中一个爱上另一个没有;继续拉郎后给同一个人绝情丹,只说谢谢没有感激就是双方都爱上了。(舍不得刀儿子的@清泫映淮月 老师发现的新方法。)

p.s.送礼物通用文案是谢谢,特别需要的会说十分感激,所以真正需要的人会说感激而不是谢谢。

(5)NPC只要爱情没到100就可能被别人撬走,真是拉郎的一大噩耗。请时不时关注履历。


1.5 如何离婚(含鸽道侣大典怎么办)

(-1)结婚情况下鱼会一直掉突破率,这时候你就会考虑离婚了。新版本似乎不参加道侣大典它有概率会一直在行程里,如果是这样可以卡结婚了但没完全结的状态,既不让别的鱼掉突破率,又方便生孩子。如果道侣大典没了详见(3)。

(0)刚结婚不能马上离婚,至少得等一段时间。

(1)如果和等级比你低的鱼结婚,你就可以随便渣他然后离婚。

(2)降低对方好感离婚(爱情度低于70可以离婚):

(a)带对方和你的一条鱼去打副本然后当着道侣的面调情,等道侣好感降得差不多就可以提出离婚。(最优)

===>如果你当着某鱼的面和别人调情,鱼不掉好感和爱情,说明你还没和他睡过。只有睡过才会认为是两情相悦。

(b)给对方当面下毒(不推荐),因为满友情满爱情情况下下毒会变成友情-1爱情70,刚好离不了婚。当然如果本身不是满爱情可以一试。(注意如果你给道侣下毒后马上给他喂甜味的解毒丹,他依然会觉得味道甜甜的是你爱他的证明,道侣真的我哭死)

(c)-1好感度可以通过邀请对方去打副本把好感拉回来。但以防万一,比如爱情也低于50了不好邀请组队,最好先存档再下毒。

(d)也可以通过不断和别人生孩子降低道侣对你的好感,但这个周期会很长很长。同时如果你哄人哄多了,后期生孩子可能不掉好感。

(3)以防万一还是保留这条:鸽了道侣大典,即没参加行程里的道侣大典,过了一段时间道侣大典行程消失这相当于没有结婚,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之后没能再收到对方求婚可能是概率问题。

(4)离婚了大概率男方不会毁掉你们正在养育的灵胎,除非对方对你的好感很低很低,以防万一可以提前存档。

(5)离婚之前不要忘记把道侣口袋掏空。

(6)当着他人的面当场离婚会有一些很有趣的对话,可以试试(笑)。


2.炼丹相关问题

2.1 怎么毒人?各个毒药效果?(含刀人相关)

(0)请注意,中了毒的人不是必死!哪怕是天阶也不是必死。想确实下毒是否成功,可以打开人物面板看有没有中毒词条。

(1)想要当面下毒并马上刀人最好下火毒金毒木毒。情毒也......也不失为一种手段。因为某人毒发时你是没法登门拜访他的,只会显示他不在洞府,那样你就没法亲手打他了(当场发作时会出现击杀选项)。

(2)不想被人发现,想等他慢慢发作悲惨而孤独地死去,最好用有潜伏期的土毒或者水毒。如果被发现只能sl让他不发现。

(3)毒最好下天阶的,总之等级越高越好,效果越好。有的带致命效果的毒药可以通过sl等对方死掉。

(4)情毒必定会当场发作让对方恨你。下情毒对象有概率逃跑,如果同时向在场两个人一起下情毒,那么他们必定会逃跑。中情毒发作的人的道侣会来药炉帮他们治疗,如果是合欢宗的,那么他们的师傅也会来帮忙治疗。

(5)下毒不要点送礼只能点下毒,不然对方会感谢你涨好感并且把你的毒药用在别的地方。

(6)当场发作的毒药必然会被发现,哪怕是有让人昏睡的效果也不行。

(7)满友好爱情情况下首次下毒好感变为-1和70,后两次友好-100爱情-20,爱情归0后友好始终-101。

(8)下毒回积攒恨意值,下毒一次加一,治好一次减一。也就是说下毒或是说下情毒的好感不是拉不回来的。治好了就可以拉好感了。想解这个恨意锁也可以下个比较低阶的更好治疗的潜伏类毒药。也就是说只要你治了,无论你治的是什么都可以解锁。

(9)正如前文所述,负好感拒绝治疗的情况下,毒发时提出治疗不会被拒绝。

(10)正如前文所说,亲自下情毒会让对方恨你,毒药是可以送人的......作者已经准备给魔修们批发送情毒了,万一下到哪个佛子身上了呢?没下到也有狗血剧看嘛。

(11)再强调一遍,npc只会给自己恨的人下毒,情毒也一样,给只单恋不停掉突破率但是不恨的人送情毒,等着对方下毒是没用的。

(12)当着对你好感很高的人的面给别人下毒,对方会帮你一起揍被你下毒的人。

(13)请注意药庐里不能下毒,只是起到一个囚禁(?)病人的作用:在药庐里的人毒药发作不会逃跑,尤其是情毒发作也不会逃跑(指了指交替下毒,意味深长地笑)交替下毒一般先下潜伏期的毒,然后再下情毒,然后再把人请进药庐治疗他潜伏期的毒。也可以先把人请进药庐,然后组队去秘境里给他下情毒。

p.s.如果只是单纯地为了解决恨意值,可以下好治疗的低阶毒。但对方等级太高的情况下低阶毒不被发现成功率也低,为了保证成功率,只能做毒药等级的取舍了(大不了用天阶解毒丹治)。

(14)不可以对未成年下毒,药王谷时间过很快,等一等也没什么的。

(15)如果你看中的人喜欢别人,只要双方不是道侣,那么你当面直接毒死对方,你看中的人也不掉好感。(除非是师门之类沾亲带故的关系)

(16)可以像妖女一样用聚灵散把对方喂死,不过消耗比较大。

(17)秘境或者地图副本中陷入麻痹状态的人可以直接被击杀。

(18)下毒成功与否只和双方等级、毒药等级有关和门派无关,此外如果对方恨你警惕度会更高。当然你拿着恶臭毒药堂堂登场也会提高对方警惕度。


2.2 怎么炼丹(含使药相关)

(0)很遗憾新版本熟练度最高只能达到100,不能超过。

(1)根据药材的颜色条来凑炼丹时丹药面板对应颜色条上的节点,颜色条的节点如果被达到,等级就可以涨。听起来有点复杂对吧?还好新版本已经堂堂推出了自动配药功能,我们只用无脑点击选最高阶或者最地阶就够了,程序考虑的就多了。

(2)药材五行值以上的虚影代表熟练度导致的可以额外发挥的药力。

(3)炼成功率比较低的丹药的时候可以考虑存档sl。

(4)炸炉灵气照样给,只为了升级的话不必担心炸炉问题。前期升级无脑用高级药材就对了。

(5)使药:熟练度达到100的丹方可以额外增加一味药材作为使药,使药五行的五成会加到丹药上。实际上最常见的用法是给药品加味道添加剂,详见2.4。

(6)丹方和药材熟练度提升方法:炼丹、找师傅和启蒙课学、接受药王谷弟子去采药等的邀约事件。

(7)不消耗药材炼丹bug:炼药时快速点到别的界面然后再快速切换回来,可以不消耗药材获得最低阶的丹药,对洗髓丹等也适用。(@我的白月光师尊 老师的分享)


2.3 怎么获得材料(鲛人泪相关)

(1)和好感度100的人聊天,等他们送你钱和材料。生日也会收到材料和丹药。

(2)求助信中交换或者市场购买。

(3)去秘境或者副本。

(4)拍卖场有概率买到材料。


(5)鲛人泪的获得方法(绝情丹主要材料)

(a)拍卖场极小概率获得

(b)秘境时救了小动物,更极小概率它叼一个送你。

(c)幻海秘境大概率获得。也有不能获得的事件,以防万一可以提前存档。

(d)市场上有概率贩售鲛人泪,可以隔三岔五看看刷新出来的水系水露。

(e)超稳定方法:和鲛人离婚可以稳定获得,离婚时他们会哭了送你。可以狠狠霍霍等级比你低的鲛人,没有买卖,没有杀害()


(6)市场买材料:

(a)野兽类就去鳞羽找,除了野兽的血是水露

(b)石头是土石或者金属

(c)花花草草是草木


(7)不同地图对应的材料(因为作者绝大多数材料靠别人送和市场买,只提一些作者自己常用的):

(a)谷畔药林:主要掉草木。也就是花花草草类(无根玄叶和狐哭竹在这)

(b)青山迷涧:主要掉水露。

(c)金岩矿地:主要掉土石和金属。

(e)幻蜃海:别的地图掉不了的最高阶的材料几乎都在这里,比如高阶还春丹/洗髓丹(洗灵根的)/通天丹(加大乘期突破率的)的七宝灵枝,绝情丹/高阶聚灵散的妙音鸟血,消业丹的始祖树爪(掉率比较低)。作者隔三岔五就去这逛逛。

(f)秘境:在炼丹或者市场中材料等级比幻蜃海中材料更高的,几乎都在秘境里。或者说玩了很多年依然数量很少的材料基本都在秘境里。可通过sl获得。消业丹的始祖树爪异兽谷比较多。


2.4 丹药味觉效果及代表(作者仅列出作者知道的,更具体的请看群相册伟大的@Молана。老师的整理)

(0)不同性格的人的具体反应请看@拼劲全力也无法完全赞美的羊皮 老师的攻略。

(1)甜味:赤红灵果。正如前文所述,在给情人下毒后再给对方喂甜甜的解毒丹,他会觉得甜甜的是你爱他的证明。(事实上只要是爱你的人,应该都会觉得你送的甜味丹药是爱他的证明,无论那是什么时刻(笑)

(2)极苦:翠幽花粉。怀疑绿茶性格的人吃了它会哇哇大哭。

(3)馨香:洛金花。

(4)恶臭:石兽背石等石兽掉落物。恶臭的药丸会让病人质疑你的能力。

(5)使人腹痛:星陨蜂翅。这个在幻蜃海太多了,使人腹痛的药丸同样会让病人质疑你的能力。

(6)使人产生幻觉:青幻泉液。产生幻觉的药丸很可能会导致对方缠着你讲两个小时笑话,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药丸。

(7)使人昏睡:巨大负熊木。正如前文所述,很遗憾,使人昏睡的情毒依然会当场发作并让你被发现。


2.5 去秘境副本和找队友的注意事项

(0)最好记得存档。每次履历别关太快,避免失败后自动退出然后自动存档。

(1)绝大多数秘境去最后一层才能拿东西,去不了最后一层可能去晚了。请在进入秘境基础上加九十天,对比秘境关闭时间来看是否晚了。

(2)以防万一可以多带回春丹,特别是前期攻略万剑山时,身上肯定很多回春丹。后期懒惰的作者就不带回春丹了,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实在不行读档换人。

(3)妙音门的音乐可以回血,喜欢的话可以带一个当奶妈用,顺带听听小曲。妙音门门主比还春丹好使(小声)。

(4)药王谷队友可以帮忙辨别药材,想采草药可以带药王谷队友和星机阁队友。

(5)带星机阁队友能帮忙避怪,如果你正准备去异兽谷等地方打野兽材料,最好别带他们(@微风 老师的提醒)。

(6)想知道各个地方的典故可以带凌宵宗队友(同样是很细心的@微风 老师的提醒)。

(7)如果你选择独身前往,会有剑灵和灵宠陪伴。如果有人加入了队伍他们会消失。剑灵和灵宠都没有的话,你多探索几下肯定会有对你有一定好感的人加入队伍。保证你一个人进几个人出。当然如果你想度过二人世界,这些人就令人恼火了,请直接和他们解除组队(虽然有可能好几次后他们又回来了。)

(8)想安安静静刷和尚好感或者拉郎等,中途不被任何人打扰,可以考虑去月华秘境。

(9)前面提到秘境可以用来刷好感和拉郎。如果你的鱼经常打架,特别是如果你的道侣很弱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还被人专程御剑来鄙视,你也可以带他们去下副本,很快他们就会变成兄弟,兄弟......(当然如果你当着另一个鱼的面要和某人修炼,他们还是会秒翻脸大打出手)

(10)是的当着鱼和另一个鱼修炼他们就会打架,哪怕这两条鱼是你的剑灵和灵宠也不例外。副本里如果你的剑灵被打跑了,再探索或者采集一阵子他还会乖乖回来的。

(11)以防万一再说一遍,三生石只能带你要刻名字的队友,别带什么工具人打手,再没感情都不行。

(12)正如前文所说,秘境的开启日期和境界要求可以在信息-道具栏看见,同时在秘境开启一个月前的行程提醒里会告知你xx队友不合格。如果进入秘境只有你一个人,除非是队友忽然嘎了或者什么毒发作了,一般都是修为不合标准的问题。

(13)如果你和某人好感度很高,求助信件中会有对方想成为你队友的申请。

(14)秘境中可以刷救人事件,刷出一次加50~80爱情。救人没有境界和武力高低限制。普通地图副本可以刷你给某人挡攻击(注意不是某人给你挡),一次大约加8~20爱情(来自@随意 老师测试),后者加爱情效率远不如前者。

(15)如果某人满足了秘境条件但是没能组队,可以点开对方人物界面看位置,看对方是否已经提前进入秘境了。如果是这样可以sl在秘境中和其会合的事件。

(16)三生石台不会有人中途加入队伍。

(17)好感70以上的人如果和队伍里的人打架后离开或者撞见双修分开后愤然离开,此时立刻邀请对方再组队可能会被拒绝。


2.6 捡了夺舍吊坠怎么破解(夺舍和吊坠相关)

(1)将捡了吊坠的人和和尚邀请进同一个队伍然后下副本。

(2)一旦夺舍成功,人只能去魔域找,同时被夺舍的人也救不回来了。

(3)夺舍成功的魔修哪怕突破率100%也可能去世。和被夺舍的人签魂契下一世长相开盲盒。

(4)有吊坠的人修炼速度加快,如果你嫌弃鱼修炼慢而对方凑巧有条吊坠,可以sl其不被夺舍,同时变相提升对方修炼速度。

(5)重生者不会被夺舍。


2.7 突破率问题(含丹毒相关)

(1)无论突破率负了多少,实际计算中都按1%算。前面那个大衍挂一的意思就是一线生机(相当没有文化的解释)。

(2)想要挽回负突破率,保证对方突破一次(无论成功失败)不死就行了,可以靠sl或者避雷符/消业丹。

(3)请勿一次性送某人太多高级聚灵散,以防对方连升数级突破失败死亡。(聚灵散一天一颗)。

(4)如果渡劫死亡率非常高,比起赠送避雷符,玄冥秘境的消业丹或许更有利于解放双手。可以提前炼一些备好。

(5)丹药对方不一定会立刻吃(除非是爱而不得的人吃绝情丹),甚至可能不吃,比如和尚们不吃聚灵散。避雷符通常会立刻吃。

(6)丹毒累积到一百会有个淤积症状,只有丹毒数值没有出现该症状的时候祛毒丹没用。该病很好治并且突破了就没了,简而言之是不致命小病。药王谷弟子理论上不会有丹毒或者丹毒淤积。


2.8 如何治疗

(0)现版本治疗获得的报酬被调高。

(1)角色左下角有个不舒服的表情符号就是生病了,点击角色信息就可以看他的症状,点击症状查看信息然后炼对应的丹药。有需要药浴的首先要兑换药炉。以后再点提出治疗,选择对应的丹药。如果病症信息里没有详细治疗方法就是还没学对应的丹方。

(2)中情毒的人的道侣或者合欢宗的师傅会过来帮忙解毒。你亲自给人下毒会导致恨意值+1,给对方治疗好后恨意值-1并且可以回升好感了。

(3)正如前文所述,药浴会有10%概率(和尚概率会更低,且低很多)加少量爱情值(一次十几左右)。灵气疏导心动概率明显高于药浴同时加的爱情可能会更多,@清淮映泫月 老师测试时,发现三次灵气疏导时心跳如雷,就可以弹出一起修炼按钮。(次数可能有偏差)

(4)不是所有疾病都需要药浴,比如陈年旧伤吃丹药就可以了。想要治疗类似陈年旧伤的疾病会找不到提出治疗的按钮,这时候直接在送礼那里送丹药就可以了。

(5)如果你正在治疗中的病人突然突破自己痊愈了,那么很遗憾他不仅会质疑你的能力而且还不会给你结治疗尾款。

(6)如上文的悲剧所示,如果你不想治疗,可以:等对方突破后自行治愈;sl只有一次性发作的毒药毒发时对方不死;喂对方氪金后获得的神秘十全大补丸(见2.9)。

(7)朋友圈中某委托明明没有到时限却消失了,可能是变成了宗门任务,可以去宗门任务找找。(宗门抢任务(点头)魔修任务去不了宗门。

(8)炼天阶丹药可能减少药浴次数,比如灵府破碎等需要30次药浴的,如果用天阶丹药,有概率变成20次。依此类推,越低阶的毒用越高阶的解毒药,所需要的药浴次数可能越少。(不是一定会变少)

(9)毒发时提出治疗不会拒绝。

(10)你可以把病人拉入队伍然后在秘境中来一场刺激的野药浴。

(11)正如前文所说,几乎所有病都可以靠突破自行治好,包括最可怕的丹田破碎。如果不在意尾款,可以用聚灵散包治百病。


2.9 如何自行领悟创建丹方?有什么用?(复活丹相关)

(1)新丹方:

(a)新版本当你用灵玉购买了延寿丹和复活丹并两个都使用后,会显示你吸收上界知识自行学会了新丹方。

(b)该丹方有默认名称也可以自命名。

(c)丹方的效果是立刻治好某人的所有疾病(给别人下情毒再解除恨意值更方便了(喜)(恨意值详见2.1.(8)))(等等,这个丹一次要十个麒麟血……?真的方便了吗(?)

(d)新领悟的丹方重开不会继承,但是氪金剩下的复活丹和延寿丹会继承。

(2)喂复活丹:

(a)(新版本复活已不再加爱情:)复活加大量友好但负好感情况下友好不一定加满。(感谢@看病的时候请不要爱上医生 老师的耐心提醒)

(b)复活丹复活后的掌门谷主等通常会进行仪式交接,有的可能会拖着不交接。被复活后的剑尊可以和当前的剑尊同时存在(可以有多个剑尊,无论现在的剑尊有没有破天剑意),这意味着你或许可以组一个黑皮白发足球队。魔皇交接详见0.0.(29)。

(c)佛子会自行转世,无法被复活。佛子也不能飞升后下凡历劫。同理已经飞升的人也无法复活。

(d)被复活的人疾病不会好,中的毒依然会在。如果因为当场发作的毒死的,复活后会变成毒发0次,sl一次对方不死后该毒会消失,不sl对方可能会再次被毒死。这一点情毒也一样,复活后情毒依然在。

(e)道侣死了找新道侣后再复活原道侣,对方会伤心一顿后表示绝不放手。

(f)强调一遍:失踪状态死亡无法复活,失踪的人死后哪怕再鲨了绑匪也没法吐出尸体复活陨落的人。想救失踪者详见0.1.(7)。

(g)老死的人请喂延寿丹。


一柚噗噗

纯干货 | 如何写好一篇群像小说?

    大家好我是噗噗,本期依旧是纯干货,我们来谈谈什么是群像小说,以及怎么塑造一个相对较好的群像小说。

   “群像”一词,从字面意思来看也不难理解,它意味着一篇作品中有多重人像、群体故事。

     对初写者而言,在塑造人物、尤其是塑造主要人物的时候,往往会犯一个鲜被指出的错误——除过主角之外,其余的角色是不是总在与主角发生冲突、产生交集的时候才出现?他们的出现除了推进剧情发展和产生对话之外,有没有对这些配角本身的性格塑造产生正面影响?

   ...

    大家好我是噗噗,本期依旧是纯干货,我们来谈谈什么是群像小说,以及怎么塑造一个相对较好的群像小说。

   “群像”一词,从字面意思来看也不难理解,它意味着一篇作品中有多重人像、群体故事。

     对初写者而言,在塑造人物、尤其是塑造主要人物的时候,往往会犯一个鲜被指出的错误——除过主角之外,其余的角色是不是总在与主角发生冲突、产生交集的时候才出现?他们的出现除了推进剧情发展和产生对话之外,有没有对这些配角本身的性格塑造产生正面影响?

     创作之初,我就出现了这样的问题,而该问题会导致一个缺陷,即在你写完一篇十几万甚至数十万的作品后,一些主要配角们的性格特点确实因为屡次出场而鲜明了,但他们的故事呢?他们在某些重大决策中的立场动机呢?你对他们的结局有合理的交代吗?

     有时并不是作者不想写,而是实在难以兼顾啊。

     请注意,并非是要求作者详细照顾到文中的每一个角色,而是要对主要配角有始有终,不要纯把他们当作工具人。

    所以今天,我给大家支一招,让大家能以相对简单的途径,来了解一篇好的群像小说要把握什么要素。

    本期内容干货较多,但我保证在你耐心读完后,一定会有所收获。


——————————

(一)群像的原则

    例如,在一篇女频文中,如果把女主角形容成太阳,那么男主角就是离她最近的水星。剩下的角色按照亲密程度依次为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海王星,他们都围着太阳转,距离主角有远有近,但却都能具备自己的一套完整系统。

    比如地球,它有月球做卫星;而土星也有土卫一、土卫二来守护它。

    行星们绝不能轻易脱离太阳系的引力,不能抢走太阳的光环,但这不代表它们自己不能在自己的系统里成为核心。倘若脱离太阳,它们自己也要自成一派。

    这就是群像。


(二)“讲故事”对群像的重要性

     依然用家喻户晓的四大名著举例。《红楼梦》是我心中古典群像小说巅峰。尽管无法和曹雪芹比肩,但就像上一期提到的,我们能转而从中模仿点什么?

    首先,请大家接受一个事实:群像的丰满程度和文章篇幅成正比,因为人需要故事来丰满,而故事需要的则是文字。

    之所以没有举《三国演义》做例子,是因为其中九成的人物在陈寿《三国志》中都有正史参考,如果读者对角色有疑惑和不解,可以翻找正史。《水浒传》当然也有正史可以参考,但虚构成分占比较大,是一个好例子。

    但我们的小说,是没有正史作为注解本的。因此,对人物的塑造就更重要。

    以《红楼梦》里的香菱为例。幼年被拐卖、父亲甄士隐散尽家财后一蹶不振、向黛玉学诗,直到难产而死。这几个大的转折,串起了香菱一生的故事。

    打一开始,作者就从贾雨村坐堂的剧情中告诉读者,香菱本该是什么命运,而尘世和命运又是如何埋没了她,因此她渴望向黛玉学诗,甚至被大观园众人形容有些“呆”的特征,就格外符合这个角色的行为逻辑。

    作者怜爱香菱,因此期盼读者能从她身世的故事中看到:多么一个精灵神秀的姑娘,就算陷落污淖中,天生具有的美好品质却不改。

    故事对于塑造人物而言,一定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朴素的办法。

    如果你想要丰满这个人物,务必在动笔之前就想好一个完整的、符合逻辑的故事赋予他/她。然后以此为根本,再决定他/她将要参与大局的哪些部分,以及他/她将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选择什么样的立场。


(三)所有的配角都需要完整地塑造吗?

    好问题!

    如何选取合适的配角进行塑造,需要视情况而定。我们在这里教给大家最简单的一种方法,我命名其为“五步法”

    第一步:该人物的出场是否大于总章节的40%?

    第二步:她/他是否有神秘的特征?或者被你安排,从天而降似的推动了剧情的发展?

    第三步:她/他是否引起了主角的强烈兴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亲人、密友吗?

    第四步:她/他对主角做出的决定是否有决定性或引导性作用?

    第五步:作为作者,你是否有意愿赋予她/他浓郁的悲剧色彩,或象征性的希望?

    如果上述五项占了三项或以上,那么请根据你的能力,尽可能在你想要的篇幅限度内,着墨讲出该人物的故事。

  • 注:请务必分清你是要着重描写他/她的过去,还是将来。


(四)如何顺滑地将人物故事穿插进去?

    同样是个被提及较多的好问题!也是群像中较为进阶的一个话题。

    在这里,我将提供两种描写人物过往经历故事的方式。因为相比顺序描述一个人的一生,倒着去揭露她/他过往的故事则更难一些。

  • 人物志

    我个人用过的一种简单粗暴的方法,是在正文中加入2-3章节的人物志。

    请注意,人物志的内容不是随便加进去的,而是在需要解开这个人物更深层过往的时候再加入,然后以利落的手法一次性讲完。

    这样,读者就能在本身已经对该人物有了六成了解的情况下,一口气看完剩下四成,完成对该人物的整体脑内拼图。

    P.S. 人物志更适合“有浓厚过往”的角色;而像上文香菱那样的人物,她单纯属于“有一段幼年经历”,作者的重点则放在如何塑造她后续的、将来的命运,而不是过于执着讲她的过去。

  • 借助外力

    旁人的嘴来讲述,或者由某件物品引出,再或者是以一张报纸、一册画本、一封信件来刺激故事进行完善。

    总之,不论采用哪种方式,切记不要为了完善而完善。前期对这个人物的铺垫也非常重要,不要上来就噼里啪啦把故事讲完,而是循序渐进,给他些神秘感,而后找准时机穿插,揭开其身上的秘密。


(六)最后的话   

    当一篇合格的群像小说被完成之后,作者内心的成就感一定很强。

    越想要人物丰富多彩,小说的篇幅和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构造也会更多,希望你沉下心来,多琢磨、多尝试,写出真正令自己满意的作品。

    道阻且长,行之将至。

    提醒一下大家,合集中还有其他纯干货内容,欢迎大家阅读,目的是能给大家或多或少地提供一些灵感,欢迎分享转发,请勿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不署名搬运,谢谢大家。

    下一期,我们来聊聊,如何使你的人物更加吸引人、更多地获得读者的喜爱。

    欢迎补充。


Again.

推推我心目中的德哈四大名著

如题  打扰到各位我先跪了    我没放文的链接,点作者合集就好了

  首先就是我最爱的笙!@The Second Second 

  《Again》

       (我名字的小心思ε٩(๑> ₃ <)۶з)

  镇圈神文!不允许你们没看过!

  大大大长文,据说比《红楼梦》字数还多…不过我国庆用了三四天看完的,太好看了,废寝忘食(划掉)

  (发现这一篇你们都是看了好久好久 ……...

如题  打扰到各位我先跪了    我没放文的链接,点作者合集就好了

  首先就是我最爱的笙!@The Second Second 

  《Again》

       (我名字的小心思ε٩(๑> ₃ <)۶з)

  镇圈神文!不允许你们没看过!

  大大大长文,据说比《红楼梦》字数还多…不过我国庆用了三四天看完的,太好看了,废寝忘食(划掉)

  (发现这一篇你们都是看了好久好久 ……

  我真的用了不到四天就看完了 (๑ت๑)

  德哈双重生,大团圆结局,圆梦文

  真的超爱这一篇!

  

  

  《他比晚风温柔》

  @鸵鸟的秘密 

  战后

  德哈离婚的时候双双穿越无伏完美平行世界

  嚣张跋扈的哈利我喜欢!

  最喜欢的一句话:

"恨你的人咬牙切齿,爱你的人却迷恋到发疯"

  这篇强推!

  

  

  《向救世主宣誓》

  @猛虎落地 

  德拉科受守望誓约的影响必须保护哈利,于是踏上一条与哈利共同对抗伏地魔的不归路……(bushi

  这篇和上一篇的德拉科对哈利都属于那种隐忍的爱,我真的好喜欢这种!

  强推强推!

  

  

  

  《恒星时刻》@Арrilа Sаnnia🌙 

  这篇也绝了

  救世主突然满身伤痕失去记忆来到了刚失去工作的德拉科·马尔福家门口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哈利·马尔福"

  这篇开头两章我看一会又退出去,花了点时间看进去,可越来越上头,是个中短篇

  

  《Dangerous》

  这篇也是笙的

  非典型p友转正(个人理解哈哈)

  战后,肉香四溢,剧情也棒!

  笙的文都是仙品我说的

  

  还有笙的《Castle》,蛇哈,救赎向,未完结不过很好看!

  

  以及@鸵鸟的秘密 另一篇很有名的《远离此间》

  我前几天发疯就是因为这篇,很好看!

  关于远离此间我的发疯 

  可以看一下,这个我的本意不是避雷,不过不是双洁,我看评论都在避雷꒰ *•ɷ•* ꒱

  还有这一篇古早文!

  名扬四海(这是链接)

   《Reputation/名扬四海  》《恒星时刻》也是这位老师的!@Арrilа Sаnnia🌙 

  德拉科中了爱情魔药,深深地爱上了哈利,但这到底是因为魔药还是别的……

  这篇看得我身心舒畅哈哈,好看好看~

  不过还没完结,已经五年了 ( •̥́ ˍ •̀ू )

  可以等!

  

  推一下自己的文

  救世主他腰细体香 

  ABO 无伏  德哈  一发完 

  忘不掉 

  破镜重圆 麻瓜AU ooc小甜饼 一发完

  德哈还是哈德 

  有点论坛体…?沾点ABO但极少(因为文就很短) ooc  1.1k➕小短篇 一发完

  收录于恋爱那点小事 

  还有一个连载

  Drarry  Abreast 

  这个是简介 除哈利外全部重生  蛇哈

  脑洞挺大的,不知道能不能填上

   给笙的  

  给笙的小作文

  还有自己剪的九秒破视频

  致我们鱼死网破的胜利 

  一个推歌我的歌单 

  都是仙品歌曲~

  最后感谢

  

就这几篇吧,我最喜欢的几篇,分享欲发作

  其实我觉得这几篇应该都看过了哈哈,都是很有名的。

你们多多给我评论比什么都好 ::>_<::

  

XXUANMABIE

【德哈】秘密爱人/Undercover Lover

*四年级背景(大部分是)

*HE/5w+


0

“马尔福先生,那份协议只差您没有签字了,请您……”

首席治疗师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半秃顶的男人夹着一沓文件走进这间即便深夜还亮着灯的办公室,浓郁的微苦魔药味顿时扑面而来。

“我已经说过不下六次了,无论你们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在协议书上签字,这件事情免谈!”

魔药制作台边,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头也不回地回应道,语气有些不善。

“我知道您态度坚决,但如果我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方法,一个能够在后期实验中将波特先生带回来的方法呢?您还是这样坚决吗?”

秃顶男人直直地看着金发治疗师的背影,似乎视线能够穿透那道身影看见制作台...

*四年级背景(大部分是)

*HE/5w+


0

“马尔福先生,那份协议只差您没有签字了,请您……”

首席治疗师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一个半秃顶的男人夹着一沓文件走进这间即便深夜还亮着灯的办公室,浓郁的微苦魔药味顿时扑面而来。

“我已经说过不下六次了,无论你们用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在协议书上签字,这件事情免谈!”

魔药制作台边,一个留着金色长发的男人正背对着门口,头也不回地回应道,语气有些不善。

“我知道您态度坚决,但如果我说,我们已经找到了方法,一个能够在后期实验中将波特先生带回来的方法呢?您还是这样坚决吗?”

秃顶男人直直地看着金发治疗师的背影,似乎视线能够穿透那道身影看见制作台上那些魔药瓶。“我知道一年来您也一直在寻找将波特先生复活的办法,也知道那天没能救回波特先生您有多自责。但是现在机会已经出现在了眼前,您还是要拒绝吗?”

 

金发男人的身子微微一僵,而门口的秃顶男人则微微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治疗师将坩埚的火调小,然后将手套脱下放在了一边,转过了身。

 

1

“‘是的,夜里有的时候,我仍然会为他们哭泣,我觉得承认这一点并不丢脸’——哈哈哈!波特原来是还会在被窝里偷偷哭鼻子的蠢货。”

“‘哈利终于在霍格沃茨找到了他的初恋……与一位名叫赫敏·格兰杰的女生形影不离,格兰杰小姐美貌惊人,出生于麻瓜家庭,她像哈利一样,也是学校的尖子生之一……’真不知道他到底看上泥巴种什么了!”

“可能就是臭味相投吧,我觉得……哈利·波特的脑子也不灵光,说真的,眼光也差。”

 

“克拉布高尔,你们到底在念什么?”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沙发处传来。两个胖男孩闻声望去,只见金发男孩慵懒地横躺在沙发上,正用眼角瞥着他们俩。“我想波特不会和那个泥巴种在一起,懂吗?也许他喜欢韦斯莱家的那个女的。克拉布,你的嘴角有蛋糕屑。”

 

“德拉科你终于醒了。”被点到名字的男孩撇下蛋糕和报纸转头望过来,很是惊喜的模样,“我们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

“什么?”德拉科撑着沙发坐起来,除了片刻的晕眩感之外并无异样。他挑起金褐色的眉毛左右看了看,最终目光回到了他的两个跟班身上。“我怎么了?”

 

幽森的黑湖湖底,斯莱特林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三个。克拉布和高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高尔在报纸上胡乱擦了擦自己油腻的手,对金发男孩费劲地比划道:

“你在两个小时前就不知道为什么昏倒了,无论怎么样都叫不醒。外面争霸赛开始了有一会了,刚才克拉布出去看了一眼,是火龙。不过我们担心你出什么事,就留在这等你醒来,反正我们也不关心比赛,早上我们刚从礼堂多拿了些蛋糕回来——你听到这个一定会很高兴的,哈利·波特抽到的是匈牙利树峰,他肯定会被撕成碎片的!”

“对…外加被火烤焦!”克拉布附和道。

 

德拉科耸了耸肩。

 

“现在比赛比完了吗?”他面对着玻璃窗,从倒影里打量着自己——窗户里映出他服帖的金色短发和瘦削的脸。“我倒是想去看看波特被撕碎的惨状,看着他是怎样灰头土脸地登上报纸的。”

 

“我想应该快了吧。”克拉布说,“那,我就不去了?”

“那我也不去。”高尔小心翼翼地说。

 

德拉科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粼粼的水波投射在墙壁上,德拉科这时注意到了克拉布和高尔的袍子前面挂着的“波特臭大粪”勋章,正在十分富有存在感的闪着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胸前也挂着这样一枚勋章,于是便随手摘下,随意地扔在了一边。

“你们爱去不去,反正我要去看看。”

 

当德拉科的校袍袍角消失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门后面的时候,休息室里留下的两个斯莱特林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用沾满奶油的手拿起桌上的报纸,瞪圆了眼睛看着报纸上的报道,说:

“德拉科怎么就知道波特不喜欢格兰杰泥巴种?”

“可能他感觉特别灵敏吧。管他的,德拉科说的总是对的。”

 

2

德拉科赶到比赛场地的时候,看台上的人们正在没完没了地呐喊尖叫、鼓掌喝彩,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要将看台震塌。是的,在场地入口处被人围住的正是刚与火龙搏斗完的哈利·波特,他的一只胳膊受了伤,此刻暗红的血液正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来,不过那个格兰芬多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德拉科看到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高举着金蛋,气喘吁吁,脸上沾满了灰,的确足够灰头土脸,不过神情看上去倒是很愉快。

哈利·波特,一如既往地忽视疼痛和一如既往地得到勇者的荣誉,正穿过那些包围着他的人们,向急救帐篷轻快地走去,庞弗雷夫人正在那里气呼呼地念叨着比赛有多么危险。

也就是这个时候,德拉科快步从看台的木制阶梯跑了下去,他踩过帐篷外丛生的杂草,抢在庞弗雷夫人见到哈利之前,撩开帐篷的门帘,一阵风一样地出现在了哈利面前。

 

这看上去向来不是一个马尔福的做派——冲到哈利的面前,没有半分挑衅的打量或是话语,甚至没有任何多加思索,然后他——紧紧地抱住了哈利。

鲜血沾染了他的黑色的校袍留下一片深色的阴影,而被莫名抱住的那个人则呆愣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要不是那一头显眼的金发提醒了他这个学校有个马尔福,他肯定会当即大脑宕机的。

不,他现在脑袋也已经转不过来了。和德拉科·马尔福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还是头一回,哈利无措地站在那儿,一只手托着沉甸甸的金蛋,另一只受伤的手自然下垂着,他承认马尔福在这一点上还算贴心,在拥抱的时候特意没有碰到他疼痛的肩膀和流血的手臂。

 

随着咔嚓一声,闪光灯刺痛了哈利的眼睛,他知道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大概率又会被添油加醋地写进报纸里……果然,在闪光灯带来的眩目感过去之后,他透过碎裂的眼镜片看到被摄影师掀开的门帘外面,丽塔·斯基特穿着她那丑陋的艳绿色的袍子,以及那支同色的速记笔正在飞快地记录着什么。

 

“对不起,把我之前写的‘情窦初开’划掉,我觉得换成‘招蜂引蝶’或者‘四送秋波’会比较好。”

丽塔·斯基特一边指挥着那支精明的速记羽毛笔,一边满面笑容地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他们很快便分开了,德拉科往后退了几步,似乎为自己的冒失感到有些不自在。

 

“比赛前深受他的棕发小女友鼓舞的哈利,在比赛后又展示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似乎关系到他的性取向。”她一步步走近,仍然指挥着她那支速记笔,“不过我们都知道大家会对哪一部分更感兴趣不是吗?如果今天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你们或许能够成为头版。好了,关于救世主在谈女朋友的同时和一名男生亲密交往,请问哈利你能对此说几句话吗?”

 

哈利抱紧了手里的金蛋。他似乎看见速记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一句“哈利似乎钟意于一名面容英俊的斯莱特林金发男生”,气得想上去把那只笔掰断。他瞥了德拉科一眼,然后恼火地对丽塔·斯基特甩下一句话:

“我只有一句话要跟你说,”哈利不耐烦地往前走了几步,“再见。”

 

他顾不得受伤的那只手臂的疼痛,拉着德拉科就往急救帐篷走去,额头上渗出了不少的汗珠,不过他现在只想摆脱女记者的纠缠。德拉科掏出魔杖在哈利肩膀的伤口轻轻点了点,而哈利也因此放慢了脚步,疑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

“你要干什么?”

哈利皱着鼻子问。他感觉自己的伤口没那么疼了。虽然说之前他几乎忽视了伤口的疼痛,不过疼痛的消减的确是能够切实感受到的。

 

“一点斯莱特林的小魔咒?”德拉科收回目光,低下头装作不在意地说。他慢慢抽回被哈利拽着的那只手臂,表现的仿佛十分舍不得哈利身上的温度似的,“我想这会使你一会被庞弗雷夫人治疗的时候不那么痛一点。”

他们站在急救帐篷的门外,德拉科能够透过门帘看见里面正在接受治疗的塞德里克·迪戈里以及焦急等待哈利的格兰杰和韦斯莱。他将魔杖插回口袋,迎着哈利怀疑的目光,努力克制住声音中的哽咽:“我不进去了。希望裁判给你打低点儿分,我倒不想看你扬眉吐气地上报纸。”

 

3

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里简直一团糟。南瓜汁和黄油啤酒几乎撒得到处都是,费力拔焰火的火花在那些画着画的横幅周围窜来窜去。哈利刚才打开了金蛋,刺耳的尖叫声充满了整个休息室,乔治正对此给出客观的评价(“我倒觉得这声音有点像珀西在唱歌……说不定你要在他冲澡的时候去袭击他,哈利。”)。

哈利眨了眨眼睛,将金蛋合拢丢在了一边。“离下一个项目还有三个月呢,金蛋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应该关心的是……”

 

他指了指纳威的方向,只见那倒霉的男孩突然变成了一只大金丝雀,大家都哄笑了起来。

 

“哟——对不起,纳威!”弗雷德在大家的笑声中喊道,“我忘记了——这就是被我们施了魔法的蛋奶饼干——” 

 

在一阵欢笑和混乱当中,哈利一屁股坐上了沙发,身边是罗恩和赫敏。

 

“真不敢相信你们又重新坐在了一起。”赫敏紧紧地握着自己的膝盖,好像生怕罗恩和哈利再次不理对方似的,“当然啦,这不会是今天最古怪的事情。我们现在应该考虑考虑那个金蛋到底是什么样的线索,哈利,我可以去图书馆帮你找——”

“第二个项目还有三个月呢!你就让哈利休息休息吧,赫敏。”罗恩打断了她的话,“要我说,最古怪的事情是把哈利的名字扔进火焰杯里的那个人——他们真的是想要你的命,哈利!”

“好了,我说过了,忘了这件事吧。”哈利说,想要阻止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与罗恩冷战的这些日子里他并不好受,虽然他先前的确有些不满罗恩误会他参赛是想夺人眼球,但现在显然不是重提这件事的时候。“也许是卡卡洛夫干的?或者这个学校里也许藏着别的什么人想要让我去死也不一定。不过现在不用担心这些,你看我连一条胳膊都没断呢。不管是什么人想要我的命,他都没成功,至少现在没有。”

 

对了,说到胳膊——他又忽然想起了比赛结束的时候,那个十分反常的马尔福。

 

“你们还记得我今天在礼堂里跟你们提起的马尔福吗?”哈利说着,还心虚地看了看周围。

“你当时话没说完,不过这个学期以来你一直在说些你认为‘奇怪反常’的事情。”赫敏说,“所以说吧,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不会觉得奇怪的。”

 

“呃,总之,”哈利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你们当时在急救帐篷里等我,那时马尔福和我在外面,然后他——他很奇怪地抱了我,还帮我处理了伤口。”

罗恩瞪大了眼睛。“他不知道急救帐篷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了吗?”

哈利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搞不懂。

 

“这么看来,马尔福是在对你示好吗?”赫敏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要把这件事也列进你的‘奇怪的事情’清单里吗?”

“这难道还不够奇怪吗?”罗恩看着赫敏说,“虽然我知道一年级在火车上的时候哈利没有拒绝那个家伙的好友申请,但他和哈利的关系还是一直不怎么样啊,怎么也不至于直接突飞猛进到可以随随便便就拥抱哈利的程度吧!”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学期以来哈利已经说了太多奇怪的事情,有的时候总是钻一些很小的细节,有的时候就好像哈利知道一些事情会怎样发生但却并没有发生一样……我只能说,哈利你太多疑了。”赫敏赶紧说道。

 

“哦,赫敏,你应该更有质疑精神和细节精神的!”哈利想也没想就大声说出,“你甚至比我更要怀疑斯内普,而且你之前可不会说这种话……”

“难道我现在也成为了你的怀疑对象吗?”赫敏有些不高兴,她拿起碟子里一块果酱馅饼咬了一口,哈利侧身盯着她。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哈利坐直了身子,“好吧,那么话题回到马尔福?”

赫敏不服气地点了点头。“除了对你显得亲密之外,他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吗?”

“我想想,”哈利歪着脑袋思考了一阵,“对了,我总觉得他那个治疗的魔咒很奇怪,不像是我们学过的咒语。”

“也许是他自学的也说不定。”赫敏反驳道,“图书馆里有很多书能教会我们圣芒戈治疗师基础魔咒。”

 

治疗师,治疗师……哈利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但我不觉得他像是会去图书馆看书的人。”

“那当然,因为现在图书馆里挤满了克鲁姆和他的追求者!”赫敏说,“除非马尔福是个同性恋,也想去图书馆一睹那个保加利亚找球手的风采,那么他才有可能出现在图书馆!”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况且哈利,比赛前你自学飞来咒也很快,比我想象中要掌握得要好得多,说明马尔福也有可能自学一个不起眼的治疗魔咒,并且掌握得很好。”

“那可不是‘不起眼’的治疗魔咒……”哈利嘟囔道。

 

 

当哈利终于和罗恩、纳威、西莫和迪安一起回到楼上的宿舍时,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一点了。就站在寝室的门口,哈利和罗恩小声地说着话。

“虽然我能理解那些奇怪的事情对你来说是不小的困扰,哥们,但是我认为赫敏刚刚跟我们说再见的时候说得对,你应该好好休息休息,别总想着去找到这些古怪事情的源头,有时候那耗费了你太多的精力。”罗恩说,“你甚至在比赛前还在晚上偷偷溜进禁书区查阅资料,勤学程度简直要比过赫敏了。你看,光是谁想要你的命这件事就够我们头疼一学期了,先把那些事情放一放吧,哈利。”

绿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你是怎么知道我偷偷溜去禁书区的?你那时候明明还在和我……呃,闹脾气。”

 

罗恩愣了愣。“赫敏和我说过这件事。”

“我也没有和赫敏说过。”哈利很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实上我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

他们沉默了一阵,直到纳威突然打开了寝室门,让他俩快点进来睡觉,他们才动身。

 

“哈利,”罗恩想再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好好睡一觉吧,今晚就别去禁书区了。”

哈利点了点头,把金蛋塞进了一个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推回了床底。“我今晚肯定不会去了,跟火龙搏斗已经耗掉了我一个星期的体力。不过,”他压低了点儿声音,“罗恩,你知道麻瓜世界的电脑吗?就是那种方方正正带有屏幕的东西。当电脑里一个漏洞出现的时候,说明可能还会出现更多的漏洞。所有的漏洞积累在一起,电脑就会坏掉崩溃……”

看到罗恩迷茫的眼神,哈利于是换了个比喻:

“就好像下雪一样,这所有奇怪的事情都是雪花,当雪花累积得太多就会发生雪崩。所以我很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罗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和哈利道过了晚安,然后爬上了自己的床。而哈利在拉上四柱床的帷帐前,把他的匈牙利树蜂小模型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小龙打了个哈欠,蜷缩起身子,闭上了眼睛。但是此刻的哈利却没有心思去看火龙睡觉,只是轻轻拉上了帐帘,满怀着心事。

 

这个学期以来,一直在发生反常的事情。比如说去霍格莫格那天,他明明穿了隐形衣(为的是躲还在和他冷战的罗恩),但第二天赫敏坚持说他并没有穿。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他感觉赫敏不那么“赫敏”了,最明显的例子是赫敏拿起碟子里的馅饼咬了一口的时候——当赫敏听弗雷德说那是从厨房拿来的家养小精灵的劳动成果时,他以为赫敏一口都不会吃,可事实却与哈利猜想的恰恰相反。还有赫敏说的那些话……有时候哈利甚至觉得赫敏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人假扮的。

哈利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脸朝着罗恩的床的方向。罗恩也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偷偷溜出去了,还恰好知道他溜去了禁书区呢?除非罗恩跟踪了他,不过那样的话哈利肯定会发觉的。今天坐在火弩箭上与火龙搏斗的时候,哈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看台上所有的人都长得一模一样,就好像电影中的路人一样让人记不住模样,而当你定睛去看就会发现他们一直都是那几个人。还有反常的马尔福,难道连与他不怎么熟悉的马尔福也出了问题吗?

 

哈利将自己深深地埋进柔软的被子里。当一件事情出错的时候他可能并不会注意到有多么奇怪,但是当所有这些异常堆砌在一起时却不得不让哈利提高警惕——这是伏地魔提前复活的预兆,还是其他危机的临近?

 

4

第一个项目过后,霍格沃茨很快便迎来了寒冷的十二月。

 

“狂风和雨夹雪一定是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们需要担心的问题。”

罗恩说。他和哈利正走在城堡的回廊里,穿堂风吹过,哈利忍不住裹紧了自己的围巾。

“至少城堡里有热腾腾的炉火和厚实的墙壁。”罗恩扭头望着外边黑湖水面上停着的那艘大船,狂风使那艘德姆斯特朗的船颠簸摇摆着,黑色的船帆在黑暗的夜空中翻飞起舞。

 

“是啊,我想也是。”哈利说,他扯了扯罗恩,“快点儿,我们要迟到了。海格的课我们可不能迟到。”

“可是……”

“如果你担心你的偶像克鲁姆的话,我觉得他不像是需要别人担心的人。”哈利加快了脚步,“摇摇晃晃的大船对他来说一定跟摇篮没有什么区别。”

“哦哈利,我只是不想提起炸尾螺的事情而已。我想这节课大概会是一团糟。”

“别那么说,罗恩。”

 

南瓜地里,海格正将那些大箱子一个个搬了出来——很显然那是为炸尾螺准备的窝。鉴于炸尾螺几乎是哈利见过的最令人恶心的东西,哈利很难使自己将目光聚焦在那些爆炸喷火的尾巴以及它们的刺和吸盘上,于是他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他看见金发的斯莱特林正抱着双臂站在一个大南瓜边上,不屑地转动着灰色的眼睛,一边和克拉布高尔闲聊着,大概又是关于海格的坏话,见哈利把视线移了过来,他很快收回了那束瞧着哈利的目光。

 

不知怎的哈利一时也有点心虚,他装作不在意地揉了揉鼻子,扭过了头,觉得现在还是盯着炸尾螺看比较好(尽管哈利得承认客观而言马尔福比炸尾螺顺眼得多)。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次糟糕的课堂,因为南瓜地里的同学们以及海格自己很快发现炸尾螺并不冬眠,而且不喜欢被人塞进铺着枕头的箱子,盖上盖子。炸尾螺在南瓜地里横冲直撞,地里撒满了冒着青烟的箱子碎片。场面混乱不堪,同学们惊慌地往空旷的地方和海格的小屋跑去,哈利看见克拉布和高尔正用力捶开小屋的门,惊慌失措地挤了进去。

 

“砰”,随着那扇门被大力关上,同时哈利也感到自己的后背撞上了什么人。哈利回头看过去,却透过有些歪斜的眼镜看到——哦不,那是马尔福,哈利本以为他会同他那两个大块头同伴一起躲到小屋里去的。

“我以为你会注意到,你这几天坚持不懈地、明目张胆地偷偷观察我是某种很明显的行为。”

德拉科推搡了哈利一把,哈利身子一歪,坐在了一个大南瓜上。

 

“什么叫‘明目张胆地偷偷观察你’?”哈利皱着鼻子问,他的手指在刚才的慌乱中被炸尾螺尾巴后面喷出的火焰烧伤了,此刻正火辣辣地疼——他试着用清水如泉咒语缓解手指的疼痛。

“意思就是你自以为我没有发现,实际上十分明显,明显到足够成为斯莱特林们的饭后谈资。”德拉科黑着脸说。他嫌弃地看了一眼哈利的手指,挥了挥魔杖,哈利被烧伤的手指立马消了肿,也看上去不那么红了。

“我没有。”哈利十分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你看起来已经学会无声念咒了?”

“这有什么难的?”德拉科挑高眉毛,“你甚至不对我说句谢谢,我从来不知道哈利·波特这么没有礼貌。”

“哦,本来打算说的,现在不想说了。”哈利扁了扁嘴巴,“因为你那副欠揍的嘴脸实在影响了我对你刚积累起的一丁点儿好印象。”

“好像谁很在乎你的一句谢谢一样。”德拉科不屑道。

 

“哈利!快来帮忙!炸尾螺!”罗恩慌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一只炸尾螺正朝他逼近,罗恩无助地举着冒火花的魔杖阻止炸尾螺的靠近,他的声音颤抖着,而赫敏正在另一边忙着处理炸尾螺,“我觉得它现在很暴躁……指不定会把我的头发都烧焦!”

“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我们可以比比是韦斯莱的头发更红还是火焰更红。”德拉科幸灾乐祸地说,被哈利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昏昏倒地!”哈利举起魔杖,朝罗恩面前的炸尾螺精准地念道,只见那丑陋的生物一下子便定格在原地,不动了。“你要是敢在罗恩面前说,我就——”

“你就怎么样?给我也来一个昏昏倒地吗?”德拉科戏谑地说,“我好怕啊,傲罗先生。”

 

哈利拿着魔杖的手微微一僵。

 

“我就把炸尾螺送到你的寝室里。”哈利将魔杖收回了自己的校袍口袋里,没有再理他,而是径直走向罗恩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也跟着走了过去,召唤来一根绳子将随时可能再次活跃的炸尾螺捆了起来,无情地丢到了一边。“得了吧,韦斯莱,那只是炸尾螺,又不是摄魂怪,你犯不着像个小屁孩一样朝着波特哭哭啼啼!”

“他没有哭哭啼啼,”哈利不客气地回怼道,“对了,能麻烦你治一下罗恩的烧伤吗?”

“不能。”德拉科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会。”

“为什么不能?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哈利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才烧伤的手指,才过了不到五分钟,那里已经彻底好起来了,于是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德拉科,只不过这次更多了几分怀疑。

“我不想给他治,不行吗?我也不是谁都不收费的圣芒戈治疗师。”

 

哈利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五个金加隆,治不治?”

“你以为我差那点钱吗,波特?”德拉科说,“让我想想报酬……”

 

“你俩还没商量好吗,我还不如去庞弗雷夫人那里——”

“闭嘴韦斯莱。”

德拉科很快挥动魔杖,治好了罗恩的烧伤。

“韦斯莱,这是我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你这种待遇,你给我听好……”

话还没说完,罗恩就往后大撤了一步,指着德拉科和哈利身后大喊道:“小心那只炸尾螺!”

 

两人立马回头望过去,只见一只尾巴喷火的炸尾螺正朝他们不断靠近,而赫敏站在不远处,看上去焦头烂额,她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了力。

 

“统统石化!”

“昏昏倒地!”

 

罗恩面前的两人同时掏出了魔杖,迅速地朝炸尾螺念出了咒语。从山楂木魔杖中发射出的咒语不幸地打歪了,在南瓜地里留下了一个不浅的凹陷,而仍然是哈利的昏迷咒精准地击中了炸尾螺,德拉科适时地召来了绳子将炸尾螺捆上。

“还不赖。”德拉科轻飘飘地瞥了哈利一眼,“其实我也可以,只是你的咒语把我的咒语打偏了。”

“得了吧,马尔福,”哈利用魔杖戳了戳他的肩膀,“承认别人的厉害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这可不像是一个四年级学生能使出来的咒语。”

一个令人讨厌的女声从后边传来,是丽塔·斯基特。她靠在海格菜园子的栅栏上,看着这一幕闹剧。她今天穿着一件厚厚的洋红色长袍,紫色的领子是翻毛皮的,鳄鱼皮手袋挂在她的胳膊上。

 

“刚才哈利就做到了。”赫敏走了过来,站在了哈利身边,“承认别人的厉害对你来说有那么难吗?”

德拉科皱眉看了她一眼,显然十分介意她将哈利对自己说的话引用在斯基特身上,就好像他和丽塔·斯基特那个恶心的甲虫是同一类人似的。

“是啊……是啊,所以这才格外引人注意和深思。”丽塔·斯基特装作热切地笑着说,“这样就说明,我们的第四位勇士有可能拥有比神秘人更为强大、或者更为黑暗的力量?这实在是值得研究……”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德拉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哈利震惊地扭头看着他,似乎满不相信边上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

“哦,是你,”丽塔·斯基特露出了那种挖到宝藏的神情,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写的期刊在大街小巷大卖的模样,“我当然不会忘记把你加进我的内容里,亲爱的,你会作为波特最亲密的伙伴——或是伴侣出现的。”

“请便。”德拉科不屑地说,“事实上有脑子的人根本不会在乎你的胡言乱语。”

“报纸不就是写给没有脑子的人看的吗?世界上没脑子的人可不少。”丽塔·斯基特满脸带笑地说,“好了,你叫什么名字,小白脸?”

“滚开!”德拉科握紧魔杖恼火道,“滚得越远越好。”

 

丽塔·斯基特把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十分不愉快地转身去找海格了。等她一走,哈利就忍不住大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德拉科皱着眉头问。

哈利看看罗恩又看看赫敏,他们俩似乎也在强忍着笑。德拉科不爽地瞪着他们,突然想明白了泄了气。“算了,我好像知道你们在笑什么了。不许说出来。”他冷漠地哼了一声,随后小声嘀咕了一句:

“得亏我不跟小屁孩计较。”

 

他抬起左脚就想离开这几个格兰芬多的包围,但却在能够成功逃走之前被哈利叫住了。

“呃,还是要谢谢你赶走了丽塔·斯基特,还有帮我和罗恩治疗烧伤。”

 

德拉科迟疑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慢吞吞地说道:

“所以我该说不用谢吗?”

“不过我得说,小白脸确实是个很适合你的词。”哈利笑出了声,而面前的德拉科立马黑了脸。

“波特,你开玩笑的本领真的不怎么样!”

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南瓜地。

 

5

自从那堂糟糕的神奇动物保护课的一周之后,德拉科依旧注意到,哈利·波特仍然在有意无意地偷偷观察着他。这使他感到十分奇怪,好几次都想冲上去揪着哈利的领子问问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但他到底没有那么做。于是,善于审时度势的德拉科·马尔福在这天早晨,在斯莱特林的长桌旁,谨慎地向他的几个斯莱特林好友问道:

“我和哈利·波特难道关系不错吗?”

 

坐在对面的潘西·帕金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将一份杂志拍到德拉科面前,有点嫉妒地说:

“关系好不好,你自己说了算。”

德拉科狐疑地看了潘西一眼,用山楂木魔杖挑开了《巫师周刊》的封面页。

 

只见在疤头男孩的一张彩色照片下面,是这样一篇短文:

 

“哈利·波特的多彩情史

 

他或许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孩——但他同样经历着青春期男孩常有的痛苦。丽塔·斯基特报道。在痛失双亲之后,十二岁的哈利·波特终于在霍格沃茨,于那个与他形影相伴的女朋友——麻瓜家庭出身的赫敏·格兰杰身上,找到了感情的慰藉,但这显然无法填补他充满伤痛的生命,实际上——哈利·波特很有可能是一个双性恋。

德拉科·马尔福是斯莱特林学院的一名优秀的学生。他有着一头显眼的金色头发和一张苍白的脸庞,同时有着极不礼貌的伶牙俐齿。或许哈利看上的正是他那些出风头的小把戏,与马尔福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显得格外迷恋他,甚至在公共场合大胆约会,拥抱对方。

‘德拉科和哈利的关系十分特殊,’潘西·帕金森说,她是一个漂亮活泼的四年级女生,‘德拉科在一年级开学第一天就向波特伸出了交友的手,当然波特也愉快地答应了他,虽然平时表现上两人表现得不怎么和睦,但他们绝对是一见钟情,甚至是交往已久的地下情人——这点我们都心照不宣。至于格兰杰嘛,她真的很丑,也许她给波特下了迷情剂。’

在霍格沃茨,迷情剂自然在被禁止之列,阿不思·邓布利多无疑需要认真调查此事。与此同时我们不难发现,马尔福家族在二十八大纯血家族中地位不低,哈利·波特与德拉科·马尔福交往是否带有获取某些利益的目的性,这一点还有待考究。”

 

德拉科只看了一遍,就尴尬地合上了杂志。“我就说没有脑子的人才会信报纸杂志上的东西。”

他将杂志推回给潘西,低头叉起一块牛肉,问道:“你不是真的那么说的,对吧?”

潘西说:“我只是说你们关系特殊,一般人都会觉得你们上辈子肯定有过深仇大怨,虽然你们是朋友但一点朋友的样子都没有。哦,关于格兰杰那些倒是真的。”

“等一下,”德拉科打住她的话,“我和波特为什么是朋友?”

“我不知道啊。一年级的时候开始就是了,不是吗?只是你们看起来都不把对方当朋友,而更像是每天都有隔夜仇的敌人。”

 

德拉科还想问些什么,但潘西已经懒得回答他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了,出于嫉妒或者是没耐心什么的——他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潘西·帕金森满脸都是一副“不是你失忆了就是我疯了”的表情,还有他记得四年级的时候潘西正疯狂地迷恋着他,况且她已经翻看起了杂志上的漂亮衣服,德拉科也就没有追问下去,而是偷瞄起了对面格兰芬多长桌的黑发男孩。

那男孩正在兴致勃勃地和他的两个朋友讨论着什么,而德拉科看见他的手边正是那本愚蠢的《巫师周刊》。他顿时感到无地自容,尽管他知道波特迟早会看见杂志上的内容,但——

波特抬起了脑袋,正和他对上了视线。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家伙似乎还对他笑了一下。

 

德拉科撇了撇嘴,装作不在意地别开了目光。

 

6

“救世主的秘密爱人竟是前食死徒”,德拉科记得,这个新闻在当时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伦敦。

黑色的几行大写英文底下是一张动态照片,照片里的背景似乎是一个公园,夜幕中金发男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加班之后过于匆忙没有脱下属于圣芒戈治疗师的那身衣服。而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毋庸置疑是哈利·波特,他略显疲惫地靠在治疗师肩膀上,公园长椅的边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橙汁饮料,而金发男人正轻轻拍着他的背,似乎在安抚他。

新闻的内容仍然是由丽塔·斯基特撰写,尽管德拉科信誓旦旦地说只有没有脑子的人才会百分百相信这种邪门的新闻,在接下来的那几天还是流出了不少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比如“作为哈利·波特的主治疗师,德拉科·马尔福早已对他最重要的病人有了其他想法”,或者是“哈利与马尔福实际上同居已久”诸如此类花边新闻。

 

德拉科得承认,在战后他和哈利确实有了某种程度上比原来更加亲密的关系,比方说他要负责在哈利在任务中出事被送到圣芒戈的时候第一时间为他治疗,听哈利抱怨任务中的突发情况和他熬的魔药有多么多么的苦,在哈利命令的目光中帮他暗中修改出院时间,听他说最近又被部里的哪个女孩子表了白。可以说,在德拉科的职业生涯中,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时间和一大半的心思都花在了哈利·波特身上,虽然他看起来不那么乐意,但也早已习惯了和波特维持某种友好关系。当然,友好关系在他们的相处中一步步推进,哈利有时也拉上德拉科参与格兰芬多们的聚会,德拉科也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了哈利的朋友,比如潘西小姐开始乐于和赫敏一起逛街之类。哈利偶尔也在德拉科的公寓里留宿,或者是请德拉科来自己家里做客。因此德拉科能够理解,那些小道新闻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

真正意识到喜欢波特是在当了他的主治疗师的第二年,那时他22岁,无疑是个十分优秀的治疗师,但比起当哈利的治疗师,他发现自己更想当哈利的男朋友。他当然也为此采取了某些“求偶行动”,不过似乎都失败了,原因在于哈利·波特那个木头脑袋仿佛永远都看不出来德拉科喜欢他。

 

不过这样的生活已经格外超出想象了,不是吗?德拉科正对他追求救世主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的时候,却在一个格外寒冷的雪夜里被传唤到圣芒戈,看到了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哈利。

变故总是来的那么快。当德拉科带着其他治疗师从手术室出来时,他们脸上的表情无声地揭示了哈利牺牲的噩耗。有人说这或许是波特最好的结局,失去双亲加上不停的奔波,他已经很累了;但更多的声音则是惋惜哈利的年轻,惋惜他英年早逝,甚至有些沉迷古老魔法的人声称波特一岁时能在索命咒下活下来,现在或许也能起死回生,他们自发地开始寻找让哈利复活的方法,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一无所获。

 

德拉科只知道,那天,是平安夜。

 

德拉科度过了一段颓丧的日子。没有哈利,他的工作也减少了许多,不用每天为哈利熬制特制的魔药,也不用费心思去想怎么庆祝哈利任务的大获全胜或者是怎么逗笑任务失利的哈利。他忽然感到自己的生活失去了意义,又恍惚觉得与哈利待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他想起,自己曾经和哈利开玩笑说,如果有一天哈利遭遇了不测,他没能在手术台上把他救活的话,他保证自己会抱着哈利冰冷的尸体哭上一天一夜的。那时哈利指责他说不该乱诅咒别人,德拉科反而笑嘻嘻地说你到时候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他发誓,自己绝不是真的想要哈利死掉,早知道真的会有这一天,他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德拉科请了很久的假,直到半年后才再次回到圣芒戈。

他坐在会议桌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迎着所有人期待又紧张的目光,对文件上的内容投了反对票。

也是因为他的一票否决权,文件上的内容全部作废。

 

“我不允许你们拿波特最后一丝魔力残留做实验。”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忘却了一个马尔福该有的教养,直接将文件撕得粉碎,“或者你们可以去问问他那两个最好的朋友,格兰杰和韦斯莱,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马尔福先生,”一个治疗师小心翼翼地拾起桌上的文件碎片,将它恢复如初,“在死后还拥有魔力残留的巫师本就罕见,况且这只是一个实验,如果成功了说不定对巫师界大有益处,而且也不会对波特先生有什么伤害不是吗……”

“只是一个实验?拿死者做实验?波特当初打败黑魔王、救下了整个世界,你们现在要拿他最后一点魔力做实验?”

“正是因为波特先生打败了黑魔王,他的魔力残留才有研究价值。我们需要他的魔力使巫师界进步,况且我相信像波特先生这样无私的人一定也不会拒绝在死后继续为巫师界作出贡献,这和麻瓜们在死后捐献自己的眼睛或者肾脏是一个道理。”一个半秃顶的男人站起来说,“他太强大了,说不定他的魔力能使更多的巫师获得更强的力量,还能使一部分哑炮获得使用魔法的能力——”

“强大?”德拉科哼了一声,“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他的强大只是靠他自己的努力和勇敢而已,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这是与生俱来的本领?”他顿了顿,声音在颤抖,“哈利·波特——哈利·波特只是一个普通的、招人烦的蠢货。”

 

他的话使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片刻。随后有个巫师说:“你只是嫉妒他罢了。”

“就是,原来报纸上的绯闻都是假的,马尔福你从头到尾只是嫉妒波特先生比你厉害而已!”

 

“闭嘴!”德拉科猛地拍了拍桌子,“首先我和波特的关系不需要你们妄自猜测,其次无论你们说什么,既然波特生前没有答应过这种实验,我就不会答应你们进行实验!”

 

会议室里其他的巫师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直到半秃顶巫师拍了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说:“马尔福先生,我知道您和波特先生关系不错,如果我们的实验有可能能够将波特先生复活呢?您还这样想吗?”

“那就等你们百分之一百二确定能将他复活的时候再来找我谈。”德拉科不耐烦道,他站了起来往会议室门外走去,白色制服的袍角消失在了门后面。那个半秃顶的巫师追了上来,说道:

“马尔福先生,虽然你们家族一直对圣芒戈进行大笔投资,你也是波特先生生前的主治疗师,你仍然享有一票否决权没错——但是就算你不答应,我们仍然会背着你进行实验,别忘了,你的反对更可能给自己招来麻烦——你知道那些爱钻研古老魔法的巫师本质上都不是什么善茬。”

“哦,所以你是在提醒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也不是什么好鸟是吗?”德拉科板着脸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要挨个签署什么保密协议,只是因为你们想拿波特的魔力为己所用,而不是什么造福巫师界。如果你们真的敢这么做,我会直接去魔法部向韦斯莱夫妇告状,让魔法部叫停你们的实验。”

“但是你不会那么做不是吗?你肯定也保留着一丝希望,一丝……波特先生还可能复活的希望。我相信没有人能抵得过让自己的爱人起死回生的诱惑不是吗?”

德拉科脸上犹疑的表情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仍然严词拒绝道:“那就等你们找到方法的时候再来找我说。现在免谈。”

 

就这样又过了半年。期间半秃顶男人又找上了好几次,但都以被拒绝为终。直到第六次,半秃顶男人推开了德拉科办公室的门,告诉他他们已经找到了门路,还向德拉科展示出了一本古朴的书籍,里面记载了如何用最后一丝魔力残留复活已死之人的方法。德拉科最终还是被说服,在实验协议书上签了字。

就这样,一个秘密进行的实验在圣芒戈展开了。他们将哈利的魔力残留存放在一个类似于冥想盆的魔法装置里,开始按照书上的内容熬制魔药。

 

整整四年过去了。看到希望的德拉科反而成为了最积极的那一个,他带头采购魔药材料以及翻找更多的古书资料,四年里他从二十三岁变成了二十七岁,金色的短发也留长了,但是他从没有想过放弃这最后一点希望。

直到——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博金·博克店里瞎逛,忽然觉得角落里一本落灰的古书封面十分眼熟。

他立马拿起那本书翻了翻,发现里面的内容和那本实验依据的古书十分相似,只是结尾处改动了许多。他心中起疑,于是拿来了存放在实验室的那本书让博金·博克鉴定,最终确定半秃顶男人给德拉科看过的那本书是伪造改编的。

 

而原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这种方法能够让已死之人起死回生。

 

这时候,他终于从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了彻底的绝望。

 

7

“波特和韦斯莱能不能使自己的行为与年龄相称呢?”

变形课上,麦格教授愤怒地扫了坐在教室后排打闹的哈利和罗恩一眼,紧接着宣布了圣诞舞会的消息。

哈利没有认真听,他刚被麦格教授数落了一顿,现在正不服气得很——此刻他正拿着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奋笔勤书,随后他把羊皮纸揉成了团,往前面的那个金色的后脑勺精准地丢去。

 

金发男孩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很快回过头,在看到哈利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之后对他挥了挥拳头。然后他弯下腰捡起小纸条,只见纸条上写着一句“我有话要跟你谈谈”。

‘谈什么?’德拉科在后面回复道。还没等他传给哈利,麦格教授就点了他们俩的名:

“波特先生和马尔福先生,你们如果要传纸条的话,还不如现在出去面对面说。”

 

德拉科愤愤地收起纸条,在心里想哈利·波特真是拉人下水的蠢货。

 

好不容易捱到下课铃响起,德拉科一边慢悠悠地把书本塞进书包,一边用余光瞄着正被麦格教授叫去谈话的哈利。他在心里嗤笑着哈利上课开小差被抓住,早就排演好了一会要怎样好好嘲笑哈利一番。

他看见哈利朝着这边走来,而那黑发男孩脸上是一脸的不高兴。

 

他朝哈利吹了个流氓哨,“怎么样,上课摆弄你那橡皮黑线鳕鱼被抓住了?还是因为传小纸条的事?”

哈利无精打采地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低着脑袋收拾自己的书包,头也不抬地说:

“我可没挨批评,这不关你的事。”

“你说话的语气能放好些吗?我记得我们是朋友?”

德拉科莫名想起了潘西那天早晨说“他和波特一年级开始就是朋友了”,于是如此试探地问道。

 

哈利总算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绿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迷雾:“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三四年来你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是吗?”德拉科低头转动着自己手指上的斯莱特林戒指,装作毫不在意地说:“我还以为你刚才能听出来我话里的讽刺意思呢。所以,”德拉科把书包甩到肩上,“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们边走边说。”哈利围好了围巾,将手塞进校袍口袋,示意德拉科跟上他一同步入霍格沃茨的风雪之中。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德拉科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说,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腕表,说,“你知不知道,在英国,这种时候天会黑得格外早,一会温度就会变得很低,你是想拉着我一起在学校里冻死吗?”

“你急什么。”哈利声音低低的,在路过那些朝着他偷偷傻笑的女孩们的时候几乎没有抬头,“这里人太多了,一会再说。”

“看来想邀请你去圣诞舞会的崇拜者真不少。”德拉科戏谑道,“你想好要邀请谁了吗?”

哈利扭过沾了些冰晶的黑发脑袋看了看他,不是很懂德拉科为什么要关心这个。他嘴角浮现出小小的弧度,问道:“难道你希望我邀请你吗?”

“我是不是说过波特你开玩笑的本领不怎么样?”德拉科从后面报复般地拽了拽哈利的格兰芬多围巾,差点把哈利勒得喘不过气来。哈利瞪了他一眼,微微昂着头说:

“麦格教授说争霸赛的勇士都要挑选一名舞伴,而那个舞伴最不可能是你。”

“我也没说想让你邀请我吧。”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拌着嘴,终于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了空旷的一片雪地上。寒风从这里无情地吹过,带走了所有的温度。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利的声音被闷在厚实的围巾里,有些听得不太清晰,德拉科不得不凑近了些,垂下脑袋捕捉哈利的声音,“如果你是一个有预知能力的人,你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会怎么发展,甚至能预知一些人的死亡,你会怎么度过这一生?”

 

哈利没有抬头,否则他就能看见德拉科脸上一闪而过的悲悯神情,混沌在雪夜中像一句无声的短促叹息。他的耳朵接收到的信息只是德拉科嘲讽般的回答:

“怎么,你难道是大预言家不成?”

 

“马尔福!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话!”黑发的格兰芬多在雪地里跺了跺脚,蹙起眉头望向德拉科,“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为什么问我?我又没有预知能力,而且这种问题留着去问你那万事通小姐不是更合适吗?”德拉科抱着双臂,拖着长调慢慢地说。

“我只是——”哈利有些着急,但此刻德拉科表现得像是来了点兴趣。他身子前倾,带着些好奇问道:

“这么说,你是重生的了?可以这样说?还是说你在哪看到了什么关于未来的占卜?老实告诉你,我可不相信什么占卜学。”

“大概是前者吧。”哈利垂着眼睛说,他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睛之下投下一片阴影,“有的时候我也怀疑我所谓的上一世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场梦——或者这一世才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德拉科挑了挑眉,“波特,你的事情与我无关,如果你能搞清楚这一点的话,麻烦你快点放我走,我要冷死了。”

“我只是——”哈利再次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德拉科·马尔福!”

 

“我?我是不是德拉科·马尔福?”德拉科有些好笑地说,他嗤笑了一声,“你在开什么玩笑?波特,你的脑子被火龙抓坏了吗还是被冰天雪地冻坏了?我就是德拉科马尔福,全世界仅此一个。”

“你真的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德拉科·马尔福吗?”仿佛还抱着点期望,哈利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德拉科。

“我就是德拉科·马尔福,如假包换,什么这个那个的——你到底在说什么,波特,你有臆想症吗?”

看见德拉科一脸的不耐烦,哈利像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立马泄了气。他的语调变得十分失望,声音也变得酸涩:

“我是说——算了。你不是。”他转过身,望着远处寂静的黑湖水面,不愿让德拉科看见他眼里的脆弱,“你还是那个混蛋。”

“说谁混蛋?”德拉科拍了拍他的脑袋,不爽地说,“哈,难道在你原来的那个世界我和你关系很好吗?你用得着用‘是不是混蛋’这种粗糙的方式来把我和他进行对比?”

“虽然战争结束后的你也是混蛋,但比这要好,至少——至少我们关系还不错。”

“你在说什么?这句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他们沉默了好久,周围的喧闹声远去了,哈利只是盯着前方一声不吭,那种恍惚的神情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心事当中,眼神也像是无法聚焦地盯着某处虚空的方向。

雪越来越大了,带着些残忍地拍打在他们的身上。德拉科庆幸刚才哈利选择了背对着他,这样他眼里那种近乎疯狂的想要抱住眼前人的渴望就不会被发现。直到德拉科终于能够掩饰好自己真正的情绪,装作自己还是个小混蛋般地开口:“那你说说,在你那个世界的我,或者说未来的我,是不是很有钱?”

 

哈利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依然陷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德拉科揉了揉鼻子,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个沾了些雪花的黑发后脑勺,他有些生硬地说,“那未来的我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哈利在德拉科问出他们是什么关系之后半晌才回神,眼神重新聚焦。他缓缓地、又有些艰难地开口道:

“其实你是我的主治疗师。” 

“哦,那真是不幸。”德拉科评价道。

“虽然那个我所熟知的你不会相信,因为我们俩从来没有一个人主动说起过……但其实我——我已经把你当作了很好的朋友之一——以及任何时候都可以依赖的人。”

 

哈利的话音结束,一时间他们耳边只有呼呼的风雪声。

 

“你看上去很怀念。”德拉科轻声说。

哈利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想念地微微笑了笑:“你能理解能够随时依赖一个人的感受吗?”

德拉科耸了耸肩。“不能理解。”

“你肯定能理解,因为这时候的你总会找爸爸。”哈利轻笑出声,但声音却带着无法排解的忧伤,“但战争之后的你变得成熟多了,我的意思是,你变得讨人喜欢多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大部分见到你的时候都是我住进圣芒戈的时候,你的确会尽力地照顾我。”

“那听起来未来的你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的时候挺多的。”德拉科说,“还有——战争?什么战争?”

“就是伏地——算了,我不能说,对你来说是剧透了。”

“告诉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我不想说。”哈利低头踢着脚下的雪,尾音渐渐染上了哭腔,“如果这次还要重新来过,我不想——我不想再失去所有的那些人。”

“你的意思应该是战争死了很多人。”

“别说得那么轻快,”哈利拼命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但已经有一滴落在了雪地里慢慢结冰,“你根本就不懂失去在意的人的感受。”

 

大雪掩埋了那滴眼泪,又一滴落在了刚下的雪上。德拉科走近了一步,还是没能忍住拂去了哈利发顶的雪花,并且为哈利戴上了校袍的帽子。

 

“我想我应该懂。”德拉科几乎是用气音说,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一提高音量就会立马哭出声来,“你可能不知道,呃,我在很久以前,失去了一个我非常——在乎的人。”

“爱”这个字没能说出口,第一个音节卡在喉咙,最终还是被寒风吹走了。德拉科不知道他是否有资格在哈利面前说出这个字眼,哪怕那黑发男孩并不知道他所指的人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后悔答应了那个不可能有结果的实验,他急于求成,甚至没有查清楚方法真实与否就盲目地开始,一心想要把哈利带回他身边——他后悔没有及时发现自己被骗,反而用哈利的最后一丝魔力残留为那些人做实验。

 

“我好害怕,马尔福,”哈利小声抽泣着,“我怕这一次我还是救不回他们,也害怕我永远回不到原来的那个世界。”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德拉科轻柔地问。

“因为我不敢和罗恩赫敏说。”

“你就不怕我嘲笑你?”

“你敢你就试试。”

 

哈利扭过头瞪着德拉科,德拉科这才发现哈利泛红的眼尾和湿润的眼眶。他刚想出声安慰,哈利又说:

“本来我不知道和谁说的好,把你叫来也只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他。如果你是他的话事情就变得好办多了——那样的话我就不再是一个人,至少我可以和跟我一样重生的人面对这一切。事实证明是我看错了,你只是有那么几个瞬间有点像未来的马尔福。你也像他们一样变得奇怪了。”

“我不觉得我很奇怪。”

“哦,他们都这么说。”哈利胡乱地抹掉了自己脸上的眼泪,他的脸颊红扑扑的,上面还挂着抹不掉的泪痕,“我感觉这个学期以来你们都不是我熟悉的你们了。整个世界就好像在坍塌一样,所有事情都变得很糟糕,比上辈子要更糟糕。”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德拉科说,“但是既然你选择告诉了我这些,那么,如果你需要帮助,你可以来找我。”

“你不知道就算了不过还是……谢谢?”哈利攥紧了书包带子,“一起去礼堂吃饭吗?”

“寝室里有吃的。”德拉科平淡地说。

“那好吧,我先走了。”

 

望着波特逐渐远去的背影在风雪中模糊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德拉科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几乎一瞬间消失,不安的窒息感终于涌上来,让这个斯莱特林红了眼眶。

好在这是个喧闹的雪夜,在所有人都在讨论圣诞舞会的霍格沃茨,没人能注意到他脸颊滑落的一滴眼泪。

 

8

……“对了波特,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什么事?”

 

洁白的病房里,穿着大号病号服的哈利不解地挠了挠后脑勺,他像个小狮子般敏捷地跳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光了。

 

“都说了伤没好不要下床!也不要光脚踩在地板上!”

刚把治疗师外袍脱下一半的德拉科对小狮子怒吼道。

 

只见黑发的小狮子不以为意地撅了撅嘴,抹掉了沾到下巴上的水,说:“反正这地上有地毯嘛。”

“你要喝水明明可以让我帮你倒。”德拉科叹了口气,又给哈利的杯子添满了温水,拧紧盖子放在床头柜上,“你是永远都听不进治疗师的话吗?”

“我只是在向你证明我的伤已经好了,可以出院了。”哈利眼神闪烁,渴望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并且期待地开口道,“你能……你能再帮我签一个出院申请吗?”

德拉科斜瞥了他一眼,语气中满是坚决,拒绝的十分干脆,“不能。”

“为什么不能?”哈利装作委委屈屈地说道,“我在医院都要待得发芽了。”

“你看看你今天下午的检查有哪一项达标了吗?上次我提前给你签出院申请都挨批了!”德拉科想到这件事便来气,“快点滚回你的床上盖好被子,别废话了,我要下班了。”

“我有三项都达标了!”哈利不服气地争辩道,“明明是你自己工作做的不好,还怪我害你挨批评……”

“还好意思说!你自己也知道只有三项达标啊!你现在还发烧,流鼻涕,你自己感受不到吗?”德拉科不轻不重地掐了掐哈利的脸颊,“睡觉去。”

“嘁。”哈利脸上的委屈立马消失,他爬上床生气地转过身,愤愤地盖上被子,不愿理他的主治疗师了。

 

半夜里,一个人悄悄地推开哈利病房的房门,他的脚步放得很轻,生怕吵醒了正在“酣睡”中的病人。

他坐在哈利床沿,伸出手摸了摸哈利的额头,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为哈利贴上了新的退热贴。他就这么借着从窗帘缝透进来的皎洁月光静静地看着哈利,许久,他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也许是他站起来时床的轻微晃动弄醒了哈利,也许那个狡猾的病人根本就没睡着,德拉科正打算迈开腿走人时,他的手腕被一只暖呼呼的手抓住了。

 

“嘶——你的手腕真冷。”

哈利迅速地将手缩回了被子里取暖,翻了个身看着德拉科,“我就知道你还没回去。”

“我只是来确认一下你没有向上次一样不愿意住院然后半夜逃跑。”德拉科绷着脸僵硬地说,“快点睡,别说话了。”

“这种天气这么冷,你给我钱让我逃我都不乐意呢。”哈利嘟囔道。

“我要回去睡觉了。”德拉科说,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些红血丝,显得十分疲惫,“晚——”

“等一下,”哈利叫住了他,“在你对我说晚安之前,我得说,那件事我考虑好了。”

德拉科微微眯起了眼,“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的记性没有差到记不住自己有几根手指,自然也不会忘记这回事!”哈利转身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闷闷地说道,“去就去呗,圣诞晚会上做你的舞伴又不是什么很丢脸的事。”

“好一个‘丢脸’。”德拉科冷哼了一声,“说的好像是我逼迫你跟我去一样。”

“嗯……事实就是这样。”

德拉科看到被子里露出了一点儿哈利那红红的耳尖,忍不住逗他:“你有必要这么不情不愿吗?还是说你其实不会跳舞,毕竟我记得四年级的时候你跟你的舞伴跳的那叫一个糟糕。”

“关你什么事!走开我要睡觉了!”哈利喊道,“晚安。”

“嗯,晚安。”

 

他们最终没能跳成那支舞。在哈利的软磨硬泡撒娇威胁之下德拉科还是在三天过后给哈利签好了出院证明,但他没有想到,哈利会立马投身于另一个危险任务,并最终丧命于此。那年的平安夜对于德拉科来说充满了血腥和痛苦,他看着手术台上没了心跳呼吸的哈利,知道他偷偷爱着的人再也无法与他共赴明日的舞约了。

 

9

“德拉科!能快点醒醒吗?要上课了!”

 

耳边传来布莱斯的叫喊声,德拉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干什么?”德拉科盯着墨绿色的帷幔顶看了几秒钟,一时间有些目眩,然后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一边抱怨布莱斯打扰他的美梦。

梦里,他正和哈利跳着约定好的那支舞,在月光下跳了一遍又一遍。

 

“还怪我打扰你了?再不起来你的随堂测验就要零分了你不知道吗?”

 

哦,他想起来,待会就是这学期最后一节魔药课,斯内普说了要测验他们的解毒剂的。这对于已经在圣芒戈工作多年的德拉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因此他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着实气到了布莱斯。

 

魔药课的随堂检测结束后,布莱斯看着出神的德拉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又在看波特?”

“没有。”德拉科轻咳一声,收回自己明目张胆的视线,“你猜波特会邀请谁做舞伴?”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波特肚子里的蛔虫。”布莱斯无所谓地说,“总不会是邀请你吧,你们俩的绯闻还不够多吗?”

“不算多。”德拉科耸了耸肩。

 

比起战争之后丽塔·斯基特和其他一些记者撰写的关于他和哈利的新闻,现在的丽塔·斯基特算是没有发挥出百分之十的功力呢。德拉科心想。

 

10

圣诞假期很快就在纷纷的大雪和甜蜜的糖霜中来到。德拉科看上去完全没有要为自己找一个舞伴的意思,因为一直到圣诞节的前一天,也就是平安夜,他还在无聊地和布莱斯下巫师棋。

 

“波特好像找的是他们学院的那个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

黑色短发的女生凑了过来,差点打乱了棋子,布莱斯嚷嚷着要潘西小心一点。

“哦,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德拉科挪动棋子,用一对横冲直撞的卒子和一个心狠手辣的象将死了布莱斯,布莱斯气得直拍桌子,而德拉科转向潘西,面无表情地示意她来下棋。

“我不会下棋。”潘西摆了摆手,扭头看德拉科,有些兴奋地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打算邀请一个舞伴吗?你知道,像你这样,嗯…比较受欢迎的男生,如果不邀请一个舞伴的话,就会……”

“就会什么?”德拉科不是太在意问道。

“我想潘西的意思是她想邀请你和她跳舞。”布莱斯尖锐地指出。

“很抱歉潘西,这次舞会我真的不打算邀请任何人。”德拉科抿着嘴唇,显得真的十分抱歉一样,“也许你可以试试邀请布莱斯呢?”

“哦,我已经有了三个舞伴,我不介意多一个。”布莱斯说。

潘西没理他,只是失望地离开了。

 

“她喜欢你。”布莱斯微微摇了摇头,不赞同德拉科对潘西的拒绝,“你应该答应她的,她看上去很伤心。”

“嗯,你可以去郑重地邀请她一次,别再告诉她你有很多个舞伴了,说不定她会和你跳舞。”德拉科漫不经心地说着,半躺在了公共休息室的软沙发上闭目养神。

“但很明显她只想和你跳。”

“或许未来她会更喜欢你。”德拉科念叨着,“现在别烦我了……”

 

他假寐了那么几分钟,还没放松下神经,便听见门口传来一点动静。应该是有人进来了,德拉科不想管。他想继续睡觉,但是不能再睡下去了,因为有人在叫他。

“那个,马尔福学长,波特学长找你。”

 

波特找他?德拉科睁开眼睛,瞥了眼门口的方向,什么都没问,从桌上的糖果盘子里抓了一把糖果,然后随手拿起沙发上放着的自己的外套,便大步跨出了休息室。

 

没有壁炉的走廊果然比休息室里冷了很多。德拉科一边把外套穿上,一边打着哆嗦。走廊尽头那个小小的身影不停地徘徊着,他好像只穿了一件不怎么厚的红色毛衣,很符合圣诞节的氛围,但是不符合当下的温度,更何况他是从格兰芬多塔楼一路穿过风雪来到了斯莱特林的地窖。

德拉科加快了脚步,咬着牙恨不得直接摆出一副治疗师的样子把那身形单薄的格兰芬多狠狠地骂一顿。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好久。”哈利的语气里有些埋怨,“我还以为你拒绝来见面。”

“我可不是你的未来世界的那个德拉科,我没有义务对你百依百顺。”德拉科上下打量了哈利一眼,最终确定这莽撞的家伙确实只穿了一件毛衣,忍不住腹诽着哈利可能没有温度感知能力。

“而且让你久等的不是我,我可是一听说你找我我就起身了。”德拉科理直气壮地说。

 

“哦。”哈利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而是急于对德拉科说出他来找他的目的:“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需要帮助可以来找你。”

德拉科把手插进口袋,用考究的目光看着哈利。“什么时候你也需要我的帮助了?”

“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那些秘密的人。关于我重生,知道未来什么的。”哈利不太好意思的揪了揪自己的衣角,“而且我不想让罗恩赫敏担心,还有就是,嗯…我得说罗恩和赫敏最近变得有点不对劲了。”

“是你上次说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坍塌,变得糟糕吗?”

“没错,”哈利左右手的手指相互缠绕着,“他们最近总是为了一些小事而吵架吵得很激烈,这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可没有发生过。当然了,除去罗恩迟迟不邀请赫敏做舞伴这件事……”

“简单来说,哈利·波特现在缺乏安全感,想要从我这个斯莱特林这里获取一点安慰和帮助?”德拉科似认真似嘲笑般地说。

“随你怎么想,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你答应过我会帮我,你要反悔吗?”

 

德拉科放软了语调,装作十分无奈:“好吧,既然我确实这么说过,你要我帮什么?”

 

“帮我查找资料。”哈利小声地说,还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在偷听,“我一个人进展太慢了,我想在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之前找到这个世界的答案。”

有那么一会德拉科只是盯着哈利,目光中的情绪晦涩难懂。那个格兰芬多看起来倒是很期待,绿色的眼眸里满是“你帮帮我嘛”,让德拉科实在不忍心,差点就要说出口,这个世界的所有答案其实就在我心里,你要是问,我就会忍不住直接告诉你。

 

但德拉科只是说了一句:“好。”

 

无理由满足哈利的要求,的确不是一个四年级马尔福的义务,但他不是四年级,他是一个二十七岁的成年男性,是哈利在他面前亲口承认的朋友,是哈利随时可以依赖的那个人。就算德拉科永远装作自己还是那个混蛋,他还是把哈利放在自己心里最重要、最特别的位置上。

 

“——但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是我?”德拉科说,“你不怕我也变得古怪和不对劲吗?你不怕有一天我也会随着整个世界的坍塌而消失吗?”

哈利看上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迎着斯莱特林那种莫名熟悉得要命的眼神——像是曾经他生病难受躺在圣芒戈病床上睡不着的时候,德拉科试图哄他睡着时的那种眼神——德拉科现在也是这种温柔的神情,他还是说:

“我觉得你变奇怪的方向还不错。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就这样。”

“但你知道我不是他?”

“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傻子。”哈利鼓了鼓腮帮子,“他当然无可替代,我上辈子的那些朋友没有一个是别人可以替代的!我当然能搞清楚你们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人,而且你在我心里远没有另一个你重要。”

“波特,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说很伤人?”德拉科表面上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在窃喜着,“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要我帮忙,现在又在这里拿我和别人对比起来了。”

“好吧,那你就当我没说。”哈利冷的打了个喷嚏,他不停地跺着脚,想要产生一些热量,“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可能会时不时来找你帮我忙,去图书馆查阅古书,或者和我勇闯禁书区什么的,如果你有什么学术人脉能帮我问问也好……我要走了,冷死我了!”

 

他说着又打了个喷嚏,转身就要离开,却在这时候被身后人拉住了手腕。

金发的斯莱特林看上去有些不悦地说:“你就这么来这么去?不冷才怪呢。”他将自己已经穿得很暖的外套披在哈利身上,“……口袋里有糖果。还有,圣诞快乐。”

 

11

圣诞节一早,哈利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时间才是早晨七点,一丝熟悉又陌生的香味钻进哈利的鼻子,他翻了个身,扯过昨晚叠好放在枕边的德拉科的外套。

上学时期的德拉科果然要更加高调一些。哈利知道德拉科一直以来都会使用男士香水——哦,大概是某种马尔福家族时髦花孔雀的习惯吧——比起战争之后德拉科身上那种森林或者大海的气息,现在的他闻起来更像是一座花园。

花园里总是有许多繁花的。哈利记得,这时候的德拉科大概钟情于潘西·帕金森,毕竟在那时圣诞舞会上德拉科的舞伴就是她。也许今晚德拉科的舞伴依旧会是潘西,对于哈利来说并无所谓,但哈利始终没有忘记上辈子和德拉科约定好的那一场舞。

不过,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好像也就止于那年的圣诞节了。哈利拆开一颗糖果,透过镭射的糖纸看向红色的帷幔顶。基于上辈子的经历,在前三个学年他对未来的发展走向都有着相当精准的把握,但从这学期开始,他开始感到迷惘,甚至于害怕,所有事情和所有的身边人都像是透过这镭射糖纸一样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就仿佛整个世界逐渐出现了许多难以修补的漏洞。

 

他闭了会眼睛,但没有睡着,很快他被突然造访的多比叫了起来,收下了小精灵的圣诞礼物,紧接着他看见了放在自己床脚边的一大堆礼物。

赫敏送了一本书;罗恩送他的是一口袋鼓鼓囊囊的粪弹;小天狼星的轻便削笔刀、海格的糖果和韦斯莱夫人的毛衣都与上辈子无异,他将所有礼物都收好,这时才注意到还有一个小礼物盒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底下。那是一个墨绿色的礼物盒,系着银色的丝带,看上去十分朴素,如果不仔细看,哈利可能就要忽略掉这个比他巴掌还小的礼物盒了。实际上对于送礼者是谁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因此,带着几分期待,哈利打开了礼盒。

 

里面只有一个小巧的、水滴状的瓶子,瓶子里盛装着几滴金色的液体,像是被融化的金子,在柔和的灯光之下闪闪发亮。哈利小心地将瓶子拿起捧在手心,才看见盒子的最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以及,圣诞节快乐。D.M.’

 

“这是什么,哈利?”罗恩凑过来,盯着哈利手中的小瓶子好奇地问。

“呃,我想应该是某种叫福灵剂的东西。我在书上看到过,据说只要一滴就能让人顺利地度过12小时呢。”哈利给罗恩展示出小瓶子,耐心地解释道。

“还有这种好东西?”罗恩惊讶又羡慕地看着那瓶福灵剂,“是谁送给你的呀?”

“嗯……马尔福。”不知怎么感觉耳朵烫烫的,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起瓶子和礼盒,真该死,他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和德拉科那些绯闻了——现在的,还有上辈子的。“也许我也应该给他回个圣诞礼物?”

“他今年怎么突然给你送礼物了,前三年也没见他这么好心过。”罗恩提醒道,“别是他往里面下了毒吧。”

“我会注意的。”哈利轻轻点了点头,“目前还用不上,穿条绳子当个挂饰也不错,不是吗?”

 

哈利和罗恩在公共休息室里与赫敏碰头,一起下楼吃早饭。赫敏居然说罗恩对马尔福送给哈利的礼物太警惕了,也许那个斯莱特林真的是想示好,让罗恩别扫哈利的兴。哈利听了没有说话,只感觉赫敏变得更不像赫敏了。他们几乎整个上午都待在格兰芬多塔楼里,同学们都在美滋滋地欣赏自己收到的礼物。然后他们回到礼堂里享受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包括数不清的火鸡腿和一大堆圣诞布丁,还有堆积如山的克里比奇巫师小脆饼干。 

 

下午的时候,哈利打算给德拉科回个生日礼物,便没有和朋友们一起去皑皑的雪地里打雪仗。他一个人留在空空荡荡的格兰芬多寝室里,坐在桌前思索着该给德拉科准备一个什么礼物比较好。

不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德拉科有多大好感,虽然他觉得这个德拉科最近也不赖,仅限于最近——他认为自己有必要给德拉科回个礼,毕竟礼尚往来嘛,在以后的日子里他还需要这个德拉科的帮助呢。

关于送什么礼物一时半会没什么主意,哈利抽出一张羊皮纸,然后从笔筒里随手抓了一支羽毛笔。

要对他写什么呢……哈利托着下巴思索着。如果是给未来的那个德拉科写信,没见的这几年里哈利早就积蓄了千言万语要对他讲,可面对一个四年级的马尔福——他能说什么呢?

好像要说的就只有谢谢了。

 

不管怎么样,先落笔写一句圣诞快乐总是不会出错的。哈利刚要下笔,却忽然感到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的额头渗出冷汗,惊恐地发现手里那支羽毛笔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利刃,刀锋无情地划破他的手掌,伤口正往外冒着血。哈利皱着鼻子低呼了一声,慌忙扔下手中的羽毛笔,或者说刀刃,管他是什么——他左手抓起魔杖努力回想着傲罗训练的时候学的那几个基础治疗咒语,然后学着他曾经的主治治疗师给自己疗伤的模样施咒。

他的咒语有作用,但不多。鲜血仍然往外冒着,他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要把那支笔攥得那么紧了,他的手上似乎留下了很深的一道伤口。殷红的血模糊了手掌下的羊皮纸,并且不断地模糊、扭曲——哈利瞪大了眼睛,看见那团红色最终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词:

 

‘Death(死亡)’。

 

12

离圣诞舞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哈利找到了德拉科。是在去斯莱特林地窖的路上碰见德拉科的——准确来说,德拉科也正好要去找他。

 

“你的手……这是怎么搞的?”

德拉科看着哈利胡乱用几张纸包裹的右手,皱着眉头问他,语气里带着些责怪。

“少废话先,你能帮我治好吗?”哈利抬起受伤的右手在德拉科眼前晃了晃,说。

德拉科一手牢牢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拿出魔杖,故作嫌弃地说:“别晃了,真怕你把血甩到我身上。”

“都凝固了。”

“别吵。”德拉科一层层剥开哈利弄得乱七八糟的纸巾,对他的伤口冷嘲热讽道,“愈合如初,你自己不会吗?”

“这不是愈合如初能解决的伤。”哈利撇了撇嘴,看上去有点委屈,“我自己又不是没有试过,我真的不会弄这个……”

“不会去校医室找庞弗雷夫人么?”

“我正好有事情要和你说,想着反正你应该也会这类咒语,就直接来找你了。”

 

哈利听着德拉科低声念着他听不清的咒语,看着自己的伤口真的在一点点愈合,突然又恍惚以为眼前就是二十来岁的那个德拉科。

但他还是拿不出证据,因此也没有把内心想法说出来。

 

“伤口还需要上药和包扎,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好。”德拉科松开哈利的手腕,“去我的寝室吧。”

“为什么?”哈利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才不要去你的寝室,你忘了我们是丽塔·斯基特最有潜力的新闻吗?”

德拉科用魔杖敲了敲哈利的脑袋,咬着牙说:“波特,我真的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什么!这附近难道有任何一个烫着大卷毛、穿着绿色大袍子、手里拿着该死的速记羽毛笔的人吗?况且我记得我们俩都是男生吧,男生进男生宿舍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呃…没有。”

哈利能感到自己的耳朵红了。

“而且我想你简陋的格兰芬多寝室也没有白鲜香精这类东西吧。”

“……没有。”哈利说,“那你最好快点,我还要回去换礼服。”

“可能没时间让你回去换了。”

“那我——”

 

“去我寝室挑一件吧。”德拉科叹了口气,随即回头对哈利调侃道:“反正你那件礼服,你上辈子肯定穿过了,是不是?两次都穿一样的衣服多无趣啊。”

“好吧。”哈利被他说服了,只好心甘情愿地跟着德拉科溜进了他的寝室。

 

斯莱特林的寝室里十分整齐。哈利坐在凳子上,看着正在柜子里翻找白鲜香精的德拉科,说:

“你要听吗?”

“听什么?”

德拉科捏着一个瓶子和一卷绷带向他走来,一边说。

“我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刚要问你。”德拉科在哈利面前缓缓蹲下,拔开玻璃瓶的木质瓶塞,将白鲜轻轻地敷在哈利掌心。

 

当哈利把自己受伤时的场景用话语还原说给德拉科之后,德拉科拧起了眉头。

“你……痛吗?”

德拉科手上的动作放得很轻,生怕弄疼了哈利,他将白色的绷带缠了两圈,最终在手背打了一个小蝴蝶结。

 

哈利思考了一会,过了好几秒才摇了摇头。

“不痛?”

哈利还是摇头。“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痛不痛。”

“我可不擅长猜谜语,波特。”德拉科上完药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哈利,“说具体点,我才能好好想想怎么帮到你。”

 

哈利把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思考了好几分钟才给出回答。“我感觉随着时间流逝,好像我的所有感官都变迟钝了,或者说,变得越来越难以辨认。”他总结道,“一开始的确是痛的,但每当我集中注意力去感受那种痛,却又感觉不到痛了,就好像我在透过我的灵魂看我的身体一样。”

他抬起头,与德拉科对视,继续说道:

“你能明白吗?好像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一样,好像在做梦,而且是很漫长的一个梦。”哈利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试图证明这一点,“已经好几次这样了,受了伤,但是感觉不到痛,仿佛只是我的大脑在告诉我我应该很痛,但……”

“但你的身体其实不痛是吗?”德拉科接下了他的话,“那你怎么看你的血组成的那个词呢?你认为是因为什么——”

 

德拉科发现哈利陷入思考的时候非常可怕。他会一直不说话,脸上时不时露出各种表情,德拉科差点就要以为哈利不想理他了。又过了几分钟,哈利没受伤的那只手猛的一拍桌子:

“我突然有了一个猜测。”他站起来不停地在德拉科的床前踱着步子,“如果这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或者是某个超出正常人想象的平行世界,而这个世界只是意识,甚至可能真的是我的一个荒诞的梦,那么赫敏变得粗心大意,你变得出奇的好,羽毛笔突然变成匕首,我的血会自己写出死亡这些事情就变得十分简单容易理解了,因为这些其实都是假象。”

他踱步的速度加快了,“而这个世界马上就要崩塌了,那时候我就会‘死亡’,接着我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对不对?”

 

哈利兴奋地看着德拉科,看上去十分想要得到德拉科的赞同。但是德拉科看上去并没有很赞成他的观点,只是避开了视线,干巴巴地说道:

“你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波特。但这只是你突发奇想的猜测,你不要为了一些目的去伤害自己。”

“我当然没有蠢到不经验证就把自己杀死。”哈利说,“我需要你,帮我一起验证我的猜想是不是与真相沾边。按这个方向查找,我们要查的范围就又缩小了,不是吗?”

“但是……”

“但是什么?你不愿意帮我吗?你要反悔?”

哈利一连串地发问,急得无意中攥紧了德拉科的衣袖,生怕德拉科真的一个“不”字把他的求助拒绝了。

 

“我没说我不帮。”

德拉科最终还是没敢看哈利的眼睛。他在害怕,害怕哈利一眼就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真相,害怕知道真相之后的哈利会接受不了那个事实——

哈利·波特其实已经死在了2002年平安夜的事实。

 

13

现在是七点五十分,门厅里挤满了学生,每个人都在兴奋地等待着八点钟的到来,那时礼堂的大门将会打开,所有人都能够享受一顿美妙的圣诞宴席,然后拉着自己的舞伴在舞池中旋转起舞。德拉科和哈利很默契地隔着一段安全距离来到了礼堂门口,不过那里似乎已经没有他们的落脚之地了。

 

“对了,你说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刚好要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离叽叽喳喳的人群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哈利让德拉科放慢脚步,两个人像散步似的慢慢地朝着门厅走。

德拉科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摊了摊手,“我有说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那时在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

“那并不代表着我要去找你。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上还有很多建筑。”

 

哈利瞥了他一眼,只好暂时把这个问题放下。

“马上舞会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去找你的舞伴吗?”哈利停下脚,一边在人群中搜寻他的舞伴帕瓦蒂,一边问德拉科说。“你上回找的是潘西·帕金森,我想这辈子应该也是吧。”

德拉科耸了耸肩,很是随意地回答道:

“我没找舞伴。”

“什么?”哈利惊讶地回过头看他,德拉科居然没找舞伴,这更是让哈利相信了这个世界正在往诡异的方向发展的事实,“你居然没找到舞伴?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波特,虽然你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我的行为又不是你想预判就能预判想猜到就能猜到的,你以为自己是预言家吗?”德拉科轻哼了一声,“而且,我说的是我没找舞伴,又不是我找不到舞伴!”

哈利潦草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还以为你的魅力不足以吸引别人做你的舞伴呢。”

 

德拉科倒是为此思索了好几秒,直到他意识到波特的话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是觉得我有足够的魅力了?那你做我的舞伴怎么样?”

“啊?我——”哈利一时语塞,他在心里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要承认德拉科的魅力,要说也不该对这个德拉科说,但他刚才净想着一会舞会上的事情,脑子里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但是我有舞伴了——”

“不重要。没人规定一个人只能有一个舞伴,布莱斯就找了好几个舞伴。他说可以轮着跳。”

哈利倒真有点搞不清楚德拉科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了,他揉了揉鼻子,眯着眼睛看向德拉科:“所以……这就是你来找我想说的事情?”

“算是吧。”德拉科说,他的眼神开始四处乱瞟,希望这个邀约从他嘴里说出来是漫不经心的,“随便你,反正我都无所谓,你不想就算了。”

 

哈利低垂着脑袋没有回答,他在想这个德拉科到底有什么毛病。虽说自从重生以来他和德拉科之间还算可以,不好也不坏,毕竟他这一次从一开始就握住了火车上伸出的那只手(当然是鉴于哈利对战争之后德拉科的好印象,他想过如果从一开始就和德拉科做朋友会是什么样),但他们的关系还从来没有像这段时间一样紧密——似乎是从与火龙搏斗的项目结束之后那个莫名其妙的拥抱开始的,自那之后德拉科就一直……当然啦,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哈利之前不计后果地对德拉科说了那些真心话和他重生的秘密,德拉科本性并不坏,这是实话,所以他愿意帮他也能解释得过去,但哈利还是觉得很奇怪,德拉科为什么像是在一夜之间变了一样,过去的三年里他可不是这样的,放在过往,德拉科看见他有麻烦,不刻在斯莱特林休息室墙壁上笑个三天三夜才怪呢。

哈利这几天的确没怎么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所有的异常都是因为这个荒唐的世界正在加速走向毁灭。但他不得不承认最近德拉科身上的那种莫名熟悉感是他怀念已久的,他想德拉科要是愿意,那么一直这样下去也是好事。

 

橡木前门被打开了,大家转过头,看见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和卡卡洛夫教授一起走了进来。礼堂里装扮得像上辈子一样富丽堂皇,麦格教授让勇士带着他们的舞伴站到指定的位置。哈利站在帕瓦蒂旁边,在纠结要不要伸出手让帕瓦蒂挽住他的手臂。他知道一会赫敏就要登场惊艳众人,也许现在叫罗恩回寝室、他把自己没穿上的那件礼服借给罗恩穿会好得多?至少比罗恩现在穿着的充满毛边和褶皱花边的“长裙”礼服要好一百倍。哈利乱七八糟地想。

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联想起今天和德拉科马尔福度过的一切,哈利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错觉,竟然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觉得眼前的金发男孩就是他曾经的主治治疗师德拉科马尔福。他想的过于入神,以至于等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坐在了勇士专属的主宾席位置上,正听珀西滔滔不绝地讲述他被提拔的事情和老克劳奇的情况。哈利上辈子已经听过一遍这些话了,他也不是很想再听一遍——而且正如弗雷德和乔治所说,珀西说起话来就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以防自己早早地就睡着,哈利借口说自己要开始点晚餐了。——学着邓布利多的样子,哈利对着菜单说了一句“糖浆水果馅饼”。

 

宴席很是美味。或许是哈利心情特别好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可能吃了很多食物。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情莫名变得很好——他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刚刚的推测接近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也许是因为他的伤口不那么疼痛了,也许……也许是因为德拉科对他还不错。

 

“快点哈利,我们要去舞池里跳舞了!”

当古怪姐妹演奏出第一支曲子的时候,帕瓦蒂拎着裙摆小声地对哈利说。哈利站起来时又不小心被自己给绊了一下,险些把脸磕在面前的桌子上。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回头看去才发现原来德拉科一直坐在离自己不远的位置——看上去的确是没有舞伴。

等什么时候也把那家伙绊一跤,好好地笑话笑话他。哈利心想。

 

第一支曲子缓慢而忧伤,室内的光线也随之变暗了,不知怎么营造出了某种忧郁安静的氛围。哈利感到十分别扭;他的脚似乎从来不和帕瓦蒂那双脚在同一个频道上。不过哈利还算乐观,他觉得自己比上辈子跳得要好一些,至少不完全是像个木偶一样被帕瓦蒂操纵着跳。

 

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慢慢地转着圈,但每当哈利转到德拉科的那个方向的时候,他总能透过那些穿着华丽服装的人影缝隙看见德拉科一直坐在那里发着呆,时不时和边上的人搭几句话。哈利收回目光,但他总能感受到一束来自角落里的视线,他没有特意望过去,但他还是发现每当自己用余光看向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都在看着他,就好像目光从未移开过。

他不能准确形容出那种眼神——那种神情就好像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情人,好像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好像充满了某种思念与痛苦。

兴许是那家伙失恋了吧,所以他才不想找舞伴。在第四学年之前他和德拉科的交集实际上并不算多,因此哈利对他的情感经历的了解也是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对的,哈利努力说服了自己,试图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舞步上,但是他发现自己很难再跟上舞伴的节奏了。

 

14

跳过一支舞后哈利就不肯再跳了。他注意到罗恩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心想要不要去安慰一下好朋友受伤的心灵,但一想到一会罗恩和赫敏争执的场面自己也帮不上忙,而且很有可能只是他们互相吃醋生闷气中的一环,他想自己还是不要去找罗恩的好,再说了他一想到一会儿又要听珀西的喋喋不休,哈利就觉得去找罗恩真是一件糟糕的事。

 

哈利心里暂时有了别的安排。他绕过那些跳舞的人们和摆满食物和饮料杯的桌子,打算从背后偷偷接近德拉科的时候吓他一跳。

德拉科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上去与舞会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好像他是那个还沉浸在上一个悲伤舞曲中的人。哈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伸出手——用力地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

那个斯莱特林抖了抖肩膀,回过头来。“干什么?吓我一跳。”

但他的表情并不像是被吓到了的模样,反而像是在看哈利的笑话。哈利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沮丧地说:

“你看上去并没有被吓到啊。”

“嗯,算你聪明。”德拉科敷衍地答了句,“幼稚。”

“喂,注意点,说谁幼稚呢?我可是从未来穿越来的,我的真实年龄可比你大好多岁呢。”

“好好好,说我自己幼稚,行了吗?”

“那还差不多。”哈利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被唤醒了某些旧习惯,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德拉科的金色发丝,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德拉科差点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一本正经又暗爽地问哈利干什么。

哈利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不是曾经那个德拉科,他尴尬地缩回了手,到德拉科边上坐下:

“你刚刚脑袋上有个小彩带纸。”

德拉科抱着双臂,看起来并不相信。

“好吧好吧,”哈利说,“你如果想知道的话,你在战争之后留过一段时间长发,我只是发现你的头发很好玩而已。”

德拉科挑起一边眉毛。“好玩?难道你会给我编小辫子吗?”

“那当然,呃,我是说,我不怎么会编,所以总是把他的头发搞得乱七八糟的。不过他后来就把长发剪了。”

“说不定是被你弄烦了才剪的,要是我我早就生气了。”德拉科站起来给哈利倒了一杯柠檬饮料,“他不生气?”

“他为什么要生气,他看起来可喜欢了。”

 

德拉科发现哈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十分怀念的神情,他的目光就好像穿过了时间看向他所想念的那些过往。德拉科为此感到有些难受,他想也许他们再也回不到那些快乐的时光了。

于是他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波特,看那边,你的两个巨怪朋友似乎吵起来了。”

哈利打了一下他的手:“喂喂喂,说话放干净点。”他顺着德拉科的视线望了过去,看见罗恩和赫敏已经开始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争吵。他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过去,要是上辈子他知道自己是个多么闪亮的电灯泡,他肯定会多多找机会自己待在一边凉快的。

“怎么不去劝劝架?”德拉科问。

“算了吧,”哈利将目光聚焦在玻璃杯的边缘,说道,“反正他们最后也会走到一起。”

德拉科努力装出很惊讶的样子。“他们?我还以为他们当中有一个会和你在一起呢。”

“怎么可能?我可没有对赫敏或者罗恩动过别的心思,任何时候都没有!”哈利着急地说,然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可能太响了,于是拽了拽德拉科的衣袖,“算了,这里人多,我们出去说吧。”

 

他们像两个逃课的坏学生一样离开了桌子,侧着身子绕过舞场,悄悄溜出了门,来到门厅里。前门敞开着,他们走下台阶时,阵阵寒风扑面而来,冷得他们打了个哆嗦。玫瑰花园里很寂静,哈利可以听见远处的喷泉哗啦哗啦的溅水声。

 

“别走这边。”哈利小声地说,“一会我们会看见斯内普和卡卡洛夫,然后斯内普会给花丛里偷偷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扣分。”

灰色的眼睛惊讶地瞪了瞪。“怕什么,我们又不是蹲在花丛里谈恋爱的小情侣。”

“我不是说……”哈利张了张嘴,却一时哑口无言,“总之,别走这边,我正好想到一件事情要去做。”

“我还想看看冬天里生长的玫瑰花有多稀奇呢。”

“用几个简单的魔法就可以让玫瑰花在春夏秋冬都保持新鲜了。”哈利说。

“这我当然知道,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他们推推搡搡地来到了一个很大的石雕驯鹿旁边,他们越过石鹿看见两个模模糊糊的巨大人影坐在一张石凳上,望着月光下的泉水。

“来这里做什么?偷听那个猎场看守给布斯巴顿的女校长表白?”

德拉科问道。

哈利对他做了一个噤声手势,然后小声说:“这里有甲虫偷听。”

德拉科当然知道哈利指的是丽塔·斯基特的阿尼马格斯,但四年级的德拉科不应该知道,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问哈利为什么要留意甲虫。

 

“据我所知,有个记者的阿尼玛格斯没有在魔法部登记,她获取新闻的手段是非法的。”

哈利盯着驯鹿石雕背上的一个甲虫,故意说。

德拉科立马默契地领会了哈利想要做什么,于是他立马搭腔道:“是丽塔·斯基特?”

哈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看见那只甲虫慌乱的扑了扑翅膀飞到了灌木丛中,对德拉科无声地笑了一下,拉着德拉科离开了。

 

“你知道吗,上辈子她写了一个关于海格的新闻,差点让海格再也不来教课了,这次一定要给她点警告。”

哈利的语气轻快,看上去很快乐。哈利快乐的时候总是莫名十分可爱,德拉科没忍住摁了摁他发顶那一撮翘起来的黑色头发。

“所以丽塔·斯基特的阿尼玛格斯是个甲虫?”

哈利点了点头。“是很卑劣的一个甲虫。”

德拉科想到战争之后斯基特胡扯的那些新闻,觉得哈利说的十分正确。

 

“不过上辈子,你看到关于海格那些不好的新闻的时候可是很高兴呢。”哈利晃了晃脑袋,勾着嘴角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德拉科哼了声,没理他。“那你的阿尼玛格斯是什么?我想出色的傲罗都有阿尼玛格斯形态吧。”

“我的是一只黑猫。”

“变给我看看?”德拉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哦,德拉科当然记得哈利变成的那只黑色小猫——不得不说变成小黑猫的哈利比平时要调皮的多。

“不想。”哈利拒绝了德拉科的请求,“告诉你就不错了,要知道在我原来的世界可没几个人知道我的阿尼玛格斯形态,不然那些邪恶的黑巫师们就会被告知必须提防黑色的小猫了。”

“那……我知道吗?我是说,未来的那个我,在你原来的世界的那个我。”

“嗯。”

 

冷风开始卷着雪花吹过,他们不得不暂时在一个避风处落脚。这里景色很好,淡淡的玫瑰花香在空气中飘散,还能听到从礼堂里传来的乐声。

 

“你刚才跳舞跳得还不错。”德拉科轻声说,“比我预想中的要好些。”

“是吗?那就好。要知道我上辈子还特意练过呢。”哈利说着,脸上的表情说明他正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记得22岁的时候他邀请我做他的圣诞舞伴,我担心在他面前出洋相,还特意找过赫敏教我跳舞。”

“听起来你很在意他对你的看法?”

“我只是不想被他逮着机会嘲笑而已。”哈利说,“以及,不想连带着他一起丢脸。”

德拉科看起来十分满意。他靠在大石雕上,垂着眼睛看着哈利:“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未来记忆有多少?一直到你多少岁?”

“这个嘛……”哈利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自己其实很不是很清楚具体是哪一天哪一刻我忽然进入了这个荒唐的世界,我只能肯定的是,我最后一次和德拉科见面,好像是在圣芒戈,他给我批了提前出院证明,然后给我提了一大袋魔药送我出院的时候。”

“喂喂,一个姓马尔福名德拉科的人正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呢。”

“我知道,别打断我。”哈利踢了踢德拉科的皮鞋尖,“之后我的几天我先是找赫敏练了跳舞,然后……嗯……接了一个棘手的任务……在家睡了一觉……剩下的我就不记得了。”

“……”

“嗯?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哈利伸出手在德拉科眼前晃了晃,“哦对,忘了说,那个时候我22岁,是22岁圣诞节期间的某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一年级。——你在发什么呆?”

 

“没有发呆。”德拉科拍开哈利不停在他眼前晃的手,“在想事情。”

他怎么可能不去回忆那个痛苦的圣诞节,又怎么可能在听了哈利这些话之后不后悔自己作出了那些该死的决定,包括给哈利批出院申请,包括答应那些想要获得哈利的魔力的巫师进行实验。他收起脸上黯然神伤的情绪,转而对哈利说:

“听起来你的未来还不错。”

 

哈利还以为德拉科是在为他自己的未来担忧才显得如此忧心忡忡,于是他用与这张稚嫩的脸十分不符的成熟语气说:“没必要这么担心啦,我看你未来也过得很好嘛。”说着他还十分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德拉科的肩膀。

德拉科干笑了一声,“我未来怎么可能过得不好,我可是一个马尔福。”

“好吧,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听你故作老沉的语气,好像长大教会了你很多似的。”

“但是也失去了很多。”哈利闷闷地说,他低头看着落在自己手心的雪花慢慢融化,“总是要失去珍贵的人和事物才能长大的话,我宁愿停留在四年级。”

德拉科沉默着。哈利说得对,如果哈利当上傲罗之后有一天注定要牺牲的话,他也宁愿时光一直停留在学生时代,就算他与哈利那时是仇敌——至少哈利还健康地活着,还能被他气得满脸通红,指着他骂他是全世界最不讲理的混蛋。

 

“但你应该也得到了很多吧。你说你以后当上了傲罗,肯定是人见人爱,有一大堆的崇拜者吧,还有声誉和名望什么的。”

“你觉得我在乎的是那些吗?”哈利轻轻地摇了摇头,“比起声誉或者权力,我更想得到的是爱。”

他的“爱”字说得很轻,生怕德拉科听见似的,就好像他不看着德拉科对方就不会听见他在谈论的是什么一样。“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觉得我被很多人爱着。”

德拉科别过了头。

“那你觉得什么是爱呢。”德拉科说。

“嗯……比如每周六下午去陋居聚餐,比如每个月海格给我寄的岩皮馅饼,比如一些小粉丝认真给我写信,比如——比如我住院的时候病房床头柜上每天早晨换上的新鲜花束。”

 

德拉科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我知道他看起来总是在犯贱但其实是想要逗笑我,也知道那些早晨花瓶里沾满露水的鲜花是他换的。在之前我从没想过把‘爱’这个词与他联系在一起。”

夜色没能很好地遮盖住德拉科脸上泛起的红晕,不过还好哈利此刻也没在看他。“所以,你口中的‘他’指的是那个我吗?”

“是的。”哈利倒是承认得很坦诚,但也没敢看德拉科,好像对“另外一个德拉科”说这些话十分心虚一样,“你可能不知道,那时有好几家报纸都认为我们是所谓的……地下情人。”

 

“那……你觉得他爱你吗?”

德拉科小心翼翼地问。他看见哈利几乎是一瞬间脸红了。

“什么?”哈利眨着眼睛,胡乱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沾上雪花的镜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瞎说什么…如果我原来的世界的时间也一样在流逝的话,那他都已经二六二七了,职业肯定很顺利,我想他差不多应该有了自己的伴侣,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也不一定。就像罗恩和赫敏,他们估计都有第一个孩子了,我记得罗恩说过如果是女孩就叫罗丝,如果是男孩……”

“我才不关心他俩的小孩叫什么名字。”德拉科打断了他的话,换上了一副坏笑,“如果你和你那个德拉科以后有了孩子,你会给他们取什么名字?”

“等等……你在说什么啊?”哈利的脸更红了,那抹绯红一直红到了他的耳朵根,“我们都是男的,怎么可能有孩子啊!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会觉得我们会有……”

 

“因为听你的描述,他好像爱你爱得要死。”

德拉科说这话的时候想装作轻松而尾音轻扬像句随意的玩笑话,但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十分拙劣。“假如有孩子的话,波特,又不是不可以想象。他又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不会知道你说了。”

“好吧,”哈利思考了片刻,“那就叫德拉科二号。”

“你能有点新意吗,蠢货?”德拉科敲了敲哈利的脑袋。

“还能有什么新意,如果真是我和他的……那肯定也是金发了,想也不用想,不叫德拉科二号叫什么?”

“为什么不叫哈利二号?他肯定也是像你一样的绿眼睛。”

“你有点刻板印象了,马尔福。”

“是你先开始的。”

 

哈利被德拉科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他揉了揉红红的鼻尖,看见德拉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等他们的笑声渐渐停下来,被风吹散在远远的舞曲中时,德拉科的表情似乎又变得忧伤了些。

雪变得越来越大了,几乎弄得他们满头都是白色的雪花。哈利不停地擦着自己的眼镜。

然后他听见德拉科很轻很轻地开口说:

“我想,波特,你那个世界的德拉科·马尔福,生活过得应该很糟糕。”

 

哈利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顺便也给德拉科拍了拍。“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我自己。”德拉科努力压抑着话语中的哽咽和嗓音的生涩,“当一个人几乎能被别人误会是我的爱人、真的对我很重要时,我不会没良心到当那个人不在的时候还能假装很好的继续生活。”

他转过身来,逼着自己去直视哈利的眼睛,说出了这句他一直很想对哈利说的话,也是无数次出现在德拉科日记里的那句话:

“对于那个世界的德拉科·马尔福而言,你缺席了他的四年,这四年里没有你的存在,那根本不叫作生活。”

 

15

救世主带领傲罗小队又逮捕到黑巫师的时候,作为治疗师的德拉科·马尔福的名字会出现在新闻报道最不起眼的位置;救世主受伤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总是那个戴着口罩站在圣芒戈门口板着脸扶住他的人;救世主感到无聊透顶的时候,会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抓一把飞路粉在自家的壁炉里大喊一句‘德拉科·马尔福的公寓!’,然后变成躺在德拉科家的沙发上,催促他去弄点茶点和饼干——

总而言之,德拉科在某种意义上的确像是哈利的秘密爱人,在别人开玩笑问起的时候他也从不否认,更像是绯闻主人公本人坐实了这个看似十分荒谬的传言,倒是哈利,他总会没等对方问完话就摇着头说他和马尔福完完全全是死对头,碰面的时候不是吵口就是打架,并且给那些八卦的记者一个好像随时都要甩出一个神锋无影的眼神。

 

哈利很喜欢在发呆的时候回想这些,仿佛这样就能在这个混乱得像他的魔药学论文一样的世界中给他一些心理慰藉。虽然这一次他不用再为金蛋的秘密而提心吊胆,但他似乎发现自己开始随时面临着被杀死的风险。

 

事情是这样的。他刚经历了一场爆炸,现在正坐在礼堂里,周围是闹哄哄的一群格兰芬多。弗雷德和乔治正追着克鲁克山到处跑,西莫在懊悔自己动了那包该死的粪弹,而罗恩和赫敏依旧在吵架。哈利趴在长桌的桌沿,心里满是疑问。

就在刚才,他正和室友们在寝室里玩那包罗恩送给哈利的圣诞礼物——没错,就是那一袋鼓鼓囊囊的粪弹——但是不知为何,其中一个被西莫点燃之后,突然发出了剧烈的声响,以至于他们都被强烈的气流震到了一边——多亏了哈利一个及时的减震咒,没什么人受到严重伤害,但格兰芬多塔楼竟然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而几乎损坏了四分之一。

 

桌子上摆满了饮料和点心用以安慰这些受惊的格兰芬多们(除了弗雷德和乔治,他们看上去兴奋无比),邓布利多和麦格表示他们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将破裂倒塌的墙体用魔法修补成原来的样子。哈利手里无聊地转动着一个盛装着南瓜汁的杯子,陷入了思考当中。

全校几乎每个男生寝室都有粪弹这种东西,他相信,可偏偏是他的寝室刚刚大爆炸了一场。这或许是某种不详的预兆——结合起他的手心受伤那次,凭借傲罗队长的直觉,哈利猜测自己正处于危险当中。这种情况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生,他必须要处处小心,以防自己在这个随时可能毁灭的世界中死掉。

他想自己或许该找一个突破口,在最为可疑的地方做些调查,再去图书馆查查资料,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而最可疑的,哈利在几天前便确定好了——他认为最可疑的人就是德拉科·马尔福。理由很简单,在花了半个晚上总结一切之后他发现,德拉科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他之前没怎么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那深深思考的半个夜晚,哈利好像终于知道了德拉科到底哪里变了——德拉科还是德拉科,但是他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很多很多,言行举止中少了尖锐刻薄多了温柔体贴,他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哈利不是傻瓜,德拉科的每个行为每句话无一不透露出他好像已经有了很多的阅历。这很明显说明了什么。

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在往不可理喻的方向变化,除了他德拉科·马尔福,反而还变好了呢?比方说突然的体贴,比方说大幅度减少的刻薄话,比方说这些天与哈利莫名的默契与合拍……

 

哈利将德拉科的变化总结为突然变得成熟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要验证这一点,哈利想出来的方法是吐真剂。

吐真剂,他早就准备好了;在一个小巴蒂·克劳奇总是从斯内普办公室偷东西的时候,哈利想穿着隐形衣从斯内普办公室偷点什么总不会被发现的。

当然,如果对方真的是成年之后的德拉科,那吐真剂可能对他并不管用——哈利明白这一点,毕竟德拉科的大脑封闭术总是令人惊叹;但哈利仍然想试一试,也许吐真剂能在德拉科放松警惕的时候起到些作用也说不定。

 

思考间,哈利突然感到自己的后背被轻飘飘地拍了拍,将他从无尽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哈利回过头,看见金发男孩正坐在自己身后的凳子上,面朝着格兰芬多长桌的方向,问他:

“你还好吧?”

哈利懵懂地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我刚刚叫你那么多遍你都没听见?”

“没有吧……”哈利心虚地回答道,然后装作随意地从桌上拿起一杯南瓜汁递给德拉科,“我就是在想事情。”

 

哈利看见德拉科将那杯南瓜汁喝下,心中一边窃喜,脸上一边装作云淡风轻地说:“教授们说还有半个小时就能修好塔楼,我们要不要先去走走?”

“你不管你的格兰芬多朋友们了?”德拉科瞥了眼正在吵架的罗恩和赫敏,又看向哈利,“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哈利站起来推着德拉科往礼堂外面走,期间收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但哈利暂时不想管那么多——“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德拉科疑惑地看着他,心想哈利今天怎么怪怪的。

“我最喜欢吃什么?”哈利问道,打算先试探试探吐真剂有没有见效。

“你最喜欢吃什么?”德拉科几乎脱口而出,“不是糖浆水果馅饼么?这还用问?”

“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废话,只要留心观察一下就能看出,只要桌子上有糖浆水果馅饼,你就会像只饥肠辘辘的猫一样不停的吃。”

 

“好吧……”哈利觉得自己选取的第一个问题的确没多少有效性,他懊悔着自己为什么不事先把要问的问题想好,“那——我最想去的度假胜地是哪里?”

德拉科紧闭着双唇,过了好一会才说: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最想去哪里度假?你把我叫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哈利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表情。“不是,我其实想问的是你对未来知道多少。”

“你又在怀疑我是未来的德拉科·马尔福?”德拉科无奈地摊了摊手,“能让你产生某种依赖和迷恋真是我的荣幸,但我真的不是未来的他。”

“哦……我知道了。”哈利垂下眼睛,“抱歉。”

 

德拉科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刚给我的杯子里有吐真剂吧?”

哈利低着脑袋,没有否认。“就两滴。”

“就两滴?两滴还不够多吗,波特?”德拉科脸上的表情像是看见了一大堆蠕动的弗洛伯毛虫,“你也太狠了,波特。”

“我只是急于找到真相而已!”哈利反驳了德拉科对他的不客观评价,“我前几天看到一本书里讲了和我类似的情况,然后我就想,重生的人只有我,那是不是说明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或者说时间的坍塌点,那么多事情全是围着我转——虽然说上辈子也是吧,但是这一次比上辈子要更加不对劲,就拿这次爆炸来说,罗恩给我的圣诞礼物里怎么可能会有威力那么大的炸弹呢?”

“也许有人想害你。”德拉科干巴巴地说,“就像有人故意把你的名字投进火焰杯一样。”

哈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或许你还记得,你之前还坚持认为是我自己想要出风头把名字投进去的,为此你还煞费苦心做了波特臭大粪的勋章。”

“我改变主意了还不行吗?”

“随你便吧。”哈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围巾,然后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整个世界想害我呢?我看有一本书上记载了一个相似的案例,说是有个人无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被暗杀了99回……”

“你多想了吧?”德拉科打断了他的话。他将手插进口袋,摆出了一副‘相信我’的样子,“波特,是你想象力太丰富了,难道明天就会是世界末日吗?”

“总有一天会到来,不信拉倒。我可是查过很多书的。”

德拉科哼哼了两声,突然沉默了。他回头看着他们走过雪地留下的两串脚印,半晌后忽然问了哈利一个很古怪的问题:

“如果明天真的是世界末日,你会怎么度过这最后一天?”

“我?”哈利的声音闷在厚厚的围巾里,听起来不太真切,那声音很快被冷风吹向了远方,“也许是和我的秘密爱人待在一起,享受最后的晚风,花香,和月光。”

 

16

哈利花了好些时间到图书馆去查找资料。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赫敏总是不停地在看书,原来书中真的有很多有用的信息——哈利将每一条有用的信息与自己的情况进行比对,迷迷糊糊地推断着到底是什么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另外,作为一个总是拿案件事实说话的傲罗,哈利这次却莫名十分相信甚至是依赖自己的预感。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在坏事发生前自己总会有心灵感应一样——罗恩说,他的疑神疑鬼都快比过特里劳妮教授了。

哈利当然也把这些预感告诉了德拉科,但德拉科看上去毫不在意,甚至这些天对哈利冷漠了不少。

 

是因为他对德拉科用了吐真剂的事吗?可是德拉科那时候看上去明显不是在生气啊?

哈利趴在柔软的枕头上闷闷不乐地想。

 

不过,这样的德拉科看上去倒是更加正常了一些——四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本该是这样,但是哈利却有些不习惯了。他还是觉得德拉科非常不对劲,并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德拉科的古怪之处——这种古怪就在于,这个德拉科实在是过于熟悉了,熟悉到哈利经常产生错觉,以为他就是那个混蛋治疗师。

但德拉科目前死不承认,哈利也没办法百分百下定论,只能一切靠猜测。与此同时,哈利也在盘算着哪天晚上带着金蛋去级长浴室洗个澡——虽然他已经知道了金蛋的秘密,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按原来的轨迹行事,看看会不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一直到桃金娘捂着脸出现的时候,还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情。哈利甚至感到有点失望,他本期待着今晚能发生些什么与上辈子不同的事——他甚至为此消耗了一滴福灵剂,一方面是想碰碰运气寻找些探寻真相的线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自己莫名丧命,他还是用了一滴那金色的液体。

他这么想着,在桃金娘的催促下将金蛋浸泡在了深深的浴池里。

他刚要把脑袋也钻进水里,就感到手中的金蛋突然变得特别沉,就好像在往下拉扯着他,他想将金蛋扔掉,但金蛋却像是粘在了他手上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哈利在水中扑腾着,脚却够不着浴池底,仿佛浴池变得无比的深。

哈利向来是个出色的傲罗,但在水下他也几乎是个普通巫师,虽然他接受过水下的训练,但在没有魔杖、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金蛋、嘴里还呛到好几口水的时候他也真的有点慌了,他不停地下沉、下沉,他的心也跟着下沉——他想到那本书里写到的被暗杀了99回的人,心想难道在这个世界连福灵剂也不管用了,难道这将是他被暗杀成功的第一次吗?

 

水花四处飞溅着,桃金娘早就不知尖叫着钻到了哪个水管里,在快要窒息的时候,哈利在水下听见了岸上似乎传来了闷闷的念咒声。

紧接着,他又听见扑通一声,有个人跳下水,拽住了他的胳膊,不知用什么咒语击落了金蛋,然后用力把哈利拽上了浴池边。

 

“咳……咳咳!”

哈利撑在浴池边,模糊的视线里是沾满水珠的山楂木魔杖。一个同样也全身被水浸湿的男孩坐在一边,正脱下自己的外套不停地拧水。

哈利狼狈地抓起手边的山楂木魔杖,念了个飞来咒将自己的眼镜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哈利看见德拉科坐在那儿,将拧干的衣服摊在一旁,正不安地揉着脖子。

“你还好吧……”哈利边咳边问,“我现在是不是该说——谢谢?”

“呃…你现在应该把衣服穿上。”

 

哈利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猛咳而忘记了还没穿上衣服。他随手抓起边上那件外套——也没看清楚是不是他自己的,就往身上套。

他抬眸瞥了眼扭过头去的德拉科,发现对方早已从脸红到了耳朵根。

 

德拉科的外套对他来说宽了些长了些,但此刻哈利也顾不上那么多,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更加严重的事情。他随便扣了几个扣子就冲上去揪着德拉科的衣服问道: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德拉科皱皱眉,慢慢推开哈利不太礼貌的手,说:“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这霍格沃茨又不是你家开的,我想去哪就去哪。”

“你就像是知道我今晚要来这里一样。”哈利一边穿裤子一边情绪激动地说,但话语却丝毫没有结巴和停顿,因为他忽然感到自己这学期以来一直在寻求的答案好像就近在眼前了,因此思路也变得格外清晰,“告诉我实话,我从没和你说过我今晚会来这里,但是你却出现了,还救了我。”

“什么实话?”德拉科装作一头雾水,他能感到哈利沾满水珠的手指用力地攀上了他的手背,他没挪开手,假装自己的手是浴室地板的一部分——但凡换个话题,眼下的气氛都会暧昧上一万倍,但哈利偏要在这时候,发现他不小心露出的破绽,并且揪着不放。

“我只是恰好经过这里,看到你鬼鬼祟祟地溜进来,想起你早上和我说你预感今晚会有危险,然后你还抱着个愚蠢的大金蛋——”

“哦原来你早上听进去了我说的话?我还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毕竟这几天你都对我冷漠得要死——你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我记得去斯莱特林休息室也不需要经过这里吧。”哈利此时思维敏捷,反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句句紧逼道:“你是为了我而来,对吧?但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就是来这里呢?罗恩上一次也是知道我没告诉他的事,但那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你却知道我今晚的计划,四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不会知道,但二十多岁的你知道,因为我在未来的某一天告诉过你我是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方法打开了金蛋。”

“我——”

“从我对你用吐真剂那天开始,你就知道我已经意识到了你的不对劲,是吗?你不想露出更多的马脚,所以这几天选择远离我,但你没办法对我陷入危险视而不见,因为你不是四年级的德拉科·马尔福,你是我的主治治疗师。”

哈利站起来,胡乱又暴躁地用白色的毛巾擦拭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你宁愿像个卧底一样远远地看着我,假装你还是个十四岁只会找爸爸的混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真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德拉科矢口否认道,“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是迪戈里告诉我的。你可能不知道,帅哥之间都是互相认识的。”

“你好自恋。”哈利把毛巾扔向德拉科,有点火大地说,“塞德里克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告诉你我的行踪。告诉我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你一定知道。”

“迪戈里就是会告诉我。”

“别回避我的问题。”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壁画里的人鱼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然后哈利的声音在空荡的浴室里响起,甚至有回音: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马尔福,你个混蛋,你撒谎的时候会脸红和眨眼。”

“你不要装作你很了解我的样子,波特。”德拉科摇了摇头,始终不愿回答哈利的问题。

“可事实上我就是很了解你,以及信任你。”绿色眼睛凝视着德拉科,“我一直都以为只有我是重生者,也为此感到孤单无助过,期盼能有人和我一起面对这该死的一切,但你却瞒着我——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不论答案是什么,如果你是担心我不能接受的话——”

“别说了,波特……”德拉科残忍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将魔杖捡起来攥在手中,“回去睡一觉,波特,你需要休息,我明天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我保证。”

 

哈利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德拉科一度以为他是在生气,直到十几秒后哈利才作出妥协:“好吧,信你一回,但你明天必须要告诉我。”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隐形衣和活点地图,正背对着德拉科准备迈开腿离开时,大概是福灵剂提醒他这么做,哈利忽然转过身来,快准狠地抓住了德拉科对准他的山楂木魔杖杖尖。

 

“在背后偷袭一名专业傲罗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哈利学着德拉科平时的样子挑了挑眉,十分理所应当地收走了德拉科的魔杖。

“遗忘咒吗?想让我明天就把这件事忘记?我就说我太了解你了。”

 

被看透的德拉科僵在原地,只得尴尬地收回了手,在昏暗的级长浴室里他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有些晦涩。“抱歉……”

“如果你想要回你的魔杖的话,最好现在就回答我的问题。”

哈利炫耀般地挥舞着德拉科的魔杖,好似那是他的战利品。

 

德拉科叹了口气。过了很久,他才大概做好了心里建设,抬起头看向哈利:

“好吧。你想问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也就是说你是什么时候从四年级的德拉科变成二十多岁的德拉科的?”

“在你通过火龙关的那时候。我拥抱了你。”

德拉科不安地盯着华丽的地板瓷砖,也许那能替他减少一些说出这些事情的负罪感。

 

“果然是这样。”哈利喃喃自语道,然后问出第二个问题,“你那时为什么这么做?”

德拉科沉默了。他看着哈利的那双绿眼睛,千言万语涌现在嘴边,但他却说不出口,如鲠在喉,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

“因为我想你了。”

 

德拉科的思念被环境音里嘈杂的水龙头流水声所掩盖了。哈利因为他的这句回答有几秒钟说不出话来。德拉科于是接着说:

“你不知道我看见你的第一天——也就是你刚与火龙战斗完一场的那一天,我见到你的时候有多么……难以置信。那时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快些,好让我去拥抱你,感受真实的你,感受你的温度。”

“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我失去过一个我非常在乎的人吗?”灰色的的眼睛里满是悲伤的情绪,他的目光忽明忽暗,“而我看着那个人在手术台上没了心跳脉搏,我看着他变得越来越苍白直到没有呼吸。”

 

德拉科觉得浴室实在是太安静了,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感到自己的脑袋像是被灌满了浴池里的泡泡水一样嗡嗡作响。他看见哈利的嘴唇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

“所以那个人是谁?”

 

在一阵无言的沉默后,德拉科说道:

“我早就想过和你说这些,但是没想到是现在,也不该是现在,在这个你和我都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时候。”

 

“我知道了。”哈利说。他反而显得比德拉科要更加冷静,“其实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想过这种可能性,而且说服自己如果真是这样我也要接受……毕竟已经不可逆转了不是吗?”

“能把自己的死亡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也只有你了,波特。”德拉科似无奈似心疼地说,“过去我真的以为我能逆转你的死亡,但我却后知后觉我犯了一个大错。”

“能让一个马尔福认错的事情还真是少见。”哈利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不知是想活跃气氛还是安慰德拉科,“那说来听听?”

 

“在你为任务牺牲之后,有些圣芒戈的巫师想要使用你的最后一丝魔力残留做研究,美名其曰为巫师界做贡献,实际上只是想用你的魔力增强他们自己的力量而已。”

“我的魔力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吗?”哈利撇撇嘴,“我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巫师而已。”

“我和所有人说你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蠢货。”德拉科若有似无地轻笑一声,转头看向哈利的时候笑容却情不自禁染上了苦涩,“但是他们说我是嫉妒你。”

“你和所有人说我是蠢货?”哈利瞪了他一眼,“有必要吗?”

救世主向来把关于他自身的严肃事情看得云淡风轻,仿佛他们在说今晚吃什么之类的玩笑话,德拉科知道。他的目光与哈利闪烁的目光相交,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我知道死者为大什么的,但我那是为了维护你而实话实说,你的确是我见过最蠢的家伙,每次都不听劝阻,非要提前出院去执行你那破任务,现在吃到苦头了吧。”

“所以我是在那年圣诞节后的那次任务死的吗?”

“嗯。”德拉科微微点了点头。见哈利张口又要说些什么,德拉科及时止住了他的话头:“好了闭嘴,先别说什么死不死的了,听得耳朵不舒服。听我把刚才的话说完。”

“哦……”

“因为我是你的主治治疗师,我在这件事情上有一票否决权。他们找过我很多次,但是我都没有答应他们拿你的魔力做研究,直到最后一次——”

德拉科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懊悔,他双手手指交错着,“他们和我说古书上的方法也许可以激活你的魔力,从而恢复生命。”

 

“然后你信了吗?”哈利问道。

“我当然傻傻地相信了,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德拉科说着气愤地向后敲打了一下墙面,“四年后我才知道他们给我看的那本古书是伪造的,真正的书里根本没有提到过这种方法能将你复活。原书中只提到了,将魔力残留放进一个特殊装置里,经过日复一日的熬制魔药,就可以见到已逝之人,但只是类似于冥想盆那样的残像而已,所以你才会重回霍格沃茨的上学时期,也许是某种记忆回溯的形式。你的魔力残留正在消散,这个世界也随之分崩离析,因为这个世界是由你的魔力创造出来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你才会对一些糟糕的事情作出精准的预判,因为在这个由你创造的世界,你就相当于梅林。”

 

哈利低下头沉思着,然后开口问道:“那些巫师现在如愿得到了强大的能力吗?”

“没有。我一发现方法是假的之后就立马停止了实验,我不知道算不算晚,也不太清楚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看见德拉科脸上愧疚的神情,哈利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肩膀,装作十分轻松地打趣道:

“万一副作用是把你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咱俩干脆就凑合凑合在一起过吧,怎么样?”

 

德拉科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他抬起手指擦去哈利侧脸上沾上的水珠,说:

“波特,都这么久没见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自私小气吗?我说的是对你的副作用。”

“你是好久没见我了,我可是天天都能见到你的。”哈利说,“该混蛋还是混蛋,不过鉴于这辈子一开始我就和你握了手,这里的你比上辈子同时期的你要好一点点,不过只有一点点。”

看见德拉科脸上写满了“你再说一句试试”,哈利吐了吐舌头。他摊了摊手,说道:

“好吧,反正我已经死了,也不用管什么副作用吧?”

 

“闭上你的嘴,不许说你死了!”德拉科的声音有些颤抖,在空荡荡的浴室里回荡着,“你现在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我会想办法救你,把你带回原来的世界。”

 

“你不会说的是要用伏地魔那种方法吧,仆人的肉仇敌的血什么的……”

哈利小声咕哝着德拉科听不见的话。

 

“对了,你说你是四年前开始的实验,我在这个世界也差不多度过了三四年,那是不是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真正的世界是一样的?”哈利忽然意识到了德拉科想要做什么,“那你不是已经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月了?你的父母不会担心你吗?”

“我来之前就告知过他们了。”德拉科说,“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太担心,毕竟我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哈利有些震惊地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转而又想起,如果一切正常发展的话,他们的确已经是这个年纪了。

原来他错过了德拉科的这么多年。在他再一次为那些魔药学论文发愁的时候,德拉科已经听过了他的死讯,已经为他熬制了那么多的魔药,明明他们错过的四年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德拉科也努力做了许多事,但他却如圣诞夜那天所说的一样,看上去真的没有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你父母真的乐意看到你为一个已经死亡的人付出那么多心血吗?”哈利闷闷地说。

他见德拉科沉默了,便也知道德拉科的家人对德拉科这四年的执着是什么态度了。他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衣角,才发现自己刚刚匆忙中穿的原来是德拉科的外套。

 

那滴喝下去的福灵剂又开始发挥作用了。哈利看着德拉科的眼睛,情不自禁地问出:

“你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那个实验呢?”

 

德拉科半晌不语,浴池边水龙头滴滴答答的水声在他们之间响了很久。似乎过了几分钟,他才慢慢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因为我爱你。一直以来。”

 

哈利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好像变成了一团棉花。

 

他以前的确想过自己也许真的会和德拉科·马尔福在一起,或者说曾经德拉科真的很不擅长掩藏喜欢,他早就在某个下雨的夜晚德拉科为他打伞遮雨的时候看出了德拉科喜欢他,只不过是每次都在德拉科试图约他的时候充傻装不懂而已。但此时此刻,从德拉科嘴里亲耳听见一句“我爱你”,还是让哈利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浴室里十分安静,简直安静得令人压抑。哈利先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那你刚刚说的副作用可能会有哪些?”

 

“也许会让你的魔力残留加快消散的速度,等你的魔力彻底消散,那时你就真的死亡了,这个世界也就彻底崩塌。没有任何挽救的机会。”

“但——但我本来就已经死了不是吗?你现在看到的也只不过是我的幻象,由魔法创造的,连真实的痛觉都没有的幻象而已不是吗?”哈利说,“而你不应该在我身上花那么多时间的。你本来可以开始全新的生活,可你……可你来到这里,也许不只是为了和我道别的吧?”

“我从没想过要和你道别,波特。”德拉科斜靠在墙壁上,他的神情被掩盖在了阴影里,话语诚然,“在这整个世界崩塌之前,我们还有时间,我们能想点别的办法,总之我不会自己回去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但你万一真的把你困在这里了怎么办?你总得出去,毕竟那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你总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待到最后一刻吧……”

“那就咱俩凑合过,你说的,”德拉科决然地说,“直到最后一刻。”

“马尔福。”

“叫我也没用。”

“不,马尔福,我是想说……”

“别试图劝我,圣人波特,我已经决定了。”

 

怀里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德拉科发现哈利抱住了他。这家伙闻起来很香,身上是浴液的味道。德拉科轻轻回抱住哈利,才发现自己好像眼眶湿了。他狼狈地在哈利看不见的时候抬起手擦去了眼角的湿润,然后退开了这个温情又悲伤的怀抱。

“好了,我们该回去了,我要出去透透气。”

“那我也……我要回去消化一下这些信息。”哈利看向德拉科,眼里满是真诚,“我希望你也能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决定是否真的值得。晚安。”

“晚安。”德拉科站在浴室门口,给了哈利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

 

17

他们很多天没有再说话。对于德拉科而言,表白过后再见波特仿佛是一件天大的困难事,他知道自己那时或许有些冒昧,但说出来之后心里果然释然多了。他行动力一如既往的强,没有和哈利说话的这几天他还在用幻身咒在禁书区里有目的性地逛,试图找到救哈利的方法,即便他潜意识里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但对于哈利而言,德拉科不和他说话,他都快要闷死了。在花了一天一夜消化完那些令人费解的信息之后,哈利开始考虑别的事情。他很好奇关于未来他不在的这四年里,他身边的人都发生了什么,巫师世界又有了怎样的变化,以及他很想知道德拉科现在是怎样考虑的,是不是还愚蠢地决定在这个该死的世界待到最后一刻——但德拉科不和他说话,他也只好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和他交谈。

 

但逃避和无尽的等待一向不是哈利的作风。冰雪渐渐消融的时候,哈利给德拉科写了一张纸条。起因是他和罗恩的一场对话,而在那之后他更意识到自己迫切需要和德拉科聊聊。

 

“罗恩,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而有个人恰好在那前不久对你表白,你会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啊,我又没有被别人表白过。”罗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好奇。”哈利含糊地说,“假设如果其实你也喜欢那个人怎么办?然后那个人向你表了白……”

“那我大概会抱怨她表白得太晚了,然后再说其实我也很喜欢她,不然就更晚了。”罗恩耸了耸肩,“你怎么了,哈利?”

“我真的就只是随便问问。”哈利真诚地说,“谢谢你的回答。其实你的情商也不止一茶匙嘛。”

 

“你在说什么?”

罗恩看着哈利,感到一头雾水。

 

18

雨里的霍格沃茨看起来总是静谧又安宁。少有学生在雨中漫步,也许他们终于意识到写完斯内普布置的魔药学作业比在外面闲逛要重要得多。而在这样的天气里,还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雨里快步走着——

是德拉科。他撑着一把黑伞,顺着螺旋的楼梯走上天文塔。有人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了。

 

“你挺准时的,马尔福。”天文塔上的黑发男孩说,“很抱歉在这种天气约你出来,我也不知道今晚会下雨的。有点遗憾今晚没有晚风,花香,或是月光。”

“天气不是什么大事。”德拉科将黑伞靠在墙边,言外之意是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才是大事。

 

这是自那次浴室谈话之后他们第一次和对方说话,所以气氛还是有些莫名的尴尬。哈利要更放松一些,他在来之前喝下了另外一滴福灵剂,并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一定要说服德拉科回去,别再为了他耗在这个世界了。

“那对你来说什么才是大事——比如下半辈子算吗?”哈利问道。

德拉科愣了愣,不是很懂哈利为什么这么问。不过他还是很实诚地回答说:“当然算啊。”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你未来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呢?”

 

面对哈利的发问,德拉科沉默了。他确实曾经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他发现每一种可能性里都离不开一个叫哈利·波特的人之后,他决定不回答哈利的这个问题了。

 

“好吧,你要是不愿意说的话,那不妨来听听我的?”哈利将手肘撑在天文塔的栏杆上,眼睛望着远方,充满了期冀,“如果我能有以后的话,我想和我的伴侣住在一块,我们养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猫,还要在院子里种满雏菊和蔷薇,对了还有玫瑰,我比较喜欢玫瑰花一点。”

他能感到德拉科的手抚上了他的后背,像是安抚一般。哈利继续说道:

“我很向往两个人住在一起的生活,感觉那样很温馨很有安全感。我们可以周末在厨房里一起照着食谱做糟糕的食物,然后做的更难吃的那个人要接受惩罚。也可以随时收拾行李出去旅行,去很多很多没有去过的地方,看没有看过的景色。冬天的时候我们一起坐在温暖的壁炉边,他给我讲故事,而我会在他温柔的声音中枕着他的腿睡着。”

 

德拉科沉默不语,就好像他的语言功能被剥夺了似的。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我说的‘他’就是你。”哈利扭头看着德拉科真诚地说,“我上次就该说出口的。我也爱你。”

 

冷风带着雨滴,落在他们前额的发丝,将黑发和金发往同一个方向吹。哈利揉了揉鼻子,有些遗憾地说道:“现在说好像有点晚了,也许我该早点说的,在四年前就说会更好一点。你得知道,我刚才说的那种生活不是我即兴发挥的,而是某一次我躺在圣芒戈的病床上做的一个梦。”

他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德拉科不得不凑近了些去听哈利说话。

“而梦里的主人公是你和我。”夜色能够很好地掩盖住哈利脸上泛起的红晕,同时也能掩盖德拉科的,“我那时并没有很清晰的认识到我喜欢你,但我十分认真地想过,和你在一起生活的话一定是件很舒适的事,我也用不着拘谨,因为我们俩都不知道互知多少老底了。”

 

说到这里,哈利忍不住笑了,能听出他真的很向往这样的生活。

“我想,德拉科,你一定也期盼这样的生活。”哈利的语气里带着些惋惜和自责,“你没有必要一直耗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因为我迟早会离开。你明明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开始新的生活,找一个伴侣,多交些朋友,慢慢回归正常和平静,但你现在却陪我在这里吹风。”

 

“这是我自己愿意,我不想找伴侣也没心思交新朋友。”德拉科反驳了他,“别总自责,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又没有要求我把我捆在你身边。”

“但是我要求你别再捆在我身边。”哈利几乎是请求地看着他,“我一直认为失去自己在乎的人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向前看。所以,我真的希望你能回去开始你的新生活,就当是为了我。”

 

就当是为了我。这几个字重重地敲在德拉科心头上,隐隐作痛。

 

“德拉科,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我希望你能更爱你自己,毕竟我已经死了,对于你而言,你最应该做的就是走出阴影,好吗?”

 

德拉科轻轻摇了摇头。

 

“就当是为了我。”哈利又说了一遍,接着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也许你出去之后,每次在提起我的时候,能笑着怀念我的勇敢和牺牲。或者——你可以为我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大难不死的男孩’,可以吗?”

 

德拉科也知道这样耗下去也是徒劳,他知道自己所说的所有只是为了能够在哈利身边多待一会,多待几天。可也许这样下去,等到这个世界完全崩塌,他真的会丧命于此,而这不是哈利想要看到的。他不想哈利为了他而背负着负罪感,哪怕眼前的哈利只是个魔法幻象也不行。

他或许真的该带着哈利那些美好的幻想好好地生活下去。

 

过了好几分钟,德拉科才深吸一口气开口说话,可声音里却带着不甘:

“我在魔药里加了天仙子的花瓣、蜂蜜、蜥蜴的血液和火灰蛇的卵。”

 

哈利一时有点发懵。魔药学对他来说实在是打迷语,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些是——迷情剂的原料吗?”

“嗯。”

哈利并没有马上明白德拉科的意思,不过德拉科很快便解释道:

“我加了这些,就是为了只有爱你的人才能进入这个世界,别的人都不行,我怕他们会伤害你。”他顿了顿,而后接着说道:“如果要出去,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亲吻。”

他苦笑了一下,侧头看向哈利:“所以你知道我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出去的打算了吧?”

 

“那你觉得我是不好意思亲你还是不敢亲你?”哈利靠近了德拉科,却被他一把推开。金发男孩往后退了几步,用力地摇头:

“你要干什么?”德拉科努力忍住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魔杖来对准哈利制止他一切行动的冲动,“波特,你最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别靠近我!”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抛弃更好的生活。”哈利冷静地说,福灵剂使他的大脑异常清醒,“道理你都懂,不是吗?”

“可我只是想多和你待一会!”德拉科吼道,“就不能等到最后一刻吗!你明明知道我根本舍不得——我等待了你整整四年,但我却只见了你四个月不到!”

“可四个月对你的父母和其他在乎你的人来说已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哈利依然在一步步靠近,努力说服德拉科,“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确定性,比起我自身,我更担心的是你,因为在这里,只有你拥有真正的灵魂和生命。”

“可我担心你!”德拉科已经退无可退,他的后背贴在了冰冷的栏杆边缘,“你根本不知道这四年没有你我有多不习惯,也不知道我有多思念你以至于不停幻想着某一天你会回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哈利轻声说,他已经危险地扯住了德拉科的领带,“所以我希望我的话能鼓励到你。”

 

眼看着他们的脸越贴越近,德拉科绝望地说:

“波特,你这样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

“是吗?”哈利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可眼底却有些发酸,好在夜色里他们都不能看得很清楚,“那就恨吧,反正我们之间恨一辈子和爱一辈子也早就没有区别了。”

 

他轻轻地吻上了德拉科的唇角,像是一个十分随意的晚安吻一般,抓着德拉科领带的手却握的很紧,生怕德拉科会逃跑。好像有滴雨水落在了他们唇间,可当舌尖品尝到的时候他们才发现那是不知谁的泪水。德拉科几乎要破罐破摔用力地回吻住他,但他却感到自己越来越抱不住哈利,就好像哈利忽然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气体。他看见自己在不断地远离地面,而哈利逐渐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小点。德拉科大喊一声“不”,但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德拉科伸出手想要触碰哈利,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碰不到了——太远了,远到他再也看不见他的爱人。

 

 

德拉科再度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圣芒戈的办公室。他一时理智难以回笼,就只是躺在那冰冷的地板,耳畔仿佛还有雨声在沙沙作响。

 

19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

“别激动韦斯莱,我刚进门就说了,我自己也有私心,想要波特能够回来,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既然实验都已经进行四年了,你为什么不邀请我们一起去见哈利,哪怕只是魔法创造出来的幻象?难道世界上就你一个人牵挂他吗?”

 

“安静点你们两个!别吵了!”棕发女巫拍了拍办公桌,无奈地扶额,“实际上魔法部也不能为此做些什么。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们也无法再进入那个世界,不如听听马尔福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她抬起头望向面前的金发男人,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了。

 

“我打算,”德拉科顿了顿,从西装内衬抽出一份文件,“辞掉治疗师的工作,去别的地方别的国家找找有没有人知晓如何让波特起死回生。”

“你知道这很疯狂吗,马尔福?”罗恩叫道,“虽然我也很希望真的有这样的方法能——但是你真的找得到吗?”

“他的魔力还没有完全消散,这件事就有可能。巫师在死后还仍有魔力残余这本身就是一件罕见的事情,那说明可能也有罕见的方法,甚至是偏方能激活他的魔力。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去寻找。”德拉科将那份文件推到赫敏的办公桌上,里面装着他的跨国签证申请和辞职申请等等,“看在你俩工作忙的份上,我就勉强不用你们跟着我一起去了,反正我也不怎么会同你们这些格兰芬多相处,不过,你们得在一周内给我办好巫师跨境签证,能够去世界各地的那种,我可不想每到一个国家都办一次签证。我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辞职申请还麻烦你俩帮我交给圣芒戈院长,我不想听那老头唠叨。”

 

“你要求还真多……”

罗恩抹了把额头,结果却被德拉科一句话反驳了回去:
“是你去找偏方还是我?”

 

赫敏把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的罗恩又摁了下去。“好了马尔福,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吗?”

“当然,”德拉科点了点头,“最后两件事。第一,你们派人去查圣芒戈的一些不安分的治疗师,给他们点教训;第二,我需要获得老魔杖的使用许可,将波特的魔力残留冻结,这样能延缓消散时间,提高我成功的几率。”

“那麻烦你一定要尽力。”赫敏拿出那些文件盖了几个章,“有进展了记得给我们写信,希望你能早日成功。”

 

德拉科站起来,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后面。罗恩拿起桌上那些文件看了几眼,问赫敏说:“你真的相信他会尽力而为?这不会是他为了不上班而请假的借口吧。”

赫敏看着办公室门的方向,摇了摇头。“我不那么认为。他想辞职可以直接辞掉,用不着编这么个弯弯绕绕的理由来骗我们,而且你也知道,没有十万重要的事他根本不会来找上门。”

“那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难道真是像他一开始所说的,出于什么治疗师的尽心尽责精神,治人治到底?”

赫敏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知道五年前的某一天,我在哈利的一张羊皮纸上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罗恩不解地问道,“和我们现在谈论的事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赫敏神秘地笑了笑,“他写了一句话。”

“什么话?”

 

当赫敏小声对罗恩说出那句话时,罗恩立刻大脑宕机了。他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猛地拍了拍桌子:

“什么?哈利居然会喜欢马尔福那个家伙?‘我可能有点喜欢马尔福’?!敏,你确定这不是他在愚人节写出来的玩笑话吗?”

“我可以很负责地告诉你,罗恩,那天离愚人节还有很久。”赫敏说道,“他喜欢马尔福的话,那马尔福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毕竟我们要相信哈利的魅力和眼光啊。”

“你这话听起来就不像是相信哈利的眼光的样子……”


(一篇最多只能五万字,又不太想拆开分成两半发,所以剩下放不下的放在彩蛋里了,免费的粮票就可解锁)

RoseWithTheMoon

【德哈圣诞夜24h 19:00】The Best Day of My Life

Summary:如果你的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你会做什么?


*战后/灵感来自电影《最美好的一天》/全文1.5w+一发完

*圣诞快乐🎄



正文:

01

  有一天,德拉科·马尔福对哈利·波特说:“我决定去死。”

  这天,伦敦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而听到这句话的哈利·波特眼皮也没抬一下地立刻回答:“不行。”

  “为什么?”德拉科不满地啧了一声,又同样带着个人情绪重重地向后倒去,柔软的病床枕头接住了他崎岖的后背,使他免遭一番骨头散架的疼痛。“我明...

Summary:如果你的生命只剩最后一个月,你会做什么?


*战后/灵感来自电影《最美好的一天》/全文1.5w+一发完

*圣诞快乐🎄



正文:

01

  有一天,德拉科·马尔福对哈利·波特说:“我决定去死。”

  这天,伦敦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而听到这句话的哈利·波特眼皮也没抬一下地立刻回答:“不行。”

  “为什么?”德拉科不满地啧了一声,又同样带着个人情绪重重地向后倒去,柔软的病床枕头接住了他崎岖的后背,使他免遭一番骨头散架的疼痛。“我明明什么都招了吧?证词也写完了,流程也走完了,看在萨拉查的份上,我都为你们魔法部做到这个地步了,难道我的生死还不能由自己决定?”斯莱特林快速地说。

  “我没说你的生死不能由自己决定,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对面的格兰芬多听上去冷静多了。

  德拉科望着对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哈利·波特当然会保持冷静,毕竟如今要死的又不是他。

  “案情又有新进展了吗?”德拉科挑起眉头,毫不客气地问道,仿佛他才是这起案件的负责人。

  “没有。”波特倒也毫不避讳,“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袭击你的那个人今天已经被押送到阿兹卡班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德拉科说,“我现在命都要没了,还会关心那混蛋是死是活吗?”

  哈利·波特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仍然是淡淡的,那双圆溜溜的绿色眼睛被土掉牙的黑框眼镜遮了个五六分,使德拉科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面对这样一个沉稳过头的救世主时,金发青年的心头没法不涌起一股无名怒火。他知道哈利·波特等着自己说下去,而他也不怕接下来要说的话会遭到对方耻笑。

  毕竟死者为大是人类心中的默契准则,而自己作为一个将死之人,哈利·波特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但哈利·波特居然先开口了,而他的语气听上去略有迟疑,又或者是,不忍。“你还剩下一个月。”他似乎轻轻地叹了口气。

  德拉科愣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哈利·波特这个混蛋就这么轻飘飘地将自己仅剩的寿命说出来了。“是啊,那么乐观估计,我将在圣诞节那天死去。”斯莱特林耸耸肩,“恭喜你了,你这个月可以好好放个假了。”

  “这和我放假有什么关系?”哈利·波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监护人吧?”

  “难不成你要看着我去死才算任务完成吗?”听到对方的回答,德拉科也皱起眉毛,“好残忍,波特。”

  “反正魔法部是这么要求的,抱歉了。”波特清了清嗓子。

  “我看不出来你是个会照章办事的人。”德拉科双手抱臂,故意做出一副刁难的模样,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但如果我说我从明天开始直到我死之前,要满世界地跑,这样你还跟着我?”

  波特回答:“天涯海角都得跟着你。”

  “魔法部给你开了多少工资非要你这么拼命?”德拉科一脸嫌弃地说。

  波特停顿了一会儿,最后选择耸耸肩,对自己的薪资水平保持着绝对沉默。

  于是德拉科·马尔福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垂下头,望着自己枯瘦的双手,又望着身上那床洁白的被单;他望着哈利·波特端坐在自己床边,认认真真地执行着魔法部派给他的任务。德拉科注意到黑发青年手里拿着的那份圣芒戈开具的诊断报告,又想到刚才对方迟疑的话语。

  还剩下一个月。

  德拉科缓慢地将视线转移到病房内那扇被施加了魔法的窗。窗外,伦敦的初雪纷纷扬扬,点亮了漆黑的夜空。

  还剩下一个月。德拉科合上双眼,默默地数着死神的脚步何时降临。


02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不,还是别从一个月前说起了,毕竟对于命数将尽的德拉科·马尔福来说,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相当可贵的。因此,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

  在那个没鼻子的魔王死后,魔法部对参与此次战争的黑巫师们做了一系列的清算。马尔福一家因禁林一战纳西莎冒死在伏地魔前瞒下波特存活到的事实得到保释。然而,尽管那场战役已经过去两三年,那些仍然坚信伏地魔还会回来的忠心追随者却始终对包括马尔福一家在内的叛徒怀恨在心,并蓄谋着向其复仇。

  于是在一个月前的某个夜晚,马尔福庄园惨遭偷袭,德拉科·马尔福不幸被某位袭击者的咒语击中。尽管事后进行了及时的治疗,但来自那道咒语的黑魔法已经反噬进了德拉科的骨髓,成了不治之症。

  而留给他的,正正好好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在费尽力气启动身下这辆老得过头的麻瓜汽车后,德拉科·马尔福又不禁在心里抱怨道:很好,他短暂得可怜的人生又少了宝贵的半小时。

  哈利·波特在副驾驶座上袖手旁观。今天的他不再穿着那身在德拉科看来审美有待提高的傲罗制服,而是回归了简单且土气的套头卫衣加旧牛仔裤套装,让人瞧上去只觉得他只是一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无趣青年。而在德拉科与这辆麻瓜汽车的引擎作对的半小时里,他一次都没有提出过帮忙。

  有时候德拉科甚至会怀疑旁边这个一脸冷漠的哈利·波特到底是不是真的救世主。不过看在自己是个马上归西的坏巫师的份儿上,那家伙多的是理由不帮自己。这么想着,德拉科才将心中的疑虑打消。

  伴随着老旧的引擎终于被点燃,德拉科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装模作样地扯出安全带系上。

  “这辆车是合法的吧?”哈利·波特蓦地开口。

  你刚刚上车的时候怎么不问?德拉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并顺带吐槽了对方的职业病。“合法得不能再合法了。”他没好气地说,“你以为是怎么样?被偷偷改装过?”

  “就我目前的观察来看,还没有发现可疑痕迹。”波特回答。

  “这是一辆正常且合规的麻瓜汽车。一年前,我从一个麻瓜手里买下了它,但直到现在才派上用场。”德拉科冷冷地说。

  “你为什么要买一辆麻瓜汽车?”波特又问。

  “你对别人的财产就这么有占有欲吗,波特?”德拉科毫不客气地反问。

  “我是你的监护人。”波特想了想,说。

  “但这是我的隐私。”德拉科没好气道。

  波特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随后伸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

  德拉科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他察觉到自从确诊绝症以来,自己的脾气就越来越差了(虽然本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并不知道这是否与身体的变化有关,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哈利·波特是自己惨遭不测后唯一可交流的对象,而他们从来不会和对方好好说话。

  双手抬起握住方向盘时,旧时练习驾驶麻瓜汽车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德拉科松开手刹,轻轻踩下油门,汽车缓慢地向前移动了数米,这让他感到兴奋不已。

  稳稳地开出去一段路后,仿佛已经确认自己的驾驶技巧并没有被遗忘,德拉科开始提速。就在这时,副驾驶座上的波特突然开口道:“你有麻瓜驾照吗?”

  “没有。”德拉科毫不避讳地回答,“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你要去哪儿?”波特又问。

  “不知道。”德拉科一边说着,一边将汽车驶上公路。

  波特听了他的回答,不再说话。他既没有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而要求下车,也没有对德拉科的荒唐横加指责,他保持着沉默,并拽紧了身上的安全带。

  尽管没有成功把这个烦人的格兰芬多赶下车去,但好在让对方吃了一次瘪,从此变得安静下来,德拉科感到自己的心情也舒畅了一些。

  没有麻瓜驾照是真的,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也是真的。德拉科此次离开,就没有打算再回来。

  比起在圣芒戈戒备森严的豪华病房里度过余生,他宁愿自己死在路上,然后由哈利·波特收尸,将自己带回马尔福家的公墓里,与他的祖祖辈辈们长眠在同一片故土之下。

  意识到这一点后,斯莱特林才迟钝地发现自己如今的想法荒唐得没边,同时也才发现,要想让自己这个荒唐计划圆满成功,哈利·波特就必须跟着自己上路。

  于是德拉科单方面地暂时原谅了哈利·波特的一切多管闲事,决定与对方和平共处。

  这辆约莫与自己父亲一样大的汽车顺利地汇入车流,掠过一座座路牌,而德拉科安静地驾驶着它一路北上,却始终无法定下一个确切的目的地。

  而副驾驶座上的哈利·波特看上去倒是相当冷静。意识到德拉科在驾驶汽车这方面并不是毫无造诣后,他那紧抓着安全带的手似乎也放松了一些。眼下,黑发青年正视前方,然后像是有意忽略两个人之间沉默的气氛一般,开始对车窗外的街景产生兴趣。

  确实有点尴尬。在红灯前停下的德拉科终于谨慎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斑马线上,三两个穿着制服的学生嬉笑着穿过马路,德拉科留意了一下时间,心想正是他们放学的时候。

  “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离开?”哈利·波特突然问道。

  “用魔杖会被发现。”德拉科言简意赅地回答。提起这件事时,他的语气很恶劣,因为他们一家向来对魔法部要定期检查他们这些有过前科的黑巫师的魔杖这项规定不屑一顾。

  “你都要死了还在担心这些?”波特冷不丁地说,“而且你明明可以找我帮忙。”

  “我为什么要找你帮忙?”德拉科毫不客气地应道,“你明明只是我的监护人吧?难道魔法部还付了你另外一份薪水让你务必要确保我能完成遗愿?”

  波特摸了摸鼻子,道:“我的确没有帮你的理由。”

  听见这话,德拉科冷哼了一声,不作回答。绿灯亮起,他松开刹车,继续前进。

  老实说,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袭击事件过后魔法部要派波特做自己的监护人。为此,他曾严重怀疑过波特上司的智商和情商。看在霍格沃茨的份儿,几乎全英国的人都知道自己和波特关系差到什么程度,将他们两个“绑定”在一起这件事对谁都没有益处——而且,他为什么非要一个监护人不可?德拉科·马尔福既不是这起事件的凶手,又不是什么能动摇当今政局的危险分子,作为一个不久前才知道自己不日将陨的悲剧受害者,魔法部竟然还要派一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来碍自己的眼。这算什么?

  想到这里,德拉科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

  他们逐渐远离市区,道路越来越窄,周遭的车流量也越来越少,于是德拉科放心地加起速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驾驶麻瓜汽车。而说起为什么他瞒着所有人学会了驾驶麻瓜汽车,又是另一个故事。德拉科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看着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惊讶地发现它们的颜色变浅了——不过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你要去哪儿?”波特又开口了。

  “你刚刚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德拉科不耐烦地说。

  “我刚刚以为你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波特道,“但你现在一直有意往北方去,你是知道自己要去哪儿的吧?”

  “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德拉科的语气有些僵硬。

  “我是你的监护人。”波特回答。

  德拉科猛踩刹车,巨大的惯性使得车厢内的人被安全带勒得险些喘不过气来,所幸前后没有车经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格兰芬多似乎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动作,等回过神来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只听金发青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下车吧。”

  “马尔福,你——”

  德拉科打断了他:“其实你也不想跟着来吧?你如果只是想给魔法部交差,大可以跟他们说我已曝尸荒野。反正我从来不对他们构成威胁,你这样跟着我只会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波特眉头紧皱,而德拉科毫无疑问地注意到对方相当复杂的眼神。“你想让我怎么做?”片刻之后,那个傲罗松口道。

  “下车,然后解除我们的监护关系。”德拉科冷静地说。

  于是哈利·波特沉默片刻,推开车门,真的走下了车。而望着那格兰芬多与自己仅一窗之隔的德拉科,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不自在。

  但他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车厢内回归了平静,于是德拉科又猛踩油门,飞速向前驶去。

  老实说,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起火来。两分钟前,他们只是进行着平常的对话,而哈利·波特说过远远比刚才还要难听的话。也许,在潜意识里,德拉科·马尔福还是不想让外人见到他离去的模样——那一定会相当狼狈。

  因此,如果有选择的话,也许他还是更愿意一个人去死。在马路上飞驰的时候,德拉科这么想道。一个人去做这种事往往显得更自由和无所顾忌,驾驶麻瓜汽车就给他带来这样一种感觉。

  仿佛世界任由自己掌控。

  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这辆麻瓜汽车的年纪。

  告别波特不过十分钟,在下一个路口处,德拉科就因为刹车失灵而发生了一起小车祸。

  幸运的是,他只受了些轻伤,并没有给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天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不幸的是,这样大的动静无疑吸引了来来往往诸多行人的围观,让他感到羞耻至极;而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就在他被安全气囊和驾驶座靠背挤得快没有空间自由呼吸时,一只善良的手向他提供了帮助,而德拉科绝望地发现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竟长了一张和哈利·波特那个混蛋一模一样的脸。


03

  被哈利·波特从那场意料之外的车祸解救出来后,德拉科·马尔福就再也没碰过那辆该死的麻瓜汽车。同时,对方再次发动监护人身份的攻击,以观察德拉科伤势和精神状态为由,强行将他的现居地改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并得到了魔法部领导们的一致许可。

  说直白些,德拉科·马尔福被软禁了。

  但这么说似乎又有些不公平。因为事实上,哈利·波特并没有限制德拉科的活动,只是为他提供简单的吃住,其余事项一概不会过问。

  那黑发傲罗仍然像往常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日子,往往只有两人一起用晚餐的时候,德拉科才能见到他的面。

  真是个大忙人。

  在格里莫广场住了两个多星期,德拉科基本摸清了波特的生活规律和生活习惯,发现此人的生活简单到了枯燥的地步。

  除了工作日照常的上班下班(大多数时候波特甚至会加班,连带着让德拉科的就餐时间也会延后,尽管波特说过不必等他回来再开饭,但德拉科认为自己有必要保持风度)、周末偶尔的轮值或出差,休息的时间里,哈利·波特大多会选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补觉。别说德拉科这个客人了,就连这幢房子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都极少见到它的主人。

  也更别说性生活了,哈利·波特这家伙连娱乐生活都没有啊。德拉科如是刻薄地评价道。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同情未来将和波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人——反正如果是他,他是绝对无法忍受这样一个无趣的伴侣和自己同床共枕一辈子的。

  唉,自己这辈子也要马上结束了。

  德拉科·马尔福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到最后还是会回归到对生命的感慨。望着对面那张映着壁炉火光的高背沙发椅,他默默计算着死亡之日的将近。

  他到底该如何死去?

  难道要死在格里莫广场吗?传出去未免也太丢人了。

  现在想来,德拉科自小受到的教育让他时时刻刻都相当注意自己的面子,就算死了也不例外。尽管现如今的他已经没什么牵挂——需要赡养的父母已在一年前离世,这世界上也不再有什么能让他放心不下的东西——但不知为何,他仍然对死亡感到恐惧和不快。

  这是人之常情。德拉科往往都会这么安慰自己。

  虽然波特没有限制自己的出行,但德拉科这两个多星期以来仍然选择待在这幢陈旧的古宅之中靠读读前人留下来的书本来打发自己为数不多的时间,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颓废感。

  他不喜欢家养小精灵,平日里自然不会和克利切有过多交流。因此,唯一能和自己说得上话的对象又只有哈利·波特这个混球。而在这个封闭空间里,人类可怕的群居动物本能促使德拉科开始逐渐对这个唯一能和自己说得上话的对象放下戒备并心生依赖——尽管他十分不愿意承认,但他的确比以往都要期待晚餐时间的到来,并和波特聊上两句天(如果互相语言攻击也算得上聊天的话)。

  可是,等等,如果像这样一直生活下去,自己岂不是成了被救世主圈养在家的小猫小狗了吗?

  德拉科·马尔福顿感大事不妙,意识到这点的他立刻清醒过来,并严肃地合上手里这本他十分喜欢的但不知道是哪个布莱克留下的魔药古籍。

  对,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而且他一点也不想死在格里莫广场。他得找波特好好谈谈这件事。

  就在此时,起居室外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波特正好回来了。今天居然这么早,德拉科微微皱眉,起身去开门,却意外地与波特撞了个满怀。

  “喂!”德拉科立刻推开他,然后发现对方那副土气得要命的黑框眼镜此时多了两道丑陋的裂纹,并且波特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德拉科立刻收敛起那副不耐烦的模样,以一个正常人的语气关心道。

  “呃,也许是幻影移形出了点意外。”波特的声音昏昏沉沉的,他反应迟钝地将坏掉的眼镜摘下来,似乎是才意识到自己把它弄坏了似的。

  德拉科看不下去了,挥挥手给那副眼镜来了个修理咒。

  “谢谢。”波特同样迟钝地笑了笑,“你今天怎么又没出去?”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因为外面下雪了。”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停留在波特肩头上的残雪,内心突然涌上一股想替对方拂干净的冲动,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金发青年只是清了清嗓,转移目光,决意忽视那点点白雪。

  “你怕冷吗?”波特一边说着,一边朝烧得正旺的壁炉走去。

  “你有这工夫关心我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波特。”德拉科脆生生地说,“我乐观估计一下,你近三天来总共睡了不到十个小时。”

  “看来你已经掌握了我的生活规律。”波特在壁炉前的长沙发上坐下。德拉科没有跟上去坐下来,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背后,波特似乎没有察觉他的靠近,放松警惕地往后一仰,而德拉科俯视的目光无疑吓了他一跳。

  “你的敬业精神让我很难不注意到这一点。”德拉科冷冰冰地说,“而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劝你珍惜生命。”

  “是我连续三天因为迟归而没有和你一起共进晚餐让你感到不满了?”波特就这么背靠沙发仰着头和德拉科说着话,言语间尽是不怀好意的戏谑。

  “你说话不过脑子吗?”德拉科瞪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像小猫小狗一样逗我很好玩?”

  波特耸耸肩,随后又变换姿势,侧躺在了沙发上,“我可没觉得你是小猫小狗,但你自己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懒得和你玩这些文字游戏。”德拉科见状,便绕过沙发来到波特面前,郑重其事地落座在长沙发旁那张高背沙发椅上,“我有事要和你谈。”

  “我困了,晚饭前想眯一会儿,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谈吗?我明天休假。”波特说着,揉了揉眉心。

  “不行。”德拉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好残忍,马尔福。”波特并不理会他的回绝,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万一明天我死了呢?”德拉科说。

  波特的语气变得慢慢的,充满着沉重的困意,但他还是耐心地回答了德拉科的问题:“你明天不会死的。”

  “我等会就会死了。”德拉科看着他的样子恨得牙痒痒。

  “不会死的。”波特刀枪不入道。说到此处,像是为了充分展现他真的急需睡眠似的还打了个大得夸张的哈欠。

  德拉科的拳头攥了又攥,但望着对方青黑的眼袋,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放过这个黑发混蛋。他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但就在这时,波特开口叫住了他:

  “马尔福,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吧。”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德拉科回道。

  “因为我是你的监护人。”波特又搬出这条老到掉牙的理论。

  “你是我的监护人,不是我的主人。”德拉科一字一句地说。

  波特没有搭他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可以回来坐着,壁炉旁边比餐厅暖和。你不是怕冷吗?”

  “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德拉科几乎是充满个人情绪地说出这句话。

  “随便你。”波特答完,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起居室里只剩下壁炉火焰毕毕剥剥的声响和波特平稳的呼吸声。窗外又下起了鹅毛大雪,今年的冬天要比以往来得更早也更冷。德拉科安静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雪,随后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火光映在波特的睡脸上,而德拉科此时此刻竟在这个对自己胡搅蛮缠的混蛋身上看见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色。楼梯上的座钟整点报时的钟声隔着几堵墙传来,在这个静谧而温暖的空间里显得有些不真切。

  在这里坐了片刻,德拉科最后还是收回了凝望波特睡脸的目光,他抬抬手,指挥着长沙发角落的羊毛毯轻轻盖到波特身上,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04

  一辆红色的小轿车在德拉科·马尔福眼前飞驰而过。带着难闻的汽车尾气的风霸道地吹乱了他的刘海,德拉科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在抬手整理头发的时候又默默地给自己加了个保暖咒。

  今年冬天真是冷过头了。

  他这么想着,向那辆疾驰而去的红色轿车望去。冬天萧条的街景像一幅灰色的画卷,而红色轿车无疑像一点鲜艳的颜料突兀地破坏了整张画卷的平衡,但却又很快被吞噬,融进这片静寂的灰色里。

  而自己就是这片灰色。

  德拉科不由得想起去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卢修斯和纳西莎低声的嘱托、浸湿脸颊的无声的泪水、涌入脑海的魔法部大批大批的管制条例、倒映在脏玻璃里的自己灰白的脸色。他独身一人地走在大街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他的眼睛睁不开,于是他停在原地。接着,一辆红色轿车飞速驶过,陌生的马达声带动着他已经麻木的心脏重新跳动——

  “你在想什么?”哈利·波特打了个响指,使得德拉科立刻从过往的思绪里回过神来。

  “你搞定了?”斯莱特林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侧身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房子,最后又看向一旁的波特。

  波特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你不是说你今天休假吗?”德拉科皱起眉头,终于可以向对方发泄他的困惑与不满,“拉我来陪你上班是几个意思?”

  波特耸耸肩,“我是今天休假,所以我没有拉你来陪我上班。”

  “那那个人是谁?”德拉科阴阳怪气道,“让我跟你来这里,又不让我进去,你做得果然周到。”

  波特却转了转眼睛,对他笑了笑:“保密。”

  闻言,德拉科冷哼一声,撇下波特向前走去。

  “想去热闹的地方逛逛吗?”波特也没生气,自顾自地跟了上来,“我知道附近有个圣诞集市。”

  德拉科顿了顿,又煞有介事地抬手看了看腕表,道:“会很多人吧?”

  “热闹的地方当然会很多人。”波特说。

  “你想去吗?”德拉科又问。

  “你想去吗?”波特反问,并注视着德拉科苍白的脸。

  “我不喜欢麻瓜多的地方。”德拉科说。

  “那就不去。”波特耸耸肩。

  德拉科看着他,又想了一会儿,道:“算了,还是去吧。”

  “我以为你不想去。”波特的表情似乎非常惊讶。

  而德拉科没好气地回答:“但你看样子很想去,这点不必掩饰了,波特。而且你今天难得休假,也想出来逛逛吧?”

  “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波特笑了笑。

  “我不了解你。”德拉科冷冷地说,“我只是想给自己积点德,好让我死了之后能上天堂。”

  “那你现在才开始积德也太晚了。”波特道。话语间,他已经走到了德拉科前面,然后转身停下脚步,“不过我接受这份好意。”

  “你今天什么毛病?”德拉科也停下来,并与波特保持着安全距离,“你到底想干什么?”

  波特再度露出神秘的笑容,似乎并没有看到斯莱特林背上的炸毛。“圣诞节快到了。”他说,“难道你不想出来走走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德拉科啧了一声。

  在格里莫广场窝了这么久,他的确想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其实他一直想这么做,悄无声息地从那幢老宅逃走,让哈利·波特为着自己的行踪急得团团转,但他最后都没这么干。

  因为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也恰恰是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也无法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踏出格里莫广场的门。

  “我以为你是不想一个人出来。”波特坦诚道,“如果是我拉你出来,没准你会同意。”

  “这是胁迫,你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德拉科笑眯眯地说,“而且,你把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想得太高了,难道就因为我和你一起吃了几顿晚饭才让你萌生这样的想法吗?”他的言语中充满着讽刺,同时也对对方之前的揶揄做了一次回击。

  然而,德拉科如此费尽口舌地企图挑起波特的怒火,对方听罢后却不说话了。

  “所以你还想不想去圣诞集市?”半晌,波特开口。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满是想要将话题拉回正轨的想法,却让德拉科听得眉头直皱。

  不知为何,他的直觉告诉他波特总有件大事瞒着自己。

  “刚刚你去见的那个人是谁?”德拉科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波特的发问,“你今天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拉出来?”

  波特只盯着他保持沉默。德拉科顿觉蹊跷——倒不如说他一直觉得哈利·波特整个人都十分蹊跷。不过,眼下他并不想纠结这些问题,而很快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质问似乎有些越界了。

  于是,德拉科叹了口气,正想摆摆手说“算了”的时候,波特却开口了:“跟我来。”

  说罢,黑发青年就调转步子往方才他们离去的方向走。

  德拉科没有马上跟上去。老实说,“跟我来”这句话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好的经历。不久前,在他充满耻辱地被哈利·波特从车祸里救出来后,对方正是以一句“跟我来”将他拐进了那幢布莱克老宅。

  为此,哈利·波特如今在他心中的可信度无疑为零,而面对对方的再次邀请,德拉科的心中警铃大作。

  无论如何,这次他绝不能再上哈利·波特的当。这么想着,德拉科捏紧了口袋里的魔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冬日的夜来得太早,刚过四点,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在同一时刻,路灯齐刷刷地被点亮,鹅黄色的灯光勾勒着街边的雪和哈利·波特的背影,德拉科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直到哈利·波特再次来到刚才离开不久的那户人家门前,敲响了他们的门。

  一个身材壮实的大块头男人开了门,那人似乎和哈利·波特十分熟络,并且惊讶于波特的再次拜访。这时,波特回头看了德拉科一眼,引得那个大块头的目光也往那边看。

  而德拉科没有上前作出任何表示,他看着波特又和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男人便敞开门让身请波特进去。

  “不来吗?”波特再次回头看向德拉科。

  等等,眼下这个场景怎么看都太像当初自己被骗进格里莫广场那天发生的事了吧?

  德拉科保持警惕,原地不动:“你想干什么?”

  “虽然现在有点太早了,但我想了想,觉得这也并不是一个坏时候。”波特打着谜语。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德拉科直截了当道。

  “波特从小就这样,神神秘秘的,让人摸不着头脑。”那个大块头吃吃地笑了一声,随后插嘴道,“不过我想,你可以相信他。”

  于是德拉科的注意力从波特转移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只见那人的四肢虽十分壮硕,但却拥有一张毫无棱角的脸,仿佛是未退的少年稚气与成年后过重的男子气概未经商量就融合在了一起,且从效果上看十分失败。

  而且,德拉科认为他提起波特时的语气相当轻浮,说得好像他很了解波特似的,令德拉科感到有些微妙的不满。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大门前的门牌写着“德思礼”,心想,再也没有比这更难听的姓氏了。

  “我的表哥,达力·德思礼。”哈利·波特的解释恰当出现。

  德拉科迟疑地走近几步,正想说些什么,波特却头也不回地就往里走了,撇下那个被称作表哥的人物替德拉科顶着门。于是德拉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走了进去。

  梅林在上,自己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受哈利·波特的这番折磨?跟着波特走在狭窄的长廊里时,德拉科不禁这么想。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自己刚才不该和波特发生口角,也不该提这码事,就该和波特去逛逛那个所谓的圣诞集市。

  而走在前面的波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德拉科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他只是径自走着,最后在一扇紧闭的门前停下脚步。

  “你想干什么?”德拉科开口问道。他意识到自己今天已经问了太多次这个问题。

  “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波特以德拉科意想不到的语气和态度说道。

  德拉科显然被对方超出平常的认真和严肃吓住了。这种语气就像当初波特宣布自己的死期那般,同样勾起了德拉科并不美好的回忆。

  “说。”

  波特静静地看着他,最后,低声道:“你想去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里?”

  德拉科呼吸一滞,没有预料到对方竟会在这样一个问题面前纠结这么长的时间。他的拳头攥了又攥,内心如火烧般煎熬。最终,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波特当初在车里说的那句“你都要死了还在担心这些?”

  太过荒谬。

  德拉科不由得心里发笑。这个长久以来埋藏在他心底里的秘密不过是一个愚蠢的愿望,愚蠢到德拉科·马尔福从未为其付诸实践。而如今,哈利·波特却要对这个秘密追问到底。

  于是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决心般,回答:“我要去世界的尽头。”

  一秒,两秒,他等待着波特的嘲笑或者讥讽,就像他从前听到那些荒唐的笑话一般毫无顾忌地尖声大笑。

  但是波特没有。

  波特没有笑,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德拉科。片刻之后,那黑发傲罗松了口气,“谢谢你,马尔福。”他说着,抬手拧开面前的门把手。

  德拉科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可当他顺着哈利·波特的目光看向门内的场景时,巨大的震惊却瞬间锁住了他的身体,令他动弹不得。这一刻,仿佛四肢的血液都停止流动,而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哈利·波特继续道:“那么,我就可以放心地把你的圣诞礼物送给你了。”

  门内正是德思礼家的车库,而那辆老旧的、不久前在车祸中被撞得变形、又被德拉科·马尔福无情抛弃的麻瓜汽车,如今完好无损地回到了他的身边。

  

05

  昨夜下了一场雪。

  早上醒来时,德拉科明显感受到了一阵萧瑟的寒意。已经是深冬了,他想道,随后挣扎着起身,吸入大量凛冽的空气后的身体不由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睡在一旁、裹着另一只睡袋的哈利·波特被他的动静吵醒了。“几点了?”那黑发青年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不知道,看样子刚天亮不久。”德拉科如实回答。

  经过数日走走停停的奔波,两人于昨天深夜抵达这片遥远高地的边境线。干粮已经没有了,饿得要命的他们只好就地入睡,据哈利·波特的说法,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现在醒来后浑身无力的德拉科认为这绝对是无稽之谈。

  哈利·波特也坐了起来,同时贴心地给帐篷里的两人加了个保暖咒。德拉科看了他一眼,随后掀开帐篷的门帘。

  放眼望去是无尽的雪原。

  昨夜到得太晚,以至于他们无法看清前方是怎样一片景色。而此刻在清晨朦胧的微光下,绵延在他们面前的是广阔的河谷。夜里的雪还没有融化,将枯黄的草甸染成纯净的白色,这片白色与细长的河水逆流而上,直到与远方高耸的雪山相连。再抬头看,仍有星星在灰绿色的天幕中闪烁着,如同天空的一呼一吸。

  德拉科和哈利默契地不再言语,静静地望着这片风景。直到天光大亮之时,他们才回过神来,匆匆收拾好行囊,走向停放在公路边的那辆属于德拉科·马尔福的麻瓜汽车。

  “今天你来开吧。”上车前,波特将车钥匙递给德拉科。

  “怎么轮到我了?”德拉科微微挑眉。

  “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终点在哪里。”波特对他笑了笑,“我帮你开到这里就够了。”

  德拉科顿了一会儿,伸手接过,随后打开主驾驶座的门。前几天一直都是波特在开车,如今轮到自己重新坐到这个座位时,他的内心涌过一阵奇异而微妙的情感。

  这种情感不像喷涌而出的岩浆,更像是退潮时打在沙滩上的某一片轻柔的海浪,一下一下触动着德拉科跳动的心脏。最后,被海浪留到岸上的是一股难以言状的悲伤。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位置,在系上安全带的同时,他的鼻子莫名地酸了一下。仿佛是如今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而哈利·波特主动让出引路的职责,转而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见证德拉科·马尔福摆渡自己的灵魂。

  过去一个月里有太多时候,德拉科·马尔福一直在逃避着这件事,用玩笑的方式企图欺骗自己,但现在想逃也逃不掉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方向盘,随后轻轻踩下油门。

  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终点。

  周遭的景色随着汽车的前行而不断变换着。他们望见前方一望无尽的公路没有一辆同行的车;望见耸立的山峦朝他们逼近又被他们轻松绕开;望见广阔的草原与树林,以及零星散落在这之中的湖泊,有些地势较低的区域并未受积雪影响,仍然呈现出深青色与枯黄色交融在一起的萧条之景。可惜的是,他们大部分时候都离那些湖泊太远,看不清风是如何拨动那平静的湖面,掀起一圈又一圈美丽的涟漪。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波特突然道。

  在前几天的行程中,两人一直默契地在路上保持着沉默。因此,波特此情此景下的提问显得有些突兀。

  “你只有一个问题吗?”德拉科说。

  “取决于你能回答几个。如果你能回答一百句,那我倒是有一百个问题想问你。”波特坦诚道。

  “恐怕我可没这长命答这么多问题了。”德拉科轻笑一声,“不过看在你陪着我走了这么远,且不久后又要带着我的尸体独自踏上回程路的份上,我可以试着回答几个。”

  波特先是睨了他几眼,没有真的马上提问。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波特抬手打开了车内的广播电台。几秒刺耳的电流声后,一个男主持人的播报声流淌而出。

  “我记得这辆车的音响是坏了的。”德拉科说。

  哈利满意地扬起嘴角:“不用谢,我让达力给顺手修好了。”

  “用不上,我不喜欢听新闻和音乐。”德拉科冷冷道,“以及,你的表哥的确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肠。”

  “他小时候可不这样。”波特并未在意德拉科在音乐和新闻上的评价,自顾自地调大了音量,“我以前十分讨厌他,当时满怀希望地以为成年后离开那个家就不会再和他们有联系了,但最后还是没有如愿。”

  “比如不久前,你不得不为了我去给他卖个人情,请他修好这块大金属?”德拉科有意道。

  “算不上卖人情,毕竟他本来就是干这行的,而他从前欠我的也不少。”波特坦言,“你和这辆车看上去有一番故事,所以我认为花些精力在这上面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比如?”德拉科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故意让对方将话挑明。

  “比如——”波特敲了敲车窗,“这趟意想不到的远行。又或者,你会为了还我的人情,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我们认识十年了,波特,你觉得你不够了解我吗?”德拉科说。

  “我们并不是形影不离的朋友,因此我对你知之甚少。”哈利回答,“要说真正的交流,马尔福,我认为你不够坦诚。”

  “坦诚于我没有好处。”德拉科平静地说。

  “你这辈子都没有对人说过真心话吗?”波特又说。

  德拉科没有马上回答。进入高地腹部,天气更加多变,此刻外面下起了朦胧的细雨,他拨动刮雨器的操纵杆,将挡风玻璃的雨水抹去。天空一改黎明时的高阔与清朗,黑压压的乌云铺满了目之所及之处,仿佛下一秒就要坠到地上。

  “一年前深受父母离世打击的我在某一天迷上了麻瓜汽车,你是想听这个吗?”德拉科的语气仍然很平静。

  波特眨眨眼,“我听不出来这之间的因果关系。”

  “不需要听出来。”德拉科说,“这中间根本没有所谓的因果关系。如果你想对‘德拉科·马尔福为何突然迷上了麻瓜的东西’这件事一探究竟,那么你要失望了:因为连德拉科·马尔福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波特一时没说话,德拉科用余光瞥见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扶正了自己原本靠在车窗上的头,然后正视前方,道:“你喜欢开车吗?”

  这下轮到德拉科不说话了。然而,瞧见德拉科的反应,波特却微笑起来,径自下了结论:“我知道了。”

  德拉科还是没说话,只默默加起速来。

  他不理解哈利·波特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才说不了解自己。明明在这之前那混蛋有着许多机会,但他什么都没做,现在反倒来指责自己不够坦诚。在德拉科看来,波特这番话不过是对一个将死者假惺惺的关心,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己是——

  可现在想来,德拉科曾经也有着大把的机会去好好和对方说话,但他最后也什么都没做。

  原本他们就该这么下去的,对彼此不感兴趣,甚至不会产生交集,但现在他们却坐在一辆车里,一起远眺着窗外的雪山。

  “你为什么要来当我的监护人?”德拉科开口问道。

  “现在轮到你向我问问题了吗?”波特笑了笑。

  “我不想不明不白地去死。”德拉科少见地用坦然的语气说,“而且你最近的行踪实在可疑,于情于理,你都不该为了我做这么多事。”

  “你觉得是为了你吗,马尔福?”波特朗声道,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于理,我做这件事的确没有太多的好处,我也不妨坦白了:最开始魔法部并没有提出‘监护人’一说,是我主动申请来当你的监护人的。”

  德拉科显然没有预料到波特如此直白的回答,一瞬的震惊使他不自觉地猛踩了一下刹车,车内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向前倒去。

  波特继续道:“而于情,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洗耳恭听。”德拉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因为我觉得我不了解你。”波特说。

  “为什么你要了解我,波特?”德拉科扭头看向对方,故意以戏谑的口吻道,“我们曾经做了这么久的同学,但却可以称得上毫无交流。但你为什么现在、就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才说你想了解我?”

  波特顿住了,显然他也没预料到德拉科·马尔福对他毫不掩饰的指责。他默默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叹了一口气。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已经老旧的、褪色的红领带放在德拉科面前。德拉科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车也不由得减了速。

  波特轻声道:“我曾经有一条丢了之后怎么也找不到的领带,我一直以为是皮皮鬼的恶作剧,便没有再管。可是,前阵子我却找到了它,在你出事之后、在傲罗部例行对你家进行排查的时候,我在你的房间衣柜的一角发现了它。我确定这是我的东西,因为那时的赫敏教我和罗恩用针线,而那条领带作为我的学习工具,背后被我绣上了一个小小的、丑陋的‘H’。”

  “而它现在物归原主了。”德拉科接过他的话,竭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

  那些早已被他封存在大脑某个角落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涌上来。关于五年级的某个冬夜,那时的他总怀疑波特在暗中谋划些什么,于是便跟踪他想捉住他的错处,最后却只在有求必应室的门口拾到这条领带。他原本应该将它交给乌姆里奇,又或者善良地物归原主,但最终他都没有这么做,而是默默地把它收进自己的口袋,假装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当然,后来发生了太多令德拉科始料未及的事,他的生活从此发生剧变,而这段记忆也随着这条领带被永久地锁在了衣柜的角落里。

  “我真的不了解你,德拉科。”波特道。

  “你也不需要了解我。”德拉科默默地腾出一只手将旧领带拿起,又放回到了波特的手里,“陈年旧事以及不懂事的感情,这些和这件衣物一样已经过了时。”

  “包括你的感情吗?”波特问。

  “那你想听我怎么回答?”德拉科快速地反问,“想听我现在流着泪向你坦白曾经对你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还是想听我为自己的懦弱与伪装深深感到懊悔,并在临死前对你的名字念念不忘?”

  “那你为什么就这么相信我?”波特突然道。

  公路绵延向前,穿过一个隧道,他们又看见另一片寒冷的荒原。这里又是不同的风景——没有薄雪覆盖,头顶也没有厚重的乌云,而在他们的左边,浩瀚的北大西洋蓦地出现,在席卷的狂风中掀起巨浪。德拉科在路边停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你相信我不会骗你,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不是吗?”波特苦涩地笑了笑,“否则你怎么会允许我跟着你上路,又怎么会一直对自己即将死去这件事深信不疑?”

  德拉科仍然怔怔地望着他。

  “圣芒戈出具的诊断书,你真的自己看过了吗?”波特最后道。

  德拉科想起和波特坦白自己决定去死的那天,波特手里那份诊断报告。那晚波特走前曾把这份报告递给自己,然而自己却出于某种来自马尔福骨子里的傲慢和自尊选择了拒收。

  他想起和波特在布莱克老宅的壁炉前东拉西扯的时刻,波特带着困意拖长了语调向他做下的保证:“不会死的。”然而自己当时却怒气上头,忽略了这个奇怪的疑点。

  “所以——”德拉科·马尔福觉得自己的心跳马上要停了。

  “所以那并不是你的死亡通知书,只是一份误诊报告。”哈利·波特接过他的话,“至于什么你只剩下一个月的话,是我信口胡诌的。”

  德拉科·马尔福的大脑一片空白,太多情绪突然上涌,堵住了他的呼吸。他现在无法思考,对生命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和对自己饱受欺瞒的愤怒与不甘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般罩住了他的身体。

  他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恼火。

  哈利·波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你是故意这么做的?”德拉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他感到自己口干舌燥、心乱如麻。

  格兰芬多点点头。

  “为什么?”德拉科又问。

  “因为你不够坦诚,而我想了解那个真正的你。”哈利·波特一字一句道,“思来想去,或许只有这个方法最能奏效。”

  “你是神经病。”德拉科·马尔福听罢,毫不客气地骂道。

  哈利·波特却突然大笑起来。

  德拉科看着他的笑容,却觉得自己再没有力气笑出来了。于是他的目光放向更远处,窗外,阴天下灰色的汪洋永生不息地翻涌着,而横亘在他和北大西洋中间的,是一道野草丛生的悬崖。

  于是德拉科推开车门,慢慢地走下车去。他望着眼前无尽的海洋,寒风如刀锋般刮着他的脸,而他一步一步走向那片海洋。

  一股霸道的力量从身后钳住了他的手臂,德拉科回头,哈利·波特正坚定地望着自己。

  “你说的世界尽头,就是这里吗?”黑发青年道。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静静地凝视了波特好一会儿,最后突然垂下头,抵住波特的肩膀。“不是。”德拉科说,“世界是没有尽头的,那也不过是我信口胡诌的。”

  “所以我们都在胡说八道。”波特说。

  德拉科没有回答。他沉默良久,感受着哈利·波特的鼻息轻轻地拍打在自己的脖颈上。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擅自低头靠上对方肩膀的举动有点太过亲密了。

  可哈利·波特什么都没说。他们就只是这样在悬崖边互相依靠着,任由高地粗犷原始的风包裹住他们的身体。

  “所以,我不会死了吗?”问出这个问题时,德拉科的声音小心翼翼的,似乎有些虚脱了。

  “你一直都活得好好的。”波特轻笑道,“圣诞快乐,德拉科。”

  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斯莱特林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这口气在他心里憋了有一个月之久,让他一度寝食难安,并生出许多现在看来太过矫情的想法来。为此,他不禁有些难堪。

  他痛恨波特对他扯下弥天大谎,但当波特向自己坦白时,他又在一瞬间对对方满怀感激,仿佛哈利·波特才是那个重新赐予他生命的神灵。

  而这一次,他同样对哈利·波特深信不疑。

  “我讨厌你的烂俗玩笑。”最后,德拉科恶狠狠地说着,顺势抓住波特的手,却发现那条旧领带仍被对方攥着,而此刻它被它的主人施以一个小魔咒,将两人的手轻轻缠在了一起。“把我当小猫小狗耍很好玩吗?”德拉科又说。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小猫小狗,德拉科。”波特反驳道,“至于玩笑,那是愿者上钩。”

  “我现在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德拉科抬起头来,同时顺着旧领带的缠绕紧紧地牵住了哈利·波特的手。他回身望了一眼那无尽的大西洋,最后毫无留恋地说道:“这里太冷了,既然不用死了,那就赶紧带我回家。”

END


注:

*风景描写均为配合剧情发展的虚构创作,原型来自苏格兰高地。

*博主绝不提倡无证驾驶,请各位驾驶员安全驾驶,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不重要的ft:

  又是一年非常清水的圣诞节(小老鼠背手.jpg),经过不懈努力终于把这篇铲完并如期奉上。其实这是2022年就在构思的梗,原本想写的就是《最美好的一天》AU,德拉科和哈利两个人一起在路上度过人生最后一个月的故事。但如今再想起来,实在不忍心大过节的写双死结局,于是决定用哈利的谎言为德拉科编织一个关于死亡的网,引导他直面自己的感情。

  整篇文都是在德拉科的视角下展开的,不知道看完的各位一开始是不是真的以为这是个阴阳两隔的be故事哈哈哈哈。不过最后并没有!至于后面他们回家之后又会有什么进展,就凭君想象啦!

  最后再次祝各位圣诞快乐&新年快乐(提前版),明年也要陪嘚嘚啵啵一起过圣诞!🤟

  

MEtal-miiist

【德哈】槲寄生也有意外

*战后重读八年级设定 圣诞快乐 全文6k+

summary:重新开学的霍格沃茨,槲寄生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到处生长,甚至不小心长在了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的头顶。

*预警一点点哈金过去式提及


哈利第一次对圣诞舞会感到兴致缺缺,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盯着海格小屋里的炉火发呆,回想着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教授说的什么什么原理。十分钟过后,哈利终于承认他不能靠回忆就搞懂NEWTS会考的魔药学知识。他揉着自己的头发,说不出究竟是孤独地度过圣诞节,还是斯拉格霍恩魔药课上给马尔福的夸赞更让他不爽。

战后重新开学的霍格沃茨为了安慰没能好好度过上一学年的......

*战后重读八年级设定 圣诞快乐 全文6k+

summary:重新开学的霍格沃茨,槲寄生似乎出了什么意外,到处生长,甚至不小心长在了德拉科·马尔福和哈利·波特的头顶。

*预警一点点哈金过去式提及


哈利第一次对圣诞舞会感到兴致缺缺,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盯着海格小屋里的炉火发呆,回想着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教授说的什么什么原理。十分钟过后,哈利终于承认他不能靠回忆就搞懂NEWTS会考的魔药学知识。他揉着自己的头发,说不出究竟是孤独地度过圣诞节,还是斯拉格霍恩魔药课上给马尔福的夸赞更让他不爽。

战后重新开学的霍格沃茨为了安慰没能好好度过上一学年的学生(尤其是去年的一年级新生和今年不得不面对NEWTS的七年级),决定在圣诞节举行舞会。

大理石扶手上的冰柱和雕塑上的扇着翅膀的仙女同时出现在了城堡里,走廊里满是槲寄生,时不时能看到接吻的情侣。十二棵圣诞树依旧由海格搬到了礼堂,上面除了闪闪发光的冬青果和金色的猫头鹰还挂了些小小的礼花盒,捏一下就会放一个小小的烟花。圣诞节的前一周,教授们就都减少了作业(七年级没有这个待遇),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在城堡里游荡,讨论圣诞节和即将到来的舞会,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然而这其中并不包括哈利。他正待在海格的小屋写作业和准备NEWTS,避免去城堡里面对窃窃私语和期待的眼神。

“哈利,”海格端来一盘刚出炉的岩皮饼和一壶热茶,“尝尝这个。我多加了点牛奶,这回它们不会硌牙了。”

“谢谢你,海格。”哈利出于礼貌拿起来一块岩皮饼尝试。味道真的还不错,他向海格点点头表示肯定。

海格笑眯眯地问他:“喜欢就多吃点!你的作业如何了?你最近用功的样子可真像赫敏,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学?还有罗恩,他最近怎么样了?”

哈利嘴里嚼着岩皮饼,含糊不清地说:“赫敏还在陪她的父母,她打算明年新年之后再回来。她对NEWTS焦虑得很,还在信里托我问问麦格教授能不能让她后年再考。”

他费劲地咽下岩皮饼,喝了口茶顺顺气继续说:“罗恩还是不想回来上学,最近在把戏坊里给乔治帮忙呢。他写信说一切都好,问我去不去他家过圣诞节。”

海格给牙牙也喂了一块岩皮饼:“那你不去吗?”

哈利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想……我还是待在学校里吧。你瞧,我要应付的作业就够多了,NEWTS可不简单,是不是?”其实这只是一个托辞,哈利没那么想复习,也不是不想和韦斯莱一家过圣诞节。只是他还无法面对乔治,也无法面对韦斯莱一家人的关心。

海格听了没有多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可真是个好孩子,我敢说除了赫敏没什么人愿意回来读这个七年级,毕竟这太难了。虽然我没读过。”他耸耸肩。

“是啊,”哈利发愁地说,“这确实很难。好像只有几个拉文克劳回来重读了,还有……马尔福。”一道瘦削的身影浮现在哈利的脑海。

“什么,那个家伙也回来了?”海格有些惊讶地说,他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哦!我忘了我还焖了一点南瓜,你等我给你拿来。多吃点才能补充体力。”

哈利往椅背上一靠,瞪着小屋的天花板。

他真是没想到马尔福也会回来读七年级。大战之后,哈利疲惫不堪。金斯莱邀请过他去当傲罗,他答应了,但是希望能等回学校读完七年级之后再去。只有哈利自己知道,这依旧是个借口。他当然愿意成为打击黑巫师的一份子,可是他真的太累了。哈利想要找个暂时不用面对期待和公众的地方,魔法部显然不符合这个要求,而回到霍格沃茨的话,用隐形衣就能挡掉学生们的视线,投入到学业中也可以忘掉些什么。所以他才会在这里读八年级,用麦格教授都夸赞的热情来学习。但是他没想出来马尔福有什么重读七年级的理由,之前几年他可没看出来这个人对学习有什么热情。

他经常看到马尔福一个人走在城堡里,和自己一样。哈利看到他孤单的身影,偶尔会有点同情。食死徒的处境可不好过,他有一次看到德拉科沉默地用飞来咒召唤被放在横梁上的课本。尽管马尔福是前食死徒,哈利也不觉得这样的霸凌是绝对正确的。他曾经想去和德拉科说话,尝试提供帮助,但是德拉科就像六年级一样,用尽各种招数甩掉哈利。到了不得不见面的魔药课,哈利又觉得德拉科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可是当哈利转头想问德拉科究竟什么情况时,他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盯着面前的坩埚,然后尽力在魔药课上做得比哈利更好。

他叹了口气,突然瞥到墨水滴在纸上,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回城堡的路上小心!”海格叮嘱着哈利。吃完焖南瓜之后,海格要去看望格洛普,哈利也就打算回城堡去了。他披上隐形衣,走在漫天雪地里,思考着过两天的圣诞舞会该怎么一个人度过,他可不能剥夺海格参加舞会的权利。

哈利小心翼翼地躲过走廊里一对在槲寄生下窃窃私语的情侣,走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门前,准备等有人进出时混进去。

“我不知道哈利去哪里了,”红发女孩走了过来,边走边拒绝这一个想要哈利签名的拉文克劳学生,“你们先放过他吧。除了在课上,我也已经两个星期没看到他了。”

等那个拉文克劳垂头丧气地走开,金妮才没好气地说出了口令:“鲜艳之光。”

胖夫人梳理着她的头发和缠在上面的金色丝带,咯咯地笑着说:“女孩,圣诞节怎么也这么不开心?”金妮没有理她,闷头走了进去。

哈利的心情更加糟糕了。金妮之所以两个星期看不到哈利,是因为他在故意躲着金妮。他拒绝了她的圣诞节邀请,不论是去她家过圣诞节还是圣诞舞会。

战争夺走了太多,于是哈利忘记痛苦、忘记死亡、忘记遗憾,这样才能平静地上课、复习、吃饭、睡觉。笑和哭对他现在来说都同样煎熬,他已经回忆不起当初他们在一起时的情绪波动。哈利决定一个人在平静的边缘徘徊。

有什么情绪正在哈利的心里焖煮,他背着书包转身离开。找个空教室多看一点魔药学应该就好了,哈利淡然地想,实在不行他就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问问那些乱七八糟魔药成分该怎么分析,他不想在下节课又被马尔福比下去。

哈利走到没人的地下走廊,脱下隐形衣塞到包里,开始寻找空教室。槲寄生在走廊里生长得很茂盛,还有一些顽皮的仙子躲在走廊的盔甲里发光,不过基本上所有学生都在公共休息室里待着,没什么人会在这里游荡。

哈利随手推开了一扇门。

“啊——!”

哈利瞬间关上了这扇门。

为什么连教室里都长上了槲寄生,还附带一对正在亲吻的情侣?哈利冷着脸,有点恶毒地希望费尔奇赶紧带着洛丽丝夫人来抓点人走,随便管一管长错了地方的槲寄生。

哈利走到下一间教室的门前,提前敲了敲,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这才小心地推开了门,走进教室。

“马尔福?”哈利看见了角落里那抹眼熟的浅金色,他不由自主地问,“你怎么在这?”

德拉科似乎被吓了一跳,看见是哈利,恶声恶气地反问:“这间教室没有写着哈利·波特专用吧,波特,不知道先敲个门?”

“我敲过了!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在神游什么,”哈利看见他手下压着一本书,封面看上去似乎是《高级魔药制作》,下意识继续讥讽道,“魔药书摊开是在装样子是吗?这样可不一定当得上斯拉格霍恩最喜欢的学生。”

德拉科想要开口嘲讽,右手下意识地放到桌上,却忽然停住了。

“你当他最喜欢的学生就行了,”德拉科声音里的气焰全无,“教室让给你,我走了。”

他边低头开始收拾东西,边低声说:“……之前帮我母亲出庭作证。谢谢。”

哈利被他这么一出忽冷忽热给搞糊涂了:“呃——不用谢?我没有非要用这个教室。”

德拉科收拾好东西,想要走出教室,然而哈利却一步跨到门中间,拦住了他。德拉科不明所以地瞪着哈利:“波特,你到底想干嘛——”

“帮我补习魔药吧,”哈利突发奇想,他只是觉得不能让德拉科就这么走了,“就看在,呃,帮你们家作证的份上?”

德拉科气极反笑:“圣人波特,你——”

哈利一把扯过德拉科:“快点吧,全校也就只有你和我没人一块儿过圣诞周了,你非要出去面对那些情侣吗?”

“你怎么知道我没人过——”

“你要是有人一起就不会在这儿和个蠢货一样发呆了。”

“你骂谁蠢货呢波特——”

“坐下吧,”哈利毫不客气地把德拉科按回来位置上,“别到时候出去说我赶你走了,终于抓住你了——竟然真的没人和你过圣诞节?”

“你到底想说什么,”德拉科只觉得哈利今天真的疯了,“你觉得谁还会愿意和我过圣诞节?也就你才会不依不饶地把我堵在这里。”

“嘿,这听起来很奇怪。”哈利没忍住笑了。

“我坐在这里和你聊天就够奇怪的了,”德拉科咕哝着,越想越觉得波特在拿他找乐子,“什么魔药课,你不是斯拉格霍恩最爱的学生吗,问我干什么?还是说你觉得耍我很有意思?”

哈利没法和他说混血王子的事,只能找个借口:“那我也有不会的地方啊,更何况这本来就越来越难了。你魔药学OWL考了多少?”

“当然是O。”德拉科理所当然地回答。

哈利还想再挣扎一下:“你一共拿了几个O?”

“两个。”德拉科如实回答。

哈利有点不舒服了。他不太想承认德拉科或许在学习这方面可能比他强这么一点这件事。

“别说这个了。”哈利干脆地带过这话题。

“那还能谈什么?“德拉科抱着手臂往椅子上一靠。

“你为什么回学校读七年级?”哈利问。

“我妈妈不希望我放弃学业。”德拉科官方地回答。

哈利停顿了一下,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放任那些人拿你的东西?”

“你把我拽在这里就为了问这个?”德拉科偏过头,冷笑了一下,“那还能怎么办,一个前食死徒,在哪里受到的待遇都这样。是我活该。”

哈利皱起了眉:“那也不该这样。我是说,我们该让一切过去——”

德拉科有点抓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作为救世之星,作为圣人波特,就这么喜欢管别人的事?”

“我只是想帮你,”哈利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如果喜欢救世之星这个名号你可以拿去。”

德拉科停住了。他知道面前的人并不喜欢这个称号,或者说他很早就知道了,不过在六年级之后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被委以重任很多时候并不是一种幸福。

但是面前这个人说想帮他,在经历了所有事之后,在马尔福一家干出了这么多混蛋事之后,在他成为食死徒,被烙上了印记之后。

“我不是故意的。”一串句子从德拉科的喉咙里滚出来。

哈利倒是惊讶了,没想到德拉科会道歉:“哦——那么,你真的打算被这么欺负下去?”

“我没有理由阻止,”德拉科自嘲地笑了笑,“一个食死徒家庭完好无损不是现在的人们想要看到的局面。我健全地活着却没有付出代价……谁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哈利没有答话,他第一次近距离地坐在德拉科边上,发现德拉科的眼下依旧有淤青,看起来比之前六年级斯拉格霍恩教授举行的聚会上好不了多少。他没想到自己竟然把德拉科那时候的样子记得那么清楚。

“你又为什么……回来?”德拉科有些不情不愿地问,但又似乎很期待回答。

“和你一样,”哈利勉强扯出一个自嘲的笑,“避避风头。”

德拉科眯了眯眼睛,盯着哈利的脸,状态和霍格沃茨大战那天差不了多少,同样的憔悴和疲惫。脸部的线条和平时魔药课上一样,一直紧绷着。德拉科注意到他的眼睛里还有淡淡的血丝,显得翠绿的瞳色有些岌岌可危。他敢打赌,哈利绝对没有他想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好,相反,几句话他就会崩溃。现在的哈利只是在尽力出演一个努力学习的、值得信赖的救世之星。

“是吗,”德拉科轻声说,“我以为你能享受一下战后的生活。”

哈利突然感觉内心有什么在翻滚,好像一只瑞典短鼻龙在喷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的语调低沉,每个单词都在下坠:“你觉得这是值得享受的一切吗,在你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朋友,失去了那么多重要的人之后。”

德拉科静静地看着哈利,他知道说什么能让哈利痛苦。比起课上平静得异常的波特,他更想看看他生气的样子、大喊大叫的样子、救世之星以外的样子。恶劣的马尔福,对圣人波特要求过多。德拉科在心里嘲笑自己。

哈利语调有些颤抖,呼吸里含着泪水:“所有人都在指望你,你觉得这是好过的生活吗?”德拉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湿漉漉,像是泪水通过声音滴到到心肌组织上。

哈利盯着课桌,控制不住地继续说下去:“我要当救世之星,不能当自己。我要表现良好,给所有人希望。我——我不是要抱怨,可是谁能忍受我?所有人都痛苦不堪。我不能再增加任何人的痛苦。我甚至——甚至不能哭——”

“你现在就在哭,波特。”德拉科说。

哈利愣住了。

他慢慢地抬手,摸到了自己脸上温热的泪水,而后颤抖。

“该死的,”哈利边哭边恶狠狠地说,“为什么是在你面前哭?”焖煮的情绪变成了水蒸气,推翻了他的眼眶,泪水决堤。他用双手捂住脸,开始放声大哭。

哈利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一个可以让他肆无忌惮大哭的地方了。

德拉科只是看着哈利哭,因为没有立场伸手宽慰哈利。他只能看着,希望泪水能让那双绿色的眼睛重新明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利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他别过脸,狠狠地抹了一把泪水,慢慢恢复着呼吸的频率。

德拉科叹了口气:“看来救世之星的日子不好过。”

哈利沙哑着嗓子说:“你还羡慕吗?梅林的胡子——你不许告诉别人。”

“波特也有求人的时候?”德拉科挑了挑眉。

“你真的很欠揍,”哈利吸了吸鼻子,“借我一点餐巾纸。”

德拉科掏出纸扔到哈利手里:“使唤得是不是太自然了,用我的魔杖用久了?”

哈利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哭,而且魔杖早就还你了!”

“所以呢,”德拉科翻了个白眼,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波特当救世之星就要这么折磨他自己,“你就打算每天和在魔药课上一样,天天拉着个脸,然后在下一秒就把自己憋死?”

“什么叫我想憋死自己?”哈利震惊地问。

德拉科更想翻白眼了:“凭我对你七年的了解,你那副样子就是在强装镇定。”

“那凭我对你七年的了解,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能好脾气地陪我在这里坐半天呢。”哈利不服气地嘟囔着。

德拉科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更加没好气地说:“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我没想到有人能蠢成你这样。”

“什么意思?”哈利有些困惑。

“没什么意思,”德拉科开始收拾东西,把哈利手上那包纸抢了回来,刻薄地说,“只不过是我抽风了,敢和救世之星坐在一起,还要主动忍受你的哭哭啼啼。”

“忍受我的哭哭啼啼?”哈利愣住了。为什么他会在德拉科面前哭,就好像自己可以在他面前无所顾忌?

德拉科的声音里忽然有些颤抖,好像刚刚哭过的人是他一样:“你究竟为什么要拦住我,只是因为需要一包纸,一些魔药课笔记?我都给你,行了吗,可以放我走了吗?”你愿意在我的面前哭,究竟是因为什么?

哈利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拽住德拉科,为什么可以放松地在他面前哭。他只觉得自己的恶劣、脆弱、溃败可以在这个人面前展示,反正过去的七年里他们都在彼此面前胜利又失败。

两人沉默地对视,彼此之间的距离在呼吸间缩短,仿佛他们的眼睛刚刚决定要交换圣诞礼物,于是开始靠近。

他们都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其实他们都知道问题的答案。

德拉科轻声开口:“是不是因为你根本不想在我面前装什么好人,拒绝和我当朋友、和我针锋相对、抢走我的魔杖。你在我面前就干你自己想干的事情,藏都不藏。你真的很讨人厌,波特。”

“我也讨厌你,也别把你说得很无辜。”哈利想都没想地反驳。

哈利现在才注意到这间教室的角落里也长满了槲寄生,他又用飘忽的语气说:“槲寄生为什么会长到教室里?”

“可能出了什么意外。”说完,德拉科更加凑近了哈利。哈利眨了眨眼,他在想:德拉科会看清他睫毛上的眼泪吗?但是哈利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因为接下来是一个湿漉漉的吻。

唇齿相交缠,没人想要温柔照顾对方。反正你早就知道我讨厌你,早就知道我除了讨厌外还有别的理由让我忍受你,让我要缠着你。槲寄生都会蔓延,讨厌也在时间的缝隙里意外地长出了一些细枝末节。

至于为什么?

可能只是个意外,就像槲寄生不小心长到了很多教室里一样。



“你圣诞节回家吗?”

“……不回。”

“你犹豫了,为什么?我以为你肯定要回家陪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我不想在交往后的第一个圣诞节就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和别人在圣诞舞会上跳舞。”

“我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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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圣诞快乐!(´∀`)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有一篇圣诞节?

青醋芥陌

【德哈】你们巫师也搞离婚综艺啊-17

德哈版《再见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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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填了想离婚?”


哈利披着睡袍靠在卧室的门边轻声问。


布莱尔岛的夜色也澄澈,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夜晚,月光如水一般漫进房间里。因哈利的病而被德拉科细心撤下的窗帘帷幔已经被节目组收进衣柜里,整个房间即使没有开灯也显得十分敞亮。


德拉科把手中填好的卡片塞回信封里,抬头向哈利点点头。


哈利的眼睫便垂了下来。

“我填了否。”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信封。


“我们不该告诉彼此。”德拉科提醒,“这是节目组的规定。”


哈利耸耸肩:“无所谓。”他说,“想说就说了,这是我们的婚姻。”


德拉科其实也不那么在意节目的流程和规...

德哈版《再见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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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填了想离婚?”


哈利披着睡袍靠在卧室的门边轻声问。


布莱尔岛的夜色也澄澈,来到这里的第二个夜晚,月光如水一般漫进房间里。因哈利的病而被德拉科细心撤下的窗帘帷幔已经被节目组收进衣柜里,整个房间即使没有开灯也显得十分敞亮。


德拉科把手中填好的卡片塞回信封里,抬头向哈利点点头。


哈利的眼睫便垂了下来。

“我填了否。”他一边说一边把玩着自己手里的信封。


“我们不该告诉彼此。”德拉科提醒,“这是节目组的规定。”


哈利耸耸肩:“无所谓。”他说,“想说就说了,这是我们的婚姻。”


德拉科其实也不那么在意节目的流程和规则,于是他顺从地点头:“好吧。其实我猜到你会填‘否’。”


“很好猜是不是?”哈利说,“毕竟我很少会后悔,很少做了决定却不执行,你很了解我。”


德拉科的嘴角向上弯了弯。


“其实我昨天填了‘是’。”哈利突然说道。


德拉科的微笑僵住了,他看着哈利愣住两秒,但又很快恢复平静,像是要赌气地表明一种离去的决心似的,他说:“昨天我也是。”


“很显然。”哈利踱步走过来,将手中轻飘飘的信封直接丢在茶几上,跟德拉科的那封叠在一起,因为没有署名,不拆开查看字迹的话,就好像是一模一样的两封信。

哈利坐在了沙发上——这里是德拉科预备休憩的地方,鉴于他们已经走到这个境地,德拉科今夜不准备再和哈利同床——柔软的海绵下陷,让德拉科不由自主地身形摇晃了一下。


就好像这一秒有什么东西也动摇了似的。


“猜猜看吧,”哈利说,“我昨天是怎么想的,让我们来对一对答案。”


“这算考试吗?”


哈利笑说:“算,这是我们专属的N.E.W.T。”


德拉科笑了一下。

或许是这种套用学生时代默契的俏皮话让他感到一些怀旧的放松,他做作地挺直腰板,用了很短的时间组织语言。

他猜:“因为你感到疲惫和茫然。你不知道我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事实上或许你觉得我们的关系不算赖,但昨晚我辜负了你的期待、甚至不愿回忆美好的过去……”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有些干涩:“你在想,他到底要我怎么做呢?如果尝试了七年都没有一个让我们都满意的结果,是否我们实在不应该继续——”


“我会给你的考卷一个P。”哈利打断了他的话。


德拉科虚弱地问:“哦是吗……哪里错了?”


“错在我从头到尾就不想离婚,是你想。”

哈利的话颇有一些推卸的意味,但他并不介意向德拉科展现这种蛮横。

“我会填‘是’的唯一原因,是我发现你想要放弃。就算前天晚上我又犯了老毛病、又做那些噩梦,我也没有想过离婚。正如你担心的,我是一个很能忍受痛苦的个性,我几乎不会为了能承受的痛苦而离开任何我亲近的人,甚至于,被需要、被索取时的痛苦,就是我感到安全的来源之一。”

所以在噩梦里,哈利惧怕的不止是亲人朋友的死亡回放,更是万籁俱寂的黑夜。他不想做孤独的一个人,他想要朋友、想要亲人和爱人,即便那种强迫症式的渴望会带来无尽的自责和悲伤。

他喜欢紧到会痛的拥抱,喜欢紧贴的掌心、炽热的嘴唇。

想要紧紧抓住、也想要被紧紧抓住。


“所以,德拉科,在对痛苦的敏锐感知上,我很相信你。”哈利说。

他专注地看着德拉科灰蓝色的眼睛:“如果这段婚姻已经让你那样难受,即便我会为此伤心难过,我们也不必勉强在一起——昨晚填卡时我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心,你想象不到这有多么艰难。”


“那现在呢?”德拉科不由自主地问。


哈利眼睛里盛着的不是柔情蜜意的开解、疏导,而是闪着光的挑衅,鲜活、有生命力,让德拉科明确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并不是当初病得如惊弓之鸟的哈利,而是他从11岁起就认识的那个救世主哈利·波特。


“感谢罗恩,如果是我当面问,决问不出那些答案来,对吗?”哈利提起白天的对谈,“你不太想告诉我、不知道怎样改变我、也不舍得、不敢自己迈出那一步。所以你在等我说结束。”


德拉科的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地捏着袍子轻薄的布料——哈利今晚填了“否”,他不应该紧张的,但当哈利这样开诚布公地和他谈论这段婚姻,他还是紧张得像坐在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上。


“很可惜,我不会说的。”


德拉科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如影随形的负担,一如既往地压在他心头。


“我不但不会如你所愿,我也不想接受你对我的猜测和判断。”哈利板着脸,直截了当地提出自己的不满,“我的证词是:我清楚我和谁结了婚,和谁度了蜜月,又是和谁合约结束后自动续约。和你的婚姻无关生死存亡,我没有必要为一段远离魔法的美好蜜月和一个讨厌的人同床共枕七年。”


“或许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是忍耐……”德拉科紧紧咬着牙,他的勇气只能支撑自己断断续续地说完内心的想法,“或许只是因为你爱上的人毕竟是我的一部分。”


哈利冷静地听他说完,叹了一口气:“德拉科,你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即便我如此声明,我也没办法证实。你了解我,这没错,但我无法证实的原因,是你在用你的逻辑推理我,这永远是在用答案证明答案。”


“很好的论点。”德拉科点头。


“很高兴得到你的赞许,我现在明白来参加综艺的好处了,至少我们俩在镜头前面都能理智一些、收敛一些,否则刚刚我们就能打起来。”


德拉科条件反射地笑了一下。


哈利则继续说:“所以,我不准备向你详述任何细节,来证明我爱着完整的你——谁主张,谁举证。”


德拉科吃惊地看着他,而他越说越是思路清晰、滔滔不绝。


“既然你认为我只爱当初那个顶着‘哈利的丈夫’身份的你,那么就请拿出你的证据,证明我对其他部分的你没有爱意,否则,原告先生,你的诉状我不予受理。”哈利微微仰起下巴,他实在想出了一出太精彩的招数,以至于德拉科一时之间竟然真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最好快些收集证据,”哈利笑着说,“时间有限,一旦过了追诉期、你就只能认栽了。”


德拉科一边在脑海中快速翻找着记忆的碎片,一边提出质疑:“证据是否有效由谁判断?事件的解释权归谁所有?”


哈利大笑一声:“哈!你先找出一些再说吧。”


“别太自信。”


哈利偏偏自信地一笑,没再反驳。

在回忆里翻找证据的过程,其实是通过试图证明“不爱”而在回忆里逐渐发现“爱”的过程。

反向的努力也是一种努力。

即便德拉科找出很多很多不快乐的生活节选,但找出症结、追问答案的行动本身就在挽救这场岌岌可危的婚姻——德拉科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而哈利也终于能从自以为的单方面挽留中解脱出来。



发出这个声明之后,哈利尤嫌不够。


“另外,”他宣布,“我也不准备像以前那样、猜测你需要一个怎样的伴侣,然后傻乎乎地出演你可能根本不想要的滑稽爱情桥段,鉴于我好像总是猜错,又或者我根本猜不到我到底是对是错。”

哈利站起身,离开了德拉科的沙发,德拉科的身形又随之晃了晃。

“我知道这或许对你来说很难,但如果你还想试一试、还不想立刻放弃的话,现在开始,让我们都变得主动一些、浅薄一些——向我炫耀你为我做了什么,再向我讨要一切你想要的反应。”


德拉科抬头看着哈利,眼中闪动着锋利又阴郁的光。

“你的噩梦里有什么?”

在哈利坦诚的承诺之后,德拉科迅速挑了一个以往他总是“体谅”着不敢问出口的问题。

这就好像一种示威:看吧,这可是你让我提出的要求。好像想要立刻揭露和证明他们之间的沉疴,是再直接的问询也无法解决的矛盾。


可哈利却不假思索——

“很多人,爸爸妈妈、小天狼星、邓布利多校长、斯内普教授、塞德里克、弗雷德……”

德拉科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得到答案而变好一些。

“一开始是一些糟糕的回忆。后来开始梦见他们有了新的生活、逐渐离我远去。”哈利说,“不被需要、不被爱其实有点可怕。”


皎白的月光映着德拉科的脸,清冷得几乎有些发蓝的月光让他的脸显得毫无血色。

他张口,沙哑的嗓子几乎有一秒没能发出声音。

“这是你前天复发的原因吗?”


哈利站在他的面前。

居高临下的目光如神祗般低垂。

“是。”救世主再次坦诚以待,语气里带了一丝柔软,“那天我有点吓到了。”


德拉科下意识地想要伸出双臂去拥抱哈利,但他没有。

他只是端坐在那里,以谈话开始时那种略显做作的端正坐姿。


“其实……”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紧紧揪住、来回拉扯,疼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我想我们得承认,我们不那么合适。”


哈利没有说话。


“不管是性格,还是对爱的感知、付出爱的形式,我们想要理解彼此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和时间,”德拉科继续说,“或许分开只会疼痛一时。”


“你甚至都还没有试。”


“有些事我们可以试,”德拉科猛地抬头,几乎是挑衅一般紧盯着哈利的眼睛,“但有些事,我们没有机会去试。你知道我们结婚从来不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那么简单!”他急速地吸气,“如果你又要说爱是什么该死的最伟大魔法的话,就免开金口!”


哈利仿佛被逗笑了。

那种轻快的笑声在德拉科所提出的沉重议题面前,显得有种高人一等的轻蔑。


“啊,我明白你的担心。”哈利承认,“但德拉科,你不必妄自菲薄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但也不必把自己看得太高、太重要。其实你知道,镜头前我们不但可以做呼风唤雨的政治人物,也可以只做一对会为了鸡毛蒜皮的破事打架的、濒临离婚的伴侣。”


“至于你担心的那些事——”哈利叹了一口气,“好歹我也是个活人,德拉科。”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这个世界上,不止你有脑子。很巧的是,我也有一个——而它也非常好用。”



哈利说完,无奈地看着还在寻找反击措辞的德拉科。

“你刚刚是不是想抱我?”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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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章节其实主要集中在离婚这个idea发出者嘚嘚的塑造,这章开始哈利直接发力,给大家展示一下狮子一往无前的力量


p.s. 看到有宝宝给我提名人间百太了🤧🤧🤧虽然没打算争取百太,不过感谢支持!!你们能喜欢我的文我就超级超级幸福了!!

树懒小五

【德哈】马尔福从不说爱

15w贺文🎉🎉(可能来得晚了些)


·这场战争中他失去的东西不多,未能道清纠缠至深的感情成为他偏执的诱因




马尔福从不说爱,也不让他出门。

 

哈利扯着嘴角冷笑,“我分不清我是你的伴侣,还是你的囚徒。”

他现在只肯叫马尔福,说是讨厌,其实他已经更偏向怨恨这个金发男人了。他们并不像来这里看望他的好友所说,是恩爱的一对。哈利怀疑这是来自马尔福的报复,而他的好友们被施了夺魂咒。

 

马尔福完美的面具岿然不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和他的肤色一样冷淡。哈利的恶言恶语他似乎从来都无动于衷,无论曾经的救世主说了有多么过分的话。

 ......

15w贺文🎉🎉(可能来得晚了些)


·这场战争中他失去的东西不多,未能道清纠缠至深的感情成为他偏执的诱因




马尔福从不说爱,也不让他出门。

 

哈利扯着嘴角冷笑,“我分不清我是你的伴侣,还是你的囚徒。”

他现在只肯叫马尔福,说是讨厌,其实他已经更偏向怨恨这个金发男人了。他们并不像来这里看望他的好友所说,是恩爱的一对。哈利怀疑这是来自马尔福的报复,而他的好友们被施了夺魂咒。

 

马尔福完美的面具岿然不动,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和他的肤色一样冷淡。哈利的恶言恶语他似乎从来都无动于衷,无论曾经的救世主说了有多么过分的话。

 

马尔福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抓了一把飞路粉,钻进壁炉。临走时,他终于才施舍似地看了哈利一眼。

然后全然无动于衷是假的,马尔福只会在晚上狠狠报复回来,弄得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精疲力尽。

 

也许现在的马尔福也没这么坏?赫敏他们都这么说。

 

哈利用侧脸对着马尔福。头发长了些,没有剪,被他玩的,然后露出坚硬的线条。

 

可是他没法再用笑脸面对他。

他们的关系已经腐烂到发臭。

 

 

哈利也快要分不清他的好友是否还是他的好友。

 

赫敏不常来。那一次只有她一个人,罗恩出任务忙到脚不沾地。马尔福也不在,他加入了圣戈芒,也很忙。

这是哈利第一次向赫敏求救。

 

“你肯定有办法的。”

赫敏那么聪明,一直是他们三个人中的智囊,她肯定早就在图书馆把书翻烂了。

 

赫敏徒劳张嘴,嘴唇都在颤抖。

 

哈利已经明白了。

赫敏着急去抓哈利的手,却解释不出什么。

 

“等等……哈利,你听我说!”

 

森绿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她,一言不发。赫敏的喉咙被扼住,眼眶蓦然红了。

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看过他。

 

当他和马尔福的关系降至冰点时,他再一次向赫敏询问是不是马尔福威胁了他们。

 

罗恩把赫敏拉至身后,有些皮笑肉不笑。他看起来很疲惫,还在尽力安慰他,“别想太多了,哈利。”

 

他没有想太多。

 

哈利想起来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还会叫德拉科。

 

他的记忆醒来还停留在和伏地魔的对战中,除你武器好像击中了黑魔王。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一睁眼就出现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这里异常安静,画像没有被拉上。布莱克夫人看见他不但没有用恶心人的词骂他,也没有尖叫,她只是张大了嘴巴。

 

克利切不在。他沿着台阶上了2楼,路过小天王星的房间。哈利没有停留,多看一眼都会犯上窒息的感觉。他打开自己的房间什么都不想思考,就想好好睡一觉,可惜他的房间已经有人了,吓了他一跳。

“马尔福?”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枕头往下凹,被子抱住整个身体。白金刘海在额头胡乱搭着,眉头紧锁,黑眼圈重得像鬼。

马尔福睡眠浅,仅仅是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就足以把他吵醒。他看着呆呆的,“是梦吗?”

 

哈利想他才是更像做梦的那个人——然后被一把抱住。

 

非常用力,骨头硌着骨头,腰被手臂勒的生疼。

疯了吧?

 

哈利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惊讶,手举着,怎么也不是。也许是穿了很多的缘故,他感受不到马尔福的温度,只能感觉到胸腔的震动。

眼泪似乎也不是温热的,落在脸上轻柔得像羽毛。

 

死对头哭算不了什么,抱着他哭才让人震惊。不过震惊归震惊,哈利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伏地魔死了吗?大家都还好吗?”

其实他还想问,你为什么要哭?

 

马尔福的身体猛然一抖,慢慢直起身。哈利这才发现他不一样了。不是最后一演脏兮兮的混蛋少年,更高,更冷淡,介于曾经的德拉科和卢修斯之间。他面无表情,脸上还违和地留着泪痕,“你失忆了?”

 

 

哈利将自己从头看到尾,又去看马尔福,不可置信问:“难道我这些年没长高吗?”

 

“你长不高了。”马尔福很笃定。

 

???

 

“那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啊!”哈利崩溃大喊。

 

“因为我们是伴侣。”

 

??!!

哈利碎了,碎成一片一片。

“我·不·相·信。”

 

一只手绕到后面,捏住他的后颈。陌生的气息靠近,让哈利不由自主闭上眼睛。唇上传来软软的,触感冰凉到没有温度,惊得他往后退,又被那只手压回来。

“唔唔!”哈利舌头都麻了,直接上手推开马尔福的脸。

 

马尔福轻喘着气,看向他,“我们还亲过很多次。”

 

不……哈利认为他对于自己的伴侣选择但不会如此草率,他还需要向更多人确认这件事。结果发现他们完全被困在了这里,困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

马尔福苍白如纸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正好,这段时间让我帮你恢复记忆吧。”

 

“我们想的应该是怎么从这里出去!”

 

 

马尔福病得不轻。

 

哈利被封了魔力,没了魔杖,什么都用不出来。马尔福说他也是如此。他们除去必要其实不太讲话,但马尔福会一直阴森森盯着他,悄无声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为了怎么出去着急忙慌。

 

哈利终于忍无可忍,用抱枕砸他,被人接住又封不动扔了回来。

 

“你没有别的事干吗?”

 

马尔福耸肩,弯腰凑近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完成救世主观察日记,这是作为你的主治医生以及——伴侣的职责。”

 

哈利忍不住抽搐。

主治医师——哈利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马尔福真的不会趁机把自己搞死吗?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这个说法让他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他觉得他并不能和未来的他进行等同。哈利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将马尔福推开,“听着,我不知道未来但我和现在的你是什么关系,又是怎么相处的。我只记得以前的事,那么我们的关系就只是……以前的同学。”

 

换句话说——你别自作多情。

 

金发男人面上不见恼怒,反而愈发木然(哈利觉得成年马尔福更像一个机器人)。淡金色的睫毛下垂,缓缓拉长了声调。

太简短,听不出情绪。

 

但他们也会吵架,斗嘴早已成了马尔福和波特之间必不可少的事。

和年少时期,哈利总把对方气到跳脚不同的是,马尔福的回音慢吞吞的,比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慢。他的态度往往是不认同,不在乎,让哈利的怒火从心里开始烧。

 

哈利认为自己还没有理由发火,被噎到说出一句话,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奇异的是,以前吵架会吵到渐行渐远,现在好像确切的在拉近关系。哈利敏锐从中察觉到了一些成年人交往的味道。

 

哈利会做饭,但马尔福没让他下过厨。

 

“虽然我是个卑鄙自私还幼稚的小人,但也还没有无耻到去指使一个伤员。”马尔福是这么说的,即使哈利到现在还没觉得身体有任何不适。

 

哈利给谁做饭无所谓,他不太会感觉到饿,也没有什么胃口。他无力扒拉餐盘的食物,小心翼翼去瞟马尔福,在他眼里我不把食物吃完是对制作者不太礼貌的行为。

马尔福不会注意不到,点头示意他先下桌。

 

哈利缩在沙发上,你迷迷糊糊躺了好久才察觉到些困意。直到有人站在他面前。逃亡锻炼出来的警觉性刻在骨子里,向他的头脑泼了一盆冷水。

 

马尔福吗?

哈利想把自己的身体蜷得更紧一点。如果他能睁眼,他会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有多具有侵略性。

 

良久,他看到手指被人轻轻点了一下,仅此而已。

 

“未来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哈利突然出声,却没有睁开眼。被触碰的指尖好像沿着血管爬进一只蚂蚁,痒意一直爬上额头上的那道伤疤。

 

“是一个遇到危险第一个冲在前面的笨蛋傲罗,圣戈芒的常客,还是个生活白痴。”

 

哈利想说他说的不对,他明明在各项家务上都很擅长。一只手抚摸上他的额发、他的耳朵、他的脸颊,和夹了安眠药似的。

困意渐渐上涌,他没有力气为错误的话语反驳。

 

 

再一次获取到外界的消息大概是一周以后。一团银白色的东西突然从窗户跃进来,哈利也是从这时才知道,这栋房子只困住他们两个,其他人来去自如。

 

那是罗恩的猎狗,更加冷硬和低沉的声音让哈利差点无法确认的是罗恩。

“马尔福,你这一次疯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圣戈芒有给你放这么久的假吗?”

 

这一次?

马尔福看着他沉默,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没过多久,他们过来了。也许是为了抓马尔福回去上班,顺便看看曾经受伤的好友?他不禁想是罗恩和赫敏与自己疏远了吗?不免沮丧,但他很快安慰自己,他们之间的友情不是那么脆弱的。

 

他们看到哈利先是惊讶。然后赫敏冲过来抱住他,在触碰到他的皮肤后泣不成声。罗恩的眼眶也红了。沉淀罗恩变得更高更壮,长臂一揽能包住他们两个。

 

“哈利,你是真的失忆了吗?”

 

赫敏的头发变得柔顺,不再那么乱糟糟。哈利安慰心拍她的肩,和马尔福对视。

“似乎,是的。”

 

哈利用大拇指指向身后,这时的马尔福像个沉默的影子,如果能忽略那头金发就更好了。“这家伙,和我是伴侣?”

 

被问的两个人都僵硬了。他们的眼神飘忽,看起来完全摸不着头脑。“等……”赫敏看起来想解释。

 

“是的。”罗恩的脸色不太好看。

 

“罗纳德!”

 

“嗯,亲爱的。”

 

这是在打情骂俏吧?“看到你们感情依旧这么好是这一周最让我高兴的事。”哈利说。

 

赫敏抽泣着,在哈利背对她时瞪着马尔福。她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格兰杰,喝点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哈利坐在沙发上,看见罗恩半抱住赫敏,半长的红发遮住眉眼。赫敏盯着自己的鞋尖,比被贝拉在胳膊上刻泥巴种还颤抖。良久,她重新抬起头,神情有些悲戚,把头撇到一边,说随便他们。

 

哈利像是感受不到周围凝重的气氛,笑着和赫敏说家里有他爱喝的南瓜汁。这下连罗恩都不太对劲看他,赫敏卸了力,坐在沙发对面。

 

 

哈利曾经想过一直这样也不错。格里莫广场意外发现一盆含羞草,小小的没什么营养,简直不敢相信这能活下来。他的手指放上去,细嫩的叶子颤颤微微合起来。一下子不由笑出了声,他想到他现在竟然会做出他以前不会做出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他的观念。

 

“波特。”

 

马尔福在叫他。他说他在最里面的橱柜里找到一瓶威士忌。打开嗅了一下,很烈。

“麻瓜产的。”

 

哈利以为他会嫌弃拿远一些,然后扔掉。马尔福合上盖子,问他今晚要不要喝。

 

“啊?”

 

马尔福真的变了很多,哈利想。他们一人喝了半瓶。马尔福酒量很好,苍白的脸只上了一点红。哈利就不太行了,他似乎开始出汗,但好像出的是冷汗。

 

森绿的眸子蒙上一层雾气,半眯着,弯弯的像月牙。酒气上头,耳朵边像有发动机在不断发作。马尔福过来握住他的手,听到的话语断断续续。

“……嗡……哈利,我……”

 

 

这是哈利记忆以来最后比较和谐美好的回忆,之后就是无休止的寂静和怨怼。

他开始就做噩梦,每个晚上都做。有时会睁眼到天亮,有时干脆去隔壁,扰的马尔福也不得安睡。马尔福有段时间很憔悴,他却没什么两样。

 

马尔福可以随意出入格里莫广场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在圣戈芒,晚上尽己所能就无视他。哈利觉得马尔福真的很擅长冷暴力。他甚至开始觉得是马尔福要把他困在这里的。

 

他打过马尔福。不止一次。

 

他把他压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突出的指骨像钢针,打在颧骨上。不说被打的人怎样,打人的人的拳头都破皮流血了。

他快把马尔福打死了,金发男人咳着血,也不还手。

 

后来,可能马尔福觉得不能只有自己痛。

他们做了。

哈利久违感觉到炙热。

他把马尔福的脖子抓破,血落在他的脸上。

 

 

赫敏最近来的很频繁。马尔福察觉到了,问他:“格兰杰最近找你有什么事吗?”

 

明明是在问他,灰蓝的眸子却落在哈利背后的画像上。

哈利想了一下,这大概是他们这一周所说的第一句话。

 

哈利把自己缩在沙发里。没听见回话,马尔福上前一步,右腿挤进哈利的双腿中。从上而下的视角让他看上去像不含感情的机器,态度强硬而又自我,“她找你干什么?”

 

哈利挑眉,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赫敏什么都可以和他说。

 

马尔福肉眼可见的紧绷,薄唇紧紧抿起。哈利攥着他的衣襟把他拽下来,气息喷洒在颈侧,像蛇一样缠了他的脖子,挤压他的喉结致使不能吞咽。

 

“你真的爱我吗?”

 

这句话哈利以前也问过,在他们关系突飞猛进的时候,那什么马尔福还没意识到释放哈利需要什么,哈利也只是好奇他们成为伴侣是否因为爱。

马尔福垂下眼,淡色瞳孔天然带来的疏离感随着温柔的神情消失了。

“也许吧。”他回答。

 

他说的如此含糊又不确定,但哈利确实从中感受到了什么。

 

冷战之后,哈利尝试用各种方法激怒马尔福。马尔福像一潭死水,怎么搅动都掀不起涟漪。只有哈利第一次提到爱的时候,他瞬间站起来,如同备战的野兽,在触及到哈利一瞬间闪过的迷茫时,他又恢复了冷静。

 

这一次试探不完美,但马尔福露出了破绽。

哈利之后又说了很多次,直到两个人都变得麻木。

 

马尔福已经意识到了,这一次不是试探。他用手抓住哈利的肩膀,用力到骨头都在痛,下颚紧绷,声如含冰,“我会杀了她。”

 

哈利的脸色变得更冷,“赫敏在救我。”

 

马尔福控制不住大吼,“她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你会死的!”

 

现在冷静的人变成了哈利,他反问:“我已经死了,不是吗?”

 

马尔福去看哈利的眼睛,惊讶发现他冷静到根本不需要消化死亡,从始至终他只是在寻找。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太多的不对劲了。为什么我受伤失忆醒来的第一个地点在格里莫广场而不是圣戈芒?罗恩和赫敏怎么会不知道我受伤的消息?刚开始一周只是怀疑,真正确认是拥抱赫敏的时候,正常人不会感受不到温度。我也碰过你,但是你似乎身体常年冰凉,我并没有太过往心里去。罗恩和赫敏能来也是你偷偷通知的他们吧,被困在这里的人从始至终只有我。”


胸口越来越重,德拉科开始大口喘气。此时成年男人与六年级崩溃的金发少年开始重合。

 

赫敏说,不该死去的强大灵魂会在即将消失的那天回到执念之地,解脱的方法是让他爱的人说我爱你。

 

“我们猜到你好像是喜欢马尔福的,罗恩让他远离你,他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难怪马尔福的态度转变那么快,突然都不正常。赫敏也被真相折磨的太久,她也想过让哈利留下来,但她没想过让他痛苦。

 

哈利当时沉默了一下,最后说他希望听见马尔福对他说这句话。

 

马尔福双目赤红,心理防线即将被突破,他的精神已经达到了极致的紧绷。哈利揉着他的耳后,用鼻尖蹭鼻尖,用轻柔的吻做安抚。

 

“德拉科,说爱我吧。”

 

哈利睁眼。德拉科光看着,就几乎要溺死在绿色的海洋中。

 

“说爱我吧,我想听。”

 

齿轮老旧到难以运转,只能一下一下缓慢又痛苦地旋转。每动一下似乎就痛到连他的筋骨都要一并拔去,“我,爱,你。”

说得如此艰难。

 

德拉科再次睁开眼,身下空无一人。手掌攥紧沙发的布料,眼泪啪嗒啪嗒掉,晕出一个个深色的小花。

 

夕阳落下,阴影向窗外蔓延,彻底笼罩了他。

 

 

---END






青醋芥陌

【德哈】你们巫师也搞离婚综艺啊-10

德哈版《再见爱人》

——————

作为锡利群岛的居住岛中最小的一个,布莱尔岛上的居住人口不足100人,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资源依赖岛外运输,这些都使麻瓜们更青睐不远处的圣玛丽岛,而非这座几乎可以算是与世隔绝的小岛。

 

德拉科亲自选定了这里。

 

他提前订好了岛上罕见的民宿——房屋的主人离开小岛去大城市求职生活,留下一屋子陈旧的家具和阳台上一排蔫到看不出品种的花。

 

锡利群岛有着和英国本土截然不同的气候,在这里没有时刻笼罩的雾气,没有能把人吹飞的大风,也没有忽然下起的阴雨缠绵。

 

德拉科相信在这里可以治好自己的新婚丈夫。

 ...

德哈版《再见爱人》

——————

作为锡利群岛的居住岛中最小的一个,布莱尔岛上的居住人口不足100人,交通不便、人烟稀少、资源依赖岛外运输,这些都使麻瓜们更青睐不远处的圣玛丽岛,而非这座几乎可以算是与世隔绝的小岛。

 

德拉科亲自选定了这里。

 

他提前订好了岛上罕见的民宿——房屋的主人离开小岛去大城市求职生活,留下一屋子陈旧的家具和阳台上一排蔫到看不出品种的花。

 

锡利群岛有着和英国本土截然不同的气候,在这里没有时刻笼罩的雾气,没有能把人吹飞的大风,也没有忽然下起的阴雨缠绵。

 

德拉科相信在这里可以治好自己的新婚丈夫。

 

他们用麻瓜的方式到达这里。

 

从伦敦坐火车去彭赞斯,再从那里登上轮渡,迎着海风航行两个多小时。

 

哈利有一点点晕船,他们在轮渡上依偎在一起,哈利的呼吸就均匀地洒进德拉科的颈侧,而德拉科在婚礼之后第一次牵了哈利的手。

 

房东把钥匙提前寄给了德拉科,因此他们俩就像这间房原本的主人一样,旋开钥匙,把家具上的防尘布掀开。

 

为了偷懒,他们还是偷偷用了清理一新的咒语。

 

这次他们没有把家里华贵值钱的墨绿色床褥带来,更别提那些要么红、要么绿的装饰。几个清理咒之后,卧室里的灰尘已经不见,床上是温馨的米色床套和浅蓝色的枕头。

 

房东大概是钟爱地中海风格的装修,床头的装饰摆设是从沙滩捡回来的贝壳和改了色的救生圈,还在窗框上涂了一层海蓝的漆。

 

推开窗就能看见近处的花、远处的海。

 

归置好行李箱中的生活用品之后,哈利笑着挽起德拉科的手,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问:“一会儿午饭吃什么?”

 

德拉科轻快地说:“没什么挑选的余地,出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走到居民们居住的小街,房屋门口零星地摆着一些瓜果蔬菜和新鲜海鱼,旁边用纸牌写了价格。

 

哈利蹲下选了一些胡萝卜、一些菠菜,又拎起一条鱼,德拉科在旁边丢下了比标价多一些的英镑——他的钱是从古灵阁刚刚兑换出的,都是整数,没什么零钱。

 

“没人找钱,真便宜麻瓜了。”德拉科没所谓地撇撇嘴,哈利笑着在他肩膀上轻砸了一拳。

 

之后他们回到那个临时的“家”——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那里成为了不需要强调“临时”前提的家。

 

哈利总是在黄昏的夕阳余晖中对德拉科说:“我们回家吧。”

 

然后他们牵起手,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麻瓜夫妻一样。

 

 

 

 

 

壁炉是新装的,比房间里的其他陈设都显得新了许多。

 

随着“嘭”的一声,火苗猛地在壁炉中点燃,德拉科金色的头发率先从火焰中浮现,接着是他提着行李的手,哈利跟在他的身后从壁炉中走出来。

 

哈利皱着眉将并不存在的从衣服上拍掉,接着就愣在壁炉前。

 

“是你告诉他们这里的吗?”

 

哈利和德拉科都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过了很久哈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德拉科摇摇头。

 

“巧合吧。”他说。

 

 

 

这是他们七年未在踏足的“家”。

 

房东先生钟爱的海蓝色,将窗框门框都涂满,墙面上挂着出海捕捞或在沙滩捡拾的贝壳,柜子上摆放的许多玻璃瓶里塞着漂亮的石子,书柜里摆放的是许多没营养的麻瓜小说。

 

——哈利和德拉科几乎都已经读过。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呢?

 

明明那时候连赫敏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度“蜜月”,可现在,他们要离婚了,却被节目组阴差阳错地安排回了起始的地点。

 

这次他们没有坐火车、没有坐轮渡,他们是十足标准的巫师,穿着巫师的袍子、通过巫师的壁炉来到这里。

 

德拉科将手中的行李打开,用漂浮咒将物品一件件归置——带出圣芒戈的加班资料、几套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一些为了追求生活品质而带来的装饰品,甚至还有一瓶度数并不高的葡萄酒。

 

“你带了床单,怎么不铺?”哈利瞟了一眼被德拉科压在箱底的墨绿色织物。

 

德拉科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可以吗?”

 

哈利耸耸肩:“没什么不行。”

 

德拉科迟疑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呢?”哈利问,“等我们收拾完东西,中午吃什么?”

 

略显干涩的嗓音在哈利身边响起。

 

“没什么挑选的余地,出去看看吧。”德拉科回答。

 

 

 

这次他们没有再牵手、哈利也没有挽住德拉科的臂弯。

 

他们隔着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甚至有些客套地并肩向前。沿着小路,能看见两边民房里忙碌的居民,有些还在后院里拔萝卜,有些则已经在厨房里准备着午餐,叫闹的孩子愉快的声音穿过房屋,只剩下隐约的响动,像是一种来自时间度量之外的呼唤。

 

“你不准备说些话么?”

 

哈利有些受不了沉默。

 

德拉科只是拍拍口袋:“我只准备好了零钱。”他说,“这次应该不会吃亏了。”

 

哈利不知道自己想不想笑——道理上来说,德拉科说了一句回忆往昔的俏皮话,他应该笑出声来的,可此时他却感觉像吞了一块石子一样,气道和食道都堵得生疼。

 

完全笑不出来。

 

“这里变化好大。”哈利说。

 

“是吗?”德拉科深吸一口气,“我倒感觉连空气闻起来都是一样的。”他指了指不远处一间低矮得石头房,“苏珊太太家门口的花连品种都没换,或许她今天拿出来卖的还是胡萝卜。”

 

哈利愣怔地看着德拉科走过去,在苏珊太太的门前停下。

 

“我没说错,”德拉科笑,“她就不会种别的。”

 

哈利轻轻笑了一下,从地上拾起两根胡萝卜。德拉科从口袋里掏了枚硬币,丢进了苏珊太太在门前放置的小杯子里。

 

清脆的叮当声响起,像风铃似的。

 

 

 

紧闭的木门里传来隐约的脚步声。

 

哈利看见木门开启,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年迈的苏珊太太惊喜又慈爱地看着他:“哦,哈利!”

 

——————————

体力有限,来得及的话今天可能会有二更,来不及就看情况了……

FVer

【德哈】棋局之外

*5W一发完/战后/全员玩心眼子/某种程度的复仇爽文/爱情事业双丰收

Summary:以权利为名的棋局,同大自然丛林法则一般,适者生存,权位更迭。谁都可能成为棋子,谁也都可能翻身成为操纵棋局的棋手,但棋局之外,才是藏着真正秘密的地方……

 

| 2004年 春

 

印着红色头条大字的报纸被随意地抛至空中,狭窄的巷子挤满了七嘴八舌的民众,他们争先恐后地抓着空中飘落的报纸。喧闹、混乱、失序,是政局动荡的象征。

 

民众异常躁动的一切缘由源自今天凌晨,英国魔法部发生了一件足以惊动全球各地魔法部的丑闻。

而这件丑闻的主角就是前一天都还在......

*5W一发完/战后/全员玩心眼子/某种程度的复仇爽文/爱情事业双丰收

Summary:以权利为名的棋局,同大自然丛林法则一般,适者生存,权位更迭。谁都可能成为棋子,谁也都可能翻身成为操纵棋局的棋手,但棋局之外,才是藏着真正秘密的地方……

 

| 2004年 春

 

印着红色头条大字的报纸被随意地抛至空中,狭窄的巷子挤满了七嘴八舌的民众,他们争先恐后地抓着空中飘落的报纸。喧闹、混乱、失序,是政局动荡的象征。

 

民众异常躁动的一切缘由源自今天凌晨,英国魔法部发生了一件足以惊动全球各地魔法部的丑闻。

而这件丑闻的主角就是前一天都还在任的金斯莱部长。

 

“金斯莱部长指使其部长办公室金库管理师,勾结古灵阁妖精非法贪污并转移魔法部公有财产,已近一年。经威森加摩联合傲罗部进行搜集查证,约为一月一次的频次,资金最多的一次转移近百万加隆……”

广播从早晨开始就重复播报着这则丑闻,无论是在哪条街道上、哪家魔法商店、哪条对角巷及翻倒巷的窄道,又或是在家中通过收音机,都能收听到重复着的机械女声。

 

当日傍晚时分,经威森加摩紧急组织的一场突发审判结束后,金斯莱同他的办公室金库管理师弗宁·达西皆被宣判为罪名坐实,即刻关押入阿兹卡班。

紧随着各大报社争抢着报道,没过一个小时,整座伦敦城的巫师们都得知了这一消息。

 

部长大选在即,本该是没有悬念会继续连任的金斯莱部长,一夜间被拉下政坛最高位。

在这一天,许多巫师们眼中的天空仿佛是黑色的,被乌云遮掩的太阳甚至像是染上了血色。眼见安定了还不到七年的英国魔法界,就又要变天了。

 

有人为此鸣不平,却遭到临时政府的镇压;有人随波逐流,不论原因就直接投靠临时政府;有人则焦头烂额,试图寻找着背后的真相……

 

“这本是行不通的,其他人不可以,与部长……不,与金斯莱走得近的更不可以。但先生你曾经的确帮过我许多……快进去吧,趁现在只有我看守,但请务必在十分钟后回来。”

 

“多谢!”

 

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回荡在阿兹卡班的走廊上,一个如风一般的男人来回奔走着寻找自己一定要见上一面的犯人。

 

“是你吗,哈利?我在这儿!”

听到擦身而过的熟悉声音,哈利立马刹住了脚,转身往回跑。

 

“太好了,我终于见到你了!金斯莱部长,你感觉怎么样?”

哈利站在囚房外,手紧紧抓着铁栏杆。

 

“我早已不再是部长。”

金斯莱摇了摇头,反倒对他淡然一笑。

“不过别担心,我一切都还好。”

 

兴许是刚入狱,金斯莱身上的囚服还很是干净。只是他看起来有些憔悴,脸上还有没刮去的胡渣。

哈利对他如今的遭遇除了同情和担心,更多的还是困惑。

 

“我知道你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但你为什么昨天不在威森加摩的庭审上解释?你甚至什么都没有说,像默认了一般!”

 

“哈利,想必你明白坐在那把椅子上百口莫辩的感觉。而且这次我被设的套简直找不到纰漏,他们下了太多功夫了。还有弗宁·达西,部长办公室负责金库管理的人,我没想过他会背叛我,更是不知道他收了什么好处宁愿背负罪名一口咬定是我指使他那么做的,也不愿意在庭审最关键的时候说出真相。”

见哈利欲言又止的样子,金斯莱将手伸出栏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

“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早已有些察觉到有些人在蠢蠢欲动,或早或晚他们都会对部长这个位置发起攻势,但我更希望这份动荡和黑暗不要越过我去到下一个任选的部长身上,和那一届政坛,因为算下来,那正是属于你们的时代。”

 

哈利收回发颤的手,重重一拳砸在了铁栏杆上,低垂下了头。

“可……难道我们就看着你这么含冤入狱,什么都不做吗?”

 

“不。我自然希望能洗清冤屈,可我唯一的希望也只有在你们身上了……再者,像如今这种紧急情况,临时部长一定不会通过民众选举产生,而是由内部选定。你们只需要瞧着下一个上任的临时部长是谁……”

金斯莱顿了顿,别有意味地暗讽道。

“就明白了。”

 

 

今天是“金斯莱丑闻门”曝光的第三天,为了安抚燥乱和平复民心,临时政府决定于下午召开正式的临时部长上任大典。

 

《预言家日报》几乎派发到了每家每户,临时政府像是生怕这条消息传不到其中一个巫师的耳朵里一样。

 

魔法部大厅里围满了想找机会上楼拍摄和采集新闻的报社人员,其余楼层则早已乱成一锅粥,虽然自丑闻曝光、金斯莱入狱那天起就是了,但今天更甚——

有的人在拿着鸡毛当令箭,赶各部门中坚持“金斯莱党派”的巫师们离开;有的人甚至气不过,直接大打出手;有的人趾高气昂地穿着制服,占据他人原本的位置;有的人迫不及待清理着“垃圾”,准备着下午的临时部长上任大典;有的人坐在部长办公室的座椅上,满意地等待着即将递交到手中的实权。

 

哈利当然不会错过这一出‘好戏’,比起他的好友——被忌惮着,以调查为由进行停职的魔法部部长办公室助理赫敏,就连与他同职同级的罗恩也‘因与赫敏有实际婚姻关系’而被停职,这不得不令哈利惊讶自己如今竟还能自由进出傲罗部,甚至没有任何一个临时政府的官员对他做出过‘无礼’的行为。

 

他早早地就去到了演讲厅,那时那里还未完全布置好,也还没什么官员到来并就坐,就只有准备人员和各大报社的采访人员在一旁就位。

哈利特意挑了最前排的位置。就在他坐下,等待半个小时后上任大典开始时,一个涂抹着红唇的‘金发女郎’扭着身子朝他走了过去。

 

“嗨,波特先生。”

 

哈利慢慢扭头看去,他并不惊讶,反倒是不明意味地朝她冷笑了一声。

“你好,丽塔·斯基特女士。”

 

“你介意我采访你几句关于金斯莱丑闻——”

 

“我介意。”

哈利还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为这不礼貌的行为,哈利还特意配上了一个‘真诚歉意’的微笑。

“而且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临时部长马上就要上任了,我觉得你还有更重要的采访需要准备。”

 

丽塔的脸色瞬间黑了,却也只能维持着牵强的笑转身离开了。

光是看那个背影,哈利就能感受到她的挫败和不满了。虽然刚开始工作时,哈利还是有话直说、有仇当场报的直性子,但近几年他已经适应环境,面对“一些人”,他能够圆滑地应付过去,不过这次丽塔·斯基特是真的撞到枪口上来了,毕竟连金斯莱都遭遇诬陷下台了,他还有什么必要装样子。

 

距离大典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演讲厅也陆续进来了许多中高层官员,但大多都是哈利不熟悉的面孔。

直到坐满人,大门被关上,照射演讲台的那束光终于亮起。

 

坐在左右的人主动和哈利打招呼,哈利则一边应付着一边观察着台上的情况。直到身后突然响起阵阵掌声和起身的声音,哈利才扭头看去。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除了哈利。他看着那个身着崭新长袍的中年男人慢慢走向演讲台,所有目光朝他投去,他走进那束光中,然后慢慢侧身,面朝向台下的人们。

 

所有人都坐下了,也都噤了声。

 

“感谢各位的到来,我很荣幸成为被高级官员们共同推举的临时部长,作为在威森加摩任职了近二十年的首席魔法师,我,彼恩·德文,首先,我深感抱歉关于前任部长金斯莱·沙克尔的丑闻和罪行,竟能逃脱威森加摩的眼皮,掩埋了如此之久。当然了,请大家放心,对于金斯莱·沙克尔及其同伙的丑闻案件将继续交由傲罗部和威森加摩处理,相应的处罚一定会落实到位。而面对如今的形式,我将……”

 

哈利本就对枯燥乏味的官方演讲无感,更别说是一堆客套的陈词滥调了。他唯一在心里一直盘算的是临时部长这个人——

 

‘彼恩·德文?’

哈利见过他,他知道他是威森加摩的首席魔法师,曾获得过梅林勋章,并参与了1998年那场大战后的一系列审判。单论他的成就和身份,的确是个足够让人信服的临时部长。

 

‘可那又如何呢?’

他深深记得金斯莱对他的告诫和提示。而且对于威森加摩这个组织,哈利可并没那么有好感,毕竟他深深记得当初西里斯的含冤入狱,自己坐上那把椅子后被误解的口诛笔伐,以及他们曾对邓布利多做出过许多错误判断和不公的处罚……太多太多,哈利根本算不清。

 

彼恩的个人上任演讲在简短的五分钟后就收了尾,紧接着,他就开始介绍起了一侧的新官员。

哈利本来就记不太住陌生的脸和名字,但有两个人的名字和长相,他记牢了。一个是顶替赫敏位置的中年男人,叫做莱利·亚伦,成为了新的部长助理;另一个,则是顶替了珀西位置的年轻男人,名叫肖恩·欧文——是的,哪怕是接触不到高级机密的珀西·韦斯莱也被停职了,理由是荒唐的,只因为他与罗恩是亲兄弟。

 

哈利已经不对新官员们报以希望了,因为那些陌生的面孔都在清晰地告诉他,彼恩已经将自己的人渗透满了魔法部的中高层,他要他的权利和地位不被任何一个‘金斯莱党’动摇。

 

哈利越听越烦躁,一想到这儿的混蛋们欢聚着成功,另一边无辜的人们在遭受各种不公,他就觉得连坐在这儿都是在浪费时间。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离开时,下一个被念起的名字突然拉住了他的步伐。

 

“魔法部后勤处副处长,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马尔福?’

哈利瞬间跌回座位,扭头看去。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哈利心里想着。虽然这么想有点冒犯,但他不得不说德拉科,一个过去六年里从未在魔法部担任过任何要职的无关人物,为什么彼恩·德文一上位,他就天降了一个魔法部核心部门职务?好吧,虽说魔法部后勤处副处长的确没什么实权,但不影响这事的确蹊跷。

 

哈利毫不掩饰地紧盯着台侧的金发男人,眼中那带着怀疑的审视意味简直要溢出来了。

可下一秒,被他观察的金发男人突然对上了他的目光,毫不畏惧地望了回去。哈利倒咽了咽口水,闪躲了一下刚才那极为明显的审视目光。而当他几秒后再看回去,德拉科已不在台上,他急忙四处张望,却只见一抹消失在侧门处的金发身影。

 

哈利急忙起身,趁着人群将注意力都投在台上时,朝侧门快步走了过去。

 

他夺门而出,门外却是空荡荡的大厅。他四处寻找,却也找不到那抹身影。

他知道自己寻找真相的最佳人选应该是身后演讲厅台上的彼恩·德文,但他此刻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德拉科·马尔福,因为他总觉得德拉科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

在他们自大战后将近六年的毫无联系下,德拉科究竟一直在做什么?又为什么会与现在的临时政府,以及和彼恩·德文突然联系上……这么多谜团,哈利曾经从未想过,因为在此刻之前,他对德拉科毫不在意。

 

彼恩·德文的上任典礼演讲在第二天就铺满了各大报社的头条文章首页,没有人不再知道现在的临时部长究竟是谁。

又如同哈利所猜的那般,彼恩·德文的上任并不会引起很多的质疑和反叛,甚至还有许多巫师随波逐流地高喊他为“政坛救世主”。

 

哈利现在根本没有任何思路和计划,彼恩就像是隐隐的将所有他能探到的地方给堵死了,他现在只能在时机到来前继续按部就班,不过好在彼恩和那些新官员们没有找他麻烦,他依旧在像往常一般做着傲罗的工作,只是现在他身旁不再有和他一起出任务的罗恩,和每天都能在午餐时间点碰见的赫敏。

他也依旧在试图打探德拉科的秘密,可却一直没让他找到机会,因为德拉科就好像并不来魔法部一样,他的职权像是挂了个名字,仅此而已。

 

哈利心情不佳时,总是会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顺着魔法部附近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散步回去,至少这样他还能看看傍晚的夕阳和天空变黑以前的那一抹蓝紫色。

以前哈利选择这种回家方式并不频繁,但自从一切都变了以后,他每晚都会这样做。他想给自己一点放空的时间,这段时间他可以什么都不去想,放松脑袋。但今晚,他遇到了一点麻烦……

 

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一对老夫妇正艰难地搬着地上的纸箱,对于眼前这样的情形,哈利不可能视而不见。他急忙走过去,询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忙,他们非常感激地点了点头。

 

哈利的热心让他们“感激不尽”,他们在他身后连连夸奖,一直到哈利帮他们全部搬完。

 

“老婆婆,老爷爷,都帮你们放进车里了。”

哈利拍了拍手中的灰,直起身子慢慢转身。

“如果还有什么其他可以帮你们的,可以和我说——”

 

他还未看清身后的情景,眼前就突然被撒了不明成分的粉末,它们迅速钻入了哈利的鼻腔,眩晕感瞬间攀升。

当哈利意识到不对劲往后退时,那两个所谓的老夫妇突然直起身子,摘掉了头上的假发,得意地看着他。

 

“确定是他吗?”

 

“雇主说他额头有一道闪电的疤痕,是他,没错!”

 

“走吧,我们该去领赏了!”

 

哈利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可就在他准备掏出魔杖时,那不明粉末的药效瞬间发作,他的意识被彻底剥夺,再之后他便什么也感受不到了,直到——

 

“酬金在大厅的地上……拿完就离开……”

 

当五感和意识渐渐恢复时,哈利终于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他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在了一把椅子上,脑袋上罩了一个黑色布袋,视线被全部剥夺,唯独周遭的声音慢慢清晰。

 

“不该问的少问……还要我请你们出去吗……”

门外的声音沉闷,他只能听出个大概,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而且语气听起来很差劲。

 

紧接着,他又听到右侧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慢慢接近的脚步声。皮鞋每踏一步,那神秘又紧迫的感觉仿佛一根羽毛瘙痒着哈利的心脏。

 

那人的脚步最终在自己面前停下了。

哈利紧攥着手,大脑飞速旋转着去猜想出酬金来绑架自己的人会是谁……但大概率会是彼恩·德文那一派的人……

 

下一秒,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头上的黑布就被扯了下来,突然的正常光亮也令他觉得刺眼。他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猛地睁开了。只是他在看到那个蹲在自己面前的罪魁祸首时,原有的愤怒和惊讶融在了一起。

 

那人对他的反应仿佛在意料之内,便只是笑了一声。

“波特先生,很抱歉用这种方式见面,你也知道一般人很难有机会遇上你,并对你发出邀约,肯让你愿意大驾光临。”

 

“马尔福!”哈利根本来不及理智地组织言语,下意识的反应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是不是彼恩·德文让你这么做的?我在他的上任大典看到你了!”

 

“别激动。不过马尔福庄园地方偏远,隔音也很好。”

德拉科平静地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折叠匕首。

 

哈利下意识往后轻仰。

“亏我当初在大战后帮你们一家出庭作证,你就这么报答的吗!”

 

德拉科走到他身侧时瞥了他一眼。

 

哈利在德拉科绕到自己身后时,听到了折叠匕首弹开的声音,他抿住嘴,但并不怕接下来将来临的死亡。

 

只是预想的死亡并没有来,身后传来了麻绳被割断的声音,他愣了两秒,惊喜地扭过头,身子却连带着手臂晃了一下,随即他的手臂上就传来了匕首划破皮肤的刺痛感。

 

哈利倒吸了一口气。

 

德拉科看着匕首上出现的血珠,停下动作后瞪了他一眼,冷声警告道:“怎么,巴不得死在我手上?你想被割破手腕,流血至死?”

 

“谁让你你不早说……”

“你居然真的以为我会杀你?”

 

哈利默默扭回头,没回答。

德拉科见他不再动了,才割断最后两根麻绳。

 

“但你的确是彼恩·德文的人,不是吗?”

 

面对哈利的质问,德拉科绕回到他面前,坐到了他面前的床上。

“我没被任何人收买,而且我也不是专为彼恩·德文做事,最后,我有名字,不叫彼恩·德文的人。”

 

哈利不想去分辨德拉科说的是真是假,他一心只想直奔目的,尽快谈判完毕离开这儿。

“你为什么绑我?你想和我聊什么?”

 

“其实我也很想用温和礼貌的方式请你过来,但我必须这么做,这是为了这一举动能让计划在未来的某一天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你就没说到过重点,而且你大概率是在拖延时间,马尔福,我太了解你了,你心里一定打着什么主意,我才不会任由你摆布!”

哈利起身就想走,却没意识到自己脚上还绑着麻绳,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在了地上,身后的椅子一同跌下来,补了一下对他背部的重击。

 

他紧咬牙关,一时疼的没立马爬起来,却听到身侧传来一声无奈的低哼。

“你是故意的吗,波特?故意让自己一个伤接一个,这样就可以去圣芒戈进行治疗,顺便把我今天绑了你的事公之于众?”

 

哈利懒得理他的恶意揣测,自己尝试爬起来却又被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椅子重重砸了一下。他扭头看向德拉科,从紧闭的牙关中挤出一句。

“把我脚上的绳子割开。”

 

“你不是急着想走吗?”

德拉科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哈利,即使没看到正脸,但他也能猜到哈利此刻眼里想把自己杀了的那种愤怒。

“你就这么连着椅子走呗。”

 

“这就是你对邀请的客人的态度?”

“你现在意识到你是被邀请的贵宾了?那为了尊重主人就不应该不礼貌地突然离开。”

“少废话了!”

 

“一如既往的臭脾气……”

德拉科虽在抱怨,却也不忘拿起床边的魔杖,对着哈利脚上的绳子一挥。

 

麻绳断裂,哈利终于彻底恢复自由。但面对还没起身的哈利,德拉科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想扶他起来,却被大力甩开了。

 

“用不着,我自己可以。”

 

德拉科的手在空中多了几秒,才慢慢收回。他完全可以理解哈利在生自己的气。很合理。不过至少他没有多说一句“别假惺惺的”,也算是口下留情了。

 

哈利站起来的第一句话是,“我的魔杖呢?”

德拉科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椅子。

哈利只好不情不愿地扶起椅子,再度在他面前坐下,然后重复了一遍,“我的魔杖呢?”

 

“我自然会还给你,但前提是我们把该聊的聊完。”

 

哈利刚想趁着不满下意识回一句“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却突然想起自己当时在上任大典看到德拉科的第一反应不就是找到他,接近他,从他身上找到自己所困惑着的问题的答案吗?

这送上门的机会可太好了,哈利立马坐直了,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认真严肃的神情。

 

“我知道你期望什么,也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你足够果断和聪明,就知道现在魔法部里的人,唯独我能帮你。”

认真下来谈判的第一句话,就是德拉科毫不拐弯抹角,直接摆在明面上的筹码。

 

哈利莫名觉得可笑,“你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在当下的局面里,帮我?”

 

“我该从哪儿和你解释呢……”德拉科站起身,在卧室里踱步,“我最应该先获取你的信任,对吗?”

 

哈利沉默不语,听他继续说着。

 

“你可以确信金斯莱是被冤枉的,也可以笃定这一切的主使是彼恩·德文,甚至你如果说部长办公室的金库管理师弗宁·达西是被彼恩收买了,我也完全可以担保这件事是真的。虽然我说我不是彼恩·德文的人,但从另一种含义上,我的确为他做过一些事,但好处在于我能够接近他,我能够分得他的一些信任,我更是能够在这一局面下,唯一帮你的人。”

 

哈利抱着手,模样越发像审问通缉犯一般。

“你为他做了什么事?”

 

“那间存放着慈善及各处捐款的魔法部共同财产金库,被诬陷是金斯莱所为的查处时早已分批被‘洗劫一空’的贪污赃款,是彼恩派人每个月想办法偷偷转移出去的。只是我要说的重点是,他们贪脏的每一笔,都是通过我的买卖之手,销声匿迹地转移出去,且不被怀疑的。”

 

哈利甚至都气累了,他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你知道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吗?”

 

“你现在拿彼恩·德文都没辙,你觉得你能搞定为他办事,掌握他秘密的我吗?”

德拉科停在了哈利面前。

“要知道,这一局棋,但凡不是我们共赢,就是一起死的结果。”

 

“马尔福,你真让人捉摸不透。”哈利站起身,朝德拉科走近了一步,紧紧盯着他那双神秘的灰色眼睛,“你到底在计划什么?你当初帮他,甚至可以说是间接扶他上台的帮手,现在却又希望能借我之手扳倒他……你到底在期望什么结果?”

 

“期望什么?你知道我们这种人只会为什么动摇。”

德拉科并不畏惧他如狮子般的眼神,反倒逼近一步。

“除非我们没有选择,否则马尔福们绝不会选择任意一方为伍。”

 

哈利松缓了蹙紧的眉毛,不明显的轻笑了一声。

如果今天有一百句谎话,但他唯独信德拉科这句话,因为在得利与失和明哲保身这方面,他太了解他了。

 

“那你倒是说说,这次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得说清楚一点。不是你们,是你。”

德拉科耸了耸肩,直言道。

“部长轮换至谁我不在乎,毕竟我也没有对那个至高位置垂涎欲滴,但我需要一个稳固的高位。彼恩·德文我信不过,他也同样没太信任我,他没想过给我掌握实权的高位,就是怕有一天我会威胁到他,我也同样知道他总有一天会被扳倒,所以我没有把赌注押在他身上。”

 

“让我理解一下。所以,我是你的赌注?”

哈利目光犀利地凝视着他,同时,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他的肩膀。

“不……应该说,我是筹码?你想利用我最终登上高位?”

 

哈利的行为早就足以激怒一个成年男人了,但德拉科的忍耐力却反常的高,他被推着肩膀一步步后退,却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利用?这个词不太好听,不如用……借助?不过既然你已经意识到,那我就明说了。不论你是想金斯莱重回部长之位,还是让你的好朋友格兰杰在未来坐上那个位置,你都不可缺少来自我的帮助。而我们将心比心,我帮助你的,你也同样需要以满足我的需求来作为回报。”

 

哈利将目光移到他的胸口,戳了戳他心脏的位置。

“可你的野心……真的只是止步于此吗?”

 

一整晚,唯独这个问题,德拉科没能立马回答。

 

哈利耸了耸肩,故作无奈。

“那就等你想好了回答再告诉我吧。”

 

见哈利准备转身离开,德拉科终于对着他的背影给出来回答。

 

“我的野心,取决于你拿出多少对我的信任和尊重。”

哈利就算不转身,也能猜到德拉科此刻脸上玩味的神情。

“波特,别忘了当初我们既有互相争斗,又有大战时的互相帮助,直到如今,这一切依旧取决于你。我们的关系,也依旧取决于你。”

 

哈利终于慢慢转过身,但盯着他的目光依旧犀利。

 

“马尔福庄园多的是可以供客人休息过夜的房间,波特先生如果想清楚了的话,我想我们可以聊的还有很多。你觉得呢?”

德拉科故意在指尖转动着山楂木魔杖,得意道。

“而且别忘了,你的魔杖还在我这儿。只是和我心平气和地聊聊天就能换回魔杖,想必波特先生能明白其中的得失,对吗?”

 

哈利攥紧了拳头。

“马尔福,那惹我的代价,你想过吗?”

 

德拉科反倒笑了,他慢慢拉起衬衫下摆,露出了腹部的几道疤痕。

“早就见识过了。”

 

哈利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了,盯着那几道又长又狰狞的疤痕,他的双眼微颤。

德拉科盯着他这副难言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赌对了。

 

紧接着,他看向凳子,给了哈利一个眼神。

“看在神锋无影的份上,能继续坐下好好聊了吗?”

 

哈利的目光终于变得‘柔软’了下来,他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却不由地浮现许多年前的一个下午,在霍格沃茨的那间盥洗室所发生的事。

“你想聊什么……”

 

“我想聊的?那可太多了。如果你想听,我们甚至可以聊到明天太阳升起之时。”

 

 

哈利打着哈欠走在傲罗部的走廊,驼色的风衣搭在他的胳膊上,他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边微笑着和其他傲罗打着招呼。

当来到自己的办公隔间,拉过椅子坐下后,他就把风衣揉成团扔到桌上,趴下身准备在没任务的早上补个觉。

 

可他还没来得及进入梦乡,就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了。

“你好,波特先生……”

 

哈利摸过眼镜戴上,不情不愿地扭头看去。那年轻男人看起来有些紧张胆怯,面孔也是哈利觉得格外陌生的。

他皱了皱眉,不解地问道:“什么事?”

 

“彼恩部长找你……他就在部长办公室等你。”

 

哈利愣了两秒,然后缓缓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打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年轻男人急忙转过身,快步朝外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哈利是什么极为凶煞的人一样。

 

哈利低骂彼恩扰了自己的早觉,但起身穿上风衣时,他突然勾起了嘴角。

其实这完全在哈利的意料之内,虽然他昨天并没有答应德拉科,一定与他合作。但昨晚他告诉他一件事——彼恩这两天一定会找你去他的办公室聊一聊。

这不,德拉科的话这就灵验了。

 

彼恩的喜好完全体现在了他对部长办公室的新布置上,也许是存在个人偏见,反正哈利走进去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彼恩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的椅子上,他不如金斯莱那样亲和,笑容也仿佛带着目的性。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哈利朝他点头,却丝毫没有被他的气场压过。

 

“早上好,波特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样?”

 

“不太安稳。”哈利似笑非笑,“难道彼恩先生睡得不错?”

 

彼恩听出来他在和自己暗自较劲,但却毫不意外,如果他开始和自己示好,那才会令他产生怀疑。

“我也睡得不好,你也知道临时部长上任,光是前一任的烂摊子就得收拾好一会儿,还有安抚民众和官员等等的……大大小小的事,我忙得焦头烂额,波特先生若是观察仔细,定能发现我多了好些白头发。”

 

哈利并没有移动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彼恩那双伺机着的瞳孔。

 

彼恩拉过椅子坐到哈利对面,后仰身子睨着目光,尽显高位者的神态。

“不过波特先生,我希望我们两个聪明人可以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这就是我把你叫来的目的。”

 

哈利抬了一下眉毛,“请说。”

 

“金斯莱因为自己做的那些阴暗勾当而入狱,已是定局。波特先生,你所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关于金斯莱的调查结果并没有全部公示,这背后的原因想必我不说你也清楚。”

彼恩往前倾身,将双手搭在了桌上,颇有谈判的意思。

“不过你并没有因为金斯莱被牵连,是因为不论是在民众心里,你依旧是无法撼动的英雄,救世主,还是在魔法部内部,你能不像你的好朋友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一样被暂时停职调查,也是因为我们一众认为你足够正直,我们之中一定不能少了你。”

 

哈利听完后沉默了几秒,低下头笑了。

彼恩看不到他的神情,以为他是被自己吹嘘到得意暗喜了起来。

 

“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彼恩依旧没见哈利抬头,却接住了他直言的问题。

“波特先生自然是重情义的人,所以我也不会提过于过分的请求——我只希望波特先生能遵守本分,做好傲罗应忠于魔法部的准则,不论政局如何更替。”

 

比起彼恩口中听着尊重好听的“请求”,哈利更是听出了他话语最后的警告。

他终于抬头,对上了彼恩假惺惺的尊重神情。对此,他也回了同样的微笑。

“彼恩先生只需要我做这些?”

 

“以及,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很乐意将你提拔为傲罗司的副司长,如果下一轮的会议中,‘同意’的票数多,那么就要恭喜你了,波特先生。”

德文朝他伸手。

“我自然是希望你能成功当选,毕竟你在金斯莱手下工作了近七年都没有这个机会……我想你心里也不太服气吧?”

 

哈利盯向他伸来的手。鬼知道他有多厌恶,但他必须在下一秒握回去。因为他明白,这是权利世界里,通往游戏下一关卡的唯一选择。

 

“感谢你的举荐,彼恩先生,如果我能成功当选,那我自然心存感激。但如果我没能当选,我也依旧会很享受当下的位置。”

 

他们一同起身,彼恩还假意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不知道他的真正为人,一定会被他此刻眼中的欣赏神情给欺骗到。

 

“祝你拥有愉快的一天,彼恩先生。”

哈利在离开前最后向他问候。

“期待你在不久后带给我好消息。”

 

所谓和谐的棋局作为开场,实则棋盘下隐藏着腥风血雨。

 

哈利脸上努力维持的假笑在转过身的一瞬,瞬间消失。他的步伐没有任何停留的信号,用力挺直的后背像是无声宣泄着刚才一直憋着的不满。

 

直到站到电梯前,他才放松身子,扭头臭骂了彼恩·德文几句,并暗自给他起了一个新外号‘老狐狸’。

他再心知肚明不过刚才是在逢场作戏,彼恩留他只是为了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自己,而就算他有意提拔自己为‘副司长’,也只是为了证明给其他人看他们的关系其实“很不错”,并由此借自己的名义来给他搭筑威信,实则却并不会给自己任何能有机会威胁到他的实权。

 

他乘坐电梯一路下行,直到停在地下八楼,他才走出去。

他低调地靠边走着,步伐快速,隐匿在大厅里行色匆匆的人群中。

 

“……那是自然,放心吧,加亚先生,这件事我一定会帮你办好。”

就算隔着几米距离,就算中间的人群脚步声杂乱,哈利也能瞬间辨别一侧颇为熟悉的声音。

 

他停下,扭头看去。

 

“我一切都好,是的……我正要去见彼恩先生,一定会将你的话传达到位的。”

德拉科看似和那人愉快地交谈着,身子却远远倾着,像急着想摆脱一样。

“那么再见……加亚先生……”

 

哈利并不能句句听清,却能看清他们的肢体和面部表情。

 

他们互相点头,和对方道别。当目送‘加亚先生’离开后,德拉科才扭回头。

哈利有一瞬担心自己会被看见,甚至还有想缩一下身子的打算,可德拉科扭头的速度快极了,而且他们之间隔了好几道人群,如果不是刻意寻找,的确很难发现。

 

他的确没偷听到什么有用信息,但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德拉科在确认‘加亚先生’离开后,脸上惺惺作态的笑容消失,转变为了仿佛那人把鼻涕虫甩在他新衣服上的嫌恶。

 

哈利对他的这幅神情转变越想越觉得莫名熟悉和好笑,突然,他倒吸了一口气。

他发觉刚才离开部长办公室时的自己,竟和德拉科如此相似。不,准确来说,是他居然下意识模仿起德拉科在做政客时,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样子了。

 

他出神地看着德拉科就这么从一侧走过,却也只是站在原地。数秒后,他突然摇了摇头,哑然失笑。

“这下,我们怎么看都是一伙的了……”

转头又突然想到刚才和彼恩的交谈,他瞬间觉得口苦,他想起来,自己急需一份美味的早餐填饱肚子。

 

哈利到魔法部附近街边常光顾的餐厅买了一份早餐后又回到了傲罗部,他在隔间悠闲地吃完早餐后,反倒觉得更犯困,可他这一睡,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他醒来时,办公室隔间已经空了大半,他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戴上眼镜,惊讶地发现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他花了几秒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己桌上没有任何待办事项,甚至这期间没一个人叫醒过他。

 

他摆动着发酸的胳膊,抖了抖被压皱的风衣,披上后迷迷糊糊地朝外走去。

他一边等着电梯一边回想自己怎么一点儿事也没有了,难道彼恩开始迫不及待把自己架空了?

 

电梯来了。

哈利注意到里面还有个人,但并不在乎那是谁,所以连头都没有抬就走了进去。

 

“你的脑袋像鸡窝一样。”

这熟悉的声音和讽刺的语调——哈利猛地扭头看去,果然是德拉科。

“彼恩·德文找你聊过了?”

 

哈利一边理着头发,一边反问道:“怎么,你不是他的亲信吗?他没告诉你?”

 

德拉科抬头对上他那故意的神情,不满道:“够了,波特,我才没那个闲工夫配合你逗人的把戏。”

 

哈利撇了撇嘴,心里默默吐槽他的无趣。

“他那是在警告我呢,而且他想把我也变为他的棋子。”

 

根本没有过多的聊天机会,电梯就迅速到达了大厅。在门打开时,哈利手心被塞进了一张纸条,等他反应过来时,德拉科已大步流星地走出去,隐进了人群里。

哈利急忙迈出即将合上的电梯,站到角落,打开了那张纸条。

 

上面写到「魔法部外第三个街道,红色咖啡馆,五号包间。」

 

“你好先生,请问要喝什么?”

“五号包间。”

 

点餐的女孩立马抬头,在知会了意思后,急忙绕过吧台,为哈利带着路。

他们绕进一条隐蔽的通道,五号包间在最里面的位置。女孩为他拉开门,他在进入前下意识探头朝内望去,宽敞的双人间里只坐了一个金发男人。

 

他在与那金发男人对视了之后,让女孩可以先离开了,然后缓缓关上了房门。

 

“这是临时找的地方,如果我们想安全的见面,必须重新找一个地方。”

德拉科指了指他对面的沙发,示意哈利坐下。

 

“我想有一个地方可以,但……”

德拉科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还没达到要求。”

 

德拉科愣住了。

“什么意思?”

 

哈利抱着手靠到椅背上,打量着对面的德拉科。

“当做我们还在霍格沃茨,你认为你怎么说服我,才能让我同意你加入D.A.?”

 

德拉科瞬间恍然大悟,他想了想后突然笑了。

“可就算我说服了你,但我也无法说服那几个人。你是在给我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挑战吗?”

 

哈利毫不犹豫地回道:“只要你能让我信任,那我就可以帮你获取他们的信任。”

 

“那你倒是说说,现在我还有哪里不值得你信任的地方?”

“太多了,而且过去那几年不算,我们今天相当于才见第二面,如果我说我这样就能百分百信任你,那么我简直太不理智了。”

 

德拉科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信誓旦旦地轻敲了一下桌子。

“牢不可破誓言。”

 

“什么……?”

 

德拉科说:“如果你需要一个最直接最简单的办法,那我们就缔结牢不可破誓言。”

 

哈利脑袋直摇。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代价是死亡。”

 

“那是在背叛的前提下。既然你要的是信任,那我们就证明给彼此看。”

“不……反正牢不可破誓言,绝对行不通。”

 

德拉科无奈地摊了摊手。

“反正我的态度已经摆明了,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这次约我到这儿来,是有什么新的计划了吗?”

 

德拉科上一秒还沉浸在哈利的不配合上,下一秒就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次邀约的要事还没说。

“首要任务是收集金斯莱丑闻案的主要证据,证明这的确是冤案,至少这能撬动彼恩·德文的一半根基。但事实上,古灵阁妖精早就被处死了,最有利的翻案证人只有弗宁·达西。”

 

哈利气愤道:“弗宁·达西?他这个背叛者,他绝不可能说出真相的!”

 

“可如果……我们抓住他的弱点呢?”

听到德拉科继续说着,哈利突然坐直了。

“弗宁·达西为什么会帮助彼恩·德文?因为他哥哥当初因为犯事要坐牢,是彼恩·德文想办法在审判时是非黑白颠倒,才保他没有坐牢,而弗宁·达西有一个和前妻的孩子,据我所知,现在寄养在他哥哥和嫂子的家中。”

 

哈利很是为难。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混蛋,我没想过动他孩子,但我需要详细的信息,用作逼迫弗宁·达西不得不说出真相的筹码。”

“我能帮你做什么?”

“只有傲罗部能接触到所有案件的详细信息,也只有你们有资格可以合法调取巫师的信息。”

 

“我明白了……”哈利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可谁去接近弗宁·达西?他正被关在阿兹卡班,看管严控。”

 

“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想办法弄好弗宁·达西那一头。不过我想你大概还不知道,彼恩·德文偷偷放了几只摄魂怪进阿兹卡班。”

 

“什么?!”

 

“坐下。”德拉科急忙把他扯回沙发,“所以我们得尽快,彼恩·德文的目的是灭口。”

 

见哈利依旧紧攥拳头,陷在愤怒中,德拉科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想一想我们下次见面的地方吧。”

 

“你能来格里莫广场12号吗?”哈利摇了摇头,“不,不行,就算你用飞路网,行迹也是会被查到的。”

 

“不用担心。”德拉科突然清了清嗓子,卖关子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新任交通司司长名叫肖恩·欧文。”

 

哈利打抱不平地冷哼了一声。

“当然了,他顶替了珀西。”

 

“但好在,他是我信得过的朋友。”

 

哈利的心情大起大落。

“真的假的?”

 

“我拿这点骗你干什么?”

 

哈利盯了他几秒,确认他不是在耍自己后,惊喜地朝他竖起了食指。

“马尔福,你……不容小觑!你这么多年没什么消息,原来是在悄悄布大局。”

 

德拉科忍笑着将他的手推了回去。

“别以为这样你就完全看透我了。”

 

“那我们这次应该可以打一场成功的翻身仗吧?马尔福副处长?”

 

“但前提是我们彼此信任。”德拉科强调道,“我是说牢不可破誓言。”

 

哈利依旧犹豫着,“你一定要靠它来证明吗?”

 

“波特,我需要D.A.的帮助,我知道你那群朋友们的能力,也知道要完全扳倒彼恩那群人,少不了团队合作。”

“你像是突然披上了格兰芬多外皮的斯莱特林。”

“不,你想多了,如果不是为了最终成功的概率大些,其实我也没那么愿意去接触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朋友。”

 

哈利默默白了他一眼,嘀咕道:“你还不如不说刚才那几句呢……”

 

德拉科掏出西装内衬的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站起了身。

“我们不能在这儿待太久。”

 

哈利随之起身,他看着打开门准备先一步离开的德拉科最后追问道:“所以我们下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门缓缓落上,他的声音像风一样消散。

“当我再次出现在魔法部的时候,格里莫广场12号见。”

 

 

哈利第二天就对弗宁·达西的哥哥进行了信息调查,他凭借傲罗的身份,极容易地就进入了档案室。但档案室内文件太多,他花了一个上午才找到那份由彼恩·德文参与审判的,莱安·达西酒后误用魔法误害麻瓜的档案。

他花了一个小时通篇看完了那份档案,几乎对那场案件的细节了如指掌,更是得到了莱安·达西的居住地所在位置,只是他不确定这么些年过去,他是否还住在那儿。

 

现在只有德拉科能想办法接近阿兹卡班的犯人,但哈利连着几天都没见到德拉科出现在魔法部,生怕时间拖太久会忘记,哈利还特意将所记住的都誊写到了日记本上。只是他每天盼啊盼,连本职工作都有些懈怠了,却也没在魔法部看到一个金发男人的身影。

 

相信他,哈利,只需要再多点耐心,他不会骗你的。

哈利不停地在脑袋里这么劝说自己,可直到第五天德拉科都还没出现时,哈利真的有些急了,他甚至打算下班后就直接冲去马尔福庄园。可也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巧合,第五天的下午,哈利在魔法部的大厅,终于等到了那个金发身影。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也在第一时间通知赫敏,信中写道,麻烦她傍晚来一趟格里莫广场12号,有要事相商。

 

“缔结牢不可破誓言,如若誓言被打破,那么打破的那个人会死。誓言将持续至其中一人死亡,才会被迫解开。”

 

赫敏束着利落的马尾,站在两个男人的中间,她手握魔杖,杖尖泛着红光,直直对准了面前相牵的两只手。

她看向左侧的哈利,示意他可以开始宣读誓言了。

 

哈利缓缓点头,看向了对面的德拉科。

“马尔福,你愿意保证永远对我忠诚,永远不存在背叛吗?”

 

“我愿——”

 

“等等,不!”

哈利突然打断德拉科,松开了他的手,站了起来。

 

这在赫敏的意料之外,她不禁好奇地追问他道:“怎么了,哈利?”

 

哈利缓了几秒后转过身,坚定地摇了摇头。

“这和将伴随一身的死亡威胁没什么区别,这和一间隐形的牢房也没有任何区别。就算在对付彼恩·德文这件事上,他百分百站在我们的阵营,保持忠诚,但如果一旦需要演一出戏,或者未来各种无关彼恩·德文的情形……我没有资格让马尔福一辈子对我保持忠诚,也根本不知道牢不可破誓言到底如何界定,万一马尔福实际上没有背叛我,但被它错误地察觉到他其实背叛我了,或是我错误地认为他背叛我了,那么他和毫无辩解就直接叛以死刑有什么区别?而且但凡誓言破了,因为我死亡的人将再增加一个……”

 

“对不起,我无法承受,”哈利垂下眸,声音哑哑的,“赫敏,对不起……”

 

赫敏急忙上前抱住他,安慰道:“没关系,就算没有牢不可破誓言,我也一样会相信你,如果你信任他,那么我也一样。”

 

在赫敏松开怀抱时,哈利终于看向了德拉科。他第一次在德拉科眼中看到了那样的神情,哈利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有些难以置信,但眼中却露出了动容,他眸中的灰色像一汪池水,平静又湿润。

 

德拉科看向他们,“所以我现在……”

 

“恭喜你,马尔福,恭喜你作为第一个成功加入D.A.的斯莱特林。但如果你敢背叛我们,那么没有人会再对你手下留情。”

赫敏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块假加隆,扔给了他。

“这是我们用于通知集会信息的工具,一旦它发烫,就说明D.A.该集合了。”

 

德拉科接过后,好奇地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就将其放进了西装内衬里。

“当然,我会向你们证明我足够有资格成为其中一员的。”

 

“对了,马尔福,你上次需要的……”哈利不知何时跑到的楼上,他匆匆从楼梯上下来,手上拿了一本本子,还没走近就也像赫敏一样,直接将东西扔给了德拉科,“我都记在上面了,但关于莱安·达西的目前住处,我想你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德拉科翻动着哈利认真记录的文字,同时面露难色,“我想我很难直接对莱安·达西采取调查行动,彼恩·德文会在暗中监视我。”

 

赫敏见状,主动站出来道:“哈利,交给我们吧,我想罗恩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摩拳擦掌的。”

 

德拉科抬起头,对哈利露出了赞成的表情。

 

哈利也只好朝赫敏点了点头。

“好吧,但你们也要注意安全,小心些。”

 

 

虽然重启的D.A.成员们到目前为止都未正式集合过,但他们都通过消息的一层层传递,各自在按计划悄悄行动了。

赫敏和罗恩对莱安·达西的住址信息确认在两天内就完成了,而德拉科也顺利因彼恩·德文交代的差事,来到了阿兹卡班,见到了弗宁·达西。

 

一切都好似按照既定路线发展,毫无脱轨行为。

 

哈利这天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时,从进门就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越往里走预感越强烈,好似空气中多了一抹本不该属于这儿的香水味。

 

“嗨,波特,欢迎回家。”

 

可不,不速之客就如同主人一般坐在自己客厅的沙发上。

 

“马尔福?!”

哈利看了看他,又扭头看向克利切。

 

克利切撇过头,辩解道:“哈利少爷,是德拉科少爷从壁炉出来后,说要坐到你回来,德拉科少爷是尊贵的纯血巫师,克利切没资格赶他离开。”

 

德拉科得意地耸了耸肩。

 

“好吧,克利切,你回去休息吧。”

哈利脱下外套,丢到沙发上,看向德拉科无奈地摇了摇头。

“说吧,快两个星期不见,你这次带来了什么消息?”

 

德拉科脸上的玩笑的神情立马沉了下来,他十分难堪地犹豫了几秒后才开口:“一个坏消息,弗宁·达西死了。”

 

“弗宁·达西死了?!”哈利激动地从还没坐热的沙发上弹了起来,他气得双手发抖,“你……你确定吗?”

 

德拉科拽着他的胳膊,强行把他拉回了沙发坐下。

“事实上彼恩·德文也从没想过留他活口,但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急着灭口。我和弗宁·达西谈判过几次,他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动摇,但我没想到比他开庭作证更快的是……”

 

哈利捂着脸,难受极了。

“那没有人再能为金斯莱证明,洗刷冤屈了吗?对了,金斯莱呢?弗宁·达西死了,那金斯莱还好吗?”

 

德拉科点头道:“放心吧,彼恩是不可能杀金斯莱的,他再不济也会让他吊着半条命,毕竟他刚上任一个月不到,前部长就在自己的任职期间不明不白地死了,任谁都会怀疑吧。”

 

哈利想着想着,突然气得用力砸了一下手边的抱枕。

 

“波特,你认为汤姆·里德尔当初的黑暗统治为什么会被推翻?”

 

“什么?你问我?”哈利有些没反应过来他话题的突然转变,“当然是因为战争……胜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邪恶和黑暗。”

 

“但我们这次不需要大量的流血和牺牲,我们只需要让人们知道真相,知道彼恩·德文所做的一切。当初康奈利·福吉是因为舆论自行辞去部长职务,而后却没了音讯。但彼恩·德文的结局绝不会有他那么好,他最终应得的结局只会是真相揭露后的人人唾弃。”

 

“不过对于目前原有计划的中断,我们必须重启新的计划了。”

德拉科不知何时点了烟斗,他刚吸上一口就被哈利夺了过去。

 

“你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

 

“你至少让我多吸两口。”

德拉科朝他伸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把烟斗还给自己。

 

哈利低头看了眼手中夺过来的烟斗,朝德拉科伸去,却补了句:“你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

 

德拉科接过后真就吸了两口,就将烟斗灭了放到了茶几上。他仰头轻吐口中的烟雾,想了想说:“不太记得了,大概是战后审判结束的一年后左右吧。”

 

哈利故意说:“你知不知道有很多巫师都是烟吸多了早死的?”

 

德拉科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我知道,不用你特意强调……还有,别诅咒我。”

 

“我是希望你以后能活久点。”

 

德拉科这才笑了。

“多活几年,能多和你拌几年嘴?”

 

哈利嘀咕道:“……那还是算了。”

 

“那你还不是在咒我早死?”

“你的世界除了是非对错,黑白分明,就没有其他第三选择了?”

 

德拉科迟疑了两秒,而后更笃定了。

“是的。”

 

哈利对此哭笑不得。

 

“对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我带去你们的秘密基地?”

“什么秘密基地?”

“别装了波特,我才不信你不和你那些朋友们见面,而且以你们的习惯,一定是一个很难被察觉到的地方。”

 

哈利嘟囔道:“这不是我答应就行了的,不过我会去帮你问问其他人的看法的。”

 

德拉科冲他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话语权很大呢。”

 

哈利抓起一旁的抱枕就朝他砸去。

“少故意吹捧我!”

 

德拉科精准地抓住后放到了一旁,然后伸出一只手,信誓旦旦地嘚瑟道:“现有的D.A.成员我掰着手指都能数清,你和格兰杰都没意见,其他人还能有什么意见?”

 

 

“你们都没有意见?天呐,我从没想过我们居然会有一天和马尔福坐在一起,站在同一阵营商量对策!”

罗恩余光瞥着一旁黑脸的金发男人,故意凑到哈利旁边,却又大声地说。

“哈利,你确定马尔福可信吗?”

 

还没等哈利开口,德拉科就不满地回道:“韦斯莱,你确定要在我在场的时候说我坏话?”

 

罗恩也不甘示弱道:“如果非要我把霍格沃茨那段时间的记忆清零,我对现在的你还是不了解,哈利也许也……”

 

“罗恩。”哈利朝红发男人缓缓点头,“相信我,他没问题。”

 

“听到了吗?”德拉科仿佛一瞬间充满底气,他声音都响了些,“听到了吗!韦斯莱?”

 

罗恩无视德拉科的较劲,朝哈利回了个点头。

“目前有什么计划了吗?”

 

“有过,但必须重新开始。”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不可逆的失误吗?”

“我们没有失误,只是彼恩·德文为绝后患,先一步灭了我们需要的证人的口。”

“谁?不能是弗宁·达西吧!”

 

哈利艰难地点了点头默认,下一秒,罗恩就露出了仿佛天塌下来的绝望神情。

 

德拉科刚想挖苦罗恩反应的‘脆弱’,但一瞥到哈利,他就默默收了回去。

 

赫敏正在一旁倒着茶水,冷不丁插了一句问题。

“莱利·亚伦呢?那个现在顶替我的那个人,实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莱利·亚伦可不只是部长助理,他的实权可比——”德拉科瞟了一眼她的方向,“可比金斯莱的助理大多了。”

 

赫敏停下动作,抬起头喃喃自语道:“明白了,也就是说彼恩·德文实际上既重用他,却又不得不提防他。”

 

德拉科眯了眯眼,指向赫敏不由地点了点头。

“我从小就没看错,格兰杰你果然不是个简单又容易对付的女人。”

 

罗恩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对我的妻子说话语气放尊重些!”

 

德拉科也不忍着,“这么多年没见,韦斯莱你果然还是那么爱当骑士,只不过你的武器既不是剑,也不是魔杖,而是嘴巴。”

 

“你!”

 

见他们现出了马上就将一同拍桌子起身打架的局势,赫敏和哈利立马走上前,一人拽一个,把他们分得远远的。

 

赫敏对他们劝说道:“好了!不管怎么样,你们现在就算忍,也得忍出暂时的和平,我们内部至少不能内讧!”

 

两人瞪着对方,似乎心里并没有那么情愿,但也只好看在各自面前拉架的人,暂时熄火。

他们两个坐得最远,罗恩甚至觉得自己怎么坐都能用余光瞥到德拉科,便直接起身走向餐厅想落得个清静。

 

这里正是D.A.如今的临时集合基地,也是韦斯莱把戏坊的地下密室。是的,某种程度上这应验了什么叫做‘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彼恩要求魔法部的傲罗每天都要巡查三遍对角巷的每一家店面,却还是在至今为止,从未发现过这个地方。

 

哈利还和德拉科说了成员们的各自任务领域,除了需要立马上阵的突发事件,罗恩主要负责整理和收集各类资料和内容,赫敏负责发挥组织凝聚力和领导力,悄悄联系和聚集所有还在支持‘金斯莱党派’的巫师们,卢娜坚持着撰写和主流媒体相悖的新闻报道,并通过《唱唱反调》宣传到民间,乔治每天应付着那些巡逻傲罗,只为掩盖着任何会被发现秘密基地的可能性,甚至是远在霍格沃茨授课的纳威教授,也发挥着暗暗对抗彼恩党派对霍格沃茨学生们错误思想灌输的力量。

他们是D.A.主要活跃成员,当然了,还有曾经的凤凰社的成员们,也在默默帮助着他们。

 

德拉科惊讶他们竟真的如此团结,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斯莱特林,他甚至觉得这如同奇迹一般。

 

没过一个小时,一个红发的女人从密道的楼梯走了下来,德拉科第一个注意到,她明媚张扬的样子让他立马意识到她是谁,他立马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的哈利,故意调侃他道:“嘿,波特,你的小女朋友来了。”

 

“谁?哦嘿,金妮!”

哈利意识到后望去,远远地和她招手打了个招呼。见她朝一旁的餐厅走去,才反应过来德拉科刚才的话。

“不过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别乱说!”

 

“乱说?她难道不是——”德拉科故作惊讶,“啊!她把你甩了?”

“我们……”哈利懒得和他解释,“算了,你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德拉科想了想,然后笑着凑过去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哈利故作嫌弃地推远他的脑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好奇问问,这也不算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两三年前了。”

 

德拉科依旧欠欠的说:“哦……那你应该早就走出情伤了吧?”

 

哈利瞪了他一眼,对他的无赖行为摇了摇头,起身走向了餐厅。罗恩和赫敏已不知道到哪儿去了,金妮正靠着冰箱喝着橘汁。

 

“嗨,金妮。”

 

“好久不见,哈利。”

金妮顿了顿,朝客厅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

“不过我刚才经过客厅有看到马尔福,他怎么会……”

 

“他现在算是D.A.的成员了,也可以说是我们最接近彼恩·德文的卧底。”

“不过我这些年都没什么怎么听到过他的消息,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当时大战后不久……他父亲在狱中自杀,他一夜之间继承了所有财产的消息。”

 

哈利沉重地点了点头。

 

“所以这件事你也知道?”

 

哈利扭头看向客厅方向的德拉科,叹了口气,“当时我虽然在国外学习傲罗实战课程,但也听说了。不然我想他现在也不会一个人承受这些,也许还是那个一成不变,傲慢骄纵的马尔福。”

 

“总之,哈利,如果我能帮你们什么,尽管告诉我。”

 

哈利扭回头,接过她递来的一杯橘汁,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不过你现在的首要任务还是放在你接下来的国际比赛吧,金牌队长,金妮·韦斯莱小姐。”

 

金妮朝他眨了眨眼,逗趣道:“是,金牌傲罗小队队长,哈利先生。”

 

下午时,金妮因为比赛训练的缘故早早地就离开了,卢娜也因为需要撰写《唱唱反调》而请了假。地下室里就只剩围坐在一起的四人,他们在茶几上铺了一张巨大的羊皮纸,上面有各种标注和文字。

 

德拉科挥动魔杖控制着羽毛笔,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如果弗宁·达西这条路已经堵死了,那我们就换一条路,从莱利·亚伦入手。”

 

赫敏猜测道:“他一定手握彼恩·德文很多证据,那些应该都是他整理的吧?”

罗恩冷不丁插嘴低骂了一句,“狼狈为奸!”

 

德拉科对赫敏的猜想表示点头赞同。

“如果是莱利,那么我们就要竭尽全力帮他。”

 

“帮他?!他可不比彼恩那老狐狸好到哪儿去!”

 

“韦斯莱,你能先压一压愤怒,听我说完吗?”

德拉科强颜欢笑着看向他,罗恩便只好无奈地静了下来。

 

“莱利也曾是威森加摩的首席魔法师,他曾经在彼恩上台前期望的位子是副部长,可如今彼恩就算空着那位置,也不肯给莱利。”

 

哈利说:“因为他忌惮他。”

 

“莱利的野心不小,他也的确不比彼恩好到哪儿去,彼恩能有今天的成功,少不了他一直以来的帮助。没有多少人可以在接近权利最顶端时停下脚步,莱利就绝不可能。只是以他现有的本事并不能动摇彼恩,甚至连威胁也形成困难。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有把握坐上部长之位。”

 

哈利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想让他们恶人相争,我们坐等得利?”

德拉科满意地看向他:“没错。莱利也是要被解决的人,但不能由我们动手,因为有个更合适的,可以一箭双雕的候选者,那就是我们现在的彼恩部长。”

 

罗恩撇了撇嘴,“借刀杀人……由斯莱特林提出这个主意我毫不意外。”

 

“韦斯莱,少对我们有偏见。”

“我说是在讽刺你了吗?我夸你精明呢!”

德拉科张了张口,却也想不到反驳的话,只好合上了嘴。

 

“所以说,”赫敏把话题又拉了回来,“要是想造就这一局面,我们能做什么?”

 

德拉科写下了一个英文单词。

“信任,我需要让他们对我的信任都变得极高。”

 

剩下的三人不解地面面相觑。

 

“我需要利用你们获取信任,虽然具体的计划我还没定,但不会改变的是……”就算为难,德拉科也不得不说,“你们得受点委屈。”

 

| 2004年 夏

 

彼恩·德文惬意地半躺在皮质办公椅上,双腿交叠翘在桌上,他看起来心情很好,连近段时间内容愈发敷衍的《预言家日报》都看到津津有味。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他也不同往日般烦躁,而是温和地唤那人进来。

 

“彼恩部长。”

 

彼恩慢慢放下腿,坐直了些。他看着眼前有些紧张胆怯的棕发男人道:“这么着急,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我不知道该如何界定……”

“关于谁?”

“哈利·波特先生……”

 

彼恩扯了扯领带,皱起了眉。

“他消停了快三个月,我以为他心定了,现在终于露出马脚了?”

 

“他很频繁地去找莱利先生,而且和您之前的猜测差不多,他似乎是想拉拢莱利先生进行谋反……”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彼恩的神情,确认他没有勃然大怒后才继续下去,“不过莱利先生的态度很明显,就算有套话和客套的意思,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让波特先生失望而归。”

 

“莱利·亚伦……”彼恩眯着眼盘算道,“莱利·亚伦,你继续盯着,再盯紧一点,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记得告诉我。还有,把我知道了这件事的情况告诉他。”

 

“告……告诉他?”

“是的,我要让他知道。”

“可他大概会不满您对他的过度监视。”

 

“他不满又如何呢?”彼恩大笑了起来,“我倒要看他有没有反叛的胆子!”

 

“是……”

“还有,去把塞缪尔叫来,哦不!去叫德拉科,对,叫他过来。”

 

“是,彼恩部长!”

 

当负责传话的巫师离开,彼恩从椅子上起身,在办公室内慢慢踱起了步。

“哈利·波特……再享受一阵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德拉科在十分钟后就赶到了部长办公室,他毕恭毕敬地朝彼恩问好,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彼恩沉默了几秒后,神情严肃道:“你上次说哈利·波特很可能会想借莱利之手扳倒我,是怎么料到的?你不会和他,算好了一起来配合演戏吧?”

 

面对直接的质问,德拉科笑着解释道:“彼恩先生不记得当初是你让我接近他的吗?当初是你让我把他绑架到马尔福庄园,试图和他拉近关系,然后一步一步让他以为我值得信任,甚至连牢不可破誓言都舍不得缔结,愿意听信我所有的谎言和计划。而莱利这个对部长之位虎视眈眈的人,的确该除,但同时利用波特……您不觉得这是件一箭双雕的完美计划吗?”

 

彼恩半信半疑,继续试探道:“德拉科,你知道我喜欢用吐真剂。”

对此,德拉科真诚地表达道:“当然了,彼恩先生,但我必须要说,我对您保持绝对的忠诚,如果您想用在我身上,那么我乐意从之。”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彼恩说着就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瓶吐真剂,他递给德拉科,观察着他脸上是否有任何一丝破绽露出,但德拉科却面不改色地接过,然后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塞,一口喝了下去,以证明自己值得信任。

 

“我只问一个问题。”

“好的,彼恩先生。”

“关于波特,你刚才有对我说谎吗?”

“没有。”

 

彼恩在德拉科回答之前甚至对他报以了百分之百的怀疑,但吐真剂后的一句“没有”,瞬间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

 

“非常好……”

彼恩对德拉科连连鼓掌。

“德拉科,我需要接下来帮我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哈利知道自己的行为尽在彼恩的监视范围内,包括他前段时间多次私下拜访莱利的家宅。这一切都是那次短暂集会时他们的计划,需要彼恩对莱利产生疑心的计划,目前看来一切都还顺利,只不过奇怪的是,近几次D.A.的集会,德拉科连着缺席,而哈利也没有在魔法部看到过他,他数次急得想直接联络他,却为了不连累他被怀疑,只得次次忍下去。

 

这天,哈利照常来到傲罗部工作时,发现正常的时间点,傲罗比往常少了一大半,剩下的那少些,自哈利踏进部门的门后,就莫名在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他看,他走到哪儿他们就盯到哪儿。就连他来到隔间坐下,仿佛也有四处隐形的目光正盯着他。他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强装不在意,甚至还朝那些人打招呼问好。终于过去了十分钟左右,有一个男人朝他走了过去,主动打破了这份诡异的氛围。

 

他对哈利微笑着说:“波特先生,彼恩部长邀请您去他办公室坐坐。”

 

哈利的嘴角慢慢沉了下去,但却在下一秒装模作样地扬了一下。

“没问题,不过可以等我先用一下厕所吗?”

 

他点了点头,往一旁站,给哈利让出了去厕所的路。

哈利起身后快步前进,忍着没回头观察,却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脑勺被投来了数道目光。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悲还是该喜,彼恩突然找自己就说明他知道自己找莱利的事了,那就说明他将有所行动了,但他了解这会是彼恩不怀好意的做局。

 

哈利进入厕所后,将近十分钟都没有出来,外面的人终于急了。

“你们进去看看,他是不是逃了。”

半分钟后,角角落落搜查了个遍的手下报告,哈利的确不在里面了。

 

“很好,意料之内……多派点人去莱利先生的私宅,彼恩先生务必要我们抓到活的!”

 

莱利刚为自己书桌边的几盆花浇完水,一抬头就看到门外站了个熟悉的不速之客。

 

“波特先生,你不觉得你此刻出现在这儿,反倒是一种危险讯号吗?”

他盯着哈利朝自己走来,嘲笑道。

“彼恩正派大量人手抓你呢,结果你却主动送上门来……你这是送我邀功的机会?你人可真不错!”

 

哈利抱着手和他谈判道:“敞明了说,你又有几分甘心被彼恩·德文压一头?”

 

“那又如何?”莱利毫不隐瞒,甚至还对哈利露出了洋洋得意的笑,“我现在之所以能仅在彼恩权力之下,是因为我没那么蠢。你心里的那些小伎俩一点儿也不难猜,让我想想……你这次挑在这个点来我这儿,是故意让那些人赶来的时候,引得他们也对我集火,逼我不得不和你一伙儿吧?”

 

哈利咽了咽口水,后撤了一步。

 

“我未来怎么做,那是我自己的事,由我决定。现在你更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你有几条命能逃过彼恩的手?甚至我可以确保……你现在甚至连这栋房子都无法离开。”

 

哈利摇了摇头,转身就打算离开。却还没走几步,突然双腿发软,身子瘫软了下来,像是被抽光了力气,重重跪到了地上。

 

“波特先生,你就从没好奇过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闯入我家了?”

莱利慢慢踱步到他身旁,蹲下身的同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药水,然后故意在他面前炫耀般的晃了晃。

“你会以为这是你最后悔的事吗?不,还有更令你感到后悔的……”

 

莱利话说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向他身后,直起身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哈利痛恨自己如今根本动不了身,却只听见身后有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莱利绕到哈利的左侧,似乎是在给即将到来的那个人让出位置。

哈利听着清脆的皮鞋声一步一步走近,直到那人停到自己面前,他平视着的目光所及之处是黑色的笔挺西装裤,直到那人慢慢蹲下身,得以让哈利看到他的模样——

 

“波特先生,足够令你后悔到崩溃吧?”

还没等那人开口,莱利就嘲笑起了哈利。

 

“马尔福……”

哈利怎么眨眼,眼前都是那张熟悉的面孔。他努力压制自己的慌张,小声朝他请求道。

“马尔福,救我……不该是这样的……马尔福……”

 

德拉科并没有给哈利任何回应,像是默认莱利口中的事实一般。

 

见僵持在原地,一旁的莱利有些等的不耐烦了。

“德拉科先生,彼恩希望我们速战速决,毕竟他还等着呢。”

 

“我明白。”

他声色冰冷地回复了莱利,而面对哈利急迫等待回答的目光,他的回应则是一个利落的昏迷咒。

 

“德拉科先生,彼恩果然没看错你。”

莱利盯着倒在地上的‘可怜’男人,赞叹德拉科的行事作风。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转身时道。

“走吧。那条大鱼你负责带着,我们该去找彼恩邀功了。”

 

哈利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的一瞬,觉得自己浑身都疼,尤其是脖子和膝盖,他努力扭动身子,却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朝后绑住,而膝盖下是冰冷又坚硬的潮湿水泥地板。他抬头,就看见前面站着的两道身影,一个是彼恩,一个是德拉科。

 

彼恩见他看向自己,便主动往前走了两步,故作关切道:“波特先生,被背叛的滋味如何?”

 

哈利没有立马回答彼恩,而是瞪着德拉科,咬牙切齿道:“你居然辜负我的信任?!我真后悔,我还不如当时坚持要缔结牢不可破誓言!”

 

德拉科只是淡然地错开他的目光。

 

彼恩继续挖苦他道:“你也一样,波特先生,我好心想留下你并找机会提拔你,你却想着扳倒我。如今你的遭遇,也不失为一种……报应?”

 

“我呸!”

哈利愤怒地低吼道。

“你们原来从一开始就狼狈为奸!马尔福……你甚至比他还让我觉得恶心!”

 

德拉科毫无波动地看着他,似乎在默认着他愤怒的谩骂。

 

“是啊,德拉科,我的好孩子……”彼恩像个感到欣慰的慈父一样,满意地看着德拉科笑道,“怎么能把他耍到团团转,什么都信你的呢?我果然没看错,你果真是波特的克星。当初你在霍格沃茨时忍的气,现在终于都能顺理成章地撒出来了!”

 

哈利气得整个上半身都在发抖,投去的目光像是空气做的利剑。

 

德拉科眯着眼打量着他,然后毫不遮掩地朝彼恩问道:“你要把他杀了吗?还是关进阿兹卡班?”

 

“不,这两个都不行,他还得发挥他的作用……”

 

哈利冷哼了一声,昂起头不屑道:“那你们还不如给我个痛快!”

 

“别急,波特先生,我们还要好好款待你呢。”彼恩想了想,然后像做了一个极为随意的小决定一样,毫不犹豫道,“德拉科,把他的腿弄断。”

 

这个要求突然到连一旁的德拉科都感到惊讶,但很快,他就意会到,并朝他点了点头。

 

见德拉科神情坚决地朝自己走来,哈利难以置信到眼睛都瞪大了。

 

“不,等等!马尔福……你不应该这样……马尔福,你是被他控制了对吗?醒来……我们还可以……”

哈利眼中还存留了一丝对德拉科的期望,却没想到下一秒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哈利硬憋也没能憋下去的嘶吼声回荡在了潮湿的地下室。

 

哈利紧紧咬着下唇,却已痛到满头大汗。

 

“还有另一条腿。”

彼恩冰冷的命令就像恶鬼低语,缓缓飘进了哈利的耳朵里。

 

他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但赶在德拉科行动前,在自己彻底痛到昏过去前,靠着最后的清醒,对彼恩咬牙切齿地诅咒道:“等着瞧吧,你总有一天也会遭遇这样的结局!”

 

山楂木魔杖迸射出亮光,又一道硬生生折断的骨头声响起。但这次随着光芒消散的不再是痛苦的低吼,而是重重的倒地声。

 

身后传来鼓掌声,彼恩慢慢朝前走去,他在经过德拉科身旁时,颇为满意地对他道:“做得很好,我突然想到有一个比副处长更适合你的位置了。”

 

德拉科扭头看向他,惊喜地朝他点头道谢。

 

彼恩盯着地上那早已晕倒过去,双腿断裂,尊严不再的黑发男人,故作可惜地感叹道:“真是可怜,波特,一个风光极了的救世主,沦落到如此地步……遭受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吧?”

 

当然不会有人回应他。

彼恩紧接着环顾四周,然后朝大门方向招了招手,很快,两个一直守在门边的‘傲罗’小跑着来到了他们身边。

 

“带去哪儿你们清楚,在我下达命令之前,一定要看住他,而且就算他想寻死,也必须保证他活着,也不用特意优待,留他吊着一条命就好。”

 

“是!”

 

在他们拖起哈利朝门边走去时,彼恩又扭头对德拉科嘱咐道:“你今晚盯着他们务必成功把他关到那儿去,我不允许任何其他无关的人知道他今晚的行踪。”

 

德拉科信誓旦旦地朝他保证道:“放心吧,彼恩先生,交给我。”

 

彼恩虽有些担心,但至少从德拉科今晚的表现看来,想必他一定能忠诚地为自己办好所有的事。

 

 

“轻点……嘶……”

 

“现在知道疼了?当初只有你自己坚持这个计划,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月光都难以照进来的木屋,漆黑得需要点亮蜡烛才能看清。两个身影相对而坐,其中一人低俯着身子,烛光微亮之处,照亮了他紧皱的眉头。

“波特……你真是蠢透了……”

 

看着点着烛,细心给自己的膝盖上药的金发男人,哈利莫名不合时宜地笑了声。

“放心吧,赫敏给的药很快就能恢复好我断掉的骨头。”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你真是没救了!”

 

德拉科语气不太好,哈利抬头一看,他明显是生气了。

 

“那我难道哭?”哈利轻拍他的胳膊,反倒安慰起了他,“事实上看来,这么做的确值得,腿又不是断一辈子,除了疼点儿,其他倒也没什么。”

 

“你真是疯子……”

 

哈利收回手,抱怨道:“不到十分钟,你换了将近十个难听的形容词来说我……”

 

“因为我只说实话。”

“胡说,借机骂我才是正解。”

 

为了不打扰德拉科的专注,哈利无聊到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不过你确定门外那两个,不会马上就醒来吗?”

 

德拉科停了停动作,特意抬头回答他道:“你相信我当初在斯内普那儿偷师学艺时,是真的有学习到一些知识的话,那么就不用过多担心了。”

 

“那就好……”

哈利回想着今天发生的所有事,突然兴致高昂道。

“我们今天太成功了,我们的配合成功为你在他们那儿获得了绝对的信任!我现在已经看到了非常大的希望,正在前方和我招手!”

 

德拉科给哈利缠绕绷带时,故意在他的伤口处多绕紧了一圈。

“代价呢?代价你是一点儿也不算在内的吗?”

 

哈利一边低骂着德拉科行为幼稚,一边打了一下他的手,警告他别借机报‘私仇’。

 

德拉科将那双腿的绷带都轻轻系紧后,突然望得出神,口中喃喃自语道:“一定很疼吧……”

 

“废话。”

 

可德拉科的回答却是良久的沉默,就在哈利忍不住追问他怎么了时,他终于开口,却低着头,很是自责。

“对不起。”

 

哈利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急忙安慰他道:“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件事说到底是我提议的,而且完全在我意料之内,不怪你……并不怪你。”

 

“不,就算预演过一万遍,但当我真的那么做了时……”

德拉科冷静下来后,反倒脑袋里反复回荡起了哈利因自己而折断双腿时,那地下室里痛苦的声音和他痛苦的神情。

 

哈利见他突然陷入沉思,想继续开口喊他的名字时,他却突然站起身,走到了窗前,背过了身。

 

哈利也低垂下眸,慢慢意识到就如同德拉科所说的那般,就算是预演过一万遍的伤害,当真实发生时,依旧会让不忍的伤害者感到百般的折磨和阴影。

 

他想起身去拉德拉科的衣角,却发现他们距离太远,而他也根本无法用双腿行动。

他想轻声呼唤他,却在许多次的张口却又欲言又止后,终于道:“马尔福……”

 

那个背影轻颤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

 

哈利望着他,轻眨双眼,“如果你非要对我说对不起,那我想我也该对你说一句,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我说?”

“因为你这么对我说,因为我需要你必须做那个‘坏人’,因为……你在为我难过。”

“你就不怕越来越相信我,可最终真正的结局却如同今晚一般吗?”

 

“所以呢,所以你最终会背叛我吗?”

 

德拉科沉默不语。

 

“不过能量是守恒的不是吗?如果马尔福背叛了波特,那么德拉科就不会再背叛了哈利了。或者说,德拉科背叛了哈利,那么马尔福就不会再背叛波特了。”

哈利真诚极了。

“所以不论是什么可能性,我都更坚信,你不会背叛我。”

 

德拉科依旧不作任何回答,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几秒后,哈利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德拉科才急忙抓过一旁桌上的水杯,快步走到哈利面前。

 

可哈利却按下了他递来水杯的手,止住了咳。

 

“你会背叛我吗?”

他依旧坚持着这个问题,哪怕需要靠拙劣的伎俩骗德拉科不得不来到身旁,也一定要听到一个回答。

 

哈利看向他的眼睛,想确保他没有视线上的心虚和闪躲,确保他没有说谎。实际上却只顾着注意到他那不知何时就红了的眼眶。

 

“我不会背叛你。”

他说。

 

哈利生怕他再次走开,抓紧了他的手,“我需要再确认一下,给我这句保证的是德拉科还是马尔福?”

 

“是德拉科·马尔福。”

他微笑着说。

“是他们都不会背叛你。”

 

 

“彼恩部长,已经要求丽塔·斯基特在明天的报纸上刊登哈利·波特先生因任务受伤,静心养病的头条新闻了。”

“做的很好,波特那儿的人手确定足够吗?必须确保他不能传递任何消息出去,更是不能让他有逃走的机会。”

 

“放心吧,彼恩部长,人手很足,而且我们已经收了他的魔杖,”那人说着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来冬青木魔杖,恭敬地用双手递给了彼恩,“这下就算他想尽办法也没办法离开那儿了。”

 

彼恩接过魔杖后,满意地笑了。

“你做的很好,瞧着吧,你这个月的薪水会增加很多。对了,帮我办最后一件事,去把德拉科和莱利叫来。”

 

“是,彼恩部长。”

 

德拉科在去部长办公室的路上,在上行的电梯中遇到了一同被叫来的莱利。

 

“德拉科,这次彼恩先生一定对你满意极了。”

 

“言重了,莱利先生,你知道最大的功劳再怎么算也不会到我头上,不过比起彼恩先生……”

德拉科意味深长道。

“我更期望莱利先生你对我这次的行动感到满意。”

 

莱利扭头打量了他一番,故意道:“我很难不怀疑是彼恩派你来试探我的忠诚。”

德拉科淡然地朝他笑了笑说:“我是否是带着这个目的来的,莱利先生如此聪明,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德拉科……”

莱利朝德拉科走近,上下打量着他,却看不出他有任何破绽。

“放心吧,我一定会比彼恩更重用你的。”

 

 

“德拉科,现在你是部长办公室助理了。”

 

“什么?我?”德拉科故作惊讶地看了眼一旁面色不悦的莱利,又转头对彼恩阿谀奉承道,“感谢彼恩部长对我的重用!我定会为您做好您所有的安排!”

 

莱利在一旁尴尬地笑着,“彼恩先生,那我呢?”

 

彼恩敲了敲书桌,长叹道:“别急啊,莱利,好消息不得一个接一个宣布吗?如果德拉科成为助理,那你必然得是副部长啊!”

 

莱利愣了愣,然后装模作样地笑道:“原来如此!还是彼恩部长深谋远虑!”

 

“我现在可是最信任你们两个了,尤其是你,莱利……我们曾经一起共事,一起名正言顺地坐进这部长办公室,我做什么,必定第一个想到你,不是吗?”

“那是自然,彼恩部长仁心宽厚。”

 

“不过我也是希望你能轻松些,助理这个位置事情太多而且位置不上不下,也尴尬极了。德拉科年轻,有些工作就让他多做些,你呢,就美美做一个副部长,既悠闲又受人尊敬。”

 

那时,莱利回答彼恩的是万般感谢,但当一出办公室,德拉科就看到了他怒火中烧的真实样子。

“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这下他连助理的实权都给我剥夺了,就是在怀疑我是否真的有反叛之心!想让我做个有名无实的台前木偶,他做梦吧!”

 

德拉科假意着安慰他。

“消消气,莱利先生,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的。”

 

莱利冷笑着讽刺他道:“是吗?那我让你现在去帮我杀了他,你愿意吗?”

 

德拉科故作为难地摇了摇头说:“莱利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我们得理智的从长计议,比如我们可以计划如何一步一步撬动他的根基,然后将他一举扳倒。”

 

莱利打量着他,“你有计划了?”

 

“这主要得看你,莱利先生。”

“什么意思?”

 

“你是最了解他的人,莱利先生,”德拉科用手挡住嘴,靠到他耳边,意味深长地说,“你知道怎么做,既能如愿以偿,又不会徒增流血和牺牲的代价的。”

 

| 2004年 秋

 

新闻总是反复更新,当收到今天的报纸,昨天的头条文章都被能忘得一干二净。就如同几个月前的那篇“哈利·波特任务受伤,伤情严重,至少需静养半年”的头条新闻,在刚出来的那几天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但足足几天过去,就没什么人再提起了,更别说事到如今,大家仿佛都默认哈利的确在避世的静养,静养到连一点消息都不肯往外透露。没有人怀疑这件事存在蹊跷,就如同没有人意识到这段时间太过于风平浪静,连往常最爱编撰夸大文章的《预言家日报》都本本分分到每天只有枯燥无味的内容了。

 

但这一份祥和,反倒是暴风雨真的要来临前的宁静。

 

“是的,彼恩部长,莱利此刻正赶往《预言家日报》报社,如你所猜想的一样,他打算将你当初的那些事曝光给丽塔·斯基特,让她大做文章,导致你被舆论压倒,不得不下台。”

 

电话那头勃然大怒。

“我可是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了!这次是他自找的……塞缪尔!塞缪尔呢?滚过来,快些!务必在十分钟内找到赶往《预言家日报》报社的莱利!我今天下午之前一定要看到他鼻青脸肿地出现在我的地下室!”

 

随着一阵怒音,电话被挂断。

 

电话另一头进行通风报信的人缓缓将听筒放下,扭头对身旁的两人露出了计谋得逞的狡黠笑容。

 

赫敏问他:“你确定这次能百分百成功?”

德拉科直起身子,信誓旦旦地说:“有秘密的人是最冲动和脆弱的,更别说彼恩·德文了,他不可能放过莱利的。”

罗恩又好奇地追问他道:“你的下一步计划呢?莱利一旦死了,我们该如何进行下去?”

 

“按照我们当初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不用做任何改变。”德拉科用羽毛笔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叉,“只要莱利一死,一切都将明朗,我们也就该做最后的收网了。”

 

他们就这么静静等着,本该最关切事态发展的德拉科反而最漫不经心,反倒是罗恩一直在踱步,担心万一发生什么突发事件……

直到,电话再次响起。三人的弦瞬间绷紧,德拉科快速拿起听筒接过,赫敏和罗恩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只听见德拉科一直在对那头说“是,彼恩部长。”

当德拉科终于挂断电话,两人便迫不及待地看向了他。

 

“莱利要在他的私宅,迎接属于他的盛大死亡结局了。”

 

莱利以为一直到死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彼恩能得知他要赶往《预言家日报》报社,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外人,除了记者丽塔·斯基特,但他知道她明明是一个热爱制造爆炸新闻的无良记者,怎么可能白白把这一机会流失掉……

 

当他被蒙头绑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死定了,只是彼恩并没有在他的地下室杀了他,而是把他打得奄奄一息后,送回了他自己的私宅。

他被绑在客厅的柱子前,看着自己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努力’才得到的这一切,在点燃的烈火中,变得一文不值。

满屋的呛鼻烟雾在一点点夺走他的意识,他却只能绝望地看着大火越烧越旺,但就在他即将被大火吞噬的前一刻,他清晰地看到火光对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金发面孔。他以为他是来救自己的,便卯足了劲对他喊着“救救我!”

可那人却只是静静站着,无动于衷地看着,甚至在下一秒竖起魔杖,那杖尖正燃着火苗。

 

那晚的火,正是彼恩派德拉科亲手放的。莱利终于在死亡前的最后一刻意识到,那个他一直认为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忠仆,实际上是笑着来收他命的死神。

 

 

魔法部副部长的死亡的确很难让人忽视,莱利也没有插手傲罗部和威森加摩对此案件的调查,他毫不担心是因为确认了天衣无缝的后续处理,那么莱利的死亡只可能被伪造成是自杀。

只是他有一个无法破解的谜题,那就是莱利那些本藏在私宅的,有关他们这两年对魔法部金库的财产转移和诬陷金斯莱的一些信件往来和证据,究竟到哪儿去了?他确认那不是大火烧掉了,因为他早派人在放火前就把莱利私宅翻了个底朝天,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他早就把那些证据转移到其他地方了。

 

他本想就这件事追责德拉科,问他卧底到莱利身边后的那段时间,是真的毫不知情莱利对那些证据的处理的吗?

他开始怀疑他了,但就在他准备找他麻烦时,德拉科突然带给他了一个新的好消息,好到完全可以盖过他上一份怒火。

 

“彼恩先生,我找到格兰杰那群人的秘密集会基地了,如果现在去,想必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支迅速集结的‘傲罗小队’,横冲直撞地出现在对角巷,以追查通缉犯为由驱散了人群,气势汹汹地跑进了韦斯莱把戏坊,撵走了店内的客人,乔治追问他们打算干什么,却被他们强行制服,按着肩膀压在了地上不得动弹。

 

剩下的人准确地找到了画像后的机关,成功开启了通往地下秘密基地的通道。乔治立马大喊“快逃!”却在下一秒被魔法噤了声。

地下秘密基地传来惨叫声,把戏坊门外却缓缓走进来了一个金发男人。随着被绑住的赫敏、罗恩、金妮和卢娜被带上来,德拉科那副潇洒得意的样子被衬得更混蛋了。

 

任剩下的谁看,都知道这是一场火光四射的对峙局面,通过他们愤恨的神情,没有人看不出来,所谓的D.A.,如今被一网打尽,更是被背叛了个彻底。

 

“按彼恩部长的命令,把他们都带去地下室。”

 

此时彼恩的地下室里,被称之为最大功臣的德拉科,一面在面对D.A.的气愤,一面在接受彼恩停不下来的夸奖。

彼恩大言不惭地和抓到的那五个人说,他们有机会活着出去,但需要接受一忘皆空,也可以选择‘英勇就义’,他会好心为他们编一个美好的意外死亡借口的。

 

没有人愿意屈服,这局面本是极为危险的,但好在今天彼恩的心情大好,他决定留他们几天活命,和好好选择的机会。

 

在只留了几个看管的人后,彼恩就带着德拉科离开了地下室,他一路上和德拉科吹嘘着自己未来的政坛大业和炫耀如今如同上帝眷顾一般好运的成就,德拉科也不闲着,句句都要吹捧上两句。

 

回到魔法部时,彼恩根本不给德拉科休息的时间,就支他去尽快查出莱利对那堆证据的转移和藏匿。彼恩独自回到办公室,椅子还没坐热,就有人急急忙忙不礼貌到不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

 

是塞谬尔。

“不好了,彼恩部长!波特,波特他……”

 

彼恩不耐烦道:“波特他死了?”

 

“不,他不见了。”

 

“不见?!”

这消息简直比他死了还要恐怖。

“你们是怎么看的人!一群没用的废物!”彼恩抓起外套,气愤地朝外走去,“我亲自去抓他!”

 

可当他刚推开半关的办公室门,就被门外不知何时出现的那个人吓得扶着门框才能站直。那人抱着手,甚至还在对他微笑。

 

“听说你在找我,部长先生?”

 

“波特……波特,好啊……”彼恩突然大笑了起来,强装镇定道,“你从不吸取失败的教训,很喜欢自己送上门来!”

 

“你怎么知道这次赢的人不会是我呢?”

“没用的,波特,你知道没有魔杖的巫师相当于——”

 

“你在说它,我宝贝般的冬青木魔杖?”

哈利晃了晃手中的魔杖,故意露出百般得意的样子。

 

“不,不可能……不,它明明在——”

彼恩扭头去看自己的办公桌,却突然脸色巨变,他脑子里瞬间浮现了唯一的可能性,一个过去自己常常大意而忽略的真相。他深感背叛,攥着拳头缓缓扭头,却远远地看到那个‘罪魁祸首’正从哈利身后的走廊走过来。

 

哈利不用回头都知道彼恩此时脸上表情的变化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他越发势在必得,甚至悠闲地靠到了一旁的门框上。

 

金发男人终于在彼恩面前摘下了他自己都嫌恶的奉承面具,他昂在下巴看向那个错愕又愤怒的男人,淡然地听着他在自己意料之内的抓狂。

“德拉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

 

德拉科故作思考的模样,却也只装了几秒就笑出了声。

“那简直太早了,不过这不重要,快趁着还能自由的时候多叫嚣一会儿吧……部长先生?”

 

彼恩来回瞪着他们两个,咬紧的牙像是想说些什么,但下一秒他的举动一反常态,连他们都来不及反应,哈利就突然被他拽着领子扯进了办公室,在德拉科急忙去拉他时,门已被重重合上,而任他怎么踢怎么踹,就算用魔法也一时难以打开。他焦急到一拳砸在了门上,却突然想到部长办公室的门的确坚固且难以用魔法打开,但它却有一把钥匙,那是唯一能打开的方式。

 

他转身就朝身后狂奔,生怕浪费一分一秒。

 

此时的部长办公室内,彼恩侥幸至少目前的局势是一对二,他们反倒胜算很大,但哈利却能一眼看出那个站在彼恩身旁的男人浑身散发出的显眼的胆怯。

 

哈利正是看着他这一点,对他进行起了心理上的撬动。

“你的彼恩部长反正怎么样都将是死路一条。不过你要知道,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你也将成为杀人犯。但如果你站在我这边,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我们有更大的胜算,而且一旦我们活捉了他,你必然功大于过,你能想明白吗?”

 

“少说废话!塞缪尔是我忠诚的副手,他可和德拉科那个墙头草不一样!”彼恩虽这么得意地叫嚣着,手却紧紧拽着塞缪尔不肯放。

 

哈利并不理睬他,而是继续朝塞缪尔发出邀约,“塞缪尔,你想清楚了吗?”

 

“我……”塞缪尔似乎也很为难,他浑身发抖。

 

彼恩威胁他道:“你好好做选择!你以为是一直谁在吊着你那个病重老妈的命?”

 

塞缪尔眼看就要不得不妥协了时,哈利的一番话突然让他不再动摇。

“他哪是在拉拢你?他是在警告你呢!而且你认为你的母亲是遭到魔法伤害后的后遗症导致的一度卧床不起?根本不是!我早就查过了,你母亲的病症完全是因为黑魔法制作的魔药导致的,你以为彼恩每次给你的药是什么?那是一半的毒药一半的解药,不然为什么你母亲怎么都不好转?他才是那个披着好人的外壳做着杀人的事的恶魔!”

 

彼恩没料到哈利竟能查到如此程度,但转念一想,连德拉科都能背叛自己,那么他们那群人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塞缪尔缓缓扭头看向彼恩,而彼恩脸上的心虚已然盖不住,就在他打算强行辩解一番时,塞缪尔拿起魔杖对准他,毫不犹豫地就将他击飞出去,彼恩猝不及防地撞到挂满金色勋章的墙上,随着哗啦啦的奖牌落下,他被砸得叮当响,狼狈极了。

 

塞缪尔在得知真相后一发不可收拾,哈利甚至有些后悔自己说得那么直接了,他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直接把彼恩弄死,但彼恩身上背的恶债太多了,他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死,他至少该得到正式的审判,被所有人知道他做的这些恶事,被人人唾弃,臭名远扬后失去一切,再死。

 

哈利去拉几乎不受控制的塞缪尔,却不想被他不理智地误伤,在被击飞后撞到门,滚了一圈才停下。

他急忙打算爬起来,去继续阻止塞缪尔,这时,那被紧紧锁住的办公室门终于打开了,但哈利没意识到,更是来不得及躲,脑袋就被门重重误伤了一下。

 

瞬间,眩晕席卷了他的大脑。但在彻底晕过去前,他看到好多傲罗朝里面奔来,他们去拉住失控的塞缪尔,逮捕鼻青脸肿的彼恩,而最后一个奔进来的人,是朝自己而来的,那是一个金发男人,他确信那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就算视线逐渐模糊,他好像也能看到那张脸上的慌张和担心。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2004年11月24日,英国魔法界的历史上必将多上一笔有关这一天的笔墨。

 

“证据确凿,身负数罪,彼恩·德文,你还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吗!”

 

威森加摩的座位久违的没有空位,甚至还有许多旁观的官员宁愿站着也要到场,各大报社的记者被允许进入旁听及记录,上一次这么大阵仗,还是在金斯莱陷入丑闻门时。

 

前半生一直代表法与判权的首席魔法师,第一次以这样颠倒的身份出现在庭下,坐在那把象征着罪恶的椅子上的犯人,彼恩,不知是真疯了还是装的,他什么也不回答,不论是对于罪行宣读还是铺盖证据,就只是一直仰着头疯癫地笑个不停。

 

“传唤证人!”

 

侧门被打开,身着素色西装的金发男人缓缓走下庭审楼梯,直直地朝证人席走去。

 

“德拉科·马尔福,你还有什么想作证的吗?”

“是的,先生。”

 

记者的相机全都对准了他,而他垂眸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目光坚毅。

“未在先前庭审时所提到的,我将细数彼恩先生的三件罪证。其一,有关金斯莱先生被诬陷的金库贪污财产案,负责通过商业交易转移财产的人的确是我,但我并非自愿,是彼恩以威胁我和我母亲为由,逼迫我所为。”

 

德拉科刚一说完,彼恩就瞪大眼睛,朝他怒骂道:“混蛋!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你!德拉科·马尔福,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该死不足惜的奸诈小人!”

 

彼恩看着想冲出围住他的栏杆,两侧的傲罗立马上前控制住了他。

 

一旁的旁听席,罗恩悄悄凑到哈利耳边问道:“你真觉得他那时不是自愿?”

哈利摇了摇头笑道:“他一直在谋一盘大棋,他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但也许这棋到现在都还不算结束呢……”

 

德拉科看起来面不改色,但垂在腿边的拳头已然攥紧,他强忍着继续保持平静地叙述了下去。

“其二,他在自己的庄园里有一间地下室,那里是他非法关押及虐待巫师的秘密地点,”他顿了顿,然后目光移到一旁的旁听席,寻找着那个身影,“他不仅私自关押过被他放火烧死的莱利,还绑架哈利·波特先生,并残暴地弄断了他的双腿,然后把他监禁到了距离莱利私宅五百米不到的小木屋里,却对外谎称哈利·波特是任务受伤才需要静养。”

 

现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声。

 

“波特先生,既然你也在场,那么你来回答一下,马尔福先生所说是否属实。”

 

所有人的目光应声望去,哈利从座位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摆,先是与德拉科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回答。

“一切属实。”

 

“好的,谢谢你,波特先生,请坐下。”

首席魔法师示意德拉科继续。

 

“其三,就在彼恩先生被逮捕的当天,他命令我带队,在没有任何逮捕令的前提下,再一次私自闯入韦斯莱把戏坊,将格兰杰小姐,韦斯莱先生等人抓捕,却是带去了他的地下室,私自加以刑罚。”

 

“陈述属实。如马尔福先生所说,傲罗的确在当天通过匿名线人的报案,从地下室救出了包括格兰杰小姐在内的五人。”

首席魔法师再度看向罪行累累的犯人。

“彼恩·德文,对此,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彼恩一副连挣扎都懒得挣扎的样子,他只盯着德拉科,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从哪一刻起,操纵棋盘的人开始变成他的……

 

“那么默认彼恩·德文接受以上由证人陈述的所有罪行。”

首席魔法师对德拉科示意。

“感谢你的证词,马尔福先生,请先回审判室稍作休息,下午有关你的庭审,请准时参加。”

 

下午有关德拉科的庭审不允许旁听,哈利在外面急得焦头烂额,生怕德拉科到时会被多安个什么罪名,好在赫敏帮他平静心情,他才突然想到自己就算无法出席庭审,却也可以写证词交给首席魔法师,让他现场宣读,至少能算作判决的依据之一。

 

而有关彼恩和德拉科的最终判决结果最迟也要三天后才会被公示,但第二天最先引爆的爆炸性新闻是——“金斯莱终得洗清冤情,彼恩或将面临终身监禁,阿兹卡班竟现摄魂怪,前部长究竟积累多少罪行?”

 

魔法部里里外外围满了巫师,他们实际上并不是为了彼恩·德文的审判结果而来,而是金斯莱今日出狱,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知道他接下来的打算,毕竟支持‘金斯莱党’并不在少数,而且有这期间赫敏和卢娜一再坚持的拉拢民心及思想宣传,潜在的支持党更是一夜间人数暴增。

 

他们都期望金斯莱能重新任职,但金斯莱却对着记者,对着所有到场的人们说:“不,我太累了。有更合适的人选,你们为什么没有看到呢?赫敏·格兰杰,不能因为她是女孩就否认她的成就和努力,我想,没有比她更有资格成为当之无愧的下一任部长了。”

 

 

「2004年11月底 

 

彼恩身败名裂,罪行被全数披露,并获终身监禁。

马尔福最终被宣判为功大于过,免去牢狱之灾。

D.A.成员均被补授勋章。

赫敏是下一任部长大选中最众望所归的人选。

闹剧终于收尾,一切重新步入正轨。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秋天从不是万物枯零的季节,它依旧会给人们带去比春天更具生机的希望。」

 

——哈利在新日记本的首页这么写到。

 

| 2004年 冬

 

“下个星期魔法部就要对摄魂怪进行最后一轮的肃清了,现在是你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了。”

“是啊,所以我今天来了。你确定今晚只有你一个人看守吗?”

“至少在明天太阳升起之前,不会再有人来了。不过你动作利落些,别留下什么会被察觉的证据,我可不想跟着你遭殃。”

“当然,放心吧。”

 

哈利许久没有睡过这么一顿好觉了,这阵子无事一身轻的感觉令他觉得好极了。他连去魔法部工作的路上都觉得心情愉悦到轻飘飘的,但这在他来到傲罗部,看到那儿人群奔走,乱成一锅粥的样子时,瞬间戛然而止。

 

哈利有些不知所措,他拉住一个经过他身旁的傲罗,追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慌忙?”

 

“波特先生还没听说吗?彼恩·德文昨晚突然死在阿兹卡班了。”

“死……?我得去看看!”

 

这次反倒是傲罗拉住了哈利。

“已经有队伍去了,而且波特先生,还是别去看了……他的死状极惨……”

 

哈利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他突然脸色变沉,推开了傲罗拉住自己的手。

“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确认。”

 

傲罗根本拉不住他,只见他飞快地朝外奔去,视线中仅剩消散的一抹扬起的衣角。

 

清晨的雾还未散去,今天的天注定是阴沉沉的。马尔福庄园附近一座修剪精致的花园,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金发男人站在墓碑前,初冬的风吹着他瘦削的身子,他的发丝凌乱却不曾整理。

 

不知过去多久,又一个男人脚步轻慢地朝他走去,几乎难以察觉他的到来,但金发男人却警惕的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速之客’的步步接近,但他却也只是余光轻瞥。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波特?”

 

“我去庄园找你,但没见到你,听你母亲说你在这儿,于是我就来了。”

哈利慢慢绕到德拉科的前侧,却发现他望着墓碑的双眼泛红,神情恍惚。哈利张了张口,试探着问道:“你昨天是不是见过彼恩·德文了?”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

“因为彼恩·德文死了。”

 

德拉科沉默了几秒,然后不带一丝掩饰和犹豫地坦言道:“没错,是我杀的他。”

 

哈利的心空了一秒,虽然他早已觉得自己对真相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但德拉科毫不委婉的坦白,反倒让他措手不及。

 

“你来找我也是因为猜到是我了吧?”

德拉科看向他,平静地笑了。

“等我给我父亲扫完墓后,你就可以带我回去交差了。”

 

“为什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要杀了他?”

“他一辈子在阿兹卡班也只会失去自由,痛不欲生。”

 

“但如果……”

德拉科的目光突然变得凛冽。

“如果他的罪责再加上一项,杀了我父亲呢?”

 

哈利往后踉跄了一步。

“什么……什么意思?”

 

“我父亲在当初福吉在位时被整整关了一年,都平安回来了。但战后审判的狱期只有半年,还没有摄魂怪,为什么……为什么他只待了一个月就自杀了?不,应该说,他绝不可能自杀。”

 

“你认为是彼恩·德文做的?”

 

“是笃定,因为在我父亲被杀前不久,他是少数去见过我父亲的首席魔法师之一,也是当初主张赶尽杀绝纯血家族的主导者。但你知道最大的证据是什么吗?是我终于能好好埋葬我父亲时,在他的上臂内侧上,发现了两个用指甲划出来的模糊字母——B·D。”

 

“你没有向魔法部告发吗?”

 

“当然有,但你也知道在那样的时候,谁会听我们的诉告?我们每一份送上去的请求书都被打了回来,甚至签名都还是彼恩·德文。”

 

哈利听得也攥紧了拳头。

“他真是一手遮天……”

 

“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但在那段日子,却完全能轻易遮挡我们的那片天。”

德拉科却语气平静到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后来他还来过一次庄园,试图让我和母亲失去那段记忆。”

 

“一忘皆空?”

 

“是的,他这么做了。但我早就有预料过这种可能性,便提前将记忆存在眼泪中,收集在了容器中。我和母亲都失去了这段记忆,但我后来通过自己留下的眼泪,去霍格沃茨借用冥想盆又重新看到了自己的记忆。但我没告诉母亲,我怕她再受一次伤。”

 

哈利深吸了一口气,“而他以为你都不记得了……难怪他敢再次留你在他的旁边。”

 

“是啊……我让他好好感受了一次我父亲当初的痛苦,甚至更加倍的,从扶摇直上到跌落谷底。”德拉科冷笑了一声,“我还记得他昨晚在听到我说出所有真相后的那份震惊和恐惧。而莱利,也就是当时他的帮凶,我也让他付出了代价,而且在那场大火中,我远远看着他绝望却又不得不被大火吞噬的样子,却也只觉得他罪有应得。”

 

一切明了,哈利恍然大悟,却又觉得有些细思极恐。

“所以你这么些年谋划的这场棋局,其实并不是当时和我说的那样获得稳固的高位,而是……而是报仇?”

 

“我都要。”德拉科看向墓碑,“但至少报仇是第一位。”

 

“你其实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这么和我说。”

 

“你能帮我杀彼恩·德文吗?或是说,若是最开始得知是因为我私人恩怨,而不是你那些看中的朋友、家人、正义,你还会义无反顾地帮我吗?”

 

哈利不想骗他,便沉默了。

 

德拉科摇了摇头后笑了,“不过你当初战后审判替我们一家作证我就已经很感谢了,如果要有一个人把我作为杀人犯抓去阿兹卡班,那我更希望能是你。”

 

哈利深吸一口气。

“如果我帮你呢?”

 

德拉科不解地看向他。

 

“我知道以你的严谨和计划使然,是完全可以制造出一场根本无法破解的悬案的,且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而我可以主动接手这次的案子,毕竟没有人会抢着,再愿意为彼恩·德文这个渣宰浪费精力进行二次调查及后续结案的。”

 

“不。”德拉科立马摇头,“你不应该为我背负这些。我完全能接受自己杀了人后罪有应得,但你哈利·波特不该这样。”

 

“哈利·波特应该什么样?”

 

面对哈利的反问,德拉科一时答不上来。

 

哈利背着手,转身看向墓碑上的那串英文名。

“我的确没能帮你杀彼恩·德文,也的确不能在你当初若是说出你父亲去世的真相和他有关时能不带有一丝怀疑和犹豫。但我现在想帮你,想帮你掩盖这一切,如果这也可以算作义无反顾的帮助的话。”

 

德拉科看向他的神情复杂。

“是什么让你抛弃了傲罗的正义和公平?”

 

“因为杀害家人的人的确该死。”

哈利说时,声音平静果断。

 

德拉科有些讶异他的回答,却在扭头看到他垂下的眸中所露出的那一点恨意和痛苦时,瞬间明了了。

于是他刻意错开话题继续道:“我能怎么报答你?”

 

哈利摇了摇头。

“当这件事没有发生,当我今天来找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质问你,这就够了。”

 

“谢谢你不再介意我和我父亲当初那样对你。”

“就让那些回忆过去吧,马尔福,我们早就长大了。”

 

德拉科缓缓点头,然后将目光回到了墓碑上,他蹲下身,用魔法变出了一束水仙花环,轻轻放到了墓碑前湿润的泥土上。

 

哈利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今年还未有时间去的戈德里克山谷,那儿的墓碑大概已经被他来年种满的花拢进了花丛中。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眼眶红了,直到他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

德拉科警觉地扭头看去,哈利却急忙摆摆手解释道:“我没有哭……我只是因为刚入冬了,天有点儿冷,冻的。”

 

德拉科扶着腿起身,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些担心。

“不如去庄园喝杯热茶吧。”

 

哈利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

“好。”

 

这是哈利第一次主动走进马尔福庄园的城堡,而不是过往两次被绑着进来的情形。

纳西莎很欢迎德拉科邀请哈利进来坐一坐,她给他们沏茶,哈利却能明显地发现她身体并不是那么好,忙活一会儿就需要扶着腰喘口气。一想到刚才德拉科所说的真相,哈利便觉得彼恩罪有应得。

 

他们互相寒暄着,聊得很是融洽,纳西莎甚至邀请哈利在这儿共进午餐,却被哈利委婉地推辞掉了,德拉科也同时明白了是为什么,便帮着他从纳西莎那儿用借口推掉了邀约。

 

 

冬天的戈德里克山谷比伦敦城要冷多了,风绕过低矮的房子,在它能到达的所有地方呼啸而过。

 

大树只剩干枯的树干和枝叶,就算是野草也折了腰,本就冷清的戈德里克山谷更是如同荒无人烟,寂寥冷落的废弃村庄一般。

而与那儿的景色截然相反的是教堂后的那片墓地,那儿竟生长着一片连经过秋天和冬天的摧残也依旧生机又鲜亮的鲜花丛,将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包裹其中。

 

是的,想做到这样的可能性,那便只可能是靠魔法。

而那留下了这样美好魔法的巫师,此刻正身处这片墓地里。那个巫师每年都会来一趟,为一座名叫“波特夫妇”的年轻夫妇扫墓,只是今年,他来的比往常稍晚了些。

 

那个巫师总会待很久,常常一待就是一个下午。他会像墓碑的主人们还活着一样,坐在他们面前与他们聊着天,就算其实只有他一个人在说,但他也时而笑,时而怒,时而忧,时而哭。

 

每次他离开前,都会放上一束花环,亲手擦去墓碑上的灰,他会在最后,仿佛日常的道别一般,和他们说:“我们都太忙啦,明年再见的时候,再多和我聊会儿天吧。”

 

他离开时,太阳从远处的山谷处落下,一抹暖橙照亮了半边天,月亮隐在云间,等待太阳彻底落山后,随着蓝紫色的傍晚一起出现。

 

他走在一座座房门紧闭的荒凉村庄,身后是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路上只有他的一个人的身影。他低着头,裹紧身上那只适合出太阳的白天穿的薄外套,渐渐加快了脚步。

 

在距离村庄的出口仅剩一百米不到的地方,有一座房子的房门是敞开的,屋内温暖的灯光照亮了房前的那段路,他经过时,门口站着的老妇人正笑着朝他招手。

 

“先生!先生!”

 

那个巫师虽然在朝她走去,却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手紧紧抓着袖口的魔杖。

 

当他走到她面前后,却觉得自己多虑了。

因为老妇人就只是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蹲下些。”

 

他虽有些困惑,但还是照做了。

接着,他意外地发现,老妇人竟将手中的红色围巾亲手围到了他的脖颈上。

“先生,冬天的晚上可冷了,别再穿这么少了。”

 

“可是这围巾……”

“没关系,送给你的。”

“送……送给我?”

 

他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好意砸得愣住,更令他觉得意外的是老妇人接下来的话。

“还有一句话我要连同这围巾一起送给你——就算一个人时,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瞬间联想到自己刚才在墓前的倾诉,便急忙抓住老妇人的手问道:“你认识我的父亲母亲?!你是能通过他们知道什么吗?”

 

“我连你是谁都不认识,何况你的父母呢?”

老妇人摇了摇头笑了。

“不过先生,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有什么遭遇……但记住,你是被人牢牢记挂在心上的。”

 

老妇人在他出神之际收回了手,却在转身回到身后的屋子前,最后对他嘱咐道:“早些回去吧,别再让记挂你的人担心了。”

 

他飘在空中的思绪在听到老妇人关门声音的一瞬被收回。他看了看四周,还是对这莫名送来的围巾和那句关心感到困惑,但周遭一片寂静,根本没几户亮着灯的屋子,更别说路上有人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村子外继续走去,他太疲惫了,不愿再多浪费脑细胞多想,便把这一切归结为了老妇人对他的善意。

 

他裹紧围巾,把下半张脸缩进了温暖的红色围巾中,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诺大的魔法部政局不能长久失序,实际上在彼恩·德文的最终宣判出来,被关进阿兹卡班后没几天,赫敏就如众望所归般的接手了部长办公室的所有事务以及彼恩留下的一堆烂摊子,行使临时部长的所有权利,离正式上台就只是差一个上任典礼罢了。

同理,傲罗部也因目前的办公室主任和副主任被查出有收受彼恩贿赂的证据,被撤下了职位,而机会便自然流向了这么多年一直兢兢业业且能力不错的格雷森(麻瓜出身)和对此次案件有极大帮助的哈利。而他曾经的‘好队友’罗恩,因为部长办公室急缺信得过的助手,他便暂时顶上去了,据他所说,在赫敏眼皮子底下工作,好处在于每天都能和她待在一起,坏消息是她工作时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严肃又冷漠。

而德拉科嘛,哈利曾经答应过的就一定兑现,他和赫敏商量了一个下午,在临时组织的高级官员会议后最终确定下来,最适合他,也同样算得上高位的职位是——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副会长。

德拉科知情后总体较为满意,但只有一个意见,那就是“能不能在两年之内将我升为正会长?”

 

倒是彼恩·德文的突然死亡令本该如期举行的上任大典又推迟了半个月。又因为交给其他人办不放心,所以彼恩离奇死亡的案子自然就流到了哈利的手中,断案的结果是心照不宣的,那秘密只有哈利一个人知情,所以最终为世人所知的结案结果自然也是哈利当初曾承诺过德拉科的——自杀身亡。

 

彼恩意外死亡案结案,就再没有任何突发事件能阻挡得住已延期过一次的上任典礼。

 

赫敏格外重视这次的部长演讲,愣是拉着卢娜和金妮改了几十稿才确定下来。

当那束光再次照射到演讲台时,身姿挺拔的褐发女巫迎着剧烈的掌声和数道欣赏赞扬的目光缓缓上台,比起彼恩,哈利这次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当一段毫无悬念的完美发言结束后,进行了简短的新任官员介绍。尤其是哈利,他在还未完全走上台时,台下就已经掌声雷动。这也是他第一次穿着挂了许多荣耀勋章的精美傲罗骑士服,出现在公共场合,如果不是为了给赫敏撑场面,他想自己大概一辈子也不会穿上一次了。

 

而作为最有争议的新任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副会长,德拉科在预备上台时,台下多数是窃窃私语的人。当那清脆的第一声鼓掌响起时,所有人都在寻找着出处,但他们看到的是人群中那闪光熠熠的黑发男人,他朝台上投去真诚又坚定的目光,笑着为他鼓掌。

 

他们隔着人群望向彼此,在几秒后全场随之响起的鼓掌声来到前,哈利在此刻只留给他一个人的目光,仿佛藏着黑洞般的巨大引力,吸走了德拉科所有的注意力,乌泱泱的人群中,他仿佛只能看到他,唯一一抹彩色的他。

 

“马尔福先生作为揭露彼恩·德文丑陋面的功臣之一,他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就算他为此牺牲了名誉,但经过高级官员会议连续三轮专业的评定,都次次为同意的结果,就说明他有资格胜任这份职务。”

这是D.A.成员们背着德拉科,一致决定要在德拉科上台时增加的发言,而需要负责进行发言的人,必须是最具说服的人——毋庸置疑,是部长,赫敏。

“让我们恭喜英国魔法部新任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副会长,德拉科·马尔福!”

 

应声而起的掌声比刚才还要多得多。

 

德拉科最开始对这多出来的环节发懵,但当听到最后,他竟头一次因为格兰芬多这群人不好意思到低垂下了脑袋,耳朵发红。这也是德拉科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真正的友情,原来是这样的……

 

但德拉科在走下台后,连手中的鲜花都来不及放下,第一个最想见的,还是径直走向的哈利。在喧闹的人群中,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时,只有他来到他身边,凑到他耳边,悄悄对他说:“谢谢。再给我一个道谢的机会,一个小时后,红色咖啡馆,五号包间见。”

 

哈利以为德拉科真的有什么急事,于是典礼还没结束就先行离开,来到了他们约定的五号包间,坐在当初坐着的位置。可对面的德拉科却有点反常,像在酝酿什么,支支吾吾又欲言又止的。

 

“你看起来这么犹豫……不如有话直说?”

 

“北欧联合魔法部在圣诞节前夜举办当地特色晚会活动,他们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前段时间邀请了我,然后还附加给我了一个名额……”

 

“啊,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打算邀请我?”

 

“我可……”德拉科闪躲眼神,“我可没这么说,只是如果你想去,我可以把另一个名额让给你。”

 

哈利故作傲慢道:“什么叫如果我想?我还没说我想不想呢。”

 

德拉科清了清嗓子,难为情道:“所以我才问你。”

 

“不过圣诞节前夜……”

“你有约了?”

“那倒没有,但我不确定那天会不会有事要忙。”

“只是一个晚会,占用不了太久你的时间。”

 

哈利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急迫,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后,后者反倒掩饰般的挪开了视线。

“我还不确定。而且距离那一天还有半个月,我可不可以晚点给你回答?”

 

“当然。但最好不要是前一天。”

 

“这件事值得我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

 

“当然啦,其实我也挺忙的,所以要不要抽一个宝贵的一天赴你的约,这个问题值得多加考虑。”

 

但事实上,他在结束了和德拉科的短暂见面后,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叫助理以利亚帮他确认工作日程。 

 

“圣诞节前夜?没有。但圣诞节当天魔法部有活动。”

“好……那你帮我把圣诞节前夜,不,准确来说是平安夜,帮我把平安夜那一天空出来。”

“波特先生平安夜已经有其他工作安排了?”

“不是工作。”

 

“不是工作……那就是不能被打扰的私事……”以利亚在日记上标注着,同时喃喃自语着,“平安夜……会不会是约会啊……”

 

他的声音虽小,却还是被哈利听到了。

哈利本想张口解释,可一个音节都还未发出,就顿住了。他出神思考了几秒,突然就摇了摇头,暗暗地笑了。

 

平安夜一早,以利亚就看到哈利急急忙忙赶到办公室,身上淋了雨水的风衣都还没来得及换,就让他帮忙找出办理巫师出国签证的所需资料和个人资料。以利亚问他是有什么急事或是任务吗?哈利只是淡然回了句“只是出趟远门,明天就回来了”。

 

拿好所有资料的哈利又赶忙去往了交通司,他在离开办公室前最后对以利亚嘱咐的还是那句“这里交给你了”。

 

以利亚总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实习生,因为哈利喜欢亲力亲为,他每天也轻松得很,譬如此刻,他坐在傲罗副司长办公室的助理桌前,却也只是无事可做地发着呆。直到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日历上,才猛地想起来其实哈利半个月前就告诉过他,自己平安夜那天有私事。以利亚落在12月24日这个日期的眼神这才突然微妙了起来——哦,一早就这么着急,原来今天有约会呀!

 

北欧的冬天可比英国冷多了。通过门钥匙到达位于挪威的北欧联合魔法部大楼附近的商店,在推门而出的一瞬,哈利可算是感受到了德姆斯特朗的那些学生为什么必须穿成那样了。

 

哈利和德拉科约在附近一家名叫“堪纳斯”的咖啡馆见面,可哈利刚一见到他,还没来得及坐下喝上一杯热咖啡,就被他拉着往外走。

 

“不是你约在这儿见面吗?”

“是。但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喝咖啡,而是你需要买一件厚的皮毛斗篷。”

 

的确,哈利这一天急急忙忙的只记得换上一套西装礼服就赶来了,连当地的天气都忘记考虑了。

德拉科笔挺的墨绿色西装外围了一件黑色皮毛斗篷,金色头发和苍白的皮肤与这白雪茫茫的北欧十分相衬,在路上行走时如同和当地的巫师融为了一体,哈利还为此故意调侃了他一句“你其实挺适合去德姆斯特朗上学的,而且那儿还没你讨厌的格兰芬多学院。”

 

德拉科竟还认真回答了他的玩笑话。

“我当初差一点就被送去德姆斯特朗了,不过被我妈妈阻止了。”

 

“说不定那样,当初三强争霸赛和我比赛的就不是克鲁姆,而是你了。”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参加那个比赛,太危险了,我父母也不会同意。不过如果我参加了,赢你也一定是轻而易举的。”

 

哈利白了他一眼。

 

“到了。”

德拉科推开了一家斗篷专卖店的门。

 

哈利看着店内各色各样的皮毛斗篷,犹豫不决后倒选了个和德拉科身上款式相仿的。在他们准备付款离开时,女店长说自一进门她就认出了哈利,想将皮毛斗篷直接送给他,但期望能留下一张合影挂在店里的墙上。

 

哈利当然没有拒绝,只是拍完合照后,他发现站在一旁的德拉科脸色不太好看。他以为他是嫉妒自己能和女店长合照,便急忙想介绍德拉科给她认识,让他也在这家店留下一张合影。可德拉科却在哈利还没说几句时就急忙拉着他离开了斗篷专卖店。

 

哈利觉得他莫名其妙极了,便追问道:“你不高兴,那我帮你争取机会,你倒又不好意思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争取机会,我也并不是想和她拍合照才……我……”

 

看着德拉科欲言又止的样子,哈利急道:“你想说什么?”

 

德拉科立马错开视线,松开哈利的手,独自加快了脚步。

“算了,去喝咖啡。”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哈利追上他,拌嘴道,“真不知道你在生我什么气!”

 

德拉科扭了下头,“我没有在生你气!”

 

哈利直接拽停了他,讨要说法。

“那你语气和态度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我——”德拉科想了想,好像自己是有些反应过激了,便深吸一口气借口道,“因为你买斗篷,她居然免费送你。”

 

哈利愣了两秒,然后无奈地笑了。

“你早说……”

 

见哈利不再继续多疑,德拉科总算松了一口气,急忙拉着他转移话题。

“好了,我们去喝杯咖啡,等着晚会开始。”

 

挪威冬天的天黑得极快,路灯在下午三点左右就亮了,路边的车也多了起来,他们大都驶进了咖啡馆对面大楼的大门内。透过一侧玻璃见状的两人一同起身,在买单后走出咖啡馆,朝对面的大楼走去。

 

虽是北欧联合魔法部,但德拉科也猜到会有很多人一眼认出哈利,却没想到连门口查看邀请函的服务生也一眼认出了他。可以说是德拉科的另一张邀请函根本没派上用处。

 

他们并肩朝大厅内走去,许多双目光在他们身上驻足。

“早知道你通过一张脸就能自由参会,我就再邀请一个人了。”

 

“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哈利接过一侧侍从递来的两杯酒,朝他点头说了些“谢谢”后,给德拉科递去了一杯。

 

“我觉得你今晚有得忙了。”

德拉科这么调侃他是因为他放眼望去,许多人面色惊讶哈利的到来,更是跃跃欲试想上来交谈。

 

这不,德拉科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男人朝他们走了过来,不,准确来说是朝哈利走了过来。

 

德拉科像盯伺机而动的猎物一般盯着他。

但很明显,他语无伦次的激动样子一点都不像潜在危险人物。

 

“波特先生,你好!太激动了……也许你不记得我,但我两年前应邀去英国听过你的黑魔法防御讲座,我也是一名傲罗,在瑞典的辖区工作,我叫……我叫怀亚特!”

 

“你好,怀亚特,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哈利。”

 

怀亚特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朝哈利伸去了颤抖的手,哈利见状便急忙将手中的酒杯放置到一旁服务生的托盘中,却在下一秒准备脱下黑色皮质手套时被一旁的手摁住了。

 

他不解地扭头去看德拉科,后者反倒游刃有余的像是自己的发言人一般,和怀亚特解释道:“抱歉,他的手在任务中受伤了,而且他还不喜欢别人看到他狰狞的伤口,所以不能摘下手套。”

 

哈利下一秒瞥向德拉科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在胡扯什么……

 

“没关系,没关系的!”怀亚特说,“我只希望能和波特先生握个手,还有,波特先生,你一定要好好养伤才是。”

 

如今哈利也只好顺着德拉科的台阶下了,他隔着皮质手套和怀亚特握手,心里却很抱歉自己的不礼貌。他等会一定要质问德拉科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

 

他们各自收回手,怀亚特又看向了德拉科。

“那……这位是……”

 

还没等德拉科开口,哈利就忍不住主动介绍起了他。

“噢,这位是新上任的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副会长,主要负责北欧和英国的国际事务,你们以后可能会常见面。”

 

德拉科点点头,假笑着摘去手套,和他握手道:“你好,怀亚特,如哈利所说,我是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副会长,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刻意在说到“哈利”这个词加重声音,就是为了给怀亚特强调其实他们的关系有多么的不错。

 

“波特先生,马尔福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们!耽误了这么久,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祝你们晚会愉快,以及平安夜快乐!”

怀亚特心满意足地和他们挥挥手,转身朝一侧走去了。

 

目送着他走远,他们才继续在大厅里走动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你开始叫我——哈利了?”

 

“呃……口误,口误!”德拉科解释着,心里却莫名暗爽,“我都没太注意到这点,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毕竟你一直叫我波特来着……”哈利拽着德拉科停下,质问道,“不过你刚才为什么阻止我摘手套?你在担心什么?别人又不会在手上下毒。”

 

德拉科却坚持嘴硬道:“多注意一些总是好的。”

 

哈利气笑了,“那你为什么能摘手套握手?”

德拉科心虚地转了转眼珠,最后胡诌了一个玩笑当借口。

“谁让你是英国魔法部的超级大宝贝,我总得确保你的安全。是吧,波特先生?”

 

“闭嘴……”

哈利白了他一眼,拿过一旁服务生托盘中的酒杯后,快步把他甩在了身后。

 

德拉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口气就喝完了半杯,在来到下一个服务生前,又重新拿了杯。

“你酒量好吗,就喝这么猛?”

 

哈利随即转过身,当着他的面把手中的半杯一口气喝完,然后将空酒杯放到了他的手里。

“别小看我。还有,我不还有你这个专程保护傲罗的副会长吗?”

 

哈利在故意借刚才的话调侃他,德拉科反倒笑了。他把哈利的空酒杯顺手放到一旁的托盘中,视线刚巧瞥到右前方有张熟悉的面孔,第一反应却不是直接前去,而是走上前拉住哈利,和他交代道:“那边是北欧国际魔法合作司司长,我要去和他交谈一会儿,不会走远。”

 

哈利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点了点头,“你去吧。”

 

“你也是,别走远。还有,提防着点儿这的其他人,以及,少喝点。”

“放心吧,我有分寸,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傲罗最具警惕性。”

 

德拉科像是把哈利当作很贵重的物品似的,在看了他好几眼后才转身离开。

 

一直到德拉科走远后,哈利才后知后觉。

“好奇怪……怎么听起来像是赫敏和罗恩之间会说的话似的……”

 

接下来的短短一小时,哈利已经连喝了三杯香槟和一杯红酒,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需要借酒消愁的烦心事,而是叫住他寒暄和交谈的人络绎不绝,他不得不应付,说得他连连口渴,问服务生要水,却去了半天都没回来。

 

或许是酒劲还没上来,哈利的脑袋依旧清醒,他在终于摆脱了一个越聊越想和他动用私权关系的男人后,立马跑去厕所躲着,耳根子才清净些。

 

等他待了十几分钟再出去后,被拉入了嘈杂和古典舞曲相融的世界,灯光因大厅主舞台的舞者们变得昏暗,他的酒意也因此升高了许多,但依旧还能走得直、站得稳,头脑也还算清醒。

 

他终于想到要去找德拉科,但环顾四周,那个本该在人群中较为显眼的金发男人并没有出现。

 

“波特先生是在找什么吗?”

一名好心的服务生快步走向似是迷路的哈利身旁,关切道。

 

“我在找人……你有见到和我一起来的金发男人——”

“你是说马尔福先生吗?”

 

哈利用力点头,“对,你有见到他吗?”

 

服务生想了想,指了一个方向。

“至少半个小时前我见他去向了三楼的露台,现在不确定了。”

 

“我去看看,还有谢谢你的帮助。”

“能帮到你,波特先生,我荣幸至极。”

 

哈利行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一路直奔向三楼露台。

 

露台的门关得严实,透过微微起雾的玻璃,他看到外面只站了一个金发男人,也刚巧是他要找的人。

 

哈利在推门出去前下意识拢紧了外套,可夜晚里卷着风的雪花还是扑了他一身,寒冷瞬间侵袭向他的皮肤,倒也令他清醒不少。

 

哈利朝他走近,发现他看着远处发呆,专注得像是没注意到身后有人似的。

“不进去待着吗?外面挺冷的。”

 

德拉科这才闻声扭过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后又扭了回去。

“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我在找把我丢下,自己却跑来享受清静的同伴。”说着,哈利发现他的耳朵冻得通红,便试探着问道,“你一个人待了这么久是在想什么事吗?你有心事?”

 

德拉科沉默了几秒。

“是……但我在犹豫。”

 

哈利立马起了兴趣,他趴到德拉科身旁的栏杆,歪着脑袋追问道:“说来听听,也许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德拉科终于侧过身,朝向哈利站着了,他的视线瞬间聚焦在哈利的脸上。但露台光线昏暗,德拉科更是背着光站着,哈利几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那双暗涌波光的灰色瞳孔。

 

“在你现有印象里,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哈利愣了两秒,然后莫名笑了一声。

“什么嘛……你在进行什么印象调查?可这值得你纠结到在冷风中待得耳朵通红吗?”

 

“那我换个问法。”德拉科说,“你现在有至少把我当朋友吗?”

 

见他这么严肃,哈利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否则那件事……我也不会帮你。”

 

灰色的瞳孔被垂下的眼皮盖住,德拉科像是在思考什么。可哈利却一心想着先把他拉回温暖的室内。

 

“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

哈利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转身往后走,却还未拉动他走一步,就被反手拉住,拽回了原地。

 

哈利因他举动而愣在原地,就在他想脱口而出问题时,德拉科开口了。

“如果我不想止步于朋友呢?”

 

哈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眨了眨眼,花了几秒才意识到德拉科这句话背后真正的意思。

“你不用担心我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那件事曝光出来……”

 

“你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

 

“我也不希望你是错误认知了我帮了你才——”

“我没有错误认知,我也没有模糊‘感恩’这个词的词性。”

 

“那是哪一刻让你意识到——”

 

哈利还是没能对德拉科说出后面半句,他的迂回证明了成年人的交流就是这么无限接近却又留有余地。

 

正巧一阵风吹过,朔雪从远处轻卷而来,在他们四目相对的视线中飘散,时间也仿佛为他们偏心地定格了几秒,唯剩心跳声阵阵。

 

“意识到什么?意识到我喜欢你吗?”

德拉科的直言就这么轻易地戳破了那层薄纱,他们不得不彻底剖开胸膛,奉出心脏,坦诚相见。

 

哈利轻掐指尖。

“是……”

 

德拉科错开视线,深呼吸了几下,似乎是在做着坦言前心理准备。

 

“事实上……是七年前,在你出现在威森加摩战后审判的证人席的那一刻,你可能都不记得你当时在进行逆转审判结果的那最后一段发言前朝我信誓旦旦的一笑。”

 

哈利的确不记得了,虽然那场审判的证词他还记得一二,但他对德拉科笑过这样的细节他不可能还记得。他更不敢相信,德拉科喜欢上自己的原因,竟只是因为自己都毫无印象的一个笑容。

 

“可是距离那场审判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可能一直……”哈利喃喃自语的话语突然因脑袋里蹦出的一个答案顿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德拉科,“所以在这几年里,我每次都能在每年的那几个重要节日收到同一个匿名者寄来的贺卡和礼物,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德拉科缓缓点头,不再施任何借口和掩饰。

“你认为除了你那些熟悉的人们外,有谁知道你住址的同时,还能次次毫不失误地成功送至?”

 

哈利挣开了德拉科一直拉住自己忘松开的手,往后退了两步。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记忆和真相如洪水般突然冲击大脑所造成的震惊和无措。

 

“说实话,除此之外,你还做过什么?”

 

“不用把你脑袋里回想起的那些乱七八糟和设想我会做的行为结合在一起,一直以来我只是做过寄贺卡和礼物这件事。”

 

“不对……不对!我想起来了!”哈利下意识摸向了脖颈,“那晚在戈德里克山谷,根本不认识我的老婆婆突然送了我一条红色围巾,还和我说了那些奇怪的话,所以那也是你安排的,对吗?”

 

“我就知道逃不过傲罗的直觉……”德拉科挠了挠头,为难地从口中挤出本不想说出的真相,“好吧,是我。”

 

哈利突然不说话了,但他的沉默反倒更令德拉科紧张。

 

“知道这些,会让你很有负担吗?”

 

哈利终于像是回了魂,点了点头道:“是,非常负担。”

 

德拉科急忙找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晚过后我们可以当作这次的对话不存在。”

 

哈利却又摇了摇头,“但你也明白这只是自欺欺人不是吗?”

 

“那你打算今晚给我答案吗?”

德拉科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着哈利闪躲的神情,他甚至连抬起一半的手都垂了下去。

 

“能再给我一些……去理清这些事的时间吗?抱歉,我想我今晚可能给不了你答案。”

这是德拉科第一次见到如此慌张无措的哈利。在他印象里几乎满分的男人,这次竟连一句平静的拒绝也无法利落地说出口。

 

大雪依旧,只是自几分钟前,露台就只剩一抹金发身影。在哈利离开前,他特意嘱咐他别来找自己,“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德拉科没想到自己职场得意的代价是情场失意,虽然他料到了比今天哈利给出的反应更糟糕的结果,但依旧挡不住他现在想借酒消愁的想法。但当一杯酒下肚,他反而更清醒了——明明是自己邀请哈利来的,要是自己喝大了没顾上哈利,那岂不是混蛋极了?

 

德拉科觉得自己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哈利,确定他在明天到来前的一夜安全。只是他寻遍了晚会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还是在准备出去找找时,才通过门口的服务生了解到他似乎拎着一瓶酒径直去到了街对面的勘纳斯咖啡馆。

 

当德拉科急忙赶到时,店里已是关灯歇业的打烊状态,但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趴了一个喝多了的黑发男人,就算只看到头顶,德拉科也能一眼认出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先生!下午的时候,你是和这位先生是一起来的吧?”

店长如看到救星般朝德拉科‘诉苦’,说哈利半个小时前来到这儿,他都本打算打烊离开了,哈利却塞给他许多麻瓜钱币,要租这儿一个晚上。还没等店长想办法把钱还给哈利和他说明白,他就不知不觉喝完了一整瓶酒,然后倒头就睡着了。

 

德拉科蹲到哈利身边查看完他的状况后,犹豫了一会,反而起身看向店主。

“你看这些钱够吗?看来我们的确没法立马离开这儿。”

 

“够……当然够的,这都足够连着包这儿一周了。我只是顾虑那位先生又是醉酒又是孤身一人,我也不敢走啊!”

“我和他是一起的,放心交给我吧。”

“那……那我就先离开这儿了。”

“占用你这里一晚,打扰了。”

 

这样睡一晚上也不是办法,德拉科本想将哈利叫醒,让他回临时住处好好睡下。但看他睡得这么香甜,却又不忍心吵醒他了。

 

他就这么默默坐在他对面,靠着沙发,闭眼休息着。

 

“咖啡馆……我不是回住处了吗……难道我在做梦……”

不知过了多久,对面传来几声呢喃,德拉科才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哈利趴在桌上看他,眼神迷离。

“嗯?马尔福,你怎么也在……哦,梦见你也正常,谁让我今天大部分时间见的人就是你呢……”

 

德拉科不由地屏住呼吸,他知道哈利醉得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但他同样庆幸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能看到完全不设防,表露真话的哈利。

 

“不过马尔福,我和你说……现实里的马尔福今天晚上和我告白……说他喜欢我好久好久了……”

 

德拉科咽了咽口水,小声试探道:“是吗?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哈利轻笑了一声,又缩回脑袋,变回了刚才侧着趴在桌上的睡姿。

“我?我……我告诉他我得想想。”

 

“那你会接受他的告白吗?”

“我不知道……”

 

“那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有其他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

 

德拉科这才慢慢意识到哈利现在不够清醒,脑袋也是糊涂的,所以什么问题答案都是“我不知道”,那么这些答案就不再具有参考性了,不过“不知道”好过“不喜欢”,至少留给了他想象的余地。

 

又过了一会儿,哈利突然伸手在桌上胡乱抓着,似乎想找什么,德拉科问他,他说,“我想喝水,口渴得很……”

 

这是德拉科第二次对哈利想喝水的诉求有求必应,并第一时间接好递给他。

 

“谢谢……”

 

就在被哈利接过水却误抓到手的那一瞬,德拉科瞬间紧张到身体紧绷。他害怕哈利下一秒就清醒了。

 

“不过……”

哈利下一秒又闭上眼睛趴了回去,德拉科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哈利竟将他的手扯了过去,垫在了脸颊下,靠上去后还蹭了蹭。

“你的手和他那天偷偷让老婆婆送给我的红色围巾一样舒服又暖和。”

 

德拉科的身子像接通了电流般抖了一下,然后僵在了原地。

 

“还有……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你指什么……”

“我甚至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下一次再见面我是一定要给出他回答的……”

 

“如果——”德拉科顿了顿,有些没底气地问道,“如果未来某一天,马尔福遭到报复,像他父亲一样被不明不白地谋杀身亡,你……会为他感到惋惜吗?”

 

“不是你该给我建议吗?你这是在干扰我……干扰我原来的问题,梦里的马尔福!”

“你回答我,我就回答你。”

“你保证?”

“我保证,骗人是大粪。”

 

哈利咯咯笑了起来,身子也跟着轻轻颤着。

 

“所以,你会惋惜吗?”

“惋惜,不准确。我会对这件事感到气愤,然后因为马尔福的死而感到伤心。”

“你肯为他伤心?”

“你不遵守规则,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我也允许你等会多加一个问题。”

“好吧……”

 

“马尔福,一个我曾经很讨厌很讨厌……讨厌到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永远隐身别碍我眼的家伙。但现在,他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至少我不希望听到关于他的坏消息。”

哈利嘟囔道。

“好了,你该回答我了。”

 

德拉科想了想刚才他的问题,然后望着他的侧脸,认真道:“跟随你心中最强烈的决定,听从你的大脑。我想,不论你给出怎么样的回答,他都愿意接受。”

 

“那还有一个……刚才你答应可以互相多加一个的……”

“当然,说吧。”

“你……凑过来一点儿……”

“是什么悄悄话吗?”

 

“我怕我说得大声了,现实世界会转化为梦话……要是这时候马尔福在我旁边,他听见……我可就落下把柄了……他一定会笑话我……”

 

德拉科努力忍着笑,朝他的脑袋靠去。在近半分钟的无声漫长等待过去后,他听见哈利意识不清即将进入深度睡眠前的最后梦呓——

 

“其实之前很多次我和他不小心靠得很近的瞬间,我都有幻想过下一秒我们如果接吻会是什么滋味……”

 

就算知道哈利是在说梦话,而不是清醒的调情,但德拉科还是猛地抬起头,耳根红透了。

 

“这个秘密,替我保密。梦醒过后,没有人会再记得。”

德拉科耳边充斥着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几乎没注意到哈利在彻底睡着过去前,最后对‘自己’嘱咐的话。

 

他当然不会因为想急忙确认答案而扰醒哈利。不过那一晚,就算德拉科的手酸到不行,也强忍着没有抽回手。

 

| 2005年 春

 

自赫敏上台后,魔法部已经平稳运转了四个多月,原本压抑沉重的氛围也不再,甚至魔法部各个部门之间,已经轻松到开始流传起了各种真假参半的八卦传闻,为他们茶余饭后的无聊增添了小乐趣。

 

尤其有那么一条传闻,几乎让各个部门的巫师们都深信不疑,默认坐实的是——现任傲罗办公室副主任哈利·波特和现任国际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会副会长德拉科·马尔福,关系非比寻常的——差!经常有人看到他们会互朝对方翻白眼,或是交流时的用语冒犯且毫不礼貌,更甚的是,有人说,曾看到他们在会议上因意见不合而大打出手——

 

“你如果实在想睡,大可以在会议前请假。”

 

“谁和你说我睡着了?我只是在闭目养神。”

 

一次再日常不过魔法部高层官员会议,挨在一起坐着的哈利和德拉科,又如传言般在窃窃私语时‘互相冒犯’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有在听,只是懒得多累着一个面部器官了。而且格兰杰每次的会议都在说着官腔和总结那些我们早已知道的决策,你作为她的多年的好友捧场理所应当,但我就没必要了吧。”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结束,你多少给我装装样子吧?”

 

“不行……我实在调度不动我的身体。”

德拉科嘀咕着,甚至还有些抱怨的意思。

“我昨晚没有睡好,太累了。”

 

“你昨晚没睡好怪谁?”

 

“怪谁?”

德拉科终于睁开了一只眼睛看向哈利,意味深长地笑了。

“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怪谁你心里最清楚。”

 

哈利身子一僵,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扭头瞪向德拉科,后者却用手挡住自己那张忍不住露出得逞神情的下半张脸。

 

哈利气不过,伸手拧了他大腿外侧的肉一下。

 

不得不说,这绝对下了力气,根本不是调情。

但德拉科上一秒是忍下去的吃痛表情,下一秒就因哈利刚才恼羞成怒的举动低头笑了。

他越憋却越笑得身子微微发颤,哈利则用力撇过头不去看他。

 

一时还不知情的赫敏自顾着专注地念着发言稿,翻至下一页时才有时间停顿声音,余光却瞥到一侧有两个没好好坐着的,莫名格格不入的人。

 

但对此她什么也没有做,下一秒就装作无事发生地收回目光,继续念起了发言稿。

 

毕竟,这样的情景一旦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END.

予尔一拳(回归版

[黑花] 长生劫

整合版

吴邪第一人称

3.4w+

————————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我读出面前的几个錾刻大字。

“那不是仙人,徒弟,”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身边,他最近走路总是悄无声息地,往往他说话了我才知道刚才他就站在我旁边,他和我一起仰头看前方两根大柱子上的诗句,“那是坏人。”

“记住,一切阻止你正常生老病死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我点点头,闷油瓶和黑瞎子两个活生生的百岁老人例子就在我身边,他俩谁的日子都和仙人搭不上边,非要说仙人,那按照小日子的说法,他俩是盗墓仙人。

我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一览群山小的闷油瓶,想着我这辈子结发就行了,长生还是算了吧。

后面爬山爬的气喘......

整合版

吴邪第一人称

3.4w+

————————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我读出面前的几个錾刻大字。

“那不是仙人,徒弟,”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身边,他最近走路总是悄无声息地,往往他说话了我才知道刚才他就站在我旁边,他和我一起仰头看前方两根大柱子上的诗句,“那是坏人。”

“记住,一切阻止你正常生老病死的东西都不是好东西。”

我点点头,闷油瓶和黑瞎子两个活生生的百岁老人例子就在我身边,他俩谁的日子都和仙人搭不上边,非要说仙人,那按照小日子的说法,他俩是盗墓仙人。

我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一览群山小的闷油瓶,想着我这辈子结发就行了,长生还是算了吧。

后面爬山爬的气喘吁吁的胖子终于也跟了上来,一把搭着我的肩膀,边喘粗气边骂,“这破山怎么这么高啊,累死胖爷我了。”

“都说让你平时少吃点,多运动,你就是不听。”

旅游淡季喜来眠没客人的时候,我和胖子就支起躺椅在院子里一躺,一躺就是一整天,躺到骨头都酥了,才站起来溜达溜达,顺便抓一把饲料喂鸡,尽管闷油瓶早就喂过了,看着那吃的圆滚滚的鸡伸着脖子满地乱走,这才满意地再躺回去。

“你好意思说我,刚才是谁在半山腰累得不行了喊着要小哥背你上来的?多大岁数了你丢不丢人啊,人家小朋友都不用人背。”

胖子话音刚落,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孩拉着他妈妈踏上台阶,要从我们旁边经过。

我老脸一红,“不就背了几百个台阶吗?剩下的不都是我自己走上来的吗?”

“叔叔,让一下。”

是那个小孩,我听后赶紧向后退,脚下没站稳差点摔下山去,还是闷油瓶手疾眼快把我拉住了,不然我摔下去非得骨折不可。

就凭我现在这个身体素质,搞张学搞的骨盆前倾,更别提其他胳膊腿了,骨折了一年半载都好不了,到时候就只能架着担架招待客人了。

这里是一处狭窄的山顶,台阶的尽头就是这两根柱子,柱子连接的建筑是一个小道观,牌匾上金灿灿三个大字,长生殿。

大概两天之前,我正打算喂今天第四遍鸡饲料的时候,黑瞎子突然打电话给我,说小花失踪了,让我收拾收拾来帮着找人。

我本来还想问上次寄给他们的牛肉丸吃没吃呢,过年的时候村里分年货,喜来眠分到了半头牛,我和胖子连吃了三天烤肉终于把牛肉给吃腻了,已经到了看到牛这个字就想吐的程度了,牛肉放着怪浪费的,冻起来又太大了根本没那么多地方,我就让闷油瓶把牛肉剁了,做成丸子,可是仍旧太多了冰箱放不下,就邮寄了一些给小花。

小花失踪了,这可是大事,从前只有小花找不着黑瞎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过黑瞎子找不着小花的时候,真是新鲜了。

不过我觉得,确实该角色互换一下,让黑瞎子尝尝找人找不到的滋味,不能每次都是小花来承受这些,我总是觉得黑瞎子未免对他们的感情太过随意,毕竟当初他们搞在一块的时候我就不太理解小花,他到底看上黑瞎子什么了?可以说他俩的事我是完全不知情,什么时候背着我就在一起了?是我没付费还欠了很多钱所以没对我开放权限吗?我又问了闷油瓶和胖子,闷油瓶没什么表示,倒是胖子嘲笑我是块木头。

不过我不打算反对,虽然我反对可能也没什么用,因为小花活的实在是辛苦,有个人能陪着他,挺好的。

人都说陪伴是最好的良药,这两年我深有体会,雨村的闲情日子,和闷油瓶和胖子在一起,真的是我过的最开心快乐的日子。

其实让我们陪着小花,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是不一样的,因为小花和我们在一块的时候,他一直在给予,而我们能给他的太少太少了,也就是偶尔寄点特产,在他休假的时候也是旅游旺季拼死留下一个客房等待他大驾光临,实际上他需要一个能够汲取的人,那就是黑瞎子。

人是需要情感的。

当然了我也是很担心小花,听黑瞎子的描述小花走之前说是去倒一个小斗,走的时候说最多两周之内回来,可是四周过去了仍旧没回来,也没音信,如果是小花的话不会无缘无故断联,小花的身手我是知道的,很少有事情能绊住他,如果一直不回来也不回信息,那就肯定是出事了。

我立刻带着胖子和闷油瓶赶到北京,一到地方就赶紧问,“怎么找人?”

黑瞎子手里夹着烟,吐出一口烟雾,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眉头微蹙,指了指手机上的电子地图,上面的一个地方已经被标记了红点,他笑着说,“长生山,长生殿。”

长生殿是小花下斗之前来过的最后一个地方,黑瞎子给我看小花给他拍的照片,照片是仰视自拍角度,照片里小花只露出了胸以上的身体部位,表情微笑,头顶长生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别误会,这可不是华清池那个长生殿,这里不需要花钱买门票,爬山就行,我估计是因为这座山叫长生山,道观规模又太小,只有一个大殿,所以山顶的道观就叫长生殿了。

因为横向的空间极其有限,所以长生殿建造的非常高,感觉整个建筑都被拉高了,像一把水果刀一样插在山顶上。

别看长生殿小,小而精致,五脏俱全,而且香火鼎盛,我们一路爬上来的时候,周边的人都是来上香的,都说这里特别灵验,尤其是在求身体健康方面,有位大姐尤其激动,说自己儿子前年得了癌症,来这里上香请愿,结果两年过后病情完全被遏制住了,现在她儿子活蹦乱跳的可健康了,这次来就是来还愿的。

那个叫我让路的小孩,手里还握着一个超人模型玩具,已经拉着他妈妈走进殿内。

我听见他和他妈妈有些幼稚的对话。

“妈妈,我想给超人请个健康符。”

“超人不会生病的,不需要健康符。”

“那,我想给超人请平安符。”

“超人很厉害不会有危险的,不需要平安符。”

“可是,超人也是人呀……”

“没有可是,你要听话一些,让妈妈省心点,好吗?”

我没再听见那小孩的声音,可能是被训斥了就不再说话了。

我刚想转头和黑瞎子说两句,发现他已经走进去了,于是我赶紧叫上闷油瓶,带着胖子一前一后也跟了进去。

我一走进去,就屏住了呼吸,刚才说长生殿建的很高,这种感觉在殿内更加明显,望着头顶繁复的梁木和壁画花纹,眼前几乎占了半个殿面积的巨大石像,在逼仄的空间里那种压迫感灭顶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跪下。

实际上这和欧洲一些教堂建的特别高大很相似,除了为了应对采光和承重问题,高大的穹顶建筑会给人以一种神圣宏伟之感,在这种宗教场所有特别加持。

我本以为长生殿里面供的是南极长生大帝,结果仔细看了看眼前的石像,或者说神像,既不是三清六御,三官四圣五老,也不是文昌碧霞妈祖八仙,总之就是一个我认不出来是谁的神。

“哎,你看这个。”

胖子指了指立在一边的牌子,上面写着长生殿的由来和供奉的神讳尊号。

“福生救世乐善长生大将军,我靠,牛逼。”

胖子念完之后就凑到牌子旁边,指着上面的几行字,“大将军本江南人士,宣德年间奉命任职……视金钱如粪土,乐善好施,广结善缘,有好生之德,衣路褴褛无家之人皆被其恩,感化天地,神霄玉清府玉清真王点化,得长生之道。又与其妻为好,不愿离其离也,感此夫妻之情,待发妻去后,乃飞升为仙,世人感齐恩德,为其修筑庙宇,是为长生殿,供奉香火,百年来不曾断绝。”

原来是个地方神,因为受了点化才得了长生,又因为和老婆感情好,不想分开,所以等老婆死了之后才上天,被当地人供奉起来,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还是个深情的人。”

我说,怪不得来的路上还有很多年轻的小情侣,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爱情故事。

“你说大花下斗就下斗呗,来这儿干嘛?他也求符啊?我看他也不像信这个的。”

胖子对我说,我也不知道,兴许最近就信了呢?近几年小花为了给黑瞎子治眼睛,那可真是能做的都做了,一切的科学手段都试过了,我看他差点就得去拜神求佛了,毕竟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世界上真的有钱治不好的病,现在就算有人和他说把胡萝卜刻成一个眼球的形状每天烧香供着就能治好黑瞎子的眼睛,我估计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试试,然后再谨慎地问一句用不用刻两个眼球出来,用什么品种的胡萝卜效果最好。

黑瞎子就站在一边,像是在看牌子上的信息,没说话。

“说不定他就是为了你来的,替你求健康。”

我对着黑瞎子说,黑瞎子摆了摆手,“他不信这个,我也不信,没用。”

“这位施主,心诚则灵,莫要非议。”

我看了看说话的人,是一个老衲,双手合十,站在不远处,像是这里管事的。

黑瞎子听后,摊开手,微微欠身,那意思是请原谅我在你的地盘上口出狂言,我心情不好你也别和我一般计较,虽然我还是不信。

“他们说这里很灵的,尤其是求健康。”

我对着胖子和闷油瓶说,胖子看出来我想干嘛了,问“怎么你也要求啊?你什么时候信了?”

我摇摇头,我说信也信,说不信也不信,好的我都信,不好的我都不信,我最信的还是我自己。

其他道观供奉的神仙,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从世界上确实有长生的人来看,长生大将军应该非常的灵验,或许他当年真的长生了,毕竟长生的方式不只一种,只是大家的结局有好有坏罢了。

最后我还是给我们几个求了符,我先是给自己求了一个事业符,希望今年的水电费都能顺利交上,喜来眠客房爆满,然后给胖子求了健康符,他最近有些三高,人上了年纪在所难免,我只希望他健健康康的,至于闷油瓶嘛,我想了半天,最后求了个平安符。

大概是现在人们的欲望都太现实了,大家都更喜欢具体的愿望,像什么学业啊事业啊爱情啊,像平安符这种宽泛的保佑,已经没有了市场,架子上的平安符包装袋还剩很多很多,剩下的几种已经快见底了。

但我希望闷油瓶平安,所以就求了。

长生殿的平安符有两种,一种是将符纸叠起来放到塑封小袋子里,可以随身带着也可以穿绳子做成吊坠,另一种就很复杂了,将符纸仔细叠起来,最后变成一个不到一立方厘米小纸块,放进一个刻着“长生”的金属镂空小球里,然后用编织的绳子穿起小球,做成一个平安手链,这编织的绳子也很有讲究,需要求符的人亲手编织,将浸过朱砂的红绳与自己的头发编在一起,放的头发越多,说明求心越诚,也就越能保佑平安,据说这是当年长生大将军为他妻子做的平安符。

我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制作,她手里的编织绳已经大体完成了,只是绳子不是鲜红,而是已经有些发黑,可想而知里面放了多少头发,我听见她一边编,一边念叨着,“大将军请保佑我的孩子,请保佑我的孩子渡过难关,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请大将军保佑他战胜病魔……”

我摇了摇头,她是个好母亲,很爱自己的孩子。

我给闷油瓶求的是第一种,一是因为我近来有些脱发,头发已经不似年轻时候茂密了,再说我头发也短,我技术有限压根编不进去,拔头发的话就是浪费我头发,心诚则灵嘛,我有这份心相信长生大将军能看到的,再一个这样很费时间,我们是和黑瞎子来找小花的,可不能在这种事上浪费太多时间。

给小花求什么符,我犹豫了一下,在事业符和健康符之间摇摆不定,最终还是求了健康符,小花从上次雷城回来之后身体伤了根基,虽然现在看起来恢复的不错,他也说自己已经好了,但是他伤的有多重我都看在眼里,我还是希望他也健健康康的,他这大半辈子过得太苦太累,是我们里面最该无忧到老的一个。

我把胖子和闷油瓶的符给他们,又把自己的和给小花求的放进口袋里放好。

我一转头,看见黑瞎子和那老衲竟然交谈起来了。

“这位施主,贫僧想送你一句话。 ”

说罢后那老衲向着长生大将军的神像行了一礼,随后才又转过来对黑瞎子说: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黑瞎子一直抱着膀,听了这话之后一挑眉,问,“什么意思。”

那老衲不再说话,只是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地走向内殿了。

“不是他什么意思?”

黑瞎子转过来问我,指着老衲离开的方向。

我也不知道啊,没头没尾就听这么一句,出家人说话太有哲理了,就和在庙里求的签一样,求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还得找人解读。

“大概是让你珍惜时间吧。”

我胡乱说着,可黑瞎子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黑瞎子随即看着我,好像在说你搞笑呢。

“咳咳,或许是让你把握住机会,莫待无花空折枝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我赶紧又解释了一下,用我十几年前的高中语文知识。

黑瞎子听后像是陷入了思考,我又和胖子在长生殿里转了转,一切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小花留下的线索。

倒是闷油瓶一直盯着神像,长生大将军身着武服,左手持剑右手拈花,表情肃穆又慈悲,看向手中的那朵不知道什么花,长得有点像荷花,但看花瓣又不是,尖端裂成两瓣,像兽类的牙齿,花蕊又细又长。

胖子跟我说这是长白山之神和长生山之神的业务交流。

我说长白山之神的业务是站前台收零钱,没什么好交流的。

胖子说长生大将军有老婆,闷油瓶没有,我说他还有我们俩,胖子说咱们三个都是老光棍,抱一块相互取暖。

闷油瓶就静静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面前是巨大的神像,我神使鬼差地给他拍了张照片,当关根的时候拍照拍多了,看到这种画面就有构图的冲动。

我最后在殿里看了一圈,随后我们就下了山,毕竟长生殿面积不大,我们在那里还挡着别人上香,什么都没找到,就下山了,胖子说这趟算是白来了,我说不算白来,因为我求了符。

走之前我还问黑瞎子要不要求一个,黑瞎子还是那句话,“我不信。”

也是,活这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事,他应该只信自己,那种对神明的憧憬和寄托早就烟消云散了吧。

我们下山之后在这儿附近找了个地方住,是个民宿,就在长生山脚下,因为唯一的线索就在这儿,怎么找小花我们还得再做考量。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这个民宿的老板包饭。

晚上的时候我们在民宿的小院子里吃老板做的家常菜,有一道青椒炒牛肉,我们几个谁都没动筷子,我和胖子闷油瓶是因为吃牛肉吃伤了,黑瞎子更是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我猜他是担心小花吃不下饭。

“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担心解雨臣。”

我刚放下筷子,就听黑瞎子问,他坐在我对面,用一种审视的姿态看着我。

“哪有,胡说,我可担心小花了,我今天还给他求符了呢。”

说着我掏出口袋里给小花求的健康符,在黑瞎子面前晃了晃,又放回口袋里。

为了避免和他过多交流,我拉着闷油瓶一起帮老板收拾碗筷,送到民宿的厨房里。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现在是初夏,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加上我又心虚,冒了一脑门汗。

是的,我知道小花在哪里。

大概一个月之前,小花突然找到我,说请我帮个忙。

解老板找我帮忙,我当然义不容辞,因为小花从来没求过我什么,我也自觉没什么能帮上他的,这是他头一次这么严肃地找我帮忙。

问了之后才知道,还是为了黑瞎子的眼睛。

小花说他已经找到了治眼睛的办法,在一个墓里,但是他要是和黑瞎子开诚布公地说,黑瞎子肯定不去。

小花说能治,那就肯定能治,我无条件相信小花的判断,小花没说到底什么方法,我也就没问,不过肯定没问题。

“他的眼睛现在很不稳定,已经偶尔看不见了。”

“所以需要我帮忙把他引过去?”

小花放下手里的茶杯,点点头,“别的都不用你管,我会安排好一切,然后想办法让他主动来,他肯定会找到你,到时候你就跟着来就行了,顺带帮我照看一下,省的看不见的时候身边没人。”

所以黑瞎子找我的时候我早就准备好了,带着胖子和闷油瓶就过来了。

不过我没想到小花让黑瞎子来的方法是玩失踪。

“一定要这样吗?”

“就让我任性一回吧……也该轮到我了吧?”

小花笑着说,他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很好,甚至有些兴奋,我不知道为什么。

小花腰上缠着一个类似护腰的东西,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前几天做了个阑尾炎的小手术,怕受风,所以带着护腰。

就在刚才吃饭之前,我突然收到一条短信,虽然是陌生的号码,但是我知道,那是小花发的。

是一串不规则排列的数字,从个位数到两位数不等,随即又是一条信息,这次是字,长生殿。

又是长生殿,我觉得我们明天还得再去一次了。

就这么两条简短的信息,什么都没有,我不知道小花是什么意思。

我打字问他是什么意思,没有回复,这两条消息应该是提前订下的定时消息,小花大概是现在没法接收信息,我联系不上他。

小花也真是的,找我帮忙也不把过程告诉我,让我随机应变,黑瞎子可没那么好糊弄,到时候提前露馅了可怎么办。

小花那天来的很匆忙,和我说完话之后又急匆匆走了,仿佛就是来落个脚交代我事情的,他来找我帮忙的事我谁都没告诉,倒不是我信不过胖子和闷油瓶,我只是觉得胖子不知情时候的演技更自然,他可是夸张式表演艺术家,保不齐就演过了,闷油瓶嘛,我觉得告诉不告诉他都没什么区别,不过一个人演戏被发现的几率总比三个人演戏被发现的几率要小一点。

但是我总觉得黑瞎子已经察觉不对劲了,他在和小花有关的事上都异常敏锐,我真是压力山大,一边要配合小花,一边要瞒着黑瞎子。

我让胖子和闷油瓶早点睡觉,明天再赶早去一次长生殿。

我订好了闹钟,第二天闹钟一响我就醒了,叫醒了胖子,我昨天晚上和闷油瓶说了要早起,他问我几点,我说四五点吧,反正我起来的时候闷油瓶已经在院子里坐着了。

胖子正就着院子里的水龙头刷牙,突然一拍大腿,大喊一声,“不对啊!”

我问他怎么了,胖子说,“我昨天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一晚上就是没想通,刚才突然想明白了,咱昨天去的那个不是个道观吗?怎么有个光头老和尚在里面呢?这也不搭啊!”

他这么一说我也发现了,道观里面有个和尚,这就相当于你在快餐店的菜单上发现了一道菜叫西湖醋鱼。

有蹊跷,很奇怪,看来今天去长生殿还要找那个和尚问个明白了。

我们三个刚要出门,就看见黑瞎子从门槛踏进来,他竟然这么早就出去了,不过也可能是昨天晚上就没睡。

我走近了他,说,“有新发现,长生殿的那个和尚不对劲儿,我们得再去一次。”

我靠近他才发现,他身上露水气很重,像是刚从山上下来一样,浑身散发湿漉漉的寒气。

黑瞎子说,“不用了,我去过了,人早就跑了。”

我有些惊讶,他竟然已经去过了,该是昨天晚上就发现不对劲儿了,然后就去长生殿找人了。

“这么早?你是不是最近熬夜熬多了,都掉头发了。”

我发现他肩头上有几根头发丝,黑瞎子一直维持着一种半长不长的发型,前面短后面长,最长的地方能盖住脖子。

黑瞎子一挑眉,看着我说,“就这么早人还跑了,已经晚了。”

“怪不得他昨天和你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点你呢,去晚了人就没了。”

我一说完这句,黑瞎子突然变了脸色,我也意识到了,我们俩谁都没再说话。

那个老和尚在提醒我们,要赶紧找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我是不担心小花的,但是从昨天他没回我信息来看,或许他真的遇到了危险,所以才没回复我信息。

我们一定要找到那个老和尚,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我问了民宿老板,这附近有没有佛寺,民宿老板说有,就在长生山旁边的一个小山上,有座寺庙,叫金缕寺。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黑瞎子冷笑一声。

我们出发前往金缕寺。

金缕寺很奇怪。

首先这个名字就很奇怪,未免铜臭味过重了。

由于我们起的太早了,到的时候寺门还没开,只有一个小和尚拉着个长脸扫地,看见我们来了说方丈出去了暂时不接待香客和游客。

我问小和尚,“你们寺里有多少和尚?”

小和尚一边叫我抬脚,拿着扫帚狂扫一通,很敷衍地说,“没几个。”

“没几个是几个?”

“好几个。”

我有些不知所措,看样子这小和尚不打算好好说话了,眼看着黑瞎子就要撸胳膊动手了,我赶紧拦下来他,这附近就有一个公安局,这要是把人打了十分钟进局子不是问题,说不定明天就上社会新闻了,震惊,金缕寺门外一墨镜男暴打出家人。

我现在也是个修身养性热爱和平的人了,大概是因为平静的日子来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不想有任何波澜打破这种日子,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胖子说你这样不行,人家叫金缕寺,你得来点金才行,说着不等我同意就从我包里掏了两张百元出来,走到小和尚旁边,背对着金缕寺,好像在挡人视线一样,悄悄递给他。

小和尚停下了打扫,看着胖子,胖子一脸诚恳,小和尚张了张嘴,我以为这事儿要成了,结果小和尚板着个脸,说,“香火钱投到功德箱里,还有你这个不够,一炷香三百。”

胖子惊讶万分,最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小秃驴油盐不进。”

胖子跟我说,我说要不问问他们方丈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咱们去找吧,总这么等着不是办法。

不过这事还得和黑瞎子商量,毕竟他是小花对象,关乎小花安全的事我也不敢随便决定,还得是他说了算,黑瞎子直接带着我们绕到了寺庙后院,跳墙进去了。

黑瞎子先是很轻松地翻过去了,我一直念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站在闷油瓶肩膀上扒拉着漆黄的墙,胖子在闷油瓶旁边帮着推我,终于给我送上墙头了,然后又换成闷油瓶推胖子,我在墙头拉他,拉上来的一瞬间我身形不稳向后倒去,胖子想拉我但是没来得及,还是黑瞎子及时扶了我一下,不然我就得摔坏了。

闷油瓶也翻了过来,我们站那儿等待黑瞎子指示,黑瞎子嗅了嗅鼻子,问我们闻没闻到什么怪味。

我也使劲儿嗅了嗅,好像是有一股奇异的香气,还有些熟悉,我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了。

“是烧香的气味吧?”

“不对,是花香。”

黑瞎子纠正我,“而且面积很大,数量很多。”

我看了看这院子,也有一些花花草草,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可是和那股香气都不一样,数量也很少。

我们顺着花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这个寺庙好像是空的,花香越来越浓烈,最终停在了一处禅房门前。

“这是方丈的禅房,这样进去不好吧?”

我有些犹豫,翻墙进来已经很冒昧了,希望佛祖不要怪罪。

黑瞎子像是为了证明什么,站在门口假装要伸手推门,然后突然一脚把门踹开了,比了个请进的手势,示意我先进。

我硬着头皮进去了,心里想着这都是为了小花,房间内很整洁干净,大概是因为关着门的原因,整个房间香的像是在花海里,看来香气的源头就是这里。

“他娘的这也太香了,那老和尚不能是个变态吧。”

胖子一边翻桌子上的东西一边说,我让他别乱动人家东西,闷油瓶一直跟在我身边,我问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闷油瓶点点头,刚要张嘴说话,那边黑瞎子突然喊我们过去看看。

我们走过去,黑瞎子正站在一处墙前,他旁边摆着一扇被移开的屏风 ,面前是一副挂画。

那挂画上的人,左手持剑右手拈花,竟然是长生大将军。

“就是这里。”黑瞎子嘴角勾起。

黑瞎子将挂画从墙上摘下来,露出被盖住的墙,用手指敲了敲,“空的。”

果不其然,在墙上按压几下,墙体内就传来机关转动的闷闷响声,一扇暗门弹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隧道。

暗门打开的一瞬间,更加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我倒要看看,到底什么花这么欠折,我非把它烧光了不可。”

黑瞎子说着就一脚迈入隧道,我和胖子紧跟在后面,闷油瓶断后。

隧道很长很黑,我拿出了包里的手电筒,隧道两侧最开始还都是土,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石壁,脚下也变成了地砖,这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墓道。

墓道里充斥着花香,浓烈的几乎要窒息了,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到后来我已经闻不出什么味道了,嗅觉好像失灵了。

墓道很宽,我和胖子闷油瓶并排走着,突然闷油瓶伸手拦住了我,不让再往前走了。

“怎么了?”

闷油瓶淡淡地说,“有血腥气。”

“你刚才在上面想说的就是这个?”

我问,闷油瓶点点头。

“上面很淡,这里,很重。”

血腥味重,也就是这里很危险的意思。

我举起手电筒,黑瞎子仍旧在前进。

“我必须得去。”

我看着闷油瓶的眼睛,告诉他,我一定要去。

“这里面不能是食人花吧?吃了人血就开花,这么多香气就是为了吸引人过去做大餐的。”

胖子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很荒谬但确实不是没可能的想法。

前面黑瞎子已经看不见身影了,我说,“不管是不是食人花,小花很有可能就在这里,什么都别说了,走吧。”

黑瞎子在雷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时候小花带了半个京城的好手浩浩荡荡一百号人去救他,现在小花不见了,我们却只有四个人去找他。

莫名有些心酸。

我快走了几步想要跟上黑瞎子的步伐,就在要靠近的一瞬间,我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没法再前进了。

我大声喊前面的黑瞎子,黑瞎子就好像没听见一样,消失在前方的一个拐角。

这是鬼打墙吗?

我让胖子和闷油瓶试试,奇怪的是,他们两个都能过去,只有我被隔在了这里,我又反复试了几次,都没能穿过去。

我让胖子和闷油瓶回来,可是他们仿佛听不见我说话。

更可怕的是,我看见,另一个我,好像从我的身体里分裂出来,穿过了那扇墙。

我用力拍着空气墙,向他们呼喊着,可他们听不见。

“吴邪!”

身后有人叫我,我猛然回头,身后不再是墓道,我看见一片花海之中,小花躺在那里,我看见一朵巨大的花正开在他身上,花瓣尖端裂成两瓣,像野兽的尖牙,花蕊又细又长。

“小花!”

我大声喊,因为我看见,小花的脸色变得苍白,那朵巨花像是在吸他的血,吸的越多,那花开的越盛,香气越浓烈。

小花躺在那里,躺在一片花海之中,像个睡美人,美得不像话。

可我无心欣赏,我不停地叫他,他没有意识,听不见我的声音,我急的原地乱转。

“吴邪!”

又有人从后面大声喊我,我猛的一转身,竟然是小花,他就站在我面前,见我眼神迷茫,二话不说给我一巴掌。

“啊!”

我瞬间清醒,此时我正靠坐在地上,浑身冷汗,黑瞎子正蹲在我身前,像是刚才一直在看我,胖子和闷油瓶也都围着我。

“我怎么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黑瞎子对着旁边的胖子和闷油瓶说,“我说什么了,给一巴掌就好了,你们还不信。”

闷油瓶把我扶起来,胖子把水递给我,我猛喝一口,胖子拍着我的后背,“刚才你好像中邪了,就站在原地怎么叫都叫不动,还大呼小叫地,太可怕了。”

胖子说话不着调,我又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也点点头。

“我……好像陷入幻觉了,”我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现在还有些恍惚,“我看见小花了 。”

黑瞎子本来已经站起来要继续走了,听见我说话又折回来,示意我继续说。

“我看见小花躺在一片花海里,身上有一朵巨大的花在吸他的血。”

“你真是出幻觉了。”

黑瞎子听完后评价道。

“那朵花我见过,就是长生大将军手里的那种。”

我仔细想了想,又补充道。

“要胖爷我说,这他娘的就是那个长生大将军的墓。”

胖子敲打着墓道墙壁,不敲还好,这么一敲,竟然把墙敲出来一个洞。

“豆腐渣工程!这可赖不着胖爷!”

胖子跳的老远,我和闷油瓶凑上去看,洞的下面有浮雕,我们一人一把工兵铲,把墙外面那层壳都敲掉,露出里面完整的浮雕。

浮雕内容也很清晰,是墓主人的生平事迹。

意思大概是说,墓主人生前地位显赫,权钱并重,并且家庭美满。

我还在一块一块仔细地看,不放过一点细节,黑瞎子已经看到我们前面了,我刚看到墓主人大婚,黑瞎子已经招手叫我们过去了。

黑瞎子虽然看的快,但我知道他不会漏掉什么的,在和小花有关的事上他一向又随意又谨慎的,我相信他现在是谨慎的。

“看这个。”

黑瞎子指着浮雕,给我们解释。

“这个人死了老婆,悲痛欲绝,到处寻方问药,妄想起死回生。”

“终于,他在一本古书上看到,有一种花,可以活死人,于是就找到了这种花,并且悉心种植,最后使他老婆复活了。”

我一边听着黑瞎子的解释,一边看浮雕,和黑瞎子说的大差不差。

浮雕上那朵神奇的花,正是长生大将军手握花的模样。

“这是长生大将军的故事。”

我说完随后又觉得不对,“可长生殿里的故事不是这么说的。”

长生殿里的故事,对长生大将军妻子的故事一笔带过了,只是说长生大将军和妻子感情十分要好,长生大将军得了长生并没有马上飞升,而是陪伴妻子一直到死去。

看来,那是美化过的故事。

浮雕到了这里,就没有了,但后面明显还有内容,只是被水泥糊住了。

闷油瓶摸了摸水泥墙,告诉我这墙砌上去没多久。

有人故意遮挡了这后面的故事,是谁?为什么?

“这话没说完啊,感觉后面的事才是重点。”

我点点头,胖子说的非常对。

“长生殿的故事和这里的浮雕都在讲同一件事,但是这里的故事少了重要一点。”

黑瞎子露出笑容,虽然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他是怎么长生的。”

我明白了,这后面被挡住的浮雕就是讲长生大将军是怎么长生的,看来他长生这件事和前面的故事分不开。

“解雨臣让你来的?”

我正思考呢,黑瞎子冷不丁来一句。

“啊?”

最后我还是失败了,这戏没有剧本,两位主演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我压根也演不下去了。

“小花说他有办法治你的眼睛,让我陪着你来。”

黑瞎子又笑了,我说不出他是生气还是无奈还是什么别的情绪,反正他笑的不开心。

“别告诉我,他说的办法就是这个花。”

我心想这可说不准啊,毕竟小花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办法。

“他没告诉你?”

黑瞎子像是有读心术,我点点头。

“所以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我说的对吗?”

我又是点点头。

“你跟解雨臣学坏了。”

“简直胡闹。”

小花做事向来靠谱,胡闹这种词用在他身上就是瞎扯,小花以前跟我吐槽过黑瞎子有时候管他一股爹味,我这下也是领会了。

我说小花,你管他治眼睛不也是这样吗?小花说,那是不一样的。

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我也不清楚,他们两个有时候就那么坐着,不说话,我也觉得他们的脑电波在交手,细细想来,黑瞎子对小花确实与对旁人不同。

黑瞎子问我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我把昨天小花给我发的信息给黑瞎子看了,黑瞎子看完问我有没有长生殿的照片,我突然想起来我给闷油瓶拍的照片,就从手机里翻出来给他看。

黑瞎子放大图片,我看了看,他放大的地方是神像旁边立着的牌子。

“对比文字,把数字对上去。”

我按照数字,找到对应的汉字,凑出来一句话:金缕寺见面。

我恍然大悟,这么无聊的文字游戏还真就他俩玩的出来,别人都想不到。

黑瞎子看我,“这么简单你都看不出来?”

我也看着他,“这么无聊你俩都想得出来?”

话题不欢而散,我们继续前行,路上还发现了小花留下的记号,小花肯定就在这里。

这墓道很深,但是很安全,没什么机关,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前方突然有了光亮,视野开阔了起来,更令我惊奇的是,眼前是一片绚丽的花海,正是我在幻觉中见过的景象。

而那个老和尚,正站在花海里等我们。

“施主,你们终于来了。”

他双手合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黑瞎子直截了当地问,“解雨臣在哪儿?”

“方外云山无非幻境,静中岁月自有长春,随我来。”

我们跟着老和尚走,越过大片花海,我这才发现这里的光亮并不是天然光线,是架设了无数个光照灯照出来的,这里应当还是地下。

那些花,颜色由浅到深,花海边缘的花是浅粉色的,愈往深处,颜色愈发艳丽,变得血红,就像被泼了红油漆,难不成真的是吸血长大的?

老和尚带我们走到花海的中心,便站定不动了。

“把解雨臣交出来。”

黑瞎子面色冷淡,直直看着老和尚。

老和尚摇摇头,“堪折之时未折,无花之际折空,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胖子说道,“你这老秃驴说点我们能听懂的,什么度来度去的,我们一会儿就先把你超度了。”

老和尚突然笑了,没理胖子,反倒指着黑瞎子说,“这是你的劫,应当由你来渡。”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从他身后袭来,席卷着无数花瓣扑向我们,我只感觉那些花瓣向洪水猛兽,奔涌着嘶吼着要吞噬一切,我顿时重心不稳,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向后倒去,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黑瞎子同样倒下,还有闷油瓶迅速出现的身影。

举目浑浊,满天混沌,我头脑昏沉,意识回笼,眼前是一副陌生的古代景象。

我靠在一处墙角,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忘了自己在哪儿,看着街边奔跑而过的孩童,我似乎记起来了,我是一个乞丐,在路边乞讨。

我伸了伸腿,叫醒了身旁的同伴,我喜欢叫他胖子,明明同是乞讨的乞丐,怎么他还是那么胖。

胖子醒了之后,说该去乞讨了,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胖子边走还边说话,我有些耳鸣,听的不清晰,只听见他说大将军府上施恩,乞丐兄弟们都去了,叫我走快些,免得到的时候不剩什么了。

大将军?我问胖子,胖子拍了拍我脑袋,你傻啦,就是咱们这儿最大的官老爷呀!

我想起来了,对,大将军是个好官,他经常救助我们这些乞丐,只是听说前年他妻子出丧,很是神伤了一段日子,现在又来施义,真当是个大好人。

不知走了多久,胖子停了下来,我也跟着止步,不知为何我头痛的厉害,我抬眼看了看,是一处气势恢宏的宅邸。

只是门口没有了人,我听见胖子有些失落的语气,来晚了,什么都不剩了。

我们刚要打道回府,大门缝里突然闪出一个人影,管事模样,问我们是来受恩的吗?我和胖子赶紧点点头,管事竟然把我们接进了府里,像我们这种乞丐,从小就在外流浪,别说大将军这种豪宅,就连普通人家的小院也没住过,头一次受到这种待遇,一时间不敢相信。

管事把我们请到正厅,厅里正摆宴开席,许多乞丐兄弟们也都坐着吃喝,大将军端坐位上,见我们来,招手微笑,叫我们随意吃喝。

我和胖子不知道饿了多久,一听这话也不客气,干脆坐下就开吃。

席间大将军还说了什么话,我听的不甚清晰,好像是问我们愿不愿意为他妻子祈福,吃着人家的饭菜,怎会好意思说不愿,大将军举杯相邀,管事的替每个乞丐都斟上一杯酒,我和胖子都一饮而尽。

酒饱饭足的乞丐们竟然开始与大将军攀谈,大将军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叫他们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有人问,将军,此酒甚美,何名?

大将军一笑,说此酒名为劝君惜,有珍惜当下之意。

宴间相谈甚欢,有不少人都酒醉倒下了,我也有些迷糊不清,道过谢后想拉着胖子走,谁料胖子已经睡死了,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我刚想站起来,双腿绵软无力,一下子栽倒了,不省人事。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又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一片黑暗,我只觉得自己好痛好痛,摸了摸身上,摸到了黏腻的液体,鼻腔里满是血腥味,是血。

我浑身无力,爬不起来,就那么躺了不知多久,直到远处有隐隐亮光,我睁大了眼睛去看,看到了这一生都难忘的一幕,微弱烛光下,我看见满地的人,或者说尸体,他们异常诡异,他们就像是花盆一样,从身体里长出了一种花,那开出的花泛着血红,我吓得想跑,可是双脚都被挑了筋,根本没法移动,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我身上会不会也被种了那样一朵花?

想到这处,我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身体,终于,我摸到了腹部的异常,我的手抖地不像话,我摸到了那朵花,我拼命地想把花从我身上扯下来,花就像是扎在我的身体里,根茎已经和我的肉体融为一体,非要拔出这朵花的花,我只能把这块肉给割下来。

我感觉身体的血液在流失,温度也在消散,最终,我死了。

我感觉到身体十分的轻盈,我漂浮在半空中,望着躺在地上的自己的尸体,那朵花仍旧血红鲜艳,只是不再继续生长,仿佛进入了休眠期,我的尸体保存的很好,不知为何没有腐烂,想必和那朵花有关系。

我看见了胖子,他的身上也种了一朵花,他那朵比我的要大的多,还有其他的乞丐,都在这里被种了花。

每隔几日便会有人拎着灯来查看,我浑噩地在这里游荡,不知该去哪里。

过了多少日子,我记不清了,被送进来的“花盆”越来越少了,直到不再有人被送进来,同时来查看的人由隔日变为隔月,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我感到害怕,或许我们会永远被尘封在这里,我必须要出去。

终于有一日,我跟着来查看的人走出了这里,原来这是一处地下。

上了地面,就是大将军的府邸,是大将军害了我们,为什么?我有些愤怒,化作一缕冤魂,嗅着生人的气息,寻找我的仇人。

我要为自己,胖子,还有其他乞丐们报仇。

最终,我找到了他,说实话他的状态并不好,说不定不等我报仇他就要死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在一处密室里,我是一缕魂,所以可以穿墙而行,密室里很暗,墙角结了霜,温度很低,他的气味已经很淡了,这是人即将死亡的征兆,或许我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等着也可以。

密室里有一个大冰块,一个人躺在上面,是一个女人,看他那悲痛样子,那应该是他的夫人。

可他夫人不是早就下葬了吗?为何又在此处?

很长一段时间,他整日对着他夫人的尸体哭泣,抓着她那变得苍白僵硬的手,泪水滴滴答答落在手背上,成了河,说着那些舍不得的话,汇成了海。

后来他不再流泪,也不再讲话了,只是坐着,我也坐着,等待着他死去,好撕碎他的灵魂。

他终于疯了,我看见他握着一把匕首,塞到他夫人的手里,然后紧紧攥着他夫人握着刀的手,狠狠地向自己捅去。

鲜血迸溅的一瞬间,我身侧的景物迅速移动,就像是人生的走马灯,无数的片段从我眼前闪过,我和胖子蹲在街边乞讨,落在墙头又飞走的小鸟,昏暗地下里成堆的尸体,女人苍白的肌肤,那杯顶好喝的劝君惜,大将军留着血泪的眼。

我喘着粗气,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闷油瓶已经划了自己的手,在给我喂血。

我嘴里满是闷油瓶的血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看到过的那些景象,那些被当成花盆躺在地上的人,地下里那终日散不尽的血腥味,我突然从心理上感到恶心,用我还没恢复过来的手推开闷油瓶,撑着地面干呕。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在一旁贴心地拍我的后背。

我吐的天花乱坠,那种皮肉被植物根茎扎透的触感太过真实,我感觉我出现幻觉了,使劲儿摸了摸自己的肚皮,没有摸到一朵花才放心下来。

眼花缭乱的我刚能看得清晰一点,就发现自己手撑着的地面下,好像埋着什么东西。

我用手扒开土,那下面赫然是一只手。

我连忙向后退,直到抓到闷油瓶的裤腿,才有些结巴地说,“小,小哥,那有只手。”

闷油瓶上前去查看,看了一下,又回过来告诉我,“死了。”

我强忍着没再吐,站起来之后去看胖子,胖子还倒在一边昏迷着,嘴角有点血迹,是闷油瓶喂的血,应当一会儿就醒了。

我又去找黑瞎子,黑瞎子倒在离我们四五米远的地方,我叫闷油瓶来帮忙,把黑瞎子拽过来,和胖子躺一块,这样比较安全。

我和闷油瓶一人抱头一人抱腿,把黑瞎子抬起来,正向胖子走呢,我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甩个狗啃泥,我歪着脑袋低头看,发现绊住我的,是一只穿着草鞋的脚。

经过我的仔细查看,得出一个结论,我们脚下遍地都是尸体,这是一个尸山。

好奇怪,明明我们刚来的时候,一切还都正常,脚下就是正常的泥土,别说尸体了,连石头块都没见着一个,现在再看这片花海就觉得异常诡异了,每朵花下面都横着不同的人类肢体,风稍微一吹就从层层叠叠地花瓣中露了出来,我用铲子铲了铲花根处的泥土,那花果然是长在尸体身上的,我抽出来的铲子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我问闷油瓶发生什么了,闷油瓶淡淡吐出两个字,幻境。

我顿时明白了,那个老和尚说过的话,方外云山无非幻境,静中岁月自有长春。

他早就告诉我们这里是幻境了。

我现在对这个老和尚是越来越好奇了,他总是在提醒我们,可从来都是在绕弯子,就好像不能被别人知道一样。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进入了幻境?来到这片花海,在冗长的墓道里,还是更早之前,或者是我们刚踏入金缕寺,闻到第一缕花香的时候。

可在墓道里的时候我已经陷入幻境了,现在又是幻境,难不成是多重幻境。

而且,最开始闷油瓶也没发现这里是幻境,连他都能被骗过去,看来这个幻境非同一般。

“你也进幻境了?”

闷油瓶没说话,点点头,我觉得他应该是自己醒过来的,然后才给我们喂血。

“那老和尚呢?”

“跑了。”

我脑袋现在还有些晕,幻境太过真实,我就好像被植入了另一个人的记忆,那些悲愤的情绪堵在我心口,我难过的说不出话,甚至开始怀疑,难道幻境里的事情都是真实发生过的,这里就是长生大将军府邸的地下,这片生长花海的尸山,就是幻境中无数的人体花盆。

长生大将军为什么要种这些花,根据我在幻境里看到的和墓道里的浮雕来分析,答案只有一个,这些花可以使他妻子复活。

长生大将军用救助乞丐为借口,把乞丐们骗到自己府上,迷晕了之后拖到地下在他们身体上种上花,这种花竟然要种在人的身上,真是血腥的植物。

吃了人血人肉,怪不得能使死人复活。

想来他妻子应该是真的被复活了,浮雕里明确提到了这一点,可为什么,幻境的最后,他还是那样悲伤,明明地下有一整片花海可以救他的妻子,为什么他的妻子还躺在寒冷的冰床上,毫无生气。

我觉得我似乎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那东西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就像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我看不透,想不明白。

还没等我理清,躺在我脚边的胖子突然大喊了一声,坐直了身体,他也醒了。

“卧槽,真是他娘的见鬼了!”

听他那惊恐的语气,恐怕他和我经历的幻境是一样的,都是被骗过去种花的乞丐。

“快看看我身上有没有那破花!”

胖子站起来之后转了好几圈,我看了几眼,“放心吧,什么都没有。”

“你都不知道胖爷我看见什么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幻境里也是乞丐,和我一起的那个胖乞丐说不定就是胖子。

交流之后证实了我的猜想,胖子果然也变成乞丐了。

我告诉他,我们陷入幻境了,这里是一片尸山花海,胖子问那老和尚跑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摇摇头,不知道,只能等黑瞎子醒了再说。

黑瞎子静静躺在那里,他的呼吸很平静,只是眉头紧皱,我正犹豫要不要把他叫醒,他突然呼吸急促起来,我看见他的手指在轻微颤抖,头也开始晃动,但是仍旧没醒。

糟了,他这是想醒但是醒不过来了。

我赶紧叫胖子和闷油瓶来帮忙,胖子说我刚才在墓道里陷入幻境的时候和黑瞎子现在一个样,都是紧闭双眼然后身体抽搐。

我大声喊他,摇他的肩膀,他就是不醒,最后没办法了,我看向闷油瓶,“一会儿他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你打的。”

说完我伸出了手,扇了黑瞎子一个大大的耳光,墨镜都差点被我打掉了,别怪我,这都是你教的,师傅。

这招果然好使,黑瞎子立刻就被扇醒了,我连忙退出去好远,然后假装才看见他,“你可算醒了!”

我边走边掏出水递给他,“喝点水清醒一下。”

黑瞎子反常地没有理我,他什么都没说,坐起来之后,盯着自己的一双手,仿佛要把手心看穿。

看什么呢,我也凑过去看,他的手很正常啊,没什么奇怪的,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又挖墙又刨地的,蹭上不少灰和土,黑瞎子的手倒是干干净净的一点泥都没沾上。

好在黑瞎子只是看了几分钟,就站起来了,看了看周围,我知道他在找老和尚。

“又跑了。”

黑瞎子扶正自己的墨镜,摸了摸他被打的那边脸,问,“谁打我了?”

我指着闷油瓶,“小哥打的,你魇住了,他这是在帮你。”

黑瞎子扭头去看闷油瓶,闷油瓶微微点了一下头。

黑瞎子又转过来看我,我尽量装的很平常,他突然咧开一个笑容,指着我对闷油瓶说,“你就惯着他吧。”

我对黑瞎子说了我们在幻境里发生的事,刚想问问他的幻境是怎样的,胖子突然指着远处,“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远处几乎是花海与黑暗交界的地方,有一个花瓣形成的漩涡,像龙卷风一样盘旋在那里。

刚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到呢,我突然想起来,在我们陷入幻境之前,也是掀起一阵狂风把无数的花瓣吹向我们,难道这就是幻境的标志?

“走。”

黑瞎子说完就开始奔着那里前进,我拉着还有些恍惚的胖子,跟在闷油瓶和黑瞎子身后向那里奔跑。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脚底下的尸体给绊倒了,胖子虽然还没回过神来但也下意识地去扶我,我一刻不敢停,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我感觉我们离小花越来越近了。

果然,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我透过花瓣的缝隙看到了里面的景象,小花躺在漩涡的中央,面色惨白。

“小花也在幻境里,得把他叫醒。”

不等我说完,黑瞎子就顶着风穿过花瓣漩涡,他整个人被花瓣吞没了,随后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也想上前去,刚走了一步就被闷油瓶拉住了,我回头去看他,他只是摇摇头。

闷油瓶不让我进去,就只好站在外面等着,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来那年雷城,在华美繁星一样的冷光中,有一朵花沉入了黑暗。

那次,黑瞎子接住了小花,这次也是一样吗?

小花近些年总给我一种不真实感,就是那种你上秒还看着他,下一秒就感觉他可能会消失的不真实感,每当我以为他裂了,碎了的时候,一个转身的功夫他就把自己粘好了又站在大家面前,或谈笑风生或沉稳布局,我和胖子闷油瓶已经成功退出了是非之地,可小花还独自一人深陷其中,他愈想挣脱,那名为宿命的东西就抓他愈紧。

过了没一会儿,花瓣漩涡逐渐消失了,露出了里面的人,我看见黑瞎子已经把小花扶起来了,正靠在他肩膀上。

“小花!”

我终于挣脱开闷油瓶的手,跑过去看小花,小花才睁开眼睛,黑瞎子伸手管我要水,我赶紧掏出来递过去。

趁着黑瞎子给小花喂水的功夫,我仔细查看小花的脸,他脸色煞白,看着很虚弱,嘴唇没有血色,但是脸上没有巴掌印子,黑瞎子不是扇巴掌把小花叫醒的。

难道还有别的方法吗?他竟然区别对待。

小花喝了点水之后想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太虚弱了没站起来,黑瞎子想要把他搀起来,却被小花推开了,正好我就蹲在他旁边,小花撑着我的肩膀站起来了。

我见他站得不是很稳,也站起来去扶他,小花摆摆手拒绝了。

我问他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这么虚弱,小花只是淡淡地说,“在幻境里待的时间太久了,缓一缓就好了。”

“赶紧拿点吃的,你看给大花饿成什么样了。”

胖子叫我从他身后的包里拿点吃的出来,我点点头,小花现在是需要好好补充一下体力。

我从胖子身后的包里掏出了一个手机,胖子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这新款手机不可能是他的,也不可是我和闷油瓶的,黑瞎子也看见了,把手机从我手里抢走,递给小花,小花什么都没说,接了过去。

这是小花的手机,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胖子的包里。

我问小花,到底发生什么了,他怎么会在这里,小花说出了点意外,那个老和尚阴了他。我早就看出来那老和尚的古怪了,也没多想,想必小花的手机是老和尚拿走的,然后趁着我们陷入幻境的时候放到胖子包里的。

小花是什么人,他可是解家当家的,一般人还真搞不了他,那老和尚既然能阴了他,肯定也不是善茬。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指向那个老和尚,是他在长生殿把我们引到金缕寺,又在花海里让我们陷入幻境,我们一直在被老和尚牵着鼻子走。

不过小花既然找到了,我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了,心情轻松了许多,也不着急了,我把背包放下,让小花坐着休息,我估计他也不会愿意坐在尸体上,他状态实在不算好,我感觉他多站一会儿都会晕倒。

小花就静静坐在那里,手里拿着我给他的压缩饼干,小口小口地吃,黑瞎子拿着水站在他旁边,觉得他渴了就递过来,小花喝一口又递回去。

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微妙。自从小花醒了之后黑瞎子就没说过一句话,小花也没和黑瞎子说话,难道他们两个吵架了么。

是在小花下斗之前,还是黑瞎子因为小花瞒着他给他治眼睛的事生气了?

我无从得知,胖子显然也看出来了,把我拉到一边儿,问,“他们俩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可能吧,毕竟小花这回差点把自己折在这儿了。”

仅仅我知道的小花为了给黑瞎子治眼睛下过的斗就不下十个,他近些年投资了许多眼科项目,每年固定时间飞去国外的实验室验收成果,小花肯定还做过更多的努力,还有许多的事情都是我不知道的,他这么谨慎的人却屡次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就为了治黑瞎子的眼睛。

无疑黑瞎子在他心里是很重要的人,或许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我能理解他,假如胖子或者闷油瓶谁得了绝症,我也会不顾一起地想办法治他们,如果有人和我说起用人来种花这种诡异的方法,我也愿意相信,哪怕是种在我自己身上。

小花休息了一会儿,就站起来了,小花浑身上下都很干净,衣服上连灰都没有,我不由得感叹,爱干净的人就是在哪儿都干净,小花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拿给我看,我仔细看,看后皱起了眉。

那叠纸不厚,只有几页,看着就很老,像是从什么古书上撕下来的,前几页都是字,最后一页纸上画着图,正是花海里的那些花,这纸上说,这种花叫不知花,可以治愈所有的疾病,甚至起死回生。

纸上剩下的内容都和我猜测的差不多,不知花是要种在人身上,喝够了人血吃够了人肉,才有作用,诡异的是不知花像生物一样,能够感受到外界的危险,一旦生存条件变差或者供养不足,就会陷入休眠,陷入休眠的不知花就失去了作用,虽然还有繁殖能力,但已经无法再给人治病了,而且用休眠的不知花繁殖出来的新花,也没有治病的能力。

而且使用不知花治病的条件也很苛刻,不知花被摘下来的一个时辰之内就会失去作用,所以需要快摘快治,不然一切都是白费。

这也是小花要我帮忙一起把黑瞎子骗过来的原因,这种方法是有时效的。

“所以,这一片花海,都是休眠了的不知花?”

我伸手摘下一朵花,那花在脱离根茎的一瞬间抽紧缩水,迅速变成了散发着一股恶臭气味的烂花。

小花点点头,“对,这里这些都是失效的。”

“既然都是没用的,就走吧,找找出口。”

黑瞎子抱着肩膀,看着我和小花,小花看都没看他,继续和我说,“有效的也不是没有,再往前走有一个洞口,洞里面有个祭坛,那里有活着的不知花。”

小花的眼神很坚定,就好像今天我们要是不去那个祭坛他就不会从这里离开一样。

而且我感觉他在无声地提醒我,别忘了我们来是干什么的。

黑瞎子没再说话,大概也是觉得来都来了不如试试,万一真能成呢。

小花带着我们找到了那个祭坛,他应该是之前来过这里,祭坛在地下更深的地方,这里堆着更多的尸体,都摆在祭坛上,祭坛的凹槽里竟然还有血,是流动的血。

小花像是看出来我在想什么,解释道,“不知花会释放一种因子,这种因子可以保证尸身不腐,甚至一直保持着刚死的状态,也是这种因子让它具有治愈疾病的能力。”

我点点头,这里也有很重的血腥味,在尸山的顶端,盛开着一朵不知花。

我终于知道这朵花和外面的花有什么不同了,这朵花可以用妖异来形容,它的花瓣像猩红的舌,又像粘了血的尖齿,细长的花蕊像触手一般,让人感到一阵恶寒,好像多看两眼都会被它吸血吸干。

小花叉着腰说道,“把它摘下来就行了。”

小花身体太虚弱上不去,我和胖子也别提了,就剩下闷油瓶和黑瞎子两个人了。

闷油瓶看起来不太想去,而且我也觉得还是让黑瞎子自己动手比较好。

“只要我把这个破花摘下来,你们就会乖乖回去了对吧?”

黑瞎子说着爬上了尸堆,没过一会儿就下来了,手里拿着那朵不知花。

“吃了它。”

黑瞎子刚一下来,小花就说,黑瞎子看着小花叹了口气,“解雨臣,你……”

小花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很着急地催促他,“快吃,时间快到了。”

黑瞎子妥协一样,当着我们的面把花吃了。

小花就那么盯着他,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

“可以了吧?是不是可以离开这儿了?”黑瞎子听起来有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我感觉他压根就不在乎刚才吃的那个花有没有作用,能不能治好他的眼睛,他只是为了安抚小花,才吃下去的,就算那不是一朵花而是一只老鼠,恐怕他也会吃下去。

小花点点头,我明显感觉他松了一口气。

我们打算顺着原路返回,这是最可靠的出口了。

闷油瓶在前面开路,小花跟在他后面,然后是胖子,我和黑瞎子走在最后。

“那个花,是什么味道的?”

我实在有些好奇,因为我看见那花被摘下来的时候深红的根茎上染着鲜红的血。

黑瞎子停下来看我,问,“你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黑瞎子突然从手边折了一朵不知花塞到我嘴里,“人肉味。”

我赶紧呸呸把花吐出去。

回去的路不像来时那样漫长,大概是我们找到了要找的人,胖子一路上还在跟我讨论那个幻境。

“我总觉得那幻境不像假的,太真实了,哎那个感觉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那个花种进身体里的时候……”

我本来都要把这事抛到脑后了,他又说起来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们在幻境里,是什么角色?”

小花笑着转身来问我,我说,“当然是可怜的乞丐了,难道还有别的角色?”

小花笑了笑,没说话,我总觉得他笑的意味深长。

顺着墓道,我们爬到了地上,那个老和尚的禅房,一切都和我们下地之前相同,唯独桌案上多出来一本书。

闷油瓶最先发现了那本书,拿起来翻看,一张纸顺着他拿书的动作飘落,我把纸捡起来,上面写着毛笔字,字迹苍劲有力,走势不凡。

那字的内容也颇耐人寻味:会者定离,一期一祈。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尤其是最后一行的落款,赠解施主,知释。

这句话是老和尚写的,写给小花的,我还在思考这几句话的意思,胖子看了一眼之后道,“芝士?这老和尚这名真有意思嘿!”

我把纸条给闷油瓶看,问,“这什么意思?”

闷油瓶看了之后,说了一句佛语,“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听的我一脑门问号,闷油瓶没回答我,反而又给我一个问题,还有他什么时候会背佛语了,难道是背着我去读书了?是因为上次开玩笑说如果他去高考的话还给加分呢,考个985还能给雨村争光吗?

黑瞎子拿过书来翻看,小花倒是没什么动作,就是看着那张知释留给他的纸条,像是陷入了思考,他的脸越发白了。

“那几张纸是从这本书上撕下来的?”

黑瞎子看着小花,问。

小花点点头,“我和知释达成一笔交易,他把不知花的秘密告诉我,我替他出钱修缮寺庙。”

黑瞎子翻着书,像是在找什么。

“把那几张纸给我。”

黑瞎子伸手向小花要东西,突然,禅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小和尚踏了进来,正是今早在门外遇上的那个,他一见禅房里有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是你们几个!你们竟然闯进来!我要报警!”

胖子一听赶紧道,“哎呀小师傅别生气,我们这也是有急事,不行一会儿给你们功德箱里多投几张票子,咱们有事好商量别报警啊。”

胖子不由分说地搂着小和尚的肩膀,小和尚想推开他但奈何力气不够,只好被他带着走。

我和小花互相看了一眼,决定立刻离开这儿。

黑瞎子把书扔回桌案上,笑着和小花说,“老板体虚用不用雇个代步?”

小花摇了摇头说他这儿不兴人形黄包车,也踏出门槛走了。

我们是从寺庙的后门离开的,不知道是谁把门锁打开了,门稍微一推就开了,我们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胖子,半个小时后胖子可算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还骂骂咧咧的,说这金缕寺寺庙没多大,这一大一小两个和尚都不是省油的灯,那小和尚硬是让他烧了三炷高香才出来,一共花了六百。

我看着远处的夕阳,残阳如血泼洒在山峰上,从这里我看得见长生山,还有山顶的长生殿,长生殿的金顶正闪着耀眼的光芒,随即转瞬而逝,就像无数生命的绽放那样,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已经在金缕寺的地下呆了一天了。

晚上的时候还是在我们之前住的民宿,那民宿老板问我们今天玩的怎么样,看见我们又带了一个人回来,挠挠头,说客房已经满了。

我也挠挠头,总不能让小花和我们挤一块吧,我一共订了两间房,每间房都两张床,我嫌胖子打呼噜声音太大,让他和闷油瓶一间房了,我和黑瞎子一间房,我那间房门牌号还挺浪漫的,1314,胖子和闷油瓶那间更暧昧,520,民宿老板说这样情侣更爱住他们这儿。

小花还是伤员,我决定腾出来一张床给他,就把我的让给他了,我去和胖子闷油瓶挤一挤。

饭桌上民宿老板做的还是那些菜,青椒炒牛肉,我就是再饿再累还是吃不下牛肉,胖子好像已经缓过来了,各种菜都不在话下,但我注意到黑瞎子和小花两个人谁都没吃多少,难道是不合口味?

夜空映着星星,我躲在院子里蹲着抽烟,刚才我借口说倒泡脚水从房间里溜出来,走的时候闷油瓶一直看着我,好像不相信我一样,我掏了掏睡衣口袋,示意他我真的没有往口袋里藏烟,然后大摇大摆走出去了。

早上的时候我在院子里的盆栽里放了半包烟,那时候闷油瓶虽然已经起来了,但是在听民宿老板说今天的新闻,胖子在刷牙,黑瞎子出门了,没人发现我的小动作。

我已经抽完了一根,刚从烟盒里拿出来第二根,想着这是最后一根了,抽完吹吹晚风散散烟味就回去睡觉,甚至打火机都没来得及点,突然我身后的门吱呀一响,有人出来了,吓得我立刻趁着天黑把烟甩出去了,甩到哪儿了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蹲这儿干什么?”

是黑瞎子,还好不是闷油瓶,我松了口气。

“我……”

我想着该怎么辩解,其实告诉他我刚才在抽烟也没什么,但是我怕他告诉小花,小花也总语重心长地劝我少抽烟,他自己注重保养,也关心我的健康,我不想被他知道我还在抽烟,我感觉我现在像个被资助人发现在酒吧喝酒花前大手大脚的贫困学生,囧的不行。

黑瞎子在我旁边坐下,“都看见了,别藏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睡觉出来和我说话,我有些尴尬,于是找话问,“你怎么出来了?小花怎么样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看他还是很虚弱。”

黑瞎子接过我手里的打火机,拿在手里玩,那一簇火苗一亮一灭的,像一只萤火虫,我真是担心他一直这么玩下去迟早会被屋里的人发现,于是又拿了一根烟给他,他接过来点燃了,我顺势把打火机拿回来。

黑瞎子抽了两口,然后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自己说能行。”

我道,“小花前不久才做的手术嘛,术后没多久就下斗了,这次回去得好好养一养,不行就去喜来眠吧,我上个月才把他的房间又收拾了一遍。”

我想了想上次小花受伤之后在雨村养伤的日子,也是一段不错的回忆。

黑瞎子听了之后抽烟的手一顿,看着我,问,“手术?”

“就阑尾炎手术啊,他没告诉你?其实这就是个小手术,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我已经开始揪旁边盆栽的叶子了,满脑子想着我出来这么久不回去闷油瓶会不会起疑。

“咱们两个换一下,你去我那儿睡。”

黑瞎子突然站起来,把烟扔了踩了几脚,我感觉他有些烦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花已经找到了,甚至他治眼睛的事情都有着落了,为什么还是感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为什么?”

我不明所以,这也太突然了。

“我身上有烟味。”

黑瞎子说完扭头就进了520房了,也不等我答应。

不是你闻闻,我身上就没烟味吗?你抽的还没我多呢,能有多大味。

再说了你就这么回去,闷油瓶岂不是肯定知道我刚才抽烟了,万一他出来找我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我没再犹豫,转身就进了1314房,换就换,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进屋的时候小花已经睡下了,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我做了个梦,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是雪山,是喇嘛庙,是随风雪飘动的经幡,闷油瓶站在我面前,背对着我,我想去喊他,但我发不出声音,我上前去拉他的衣袖,他猛的转身,下一秒景象骤变,视野变得昏暗起来,我看了看周围,发现这是长生大将军的府邸,我去找闷油瓶,发现他躺在那张冰床上,我心里大惊,扑上去喊他,他的脸很白,他的身体很冷,我伸手去摸他,却发现自己满手鲜血,低头一看,一朵不知花赫然开在我身上,妖异诡谲地晃动着。

“啊!”

我大喊了一声,从梦里醒来,浑身冷汗。

我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多了,我起身走出去,发现大家都在。

小花正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手机好像在发信息,看见我出来了,瞥了我一眼,“鬼哭狼嚎什么?”

“做了个梦。”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下意识去找闷油瓶,看见他好端端坐着,心里好受了不少。

但下一秒我就觉得不对了,闷油瓶看我的眼神不对。

黑瞎子正蹲在地上逗狗,这狗是个小土狗,民宿老板养的,说是路边随便捡的,因为没有品种,不是名贵小狗,所以养的也随意,它黄色的毛灰仆仆的,每天都在山里乱跑,体型不大,但是脾气凶,见着生人会大声汪汪叫。

我们刚来的时候它一阵狂吠,有时候我走到院子里还得避着点它,不然它会大叫。

我在黑瞎子旁边蹲下来,黑瞎子正摸那小狗的肚皮,小狗哼唧着好像很舒服,见我过来又开始叫。

“它为什么不咬你?”

我看出来,这狗不咬黑瞎子,但是咬我。

小狗开始扭动,扯着嗓子叫,黑瞎子像是嫌吵,揪着小狗脖领子把它提起来了。

“因为狗都喜欢吃肉……”

黑瞎子刚说半句,小花也走过来了,伸手接过小狗,抱在怀里。

“因为你人品有问题,吴邪。”

那小狗在小花怀里,乖乖的,顿时收了声,用小狗头去蹭小花的衣服,看着倒是比在黑瞎子手里的时候还要听话。

我瞠目结舌,小花才来了一天不到,我都在这儿住两天了,小花也没给小狗喂肉,这狗怎么对小花这么温柔,对我这么暴躁。

但是小花的话我也不敢反驳,小狗看不看人品我不知道,反正小花是看出来我那胡萝卜有问题了。

黑瞎子又把小狗从小花怀里捞出来,给扔地上了,小狗抖了抖毛,自己跑了,我一看,它竟然跑到闷油瓶那儿去了。

一看闷油瓶我就心虚,赶紧又收回了眼神。

黑瞎子说,“这狗跟你一个样。”

我看着他,“怎么就跟我一个样了?”

黑瞎子悠悠道,“又吵又闹,还都喜欢待在哑巴身边。”

我又问,“你是不是告状了?”

闷油瓶肯定知道我昨天抽烟了,不然不会那么看我。

黑瞎子转过来看我,有点无奈的样子,“别把我想的那么无聊,你出去倒水倒了半个小时,鬼都知道你干嘛去了。”

“我不是和你说话才耽误时间了吗?”

我据理力争,想为自己辩解。

闷油瓶这时候突然站起来,往我这边走。

黑瞎子扭身就走了,小花突然接了个电话,也走开了,就剩我自己站那儿。

闷油瓶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眼睛,语气不由分说,“给我。”

我装傻,给什么,我什么都没有。

闷油瓶突然伸出手,打开拳头,我看见他掌心里面躺着一根烟,上面还沾了点土。

这是我昨天晚上被吓得甩出去那只。

人赃并获,我还能说什么,把打火机交出去。

闷油瓶没动,还是那个姿势。

胖子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手合十装如来,“孽畜!还不认错!”

我只好又转过身去,把烟盒从盆栽里拿出来,交给他。

小花这时候也恰巧打完电话了,来和我们说他有事现在就要走了,问我们和不和他一起走。

我问他是什么事这么急,小花说去国外处理个人。

能搭车我当然愿意了,和小花走就不用自己掏车费了,我们几个转身去收拾行李,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毕竟来的时候也没带多少,这趟主要就是为了配合小花。

小花把我们捎回了北京,然后又给我们订了票,把我们送回福建。

临走之前我感恩戴德,再三赞美过他的仁慈大方之后,小花说,“你把胡萝卜种好了比什么都强。”

我表示明白,回去之后马上开种。

回去的路上,我还有一种恍惚感,总觉得这一切有些不真实,世界上真的有能治疗疾病甚至起死回生的花吗?我晃了晃脑袋,自己见过的奇怪的事多了去了,区区一个花算什么。

而且走之前我还问了黑瞎子,那不知花有效果吗?你眼睛是不是好些了?

黑瞎子罕见地没说话,默认了。

他告诉我其实之前小花也搞过类似的,什么植物治病的事,只不过那是一种草,据说是喜欢吃肉,长在悬崖底,就等着失足的动物掉下去好填饱肚子。

黑瞎子当时就说,肯定是假的,小花不信,把草弄来,结果还真就没用,所以这次说到能治病的花,黑瞎子也是抱着不信的态度。

我知道他不是不信小花,他只是不信一株草一朵花真的能治他神奇的眼疾,就像他不信神也不拜佛,只信自己。

但是我总是觉得,我们这一次有些太过顺利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小花是真的失联了,但一切还都在按照我们计划的进行,小花借口失踪,把黑瞎子引过来,我陪着黑瞎子过来,配合小花给他治眼睛。

到现在我还在好奇那个老和尚知释,他来无影去无踪,每次都出现在我们进行不下去的时候,他就好像是小花给我提供的一个人形提示键,但他背叛了小花,却又不对他做什么,也没有对我们做什么,只是让我们躺在花海里,陷入幻境,做了一场梦。

就好像为了这一场梦一样。

他的意图是什么,我不知道,我问小花,打算怎么对付那个老和尚,小花说,他会派人处理的。

好像什么地方有些奇怪,又好像没什么奇怪的,我抓住了什么,又让它顺着指缝溜走了。

我有些苦恼,但好在我们大家都好好的,那些奇怪的地方,就那么奇怪下去吧,没什么影响,得过且过是我现在对平静做过的最大的努力,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一旦深究,就必定会引来麻烦。

我们回喜来眠之后过了两周清闲日子,闷油瓶还是巡山喂鸡,我也还是躺着喂鸡。

忽然门口有汽车引擎声,我跑出去看,还以为是有客人了,最近雨村旁边开始修路,正好把雨村给围起来了,想要进来很费劲儿,旅游业瘫痪了大半。

结果看见小花和黑瞎子下车,小花的脸色依旧苍白,这么多天了还没恢复过来吗?

我过去帮他们拿行李,他们带了不少东西,看样子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还不等小花说话,我先报备了一下,“胡萝卜种子我买了,买的最好的品种,已经在路上了,外面修路可能会晚点到。”

小花没说话,点点头,表示暂时不追究胡萝卜的事,然后就进屋了。

我问黑瞎子,“怎么突然来了,不打个招呼?”

黑瞎子看着小花的背影,说,“事一办完就来了,让他在这儿养养。”

我点点头,反正现在也没客人,他们来了还热闹些。

晚上的时候我把锅端出来了,在院子里摆开,吃火锅。

然后让闷油瓶把冰箱里的牛肉丸子全拿出来,趁着人多能消灭多少是多少。

黑瞎子站一边看着我一阵忙活,说道,“大热天吃火锅,你没事儿吧?”

“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锅多好呀,你不懂。”我才不承认我就是为了把牛肉给吃了才做火锅呢。

小花自从到了喜来眠就去客房了,直到吃饭了才被黑瞎子叫出来,我以为他去睡觉了。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在给大家夹丸子,尤其是小花,“多吃点补补身体。”

小花笑了笑,没说话,他没吃多少,但是一直在出汗,我自己也吃的大汗淋漓,没多在意,夏天晚上虽然有风,但还是很热。

吃完了大家一起收拾碗筷,我本来想让小花去歇着,但是小花说自己不是来当娘娘的,执意要一起帮忙,我就随他去了。

我已经送了一堆碗筷回厨房了,再回到院子里,发现黑瞎子正站着,手里还拿着一个快递纸盒子。

我好奇地走过去,问,“快递啊?是我的胡萝卜种子吗?”

刚走到他身边,黑瞎子一下子把纸盒塞进我手里,奔着厨房就去了。

我有些疑惑,这是干什么啊?他急着去洗碗啊?然后低头看了看纸盒子里的东西,一皱眉。

纸盒里,不是我的种子,而是一本古书,正是我们在金缕寺老和尚禅房里看到的那本。

我拿起来翻看,却发现这本书下面还有一本,两本书从外面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我颠了颠重量,发现其中一本比较重,对比侧面看出来这本书的页数要多一些。

我想起来小花手里那些书页,翻开了比较重的那本,然后,我看到了这些天的真相,我心里所有的奇怪都有了解释。

单看小花给我们看的书页不会发现什么异常,但是如果和完整的书比起来就会发现,小花的书页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是掩人耳目的那一部分,真正的有用的东西都被隐藏了。

那本书上说,不知花需要吸人血吃人肉,有充足的供养才能有治病的效果,但是不知花不是随便找个人都能养的,这种血腥的花种植和养护条件都极度苛刻,需要在还是种子的时候就种在人身上,它能感受到人的情绪,被种的人要心甘情愿地充当它的宿主,花才能茁壮成长。

就这么一直养到花儿长大,待到治病的时候,需要布阵作法,让病人亲手把还长在人身上的花,连带着人的血肉一同剜下来,完成血祭,因为不知花的根茎会死死扎进皮肉里,吸收人体的养分,不连根带肉是弄不下来的。

不知花的治疗能力有多大,完全取决于它的根茎长得有多壮,根长得越粗,就会越往人的肉里钻,届时剜的肉就更多,简单来说就是等量代换,比如说要治肺病,就需要剜一个肺那么多体量的肉下来。

看到这儿我心里开始打鼓,止不住地跳,怪不得长生大将军府邸地下里有那么多不知花,可幻境中他还是那么伤心,他的妻子仍旧没有复活。

我又想到,幻境结束前,我看见长生大将军让他妻子握着刀,狠狠向自己捅,恐怕是他在自己身上种了不知花,为了让她的妻子复活。

可是,要治什么病就要剜多少肉,如果是要复活死人的话,岂不是要把一整个人都喂给不知花。

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我已经惊出了浑身冷汗。

长生大将军,就是这样长生的么?

他到底有没有求得妻子复活,我真的不太确定了,但我现在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

他献祭了自己。

我的手指有些颤抖,往后翻着书页,我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加着几张照片。

看到照片的第一眼,我的呼吸停滞了,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不相信,第三反应是心颤地发疼。

照片里没有别人,主角都是小花。

第一张照片,小花躺在一个类似手术床的地方,好像打了麻醉,陷入了昏迷。

第二张照片,小花还躺在手术床上,脸色苍白,他的腰腹那里已经有了伤口,敷着的绷带还在渗血。

第三张照片,光线变得昏暗起来,一朵不知花已经长了出来,长在小花身上。

第四张照片,其实到了这里我已经看不下去了,手抖得照片都要拿不住了,照片是自拍角度,那个出现在照片一角笑的很开心的人,我认识他,是屠颠。照片的背景是一片花海,正是金缕寺的地下,黑瞎子躺在一边,小花跪坐在他旁边,小花的手握着黑瞎子的手,黑瞎子手里握着刀,刀已经捅进了小花的身体,刀捅进去的地方,盛开着一朵不知花,那花的诡异色泽我绝对不会认错,正是后来黑瞎子在祭坛尸山上摘的那朵。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有些喘不过气,鼻头发酸,眼睛已经湿润了。

小花,他用自己身体养花,然后亲手把花剜下来,给黑瞎子治眼睛。

黑瞎子吃的哪里是什么不知花,那是小花的血肉。

我终于知道刚才黑瞎子为什么跑的那么急了,我也扔了快递纸盒,奔向厨房。

厨房没人,只有凌乱的一地碗筷。

我又去找,终于在小花客房的走廊上发现了他们。

小花背对着我,被黑瞎子抵在墙上。

小花的短袖已经被撕了,现在光着上身,地上不仅有散落的衣物残片,还有染了血的绷带。

我能清楚地看见,小花腰间,缺了一块肉。

我听见黑瞎子的厉声质问。

“我问你怎么弄的!”

小花可能是刚才挣扎过,他的伤口开始流血了,怪不得过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这么大的伤口得养多久才能养好。

小花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花很难找到合适的宿主,所以为了保证自己和宿主能够长期存活,会释放一种再生能力极强的因子,不会让宿主轻易死的……幸好你只是眼睛有毛病,两个眼球加起来其实也没多少肉,不然我还真不一定下得去手……”

小花说到最后,声音弱下去了,像是知道自己理亏一样。

黑瞎子就那么看着他,我能感觉到他很生气,他胳膊上布着暴起的青筋,像是极力克制着,几乎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暴打小花一顿,但他没有。

黑瞎子突然轻笑了一声,松开了小花,语气轻蔑道,“解雨臣,真他妈把自己当超人了?”

然后他俯身捡起来地上的绷带,快速给小花的伤口缠上,然后向我走过来,让我把衣服脱了。

我已经快看傻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迅速脱了上衣递给他,我从来没见过黑瞎子这样,哪怕是在雷城,小花受了重伤,黑瞎子也不曾这样过。

他拿走转身给小花套上,然后拉着小花就向外走,等我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只看见一串汽车尾气了。

我站在门口,呆呆的,有些茫然。

胖子听见声响也跑出来,和我一起看尾气,问,“这两口子玩闪现呢?吃完饭就跑了?我看东西还没拿呢。”

“还有你,天真,你玩裸奔呢?赶紧回去穿衣服,真是光天化日之下伤风败俗,咱们村的形象都被你毁了。”

我嗓子有些紧,我不知道小花和黑瞎子去哪儿了,该怎么和胖子还有闷油瓶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时候,屋子里传来电话铃声,我跑去发现是小花的手机,来电显示,屠颠。

我接起来,没说话,那边人语气蛮欠揍的。

“怎么样啊解雨臣,你以为给我扔到国外就高枕无忧了?你当初找我合作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我听后还是没说话,默默挂断了电话。

小花这次真的是,成也屠颠,败也屠颠。

不知何时,闷油瓶已经站到我身边了。

我看了看他,“小哥……”

闷油瓶没说话,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根烟。

我光着膀子蹲在屋檐下面抽烟,闷油瓶就坐在我旁边,胖子去厨房收拾残局了。

我不知为何心里郁闷,一直叹气,我把快递箱子里的书捡回来了,对比着翻,残缺的那本缺少的页数和小花给我们看的页数对不上,如果当时不是那个小和尚进来打断了黑瞎子,说不定当时他就能发现页数不对的事,那小和尚来的也太巧了,就好像掐着点来的一样。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站起来了,对了,金缕寺,那个老和尚,他肯定知道些什么,他在这场血腥的救赎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打算再去一次金缕寺。

这次会去多久我不知道,胖子留下看家了,我本来想把闷油瓶也留下,但他执意要跟我走,这次我势必要弄个明白。

我再次来到金缕寺门前,我敲了敲门,还是那个小和尚,没等他说话,我立刻道,“小师傅,我们想找知释大师。”

本以为还要再费一番口舌,结果那小和尚很痛快地放我们进去了。

“我师傅说了,你会再来的,让我带你去见他。”

小和尚把我们带到方丈禅房门口,说道,“你们请便吧。”说完就走了。

我没有犹豫,推开禅房的门,禅房里空无一人,十分整洁。

我拉开那扇屏风,屏风后面的挂画却变了,不再是持剑拈花的长生大将军,而是立地成佛的长生大将军。

我们顺着墓道,一路来到花海。

花海的中央,多了一个亭子,我看见老和尚正坐在里面喝茶。

我和闷油瓶走过去,那老和尚看见我们,招招手,示意我们坐下。

“解施主为老衲建的,漂亮吧。”

我看了看亭子,结实美观,确实得花不少钱。

“这也是你们的条件之一吗?”

我问道,盯着老和尚看。

“老衲帮解施主治病,解施主替老衲修个亭子,不过分吧?”

知释微微一笑。

“我要知道事情的全部。”

我坚定地说,知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闷油瓶,反问,“这位施主难道还没有告诉你吗?”

我去看闷油瓶,闷油瓶不看我,我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了,闷油瓶知道真相,但是他没告诉我。

在知释和尚这里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一切。

虽然小花一直很缜密很谨慎,但他这次计的划周密程度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甚至让我觉得可怕。

后来我和胖子复述的时候,胖子问我,记不记得自己有好几年比这个还恐怖,我摇摇头,不想记得,忘了。

小花的计划是从一年半之前开始的,准确来说,是从一年之前开始正式实施,在这之前他做了多长时间的准备工作,我不得而知。

小花完整的计划是这样的。

一年半前,小花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那本古书,他带着书来到金缕寺找知释和尚,知释向小花解释了这种花种成功的几率有多小,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之后,小花仍旧坚持,知释和尚本不想帮他,不知道小花是怎么说服他的,让知释同意了帮他治黑瞎子的眼睛,由此开始,小花在花海里架设光照设备,催醒那些休眠的不知花,为计划做准备。

一年前,小花以寻找崖底喜欢吃肉能治病的草为引子,让黑瞎子相信他会因为“某种能治病的植物”而去努力,甚至是冒险,实际上这就是个障眼法,是为了之后的“花海计划”而铺垫的基石,黑瞎子如果没有之前那次崖底草的前车之鉴,恐怕也不会对这次的不知花放松警惕,会对“一向谨慎的解雨臣深陷险境”这种几率很小的事情产生怀疑,也就不会在小花失踪之后认为他遇到了危险从而轻易地被引到长生殿,这是小花抛出的第一个迷雾弹,为了迷惑黑瞎子。

我现在想来,那时候小花笃定的语气,说黑瞎子一定会去找他,其实他已经把计划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了吧。

由于两次行动不能离得太近,所以距离崖底草事件过了九个月之后小花才正式开始计划的下一步,在这期间黑瞎子的眼睛不断恶化,小花依旧在投资眼科验收成果,下斗探墓,把一切伪装成日常,他做的那么认真,那么拼命,让人丝毫发觉不了他藏在日光之下的计划,连黑瞎子也没发觉。

三个月前,小花和屠颠达成合作,他开始频繁地做身体检查,甚至是打各种补充营养的针,为的就是确定现在的身体状态适合种植不知花。

两个月前,小花把不知花种子成功种进身体里,开始做计划的最后准备工作。

一个月前,小花找到我,请我帮忙给黑瞎子治眼睛。不知花的种子需要彻底适应宿主的身体,才能发芽,一旦发芽就会迅速生长,所以小花掐着时间,趁着不知花发芽之前来交代我事情,那时候他苍白着脸,腰上带着的护腰下面,就有一颗蓄力发芽的种子。小花从雨村走了之后,就回北京了,和黑瞎子说要下斗的事,然后就直奔长生山,在长生殿门口提前拍下一张照片,然后在长生山脚下驻扎,等到不知花长到衣服遮不住的时候,才来到金缕寺继续养花。

然后一切都在按照小花的计划进行,黑瞎子等不到小花回来,打电话给我一起去找小花,我和黑瞎子根据照片的线索找到长生殿,在殿内遇到小花提前安排好的知释和尚,知释和尚把我们引到金缕寺的地下花海,然后在花海里,我们陷入幻境,小花完成最后的血祭,自己也装作陷入幻境倒在花海里,等待着我们苏醒然后找到他,再一起去祭坛,引导黑瞎子去摘下那朵提前放在那里的刚剜下来的不知花,黑瞎子吃下不知花,计划完美收官。

而我,也在小花的计划里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我本身就是小花的第二个迷雾弹。小花提前去找我交代我治眼睛的事情,告诉我假的计划,让我先入为主地以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掌握了全局,把握了真相,这会使我放松警惕,让我对可能发现的疑点视而不见,因为我从内心明白是我在和小花一起骗黑瞎子,而不是我和黑瞎子一起被小花骗。我把自己放到了施骗者的位置上,根本就想不到其实我也是被骗者,是我自己把真正的真相推远了。小花这招一石二鸟,即骗了我也骗了黑瞎子,我按照我认为的真相去行动,去影响黑瞎子,我是个拙劣的演员,所以黑瞎子会对我起疑,被怀疑和戳穿之后说出来的事总是让人觉得可信,所以黑瞎子会相信我那时候说的话。而小花也早就算到了我根本骗不了黑瞎子多久,他要的就是从我嘴里说出来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给黑瞎子治眼睛。

而这才是小花这个计划的真正高明之处。无论是真计划还是假计划,小花的目的一直都是给黑瞎子治眼睛,而真假计划的实施开始也都是把黑瞎子骗过来,真计划和假计划的开头和结尾重合,小花只需要隐去真计划的过程,替换成假计划的过程,这样既达到了目的,也不会引人生疑,真计划是花海血祭,假计划是祭坛摘花,都和开头结尾完美交接,我和黑瞎子走明线,小花走暗线,最后都出现在目的结尾,黑瞎子吃了花,治了眼睛,目的达成,皆大欢喜,我们压根不会想到小花在和我们玩“殊途同归”。

然而没有漏洞的欺骗是骗不过任何人的。完美在任何时候都显得可疑,所以就算是假计划,小花也没有从一开始就告诉我整个计划的过程,而是让我随机应变,这使假计划出现了漏洞,而这些漏洞就是使假计划看起来更真的重要一点,小花把这些漏洞设计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之内,比如墓道里被水泥糊住的浮雕,就是小花做的,还有花海里的幻境,是小花请老和尚借助花海里的阵法作的,我们看到了被糊住的浮雕,看到了幻境里发生的故事,会好奇,会思考,会生疑,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旦发现了漏洞,人就会思考漏洞的成因,然后自动补全逻辑链,而人们恰恰认为自己补全的逻辑链最为可信,小花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所以我和黑瞎子在小花设计的漏洞下推理逻辑,自以为补全了长生大将军用人种花复活妻子的故事,我们会认为只要吃了不知花就可以治病,把中心转到找有效的不知花上,而不会去想有效的不知花是怎么种出来的。小花只要给我们一个线索,我们就会顺藤摸瓜地去找,直到找到了自认为的真相,实际上我们的一切推理都是在按照小花提前给我们准备好的路在走,我们正是被小花故意设计的漏洞堵住了通往真相的路。

现在想想,那张角度奇怪只露出上半身的自拍,只有小花和黑瞎子两个人看得懂的暗号,小花在墓道里的奇怪微笑,黑瞎子十分干净的手还有小花特别干净的衣服,那条不对小花咬的小土狗,其实都很奇怪,只露出上半身是为了不把受伤的地方拍进去,用他们的专属暗号是为了引黑瞎子上钩,小花的微笑是知情者的胜利笑容,黑瞎子的手之所以那么干净是因为粘上了血迹小花把他手擦干净了,小花衣服干净是因为他怕我们看出来有异常所以换了一件衣服,小狗不咬小花,是因为小花一个月之前就住在这里,小狗已经熟悉他了。

老和尚抬了抬眼,瞥了一下闷油瓶,然后说,在花海里,闷油瓶并没有陷入幻境,他目睹了小花血祭的全过程,我看着闷油瓶,“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我。”

闷油瓶看着我,说道,“他说,不告诉你,为了你好。”

我知道这个“他”说的是小花,可是瞒着我真的是为了我好吗?我最后不还是知道了一切,我的心脏照样在疼。

老和尚又说,“施主,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原来这句话是闷油瓶和老和尚学的。

“什么意思?”

老和尚喝着茶水,说道,“意思就是你生下来就是为了死,死就是为了再生。一切事皆有因果,开始就是为了结束,而结束又是新的开始。”

前面那句我懂了,后面那句我没太懂。

我突然想到什么,问老和尚,“大师,其实你帮了我们不少,对吧?”

老和尚放下茶杯,眯眼笑着看我。

在小花的计划团队里,黑瞎子是被骗的对象,我是小花的假同伙,也是被骗的那个,老和尚和屠颠才是他的真同伙,小花的计划真的很缜密,他甚至算到了闷油瓶不会陷入幻境,甚至会帮忙一起瞒着我,老和尚算是一个仁至义尽的同伙,知释说其实他本想永远隐藏不知花的秘密,因为这是一种阴毒邪恶的上古秘法,本不应存在世上,可他答应了解施主,不能不算话,于是就一直尽自己可能地委婉提醒我们,想让我们去阻止小花,只是我们悟性不够没看出来而已。

我想了想,长生殿那句莫待无花空折枝,花海里那句方外云山无非幻境,还有他留给小花的字条,都在提醒我们。

小花的计划本来堪称完美,唯一的变数就是屠颠,小花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了,他知道屠颠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变态,所以在完成计划之后第一时间把屠颠扔到国外去了。在小花的计划里,他需要一个具备专业医疗知识,绝对不会提前给黑瞎子通风报信的人,屠颠是下策,但无疑也是最佳人选。

我不知道屠颠是不是就为了最后给小花摆这么一道才答应和他合作的,总之他成功了。

小花和黑瞎子走的时候只开走了车,他们的手机和行李还都在喜来眠,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了。

小花,你拜的是什么神,求的是什么佛,小花为了给黑瞎子治眼睛,剜了自己的肉,我没有资格和底气去说他,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从始至终顶多算个熟悉的工具人罢了。这是小花自己的决定,他肯定已经把各方面的利弊都考虑到了,我尊重他的决定。当然了不尊重也没用,就算我揪着他的耳朵说黑瞎子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疯了是不是,他还是会种花给黑瞎子治眼睛,就像他和黑瞎子背着我在一起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一样。

我从知释和尚那里,听来了长生大将军真正的故事,他本来是个好人,因为执念过重犯下大错,诱骗乞丐来种花,后来他发现就算他引诱乞丐们说出愿意为夫人祈福的话,从他们身体里养出来的不知花仍旧是无效的,不知花是最好的测谎仪,只有真心实意心甘情愿被种花,它才会长成,最后,他选择用自己的身体种花。

“可是,他要复活一个死人,岂不是要剜了全身的肉?”

我问道,那老和尚只是笑着说,“这就是所谓的,长生之道。”

难以想象,他剜了自己全身的肉,却因为不知花散发的极强再生因子,不让他死亡,一直痛苦在世上。

我摇了摇头,想把这个血腥爱情故事从脑子里甩出去。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

老和尚缓缓说道,“你可知此花为何名为不知花?”

我当然不知道了,老和尚自顾自说下去,“不知生死,亦不知有爱,亦不知有恨。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不知而爱,知而不爱,是为释。”

他说的太多,太过文绉绉,我一时间是听不明白了,只好喝茶,老和尚说完之后就开始写毛笔字。

突然间我好像悟了什么,正是因为爱,小花才会用自己的血肉养花,正是因为爱,黑瞎子才会那么生气。

所以他们是不知而爱,因为爱,不知生死。

我的思绪飘远了,想着如果是闷油瓶,他不惧生死,无忧无怖,他这样的人,也会有爱吗?如果有,他会爱谁呢?

我离开金缕寺的时候,老和尚把刚才写的墨宝拿给我,要我转交给小花和他的对象,他特意强调了是两个人。

我看了看,是一段经文。

[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我又去了一次长生殿,站在狭窄的殿内,仰望高大的石像,突然看到旁边的各种符箓,我突然想起来我给小花求的健康符忘了给他了,正巧身上这件衣服就是那天那件,我赶紧掏了掏口袋,什么都没有,不仅小花的健康符没了,就连我自己的事业符也没了,可能是掉在金缕寺的墓道里或者花海里了,我算是明白了我今年的事业又废了,就村口修那个路还不知道要修上几个月。

我带着闷油瓶回了雨村,回来的时候胖子正大包小裹地拎着小花和黑瞎子的行李,看我们回来了赶紧道,“快来帮忙,那俩祖宗让我们把行李给他们邮过去……他俩都带什么了怎么这么沉,累死胖爷我了。”

我看了看邮寄的地址,是一个外国地址。

后来我才知道,黑瞎子那天晚上开车直接把小花带到医院去了,做了检查处理了伤口,在医院待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他们就飞走了。

听说是黑瞎子压着小花去美国疗伤了。

总之我大概有好几个月的时间都没见到小花了,这期间闷油瓶的鸡又被换了一波,因为雨村里突然闹鸡瘟,家家户户的鸡都死绝了。我陪着闷油瓶一起把鸡埋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我给他新买的小鸡在路上了。

我还把胡萝卜给种了,是货真价实地种了,而且长势喜人,其实上次那个快递盒子确实本来装的就是我的胡萝卜种子,屠颠那个变态给我扔了,这是我又买的胡萝卜种子。我给小花拍视频,报告胡萝卜的生长情况,小花通常在半夜回我一个阅。

有一天我忍着没睡,到了晚上给小花发视频通话。

视频里小花脸色红润了不少,看来伤养的还不错。

闲聊了几句,我问道,“采访你一下,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因为那个幻境的原因,我到现在还记得被种花的感受,太可怕,我都不愿意多想,更别提剜肉了。

“我感觉特别爽。”

小花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我不是很理解。

我刚要接着说话,就听那边黑瞎子说话了,“解雨臣,你这是自残。”

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些带着训斥意味的无奈。

其实我很难想象,小花是如何在亲手剜了自己肉之后,假装成没事人一样,忍着剧痛,和我们站在一起说话的,他也太能忍了,一直到出了金缕寺回了民宿,他都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他表现出来的只有虚弱,我们都以为是他在幻境里待了太久导致的。

小花真的把自己当成超人了,他什么都能做,无所畏惧,什么都要做的好,出类拔萃。

我想起来长生殿门口那个要给超人请符的小孩说过的话,“可是超人也是人。”

“真的挺爽。”

小花又小声和我说了一句。

我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国,等胡萝卜丰收了再来雨村一趟。

黑瞎子突然把手机抢走了,视频里露出他的墨镜,他说道,“什么时候解雨臣把掉的那块肉养回来,就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了想,两个眼球大小的肉啊,一个手掌的宽度,这得养多久啊。

我听见小花在视频外面说,“其实不用那么久,医生说我现在……”

黑瞎子打断他,“哪个医生说的,胡说八道,我现在去做了他。”

然后就视频通话就被挂断了。

我把手机扔一边,睡觉。

我加了那个知释大师的微信,他的头像还真是一块芝士,猫和老鼠里面那种。

有事没事骚扰他一下,咨询一些感情问题。

当然了都是替小花和黑瞎子咨询的。

知释在微信里说,小花的命不在那里,另有安排,所以他当时和黑瞎子说,这是他的劫,应当由他来渡。

如果说黑瞎子的劫是眼睛,那小花的劫呢?

难道是黑瞎子吗?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小花屡次为了黑瞎子犯险,不是他的劫是什么?

我几乎认定了,黑瞎子就是小花命里的劫,可这是黑瞎子的劫,为什么是小花在渡?

所以到现在,我也分不清,这到底是谁的劫,是谁在渡,我只知道他们二人的命运像藤蔓一样互相缠附,这辈子都再难分开了,谁是谁的劫,谁渡了谁,很难说得清楚。

是情劫吗?我想着,不,不对,情劫过后应该分开才对,这不是情劫。

我突然想起来,黑瞎子和闷油瓶一样,都是百岁老人了,如果有一天我老了,虽然现在也不年轻了,我老了是什么样子的?我能活到一百岁吗?小花能活到一百岁吗?

如果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会怎么样呢?是像一百年之前那样继续照常生活,还是……

所以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要珍惜一切,有爱情的把握爱情,没有爱情的把握友情。

我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突然有些矫情和伤感,没办法,这就是长生啊。

知释说,长生的人是在生命上做了弊的人,因此会受到惩罚,就比如长生大将军,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黑瞎子,他的眼疾,闷油瓶,他背负的命运。

这么看来,长生真没什么好处,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黑瞎子说的对,那不是仙人,是坏人。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会者定离,一期一祈。

从痴有爱,则我病生。

原来这是一场长生劫。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小花罕见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图片,没有文字。

图片里是小花的手,修长的手握着一只花,是海棠花,我心想美国也种海棠?还没想清楚,又被小花手腕上带着的东西吸引了,联想到那天清晨黑瞎子肩上的可疑发丝,我终于知道了。

我试着想象了一下,前一天还桀骜不驯口出狂言的黑瞎子,为了小花,长跪在狭窄逼仄的殿内,一根一根,一缕一缕地编织着,他拜的不是石像,不是信仰,是命运,是他和小花联结在一起的命运,祈祷着小花和他连在一起的命,他还活着,小花也必然活着。

小花的手腕上,带着一根黑里透红的编织绳,绳子上穿了一个金属小球,上面还刻着两个字,长生。

是长生殿的平安符。

———end

酥山与熔岩

【黑花】剔红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

全文2w+

吴邪第一视角




九月中旬的时候,小花给我发来一条消息,说他可能有事需要我帮忙,让我速来长沙。解家的大本营在北京,但小花的童年和少年是在长沙度过的,在他成年之后,我知道小花有时候会一个人回到长沙,在二月红的老宅子里住一夜,第二天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我不知道这一次他在长沙是做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小花的第二条消息已经来了。他说,路费报销。我立刻开始看票,长沙是一个特别适合吃喝玩乐的地方,办完事情之后,我可以带着闷油瓶和胖子在这里过一个国庆黄金周。唯一的问题是长沙近些年似乎成为了一个网红城市,在假期里人可能会非常多,摩肩接踵,步行街会拥挤到寸步难行。当然小哥可以跳起来踩着路人的肩膀和头移动,但那样我们马上就会登上社会新闻。

 

长沙下雨非常厉害,我上一次回来还是清明的时候,回来扫墓,赶上长沙下暴雨。但这一次天气就很好,我们到达长沙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

 

小花的确在二月红的老宅里。这座宅子当年是官宦人家所有,1938年在大火中烧毁了,那家人倾尽财力重修了宅子,之后又因为变故把宅子贱卖了,辗转到了二月红的手里。

 

这宅子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多年的枇杷树,非常的高大,奇特的是所结的果子一年甜一年酸,从来不会出错。甜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好,就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酸的年份里,如果小花心情不好,也会派人给我们送几筐枇杷。但因为我们都是白吃小花的枇杷,所以就算真的很酸我们也不敢说什么。

 

我心道黑瞎子一定也在这里,于是我一进去就问小花:“黑瞎子呢?”

 

“徒弟,师父我在这儿呢。”头顶响起黑瞎子懒洋洋的声音,“往上看,再往上,对了。”

 

此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枇杷树上,手里拿着一根钓鱼竿,钓线一直垂到我们脚下的水池里,一群锦鲤在水池中慢慢游动。

 

黑瞎子笑了一下,“钓两条鱼,晚上给你们加餐。”

 

黑瞎子身上一直有一种强大的旁若无人的气质,这使得他在做一些自认为非常正常的事情的时候,有了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变态的感觉。

 

我靠近小花,说:“有种说法,吃自家院子里养的锦鲤会败掉财运。”

 

小花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匆匆地一摆手:“你这么霉的一个人都站在我的院子里了,就算再养一池锦鲤也没什么用,他想钓就钓吧。”

 

黑瞎子笑出了声,我被戳中了痛脚,非常不爽,但又没有办法反驳,而且我欠小花很多钱,只好忍气吞声。

 

穿过庭院之后我才发现小花竟然还有别的客人,这种情况一般来说不会发生,小花不会允许外人进这座宅子。尤其是那人看上去其实不像客人,他面对小花的时候非常的卑躬屈膝,捧着一个很精美的绸缎盒子,不住地低声对小花说着什么。

 

我看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是七八方素章,质地非常莹润,有隐隐的宝光。我从前做拓片生意的时候,也认识了几个玩印章的朋友,见过一些好东西。这个盒子里的素章,一看都是非常贵重的。

 

我又去看那人的脸,发觉有点熟悉,用胳膊肘捅了胖子一下,问他见过这人没有。胖子的眼神比我毒辣,看了两眼就说:“平老六嘛,这孙子早年在北京混不下去了,跑南边来了。”

 

他右手在左手掌缘点了两下,“六指儿,就他。”

 

胖子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人天生六指,似乎在缅甸一带做玉石生意,那也只是个掩护,其实是捞偏门的。他弄丢过小花的一件货物,需要赔小花很多钱。那段时间解家有些不太平,小花自顾不暇,把这事放了放。平老六躲了一阵风头之后,以为小花放过他了,又开始在道上跑。

 

这个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好色,他自己大字不识几个,但特别喜欢找女大学生。小花的伙计抓到他是在一个大学城附近的照相馆里,他陪着自己刚泡上的小女朋友,照那种当时很风靡的最美证件照。小花把他的左手摁在桌上,用照相馆裁照片的那个工具,把他那根多余的手指给剁了。

 

我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手,作为债主,小花对我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心慈手软。欠小花的钱,我这辈子应该是很难还得起了,但平老六似乎已经把自己的债还完了,他带来的那一盒素章,是作为利息。

 

小花轻轻地点了下头,“我收下了。”

 

然后他伸手在盒子里翻拣了一下,拿起一方鸡油黄的素章,看都没看,随手丢进了水池里,然后是第二方,第三方,手起章落,连眼睛都不眨。

 

胖子心疼得恨不得下水去捞,这种顶级成色的东西,其价值早就远远大于同等质量的黄金了。平老六人都傻了,小花看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刚才说我收下了,就代表你的债还完了,只不过我留着这些东西没什么用,暂时也找不到名家来刻。”

 

说话间他掂起最后一方素章丢了出去,却没听到噗通的落水声。那方玉石被一只纤细的鱼钩勾着飞了上去,被树上的黑瞎子一伸手就接住了。未经雕刻的素章都是四四方方囫囵个的,并且玉石致密,质量不会很轻,那么一只细小的鱼钩究竟是怎么勾住的,黑瞎子的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黑瞎子握着印章打量一眼,啧了一声,“暴殄天物啊,这块给我吧,我来刻。”

 

我抬起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治印呢?”

 

黑瞎子从树上一跃而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

 

他问小花:“想刻什么字?‘解雨臣’?”

 

震惊错愕交加的平老六已经被人带下去了,小花站在枇杷树的阴凉下玩手机,头都没抬,“我用不上,你随便刻吧。”

 

黑瞎子就笑笑,“那我刻自己的名字了。”

 

我心说,让黑瞎子刻他自己的名字,他可能会刻齐德龙,齐东强,齐达内,齐天大圣,齐齐整整一家人,总之不会刻他的真名,不管他刻了什么不着调的东西,这方印算是毁了。

 

唯一的好事是黑瞎子手里拎着的桶里面一条锦鲤也没有,今晚不用吃奇怪的加餐了,瞎太公钓鱼愿者上钩,鱼没钓到,钓到了很多人民币。

 

九月的长沙依然非常热,胖子已经扑进房间里吹空调了,闷油瓶站在我身后,目光平静地看这座老宅,不知道他当年是不是也来过这里。

 

我问小花,这次叫我们来是需要解决什么事情,小花没说话,把我让进屋。我发觉他确实是有些疲惫,其实这些年小花似乎也有了抽身的意思,但他跟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的是,小花的背后,有很多张嘴指望着他吃饭,他身上责任比所有人都要重。还有很多东西,在平时能够成为助力的东西,当他想要抽身时,那些东西都会变成阻力。把小花的日子给我过一个月两个月可能都还可以,过十年二十年,我一定会受不了。

 

而且小花在外面的时候,状态永远非常的饱满,像超人一样,我见过很多次,他在极度疲惫的时候和衣躺半个小时,起来就可以神采奕奕。

 

小花看着我,笑了一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看到他之后,你不要太惊讶。”

 

胖子来劲了:“什么人啊?就算你现在拉出来一个活的西王母,胖爷我心跳可能都不会超过100,当然你要是拉出来一个半裸美女给咱跳脱衣舞——”

 

我没让胖子把话说完,伸手把他嘴捂上了,因为接下来的话非常不适合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听。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嘴张开了,我陷入了一种极度的惊讶之中。

 

这么多年过去,能够让我惊讶的人或事已经非常的少,但是我眼前的这个小孩,他给我的感觉太复杂了,我好像很早之前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我缓缓地看向小花,小花冲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眼前的小孩为什么会给我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他所有的轮廓,包括神态,非常像年幼的小花,像我记忆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

 

与此同时这小孩还戴着一副儿童墨镜,他站在小花的腿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

 

胖子依然被我捂着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黑瞎子那边看,而我身旁的闷油瓶,脸上则出现了一种专注但又有些疑惑的表情。

 

我克制不住地瞟了一眼小花的肚子,“你生的?”

 

小花看过来的那个眼神让我觉得,我欠他的钱在一瞬间翻了三成的利息。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问话方式,“小花,这是……你的私生子?”

 

小花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胖子已经凑到那小孩身边了:“这活脱脱就是一个翻版的小花儿爷啊!”

 

他伸手去摘那小孩的墨镜,闷油瓶立刻说:“不要碰他的眼睛。”

 

胖子伸出去的手一瞬间就停住了,说:“小哥你别吓我啊,我这还没碰到呢。”

 

小花则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他显得非常温柔,说:“没关系的。”然后伸手把孩子的墨镜摘了。

 

看到那小孩眼睛的一瞬间,我,胖子,甚至包括小哥,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向了黑瞎子。

 

黑瞎子似笑非笑地说:“我就知道,这个便宜爹我是当定了。”

 

如果说我们所有人都没见过黑瞎子摘下眼镜来的样子,但我们在多少了解过之后,都会有一个自己心里的判断,那么这个小孩的眼睛,就是把黑瞎子的眼睛给具象化了。甚至可以说,黑瞎子的眼睛如果继续恶化下去的话,就会变成这个孩子那样。

 

胖子伸手在那小孩的眼前晃了晃,“这是几啊?看得见吗?你的眼睛可以见光吗?”

 

小孩特别酷地把墨镜又戴上了,一开口,蹦出来一串日语。

 

“我操,叽里咕噜的这还是个小鬼子!你俩老实交代,胖爷我不会搞歧视的,”胖子转向黑瞎子和小花,“你俩到底谁有倭人血统?”

 

小花懒得理胖子,跟那个还没他腿高的小孩说:“讲中文。”

 

小孩就用中文又说了一遍:“我叫漆淼淼,我可以看得见。”

 

“齐喵喵?黑爷,这孩子跟你姓,真是你的啊?”胖子一脸怀疑坐实的表情,又忍不住道,“这名字起得也太随便了吧,你俩……怎么生出来的?大花,难道你变异了?不对啊,这孩子多大了?我看怎么也有四五岁了吧?你俩?那时候汪家的人还没灭干净呢,你俩哪来的时间?”

 

这时候不仅是胖子,我自己的认知也几乎到了一种极限,这个小孩长得太像小花了,说他们俩没有血缘关系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眼睛,这是最匪夷所思的一点。

 

小花的表情非常的古怪,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说:“这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堂姐的孩子。我堂姐十几岁的时候就离家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再得到她的消息,就是有人替她把淼淼送过来了。他姓漆,三点水的漆,三水淼。”

 

胖子嘀咕了一声:“这名字起的,晚上得尿不少床吧。”

 

漆淼淼说:“你才尿床,你全家都尿床。”

 

外甥像舅,要这么说的话,也能解释得通,起码这比小花能生孩子所带来的的冲击小多了。我又看了黑瞎子一眼,被他敏锐地发现了。他就笑笑:“怎么着?你觉得我当年拐骗未成年少女离家又始乱终弃不成?”

 

我立刻站到小哥的右边,躲开黑瞎子的脑瓜崩射程,就听到小花又说:“送他来我这的人,我已经查过了,但没得到什么线索,只知道我堂姐确实已经去世了,生前给了那人一笔钱,带这孩子来见我。至于淼淼的生父,一概不知道。”

 

我有点知道小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毕竟我们俩的思路有时候挺相近的,我问道:“所以你找我们来,是让我们玩小蝌蚪找爸爸的游戏吗?”

 

小花伸手按住了额角,微微低头,笑了一下,这个动作被他做得很好看,小花跟我不一样,一直到现在,他看起来都非常的年轻,跟我当初在新月饭店里见到的那个穿粉衬衫的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其实美丽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或者说,太过于美丽的人或事物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脆弱,但小花,几乎可以说,他是我所有认识的人里面,最坚强的一个。

 

我其实是猜到了小花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才故意那么说来活跃气氛的。

 

“根据我堂姐生前留下的信息来看,淼淼的眼睛是被他的生父治好的,但是淼淼自己完全没有记忆了。”小花的语气很沉着,“我确实是要找到那个男人。”

 

“这个人能治第一次,就能治第二次。”小花看着自己身旁,正面带微笑斟茶的黑瞎子,平静地说,“他的眼睛,时间不多了。”

 

当晚小花做东请我们吃饭,其实我们这群人对那种高规格的山珍海味并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去那种很市井的大排档,撸串,喝啤酒,整个人反倒很舒服。

 

第二天,我醒得非常早,夜里应该是下过雨,整个庭院里的地面都很潮湿,我看着池塘里的锦鲤发了一会呆,发现黑瞎子一直坐在树后面。

 

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支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治印的工具一字排开。黑瞎子的手指之间夹着一柄刻刀,正端详着手里的那块石头。

 

虽然是清晨,但树下的光线其实是不够完成治印这种工作的,但这对于黑瞎子来说就不是一个问题。在越暗的地方他看得就越清楚。

 

黑瞎子对我凑过来的动作完全没反应,我向他讨那方鸡血石素章看了看。这石头色入地张,血质深沉,一拿到手里就有一种温润生凉的感觉。我对这种石头多少有点了解,像这种颜色凝而不散又无比细腻的品质,是珍品中的珍品,受刀不崩。

 

我把素章在手里过了一下,又还给了黑瞎子,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刻刀转着玩,锋利的银光在他指间绽放开,看得我有点胆寒。

 

当年黑瞎子给我特训的时候,教过我用刀,最基础的一点,就是让我在任何需要使用刀的场合,都必须用这把刀来进行。这样练到最后,再拿着这把刀,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有它会割伤自己的恐惧。

 

但像黑瞎子这样,已经不是在用刀子,而是在玩刀子,以我的资质,这辈子估计也练不成了。

 

他一直看着那方素章,可能是在构思,我知道治印的时候,首先是要制作字模的,这个过程中可能会经过反复的修改,然后拓到石面上,再根据字模来下刀。可是黑瞎子却做了一件让我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竟然完全没有做字模的意思,径直在印章平滑的底面上刻了一刀。

 

而且他下刀的样子非常的行云流水,好像就是随手刻的,而且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刻坏,眨眼之间就刻出了好几段很短的线条。我在一旁看着这几条短线,心道黑瞎子这到底是在刻他娘的什么东西,怎么看起来像个二维码。以后他再出去接活,拿着印章哈口气往人家手上一戳,让扫码付款,过一会手机就响了:支付宝到账一百万元。

 

我被自己脑子里出现的画面弄得有点想笑,继续看下去。黑瞎子很快又刻了两笔,这下我就看出来了,这是齐这个字的小篆体。

 

我顿时有些惭愧,当年我是做拓片生意的,竟然连齐字都没认出来。但是这也不能怪我,因为黑瞎子根本没有按照齐这个字正常的书写笔画来刻,他是从字的中间部分开始刻的。

 

可能是因为一开始在格尔木的疗养院里,黑瞎子给我的印象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在我看他做治印这么风雅的事情的时候,会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虽然我多少听说过黑瞎子的出身和早年的经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活过两个时代的人,不能太简单地去理解他。

 

我注意到印章上,齐字均匀地占据了四分之一的面积,顿时有种兴奋的感觉。听说黑瞎子的真名是四个字,不知道他会不会突发奇想,这次真的刻自己的本名。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去看下一个字是什么。黑瞎子连头都没抬:“再往下的内容,观看是要收费的。”

 

我立刻把脖子缩回来,在心里大骂黑瞎子。

 

不多时其他人也都醒了,只有小花还没起来。睡懒觉对于小花来说并不多见,我知道小花很多时候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而他在外面劳心劳力的程度不是我们几个人能比的,因此我也没有去叫他。

 

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我才发觉能安安稳稳睡着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

 

胖子打发闷油瓶去外面买早饭,长沙粉面很有名气,胖子立即开始点菜,还有糖油粑粑和炸饺子一类的食物。我有点怀疑闷油瓶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别到时候走丢了我们还得找他。

 

没想到闷油瓶很快就回来了,拎着好几人份的早饭,让我刮目相看。黑瞎子已经把印章和治印的一套工具收起来了,我们就在那张小桌子上,准备吃早饭。

 

漆淼淼也醒了,正在池塘边跟胖子下五子棋,胖子这个人看着很粗,实际上很会跟小孩相处,可能是因为他的性格。

 

而到了这个时候,小花竟然还没有起来。我沿着二楼的廊台走到小花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我就把门推开了。

 

一踏进这间屋子,我立刻发觉这里面和外面的温度湿度都完全不同,然后我明白了这种差异的原因。这是一个收集着二月红所有遗物的房间。墙上挂着很多套华美异常的戏服,上面的金线和明珠都是真家伙,绣工极其的精致,玻璃柜里从上到下摆放着璀璨华丽的头面。

 

我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小花有时会回到长沙,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睡一觉,睡醒了,第二天去面对那些步步紧逼的豺狼虎豹,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里间的门打开,小花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额头上挂了一层汗,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小花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刚才他在练功。我看了一眼,门边立着一排长短不一的棍子,看不出材质。在四姑娘山的山洞里,小花就是用这种棍子,轻盈地从洞壁上翻过去,有一种行云流水的美感。这都是从小苦练出来的,讲究童子功,半路出家的人,除非身体天赋异常的好,否则很难达到。

 

吃过早饭之后,小花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快递,拆开之后,里面是两幅经变图。第一幅尺寸很小,很明显是从某一幅经变图上裁下来的,上面绘有许多护法神。而第二幅,则是完整的经变图,极其的华美庄严。一看之下,我是非常震撼的,闷油瓶伸出手,手指从经变图上缓慢地划过,就道:“是真的。”

 

听到闷油瓶这么说,坐实了我心里的判断,这两幅经变图的规制、风格,很明显是从敦煌的某座洞窟中揭下来的。我知道小花非常有钱,但是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两幅经变图,已经不能用货币来衡量,是那种进入国宝行列的,真正的无价的东西。

 

胖子显得非常亢奋:“大花,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渠道!”

 

小花看起来也非常惊讶:“这不是我的。”

 

快递的外包装上,寄件人那里很明显是一个假名,寄件地址则有点意思,是长沙周边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寺。小花轻轻地皱了一下眉,那边胖子已经凑近了去看经变图中央的佛陀,问:“他这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黑不拉几的,跟个碗似的,如来佛祖也要饭啊?怎么这极乐世界连饭也吃不饱。”

 

我立刻拍了胖子一下,不让他继续造口业,说:“这不是如来,是药师佛,他左手托的是一个药钵,右手结施无畏印,这是很经典的药师佛的形象。”

 

药师佛又叫药师琉璃光如来,佛教里有九横死的说法,就是九种非正常的死亡方式。药师佛看到了众生苦难,发十二大愿,来救济九横死,使一切众生病苦皆除,得到安乐。药师佛传到日本之后发扬光大,日本奈良有名的药师寺,里面供奉的就是药师佛。

 

图上所绘的药师佛说法的背景就是净土世界,最上方有很多乐器漂浮在空中,不鼓而自鸣,下方的画面则是亭台楼阁,里面有不计其数的珍禽,诸菩萨在宝地上行走,手里托着雕花的器皿,里面还有盛开的花卉,以及点灯、树幡等供养的画面。

 

最中央的药师佛,头顶放出六道金光,我后来查过,这六道金光代表的是药师佛所发的第一大愿:自身光明炽然,照耀无量无数无边世界。而在玄奘的记载里,药师佛国以琉璃为地,金绳界道,城阙宫阁轩窗罗网皆七宝成,亦如西方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等无差别。

 

这一幅药师佛经变图极度的华美,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我忍不住又凑近一些,忽然听到闷油瓶很轻地“嗯”了一声。我心道小哥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转头去看他。

 

闷油瓶指着经变图中在栏杆上起舞的珍禽,道:“人面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看了一眼,头皮瞬间炸了一下,我当年因为这种人面鸟吃了不少的苦头,在我们的数次行动中,这东西的雕像、壁画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可以说是阴魂不散。胖子真是个乌鸦嘴,昨天还拿西王母来开玩笑,今天西王母的人面鸟就追过来了。

 

当年云顶天宫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去查过这种人面鸟,在佛经里面,这种鸟叫迦陵频伽,又叫妙音鸟,紧那罗作为天龙八部中的歌神,声音都比不上迦陵频伽的美妙。我当时拼命回忆跟胖子挤在那条石缝里,被人面鸟围攻的时候,这玩意儿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大脑一片空白,可能在那种极限的情况下,脑子里只有保命这么一件事了。

 

黑瞎子背着手,慢慢地说:“你们觉不觉得,这画看久了,感觉有点奇怪。”

 

我又重新去看这幅药师佛经变图,不知道是人面鸟带来的冲击,还是黑瞎子的话带来的心理暗示,越看越觉得画面之中有种诡美的感觉,像是能够吞噬人的心神。

 

“比起人面鸟来说,这一幅可能更加奇怪。”小花看了我们一眼,把手机递了过来。

 

在我们研究那幅药师佛经变图的时候,小花用手机把另一幅局部图拍了下来,发给了一个在这方面造诣很深的朋友。他一看就笑了,反问小花,怎么拿个仿制品来寻他的开心。小花就问,怎么看出来这是假的。

 

那位朋友说,就是从他手下随便找一个研究生过来,也能一眼判断出这是假的。主体的绘制风格仿的是盛唐时期,绘制内容则是弥勒经变中的诸神护法。严格来说,净土世界歌舞升平,是不需要诸神守护的,但弥勒经变中一般都有天龙八部等诸神护法。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我们手中的这幅画里,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

 

他用红圈把这个不应该存在的护法圈出来了。这个护法隐藏在所有护法的最后面,无论是轮廓还是颜色,都显得非常的模糊。

 

那人继续说,这个护法叫做鬼子母,特征是面目狰狞,怀抱一个婴儿。鬼子母本来是佛教造像中的常见题材,但是弥勒经典里,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过鬼子母。

 

经变是佛教美术史中的一个专有名词,经指佛经,变是变相或者变现的意思,经变图就是把佛经形象化,用图画的形式来阐明佛经里的内容。

 

那么,一个不曾出现在弥勒经典中的护法,为什么会出现在弥勒经变图之中呢?这就相当于在火星上发现了一块月球岩石。

 

我一时间有点愣住了,闷油瓶从小花手里接过那幅局部经变图,仔细地摸过去,肯定道:“是真的。”

 

闷油瓶是不会跟我们开玩笑的,他说这东西是真的,就一定是真的。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胖子开口就说:“会不会是这样,画这幅画的画师,觉得这缺一块儿也不怎么好看,或者他比较恶趣味,在这添了一个鬼子母。”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唐朝皇室尊崇佛教,敦煌许多洞窟的修建都来自于天子意志,耗资巨大,直接跟皇帝负责,画师也不会是普通人,他一定不敢。”

 

我慢慢地说:“抛开这两幅经变图的蹊跷,我觉得它们有另一重意思在。你们看,药师佛可以除去众生病苦,我刚才查了一下,九横死的第一横死就是患有病痛无药可医而死,而药师佛发愿要清除九横死,这么说吧,这是个治病救人的佛。这个鬼子母,就更明显了……”

 

小花接过我的话:“抱着婴孩的鬼母,指的是我的堂姐和淼淼。”

 

这下情况就很明显了,一定有一个人,知道黑瞎子眼睛的情况,也知道漆淼淼的事情,他在下钩子给我们。

 

小花的样子反而轻松不少,我能够理解他,比起毫无头绪和信息的死胡同,只要有信息,就算前面是个陷阱,起码我们也知道了该往哪个方向走。

 

小花立刻安排伙计去查今早那个快递员,看看他有没有在其中做手脚。消息回来得很快,快递员一切正常,我们的目光就落到那个寄件地址上。一个佛寺。

 

看起来,那个给我们下钩子的人,很希望我们能够去到那个佛寺。

 

事不宜迟,我们准备下午就去那座寺里探探虚实。为了安全,小花把漆淼淼留在家里,让人照看着。

 

出发之前,胖子反复念叨了几遍那座寺的名字,突然哎了一声,说他年轻那会儿当兵的时候,有个湖南籍的战友,后来不知道怎么大彻大悟了,就在这座寺里出的家。

 

小花本来已经拉开车门,听到胖子的话,回手把车门关上了,像是在思考什么。

 

胖子大咧咧地说:“大花,你别担心,我那战友非常靠谱的一个人,跟我关系也相当好,有熟人好办事,这事儿就包你胖爷身上了。”

 

我说:“胖子,我怎么觉得这事那么不靠谱呢,跟你能尿到一个壶里的,出家了也是花和尚吧。”

 

胖子非常不服气:“天真,你这就不客观了,你看,你也能跟我尿一个壶里,那你是什么?”

 

我跟胖子斗了两句嘴,小花已经做了决定,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不用全部的人都去寺里,如果有什么事会很被动。而且,我刚刚想到了别的事情,必须要查一查。”

 

小花说的也是我想说的,最后商议的结果是胖子带着闷油瓶去寺里,胖子虽然六根不清净,但小哥在西藏的喇嘛庙里待过很长的时间,我至今不能得知他那时全部的经历。但那对他来说可能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经历,对一些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会比我们有更深的感觉。

 

我则向小花询问了那个送淼淼到他这里来的人,虽然小花已经查过了,但我总觉得他会是一个突破口。因为小花的堂姐临终前是把淼淼托付给了他。能让一个濒临死亡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托付出去的人,他们的关系一定不会特别简单。

 

解家的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解家的女儿能够在十几岁的时候就逃离出去,且这么多年没有一丝一毫的暴露,小花的堂姐一定是一个手段很猛的强人。

 

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有时候比起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人才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而一旦突破,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花把那个人的地址发到了我的手机上,至于他自己,我问过之后,小花摇了摇头,像是没有太大把握地说,他先去尝试,有结果的话再告诉我。

 

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出发了,黑瞎子开车,我带着淼淼一起去找那个人。淼淼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依然抱着一丝希望,他能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想起什么来。说起来他也不是我带在身边的第一个失忆的人了,不知道我这是什么运气。

 

我一直不太会跟女人相处,但是跟小孩相处得还可以,淼淼是个比较活泼的小孩,但是有时候会习惯性地说日语,这给了我们一个信息。他的生父可能是个日本人,或者他们在日本生活过很长时间。

 

按着小花给的地址,我们到了才发现,那是湖南省博物馆,而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是湖南省博的一个保安,同时得知,他已经两天没有来上班了。我给另一位保安塞了两包烟,他告诉了我们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也无法接通。

 

找不到人,电话也接不通,这不是一个好信号,如果是前些年的我,可能已经会直接认为,这个人是死了。

 

线索在这里断掉,打小花的手机,他也不接,可能很忙。只有黑瞎子态度非常轻描淡写,我们都在为他的眼睛而奔走,他倒是对自己的事情毫不在意,仿佛眼睛最终能不能治好并不重要。

 

“我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为了全瞎之后的生活做准备,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是一瞬间失明的,我的视力是一点一点失去的,这给了我一个适应的过程。”黑瞎子笑笑,“如果一件事情你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不如趁早调整心态,跟它共生。”

 

但对于我们来说,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我们就会为了这个可能性而去努力。我们五个人,不管是谁面对这种结果,其他人都一定会拼尽全力地帮助他。我不想用一些很肉麻的词汇来形容我们,很多东西是不需要言明的。

 

黑瞎子说:“来都来了,我带你见见我的老情人吧。”

 

我猛地扭头看他,脱口而出:“你不要害我!”为了黑瞎子的事出钱出力是一回事,为了黑瞎子得罪小花是另一件事。其实想也知道,黑瞎子在之前的感情经历不可能一片空白,但是我今天如果真的陪他见了老情人,那我不知道晚上回去的时候该怎么面对小花,这种事情上我一定是站在小花那边的。

 

黑瞎子没料到我反应这么大,又笑了一下,“你以前肯定也见过的。”

 

我满头雾水,黑瞎子似乎觉得非常好玩,带着我和淼淼开始排队。今天是周日,来博物馆参观的游客不少,因为限制游览人数,博物馆都是掐着时间,一批一批地往里面放人。我心说,难道黑瞎子的老情人是在博物馆里工作?

 

排队过程中黑瞎子甚至掏出了刻刀,开始刻他那方印章。治印的时候通常需要特制的工作台来固定章体,保持稳定。黑瞎子完全不需要,他的手就是最稳定的工作台。

 

进入省博之后,黑瞎子熟门熟路带着我们,径直往一个展厅走。我一看他目标这么明确,心道不好,看来他来会过这个老情人很多次,已经跟串自己家门一样熟悉了。

 

不过当我见到那个所谓的老情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了。

 

黑瞎子说的老情人就躺在我们脚下,一个特质的玻璃展台里,上面围着一群人,都在低头看她。

 

黑瞎子的老情人叫辛追夫人,是马王堆汉墓出土的一具极其罕见的不腐尸。国外发现的一些不腐尸体都是干尸,辛追夫人是湿尸,发掘出来的时候,她的皮肤都是润泽的,身体组织具有弹性,还有部分关节可以活动。

 

马王堆汉墓的发现震惊世界,辛追夫人的名气也非常的大,网上有很多人神神道道地说,不能看辛追夫人的眼睛,都是瞎说。辛追夫人在我们眼里简直无比温柔,说这种话的人应该给他们组织一个倒斗一日游,亲眼见过粽子起尸之后,如果没崩溃的话,他们全都得回来给辛追夫人道歉。

 

怪不得黑瞎子说我以前也见过,小时候跟着爷爷回来扫墓,也来过省博。马王堆汉墓出土了大量的漆器,简牍以及帛画,以及那件举世闻名的素纱襌衣。

 

我从前一直怀疑,会不会有九门的人参与发掘了马王堆汉墓,毕竟很多人通过洗白进入了文物系统工作。爷爷否定了我的想法,那时候十年浩劫尚未过去,九门的人都非常低调,而且那个年代考古队的人要求身家清白,他们这些人有老底子在,是进不去的。

 

而且马王堆的发掘规格很高,当时有一个军区医院修建地下室,施工中经常遇到塌方和可燃气体溢出的情况,湖南省博的专家立刻意识到,这下面有一座古代墓葬。因此马王堆属于抢救性发掘,立项之后由国务院批准,还来了很多北京的专家。

 

后来我才知道,爷爷骗了我,或者说这不是纯粹的欺骗,爷爷只是选择性地告诉了我一些事,又隐瞒了另一些事。当时九门的精锐力量,全部陷在那一起史上最大盗墓活动之中了。

 

闲话休提,在我的询问之下,我才得知,发掘马王堆的考古队之中,虽然没有九门的人,却有一个同样也不清白的人存在,那个人就是黑瞎子。

 

关于黑瞎子,三叔当年的说法是,他是在千禧年前后才回的国,是长沙地头上一个硬茬子。我并不知道早在七十年代,他已经回来过了。想想也能得到答案,黑瞎子完全可以伪装成早年出国的华侨后人,这个身份可以给他带来很多便利。

 

黑瞎子不仅参与了马王堆的抢救性发掘,甚至参与了辛追夫人开棺的现场。

 

四层华贵的漆棺之中,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簇拥之下,辛追夫人泡在一种无色透明的棺液之中,立即被运往医学院进行防腐处理。

 

听到棺液这两个字,我立刻想起了雷城,我们说现代的科学技术已经完全可以从一个很高的地方去俯视古代,但古代的一些技术,即使用现在的科学来解释,也没有定论。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我,一定不能小看古人。

 

这种感觉实在非常奇妙,当年参与过辛追夫人开棺的黑瞎子现在站在我身边,我们共同低头看下去,下面的辛追夫人躺在明亮的玻璃展台里。

 

大腿处忽然被碰了一下,我低头,漆淼淼可怜巴巴地说:“我看不见。”

 

辛追夫人的尸体看上去还是有一些可怖的,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让漆淼淼这么大的小孩看到。在我犹豫的时候,黑瞎子已经一把将漆淼淼提了起来,夹在胳膊底下,头朝下地对着辛追夫人的玻璃展台。

 

我说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我是怕如果这小崽子被吓到了,等下哭起来怎么办,我和黑瞎子很明显都不是能哄孩子的人。黑瞎子非常的淡定:“解家的小孩,他不会怕的。”

 

漆淼淼倒确实没有害怕,他看着辛追夫人的尸体,忽然轻声叫了一句:“妈妈。”

 

我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那层玻璃非常明亮,差不多可以当镜子用了,倒映着一圈游客的人头。难道说小花的堂姐没有死,现在就站在这一圈游客里看着我们?

 

我立刻环顾四周,希望看到一个跟小花面容相似的女人。而黑瞎子的动作比我快得多,或者说因为他们两个有着相似问题的眼睛,他能够看到漆淼淼眼中的东西,而我是看不见的。

 

在那一瞬间,黑瞎子的目光已经锁定到了一个人身上。漆淼淼看的不是辛追夫人,而是一个玻璃所映出的一个女孩手里的镜子。那个女孩在对着灯光补口红,而她的镜子里能够清晰地映出另一个正在自拍的大姐,她因为误操作,点开了相册。那是一张照片,漆淼淼是对着那张照片叫妈妈。

 

所有这些都是后来黑瞎子跟我描述的,以我的眼力,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么曲折细小的事物。

 

黑瞎子胳膊底下夹着漆淼淼,立刻开始移动,他的速度非常的快,我在后面跟着,几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二叔说得对,现在的我确实已经不适合下斗了。

 

最后我们停在了另一个展厅里,这里停放着辛追夫人的四层套棺。四具棺材从大到小依次摆放,外层是黑漆素棺,第二层是黑地彩绘棺,第三层是朱地彩绘棺,最小的那个漆棺上贴满了用羽毛装饰的贴花锦。

 

黑瞎子带着漆淼淼从四具棺材前依次走过,走到第三个朱地彩绘棺前面时,漆淼淼不动了,然后声音很轻地说了一串日语。

 

我蹲下来,问他:“妈妈睡在一个这样的东西里面,对吗?”

 

漆淼淼点点头,我长出了一口气,有了这句话,我们就算不虚此行。

 

我们返回老宅的路上,漆淼淼一直很安静地坐着,黑瞎子则一边开车一边吹着口哨,吹成了一支曲子,我也听不出来他吹的什么。开过一个红绿灯之后,黑瞎子忽然踩了一脚刹车,我们后面的车被逼得一个急停,长沙司机脾气很火爆,立刻放下车窗破口大骂。

 

我问黑瞎子:“怎么了?”

 

黑瞎子摇摇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说:“你来开。”

 

我以为黑瞎子想到了什么,忽然走神才踩了刹车,没多想,主要也是被黑瞎子特训的时候习惯了,但凡他开口有什么指令,我像狗一样飞奔着就出去了。快开到二月红老宅门口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心里的感受顿时非常复杂,试探着问道:“刚刚你,眼睛不舒服?”

 

黑瞎子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做师父的使唤自己徒弟还要理由?”他推开车门下车,溜达着进了老宅。

 

后来我才知道,那段时间黑瞎子已经会出现忽然失明的情况,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复明。那天从黑瞎子停车跟我交换位置,一直到走进老宅回他自己的房间,其实他都是接近失明状态的。

 

那天晚上除了我和黑瞎子,加上漆淼淼这个小崽子,没有其他人回家。小花倒是给我回了一个电话,说查到了一些眉目。胖子那边,直到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这两个人已经到了江西,说是顺着一个线索,时不我待,所以先斩后奏了。

 

晚饭是我做的,漆淼淼非常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给多少吃多少,黑瞎子没有出来吃饭,我叫了两次,他不理我,我也就不管他了。

 

之后凑合把漆淼淼哄睡了,我回到院子里,给池塘里的锦鲤撒鱼食,撒完了感觉非常不爽,怎么我来了小花这里我还变成了老妈子,等他回来我要问他开工资。

 

回屋之后胖子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听着他说话的时候舌头有点大,果不其然,这人在江西当地又联系上一个朋友,胖子朋友很多,走到哪都有认识的人,江西人喝酒非常猛,几乎把胖子喝翻了。

 

胖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废话之后,又说:“天真,你放心,小哥在我旁边坐着呢,没丢,我得……我得撒个尿去。”

 

我怕胖子在电话那边给我直播撒尿,当即准备挂电话,没想到胖子又开口了,声音听着是醉的,但是话听着竟然还他娘的非常清醒。

 

大意就是胖子在小花这里见到平老六之后,心思活泛了一下,平老六这个人色大胆小,虽然不讲义气,但是该怂的时候知道怂,拿捏好了是个可以做几笔买卖的人。平老六以前得罪了小花,才不敢在地头上露面,这次债还完了,肯定没那么快离开长沙,胖子让我把这个人找出来,建立一下关系。

 

我暗骂胖子财迷,还是把这事应了下来,并通过我三叔留下的一些老关系,去联络一下平老六,在此揭过不表。

 

本来以为来到长沙会热热闹闹的,结果五个人三个都不在,没什么娱乐活动,我睡得很早,不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

 

这时候天还没亮,我实在睡不着了,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着,走到院子里。夜里肯定下了很大的雨,廊下有了积水,很多枇杷叶子被雨水打落,掉进池塘里。

 

我发现廊台外面避雨的檐下坐着一个人,姿势有些诡异,用光晃了一下,是黑瞎子。他对我的骚扰完全没反应,看样子是在刻印章。我当时觉得很无语,不知道这人是没睡还是跟我一样醒得早,刻个章什么时候不能刻,非要做出这么神经病的行为,弄出了一种恐怖片的氛围。

 

后来我想起秀秀不经意带过的一句对黑瞎子的评价。神经病也是人,大套路还是人的套路。

 

当时秀秀的意思是让我被黑瞎子打到满头包之前,先半夜苦练到自己满头包,黑瞎子看我这个德行,说不定一心软对我好点。这话也可以这么解释,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马上就看不见了,这件事他自己早就已经接受了,但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很难接受,他想给这个人留下一件东西。这个时候他不会在意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第二天我们带着淼淼到了北京,黑瞎子说,淼淼能在那个环境下一眼看到这具朱地彩绘棺,那是一种非常明确的记认。淼淼的年纪虽然很小,但是眼睛恶化的程度很深,据黑瞎子自己推测,等他继续恶化下去,快要失明的时候,可能也会产生这样的能力。眼睛可以像照相机一样,短暂地保留自己看到的东西,一切细节都分毫毕现。

 

即使小花堂姐的棺材跟这具棺材细节不太一样,但朱红色的漆棺,这么显眼的东西,制作难度也是很大的,只要出现过,不可能毫无痕迹。

 

我们来到琉璃厂,黑瞎子带着我进了一个铺子,里面的掌柜看到黑瞎子,让伙计下了门板,停止营业,把我们让到了后院,一位须发皆白,老得似乎都要皱成一节树根的老人,在等着我们。(这里要涉及到一个做漆器的世家,为了避免叙述啰嗦,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这位老人姓洪,他父亲曾是清宫里的漆器匠人。冯玉祥把溥仪赶出宫的时候,这帮人捎带着全部给轰出来了,他靠着自己的手艺和积蓄,盘了铺面一直做到了现在。)

 

洪老对着黑瞎子,行了一个我都没见过的大礼,不知道是什么礼数。黑瞎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兴这一套了。”他把拍摄的朱地彩绘棺递过去,洪老看了一眼,开口了,他说话挺费劲的,好多地方我都听不明白。

 

那个掌柜的执着笔,把能做出这种漆棺的人挨个写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叫漆同。

 

这个姓氏非常的少见,我跟黑瞎子对视一眼,黑瞎子还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我却已经开始想,不会这么容易吧?这种感觉好像考试的时候全程没学,考前那一晚挑灯夜战,看了几道大题,第二天考场上全都出现了。

 

黑瞎子点了点这个名字,洪老又开始了他的叙述,依然是那种缓慢又古怪的气音,我仔细听也只能懂个七八成,大概记在这里。

 

这个漆同是一个日本人,本姓三井,在日本的时候就是学美术的,在故宫博物院里见到了一只永乐年间的剔红漆牡丹纹盘,一见之下,几乎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找来洪老这里,一定要学习这种工艺。

 

洪老非常痛恨日本人,坚决不肯教,但是这个三井,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死缠烂打,一定要学,中间因为签证到期不肯走,差点被遣返,回到日本之后马上又回来了。

 

为了学剔红这种技术,三井可以不再做日本人,他说美是没有国界的,他可以变成一个没有国家的人,终生不再返回日本。为表决心,他改掉了自己的姓氏,就姓漆,改名叫做漆同。

 

为了让洪老收下他做徒弟,漆同做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自己砍掉了左脚的五根脚趾,以此作为此生不再返回日本的证明,终生不再踏上故土。洪老大为震动,收下了他。

 

其实听到这里,我觉得洪老和这个漆同都有点毛病,但是别人也不是我,我也做过一些在别人看来疯狂无比的事情,达到目的,和为了达到目的所付出的代价,每个人衡量的标准不一样。

 

漆同的天赋非常之高,很快成为洪老的徒弟中最出色的一个。而他最喜爱的,也是学习漆器制作的初衷,就是剔红。这种工艺也叫雕漆,在胎体上一层层地髹涂调好颜色的大漆,堆叠到适当的厚度时,用刀在漆上做雕刻。

 

洪老向我们展示了一件漆同当年学艺时的作品,通体朱红的盒子上,层层叠叠雕满了华贵的牡丹,其怒放的盛景几欲冲进人的眼眶。

 

我按捺住自己的心情,问洪老,这漆同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一直在旁伺候的掌柜说,此人是娶了妻,许多年里没有生育,后来有一年夏天,夫妻二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旅游回来,大概是在当地的寺庙里诚心祷告,被菩萨听见了,回来之后,漆同妻子的肚子就一天天大起来。

 

那掌柜说到后面,神情似乎有些为难,说:“孩子刚生下的时候,我还去看过的,那个孩子,有点古怪。”

 

漆淼淼就坐在我的怀里,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好像根本不知道,现在在说的那个小孩就是他。

 

“怎么个古怪?”

 

掌柜又说:“听说那孩子生下来就不会哭的,满月的时候我去看过,那孩子的眼睛……似乎会变色,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颜色就变了……到现在总有四五岁了。”

 

我立刻追问:“这个漆同现在在哪里?”

 

掌柜的跟洪老对视一眼,说:“他已经死了。”

 

直到现在我都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在沙滩上堆城堡,花费了很多的时间,用了很多的工具,马上就要堆好的时候,一个浪头打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甚至不是没有希望,而是给了一点点希望之后,让你看着它是怎么熄灭的。

 

我觉得一团东西堵在了胸口,我缓缓看向黑瞎子,甚至有点害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我没有想到的是,黑瞎子竟然还笑了一下。

 

为了叙述完整,漆同夫妻的事情我也会记录在这里,起码在漆淼淼长大之后,让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并没有抛弃他,相反,他们为了挽救他,作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漆淼淼不到两个月大的时候,眼睛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漆同和小花的堂姐(这里为了叙述方便,就叫她堂姐,反正我和小花有亲戚关系,叫一叫也没关系)带着漆淼淼去了很多医院,甚至见过很多邪门的人,最终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带着淼淼离开了。

 

离开之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了,但一个月之前,漆同寄来了一封信,内容是说,自己跟妻子都身染重病,大概命不久长,想到洪老,师徒情谊让他写下了这封信,以免洪老挂念这不肖徒弟,再也没了音讯。

 

一周前,漆同被发现在家中自杀,他的遗书里留下了洪老的电话,遗物也一并留给了洪老。是警察打电话来,他们才得知消息的。

 

洪老找出了那封信,交到了黑瞎子的手上,借着光,我看到信封上的地址,还是长沙。

 

来回几千公里奔波,没想到答案就在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地方,距离漆同自杀也仅仅只有一周时间。七天。

 

时间是一种约束万事万物的尺度,人出生,长大,变老,树木春天开花,秋天结果,上学时的课本,再翻开已经泛黄,没有什么能逃脱时间的约束。可是对于黑瞎子来说,时间是没有意义的,时间无法约束他。在时间已经不能约束他,又过了很久之后,时间对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用七天这样一个短暂的尺度,告诉黑瞎子,其实你一直在我的约束之中。

 

很多年前我痛骂过人生,骂它反复无常,这个操蛋的玩意儿夺走了我太多的东西,后来我又对它多了一些感激,因为时间像潮水退去一样带走了我很多东西,又把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推回到了我的脚边。可是现在,我忍不住想,人生归根到底,真正的恒常其实是无常。

 

走出琉璃厂之后,我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这是一个惯性的动作,我是在找烟。在我不知道的什么时候,黑瞎子已经点了一根,我问他要烟。

 

黑瞎子咬着烟笑:“要是哑巴在这儿,你也敢说这句话,我就给你一根。”

 

我无法想象黑瞎子现在是什么心情,一根烟燃到底,黑瞎子又说:“给胖子,哑巴,花儿都打个电话,我怕他们出事儿。”

 

我一瞬间理解了黑瞎子的意思,漆同一周前已经死了,按他信上所说,他跟堂姐都身染重病,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治好淼淼的眼睛所付出的代价。漆同给自己的师父留了遗信和遗物,却只字未提淼淼,应该是和堂姐共同做了决定,把淼淼托付给了小花。

 

堂姐不会不跟小花说明所有的情况,那个消失的省博保安,从寺庙里寄来的经变图,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件事的背后有一个人,或者说,有一股势力,在驱赶我们,让胖子和小哥去了江西,我和黑瞎子来了北京,小花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我摸出手机,先打给了胖子,电话里说不清楚,只说这可能是个套,让他们别再查了,赶紧回长沙,胖子在那边破口大骂,他跟小哥已经循着线索进了赣南的深山里,线索却突然断了,要回来估计得腿儿着走十几个小时才能出山。

 

我又打给小花,那边响起轻轻的忙音。我听到黑瞎子很模糊地说了一句:“吴邪,别告诉他。”

 

我眼睛几乎一热,应了几句,小花的电话接通了。在小花的面前,我想要撒谎是很难的,我把对胖子的说法原样说了一遍,没说漆同已经死了,只说可能是有人在下套。小花听完,嗯了一声,说知道了,在老宅等我们。

 

在长沙黄花机场落地之后,我打开手机,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竟然是我三叔的老伙计,说长沙地头上完全没有平老六的消息,问我要不要扩大到周围几个县市。我说不用了,也没往深里想这件事。

 

我和黑瞎子没有返回二月红的老宅,直接按照漆同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门锁着,但是对黑瞎子和我来说,想要进去并不难。

 

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看得出曾经的生活气息很浓,按照警察给洪老的说法,漆同是在卧室的床上服药自杀的。

 

我们还没找到堂姐的朱漆棺材,在长沙市周边想要无声无息地土葬一个人基本上不可能,我希望漆同能够留下一些线索,起码让我们知道堂姐葬在何处,对于淼淼来说,这也是一个交代。

 

淼淼对这个家有一些记忆,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我和黑瞎子到处走动,查找可能的线索。

 

漆同书房里放着非常多的书,这个人如果没有死,我跟他可能会有一些共同语言。这些书作为遗物,应该都留给了洪老,在我们说明了淼淼的身世之后,洪老便将这所有的东西转赠给了淼淼。

 

我坐在书桌前,习惯性地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然后从抽屉里发现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是从今年年初开始写的,我急于知道在漆同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发生了什么,因此翻到最后十几页的地方开始看。

 

给淼淼治好眼睛的是一种非常阴森甚至邪恶的法子,是漆同在赣南深山中一座土地祠里得到的,但漆同和堂姐在知道这种办法之后,丝毫没有犹豫。简单来说,想要治好淼淼的眼睛,他们夫妻两个人就要有一个人完全地把所有的生命力献祭出去,另一个人完成替换血肉的过程。

 

这部分漆同写得很潦草,但当我继续看下去的时候,极度的震惊和恶心让我开始冒汗。漆同用剔红的手段雕了一整只漆盒,用于调漆的液体是他们想方设法得到的,辛追夫人墓中的棺液,那种无色透明的棺液在开棺迅速变成深红色。漆同每剔一刀,作为牺牲的堂姐,身上就会出现同样的一刀,深度,走势,都一模一样。

 

使用这个方法,需要病人自己来下刀,而淼淼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漆同握着淼淼的手,下了第一刀,然后是第二刀,第三刀……在这种极度的刺激下,淼淼很快昏了过去,当他醒来,已经不记得任何事了,也不会知道,在自己昏过去的时间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在完成这一切之后,漆同带着妻子的手书和照片找到了一个男人,妻子是一个大家族里逃出来的女孩,原本的姓氏是解,那个男人则是她的堂弟。很多年过去了,这个堂弟成为了解家的当家,把孩子交给他,是稳妥的。

 

漆同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妻子的堂弟,包括那种邪恶的办法,然后,他一个人回到了家,吞下了药片,躺在妻子的身边,等待自己的死亡。

 

当我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心跳像撞槌一样,我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感官。把我的神志叫回来的是一声巨响,我拿着漆同的日记本,走向声音的来处。卧室之中,那张双人床的被褥已经被掀开,床板被黑瞎子撬开扔在了一旁,床单之下,露出了熟悉的朱红彩绘。

 

那里面空空荡荡,只有一个鲜红如血肉堆叠的剔红漆盒,上面花瓣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漆淼淼完全不知道害怕,对着那只剔红盒子轻声叫着妈妈。

 

我头皮都麻了,压制着胃里异样的感觉,说:“瞎子,你得看看这个。”

 

后面的事情我很难概括,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黑瞎子会掉头离开,真正地离开,我们任何一个人以后都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消息。但那只是一瞬间。黑瞎子捏着那本日记,从门口走出去,下了楼梯。

 

我醒悟过来,立刻提着漆淼淼追下楼,在最后一秒拉开了车门,混乱地挤了进去。

 

车里爆出一声特别大的声音,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来自于黑瞎子的手,他一掌打在了方向盘上。那种力道,让我觉得他可以仅凭一双手掌,把整辆车给拆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黑瞎子暴怒的样子。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下车。”

 

我没有动,他重复了一遍:“下车。”

 

黑瞎子的那个表情,让我觉得我现在如果不下车,他会去杀人。我抱着漆淼淼滚下车,几乎是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车子起步,飙了出去。

 

巨大的恐慌之下,我发现拨通了胖子的电话,冲他大吼:“快点回来!救命的事情!快!”

 

胖子还在山里跋涉,累得如同死牛,一头雾水,“救谁?”

 

很久之后我才发现小花当年对我的判断非常精准,说我全是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还有时候会做一些愚蠢得很可爱的事情。那一瞬间,我想的只是,如果小花现在已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我就是个添头,都不够黑瞎子过三招的,我得把胖子和小哥叫回来,来帮小花。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抱着漆淼淼跑到大马路上拦车,胖子和小哥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算只是个添头,也不能对小花见死不救。可能因为我的神情过于疯狂,司机看到我抱着个孩子,下意识就以为孩子生病了,二话不说就往医院开,我报了地址之后还一脸纳闷。

 

在车上,我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所有的杂乱的千头万绪全部串联起来,变成一条清晰无比的脉络。

 

我一直以为的,在整件事里存在的那个人,给我们下钩子的人,误导我们的人,操纵我们的人,其实就是小花。这就是他给我们所有人设的局。

 

这个局,到了这时候看,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是很粗糙的,小花跟我的性格真的有一部分类似,所以这个时候,我可以很清晰地整理出所有有问题的地方。比如说,胖子。当时胖子说那个寺里面有他当年的战友,那个时候就几乎超出了小花的控制。因为胖子的社会关系特别复杂,小花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安排的地方里,有一个胖子一时间都想不起来的战友。

 

所以,小花立刻改变了策略,把我们五个人拆散了,胖子在那里有熟人,就让胖子去那里,顺便带走小哥。因为这两个人的行动力其实都特别强,而且胖子的思路是歪的,他随时都有可能用那种笔直的思维破掉一个精心设置圈圈绕绕的局。

 

而小花当时一个人离开,想必就是去紧急做了布置,想办法把胖子和小哥引到了江西。

 

至于黑瞎子和我,这是小花另一个很毒辣的地方,除了黑瞎子对我特训的那段时间,大多数时候,我要做的事情,黑瞎子不会干涉,而是在一旁,用他自己的方式来协助我。

 

而小花跟我们的关系都太紧密了,我们根本不会往他算计我们的那个方向上去想,他是世界上最想治好黑瞎子眼睛的人,这就是灯下黑。

 

包括平老六的出现和消失,不许外人进的老宅,平老六的出现是多么的突兀,而他好不容易还清了小花的欠账,能够在长沙地头上自如活动了,却又为什么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声无息。

 

太多太多细节,可是我们完全不会怀疑到小花身上,他利用的是我们对他的情感。而且其实留给小花做局的时间非常短,所有的事情,几乎已经做到一种极限了。

 

而小花这一局最老道的地方,就在于似假非真的那些部分,胖子和小哥被稀里糊涂引到了江西,而漆同正是在赣南的山中得到了那种秘法。黑瞎子和我到了湖南省博,那个保安的消失会让我们警惕,但接下来并不是完全随机的。

 

小花不一定能够知道,淼淼会记住那种朱红色的棺材。但他使用的棺液又确实来自于辛追夫人的漆棺,这是小花钢丝上跳芭蕾的设置,他不怕我们知道,或者说,他就是希望我们知道。

 

因为我和黑瞎子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在碰壁之后,会出现一种可能,就是我和黑瞎子反向思考,最终怀疑到小花身上。那么,小花干脆放出了足够多的线索,我毫不怀疑,就算我们没有通过淼淼查到北京,小花也会用别的方式来提示我们。因为他要的不是瞒过所有人。这件事迟早会被我们知道,小花要的只是时间。

 

但那些细节都已经不重要了,这不是双方的较量,一方赢了或输了,都要复盘整个棋局。在这一局里,小花是稳坐中军的帅,也是灵活作战的马,更是自我牺牲的卒。

 

在我回到二月红的老宅之后,里面一片寂静,我非常害怕看到一种景象,我怕小花真的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我安置了漆淼淼,开始找趁手的东西,然后我想到了小花的棍子。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骗我说他在练功,现在想来,那天早上,瞎子在楼下一刀一笔地刻着齐字,每一刀剜下去的都是小花的血肉。

 

我走上二楼廊台,突然听到了响动,立刻猫着腰往屋里看。然后我就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黑瞎子和小花。

 

小花的上衣已经被扒了,被黑瞎子脸朝下地摁在床边,几乎是像要把小花给扼死。在小花光裸的后腰上,有一个一寸见方的血痕,我看不出来是什么。只有黑瞎子和小花自己知道,他往印章上刻的是什么字。

 

就保持着这个动作,黑瞎子忽然笑了一声,另一手在小花的额头点了点,“解雨臣,你长本事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张力,混合了性,暴力,和宽容。是我无法去也不能去打搅的,我依然很怕黑瞎子对小花动手,但直到我在外面蹲麻了,黑瞎子也没真的打人。他们就只是沉默相对,不说话。

 

良久,我听到小花低声说:“你别生气,你的眼睛没有坏得那么厉害,需要我死了才能治好,如果那样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我想治好你是因为,我想要你,我又不想刚治好你,我自己就死了……换算一下,最多也就是减了我二十年的寿数。我一直特别健康,而且很会保养自己,活到九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样算,我还可以陪你三十年,还算值得……”

 

这他娘的,我听完都恨不得上手抽这个王八蛋,我猫着腰退回楼梯那边,听到了黑瞎子的声音,他的语气很难形容,说:“值不值,是我说了才算。”

 

我悄悄地退开,忽然想起当我知道小花跟黑瞎子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我非常的惊讶,问小花怎么回事,小花说,就那样。后来我慢慢的就明白了,小花和黑瞎子,他们两个人心中对很多的事情,可能都有着同样的答案。

 

如果说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一个终极的问题,那么我是一个活在被人设计好的问题里,又不断自己追逐问题的人,胖子是一个有没有问题都无所谓的人,闷油瓶则既是问题的一部分,又是答案的一部分,那小花是一个解决问题的人,而黑瞎子,他是一个看到了自己的问题而永远不会去把它问出来的人,因为他其实一无所求,一无所问。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一天发现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人,跟他的答案是一样的,哪怕他从来都没有把问题问出来过。所以我觉得,不管怎么样,到了最后,黑瞎子一定能够理解小花的做法。

 

闷油瓶和胖子回来之后,我简单给他们讲了一下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小哥还是那样,神情没什么变化,胖子脸色特别的精彩,他偷偷地跟我说,早该想到了,这就叫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我们一直拖着没有离开长沙,我跟小花说,我是害怕黑瞎子万一哪天心头火起,要把你给宰了,我们在边上还能拦一拦。至于小花是怎么用棺液炮制印章石的,他一直不肯告诉我,我也就不问了。最后我们还是留在长沙过完了一整个吵吵闹闹的国庆黄金周。

 

离开前的最后一晚,我实在好奇,黑瞎子在印章上刻的什么字,他刻的每一个字可就这么留在小花身上了,会跟他一辈子。太过于好奇,我让小哥去黑瞎子的房间里偷看一下那个印章,万一可以就此得知黑瞎子的真名,那我岂不是赚了。

 

十分钟后,闷油瓶带着那方印章回来了,我说:“我让你看上面的字,没让你把它偷回来啊!”

 

小哥淡淡地说:“你看完,我再放回去。”

 

我接过印章,调转印面。

 

齐人之福。



一颗花生。

[瓶邪/黑花][ABO]我发小好像和我看上了同一个alpha怎么办?

不出意外应该是发小吐槽bot最后一篇啦,两年多的时间里很多朋友一直陪伴,真的很感谢。

正文1-7+黑花番外1-5


01

我叫吴邪,万万没想到,我和我发小高中开学第一天,我还在包书皮呢,我发小就在奋笔疾书,认真地做着一份雅思阅读。


我把我的新课本用宣纸一本本包好,用瘦金体写上书名,一转头,我发小还在备战雅思,新发的课本堆了一桌子。


……是我的桌子。


我和我发小对视一眼,我发小说:帮我包。


我说:……为什么?


我发小不跟我多废话,转过脸继续写雅思阅读:那还钱。


……上次借他钱充游戏卡,说发压岁钱了还他的。


我发小激将法:现在才9月,压岁钱要什么时...

不出意外应该是发小吐槽bot最后一篇啦,两年多的时间里很多朋友一直陪伴,真的很感谢。

正文1-7+黑花番外1-5


01

我叫吴邪,万万没想到,我和我发小高中开学第一天,我还在包书皮呢,我发小就在奋笔疾书,认真地做着一份雅思阅读。


我把我的新课本用宣纸一本本包好,用瘦金体写上书名,一转头,我发小还在备战雅思,新发的课本堆了一桌子。


……是我的桌子。


我和我发小对视一眼,我发小说:帮我包。


我说:……为什么?


我发小不跟我多废话,转过脸继续写雅思阅读:那还钱。


……上次借他钱充游戏卡,说发压岁钱了还他的。


我发小激将法:现在才9月,压岁钱要什么时候?我看你根本不想还。


我:我没有!


我发小:那不用还了,帮我包书皮!


行吧,我帮我把我发小的书一本本收起来,我发小叮嘱:角包平整点。


我不满:你还有强迫症!算了你是甲方。


我一边帮他包书皮,一边抽出里面那本《心理与生理卫生健康》问他:这种不会看的要不要包?


我发小瞟了一眼:这讲什么的?


我翻开一看,随手一翻竟然就翻到了alpha身体结构图,赶紧合上:讲17岁分化的,alpha和omega生理变化什么的。


我发小面不改色心不跳从雅思题里抬头,把书从我手里抽出来:我看看。


我:……。


我发小翻了翻,整个人坦然淡定地不行,从头到尾翻完了,甚至在alpha那页多停留了会儿,饶有兴趣地像在观赏动物园里的河马。


然后扔给我:看完了,不用包了。


他还在写雅思题。小花在我们初中的时候就做好了高中规划:高一进学生会刷资历及兼顾学业的同时备考雅思;高二考取雅思高分和攒够社会实践经历;高三手握藤校offer,然后不参加高考直接出国读本科。


我没有他这么精密的规划,一直很佛系,就想轻松一点,随便考个家门口的浙大,周末还能骑自行车回家吃个饭。


我发小写完一篇阅读,点点那本《心理与生理卫生健康》,对我说:对这个你有什么打算?


我无语:你定计划的维度是不是已经有点变态了,这是我想怎么打算就可以怎么打算的么?


每个人的分化时间不同,大概会在17岁前后,有人早有人晚,不会有预警和防备;至于分化出什么,当然也是听天由命的,有什么可打算的?


……备好抑制剂?


没事学校会发的。


再说了我可以找小花借,他肯定会提前准备。


我发小把注意力放回他的雅思题:我打听了下,我们学校有2个顶级alpha。


我:so?


我发小又开始写题:我准备去预定一个。


我:???


他说的好像跟“今天晚上要预定一个月龙吟的包厢”一样随便。


alpha和omega根据精神力分等级,顶级alpha分化的概率大概不到万分之一,在我们这所市重点高中也只有两个,差不多相当于全市同龄人中也只有两个的概率了。


顶级alpha的精神力很强,因此意志力和能力都异于常人……长得还都会比较好。属于女娲精心定制的那种泥人。


我忍不住说:那你怎么知道你会是omega呢。


alpha有易感期,必须要omega才能度过,不然顶级alpha就很容易拆墙炸玻璃,酿成恶性事件。难道小花已经分化,知道自己是omega了?所以才会这么积极。


……我没感觉到啊!!


我发小好像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有什么关系?哪怕我自己是顶级alpha,也是需要另一个顶级alpha来帮我做事的,别的对解家又没什么用处。


我说:这也是你的前走三后走四?


我发小理所应当:顶级alpha那么少,等我分化了别人也分化了,多了一批竞争者,跟我抢怎么办。


……我看着高一开学第一天就在做雅思题的小花,想起他确实刚中考完就马不停蹄开始上课备考了,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就是因为他中考完天天上雅思课,我一个人没事做,又没有暑假作业,预习和练字的空隙就只能去游戏厅打游戏了……我爸妈看到小花又在上补习班,想让我去上补习班可我懒得去,所以不给我零花钱了。


所以还不是怪他!


但我整个人还是太震惊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那个顶级alpha。


小花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见,但我打听过了,挺帅的,比我高点,挺穷,就是好像有点残疾。


我喷了,顶级alpha还能有残疾,易感期炸玻璃的时候把自己胳膊炸断了?


我发小总结:挺好的,解家就应该有这样的赘婿。


他想了想又补充:而且挺穷的,这就好办了,我可以带着他一起出国,吃我的睡我的,就会听我的话。他最好不要太穷且志坚。


我默默地给他包着书皮,小花用笔捣捣我:吴邪,明天学生会招新,和我一起去。


解家人不做多余的事,小花进学生会主要是为了刷履历。但我又不用爬藤,我赌气:不去,我要好好学习,不然考不上浙大了。


浙江只有一所985,考不上浙大就只能去浙工大了。出省也是不可能的。


我有点不高兴,我发小跟我一起长大,小时候我们一起买糖葫芦玩泥巴,没想到性格决定人生,我们性格差距这么大,他以后肯定会狠狠把我甩在后面。想到这个我就有点低落。


我发小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用笔捣我:陪我去报学生会呗,钱不用你还了。


我震怒:解雨臣,我就欠了你三百块,你搞得活像我欠你三百亿。


我发小略略略:你花钱没有计划,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欠我三百亿。


我:……👿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一放学,小花就跑去上雅思课了,连晚饭都来不及吃。我一个人回家,心里有些苦闷。上初中的时候,除了他要去二爷爷那学戏,我俩每天都一起放学的。


他家里常年没人很冷清,有时候还会来我家写作业。我奶奶是小花爷爷的表妹,小花嘴又甜,奶奶很喜欢他。


一个人默默在公交站等车,前面有两个女同学,一个短发一个双马尾,一直在嘀嘀咕咕:我们学校两个顶级alpha,你见过了吗?


……原来未雨绸缪的不止是小花,我竖起耳朵,她们继续说:哈哈,课间偷偷去看了!都好帅啊,就是一个有点残疾,一个是精神病。


她们对视一眼发出爆笑。


突然短发女生拉着双马尾:我靠我靠,就是那个!快看,好帅!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人在那沉默站着。大概是觉得周围叽叽喳喳和好奇的视线有点烦,他把校服外套的帽子戴上了,加上刘海有点长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神色。很瘦高,双手插着兜。


竖高竖高又戴兜帽,跟个闷油瓶子一样。


双马尾问她:他看起来不像神经病,那是哪里残疾?


短发说:嘴残疾。


她们又开始东倒西歪笑成一团,我默默站得离她们远了一点。


笑完了,短发说:我要去撩一下他。


说着就往那个闷油瓶那里走,我心想这怎么行!虽然我还在生小花的气(且这气也没什么来由,小花甚至都不知道),还是想保护一下他……的计划。


主要是解雨臣这个变态定好的计划一旦完成不了就会情绪很不好,到时候我被牵连怎么办!


短发女生说:张起灵,新认识一下,我是高一的!


闷油瓶装没听见。


短发女生继续说:你是在XX路下车嘛?我朋友也在那站下车,有个路灯坏了,你送她回去呗,路上很危险的。


双马尾女生扯她衣袖:你干嘛!


短发女生说:帮你呢!多帅啊!


我:……。


虽然那个闷油瓶还是对她们的话置若罔闻,可是我看不下去了,走上前,硬着头皮说:我也在XX路下车,我送你们吧!


两个女生眨眨眼,短发女生对双马尾说:他也挺帅的,有书生气!虽然和张起灵不是一个类型,也很好啊,说不定是下一个顶级alpha。


……我听见了。


没想到那个闷油瓶这时候对我转过头来:很危险?


我:?嗯嗯嗯,对。


其实我根本不在XX路下车,在XX路打过游戏倒是真的。


闷油瓶说:好。


?好什么好。


那个闷油瓶说:你送我。


在我疑惑的目光中,他说:太危险。


车来了,我目瞪口呆看他上了车。旁边两个女生的眼神从震惊,到疑惑,到八卦……最后一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闷油瓶抓着我的手腕,把一脸懵逼的我拉上车。车门关了,两个女生尖叫:啊啊啊光顾着磕了忘记上车了算了等下一班吧。


车启动了,我看着她们越来越远,抬头看了一眼公交车牌:2路。


……特么的我根本不坐2路啊!!


02


车子缓慢爬行,好堵。


杭州文一西路和地铁3号线,永远都在挖了修,修了挖。


公交车人有点多,有点挤,有点热。


烦躁间,我好像闻到什么凛冽的味道,陌生又熟稔,像千年寒冰,高山积雪。


听说在长白山,就有这种终年不化的积雪。


诶?但是是哪里来的。


不管了,倒是挺凉快的。


可能是因为这个闷油瓶冷着脸,跟个冰山一样的吧,人形冰箱,倒是很实用。我心想。


一个人放学确实很无聊,还很危险,或许我也该报个补习班什么的,比如泰拳。


这样我爸妈也会把克扣的零花钱还给我,我去还解雨臣钱,他就没有我的把柄了。


我心里东想西想,车到XX路了,我被拉着上车,又被挤着下车,闷油瓶沉默地走在我前面。


看到我没跟上,还回头看了看我。


目光对视,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到,小花每天学雅思那么忙,在他学习的时候,这个alpha真被人抢走了怎么办?


不行,我得帮他。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咳咳,太危险了,这位……小哥,我送你。


闷油瓶嗯了一声,我们沉默地走着。


好尴尬,说点什么。我抓耳挠腮地想。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话题:你们高三挺忙的吧!哈哈哈……


说完觉得自己很傻,高三能不忙吗?这么傻的问题,肯定被他笑死。


没想到闷油瓶看了我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不忙。


我正在想从哪个角度吹他游刃有余日理万机的彩虹屁,他说:竞赛夏令营,保送了。


我:……恭喜恭喜哈,哈哈😅


不想这个角度了,我再换换话题。吴邪,你每天看那么多书,总有一个能聊的,加油啊!


书……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想起白天在小花桌上看的那本《心理与生理卫生健康》,alpha生理结构图那一页。


图上的人体模型好像突然有了五官,开始动了,摆臂的姿势,书包带子的长度,都和旁边走着的人渐渐重合起来。我心里“腾”得一下,耳根通红。


我着急得越走越快,可人类的脑子,你越不让它想什么,它就越无孔不入地冒出来。就好像你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放《爱如火》,就一定要得等它唱完才安静。


与此同时,那张图片旁边的解说文字也渐渐浮现出来:“刚分化的alpha与omega,精神力还不强,体内的信息素也刚刚开始产生,借助阻断剂抑制剂等药物,可以顺利度过易感期和发情期,不用担心影响学业,也不用请假,可以正常来学校。”


(果然中国学生没有gap,gap几天都不行。)


“但是——这期间因为身体激素的变化,会有一些情绪上的波动。比如容易感到悲伤、忧郁,或者易怒,易疲倦等等。一定要关注自己的心理健康,多参加课外活动,像唱歌、跳舞、球类运动等等,积极调整自己的心态。


另外,这期间容易有悸动、懵懂的情绪萌生,也是十分正常的。既要正视、珍视这种心情,也应该区别于爱情。”


啊!我想到了,那这个闷油瓶,肯定也有易感期。既然alpha在易感期期间情绪敏感脆弱,那让小花在他敏感脆弱的时候来关心关心他他俩不就成了?


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只是我要怎么知道这个闷油瓶的易感期……?又不能直接去问。


我开始思索,如果是易怒的话,是不是故意激怒他就行了。


要不现在踩他一脚,试试看他会不会过来打我。


如果没有,我就每天跟着他,每天踩他一脚,等有天他突然来打我了,我就赶紧去告诉小花。


我人可真是太好了!我心想,虽然小花惹我生气,我还是这么为他考虑。十年修得同船渡,他上辈子起码得修行三十年才能修得我这么好的发小兼同桌兼表哥。


踩脚好像有点奇怪,而语言是最好的利刃。想起小花说的他很穷,我决定试探一下他是否真的穷且志坚。


刚好路过一条小吃街,我问闷油瓶:你吃晚饭了吗?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我说:你是不是吃不起,那我请你吃吧!


一句话,前半句激怒他,后半句试探他。我可真是机智过人。


这个闷油瓶点点头:好。


唉,没有生气。而且都不跟我客气一下,看来确实不怎么穷且志坚……而我明明应该高兴,为什么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呢?


我问:你想吃什么?


他说:听你的。


我又想起小花那句“吃我的睡我的,就会听我的话”……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又加重了。


于是我点了臭豆腐,问他吃不吃。


他这个人看起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没成想闷油瓶嗯了一声,我们一起排队买了臭豆腐,我请他吃了一碗,心里哀悼我所剩无几的零花钱,经此一役更加雪上加霜。


算了!就把小花借我的300当做请客基金,到时候他就理解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我在心里飞快盘算:一份臭豆腐五块钱,两个人就十块(因为我也要吃),300块可以吃30天,扣掉周末和值日的晚上,刚好两个月。


两个月!我怎么都得把他的易感期摸清楚了吧。


闷油瓶吃相很斯文,或者说他做什么都是慢条斯理的,看不出对臭豆腐排斥不排斥。


我们一起吃完臭豆腐,出了小吃街,天色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来,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我准备回家了,就跟他说:我……就送你到这了,拜拜。


他没有说话,我想了想,又说:你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他这才说:嗯。


这人,天天嗯啊嗯啊的,我总有一天被他带的也会喜欢说嗯。


嗯。


我这才发现居然真有一个路灯是坏的,就是我们头上这盏。远处的灯光拉长了他的影子,他一半身子都在阴影里,我挥挥手,拉好书包,踩着他的影子跑掉了。


跑了一小阵才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不是易感期呢?我努力回忆我们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他接过我递给他的臭豆腐的手,我们一起在小摊子上吃臭豆腐,路灯从我们背后次第亮起……还有他现在那盏坏了的路灯下,远处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罩在我身上。


最后下结论:应该不是的。


第二天上学看到小花,我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我和小花不一样,小花是很能藏住秘密的那种人,他听过的秘密就好像从来不知道一样。我们上初中的表妹秀秀有什么事都爱告诉他,但她不告诉我,说因为我藏不住事。


我偏要藏住了,干一件大事让你们刮目相看!


所以我故作镇定,没有告诉小花。


小花在背雅思词汇,看到我来了,从书包里掏出他家保姆做的三明治:怕你快迟到了没时间吃早饭,给你带的。


我还真没吃,我咬了一口三明治,一边吃一边检查作业,觉得昨天的付出都有了回报。


看着背单词的小花,我突然有点好奇,问他:你昨天说预定一个顶级alpha,计划是什么?


小花当然有计划,我都不用问他有没有计划,他从来不做没准备的事。


小花说:嗯……在他面前多晃晃——


我:?


——然后等他喜欢我。


小花说完这两句,就没下文了。我本来洗耳恭听,摆出了“VME50聆听我的复仇计划”的认真态度,没想到这就没了。


等了半分钟之久,我不敢相信:……没啦?


小花说:不然呢。


我有点震惊,但好像也很合理。我们上幼儿园的时候,小花就能收到女孩子送的糖和早餐奶了。


……即使他那时候自己都还是女孩子。


我说:也太不细节了,一点也不像你会做的计划。


我想小花做的计划应该会有重大节点的,还会有什么节点滞后的补救措施。比如什么时间他没来告白,小花就做什么来推进一下他的告白进度。


结果看起来是真没了,真不敢相信。


吃完早饭,小花说:放学陪我去报名。


好吧,吃人嘴短,我答应了。


放学,小花拉着我去招新市集。我东张西望帮他找学生会在哪里。


刚看到准备告诉他,没想到小花已经带我在一个摊位前排队。


这队真长,这也是学生会?学生会真是抢手……结果我一抬头:戏剧社。


我说:怎么是戏剧社?


小花说:感觉你对学生会也不是很感兴趣,不想强迫你。戏剧社你还能写写剧本什么的。


小花真为我考虑……我有点感动说:那你还进学生会刷履历吗?


小花自信道:我在哪都能刷出来。


我们排完队,提交了报名表,他又拉着我去戏剧社认脸熟。


戏剧社总部就在学校礼堂,人出奇地多,走近一看,我才知道人多的原因。


这两个顶级alpha就在这个社。他俩站在一起,有一种闲人勿近的气场,一个黑面神,一个黑社会,还真是挺唬人的。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传闻中的那个神经病,校服不好好穿,拉链敞着,里面穿个黑背心,不知道演的什么角色,还需要戴墨镜。


不知道这个墨镜男在这干什么的,看不出来,神经病的思维常人无法揣度。


……最要命的是张起灵怎么演个树啊!!


03


旁边的女生在问他俩:学长学长,你们高三了,是不是很忙,要退社了呀?


戴墨镜的耸耸肩,说:还好吧。


他指了指闷油瓶:竞赛生。


又指了指自己:诗人。


……什么鬼,诗人怎么跟竞赛生比?


几个女生捂着嘴笑了:诗人就不用高考了嘛?


黑眼镜笑笑不答话,女生说:你们怎么在戏剧社呀?为什么不去个体育社什么的,多帅呀!


戴墨镜的(就叫他黑眼镜好了)说:高一是在的。


女生追问:后来呢?


黑眼镜笑得露出白牙:后来分化了,他把篮球框拆了,我把杠铃掰弯了,就被赶出来了。


真的假的?他是不是瞎扯?我还在怀疑,就听到小花在旁边噗嗤笑出声来。


我转过脸去,惊恐地看着他。见鬼了,解雨臣他一直看着舞台笑。


黑眼镜又说:不沾体育的社,就只有文学音乐这些了,他又没长嘴,只能来戏剧社演树。


女孩子们一起笑起来,女生问:那学长你演什么呀?


黑眼镜一本正经:演个鸟,在他头上拉——


……这人好粗俗!但他还没说完,那棵树飞起一脚,迎向他面门踢去。


黑眼镜侧身闪避,嘴上说着“哎哟哟吓死我了”,反应却还快,一个肘击往下向闷油瓶砸去。


闷油瓶顺势抓着他的肘往外掀翻,又被黑眼镜另一只手化解了。


他们一招接一招,掌下生风。黑眼镜笑嘻嘻:别这样嘛哑巴,开个玩笑,在新生面前活跃活跃气氛。


他嘴上笑嘻嘻,手上却没讨饶,出手比闷油瓶还狠厉,一来一回之间,谁也没占到优势。


台下的女生还没纠结出来到底要支持哪边,只听见“嘭!”一声,我们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原来在这时,舞台另一头靠窗一块玻璃炸了。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闷油瓶收手了,继续沉默地扮演一棵树。黑眼镜摸摸鼻子,无辜地说:哎呀,糟了,又要赔钱了。


他正说着,一个长发大姐从舞台下面,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手里挥舞一个鸡毛掸子:干嘛呢?干嘛呢?——你们两个谁又把我玻璃震碎了!!


黑眼镜指着闷油瓶:肯定是他啊,他大姨妈来了。


那个人影冲到舞台灯光下,原来不是长发大姐,是个胖子,男的,戴着假发。


胖子很生气,像老母鸡护雏一样站在闷油瓶身前:他妈的,说我们小哥大姨妈,我看你才大姨妈,死瞎子,快赔我玻璃。


我想起今天在招新那里看到的宣传,好像他是戏剧社社长,高二的,姓王。


黑瞎子笑嘻嘻:钱没有,要不给你写首诗——


我正在看热闹,突然看到身旁的小花往热闹中心走。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撑着边缘,一个翻身上了舞台,走到他们中间。


舞台的一束灯光刚好打在他身上,仿佛就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这出场效果真是拉满了。


小花在光束中心站定,笑眯眯地伸出手——好像小王子掏出一捧花。


他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高一年纪的解语花,今天刚报名。


又指向舞台下的我:那边是我朋友,吴邪。


?又干嘛?突然cue我,吓了我一跳。


胖子疑惑地回过手,小花和胖子握手,在胖子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他们交谈了几句。胖子突然喜笑颜开,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紧紧回握:好说的,好说的,解老板,没问题!


小花看了我一眼,给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又翻身跳下台。胖子笑的气都喘不匀了:哈哈,炸玻璃……炸的好哇……小哥,再给咱炸一个庆祝下!


闷油瓶没有理他,因为树不会说话。


小花走下台,我一头雾水:你刚刚干嘛了?


小花说:你没听到他喊我什么?


我说:……解老板?


我回过神来:你赞助了这个戏剧社?!


我都不用问他为什么这么干了,因为小哥炸了玻璃,小花就帮忙赔钱,胖子还说小哥以后可以随便炸……不愧是小花,有钱真是为所欲为。


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酸涩极了。我想可能是因为解雨臣说赞助就赞助,但是300还老要我还钱吧……不然我在酸涩什么。


小花拉拉我的袖子,舞台上的灯光倒映在他眼睛里,照得他眼睛亮亮的: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写东西?


那也确实是。我从小作文就被老师当范文在班上读,还得奖,上过报纸。


小花得意地说:以后你剧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花对我也确实不错,记得我的爱好,帮我实现心愿,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想象一下,以后小花长成大花了,在董事会开会,吵架吵不过别人,他老公就把会议室玻璃全炸了……满朝文武支支吾吾无人敢言。董事会第XX号决议全票通过。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是我的话,哪怕有一个顶级alpha男朋友,他天天炸玻璃,我也赔不起啊。


……我在想什么,无语。


回过神,小花望着舞台,又露出我熟悉的眼神——眼睛里变化莫测,像在酝酿什么阴谋。


他也不看向我,只是望着舞台,喊住我:吴邪,晚上吃什么。


我:啊?你晚上不学雅思啦。


小花不回答我:一起吃饭吧。


我说:行啊,吃什么。


小花用胳膊肘捅捅我:等他们一起。


我回过头,戏剧社居然在收拾东西了。胖子似乎想学着小花一样跳下舞台,结果跌跌撞撞差点绊倒成滚下来。


小花和颜悦色地对胖子说: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对贵社很感兴趣。


……你是对贵社的人感兴趣吧!


胖子抱着一堆道具,乐呵呵:行的老板!又去喊闷油瓶:小哥!一起!


闷油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抱着道具。就看到那个黑眼镜路过他,把东西往他怀里一扔:哎,来了来了……


小哥的脸又黑了,胖子大喊:哎哎哎哥!别炸玻璃!……算了算了你想炸就炸吧!


为了保护玻璃,我跑上去帮他把黑眼镜扔到他怀里的道具接过来,一起送到了后台。


后台灰好大,我一直打喷嚏,回来找小花,看到黑眼镜站在他对面。


小花半个身子在帷幕的阴影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而黑眼镜的胳膊撑在帷幔上,好像猛兽把他的猎物圈起来了一样。


小花不知道说了什么,黑眼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他对着阴影里的小花挑眉: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答应什么?什么?他这个变态,我冲过去:小花——


结果我走近,莫名打了个更大的喷嚏。


好大烟味。


我冲他说:你抽烟啊?


黑眼镜的手从帷幔上放下来,似笑非笑的,并不回答我。小花从阴影里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很镇定。


我心想,小花一定很讨厌他……小花讨厌烟味。


我赶紧把小花拉走。


小花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沙子的味道。


我嗅了嗅,烟味太大了,确实没闻到沙子味啊:……不知道,后台灰挺大的,后台的味道吧。


但是黑眼镜他这个人好像自来熟一样,就跟上来了,真是莫名其妙,仿佛一大团烟跟着我们一样。


他也不是亦步亦趋跟着我们,就是若即若离的,好像游离在我们之外,但又确实是跟着我们。


到了小吃街,我们五个人并排,浩浩荡荡的。一个黑面神,一个黑社会,一个煤老板,一个胖子像老鸨子。


……我常常因为不够变态与你们格格不入。


胖子一直喊饿死了饿死了,我们就随便在路边找了个米线。


胖子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一坐下来,他就和我聊关于剧本的事情,搞得我受宠若惊的。


我和胖子聊剧本创作的时候,小哥就在我们对面沉默地吃饭。掰开一次性筷子,米线的热气蒙在他脸上。


小哥正准备低头去吃,我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伸手把他的筷子抽出来,在手里来回打磨了一下,还给他。


小哥抬起头,我:……。


小哥从我手里接过筷子。


我又不知所措起来,还好有胖子,他刚一开口,就嗷一声。


他说:哎,确实是,小哥,这种一次性筷子有木茬子的,得搓搓才能用……我刚被磨了嘴。


胖子一边说一边骂骂咧咧这根戳了他朱唇皓齿(血盆大口)的筷子。


小哥嗯了一声,吃了两口米线,突然又抬起头,很认真对我说:谢谢。


啊?啊?哦……蒸汽从我们俩中间升起来,我觉得我的脸被熏得有点红:不用谢……要谢就谢小花吧,他请的这顿饭。


小花……小花……诶?!小花呢?!


我东张西望,可哪里有解雨臣的影子。


我大惊:小花人呢!


胖子说:跟瞎子一起走了啊……走的时候他们还在讨论什么阿尔佛雷德和乔治梅里爱。


……那都是谁啊?


我说:绝对不可能,小花怎么可能跟那个神经病一起走?


说着我就拿出手机,给小花发微信:你在哪。


小花回我:学雅思。


我就说嘛!小花肯定不会和那个神经病一起的。


等下,小花是不是还没买单。


不是吧?这米线又我请?!


04


吃完饭,胖子建议走路消消食,说自己吃多了。


我忍不住说:那你干嘛还要吃3碗,你吃2碗不就行了?


胖子没有回答我,只是打了一个嗝,让我更加愤慨。


胖子打完嗝,说:小哥也吃了两碗半,你怎么不说他。


真离谱……魔鬼食量,一个个都像闪电侠……我在心里哀悼我所剩无几的零花钱。


胖子那么胖,食量大点,吃三碗也正常;小哥今天演了树,估计消耗也很大……小花不愧是前走三后走四的人,肯定是早就猜到了,所以提前溜号。


早知道这样,我一定一坐下来就死死抓着解雨臣,绝对不可能让他走!


闷油瓶的家应该离小吃街不远才对,但是他也跟着我们。我说:小哥,你也消食?


闷油瓶又嗯了一声,我们三个一阵走着。


我想了想,找了个话题:演树会不会很无聊?


小哥摇摇头:不会。


想了想又说:可以一边演一边复习等距螺旋线运动的加速度。


我:……。


我抽了抽嘴角,心想那是什么东西?但我不想问,显得我很没有文化,别人会嘲笑我。


小哥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嘲笑我。见我没有回应,就轻轻开口解释了这个问题。可能是他话少的原因,讲解也很简短意赅,深入浅出的。


听他讲解完,我觉得物理还挺有意思的。


胖子逛到炸串那,又要吃炸串。这条路果然很危险,我指的是对我的钱包很危险。


我上前拖着胖子:吃什么,走了走了——


胖子被我抓着校服领子往后走,一边走一边嗷嗷:呃——嗷——炸串可好吃了,小哥,你吃不吃——


我说:一个吃了三碗一个吃两碗,还要吃炸串,当小爷我钱都天上掉的?


没想到小哥看着我,嗯了一声。


我停住脚步,胖子赶紧挣脱我,整理了一下校服帽子:那你要吃什么?


小哥想了一下:不知道。


不知道?我俩都愣了,小哥看了一眼炸串摊:没吃过。


胖子拿起一个框,开始哐哐装菜:这都没吃过那你的人生可真是贫瘠啊小哥……


他每抓一串,我的心里就寒一下:-¥1.5,-¥2,-¥0.5……


胖子挑完了,小哥走上前,接过框,递给老板算钱,对我淡淡说了一句:我请。


那怎么行……我心想,你那么穷……


胖子都在一旁坐好了,看我们在收银那里站着,说:你们干嘛呢?客气啥呢?别拉拉扯扯的了,赶紧过来!


看我俩还不走,他说:我先垫着,到时候找解老板报销,就记我们员工餐——


小哥迅速坐到了餐桌前。


……第二天来上学,数学最后一道题有点难,我不确定做的对不对,跟小花对答案。


我俩凑在一起看一套题,小花低着头,我突然看到他脖子后面好像贴了个什么。


我还没看清楚,小花抬起头,把卷子推给我:好像不是这种解法,你看看。


噢噢噢,我又开始看题。小花学雅思真辛苦啊,都得颈椎病了,贴了狗皮膏药。诶……那下个月他生日,我可以送他一个那种挂脖子上的颈椎按摩仪。


啊,又要花钱了……我的零花钱真的撑不到下个月给他买礼物了。


要不先找他借吧,反正也是给他买礼物。


我和小花讨论完题,也打铃上课了。


下课后我们一起去课间操,做完回来,有个班级在清黑板擦的灰,在走廊上拍啊拍,正好迷进我眼睛里。


我眨了眨眼睛,眼泪就下来了,有点难受,小花拉着我到走廊上光线亮一点的地方,扒拉我眼皮:我给你吹吹。


他吹了两下,问我好点没,我眼睛还迷着在流眼泪,还没看清楚了,就突然听到嘭一声,旁边一个女生的玻璃杯炸了。


原来是从我们背后走的女生杯子碎了。女生明显没反应过来,手上还保持着拿杯子的姿势。


她低下头,啊了一声,心疼坏了:啊……我闺蜜送我的……


我的眼睛好像好点了,顺着旁边同学的目光再往远处看,闷油瓶和黑眼镜两个人也做完课间操路过。


路过的不止他们俩,还有我们的教导主任。一个矮个子有点秃顶的中年男人,怒斥着冲过来:姓张的,姓齐的,你们两个小崽子谁又把人杯子炸了——?


小哥还是沉默着没有反应,黑眼镜举起两只手,笑嘻嘻地说:呀,不知道呀,要不AA吧?


教导主任:说了多少遍,高三了,成人了,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俩熟门熟路地靠墙站着,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一个沉默看天,一个笑嘻嘻,让教导主任更是火冒三丈。


女生蹲下来想收拾自己的杯子,小花走上前,一只手挡住她要伸过去的手,另一只手单手解下我们校服的领带,用领带包着收拾。


他一边收拾一边笑着说:星巴克的吧?很好看。


我看看地上的杯子碎片,粉色的,嗯,确实是他的审美。


值日生拿着扫把和簸箕过来了,小花让开,又对女生掏出手机:扫个微信吧,杯子碎了没关系,我再送你一只。


他的笑太迷人,女生明显被震到,掏出手机都忘了打开的该是收款码,而打开了加好友的码。


小花也没有戳破,思索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款店里卖多少,但星巴克杯子价格都差不多,转你三百应该够。你可以买一款新的,上次我看到新款也很好看。


女生还在发愣,小花又笑了一下:通过一下啊,不然没法给你转。


哦哦哦……女生如梦初醒,通过了小花的好友。小花给她转了钱,女生才发现自己给的是微信码,小声说:那我可以留着你微信好友吗?


小花又笑了:当然可以啊。


……嘭!背后教室的玻璃又炸了。


还好学校为了安全,装的都是有膜的玻璃。即使炸了也不会四处飞溅,只是碎成裂纹。


已经去而复返的教导主任又冲过来:我说你们俩个有完没完?!精力太旺盛了是不是?都给我去操场上跑十圈……


他在他俩面前站定,看了看他们身后的玻璃,又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说:说了多少遍,高三了,成人了,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因为被老师骂了,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酿成更大的恶果吧?


黑眼镜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小哥两个耳朵仿佛都在听又仿佛都没在听。


不过还是黑眼镜更过分,他居然在老师说话的时候明目张胆掏耳朵。


教导主任又说:刚刚让你们去操场上跑十圈发泄一下精力,怎么还不去?是不是还得再一人写五千字检讨,反省一下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


小花转过身要拉着我走,黑眼镜突然在我们背后说:哎,解雨臣。


教导主任:?!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小花淡定转过身,黑眼镜说:哎,你也帮我赔吧。


小花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这话好像有点耳熟。


黑眼镜居然装可怜:哎,那我求求你嘛。


咦惹呃,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准备拉着小花快走,离开这个有变态的是非之地。没想到小花走上前,没理黑眼镜,反而是对着教导主任说:老师,我有道题不太会,能不能去您办公室跟您请教一下?


他还是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小花是老师特别喜欢的那种学生,学习好,懂礼貌,教导主任一下就换了个表情,仿佛把这件事忘了一样:哦哦哦,好,什么题?——


教导主任教政治的……等下,政治题能有什么会不会写的?


小花一边说题目,一边请教导主任往回走。教导主任好像忘记了要让小哥他俩去操场上跑十圈和写检查了。甚至都忘了让他们赔钱了。


旁边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哎,你说他会不会是一个顶级omega?


另一个女生说: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因为顶级omega不就是有这种本事,蛊惑人心……能让人忘记自己本来要干嘛什么的。


哈哈,真搞笑。还顶级omega,小花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这种本事了好不好……


这么搞笑,一会儿说给小花听。


无语,我准备一个人回教室了,突然又想起刚刚那个女生,她还在没有走。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创可贴,抽出一张递给女生:你看看手没事吧?可能会有一些细玻璃。


我记得杯子是在她手上炸的。


女生接过来,呀了一声,翻过手,果然小拇指处有一小块细不可见的伤口。


我又从口袋里掏出碘酒棉签,掰开帮她擦了擦。因为去做课间操,有时候有同学有点磕磕碰碰的,我又是班干部,所以做课间操的时候会带一个小的急救包。


嘭!……不知道为什么,又一声,一个玻璃炸了,吓得我擦棉签的手都抖了一下。震惊地往那边看去。


被小花转移注意力带走的教导主任再也没法忍住了,冲回来:你们两个,现在就去操场跑十圈——!!


想想还觉得不解气:……一人再一万字检查,周五送到我办公室,下周一晨会上读!!!!


05

晚上,我们一行人又坐在了米线摊上。

  

今天我不会再放解雨臣走了……我将死死盯着他。

  

米线摊的桌子很小,我和小花并排坐,瞎子坐他对面,小哥坐我对面,胖子一个人坐另一头。

  

他俩刚跑完十圈,跑的还轻轻松松,甚至在上课前跑完了,都没耽误下节课。

  

旁边还有女生在加油,给教导主任又气到了。叮嘱他们一定要交检讨。

  

跑了这么久,我做好准备他们今天吃个三碗五碗的,反正又不用我掏钱,我也吃两碗。

  

黑眼镜人平时吊儿郎当很散漫,吃饭的时候异常斯文。甚至吃的也不多,小哥吃了两碗,他居然只吃了一碗。

  

我说:还以为你吃的会和小哥一样多。

  

黑眼镜文绉绉地摇着一根手指:食不宜满,食不盈腹,食勿盈。

  

……神经病,我心想,他肯定是跑十圈的时候摸鱼了。

  

我问:那你们怎么办?真要写一万字检查?

  

胖子一边吃米线一边口齿不清地说:当然不写了,我们小哥保送生,还能开除了他不成。

  

我好奇问黑眼镜:他保送生,那你是什么?

  

胖子还在吃:他外籍。

  

我看着黑眼镜,好像这么一说,他看起来确实拥有一些异于炎黄子孙的外表特征……鼻梁挺高,头发还带了点卷。

  

难道他常年戴墨镜是因为瞳色太浅了,所以怕强光?这样倒是比较合理。

  

我问:真的吗?贵客何处来?

  

黑眼镜微微一笑,说了一句俄语。

  

什么鬼,我说:俄罗斯籍啊?

  

黑眼镜冲我礼貌点点头:蒙古。

  

我:……。

  

我无语,而小花居然笑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又转瞬即逝了。

  

很好笑吗?解雨臣的笑点真的很奇怪。我懒得问他了,转向胖子:真的假的?

  

胖子:你管他呢,嘴里没一句真的。

  

我想也是,不管了。胖子说:不过瞎子你还是该多吃点,反正是解老板请客,你省那个钱干嘛。

  

黑眼镜说:给老板省钱也是我的基本职业道德。

  

奇了怪了,你还有职业道德。我问:你是有职业,还是有道德?

  

黑眼镜有点害羞地说:现在还只有道德,有没有职业还得看老板的。

  

他疯狂暗示小花,小花却好像没听见一样,还在背雅思词汇。

  

我觉得他们两个好像有点怪,算了,我问闷油瓶:小哥,你真不写检查吗?要是你没时间写,我可以帮你写。

  

他们仨齐刷刷一起看向我,闷油瓶说:不写。

  

我哦了一声,迎着他们仨的目光,不解道:不写就不写呗……你们几个干嘛。

  

黑眼镜哎哟了一声,小花笑而不语,胖子打了个嗝。

  

小哥站起来,背上书包,看了我一眼。

  

哦哦哦……我正准备跟上,小花突然勾住我的脖子:吴邪,晚上来我家不,新买了几张卡带。

  

虽然是对我说的,但他一直看着闷油瓶。

  

这是在干嘛?我看着小花,他好像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闷油瓶站着沉默不语,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大步走到我面前:带我回家。

  

小花噗嗤一声笑了:你俩家都不在一个方向,吴邪根本不坐二路。

  

我看着小哥,可他还是没说话。小花说:走啦。

  

我被小花勾着脖子走了几步。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在那一瞬间,我感知到了小哥的情绪。因为他不爱说话,有时候我只能靠猜来了解他的想法。却在那一刹那,仿佛他的情绪都变成了实体。像冰山坍塌出一条隧道,而我撑船被邀请进入他的所有喜怒哀乐。

  

他的情绪里好像有很多的生气,有很多不快,有一丝不解,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有一点……难过。

  

可我还没理解完,他转身离开了。

  

小花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们,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瞎子却在这时抓着小花:解雨臣,我有话跟你说。

  

小花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俩就不见了。

  

他拖小花去小巷子里干嘛?他真的是变态吧。

  

我想追上小哥,小哥却向我走来了:今天送你回家。

  

我们一起沉默地走着,却不像第一次一起走时那么尴尬,冰山好像化成雪水,在我们之间流淌。小哥说:为什么。

  

我以为他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其实不走这条路:你别介意啦,其实我家也没有很远……

  

小哥说:为什么一开始,要送我。

  

为什么?不能告诉你因为我要撮合你和我发小吧!

  

可是我又没有别的原因,于是我说:……不知道。

  

小哥没有追问,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嗯,我还是很开心。因为小哥走在我身边,步伐的频率都和我一样。

  

但是想到那个真实的原因,我又惴惴不安起来。

  

我不擅长撒谎,怕他继续问我我露出破绽,就把话题转移到他身上:小哥,你不用觉得愧疚要送我的。

  

小哥说:不是愧疚。

  

他停了停,又开口:不知道能去哪。

  

仿佛山川解冻,冰河崩裂,积雪消融,能听见它流动的潺潺声。

  

他说:想了想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能跟着的只有你。

  

我的心顿时轻快起来,跟着月色向上,变得轻飘飘。鼓起勇气说: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有点特别。

  

小哥说:嗯。

  

过了两秒又补上:非常。

  

冰山碎裂坍塌,陷入冰河。

  

小哥说:以后每天都送你。

  

我说:不用不用,我也可以送你。

  

……冰河融化了。

  

  

第二天又是戏剧社的社团活动。

  

我已经想好了,要写一部以小哥为男主角的武侠小说。他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大侠,因为被仇家灭门下毒而变成哑巴。

  

这样他又可以不用说话,又可以当男主。

  

既然他说我特别,那我得让他知道,我简直无可替代。

  

我和小哥讲述我的剧本大纲,小哥只是看着我,我有点紧张:你觉得怎么样?

  

小哥说:挺好的。

  

我小声问:那你愿意演吗?

  

怕他觉得耽误事,又赶紧说:不用你背台词的。

  

小哥点点头,我又开心起来。我说:我还有个角色……

  

我还没忘了小花是带资进组的,准备让他反串,就演个东方不败那种人设……一定艳惊四座,但是他会不会打我。

  

我在社团里到处找小花,居然都没找到。

  

他明明是跟我一起过来的啊?

  

小哥一直跟着我,突然,我闻到了很大的烟味,和小哥说:不会是哪里着火了吧?我一定要赶紧找到小花——

  

话音未落,我推开一间休息室的门,就看到黑眼镜在里面。

他扶在墙上,好像环绕着什么人,用胳膊挡住他的脸。

  

这样的姿势……他刚刚不会是在里面……

  

我人傻了,小哥没来得及拦住我,沉默地和我站在门口。

  

我第一时间转过身捂住脸:啊啊啊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见!!

黑眼镜还是很懂礼貌:出去把门带上,谢谢。

  

我捂着眼睛:你你你你看到小花了吗我在找他……

  

黑眼镜皮笑肉不笑,不理我,对着我身后的小哥说:哑巴,把你的人带走。我今天易感期,脾气很不好,会像你揍我那样揍你。

  

小哥把门带上了,我跟着他,捂脸走了一段:你什么时候揍他了……

  

小哥说:就你们来的那天。

  

我说了声哦,心想怪不得瞎子说小哥大姨妈,原来是——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

  

易感期,

脾气不好,

会揍人,

饭量大。

  

我突然串起来了,原来那天小哥飞踢瞎子,是因为他易感期。

我看着小哥,小哥也看着我,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课本上的话:


“另外,这期间容易有悸动、懵懂的情绪萌生,也是十分正常的。既要正视、珍视这种心情,也应该区别于爱情。”

  

我抓紧了书包带,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我好像喜欢上小哥了。本来就是,他那么优秀,学习又好,还会演树。会喜欢他也正常。

  

可是……

  

可是他觉得我特别,只是因为我在他易感期的时候对他特别好。送他回家,请他吃臭豆腐,帮他掰筷子,还问他要不要帮忙写检讨。

  

我并不特别,换一个别的人来也可以的。

  

我的心像在冰原无尽地下沉,小哥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事,我先回家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躺在床上摸了摸额头,感觉额头好像很烫。

  

不会发烧了吧?

  

我心里很烦乱,给小花发消息:好像发烧了。

  

小花回的很快:没事吧?严重吗。

  

我说:不严重,低烧。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就是心里很烦。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我拿起手机,看到他又发了条:你那本《心理与生理卫生健康》还在吗。

  

我:?在吧,怎么了。

  

他说:你认真看看。

  

什么鬼,小花怎么当谜语人……我无名火起,小花最讨厌别人当谜语人,自己在这当谜语人。

  

我把之前不知道扔哪去的书找出来,随便翻了翻。

  

我没有认真看过这本书,都是当初跟小花一起看的。但是小花只是看alpha那一页比较认真,omega的页都没看。

  

omega分化前症状:发热。

  

易怒,易烦躁。

情绪敏感,易低落。

  

一滴汗从我脖子上落下来,像冰山化的水,滴到了书页上。

  

——

十年后,吴邪突然想到那天晚上。

他问他发小:你当时干嘛突然要气小哥呢?

花:给你助攻啊。

花: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邪:……哦,谢谢你啊😰

花:……不客气🙂

  

  06


随着《心理与生理卫生健康》一起的还有个纸袋子,我打开来,里面抑制剂片剂,阻隔贴,都一应俱全。


拿着那张阻隔贴,我又突然想起那天小花的后脖子。


比划着手里的阻隔贴,我确定了解雨臣没有颈椎病。


那要不下个月他生日,就送我临的300张字帖吧。


可是他居然已经分化了?怎么会?小花比我小半岁,甚至因为他是9月后出生的,按理说不够年龄要晚一年上学。还好他家人脉比较广,才如此有幸能成为我的同桌。


我拿着手机,琢磨半天,心情复杂地和小花发了一条:


。。。我只知道你早慧,没想到你居然还早熟。


小花回复:是你太晚熟了吧。


我哪有!我不甘地回复。


小花回:情窍。


我:……。


他什么时候起说话这么讨厌了?!跟谁学的?


吃了药,我感觉好多了。洗了个澡,把阻隔贴贴上,又开始认真写作业。


想到张起灵,心里还是酸酸胀胀的,不过我尽力告诉自己,多半是荷尔蒙的影响,不要放大它。


第二天坐到座位上,小花本来在做雅思阅读,看到我来,放下笔,嗅嗅我:西湖龙井?


我故作镇定:嗯,早上喝了龙井豆浆。


小花笑笑不说话,我说:你鼻子挺灵。


突然,我反应过来。我一坐下来,小花就能闻到我的信息素,为什么这么久,我从来没有闻到过小花的呢?!


所以我都不知道他居然早就分化了!


他又拿起笔在做题,我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你是什么味道。


小花笑着避开我:不告诉你。


切,真小气。我说。


小花说:反正可好闻了,谁闻不到是他的损失。


这有什么损失的……我无语,我说:我才不觉得损失。


小花不回答我,我突然又想到他的那个计划,还有我的计划。


我已经知道小哥的易感期了,最开始想着摸清楚小哥的易感期,本来也是为了小花,要不要告诉他呢?


可是我嘴逾千斤重,就是开不了口。


我旁敲侧击起来,尽量让自己开口轻松没人察觉:你的那个计划怎么样了?


小花一边写题一边说:我计划可多了,你说哪一个?


我小声说:就那个……赘婿那个……


小花停下笔,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然后又低下头:就那样吧。


那是进展挺顺利?……不会吧,小哥不是每天都跟我一起走的吗?


我还没反应过来,突然感觉班上一阵骚乱,有女生在窃窃私语。我抬头,居然看到黑眼镜在我们班门口。


他歪歪地往门框上一靠,有人跟他打招呼,喊他老齐,他还招手示意。


我捅捅小花:他来干嘛?


小花似乎是怔了半秒,又低头写题:我怎么知道?


黑眼镜在班门口喊了一句:解雨臣。


我猜小花本来是不打算搭理的,但马上要上课了,大家都在教室里,饶是小花这么临危不惧处事淡定的人,也受不了这么多如芒在背的八卦眼神。


见小花不理他,他似乎又有后招。我赶紧推推小花:喊你呢,赶紧去吧。


我丢不起这人啊!我俩是同桌,他们看小花还不是也在看我!


这下小花也不能装作不知道了,他深呼吸了一下,放下笔出去了。


黑眼镜完全不管别人的眼光,总是为所欲为,像个校霸一样。不仅大摇大摆来我们班找小花,身上狂妄的烟味也没遮掩,连“老子易感期”都这么臭名昭著……不是,昭然若揭,和小哥完全不一样。


真看不出他俩都是顶级alpha。


诶?!等下。


我努力回忆小花当时说的话:挺帅的,比我高点,挺穷,就是好像有点残疾。


……不对啊,黑眼镜不符合第一条啊!!


不知道他们去楼道里说什么,没一会儿小花就回来了。


他看起来完全没被影响情绪,又做起了刚刚的雅思题。


但他的笔悬空了半天,都没往下写。


我张大了嘴巴,试探性问:你,你,你和瞎子……


小花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还没回答我,物理老师进教室了。


物理老师是个老烟枪,身上烟味很重,小花忍不住轻轻咳了两下。


他从小学戏,嗓子很金贵,一闻到刺激性的气味就会不舒服,会咳嗽。


我觉得很奇怪:那瞎子身上的烟味不是更大吗?你怎么从来不咳嗽呢。


小花还没回答我,物理老师开始讲课了,我俩都是很认真的学生,上课不讲话的,就没接着说。


过了一会儿,小花给我推张小纸条。


小花:其实我一直没闻到过你们说的烟味。


我:怎么会?他刚刚找你干嘛。


小花:学雅思。


我:……你别被他带岔了,到时候雅思口语一股蒙古味。


小花没再把纸条回给我了,我下定决心又推了一张:你计划里那个人真是瞎子?


小花回:不然呢。


可是我明明觉得小哥比较好啊!百思不得其解。我回:还以为会是另一个。


不过,从喜欢星巴克的粉色杯子开始,我就该知道,我发小的审美从来异于常人。所以居然会在小哥和神经病之间选择了神经病也是情理之中。


小花:不喜欢无趣的。


……我把小纸条揣兜里揉碎,算了算了。


小哥那么有趣,会演树,还会讲等距螺旋线运动的加速度,解雨臣他没眼光。


我心里突然放松下来,小花并不喜欢小哥。我一直惴惴不安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然后呢?我和小哥还会有交集吗?


小花又给我推了一张新的纸条:你最近别去找张起灵了。


我心想为什么?我抬头,小花也抬头,我俩对视了一下,小花指了指自己的后脖子。


哦……我在纸上写:本来就没想去找他。


今天是周五,没有社团活动,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周末。


我和小花好久都没一起放学了,并肩走着,刚到校门口,就看到小哥和瞎子站在一起。


我看了一眼小花,小花目不斜视,径直从他们边上路过。


但是黑眼镜是个不会被打倒的顽强的人,他喊住我们:解雨臣,晚上还要不要跟我去学雅思。


我忍不住回头:跟你能学什么?


黑眼镜很诚恳地说:哎呀,你还不知道吗,我口语很好的。


我心想蒙古语口语么?


就是这个原因,我们又变成了一起走。路上还遇到了胖子,胖子也加入了。我怀疑他就是在那里等着,等着小花再请他吃米线。


我问黑眼镜:你早上来我们班找小花干嘛?


黑眼镜说:两个答案,A:我比较无聊;B:我在开屏。你选哪一个。


我果断说:那肯定是因为你比较无聊。


胖子在旁边插嘴:瞎子,你和解老板什么时候那么熟了?


黑眼镜故作惊讶地看着小花:熟吗?我觉得还不够熟呢。又对胖子说:你懂不懂什么叫crush?


我说:还crush,我看你是看到了cash,或者credit card。


一路走到车站,一直一言不发的小花才回头看了一眼他俩:今天不行,吴邪要跟我回家。


黑眼镜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


黑眼镜是个打蛇随棍上的性格,但是小哥不是,所以小哥并没有跟着我们,我和小花一起上了车。


他俩在公交站,都挺高,跟俩路牌似的。黑眼镜似笑非笑,小哥一直沉默。


小花跟我回了家,一到家,我奶奶就拿水果给他吃,我爷爷养的两只狗也围着他跳来跳去。


奶奶问小花是不是来我们家写作业,小花说他就拿本书。


小花随便拿了我一本漫画书走了,我闷闷地想,原来我在小花眼里这么没有坚定的信念。连答应他的这几天别接触小哥却做不到。


坐在书桌前准备写作业,手机亮了,居然是小哥发的消息。


他问:到家了?


我慢慢地回复:嗯。


小哥也回了我一个:嗯。


我给气笑了,嗯什么,你嗯一下,我嗯一下,以后靠嗯对话好了。


……分化前后果然情绪易怒。


不管了,接下来两天,我将修养身心,认真学习,不再考虑这么多有的没的。


……也别太认真了,万一认真过头,不小心考上清华了就不好了。我奶奶会想我的。


周一。


小花因为身段气质,一进校就是仪仗队的。周一晨会都会去举国旗。


我站在队伍里发呆,就听到教导主任开始讲话。


他说:下面我简单讲两句……


场下一阵怨声载道。


教导主任说:你们在座的各位,有些即将成人,有些呢,已经成人了,那更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脑子里一直在东想西想,教导主任终于发言完了,场下稀稀拉拉的鼓掌。


教导主任:下面呢,我们通报某位张姓同学和齐姓同学念检讨。


他杀鸡儆猴,主要是为了督促同学们,心思要放到学习上,不要总是有那么大的情绪起伏,更不能肆意损害学校的财物。


刚刚还稀稀拉拉的掌声静了两秒,一下掌声雷动,全场轰鸣。


还夹杂着几声叫好和口哨。


可是小哥不是没写检查吗?


我紧张地盯着领操台上的他,就看到他淡淡抬起眼,和我对视了一眼。

  

07 


黑眼镜先读检讨。


他风度翩翩地鞠了个躬开口:Ladys and gentleman.


让我意外的是,他的牛津腔居然真的挺标准的。不过估计只会这一句吧。


似乎是为了为自己正名,他开始用英文演讲:Today, we gather in here...


虽然他的发音很标准,但教导主任忍不住了:别放洋屁了!好好检讨。


黑眼镜似乎很遗憾不能用英文发言了,他低沉着声音,切换成中文:对于我上次炸玻璃的行为,我深表痛心,深刻检讨。


教导主任点点头表示满意,他又说:以后一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教导主任满意极了。


黑眼镜:绝不轻易吃醋、随便吃醋、胡乱吃醋,实在要吃,也应该慎重考量,综合评判。真的不行,再炸玻璃。


教导主任:……。


黑眼镜顶着教导主任的目光和场下的哄笑,一脸痛心地说:从今天起,我吃的醋都将有原则、有基础、有理由;炸玻璃前也三思而后行,争取先得到审批。


我心想他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呢,到底是写过多少检讨啊?


黑眼镜继续:更何况,老婆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乱吃飞醋,乱炸玻璃,是非常不负责的alpha行为,请同学们以我为戒。


台下笑疯了,各种起哄鼓掌。教导主任几步冲上去把他拖下来:你给我下来——


黑眼镜:哎哟哟老师我还没检讨完……


他在掌声中谢了幕,台上只剩下小哥还站在原地。


教导主任似乎是犹豫了一下还要不要让小哥读了,但是黑眼镜一直这么不着四六,小哥可是个靠谱的保送生。他看到小哥似乎已经准备好了,就让他读了。


我看着小哥,茫茫人海中,我们仿佛远远对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紧张,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初中时因为作文得奖在晨会上被点名表扬,都没这么紧张。


小哥站在台上,静静地开了口: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还是先说对不起。


场下又倒吸一口冷气,教导主任估计觉得让他俩做检讨是他此生最后悔的决定。


他等场下的骚乱静下来,又说: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我处于某一个特别的阶段;而是因为你本身就非常特别。


全场都静了,没有人想到小哥会说这样的话,感觉和他人设不符,嘴都张成了O型。


教导主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要有胡子,能气的胡子都歪了,把小哥也赶了下来。


可能是知道就算让他们再跑十圈也无济于事,气急败坏地说了声解散。


一场晨会就这么变成了闹剧,从操场上到楼道里到走廊上,我走到哪都能听到不同人讨论的声音。


无意中成为风暴中心的我感觉心情复杂……虽然大家都不知道是我,但我就是有一种很心虚的感觉。


小花从仪仗队回来会晚一点,我一个人坐在位子上对着书发呆,连小花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小花在我耳边说:因为你非常特别~


……干嘛!我被他吓得一激灵,恼羞成怒:解雨臣,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也没好到哪去。


小花的恶趣味真的很要命,尤其是他还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从小就在戏台上唱戏,心态好得要命。哪怕我把黑眼镜那篇胡说八道跟他复述一遍,他也不会不好意思,还会嫌我背的没有人家有感情。


小花摊开下节课要用的课本,耸耸肩:我又不会坐在这失魂落魄。


……我哪有?


我强颜欢笑:他又没说是谁,你怎么知道是对我说?也可能是对别人呢。


小花勾勾唇角,点点头:确实,那可能是对王胖子说的吧。


我:……。


我也默默拿出下节课要用的课本,突然听到班上起了一些骚乱。


抬起头,小哥站在门口,沉默着不说话。


我想我的耳根一定很红,有些无所适从。小花拍拍我:你的男主角来了,快去吧。


上次还说小花承受八卦的目光,这次终于轮到我。我抓抓耳朵走出教室,小哥跟我站在楼道里。


他看了看我的后脖子,问我:身体好点了吗。


我:呃,没什么事。


本来就没什么事。


他又不说话了,我说:小哥,你找我什么事?


他还是不说话,我转身: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他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才发现小哥好像刚跑过步,鬓角亮晶晶的,头发都汗湿了。看来教导主任还是没有放过他,又让他跑了十圈。


他说:我在等你回复,吴邪。


我心想我也没有哪次不回你消息吧。他说:刚刚我跟你道歉,你没回复。


哦……没关系,我没有生气。我说。


小哥嗯了一声,又说:但我还说了喜欢你,你也没回复。


我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手足无措中,救命的上课铃响了。我抽出手腕:我我我我先回去上课了。


不知所措地坐回座位上,小花揶揄地看着我。老师在我后面进了教室。


他讲了五分钟,我才发现这节是历史课,而我一直在看英语课本。


我回过神,发现小花已经把历史书帮我翻开了,把老师在讲的这章放在我面前。


可真是贴心……我心想。


所以小花被喜欢还是挺有道理的,他长得又很漂亮,与人相处熨帖又不刻意讨好,总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张起灵凭什么喜欢我呢?


我又给他推了张小纸条:瞎子为什么叫你老婆。


小花看了一眼小纸条,似乎是不想回复这个问题,又把纸条给我丢回来了。


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给自己回复,我想:应该是因为瞎子不要脸。


可是我很难想象我和小哥在一起的场景,他有点不食烟火,像神明,我何德何能让他为我降落呢?


忐忑不安地到了下课,小哥并没有再来找我。第三节、第四节……一直到下午放学,他一直没有来,我松了一口气。


放学,小花让我陪他去吃饭。


我沉默地跟着他,等到了地方一抬头,才发现小哥在那里等我。


小花把我往前一推:喏,我把他给你带来了,不用谢。


……解雨臣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市民了?


而且他也不吃这种东西啊。


正想着,我看到黑眼镜居然坐在小哥边上,看了我一眼,站起来,给我让位置;又看了一眼小花,笑着说:徒弟你为什么就不学学你发小的呢。


我无语,抽抽嘴角:……谁是你徒弟。


他说:你在戏剧社看到的那个上一个前辈写的本子,说很厉害,想拜他为师。


我:……我没说过。


黑眼镜点点头,谦逊道:鄙人不才,正是在下写的。


我想起当时胖子说这个本子是学长自编自导的,他还动手做了很多道具,我还夸这个学长很厉害。


当时黑眼镜好像就离我们不远。


……想死。


小花果然不吃这种,这里是一个炒饭的小摊子。他们走了,这里就剩下我和小哥,以及络绎不绝赶时间的食客。


小哥请我吃了一份牛肉炒饭,给我磨了磨筷子。


那一瞬间我有个感觉,仿佛小哥在学习怎么爱人。比如我请他吃东西,给他掰筷子,他就也这么对我。


小哥把筷子递给我,轻声说:不用学他。


嗯?


小哥说:我是站你这边的。


我突然觉得心里像涨了潮,暖洋洋的。原来真的会有人觉得我很特别,独一无二,不用学任何人。


我扒拉两口饭:你也很特别的,小哥。


他还是淡淡的,没有表情。但是好像有点笑意,可能我嘴里咽着炒饭说话太傻了吧。


可是我放下筷子:小哥,我认真想过了,也可能因为你易感期我刚好在身边,你才会有悸动的情绪。


换个别人也是一样的,我想,我只是出现的比较刚好。


小哥摇了摇头:以前见过你。


我:?


小哥说:看到过你作文得奖,书法也得过很多奖。


这样啊……我心想。


诶?!到底是什么时候。


小哥说:其实我一直跟你一个学校,你文章写的很好。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小哥说:吴邪,你很耀眼。


我心里酸酸胀胀的,像茶叶被水冲泡开,尖叶慢慢舒展。


小哥突然说:很适合你。


我说:什么?


小哥说:西湖龙井。


我有点不好意思。想起别人说茶叶味道不浓郁,也不会像牡丹栀子那样争奇斗艳,香得人尽皆知。但是沁人心脾,入口回甘,尤其名贵。


我说:那小哥,你的信息素是高山雪吗?


小哥说:长白山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我忍不住笑了,居然还有地域所属,难道昆仑或玉龙雪山的味道会不一样?


以后可以一起去闻闻。


原来小哥老家是长白山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他突然冒出两句东北话。


挺好,我们的信息素也很配。西湖茶和长白雪都是很高雅的东西,而瞎子的信息素是烟味,就很土,像流氓小混混。


到最后还是不知道小花到底是什么味道,算了,不重要。


不会是跟瞎子一样土吧,而解雨臣有偶像包袱,不符合他的人设。所以他才严防死守,不让我知道。


天色慢慢黑下来,路灯次第亮起。


不知道为什么,路边好像又有一个灯泡是坏的。我突然想起当时我说要送小哥回家,是因为路上“太危险”。


果然很危险啊,路灯经常坏。


没关系,我想,以后我们一起走,未来就不会太危险。


—END—


[黑花][番外]大战易感期


从黑瞎子17岁分化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将在此生的情场中无往不利,战无不胜。


可正相反,他没有任何窃喜和得意,反而觉得人生无趣极了。事实上,他非常、非常讨厌没有挑战性的事。


分化对他来说,除了让他被挥霍的本不富裕的祖产雪上加霜,并没有获得实质性的好处;而隔三差五赔一下玻璃或灯泡,难免很肉疼。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会挨着他那个哑巴同桌。这样如果他不小心炸了玻璃,还能甩锅给他让他一起AA。


哪怕不AA,多一个怀疑对象陪他挨骂也是极好的。


为了迁就他的这个背锅侠朋友,在黑瞎子高二不小心掰弯了杠铃之后,跟着他进了戏剧社,用以完成每学期那两个素质教育学分。


除了赔钱,分化给黑瞎子带来的困扰的事情还有另一件:就是在外人面前,他的信息素味是烟味。


可他还是个高中生,高二的时候因为这个事,他成了校长办公室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会因为被不认识的老师闻到了烟味,拖去了办公室。


黑瞎子真的很费解,在他自己闻来,他的信息素味似乎是一种风沙味。他也去问了他唯一认识的另一个顶级alpha:朋友,你闻我的信息素味是什么味?


朋友淡淡看他一眼,并不想理他。


很可惜,朋友嘴巴残疾,是个哑巴。


而他眼睛残疾,两人不相上下。


黑瞎子觉得非常遗憾,也不知道有生之年,到底能不能为自己其实是个好学生,并没有抽烟这件事正名呢?



在黑瞎子第一次遇到解雨臣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这个人有多特别。


上回书说到,黑瞎子早知道自己今后的情场之路将畅通无阻。因此出现一个旗鼓相当的omega来追求他,既符合自然科学常理,也符合眼下的客观事实。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omega很漂亮。即使还没完全分化完毕,也能看出在顶级omega中是属于颜值top的那一批。


长得漂亮,心眼还多。他向黑瞎子提出一个方案,让黑瞎子听起来像什么商业联姻。


可是他真的不喜欢没有挑战性的事,于是他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这段对话被冲过来的omega的发小打断了,他觉得没意思(事实上人世间大部分事他都觉得挺没意思的),正准备走,听到那个omega问他的发小: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沙子的味道。”



黑瞎子想,事情终于变得有趣起来了。于是他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吃饭。


刚好解雨臣也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在那天晚上的小巷里,刚开始分化的omega拉下领子,向他展示了藏在自己脖子后面的omega阻隔贴。


他们延续着在帷幕那边没讲完的话和姿势。


有一个有钱又漂亮的顶级omega帮忙赔玻璃,陪度易感期……听起来他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正因为如此,他偏要拒绝。


喉结滚动,他情不自禁咽了一下口水。抑制住那个让自己撕下贴纸的本能,冷静了两秒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到平时吊儿郎当的状态:看起来我很难拒绝。


解雨臣心想那当然,可下一秒黑瞎子就阻止了他开口:可是我这个人相当叛逆,越正常的事情我越不爱做。


黑瞎子眼睁睁着看着眼前明亮的眼睛从不敢相信,到疑惑,又闪过一瞬间的气恼,觉得心里升起一种快意,于是他又火上浇油,装出他那熟门熟路的羞赧和不好意思: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其实是个浪漫主义者,比起信息素的驱使,更向往灵魂的共振。


他正准备转身挥手告别一条龙,可正这时,解雨臣抓住了他的校服领带,把他拖向自己。


防不胜防,黑瞎子被拖了个踉跄。解雨臣趁机在他后脖子上咬了一口。


我草。


他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是alpha标记omega的方式,虽然alpha后脖子上也有腺体,但是omega咬了有什么用?


可是伸手把他推开,让自己像一个被强抢的民女一样,实在有失风度,也不符合黑瞎子的处世之道。于是他没有推开他。


他还担心自己的身体会起什么特殊的反应,毕竟之前没有尝试过……好吧,感觉也没有。


他只是安心等他这么做完,用平静的反应告诉他,他在做无用功,自己很淡定。


漂亮的omega放下他,说了一句:挺好,那再见。


就转身先走了,抢了他那个“转身挥手告别一条龙”。



第二天一早,黑瞎子醒来,掀开被子,草了一声。


他认真想了一下日期,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易感期被那个omega提前勾出来了。


他看一眼时间,叹了口气,行吧,今天又得翻墙进学校了。



正所谓冤家路窄,或者信息素相吸。翘了半节课又因为迟到罚站半节课的他刚回去上完课间操,就看到了昨天把他堵在小巷子里的人。


黑瞎子思索了一下,虽然之前也遇到过易感期。但他第一次在易感期里感觉到如此的……情绪丰富。他会因为看到他涌生出一种安全感和保护欲,也会因为别人没看他心有戚戚焉,更会因为这个“别人”又炸了一块玻璃。


他说,哎,解雨臣,你也帮我赔吧。


解雨臣反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还好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死皮赖脸,于是他当着老师同学的面说:那我求求你嘛。


解雨臣还是不理他。黑瞎子想,没有关系,等撕下那张阻隔贴,他不服也得服。


不过在这之前,他得自己赔那块玻璃了。



还是那条小巷子那个路灯,这次缠着他的人变成了黑瞎子自己:我想了想你的提议。


解雨臣扬起眉毛。


黑瞎子说:觉得也是个不错的方案……


他情不自禁贴向他,鼻翼靠近那张贴纸。他还没闻过他的味道呢,他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他们的身高差了六七厘米,他一低头,鼻尖就能蹭到他的后脖子。


可是——解雨臣玩味地说: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其实是个浪漫主义者,比起信息素的驱使,更向往灵魂的共振。


一个字不差,黑瞎子装逼翻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解雨臣偏过一点头,虽然还是这个暧昧的姿势,却让黑瞎子鼻子的行经路线和他的脖子恰好错开。


我错了。黑瞎子果断开口,他从来不是一个端着的人:我为我昨天的口出狂言道歉。


哦,解雨臣垂下眼又抬起,竟然看出一种眉目流转,他自己伸出手,把自己脖子后面的阻隔贴撕了下来。


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黑瞎子低下头,在意识回笼前,身体已经行动,凑上去认真地嗅闻他的腺体。


易感期的alpha像一头困兽,迫切地需要一些气味作为他焦躁灵魂的出口。


……可什么都没闻到。


解雨臣皱着眉头,露出胳膊内侧给他看,故作忧伤地说:我觉得你昨天说的挺对,但是发情的omega很危险。既然如此,我去打了一个疗程的抑制剂。


针剂的抑制剂价格比较高昂,只有条件比较好的家庭才能支持一直用。当然效果也好,打一周期能管半年。


黑瞎子震惊地看着那个新鲜的针眼。


哎……解雨臣无辜地说,你怎么没早说呢。


嘭的一声,他们头顶的路灯灯泡炸了。解雨臣拉好自己的袖子,像没事人一样的拍拍他的脸离开:拜拜咯,浪漫主义先生。

  


黑瞎子无比庆幸,自己从来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世间一切不过因果循环。既然他的狂言妄语惹毛了解雨臣,如今易感期抓心挠肝也不过罪有应得。


经此一役,他猜想,解雨臣应该非常擅长权衡利弊,也擅长规避风险。


那如果想留在解雨臣身边,仅仅一个顶级alpha的身份必然是不够的,他还得让他知道自己能物尽其用。


所以,在他得知解雨臣居然在学雅思的时候,觉得上天刚给他关了一扇门,又给他开了一扇窗——此时此刻,他非常感谢自己曾经为了装逼练就那一口流利标准的牛津腔。


趁着解雨臣来社团活动,他在休息室拽着他来了一段诗朗诵,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连路过的蚂蚁都该被他折服。


解雨臣听完,客观评价了一句:不错。


所以……黑瞎子慢慢靠近他: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陪你练口语……


解雨臣伸出手,挡住了他的肩膀:可是我一直练的是美音。


……


眼神交汇,黑瞎子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要又因为炸了什么灯泡玻璃的被人抓包。他看到了解雨臣眼里的促狭和狡黠,以及倒影出的自己。


他觉得再也忍不住,俯身想亲吻他的瞬间,门被人推开了。


……


易感期中的alpha情绪很不好,有揍人的冲动。


威胁完他的同桌,刚刚恰到好处的旖旎气氛也和信息素一样,达到顶峰又慢慢消散。解雨臣故作遗憾地说:你看,总是这么不巧……


他好像学过唱戏,说话时眼波流转,像惹人沉溺的春水。


黑瞎子也同样哀怨:那你不能始乱终弃吧?你都标记过我了。


解雨臣扬眉:哪有。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像什么被遗弃的大狗,露出自己的后脖颈:怎么会没有?


可是解雨臣其实没把他咬破,或许是他皮糙肉厚,而他的omega虽然伶牙俐齿,也没能咬破它。


我可没闻出来,解雨臣轻轻说,也没有我的味道啊。


提到这个他又心头一窒:我草……


解雨臣抬起脸:哦?那你别光说不练。


黑瞎子感觉又要疯了,他知道他在欲擒故纵,他靠近时闪躲,离开时又勾引——可他很没出息地承认,他偏偏就吃这一套。


或许再年长几岁,过个几年,他也能在情场中游刃有余,对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选择去占据主导地位或概不奉陪;但此时此刻,他刚刚分化一年。


可怎么练呢?阻隔贴好像不止封住了他的气味,他的漂亮omega仿佛性冷淡,任凭他怎么疯狂开屏,就是无动于衷。


他也不能抱怨,每露出一点不忿,解雨臣就会翕动他脆弱敏感到仿佛易碎的睫毛,让他看那个胳膊上的针眼。


黑瞎子真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一巴掌,可惜人世间只有omega抑制剂,没有时光机,也没有后悔药。



陪练这一条行不通,陪聊应该还是可以的。


主打一个陪伴。


易感期带给他的不安感与日俱增,偏偏没有omega的信息素来抚慰。


按理说,以往他也度过了那么多易感期,不该这么难熬。可是……嗯,说的不好听但很语义贴切的是,他现在有些欲求不满。


他甚至去查了几篇医学方面的英文文献,用以研究omega的反向标记行为对alpha易感期产生的影响。遗憾的是,好像并没有这种临床案例。


……或许他可以开始研究,总有一天拿到医学学位。


根据常识,大部分的alpha在易感期会对自己标记过的omega气味产生依赖与渴求,发展为筑巢行为。但这一切有个前提,是“自己标记过的omega”。


黑瞎子认真回忆,排除了解雨臣对自己下过药,自己在失去理智时标记过他的这种可能;另外,他也亲手揭开解雨臣的阻隔贴很多次,确信那里的腺体光洁如新,从没经受过任何啃咬。


那唯一的可能性,就只剩下——自己,一个顶级alpha,被另一个omega标记了。


至于筑巢——他倒是想筑,别说现在解雨臣不配合,哪怕他配合,给一堆没有信息素残留的衣服又有什么用?


黑瞎子并没觉得多引以为耻,只是他真的很着急。筑巢行为需要气味,而解雨臣并没有。


他用鼻尖碰触他,辗转磨蹭,企图在他身上获取一些生理和心理慰藉,鼻翼分泌出汗水,蹭在他脸上。解雨臣并不抗拒,有时候甚至很配合。他会环抱住他的脖子,默许变成首肯。有时候也会情难自持,泄露出一点声音。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一点气味。



随着一次次易感期的结束,黑瞎子的哀怨越来越深。


尤其是当他发现自己同桌肉眼可见的越来越春风得意后,更加哀怨。他想,解雨臣为什么不能推荐他的发小也去打一针呢?


解雨臣迎着他哀怨的眼神,依旧坦然,始作俑者既没有愧疚,也没有同情。一举一动都在告诉黑瞎子:你自找的。


有时候,黑瞎子的信息素铺天盖地漫天飞,因为欲求不满浓郁到有些令人发指的程度。而每当他携着漫天风沙向他的omega请求一点欢愉,解雨臣就会悠悠地说:其实,比起信息素的驱使,我还是更向往灵魂的共……


他只能咬住那张胡言乱语的嘴,心里又穿越回去,扇了当初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求而不得吗?也不是,明明人总是很乖巧地呆在自己怀里,也会回应他热烈的吻。


浓情蜜意吗?也不是,因为解雨臣好像并没有很依赖他。解雨臣并不常被他的情绪影响,即使明天世界末日,他还是会每天背够计划量的雅思词汇。


他当然有办法让自己的omega依赖他,只要一个发情期里的临时标记就可以做到。


可解雨臣没有发情期,所以他从来不会被驯服。


熬到第三个易感期,黑瞎子有点绷不住了,他哑着嗓子说:要不你也给我来一针吧……


可以啊,解雨臣说,不过,那样我三个月后抑制剂失效了,你还得再等三个月……


黑瞎子咬牙,克制住易感期里易怒的本能。


可能因为没有发情期的原因,解雨臣的情绪总是控制的很好,让黑瞎子更加想发疯。



好在,他其实并没有等太久。


理论上来说,刚分化的omega信息素浓度不高,抑制剂本可以压制比半年更久的时间。


可在第四到五个月时,一次亲吻中,他突然闻到了一种淡淡的花香。


解雨臣明显也感受到了,他有点不可置信地身体一颤。花香若即若离,在他鼻尖停留又飘散。


黑瞎子玩味地看着他,故意说:这是什么味道?苹果味?


解雨臣看起来有些气恼地推开他,又被他抓住了手,十指抵扣。


海棠和苹果是一个属,蔷薇科苹果属,因此味道也有点相似。


不过,他还是知道,那当然是海棠花的味道。


黑瞎子深深叹了口气:你知不知道我忍了多久……


他用牙齿轻叩他的后颈,像在请求,等待他邀请。


我现在特别想朗诵一首诗,黑瞎子说:一恨海棠无香……


解雨臣有些不知所措,这件事显然超出了他的计划之外。从他们相遇的第一瞬起,一切好像本该按照他的计划来进行。


可是……他又想起那个本来该去的学生会。


其实在一开始,他就已经因为他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他也无暇去想太多了,黑瞎子闻着他的香味,齿尖在他后颈上摩挲:这次别想跑了,我的……小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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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econd Second

【德哈】Again·127

Chapter 127

八月十二号一早,哈利起了床,在床头柜上找到德拉科走之前帮他选好的西装。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着装,没在乱糟糟的头发上动心思。因为他知道魔法部这次就是为了找茬,他就是穿的像个总统也不会让他们有个好印象。哈利把西装外套搭在肘弯离开房间,走下楼梯。韦斯莱夫人已经在餐厅里忙碌了,桌边还坐着韦斯莱先生、小天狼星、卢平和唐克斯。

“早上好。”哈利对他们打招呼。唐克斯打着哈欠对他问好,小天狼星招了招手,叫哈利坐到他身边去。

“你起的太早了。”小天狼星关心地说,“亚瑟告诉我你还要求早一点到魔法部,想适应适应。你昨晚睡好了么?”

哈利点点头,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了。“你才是...

Chapter 127

八月十二号一早,哈利起了床,在床头柜上找到德拉科走之前帮他选好的西装。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着装,没在乱糟糟的头发上动心思。因为他知道魔法部这次就是为了找茬,他就是穿的像个总统也不会让他们有个好印象。哈利把西装外套搭在肘弯离开房间,走下楼梯。韦斯莱夫人已经在餐厅里忙碌了,桌边还坐着韦斯莱先生、小天狼星、卢平和唐克斯。

“早上好。”哈利对他们打招呼。唐克斯打着哈欠对他问好,小天狼星招了招手,叫哈利坐到他身边去。

“你起的太早了。”小天狼星关心地说,“亚瑟告诉我你还要求早一点到魔法部,想适应适应。你昨晚睡好了么?”

哈利点点头,把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下了。“你才是起的格外早的那个。”他说,“我以前可不知道你会这么早出现在餐厅。”

“为了配合你的时间表。”小天狼星理所当然地说。

“吃早饭。”韦斯莱夫人把一盘松饼放到哈利面前,又往他的盘子里放了一个鸡蛋。做完这些,她严肃地看了小天狼星一眼。哈利切了一块松饼放进嘴里,也看了小天狼星一眼。

“莫丽只是提醒我,要管你要一个批准。”小天狼星说,“是这样,邓布利多建议我问过你的意见,再决定要不要陪你一起去。”

哈利奇怪地问:“是什么让他以为我会拒绝你的陪伴?”小天狼星摊了摊手。

“我觉得邓布利多是恐怕福吉用阿尼马格斯的事情打击你。除此之外,小天狼星对这件事没有影响。”卢平说,他这会儿停止和唐克斯讨论斯克林杰的问题了。

小天狼星抱着胳膊思索了一会儿,又看向哈利:“听着,哈利,我不想成为福吉指控你的一项罪名,但是如果你需要,我就能应付。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哈利想了想,认真地说:“还是只我和韦斯莱先生去吧。”

小天狼星拧起眉毛,想要说些什么。哈利赶紧说:“毕竟福吉执意打压邓布利多,难保他不认旧账,不是么?我可不想走出审判室,什么事都没有,却被告知我的教父因为非法阿尼马格斯而在我隔壁受审。”

“第十审判室的隔壁可不是又一间审判室。”小天狼星无奈地笑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等下,你和我一起走。”韦斯莱先生说,“我们坐地铁去,这样能给魔法部留个好印象。”

“如果他们执意挑我错处,我就是走着去也没用。”哈利说。

“听亚瑟的吧。”唐克斯说,“正是他们要挑你的错处,我们才不能给他们落下一点儿把柄。”

“好吧。”哈利耸了下肩。

“不要发脾气,不能用魔杖指着福吉——哪怕你再想这么做。”小天狼星说,“态度要彬彬有礼,实事求是。”

“法律会支持你的。”卢平说,“未成年巫师被允许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使用魔法,《国际保密法》和《对未成年巫师加以合理约束法》里应该都有相关条例,你一定被判无罪的。”

哈利点点头。“我一点都不担心。”他说。这是实话,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真的出现偏差,他可以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而且德思礼家也没有原本那么差了,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我们这就出发吧。”韦斯莱先生说,“小天狼星,我想你可以送我们一段路。”

“当然。”小天狼星看了看哈利盘子里的松饼,“你吃饱了么?”

“差不多。”哈利放下刀叉站起来,韦斯莱夫人皱着眉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面包。

“你不会有事的,哈利。”唐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祝你好运。”卢平说,“我相信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韦斯莱夫人忧心忡忡地用力抱了哈利一下,哈利知道她还在担心魔法部临时更换受审地点的事情。“我们都交叉手指为你祈祷。”她说。

“好的。”哈利说,“我们稍后见。”

哈利和小天狼星、韦斯莱先生一起离开了格里莫广场12号,两位凤凰社成员都在口袋里攥紧了魔杖。小天狼星把他们送到地铁站入口,用力拥抱了哈利,要他一有结果就立刻用双向镜告诉自己。哈利安抚地从口袋里摸出双向镜给小天狼星看,韦斯莱先生提议先把双向镜放在他那里,以免出什么状况,哈利和小天狼星都同意了。

小天狼星在哈利和韦斯莱先生买完票后才离开。五分钟后,哈利和韦斯莱先生登上地铁。他们在伦敦市中心下了车,韦斯莱先生茫然地辨认了一下方向,带着哈利走进伪装成红色电话亭的来宾入口。不一会儿,哈利的西装外套上就别上了写着姓名和来访目的的银色徽章,进入了魔法部。

金碧辉煌的大厅还是哈利记忆中的样子,正中喷泉里的纯金雕像,尽管哈利现在非常不喜欢马人、妖精和家养小精灵那副被雕刻出来的无限崇拜的神情,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这比伏地魔占领魔法部时的那个恶心的雕像要好看得多。

韦斯莱先生带着哈利到安检台登记了魔杖,走过金色大门,在有至少二十部升降梯的较小的大厅里等候,印有福吉半身画的挂幅在空中飘荡。哈利在升降梯里看到和上辈子几乎一样的事——他不能确定这个,因为他上辈子这个时候绝望的要命,没那么多心思注意其他事。传递消息的纸飞机在他们脑袋上飞来飞去,哈利看着纸飞机发呆,想着德拉科是不是已经坐在旁听席上了。

“我直接到下面去等着吧?”在到达二层的时候,哈利提议,“像是你说的,有个……好态度什么的。而且,福吉肯定没想到我会知道他们改了地点,是不是?”

“想反将他们一军么,哈利?”韦斯莱先生笑了笑,“好吧,我不能否决你这个提议,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还要往下走一走了。”金色的栅栏门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合上了。升降梯继续下降,停在神秘事物司所在的第九层。冰冷的女人声音报出地点的时候,哈利紧紧地握了一下拳。韦斯莱先生注意到他的异样,以为他在紧张,关切地看过来,他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韦斯莱先生带着哈利跑过走廊,走下通往更深的地下的台阶。在他们准备进入又一道走廊的时候,卢修斯迎面走了过来。

“是你,亚瑟。”卢修斯眯了下眼睛,“收到消息了?”

“早,卢修斯。”韦斯莱先生说,“你说什么消息?怎么,你在这里……”

“哈利没时间在这里浪费。”卢修斯侧了下身,把什么东西塞进了哈利的口袋,“我以为你收到了消息,他们改时间了,八点开始。”

“什么!?”韦斯莱先生赶紧低头看了下手表,“哦天——还好,我们赶得上,幸好来得早了点——回头再说话吧,卢修斯。”他快速地说,拽着哈利的胳膊往更里面走去。等到停在第十审判室的门前时,韦斯莱先生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只是指着审判室的门,催促哈利进去。哈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确认口袋里的东西还在,对韦斯莱先生点点头,拧了一下门上沉重的门把手,走了进去。

再一次走进这间幽深的暗室,哈利显得从容不迫的多。他自觉地走到中央的椅子上坐下,没有过多理会凶险作响的铁链。他看见福吉脸上露出微微吃惊的神情,显然没想到他能准时到达。但是福吉很好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向珀西简单确认以后,便忙不迭地宣告审判开始。哈利漫不经心地听着福吉说些开始质询前的例话,眼睛乱转。他粗略地看过审判席上的人,就把目光对准了旁听席。旁听席上只有一个人,坐在第一排——是德拉科。注意到哈利的目光,德拉科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哈利抬手扶了一下眼镜,遮住一个微笑,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福吉的发言上。

邓布利多如约而至,他进来时哈利没有回头看。校长先生长的过分的名字在审判室内掀起一阵小小的风浪,福吉就像哈利记忆中一样局促地和邓布利多进行了交谈。接着,审判正式开始了,在宣布罪行后,福吉开始对哈利发问。哈利对福吉的提问一律答“是”,不想浪费口舌为自己辩解。等到阿米莉亚·苏珊·博恩斯提问时,他举手示意:

“为保证我接下来所说完全真实有效,我是否可向庭上请求使用吐真剂?”

满座哗然。威森加摩的成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此前,从没有哪个被告在审判中主动提出要服用吐真剂。听到这个请求,福吉很明显想到了不久前在霍格沃茨医院发生的那一幕,那时候哈利咄咄逼人,威胁他最好能在未来承担后果。

“如果庭上没有准备。”在福吉要拒绝之前,哈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我恰好带了这么一点来。”

“我想,被告当然可以为进一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使用吐真剂吧,康奈利?”邓布利多适时地插话了。

“当然。”福吉不情愿地说,“但是,我们如何能确认这是有效的吐真剂呢?”

“如果你愿意,可以以身试药。”邓布利多亲切地提议。福吉闭嘴了,同意哈利使用吐真剂,而博恩斯女士继续发问。

首先依然是关于守护神的问题,哈利如实回答了。这番提问结束后,福吉恼怒地指责哈利是当着一个麻瓜的面这样做的。哈利没有反驳他,安静地等待。博恩斯女士理所当然地继续问:“那么,你为什么违法使用守护神咒?”

“因为有两个摄魂怪出现在小惠金区,袭击我和我的表哥。”哈利清晰地说。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有吐真剂的威名在,费格太太甚至没有出庭作证。他被要求详细叙述了当天的情景,摄魂怪在什么时候出现,如何攻击,他如何击退他们。接着就是邓布利多的主场,他依次和福吉、乌姆里奇对话,哈利没有听这一部分,吐真剂的效用在慢慢减弱,他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伤疤。福吉果然翻出了家养小精灵和吹胀姑妈的旧账,邓布利多温文尔雅地一一回复。

“——他没有回来!”福吉突然大喊了一声,“你盲目相信这个男孩儿,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全盘接受!吐真剂只是让人说真话,这男孩儿如果把他的幻想描绘出来,也是在说真话!”

“吐真剂不至于像您一样糊涂,福吉部长。”哈利轻声说,脑子里闪过神秘事物司的走廊,“上学期末我给过您单独审问我的机会,当时您拒绝了,我希望您还记得。”一阵莫名的烦躁在他心里升腾起来,他慢慢地说着话,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越发无礼,同时音量不断提高,“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一句话——‘神秘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是一种局面,但如果让他找回他最忠心的仆人,他会迅速东山再起’。”他抬起眼睛,盯着福吉,怒火在心里燃起,“这是我三年级时你说过的话,如果你忘记了,那么我提醒你——你已经看到了小巴蒂·克劳奇的越狱!这只是一个开头,他忠心的仆人会不断回到他的身边——”

“够了,波特先生。”邓布利多在哈利的肩膀轻轻拍了一下。那股烦躁慢慢退去了,哈利有些茫然,终于看了邓布利多一眼。但是邓布利多依然没有看他,只是看着福吉。

“裁决吧。”邓布利多说,“最后重复一次,哈利·詹姆·波特的所作所为是完全符合法律并且不需要如此大场面的审判的。现在,裁决吧。”

“赞成指控成立的请举手。”博恩斯女士说。福吉把手举了起来,同时举手的还有其他六七个人,乌姆里奇赫然在列。

“赞成指控不成立的请举手。”博恩斯女士又说。这次有超过半数的人举起了手,哈利注意到举手的人数远比上辈子要多,几乎是除赞成成立外的全部。

“很好,很好……”福吉压抑着怒火说,“指控不成立。”

“太好了。”邓布利多欢快地说,站起来将他变出来的那把印花棉布扶手椅变没了,“好了,我得走了。祝大家今天过得愉快。”说完,他看也不看哈利一眼,快步离开了审判室。哈利没有在意,跳下椅子,往前走到福吉面前。

“部长先生。”他低声说,“听着,我知道您现在不想理我,但是我刚刚说的、以及接下来说的话,请您记牢了。”

福吉放缓了收拾文件的动作,严厉地注视着哈利。

“您究竟是认为我一派胡言,还是畏惧于你的地位被动摇,这一点您心里清楚。但是恐惧和麻烦不会因为您的否认而不存在,活在和平的假象里只会让您更快从权力的位置上掉落。比起因为邓布利多让霍格沃茨脱离魔法部的掌控而决定政治插手教育,不如早点做出正确的防范措施——绝不是指撅断我的魔杖或者把我开除出霍格沃茨。”哈利冷笑了一声,“如果这些有用,部长先生,我早就自己做了。”

福吉不可置信地看着哈利,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迅速离开了。哈利叹口气,忽略乌姆里奇的目光,转过身。德拉科已经跃出了旁听席,站在门口等他。哈利扯着嘴角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

“我说过我会没事的。”哈利说。

“你看起来并不像没事的样子。”德拉科打开门,韦斯莱先生看起来还没有到。他们沿着走廊往回走,德拉科借着烛火的光芒观察哈利的神情。“后面的时候你一直在摸你的伤疤——伏地魔混进了审判室不成?”他问。

“他还不会把自己暴露进来呢。”哈利回答,又一次抬手按上自己的脑袋,“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上辈子可没在法庭上头疼起来。我们快点走吧,我听到脚步声了,威森加摩的成员怕是要出来了……等等,你怎么戴上戒指了?”

“这个么?”德拉科举起右手,马尔福家的家主戒指正在他的无名指上发亮。他把戒指摘下来,在手上抛了一下。“爸爸借给我的。”他说,“你以为为什么那么多人同意不成立?这是马尔福家的态度。”

“我不是说过不要让马尔福先生——”

“放心。”德拉科笑了笑,“这是小马尔福先生的个人行为,而可怜的小马尔福先生才十五岁,他被蒙蔽了,还有救。”

哈利无奈地捶了德拉科的肩膀一下,两个人快步爬上楼梯,在楼梯口差点撞上韦斯莱先生。韦斯莱先生听到哈利被判无罪的消息显得很高兴,哈利尽可能缠着他说话,叫他背对着人群,避开珀西。他们往升降梯的方向走去,韦斯莱先生说起工作上的事情叫哈利开心。然后,在快走到升降梯门口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卢修斯和福吉的声音。

“……是啊,我毕竟不会对德拉科过分严厉,本以为……”

“邓布利多实在是……神秘人回来了,天,这么荒唐……”

“可惜,我还想着波特能被开除,德拉科也好……这孩子,竟然还偷拿了我的戒指!我真是……”

“他只是侥幸逃脱!这本该是个——”

“马尔福先生!”哈利热情洋溢地喊了一声。福吉用一种愤怒而怜悯的目光看了哈利一眼,快步离开了。卢修斯脸上那副厌恶神情在哈利出声的瞬间变的亲切起来,他用眼角看了看福吉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等着哈利走过来,四个人上了一部升降梯。

“恭喜你。”卢修斯对哈利说,“福吉刚刚告诉了我结果。”

“让您失望了?”哈利玩笑着说。

“听到我们的谈话了?”卢修斯笑笑,“都结束了就快些回去吧,我等下也会给西茜报个信,她在家里也担心得不得了——说不定已经到你家去了呢。”

“我还得给小天狼星报个信。”哈利从韦斯莱先生那儿拿回自己的双向镜,“正好确认一下马尔福夫人是不是已经到了,也省的您寄信——小天狼星!”哈利喊了一声,镜子里立刻出现了小天狼星的脸。他把审判结果告诉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大笑起来。接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哈利听到许多人在问结果。听到回复后,弗雷德、乔治和金妮嬉笑着唱起了“他没事啦,他没事啦,他没事啦……”哈利几乎能想象得到他们跳战舞的样子。纳西莎果然已经到了格里莫广场12号,她叮嘱哈利快些回来,说是已经开始筹备晚饭。双向镜在哈利的朋友们手中传递,每个人都想立刻和他说说话。最后还是韦斯莱夫人阻止了这个行为,叫他们不要耽误哈利的时间,等他到家再表达喜悦之情。

升降梯在正厅停下,哈利走出去,惊讶地发现邓布利多还在这里。

“先生?”他不确定地走了过去。

邓布利多低下头,仔细地看着哈利的眼睛,半晌露出一个笑容:“听说你不久前无缘无故地病了一场?”

“哈利准是被迂回的回家路线折腾坏了。”德拉科说着,顺手理了下领子。一只甲虫趁着这个功夫钻进他的袖口,又从衣服下摆爬出来,顺着裤线落到地上,贴着地面飞走了。

“恐怕不是。”邓布利多摇摇头,交代了一句“记得看信”,便走向大厅中壁炉的一个。走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凑巧,他恰巧踏上了甲虫飞行的路线。


TBC——

实话讲,我给“哈哈哈哈哈哈”回复颜表情是不是特别尬。/思考是否需要选择性回复评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