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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据】《白夜追凶》关宏峰、周...

【考据】《白夜追凶》关宏峰、周巡相关时间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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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299同学捉虫,2015年人吴征还活的好好的呢,死的是伍玲玲,培训班那条我写错了哦

【考据】《白夜追凶》关宏峰、周巡相关时间线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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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
世界上最1的人   *参考了照...

世界上最1的人

  *参考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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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电子河豚

徐马|副总求您别优化我! 01

徐云峰和马杰的拉郎。喜欢阴湿上司和笨蛋敬业下属这一口。

符合原作画风的弱智欢脱向

把我之前写的一些弱智段子拼成了故事


00


马杰一直觉得徐云峰想要把他开了。


01


这种感觉从胡建林来之前一段时间就已经存在了,马杰如今想来,那天早上穿衣服发现衬衫掉了一个扣,出门的时候楼下大爷在遛的狗莫名其妙冲着自己狂叫,开车去公司差点一头撞前面急停的车屁股上,接开水烫到手,签字笔漏墨,抱文件洒到同事头上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他会把本来想要发给朋友的自己的照片不小心转发给副总还问对方哪张比较好看他换成工作号头像并且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还没跳槽的HR组长和其他组员们忽然听...

徐云峰和马杰的拉郎。喜欢阴湿上司和笨蛋敬业下属这一口。

符合原作画风的弱智欢脱向

把我之前写的一些弱智段子拼成了故事


00


马杰一直觉得徐云峰想要把他开了。


01


这种感觉从胡建林来之前一段时间就已经存在了,马杰如今想来,那天早上穿衣服发现衬衫掉了一个扣,出门的时候楼下大爷在遛的狗莫名其妙冲着自己狂叫,开车去公司差点一头撞前面急停的车屁股上,接开水烫到手,签字笔漏墨,抱文件洒到同事头上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他会把本来想要发给朋友的自己的照片不小心转发给副总还问对方哪张比较好看他换成工作号头像并且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分钟了。


还没跳槽的HR组长和其他组员们忽然听见一向安静如鸡的Magic同志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爆鸣,紧随其后一串毫无气口的要死要死要死要死,即便平常都不怎么关注这个迟钝听话的笨蛋同事,他们还是被这世纪奇观勾起了兴趣,凑过去问怎么了啊Magic,你把刚做好的文件不小心删了?


只见马杰面色苍白两手颤抖,指着电脑屏幕僵硬地扭头看向他们,我刚才…不小心把我的照片发给徐总了……。众人似乎都看见有什么半透明马杰状的东西从他嘴里缓缓飘了出来。


俗话说的好为兄弟两肋插刀,虽然大家算不上兄弟顶多算是同事但也不妨插他两刀,在一阵爆破性的哄笑过后,几个人该说风凉话说风凉话,该假装安慰的假装安慰,只有一个向来心善一些的女同事略带担忧地说那怎么办啊Magic,我听说徐总去年刚离婚了,要不你跟他解释说你是想告诉他人生是旷野而非轨道,比如以后性别这块儿不用卡太死…


马杰:……谢谢你,以后这种建议就不要提了。


02


当马杰修改了三十遍道歉长文终于按下了发送键,对方发来的两条回复吓得他又条件反射长按撤回。


徐副总:第二张好看。

徐副总:精神点儿。


马杰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许久,咚,一头磕在办公桌上,轻轻死了过去。


03


徐云峰那天早上九点半正在参加公司高层会议,k11及往上的都参与了这场会议,说不上高朋满座也可以说是召集了公司半壁江山。当他正准备打开微信传输的PPT来发表一下自己对于公司现状的分析和有关转型的提案的时候,只听会议室音响叮咣一阵脆响。


HR组Magic

[图片]

HR组Magic

[图片]

HR组Magic

哪一张比较好看

HR组Magic

我换成工作号头像


那一刻,徐云峰停止了思考。

同样停止思考的还有坐在下面的Thomas。


04


马杰发来的两张图片,害得徐云峰备好的讲稿瞬间忘了一半,仓皇但有惊无险地讲完PPT以后,在董事长的注目礼下视死如归地坐回了位置。会议结束,董事长叫住他,说他的方案很有创新性,但还需要公司高层再多讨论几次,末了,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半晌加了句,注意一下和下属交往的尺度。徐云峰答应,挤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随后便风一般刮出了会议室。他按压住心中无名的鬼火,摸出手机打开微信,他倒要看看这个连脸都不太记得的无名小卒Magic是给自己发了什……


好嘛,两张生活照。

这下可记住脸长什么样了。


徐云峰的火气刹那间被浇了一半,马杰即便长得说不上是帅得天崩地裂好歹也算是有几分姿色,一张脸干干净净,浓眉下两只微微垂着的狗狗眼,有点乖顺而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想欺负两下。

而且这张脸他分明在哪里见过。


徐云峰玩味地屈起指节摩挲着下唇,浑然不觉秘书已经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等了他好几分钟,直到对方终于忍不住发话,徐总,今天没有别的会议了,接下来您还有什么安排吗,他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了,通知Thomas,我要见他们部门的那个Magic,半小时后让他来我办公室。


05


道理上来说K8的马杰无论是生活号还是工作号都是不会有机会拥有副总微信的,故事还要从他刚入职没多久那会儿说起。那时候年轻的马杰还没有被工作摧残成如今这副柔软蓬松的样子,他带着一腔热血和工作激情来到众和,并在某天食堂吃饭时在众目睽睽下热情地帮助看起来卡里没钱了的徐云峰刷了自己的卡,并发表了兄弟你吃这么少啊等言论,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那一列组长失控的面部表情管理。


当时还只是空降市场部总监的徐云峰刚打算让在旁边等着的下属帮忙结一下,但眼看马杰已经抢着帮他把饭钱结了,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放下餐盘后拿出手机说谢谢你,我微信转你。


当时马杰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打开自己工作号的二维码递了过去,徐云峰看了看屏幕又挑眉看了看马杰,沉默着扫了,两人便阴差阳错加上了好友。


事后,当马杰从组长那里知道这个看着薄如纸片的男人是隔壁部门最近空降的总监的时候,吓得三天没睡好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食堂给不认识的同事刷过卡。


TBC.




阿玄

超人&莱克斯·卢瑟 相关补漫入坑指南

才反应过来今天是520,最近忙晕了……
把前段时间给一个妹子写的补漫指南放上来,忽悠大家一起入坑2333

之前写过一个DC漫画阅读指南,可以先参考一下,对坑爹的美漫有个了解:

http://lexcorp.lofter.com/post/1f36a483_120eb06a

基本上,目前连载的漫画分为个人刊、团队刊、双主角/三主角的斜线刊,以及会各刊联动的大事件。
超和秃作为一线超英和超反,各刊都会有串场。只不过因为各刊编剧不同,要捧的对象也不同,所以经常出现超刊中酥皮手撕毁灭日、达叔,到了正联刊中则一开战就率先扑街,或者日常智商被黑……emmmmm,其实也可以理解,要不然故事也不太好编了。

总之,就我...

才反应过来今天是520,最近忙晕了……
把前段时间给一个妹子写的补漫指南放上来,忽悠大家一起入坑2333


之前写过一个DC漫画阅读指南,可以先参考一下,对坑爹的美漫有个了解:

http://lexcorp.lofter.com/post/1f36a483_120eb06a

基本上,目前连载的漫画分为个人刊、团队刊、双主角/三主角的斜线刊,以及会各刊联动的大事件。
超和秃作为一线超英和超反,各刊都会有串场。只不过因为各刊编剧不同,要捧的对象也不同,所以经常出现超刊中酥皮手撕毁灭日、达叔,到了正联刊中则一开战就率先扑街,或者日常智商被黑……emmmmm,其实也可以理解,要不然故事也不太好编了。

总之,就我而言,还是主要以纯超刊(目前来说就是《超人》和《动作漫画》两本)中的人物形象塑造作为基准,把其他刊作为补充,同时认准几个比较喜欢的编剧对人物的理解。


如果只想看clex相关,只要按莱总的出场漫画来补就差不多了(之前那贴有介绍方法,DC fan wikia中列出了每个人物的出场漫画),更简单直观的方法就是看封面有没有秃子,有的话就基本可以保证里面有他俩的对手戏。
毕竟作为对超人蜜汁执着的一只宿敌,莱总只要出场,基本不是在对酥皮the one搞事,就是在咬牙切齿合作的路上……甚至连DC世界中的吃瓜群众们都纷纷get到了这一点,真是非常可怕惹(

漫画中他俩的关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青梅竹马好基友(白银&天赋&不义)、纯粹宿敌、被迫合作拯救世界、相杀完互救救完继续相杀、日常抓到监狱或者探监寻求帮助、president和不得不给他干活的苦逼正联代表……基本什么剧本都演过了😂

目前进度大概是莱总邪恶永恒拯救世界后加入了正联,经历n超之死穿上了自制的红蓝色超人战甲,在和P超R超结束蜜月期后手撕了胸前的S。然而应该还木有公开跳反、至少在no justice中秃,依然在当他的正义使者保卫大都会保卫地球……

补漫前推荐先看《超人:天赋使命》,《超人:秘密起源》了解一下两个人坑爹的命运纠葛2333

然后可以看一下剧情完整的独立故事(就是和主世界无关,不需要补其他漫画)
推荐《超人 挣脱束缚》,《全明星超人》,《卢瑟传-钢铁之子》,《红色之子》,《超人 美国外星人》这几本,都可以算比较杰出的漫画作品(因为编剧和画师都是大手,其实比主刊剧情有保障,看的也开心233)



如果想看时间线比较完整的主世界故事的话……还是要看新漫,因为基本都汉化了。
可以从N52的那两本超刊,还有《正义联盟》刊看起;或者直接从16年rebirth重生的超刊看起也行,其中N52系列是独立的刊号,重生系列回归了900多的老刊号

N52中的大事件《邪恶永恒》虽然clex元素不多,但能看见非常酷炫的日常又拯救世界的秃子,也推荐一下


新52动作漫画:http://www.1kkk.com/manhua8288/
新52超人:http://www.1kkk.com/manhua8422/
新52正义联盟:http://www.1kkk.com/manhua8242/
邪恶永恒:http://www.1kkk.com/manhua13570/

重生动作漫画:http://www.1kkk.com/manhua14655/
重生 超人:http://www.1kkk.com/manhua23752/


个人觉得新52和重生的最大区别就是超人的人设不太一样(制服也不一样……),比较年轻冲动。一般喊N52超叫N超,他和WW恋爱,漫画中还顺带踩CP黑了露易丝……
不过秃还是那个命中注定的宿敌秃,这点可以无比放心2333

重生中的超人就是熟悉的和露易丝cp的小记者超了,但坑爹的是重生把时间线拉后了,变成日常超和露以及小乔一家三口养孩子的坑爹剧情……而且秃变成了努力洗白一心向善却被大家误解的正义小白花秃……不过其中clex的糖挺多的,而且都是队友组队的正面糖

这个是以前有GN整理的N52 clex相关剧情(这GN的lof上也有很多漫画内容):http://teshub.lofter.com/post/1cb12fa0_8692381


然后补到这里基本就差不多了,不过如果想了解一下以前他俩更加经典的相处方式,也可以看看N52前的漫画。

话说其实我最喜欢的主世界剧情就是九几年——11年闪点前(就是N52前)的漫画2333  编剧靠谱,故事都很有趣,有日常搞大事情的酷炫反派莱傲天(噗,话说秃就是这段时期当president的),超也又暖又苏,而且露易丝小姐姐啊吉米啊也都很可爱
而且这段时期还有著名爱的结晶康纳宝宝~

还有古早漫时期的故事也很好玩,因为早年漫画风格都比较谐,你会觉得超和秃看起来仿佛喜羊羊和灰太狼x (是的,就是那个因为失去了美丽秀发开始的the one关系2333)
而且因为同样是好友变宿敌的关系,最后的白银时期默认官方小说结局是露易丝死后超和秃两个人一起探索宇宙去了

不过早期漫画汉化的不多,这段时期相对汉化的最完整的好像还是康纳相关emmm

这部分可以就着汉化的部分看一看:

《冒险漫画》:https://manhua.dmzj.com/maoxianmanhua/
(冒险漫画是早期的超刊,当年不止两本……这个看前面几个小故事就行,后面的军团故事我也不感兴趣x)

上面那个小超5话的故事没放全,这里可以看:https://manhua.dmzj.com/chaojixiaozigangqushaonian/

《超级小子v4》:https://manhua.dmzj.com/chaojixiaozivsi/
继续喜闻乐见的康纳日常家庭伦理剧,噗

《超人v1 》:http://www.1kkk.com/manhua21095/

《动作漫画》:http://www.1kkk.com/manhua14655/
(动作漫画刊号一直是连着的,900期前就是新52之前的故事)

《少年泰坦V3》:http://www.1kkk.com/manhua14364/
主要是康纳和队友的故事,大概1,2两话就揭露了宝宝坎坷的身世……233


然后其他印象比较喜欢的漫画还有一本《超人归来》电影的前传小漫画,我觉得莱总的独白比电影好看诶:

https://manhua.dmzj.com/crglxxp/24198.shtml#@page=1

《超人:四季礼赞》故事挺文艺好看的,但画风不一定好接受:https://manhua.dmzj.com/crsjlz/


《超人冒险故事》是一个个独立的小故事,很适合没事的时候随便看看,里面有秃出场的剧情都挺神奇的233
https://manhua.dmzj.com/chaorenmaoxiangushi/


还有《天国降临》和《正义》,是DC宅男粉那里比较喜欢拿出来秀逼格的两本经典漫,大概算正联团队故事,但正反派主人物其实也是超和秃(后者主反派还有老布2333)


啊,怎么感觉列了这么多2333   不过单纯想吃糖的话,无关剧情直接pass就好
你看我没有秃子出场的剧情很多都直接pass的……



PS:如果对过去的剧情感兴趣,漫画生肉可以在这个网站下载:https://getcomics.info/cat/dc/





孙兀Paipai_

【响彪欣】彪队申请跨部门捉鬼(欢乐向一发完)

梗概:李响的鬼魂在张彪家闹鬼,安欣是来捉鬼的。

1.


      张彪家闹鬼了,闹得厉害。

      大刘狗子老李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去触彪队的霉头。张彪阴着脸从上班到下班,忍无可忍,买了几束黄菊花往纪念园走。马丁靴踢踢踏踏的,恨不得把地踩塌。

      “我不知道具体是你们谁啊。”张彪火冒三丈,“师傅肯定是不会这么幼稚的,我估摸就是你李响。”...


梗概:李响的鬼魂在张彪家闹鬼,安欣是来捉鬼的。

1.

 


      张彪家闹鬼了,闹得厉害。

      大刘狗子老李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去触彪队的霉头。张彪阴着脸从上班到下班,忍无可忍,买了几束黄菊花往纪念园走。马丁靴踢踢踏踏的,恨不得把地踩塌。

      “我不知道具体是你们谁啊。”张彪火冒三丈,“师傅肯定是不会这么幼稚的,我估摸就是你李响。”

      他把花束挨个放下,准备点烟抽,伸手各个口袋摸打火机。

      越摸越烦躁。

      “怎么回事啊响队,你说说你多大人了,这是下凡监督视察下任队长工作来的?”

      京海天色老差,怪风吹过,张彪死活点不上烟。不是火机吹灭了,就是干脆打不出火。这可是他新买的小黄鸭打火机。

      “李响!!!!”张彪吼道,感觉自己特别像个神经病。


 

 

 

      “我觉得你这会看着特别像个神经病。”安欣淡淡地评价张彪。他低头点了点小五屏幕上的工程文件:“两分三十秒剪多了,把它去掉,视频开头记得加上领导致辞精选。”

      宣传科弟兄不多,这会儿不是跟队拍现场,就是苦兮兮蹲办公室剪视频写进步材料。张彪随便拉了一张空办公椅坐下。

      春暖花开,单位院子里的道旁树散发出黏黏的香气,天气巴适得很,正适合打工。办公室人手一个键盘,敲敲打打,噼里啪啦,比刑侦办气氛暖和许多。什么都挺合适的,就是张彪杵在这不合适。没人搭理刑侦支队队长,连一双人类的眼睛都没在他身上投以注视,只有鬼闲得没事儿乐意瞅他张彪的洋相。张彪感觉自己头顶上几撮为数不多的头发丝儿都快被拔光了,忍之又忍,无法再忍。

      “安欣,我认真同你讲。下班来我家转转,你就信了。”

      安欣掀了掀眼皮儿,继续跟小五谈工作:“……这条谁拍的现场,没带大疆?抖成这样……”

      “安欣。”

      “……别就这样搁进去呀,好不好先拖去做一下画面稳定……”

      “安欣?安欣,安欣!安欣——”

      “没完没了了是不是张彪?”安欣终于瞥头跟张彪隔着走道儿对视,“你是一千只麻雀炒一锅——多嘴多舌是不是?唯物主义四个大字,哪个字你看不懂,说说?”

      张彪梗着脖子。

      安欣放软声调:“我知道你最近总往纪念园跑。我也想念他们。下班坐我车回罢,东小门外有家粉面店,好吃。”

      “坐你车,回我家。”张彪指出。

      安欣头大了。

      “你知道要开会了吧?我最近活挺多的。”

      “我就活少我就闲吗?!安科长,跟哥哥扯面汤话呢?”

      “张彪!”安欣扶住额角,瞟了瞟张彪咬紧的腮帮,放弃了,“行了行了。回回回。不是不闲吗,你先忙去。”

 

 

 

 

2.

 

 

      妥协的结果,就是安欣臭着脸跟张彪站在狗窝门口。

      张彪家不是一句狗窝能够概括的。A4纸满天飞,折角的的不折角的,洒咖啡渍不洒咖啡渍的,满屋子溢出种单身大条男性的味道。

      张彪手拎大箱啤酒,心情回升到近期晴雨表的制高点。不能指望安欣下厨。彪队美美系好围裙进狗窝厨房变三菜一汤。

      安欣解下背包,自觉地为自己倒茶,观察狗窝。家不大,一室一厅一卫一阳台。客厅电视机不知缘何屏幕破了个口子,安欣总觉得这场景熟悉,好像在高启强家看过。仔细打量,还是台等离子电视机,可惜了屏幕。他摸摸机器后盖,一手尘土,隐约还摸到纸和糨糊。安欣伸手去探,捏住那张纸的一角,使力拉出来。

      然后跟手上的这张黄纸符干瞪眼。

      张彪操着锅铲走出来,忙道:“你把符给我贴回去。乱动人东西呢安科长?”

      安欣哭笑不得:“管用么这玩意?”

      张彪吹胡子:“管用不管用都安点心。”

      “安欣在你面前呢,安心。”

      “我看你是不安好欣,撕我护符。”

 

 

      酒过三巡,安欣在饭桌边坐到晚上都没碰见什么灵异事件,更觉荒谬,只当张彪借口拙劣,找人陪吃陪喝。不管白天暖不暖和,这晚上京海还是有点儿冷的。两人喝了几瓶啤的,又不想请代驾。能咋的,凑合睡一屋呗。张彪嘻嘻哈哈,安欣落落大方。

      无论如何,身边还站着能聊往事的同事也就张彪了。不管高矮,是个将军,能用就行。

      张彪的卧室小,但比客厅整洁点。月光从落地推窗洒进来,因为楼层不高杂糅了些树影。两人都不习惯睡一起,翻来覆去的,安欣快被张彪吵死了。不是起夜就是磨牙,夹杂些梦话,梦话里盈满困惑。自零六年后,安欣只觉得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觉也浅了,被弄得睡不踏实。

      好在今晚夜色似是比往常都温柔,凉凉的月色抚摸在安欣脸颊上,好像故人的手。即便不踏实,意识摇晃间安欣也快睡着了,只听低沉的絮语在耳边咬着,安子……安子……一些低语落在脸侧,安欣想醒,却怎么也睁不开眼。像是有无形的手摩挲他又短又白的头,按得他眉头舒展,又酸涨又舒服,只想早早堕入黑甜的梦。

      正神思缥落着,一声巨大的“我Cāo”把安欣震醒了。

      安欣恼了。

      他拽上离自己最近的一件衣服穿上蔽体,也懒得管是谁的。床铺空荡荡,张彪在外边。安欣撞开卧室门,想看看这人搞什么名堂。

      走进客厅,张彪就站在那里。破电视机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屏幕上花沙一片,发出滋啦的声响。

      “怎么了?”安欣强行在脑子里搜寻所剩无几的耐心细胞。

      “电视。”张彪无助地回头,“自己开了。”

      “没关好吧,白天我也碰了一下。”

      张彪闷声,拽住安欣的手臂就往卫生间走。安欣吃痛嘶了一声,电视机立刻发出令人牙酸的尖叫声。张彪赶紧换了只手臂拽。“碰一下?我叫你碰一下?你就没想想那里为什么要贴符啊?”

      “不好意思,搜线索惯了,这手欠,手该死。”

      张彪把人拽到卫生间镜子前,不动了。

      电灯浴霸滋啦滋啦轮流响。

      安欣眨眨眼,借光看向半身镜。今晚也没人洗澡,可镜面就是雾蒙蒙的。不知谁在雾气里写字,这会儿有点看不清楚了。安欣凑近瞧,镜子上断续写着:

“别答应杨健”

      安欣扭头盯进张彪眼底。

      张彪不言语了。

      安欣沉默着走向卫生间窗台。窗台装着网纱和完整的防盗窗,室内没有入侵痕迹。他徒劳地搓搓瓷砖上的灰尘,心知肚明不会找到别的线索。

      无他,只因那面镜子上的笔迹没人能比安欣更熟悉了。

      那是他无数个日夜摸索的笔迹,是每天背在背上的字迹。

      李响的字迹。

 

 

 

 

3.

 

 

      安欣从刑侦队调去交警队,又从交警队调去宣传科,几经迁徙,一屁股坐在科级干部的位置上也有一年多了。存款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一直也没买自己的商品房。零六年前,他还会遐想遐想自己住在大平层、拥有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零六年后,这种想法几乎与他绝缘了。

      安欣捧着大纸箱子,站在张彪家门口。

      “就这些?”张彪狐疑。

      “就这些。”安欣肯定。

      他从没设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安欣要搬去张彪家住了,住到什么时候,他俩也不清楚。

      那晚灵异之夜后,他和张彪想尽了一切偏方“抓鬼”。

 

方法一、佩玉: “张彪,组织有规定,制服外面不要戴些三三四四的东西。你说你老大不小了,戴个塑料假玉佩是怎么回事?抓紧去卸了,不准再犯。”

方法二、倒放扫帚: 很遗憾,张彪在家倒着搁了5把形状型号不一的扫帚,但每一把都折断了。张彪甚至能察觉到鬼魂的调侃,因为除了扫帚,他的笔杆也折断了。张彪毫不怀疑如果继续这个偏方的话下一个断的就不是笔杆扫帚杆了。

方法三、抛鸡头: 安欣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你认为自己可以从一楼把鸡头扔过整栋公寓的房顶吗?”

方法四、挂八卦: 第二天,门楣上的八卦图不知被谁换成了一副煎饺画像。安欣左看右看,觉得眼熟。总之,这办法不好使。

方法五、破中指: “就非得我挨扎吗?”张彪拧巴着脸。手指滴着血。安欣忙着挤他指腹,让血流得更欢。两人守了半宿,没守住,双双睡去。黎明之际张彪再睁开眼,发现中指上的伤口突兀地被治好了,平平整整,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果不是安欣作证,张彪几乎要怀疑昨天的计划是一场幻觉。

……

 

      安欣将私人物品一一从纸箱里捞出来,摆放整齐。张彪家面积挺小的,小到那丝丝缕缕熟悉的气息无处可藏。张彪稀奇地蹲在边上:“你大小好歹是个太子,怎么连私服就这么两三套啊。”

      “我们小办公室不一样,不是什么关键部门关键岗位。不像刑侦噢,张支队豪气。”安欣笑笑。

      “哪学来一嘴骚,还不如骂我呢你。”张彪在剥豌豆。青绿青绿的,壳壳下面一水儿圆溜溜的嫩豆。清炒,剥半根玉米,撒玉米粒,再切几片晒肉进去。“安大科长光吃饭不干活?十指不沾春水啊?过来拾碗筷。”

      安欣闷头嗯了声,替两人盛饭。

      “好多年了,你都不回家住吗?单位那宿舍这么舒服?”

      “我父母留的房子,十几年没拾缀了。后来安叔搬去勃北,我也不便单独住安叔的房子。宿舍挺好的。以前响也住在宿舍。”

      灯光暗了暗。

      “……”张彪接不了,换了个话题。“哎你看我这锅炖鸡,这要搁酒店里起码得卖八十块。哥哥这顿做出水平了不?”

      “还是谈案情吧。”安欣不接茬,“别答应杨健?写给你的吧?你和杨健什么交情?怎么从前没见你俩好呢?”

      “这还好你搬来了,我一个人住是真的怕鬼。虽然说这鬼是咱们响队吧,但有个熟悉的人在家说说话感觉就是好多了。”

      “老实点。”

      “老实什么?什么老实?你审犯人呢?”张彪忽地烦了气。“安欣,我们支队的弟兄个个清白,我听不懂你在怀疑什么。”

      安欣沉默地扒饭。张彪也懒得找不痛快了。小木头桌子上菜色丰富,盛着三碗饭。两碗慢慢见了底;一碗安放在空椅子前,筷子直挺挺插在饭上。吃完安欣端着脏碗盘往厨房走,看着要洗碗。张彪想了想油和洗洁精挂在碗里干掉的样子,不敢让他洗,只觉得伺候这公子是他们队轮流的宿命,挥挥手就把安欣赶回了客厅。安欣也不客气,不知在客厅扒拉什么,乒乒乓乓的。

      收拾完厨房,张彪边解围裙边在洗碗布上擦了擦手。走出饭厅就被客厅吓一跳:不知安欣从哪找出来一小块白板,上面稀稀拉拉挂着几张照片,红线和笔记写了大半屏,张彪甚至隐约从白板上看到了自己十年前拍的入职证件照,估计安欣早从系统里下载打印了。

      “你看,杨健是零六年底和孟钰结的婚。零六到零八年,基本上和局里各机关各部所关键角色吃过饭,保持社交维系。平康里pài出所陆鹏陆队长,跟杨健的联系尤为密切。我没去他的宴席,我不知道这期间你去没去。几个月前,杨健从禁dú支队辞职,运作后,进入供电局。你觉得他在计划什么呢?你觉得他目的简单纯粹吗张彪?”安欣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张彪,这让张彪感到熟悉,好像油滑的安科长短暂地脱下扮猪的外衣,露出里面爱吃老虎的安jǐng官。“近来,工商那边传言杨健和他的旧部马涛等人有创业的计划。离开危险的岗位,运作到油水丰厚的单位,借旧部创业。你觉得没有高人指点,就凭杨健能走得这么顺吗?”

      张彪瞪着圆圆的小眼儿看着安欣。

      “高启强这些年进步了不少,开始下怀柔的棋局。你看着仿佛都是规则里的事情,可哪条没有他的影子?你就说这电价,可笑强盛大厦一个月的用电,都比下湾、南沙的百姓小区电价便宜。现在他名下的养老项目要拿地,跟拆迁区的户主起矛盾。我不知道他们找你做什么,要你答应什么,你从什么程度帮他们做了哪些事。”安欣喘了口气,“但我告诉你,这事儿就是黑暗之门,一旦开始就回不了头了。彪,你听听我的,也听听响的。趁还没犯大错,你跟我说实话。”

      张彪吐出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是来抓鬼的吧?这灵异事件出来没头没尾一句话,安科还真信哪?别太迷信了,安欣。你来这是镇宅来的,不是查案来的。”

      “无辜挨打的拆迁区户主的眼神,你忍心回想么?”

      “我就知道。”张彪轻声说,“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你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的。你压根没有放弃过,对不对?我觉得你好累了,安欣。放下这摊子事儿吧,你现在是宣传口的同事。让自己轻松一点,也让大家放心一点。七里八拉的这些破事,我来处理,好不好?”

      “不要执迷不悟。”

      “作为职能部门打听刑侦的案子,本来就逾越了犯纪律了。是我执迷不悟,还是你咄咄逼人。”

      安欣低下头来,抿着嘴唇。苍老的痕迹过早地爬上他的脸颊,眼窝里的皱纹是藏也藏不住了。

      “你那个从不离身的背包,里面装着什么?”张彪问。

      “……”

      “你瞧。”张彪说,“你其实从来也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不是么。总是拿着‘为我好’这个令牌话事儿。可我也有我的生存苦衷,安欣,你没法要求我有多么信任你,把难言之隐都分享给你。你知道我以前最讨厌你哪一点吗?别高高站在那里指点西东了。我知道我努力生存的样子,在你安欣眼里难看得要死,我认。全市局最干净的人是你,我认。可我有办法么?我有选择么?”

      他拉开步子走近安欣。安欣缩紧了肌肉。

      张彪瞥了瞥安欣的样子,拉开安欣身后的橱柜。安欣扭头望去,柜子里整整齐齐码着学生证、优秀社团学员奖状、篮球比赛奖杯、毕业证书、在职证明、年度优秀表彰和两面锦旗。

      “我张彪不是成绩最好的人,也不是最善良正直的人。我没有背景,父母一个在老家做不挣钱的小工就像李青那死去的爹一样,另一个白天收费站给人煮饭晚上伺候鸡鸭牲畜。警校我自己考的,这辈子最风光最多人注目的时刻是篮球联谊赛夺冠。我相信这些你安欣也早查明白了。可你不明白的是我怎样战战兢兢在职场端水,咬牙办事。你不理解支队长是什么位置。李响活着的时候你就不理解,李响死了你还是不理解。你觉得我孬是不?响队生前你也觉得他孬吗?我有良心,可我走偏一点点,我失去的东西就能是我承担不起的。有人罩着我保着我给我撑伞吗?你有选择做最干净的人的权利,我羡慕你有选择的权利。我不知道响队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有没有羡慕过你。”

      安欣静静地听张彪的喘息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忽视张彪。

      “不只是你,”张彪的声音很低沉,“我也很想他……”

      “……我好想念响队。”

      不知道哪来的风,把白板上的挂线吹松了。丝丝红绳耷在张彪肩膀上,好像李响安慰的触手。张彪色厉内荏,一点也没变。安欣觉得这时候该抱一抱他。安欣轻轻环住张彪的肩膀,替李响拍了拍他。

      “我想尽可能爬高一点,让我未来的孩子可以不用像我似的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以后他步入职场,他有个好的老子,有人帮他运作,有人保护他的安全。你觉得这想法脏死了,不屑一顾对不对?现实就是这样,现实有肮脏的规矩,你我都改变不了,而我认命得更早。我只是想有个好结局,我错了吗安欣?”

      “……追求进步没有错,但你如果用更安全的方式追求进步,大家都不用担心你。”安欣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张彪的肩膀。

      “京海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张彪叹了口气。

      良久,他又说道:“不就是要查案吗?查吧。是,杨健确实背后别有故事。这并非什么秘密。”

      “别答应杨健,指的是?”

      “……”张彪望天,“杨健最近给我安排了个……相亲。”

      “……”

 

 

 

 

5.

 

 

      龙鼎轩包间里,杨健沉默着给宾客倒酒。

      张彪一捂杯子,说我自己来。杨健拍开张彪小臂,“以前都是市局兄弟,装什么。我给张队长倒一杯。”

      张彪不知道哪根神经犯了,梗着脖子不肯放开酒杯。

      “我来吧。”主宾座上,笑得温和的女生接过酒瓶站起来。

      “不错啊可芙。”杨健翘起嘴角,“我是不是明年这时候就能在婚礼上看见你给咱们张队倒酒了?”

      张彪不知道这酒该不该喝了。

      “介绍一下,”马涛举杯,“张彪,京海市局刑侦支队队长。甄可芙,永康区区委书记的女儿。近来永康区要落地一家养老项目,也麻烦甄老书记的照顾。”

      “养老项目跟你禁dú支队又搭上关系了?”张彪故意问。

      “非也。”马涛笑眯眯,“不才早前从支队辞了职,目前在业界积攒经验,以后万一有机遇做了老板,也能懂点儿管人、管财之道。”

      “养老行业是现在的朝阳产业,按照目前的人口趋势,这一块儿未来会是蓝海。”

      “这么说来,马老板以后想在这片领域做出成就了?”

      “哪的话,我可不敢。养老行业在咱们京海,已经有主了。”

      “哎张队,”杨健打断了这段对话,“以前没见你打耳洞啊,怎么,现在当了队长,仪容仪态越来越时尚了?”

      张彪今天穿得跟花孔雀似的。西装革履,耳夹、领带夹、衬衫夹,那是夹夹齐全。坐在桌边,哪哪不自在。

      “没有,这是耳夹。这不相亲嘛……”

      “挺好看的。”杨健谨慎地评价,“取下来给咱们学习学习,我也早想买一对了。我家那口子漂亮,跟她出门逛街,总被人说活像老夫少妻。我看我也是时候追赶追赶潮流了。”

      张彪知道,对方这是不放心。

      这是一对字母耳夹,外形看起来像大大的“A”字,镶嵌着水钻。杨健仔细摸了摸耳夹正反面,确定没有问题,递还给张彪:“真不像你张彪会买的东西。这领夹也挺好看的啊?”

      张彪自动自觉把领夹解下来交给杨健。

      “不错。”杨健掂了掂,“网上买的?记得链接发兄弟们,一起美。张队第一次戴袖扣啊?这个袖扣……”

      ……

 

 

      一顿饭吃下来,张彪都快痛苦面具了。

      他冲进洗手间。小便池一排空无一人,每间隔间都是绿色的门锁标识。张彪挨个推了推,走进最里头那间。小声抱怨道:“瞧你出的馊主意。”

      Dǎng员徽章后边传来安欣忍笑的声音:“委屈你了?我看彪队挺稀罕那妹妹的嘛。”

      “稀罕个屁,我Cāo。”张彪骂道,“甄可芙甄可芙,连起来念就是‘真克夫’。老子死也不要被她克。”

      “注意语言,对人家姑娘放尊重点。”

      “语言个屁,你是美Guó队长啊你?”

      “得了。”安欣说,“差不多了,你回来小心些。我怕别有岔子。”

      “相信哥哥我业务能力。”张彪压低声音,“没问题的。”

 

 

 

 

6.

 

 

      “你不知道,色胆包天!这女的肯定是看上你家线人了。”张彪抓着湿巾,可劲擦脸。

      “可见我们张彪队长是多~么的风流倜傥。”

      “少贫嘴。”张彪忿忿,“刚出包厢,马涛就往我裤兜里塞东西。我一掏好家伙,房卡!就在楼上!8688号!无法无天!你说我这干的,会不会得罪那个什么甄姬……不对,甄书记啊?”

      “你干脆说你有‘男’言之隐,才这么多年没找媳妇儿,也没法找,怕对女孩子未来生活不好。”

      张彪吹胡子瞪眼:“你是不是要我证明自己没有男言之隐给你看啊?”

      “不敢当。”

      “我确实也是这么说的。”张彪痛苦道,“我说让姑娘家再考虑考虑,跟我受委屈的。你知道杨健马涛什么表情吗?同情,掺杂着玩味,甚至还有一分喜悦。我甚至怀疑他们以后会不会介绍男的给我。我是真不行了。”

      “男的,”安欣挑挑眉,“也不是不行噢。”

      “安欣!!!!!!!!”

      “说正事。”安欣摩挲下巴,“马涛本来就对杨健忠心耿耿,我估计这俩爷们是打算一个在体制内,一个在业界里,互相照应。按杨健现在的发展路径来看,没几年京海就要成立个跟电力相关的实业公司。马涛都积攒经验都攒到强盛集团脸上了,估计以后这实业公司也跟高启强脱不了关系。”

      “一个体制内一个业界里这模式估计是高启强对曾经跟兄弟间的职业定位问题作出的反思。当时高启盛要是考公,现在强盛集团规模还得翻倍。”

      “辣评呀,彪队。”安欣笑了。

      “这给你干活算加班,给不给加班费啊?”张彪刺道。

      “无以为报,不然我跟你上8688号房呗?”

      “滚滚滚!”

      吵嘴的场景让安欣倍感轻松。说来也怪,曾经在队里,安欣是一组组长,张彪是二组组长。一个雏鹰,一个麻雀。他当时最讨厌跟张彪吵架了。如今,跟张彪吵闹也能令安欣暂时地放下紧绷的神经。他掂量了一下张彪和强盛那边的势力接触的程度,觉得尚且还不深。他甚至乐观地猜想,是不是不久后,张彪就能被成功吸收到自己这一边了。

      两人这一天下来都累了,回家略作洗漱,倒头就睡。

 

 

      凌晨三点,张彪怎么也睡不安稳。安欣看着踏实,睡觉可不踏实。也怪张彪没实力,房子就这么点大,床就这么一张,几天来没有哪怕一天张彪能抢得到被子的。说来也怪,张彪每每早上感觉鼻塞头痛感冒要发作,没来得及买药,就总会莫名其妙好了。这房子真是风水怪到可以炒作凶宅了。

      这天他又让安欣一条腿横来打醒了。简直是欺人太甚,天亮他高低得跟安欣理论几番。他坐起身,感觉肚里有货,遂去卸货。

      抖了抖鸟,拉上拉链,张彪低头洗手。破电视机不晓得什么时候又被打开了。张彪习以为常,看向雾蒙蒙的镜子,却怎么也看不清自己的脸。他也不知道现在的选择算不算又当又立。张彪苦笑了一下,对着镜子说道:“响队,我上厕所你不会也看着吧?给咱点隐私行不行。”

      镜子上除了雾什么也没有。

      “我现在真是既要又要。历史上既要又要的人,往往两头都得不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怕吵醒安欣,张彪用气声说话,“响队。你说,我会有好结局吗?”

      四下安安静静。

      “我真他mā没种。”张彪抹了把脸,“说不定几年后,就也下去陪你和师傅喝酒去了。到时你们会怪我这一生的破档子事儿么?”

      冷气从墙根蔓延到张彪心底。阴气儿吹过,张彪猛然抬头,看见洗头台上赫然出现一张纸条。

“没有人责怪过你。”

      他顿了顿,将手伸向字条,又想起什么,在擦手布上蹭了两下,才拿起字条,在月光下仔细端详。

      “所以,你是真的在啊。”张彪吐了口气。

      横线纸条,像是从单位发的笔记本里潦草撕下来的。字迹方正,笔画用力。

      他把字条珍重地收进睡衣胸前口袋里,窝回床塌。

      这回一觉无梦,直到天明。

 

 

 

 

7.

 

 

      京海市公ān局。

      张彪皱着眉头读着文件,越读眉毛竖得越高。信fǎng办的梅梁鑫站在旁边等。

      “这是,永康区上fǎng民众的材料?”张彪抿着嘴问。

      “唉,这姓银的女的,天天信fǎng。来也就罢了,还shān动元仲电子厂的其他职工一起来。这事闹得,到处jǚ报。你说领导脸往哪儿搁呀?”梅梁鑫赔笑,“区zhèng府不是没给过赔偿条件,她给台阶不愿下。”

      “哦?”张彪来了兴趣,“你们给人家什么赔偿条件?”

      “不就拆了她在电子厂的咖啡店嘛,拆了大概一百个平方米的面积吧。”梅梁鑫观察着张彪的脸色,“永康区承诺,还给银间仕150个平米的店面,不过这多还的50个平米,需要银女士折成钱支付给永康区*。”

      “那人家铁定不答应啊,本来就被强行拆除店铺,搞来搞去最后还要反过来付钱。”张彪翻了个白眼。

      “张队,都是体制内的同事,你也晓得我们的工作多不好做嘛,辛苦的咧。”

      “我认为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还钱的方式,理应由被欠的人说了算,而不是由还钱的人说了算。是这个道理不?”

      梅梁鑫擦了擦汗:“您不知道,姓银的来来回回跑了十来趟,最后居然干脆在元仲电子厂旧址上带人静坐,阻拦工程开发。我们的同事们,花了老鼻子劲劝回去,一个没看住,又跑领导那什么办公场所门口坐着了……经工作发现,这女的买了近期去BěiJīng的车票,我怕……”

      “那您打算让我怎么着吧?”

      “张队,这银间仕的行为已经构成暴力上fǎng了。shān动、串联、想去BěiJīng,说不定有什么外部的势力在背后运转呢。蹬鼻子上脸,这可不行。咱得教老百姓规矩,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老爷。材料我们都替您做好了,都在这里。您就拿着暴力信fǎng的由子去铐人,一抓一个准,让她进去蹲几天,她都一点办法没有,没处说理去。估计出来就知道老实了。”

      张彪把材料一摔。站起来,不说话。

      “张队。张队长,您看我二侄子前两天回老家,带了些土特产回来。砂糖橘,您爱吃不?我这次也带来了。”

      “拿出去!!”张彪恼道,“你自己讲讲这事儿人家有没有道理?只是行为方式过激了点罢了!人家这是正常文明地上fǎng没人愿意理会,被迫无奈,这才会选择有失偏颇的方式,让市里注意到她的情况。她不这么做,十年八年,会有人管她死活吗?!”

      “张队。张彪。”梅梁鑫不笑了,那个卑躬屈膝的面皮儿仿佛短暂地被收纳起来,“这件事本来不会到您这,您猜为什么我上这儿来了?永康区的拆迁,是为了养老拿地做准备。您猜这项目是谁的?不瞒您说,甄书记、高总都挺关注这事儿的,关系到永康区形象。您不会不想干了吧?”

      “……”

      张彪捞起办公室座机话筒,拨给永康区区局:“喂?我是市局张彪。麻烦把银间仕的来往监控表发我下。”

 

 

      安欣放下鼠标,揉揉眉心。

      手里的推文相当令他恶心。他本能地不想改这篇稿件,好说歹说,上边下了死命令,今晚要把宣传工作做到位。

      今天防烟警报器坏了,一个劲儿的吵,吵得安欣不得安生。他听了一会儿,隐隐听到门外还有别的吵闹。安欣拉开门,惊悚地发现自己稿件的主人公就站在门外,站在市局,戴着镣铐。

      安欣怔住了。

      张彪吆喝着,隔开工人和家属,把银间仕往走廊深处赶。强盛集团的生意骨干杨大瑞也在场,梅梁鑫赔着笑脸,同杨大瑞勾肩搭背。安欣认出来,这杨经理正是当年跟着唐家兄弟上砸高启强电视机的伙计之一。

      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啼声。梅梁鑫弯着腰鞠着躬,对着张彪的背影喊道:“张队长,日后还有串子事儿,劳您多多帮忙费心了!”

      安欣用一种悲悯、失望的眼神眼看着这一切发生。

 

 

 

 

8.

 

 

      “那你就这么带走她了?!”

      “我不带走她,我能怎么办!”张彪吼道,“安欣,你轴劲又上来了是不是?”

      安欣悲哀地瞪着张彪,不说话了。

      “你要这样想。今天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我没有不做这事的选择,但我可以选择对银间仕的关押尽可能人性化。我可以让里面兄弟稍作照顾,那是因为办这件事的人是我!如果换做其他人坐在我的位置上,你就假设是梅梁鑫来做这件事吧,他前一秒还对领导同事笑呢,肯定转头就对银间仕变脸残酷了。朝好处想,起码是我在办事,事情不得不做,总得有人做,我不做别人也得做,但只有我能做这事的时候在最大调节范围内对银间仕公平。”

      “公平?”安欣反问,“你跟我聊公平?我给永康区区局打电话问银间仕犯了什么事儿,对方一看电话开头2922就知道是市级单位打来的态度良好,很快就把银间仕的种种都发给我。这就是权力!张彪,权力的滋味让你感到好受吗?你又比元仲的工人们高贵到哪里去?你自己就是普通家庭走出来的!银间仕本人打电话问区局自己犯了什么事儿,同一个接线员,嘴脸立刻变了,银间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市级维wěn名单上被冠以怎样的帽子,就这样被逮捕了。如果事情是公平的,那么银间仕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区局就该把情况和她说明,而不是前后两张脸!银间仕本应有权知情,有权为自己的名誉申诉。我们的zhèng府,应该是为人mín服务的,你是在为人mín服务,还是在给老板当狗,心里不清楚吗张彪?”

      张彪火都来了:“少把自己摘那么清白!我确实吃了屎,你就嘴巴干净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的报道谁批的!”

      安欣突然感到相当无力。

      “我只是想拉你一把,彪。”

      “你也想过拉响队吗?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说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地审视我的灵魂你累不累啊安大人?”张彪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脾气,但他就是不吐不快,“我的建议是,你明天一早就请个道士来家里做法,把这什么劳什子鬼抓了,咱们各回各家,也不委屈你安欣在我这个脏人家委身居住,我晦气。我也不知道响队那么多关系好的同事怎么就偏偏看上我这个小地方落脚,我从没觉得自己配得上你们的青眼,所以不必了,不必对我有什么期待。我就是爱和杨健马涛梅梁鑫同流合污怎么了?碍着你了?拉我?我从不相信自己能够得到救赎!这就是现实!这就是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小角色的命没人在乎我张彪的!或者你把响队搬回你宿舍,反正你俩可好了,我一个外人站在这干嘛我也不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一直不喜欢我,安欣。你不喜欢的话,今晚就搬走,我不会说什么的。”

      “……”安欣仰起头看天花板,“……我没有不喜欢你。”

      明明傍晚晴空万里,这会儿突兀地,窗外亮了一下,然后隆隆的惊雷响起。张彪从未听过这么刺耳的雷声。

      他张了张嘴,觉得今晚自己这话确实说得过了点。好多年来,张彪跟安欣吵架无数,但他从没真心实意地希望自己的话真正像针一样刺进安欣的心肉里去。

      “你还是觉得我不喜欢你、不信任你,对吗?”安欣仰着头说。

      “……你信任过吗?我感觉自从2006年后,你对人的信任稀薄得不剩多少了。”

      “无论外表看起来如何,我永远愿意信任人类。”安欣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我每天背着的背包里……是,李响的遗物。”

      张彪猛地抬头看他,感觉眼眶有点湿。

      “告诉你啦。”安欣跳下沙发,走向浴室。十分钟后,莲蓬头的水声传出来。张彪抱着头蹲在沙发边,低低地哽咽,哭得难听,像条丑丑的、自卑的大狗。

 

 

      安欣洗掉耳后的泡沫,走出玻璃隔间,在洗手台的背包里摸索。浴巾……换洗的衣服……火车站行李柜304号的钥匙……还有,橙色封皮的笔记本。

      他把身上擦得很干净,拿出笔记本,放在台面上。笔记本自动哗啦啦地翻起来。安欣定了定神。

      其实自他知道这里的鬼魂是李响后,他压根就没想过认真捉鬼。

      笔记本停在倒数第二页,安欣发现这一页缺了一角,新鲜的撕痕,好像被人匆匆忙忙撕下来写纸条去了。页眉边上,缓缓地浮现两个字。安欣闭上眼,享受浴室里温暖的热风,浴霸在眼皮后打出橘色的光晕,想象着李响皱着眉心,认认真真、工工整整在纸上写字的姿态。他靠在光晕里,好像靠在写字的李响身上,他们还是刑侦支队的两只雏鹰。

      好像有什么戳了戳他。安欣回过神,看向笔记本,上面写着:

“别怕。”

      安欣笑了笑。

      安欣晾开浴巾,穿上睡衣,走向客厅。张彪果不其然,还蹲在地上。他扶起他,抹了把大狗的左脸:“我不要求你愤起公然对抗。但我的战友,你要相信,晴空总有一天会回到京海市上空的,好吗?”

      “……”张彪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你是安欣吗?别是被响队夺舍了吧。”

 

 

 

 

9.

 

 

      第二天张彪没回家。安欣没问。

      第三天张彪没回家。安欣也没问。

      第四天早上,安欣收拾好公文包,掏出车钥匙,准备上班。他发现张彪家白漆的小鞋柜上多了件东西。

      他凑上前观摩,是一块硬盘。安欣知道,这是不方便在办公电脑上看的东西。他放下公文包,回到卧室,打开自己的电脑。硬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里面装着大量文件。安欣点击查看,都是银间仕被诬告的材料,和一些录音文件。

      安欣注意到文件夹底端有份TXT。他打开,阅读TXT上记录的每一件张彪与杨健、马涛等人来往的记录。

      手机就在手边。安欣解锁,拨出电话。

      “……”

      张彪坐在办公室茶水间,看着窗外麻雀咕咕叫唤,不愿意开口先说话。

      “都有胆量整理这些了,怎么没胆子回家啊。”安欣忍着笑意。

      “……”张彪怒道,“嘲讽哥?”

      “真诚地说话你会死吗?”安欣笑说。

      “我还不够真诚吗?我要是没真诚说话,喝水挨呛。”话音刚落,张彪放在办公桌上的茶杯哐地一声从桌边滚落,外胆砸碎了。

      “响都看不下去。”

      “他懂个屁……哎哟,错了错了,错了队长,头好痛!”

      “这礼物我收着了。”安欣说,“大人物的任期已经快到十年了。等下一朝大人物上台,肯定得点新火炬,兴许一切事情能有转机。咱们养精蓄锐,不会有问题。”

      “嗯。”

      “张彪。”

      “嗯?”

      安欣吸了口气,“保护好自己。”

      “……好。”张彪发现自己在微笑。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微笑从自己脸上消失。一切都安静下来,除了他的心脏在砰砰地跳。

 

 

 

 

10.

 

 

      “所以,早在十二年前,你们就预感到京海电力实业公司的成立?”徐忠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很难评价你们的敏感度。这简直像是有神鬼相助。”

      “领导,建国后不许成精的,咱可不兴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啊。”安欣不爱喝咖啡,点了一杯果汁。

      这里是元仲咖啡厅,店里人不多,植物倒是挺多,防蚊防虫做得到位,大片的绿意几乎没有丝毫的蛀洞。店猫是只三花,特别漂亮亲人,此刻正躺在纪泽手边睡觉。纪泽抗拒不了这种毛茸茸动物,搓猫搓到满手是毛。

      “这小猫叫什么名字?”纪泽忍不住问。

      银间仕穿着印有元仲LOGO的T恤,站在一盆文竹边上伺弄。中年男服务员给安欣端来果汁,安欣认出来,他是当年永康区元仲电子厂的下岗工人。他一边给安欣拨吸管塑料纸,一边回纪泽:“猫儿叫‘人间愿’。”

      “冷工?”安欣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道,“你来咖啡厅打工了?”

      姓冷的工人腼腆憨厚地点了点头:“银姐老公因为那件事和她离了婚,后来我们一路共同维quán,干脆就搭伙过日子呗。银姐她……挺好的,孩子也听话,都有文化。”

      银间仕快活地说:“多亏了张队、安科帮忙,我们的生活重新开始了。阿汉,这单给三位领导免单!”

      安欣连连摆手:“使不得,我没跟您客气,我们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的。这钱我肯定是会付的。”

      徐忠欣赏地瞅了瞅面前的年轻人,又瞧了瞧草莓汁。

      “你不爱喝咖啡?尝尝?”

      “……太苦了呀。”安欣扁了扁嘴,脸上五官都拧在一起,像烦恼的人间愿。“2011年,果不其然,京海电力实业公司开业。三年后,杨健被提拔上副局。他的入职本就有运作问题,升职自然惹人怀疑。我让张彪去查,其中果然有猫腻。个中情况,我们也警告了手下的小孩,比较复杂,愣头去办,得出事。”

      “所以多年来,你们联手,把良心尚存的同志们保存得很好。”

      “积蓄力量,珍惜还未腐化的同志,等待黎明。这不是等到了指导组您们的到来了嘛。”

      “可惜,先前已经牺牲的同志回不来了。”纪泽叹息,“陆寒同志挖出谭思言同志后,大病一场。正是抓捕高启强保护伞的关键节点,我们一直也没能抽出时间去看望。”

      “没事,张彪去医院看过了。说小孩退烧了,在恢复。”

      “那就行。”徐忠道,“这段时间在京海的工作,得到了你们的支持,实在不容易。明天便是开庭的日子了。忙完明天,大家申请一下调休,咱们好好休息几天,磨刀不费砍柴工。更美好的生活,还在后头呢。”

      安欣点点头。

      “周末,我陪你去纪念园,看望曹闯、谭思言、李响同志。”纪泽掏出手巾,擦拭指缝里的猫毛,“对了。工作发现,你和张彪自2009年起住在了一起,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性质?”

      “您担心我们有利益输送?”安欣笑道。“我们是抓鬼关系。”

      “?”

      “那您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纪泽跟徐忠对视一眼,“什么关系?”

      “总不能是皮肉关系。”冷工边抹隔壁桌子边插嘴。

      银间仕吼他:“低俗!你到后厨去!打扰领导谈话。”

      “没事没事。”安欣笑得更开了,“确实啊,这个,我跟张彪支队长呢,不是皮肉关系。”

      徐忠低头认真喝咖啡。

 

      “我们是,恋爱关系。”

 

 

 

 

11.

 

 

      “真跟省里的领导们那么讲了??我们的关系??”张彪不敢置信。

      “嗯呐。”安欣趴在餐桌上,糟蹋碗里的牛河,“真不爱吃这玩意。”

      “挑食只会害了你。”张彪翻白眼。

      这小区的房子已经很破旧了。十二年过去,他们也没有换房,只是重新修葺了内饰,增加了浅蓝色的墙纸和深色地毯。顺便把破电视丢了,在电视柜上装了个祭台,李响的照片被擦得一尘不染。祭台桌面上,鹅卵石压着那张年代久远的字条。

      “那边没为难你吧?”安欣担忧。

      “不会,我都交代得很清楚了。只是情况复杂,多蹲了两天。”

      “那就好。”

      这一天照常是小木桌,饭菜丰富,三张椅子,两张坐人一张空。安欣看了看插着筷子没人动的那碗饭,轻声问。

      “这也是你想看到的结局,是吗?”

      张彪收起笑意,也望向那碗饭,认真道:“谢谢响队。”

      “你当初可是吵着闹着要捉鬼。不捉了?”

      “当鬼是响哥的时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下次跨部门协同记得打报告。”

      “打报告打进床里是吗?”

      “滚。”

      “得嘞,升职了就是不一样,吆喝我们这些小小队长真是一套一套。以后就是安处喽。劳烦安处洗碗。”

      “张彪!!!!!!!!”

 

 

 

 

 

 

 


 

 

后记:

 

写这篇文章的初衷是给狂飙的角色们一个更好的结局,而不是死死散散。因此陆寒活着、张彪没坐监、李响灵魂还在。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拥有幸福的生活。本文响、彪、欣可以三人任意组合,看大家怎么吃吧。

我一直觉得我能磕到张彪的原因,是他跟普通人一样,有懦弱,有嘴硬,他就像我,一个普通人。李响和安欣身上所携带的神性,则离我远得多。他知道安欣李响才是同一类人,这类人并不完全信任他,他自卑、他嫉妒,他不相信自己可以得到拯救,也不觉得会有观众在乎他。他不明白李响为什么愿意来他的宅邸帮助这样的他。敞开心扉,向有神性的战友坦白自己做的事,被原谅后反而让他更加痛苦。正因为良心未泯,行邪恶之事才更叫张彪压力山大。

我想写的就是一个普通的有弱点的jǐng察被原谅、在滑入深渊之前被拉回来的故事。



**:文中事件虚构,请任何区zhèng不要上升,不要对号入座,不要想象。

P.S. 谐音梗:甄可芙、元仲、银间仕、梅梁鑫、……发现了吗?:)

朝歌夜弦

[周关] 远在天边

*答应过要从老关视角写的文


关宏宇只比他小十分钟。 

但是小时候开始,关宏峰就追着逼他弟喝牛奶穿外套,长大之后,还追着他防止他违法乱纪,经常让人怀疑关宏宇简直比他小十岁。 
这个弟弟从小不乖。吃饭的时候关妈妈说两个都是大孩子了,爸爸妈妈不喂了自己吃好不好?关宏峰点点头,乖乖地接过小勺子自己吃起来,只有关宏宇不肯,非要妈妈喂。不喂就不吃。 
妈妈说你看哥哥怎么那么乖,关宏宇就大喊大叫,说:“我不乖!我不乖!”关妈妈要揍,被关爸爸拦住了,只能端起碗喂他。 
没想到喂了两口,关宏宇是满意了,边上看着的关宏峰突然把小勺子一扔,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全...

*答应过要从老关视角写的文


关宏宇只比他小十分钟。 

但是小时候开始,关宏峰就追着逼他弟喝牛奶穿外套,长大之后,还追着他防止他违法乱纪,经常让人怀疑关宏宇简直比他小十岁。 
这个弟弟从小不乖。吃饭的时候关妈妈说两个都是大孩子了,爸爸妈妈不喂了自己吃好不好?关宏峰点点头,乖乖地接过小勺子自己吃起来,只有关宏宇不肯,非要妈妈喂。不喂就不吃。 
妈妈说你看哥哥怎么那么乖,关宏宇就大喊大叫,说:“我不乖!我不乖!”关妈妈要揍,被关爸爸拦住了,只能端起碗喂他。 
没想到喂了两口,关宏宇是满意了,边上看着的关宏峰突然把小勺子一扔,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全家人都愣住了,只有小小的宏宇反应最快,推开饭碗爬过来,用小手帮他哥擦了擦眼泪。 
 
关宏峰在雷雨之夕惊醒,窗外裂开一道闪电。
“哥,”关宏宇穿着背心,站在床边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午睡睡到现在,没事吧?”
关宏峰说没事,梦到你小时候的事了。一眼瞥见关宏宇没戴手套,撑着床就清醒了:“你手套呢?”
关宏宇说:“这不是你一直在睡觉吗,我就一个人把晚饭做了,太热了手套都是汗,你去加个汤吧。”
关宏峰也热,汗湿的t恤紧紧贴在背上,他爬起来找拖鞋:“摸过了哪里自己擦擦,准备开饭。”
 
吃饭的时候关宏峰又强调了一遍:“戴手套,洗手之后立刻戴上手套,然后把水龙头上的指纹擦掉。”
关宏宇在喝汤:“我觉得悬,咱是不是应该定期大扫除一下清理指纹?”
关宏峰道:“你平时除了洗手都戴上手套,根本不可能留下指纹。如果你不肯戴手套,无意中指纹会留在哪里我们想不到,一段时间后擦会有遗漏。而且我不是会定期大扫除的人,屋子打扫得太干净容易引起怀疑。”
关宏宇不说话了。他不说话关宏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关宏宇说:“我突然有点心疼未来嫂子,不,你喜欢男的,这我该怎么叫啊,哥夫?”
关宏峰瞟了弟弟一眼:“好了,指纹我不说你了,下次别再说做饭太热摘手套。”
关宏宇说:“我就不明白了,我这以后难道还不出去了吗,出去我能一直带着手套?”
关宏峰说:“现在逼你带是让你习惯,习惯了以后少出破绽。怎么,这才躲了一个月关少爷受不了了?”
说完了关宏峰自己都觉得刺心,难受,真难受,他看到宏宇低头下去喝汤,恨不能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关宏峰告诉关宏宇,留给他们俩训练的时间不多,躲过半年不出八个月,即使他不行动,长丰那里的人也会想尽办法把他弄回去。
关宏宇一听,笑了:“行啊你,还有能这么为你的人在,谁啊?”
关宏峰说:“这也是推测,实在不行,我会想办法。”
一时两人无话,关宏峰说:“你这丝瓜炒得不错。”
关宏宇说:“哥的冬瓜汤有点咸。”
关宏峰搁下筷子把碗递给弟弟:“应该是周巡。”
 
下雨了。他醒的时候天色就暗了下来,宏宇早就帮他把灯都打开了。 
他知道自己对关宏宇说的那些话诛心,可是宏宇那么聪明的脑子,关宏峰要是对他这个杀人疑犯太好的话,他真不一定能猜到什么程度。 
两个人共度的第一个月,关宏宇刚从巨大的变故中反应过来,关宏峰面对的则是更加复杂的局面。他卖掉车,换了房子,终于接到东躲西藏了好几天的弟弟,关宏宇抱着他的肩说不出话,关宏峰还拍拍他。 
后来他一个人倒在沙发上想,想他关宏峰怎么可以那么冷漠啊。 
也许冥冥之中有谁在帮助他们兄弟,也许此时此刻他俩命不该绝。案发时他得到先机,关宏峰如坠冰窟但是立刻明白,对方针对的是自己。一旦自己落网,事情将再无转圜余地,仅仅因为这个理由,又或者是关宏宇倒霉和他做了共享DNA的孪生兄弟,他得以一手将弟弟推入深渊。 
而现在,他必须在弟弟面前扮演一个因为慈爱而严厉,步步为营却又没能大义灭亲而分外优柔的大哥。 
关宏峰睡不着的晚上,能听到边上的关宏宇轻轻地吐出高亚楠的名字。 
他怕黑,宏宇甚至从来没有漏开过任何一盏灯,而关宏峰在这舒适安全的白夜,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报应不爽。 
 
他在家训练关宏宇的时候,总免不了要提起周巡的名字。 
他无意识地念叨关宏宇少抽点烟的时候,也会提起这个名字。 
关宏宇对周巡印象很复杂,他哥带来抓自己现行的人,武力强悍,脑子也不差。在哥身边鞍前马后,狗腿得竟然毫不违和。 
但认真说起来,还是他们哥俩欠周巡。 
关妈妈病危的时候,周巡开着吉普来拘留所接关宏宇,说:“你哥让我来接你。”关宏宇一下子明白过来眼睛就红了,说不出话来。周巡神色平静,点了支烟递给他。半响关宏宇平复下来,说快走吧。 
周巡踢了他一脚,走什么走,你就这样去送你妈? 
周巡又送他回家收拾干净换了衣服,编好台词去医院,一路风驰电掣的刚好赶上。 
车上他们谁也没说什么,但是关宏宇明白一种默契已经产生。
他至今都不相信这是出自他哥的授意。 
因为关宏峰看到关宏宇出现在医院走廊,终于崩溃得大哭出声。 
 
关宏宇在他们家的笔记本上看门口的监控,问他哥说装了这个有什么用,他哥说目前没用。 
关宏宇说:“防周巡?”
关宏峰说:“以后要防的人多着呢,你做好心理准备。”
关宏宇脸色马上变了:“防亚楠?”
关宏峰说就算她相信你,她也最好先不要知道这件事,这样对她来说,最安全。 
关宏宇默认了。 
他们俩的脸一模一样,但关宏峰就是看不得弟弟脸上失落那样儿。不知怎么的很想对他说,你知不知道,你们都是我的掣肘。犯罪分子很聪明的,知道只要我在支队,即使是控制住你们,我的一切行动也都要受限。 
他还在酝酿,关宏宇突然抬头问:“那周巡呢,他相不相信你?”
关宏峰说:“目前来看,我相信他的能力,这就够了。”
关宏宇点点头继续看。 
 
关宏峰对周巡布控,周巡当然也对关家布控。 
只是,关宏峰家里的布控,周巡不怎么看。一个是他也千头万绪地忙,另外他也知道,除非重大变故,关宏峰是不可能在监控上留下破绽给他找的。
这天他例行来问专盯关家的同事,一进来就看到关宏峰正好打开门出来,穿着衬衫休闲裤脚步看起来还挺悠闲的。走到楼道监控那里,悠闲的关宏峰悠闲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巡。
不,关宏峰没有看周巡,关宏峰看了一眼探头。但是周巡觉得,他就是在看镜头这边监视着自己的什么人,这个人,是他。
他有一段时间没见过关宏峰了,被乍然一看,心里一荡。边上的小伙子从没见过这被监视的居然还能回盯监视的也是吓了一跳:“周队,看来他已经发现我们在监视他了。”
周巡自己被叫周队也才一个多月,下面人改口比他接受得快多了,愣了一下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没事,继续盯,特殊情况汇报。”
 
关宏宇好像对监控很感兴趣的样子,快开饭的时候又去看了一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关宏峰凑过去一看勃然变色。 
关宏宇说:“哥,我不知道你们这类人怎么办啊,但是我不行,我有需求。”
关宏峰把筷子一拍,说:“你跟一个全国通缉的逃犯讲需求?你看看你现在吃的什么?睡的什么?你这人怎么那么多事。”
关宏宇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不说话了。
关宏峰一顿,吸了一口气:“我不看那种片子,你要是想看,别在网上下,可以追踪到的,明天我去买影碟给你看。”
关宏宇也调整过来了:“你不看那种片子怎么会去买那种影碟呢,被发现了更不好吧。”
关宏峰脸上没什么变化:“他们还不至于跟踪我。”
关宏宇说:“那你有需求的时候怎么解决,你和谁解决?”
关宏峰冷笑一声:“我和周巡解决,你满意吗?”
 
关宏峰老娘走之前骂他:“你就是仗着自己有一个嫡亲的弟弟,这辈子不怕孤独终老,才这么独。”巧的是这句话在他拍桌子离开警队的时候周巡也对他吼过,说他还真以为自己除了关宏宇没有别人了,遇着点事就要死要活。关宏峰无言以对,只能把外套扫在地上,转身就走。 
这是周巡的挽留,在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支持之后,周巡求他留下。
关宏峰不是傻子。少年人是丝毫不会掩饰自己对爱人的热切的,何况周巡,一热切就热切了十年。 
他自己一走了之,留下一个烂摊子。一个内忧外患,危机四伏的长丰,一个阵前点将,越位晋升的周巡,一个被抽掉破案主心骨的刑侦支队,底下多少龌蹉麻烦,多少嘈杂声音。可他深陷局中,唯有脱离支队才有可能破局。
只是周巡,周巡。
他对关宏宇说,即便高亚楠能够信任他,也不能就这样和盘托出。任何一段感情连结的关系都是这样,像儿子和母亲,像他们兄弟,近在眼前,而远在天边,因为他们不敢。
 
关宏峰站在单向玻璃外面看着他弟弟,关宏宇在里面坐着。周巡开门进去,他要一起进去,被周巡拦了一下:“老关,你忙你的去。”
他又哪有心思忙别的呢,关宏峰强看了两页案卷站起来,走到审讯室外面去看他们。周巡看起来有点着急了,踹了关宏宇两脚,关宏宇没理他,说:“你把我哥叫来。”
周巡说:“还你哥呢?你哥为了你心都快操碎了。”
关宏宇重重地啧了一声:“我叫你把我哥叫来。”
周巡往单向玻璃那里看了一眼,因为看不到关宏峰的位置而显得茫然。关宏峰没动。 
关宏宇又说:“我要拘几天?”
周巡又看关宏峰一眼,关宏峰开门进来说拘几天要看情节轻重。他的风衣被风带得飘起来,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 
关宏宇猛地转头看他:“妈怎么样了?”
关宏峰说:“状态不错,你放心吧。”
周巡又看关宏峰一眼,关宏峰真的受不了了,转头对关宏宇说:“妈那边我会帮你瞒着的,你配合一下周巡他们吧。”
 
关宏峰不是没发现,那天周巡一直看着他,但他能怎么办?说我老娘不行了,但是她的亲生儿子不能去送她,因为被她另一个亲生儿子抓进监牢里去拘留了。说她生这两个儿子做什么呢?为了让自己要走的时候,看哥哥抓弟弟,儿子骗老娘吗?
难道他要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我怎么可能回应呢?我这样的人这辈子有一个弟弟就够了,而你还有大好的人生,未来的漫长的道路难道你也要像我一样孤独地走下去吗?我抓了我的弟弟,骗了我的亲娘,我还敢再坑害谁的一辈子吗?
他咳了一下,这个跟踪月余的大案快要结案了,结案报告他已经在写,发现线索有疑点又跑了一次现场。其实也没什么疑点。关宏峰这一晚上也不知道算不算睡着,早上从床上爬起来觉得半条命都被夜雨淋透了。他也不是不能在办公室里呆着,就是实在坐不下去。可能是因为感冒,总觉得越坐越冷,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他现在绝对不能胡思乱想。
周巡在那看他起身的时候顿了一下,下意识要去扶,一错手关宏峰已经自己站起来了。
有什么办法呢?人不就是这样吗,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的家庭都有自己的问题,不足对旁人语。
关宏峰有什么办法,而周巡又有什么办法呢?
 
晚上周巡敲门找关宏峰,他一向是这样,就算门开着也要先敲三声。关宏峰坐在桌子后面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看到周巡进来清了一下嗓子说:“你来了,正好,把这个写了。”
周巡一看是结案报告,关宏峰撑着扶手站起来,把座位让给他,一遍咳着一边走到门外去了。
周巡写来很快,他在关宏峰身边对这个案子也是全程跟进,写完扫描存档,还帮关宏峰把乱糟糟的桌子收了一下。走出去看到关宏峰居然抽了一根烟,正把烟蒂往小白石子上摁。
这抽得也太快了。周巡说:“老关,这是真累了,咱今天早点回去吧。”
关宏峰看到他一脸实打实的关切心里更不好受,敷衍地点点头:“叫小的也散了。”
周巡自己买了新车,爱得不得了,说你也别疲劳驾驶了,我送你一程。关宏峰也没说什么,上了车说我去津港人民医院,你把我放下就行。周巡知道是要去看他母亲,点点头把他的座椅放下来,让他先靠下来睡会。
关宏峰是真的累了,不敢给妈看到自己要死不活的样子,脸缩在围巾里补眠。周巡这新车确实不错,宽敞,开了个座椅加热,车窗紧闭隔绝风雨。牧马人行驶在城市璀璨的道路上驾轻就熟,关宏峰竟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定与惬意,在周巡的沉默中,就这么睡过去了。
 
到了医院没等周巡把他喊起来,关宏峰自己醒了,浑身都热乎乎的,而外面是密匝的雨帘。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一头扎进去,进去发现周巡也跟进来了,周巡没看他,抖了抖皮外套上的水说:“雨这么大你怎么回去啊,我等你吧。”
关宏峰在那一刹那突然很想问他说你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我妈?但是他嘴动了动,说:“那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周巡说我吃过面了,关宏峰突然有点执拗地说你等我出来我们一起吃。
周巡愣了一下,说好。
陪他走到病房外,小小的玻璃里看到关宏峰和一个老太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巡顾及着关宏峰,一根烟抽出来没点,在手里早已捏软,这时候就走到吸烟区去吸烟。里面两个老头有一个跟他一样是抽利群的。
周巡其实开始抽烟没几年,工作压力大,现在都跟个老烟枪似的了。抽外烟的那个老头一边咳一边抽,他不由想到关宏峰眉头拧起来压抑着咳嗽吸烟的样子,又想到自己,想自己几十年后是不是也会这样,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吸烟区抽利群。
他们这样的人。 
 
到十点探视时间过了,关宏峰出来,周巡正靠在墙上等他。关宏峰出来的时候居然被门前的踢脚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周巡问:“怎么了?”关宏峰皱皱眉头说:“有点感冒,快回家吧。”
周巡把他靠墙拉立正,手一贴关宏峰的头,关宏峰被他衣袖上的水冰得一抖。
周巡最看不得他这样子,一下子就毛了:“关宏峰你白痴吧,发烧不会自己吃药?还是指望你老娘你弟弟来逼你?”
关宏峰没把他手甩开,挺安静地说:“吃了药我犯困。我现在很饿,我们去吃点东西。”
周巡知道话说得重,但也没后悔,骂骂咧咧地让值班的护士站给他量了体温,重症的夜班护士对这种魂不附体的也见怪不怪了,量出来三十八度七,叫去楼下急诊看去。夜里住院病房很暗很安静,关宏峰有点急躁地说:“我不挂水,周巡,你不饿吗?”
周巡只好陪他去吃东西,想想外面便利店里要不冷的要不硬的,干脆去医院食堂叫了两碗粥,吃的时候边上一个浓妆的女人一边吃面一边哭,哭得假睫毛掉进她的那碗面里。关宏峰坐着看她看了一会,转头慢吞吞地喝自己的那碗粥,哪里像很饿的样子。
他喝完热乎乎的东西脸色好了一点,周巡两口吃完,问:“阿姨怎么样啊?”
关宏峰说:“老样子。她问我有没有带伞,没带伞怎么来的。我说同事送来的,现在在外面等我,她就让我快走,别让人家等。”
周巡无言,关宏峰微笑了一下,笑比不笑还难看,说:“你说我们家是不是刑警家传,前两天人都认不出来了,现在连我没带伞感冒了都能看出来。”
周巡说:“妈都是这样的。”
关宏峰搁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捏成拳,抬起眼睛深深地注视他:“我妈。她说,就算我这样的,也得找个人,陪我。”
周巡迎上他的注视:“你不会孤独的,老关。”
 
关宏峰说你送我回家吧,周巡目视前方说那当然。
车上周巡说你不要睡了,等一会到家了会觉得很冷的。关宏峰说好,他就侧过脸看周巡,看了一会闭上了眼睛。
周巡开车真的很稳,很多年都一样的稳,但是现在周巡的心很不稳,他觉得自己的车买得真是太好了,除了在雨中接送关宏峰,他现在简直想不到这辆车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丰功伟绩。这么想着就不自觉地捏紧了方向盘,心说,兄弟,这是我老师,现在应该是我男朋友了,你看咋样。
牧马人没有理睬周巡,穿透雨幕射出两道笔直雪亮的光。关宏峰的脸动了动,周巡忍不住伸出右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被关宏峰按住了。
周巡屏住了呼吸,轻轻地把手抽出来,按在关宏峰的胸口。
关宏峰的胸口也滚烫,他整个人放松下来之后显得很小,半闭着眼,显露出孩子一样的茫然。半梦半醒之间,他抓着周巡的手腕问他:“我妈的愿望是我不要孤独终老,那你有什么愿望?”周巡注视着深深深深极其安静的夜晚,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会,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他难受。
最后周巡真的认真地说:“我想和我老爹好好吃顿晚饭。”
关宏峰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呼吸,已经睡熟了。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关宏峰都记得那个雨夜,一个他在孤独的重压下独自支撑的夜晚,一个他终于鼓起勇气去要求生命里的另一种陪伴的夜晚。想到这个夜晚关宏峰就会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想到这个夜晚他就会想起他靠在温暖的车座上,凝视周巡沉静的侧脸。他就能闭上双眼,去回忆周巡带给他的光采,在黑暗中继续走下去。关宏峰是幸运的,生命中的每一次大起大落,都有人在身边陪着他,他所爱着、并且志愿保护的人们,始终在保护着他。不论是关妈妈,关宏宇,林嘉茵,周舒桐,高亚楠,周巡。 
都在不自觉地保护关宏峰。 
义无反顾地保护着一个看似强大而冷静的关宏峰。 

周巡来找他的那天,也是一个雨天,他的牧马人静静地停在路边,像蛰伏的兽类。周巡瘦了不少,他终于还是,千方百计,把他弄回去。
周巡叫他:“老关。”
他的笑容里竟然有一点羞涩:“队里我都摆平了。你回来,做顾问。”
关宏峰的心里如同被潮水冲刷的大道,一片坦途。
他将以最好的方式回去,和周巡并肩面对任何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未来,不管怎么样,他们终于再次见面。
 
夜幕将临,兄弟俩易服交接,在这个昼夜相交的平凡节点,即将展开他们奇异而惊险的一段生命旅程。关宏宇深吸一口气:“哥,你说实话,周巡到底是什么人?”
关宏峰无比平静地看着他:“周巡,以前在我手底下做事,心思缜密,你要小心。”
 
End
 

从来都是一气写完的人,磨了整整四天,因为这篇试着从老关视角来写,感觉真的太难了。想写一点往事,没写好,改了一下,结构是一团糟没得救了。

但是我对老关的感觉,除了那些从周巡眼里出来的,尽付此文。篇幅所限,许多东西只能在不言中了。想过拆成长篇会更好看一点,但我实在是精疲力尽,写成长文未必能用心,那就留一点遗憾吧!


彩蛋,正文相关


关宏宇抬腿就走。 
关宏峰笑了,拉住他:“我男朋友,周巡。”

君度

《囚徒杀机》2【坚如磐石】

修改过的

  

  

  

  晚上七点五十分,黎志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戴维和刘锋站在他身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八点了,没有人从大堂门口进来。黎志田睁眼看手表,脸色很冷。他又等到了八点十分,还是没有人。

  “今天他估计不会来了。”刘锋说。

  戴维不知道他们在说谁。黎志田盯着表,给了最后一分钟的机会,但还是没人出现。他起身就走,两个人跟在后面。上电梯,出电梯,黎志田一个人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四周的死寂让他猛地恍惚了。他低头注视着手里的一叠房卡,有些迷茫,就这样在电梯门前站了许久。最后随便抽出一张房卡,朝那个房间走去。

  后半夜他被噩梦惊醒,梦境很真实,他在开枪杀人,距离...

修改过的

  

  

  

  晚上七点五十分,黎志田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戴维和刘锋站在他身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到八点了,没有人从大堂门口进来。黎志田睁眼看手表,脸色很冷。他又等到了八点十分,还是没有人。

  “今天他估计不会来了。”刘锋说。

  戴维不知道他们在说谁。黎志田盯着表,给了最后一分钟的机会,但还是没人出现。他起身就走,两个人跟在后面。上电梯,出电梯,黎志田一个人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四周的死寂让他猛地恍惚了。他低头注视着手里的一叠房卡,有些迷茫,就这样在电梯门前站了许久。最后随便抽出一张房卡,朝那个房间走去。

  后半夜他被噩梦惊醒,梦境很真实,他在开枪杀人,距离很近,子弹把脑袋崩出碗口大的洞,脑浆和血溅了他一身。远处一辆卡车开过来,闪着刺眼的大灯,而且不断加速,他想躲,但身体动不了,只能看着车头逼近。撞上的一瞬间黎志田醒了,出了一身的汗。屋里很黑,他忽然感到恐惧,直直地望着天花板,然后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前,开门的想法很强烈。他握住门把手,一把拉开门,身前身后一片黑暗和寂静,仿佛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宇宙,令人窒息。

  黎志田虚脱般靠在门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很晕。他抓了把头发,走廊上空调的冷气钻进来,他裹紧睡袍,又回到屋子里,直到四点多,他才又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黎志田还能想起来梦的内容,他精神头还好,上午工作也不觉得脑子混沌。中午他喝了几杯威士忌,没动那些老牌干红,上面估计都落灰了。他一边喝酒一边回想昨晚的梦境,能理解开枪杀人,但想不通为什么会梦到有车撞他,他在自己的梦里死了。

  下午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来,黎志田接通,刘锋说有一个张姓男人求他办事,拿了点东西过来,说这事只有他能办,而且加重了只有这个词。这倒是引起了黎志田的兴趣。得到许可,刘锋带人上去,敲了两下门,唐大年和黎志田正坐在沙发上玩牌,面前放着两杯热腾腾的茶,牌在前面扑成扇形,全都倒扣着。男人二话不说把黑色皮包放在桌上,黎志田眼也不抬地嗑瓜子。唐大年看了男人两眼,不吱声。男人拉开皮包,里面全是美金,还有许多金银珠宝。等黎志田把手上这把瓜子嗑完,向后瘫在沙发背上,这才看了男人一眼,摇摇头,挥手示意拿走。

  “黎总,我有事找您。”

  黎志田瞧着他。

  “我知道这次来是冒犯您了,但这事很急,我只能找您帮忙。”男人说,“希望您能帮我把我弟弟捞出来。”

  “捞人还是捞尸?”

  “捞人,我弟弟还活着,在警察局呢。”

  “犯的什么事?”唐大年问。

  “杀人了。”

  “哦?怎么杀的?”黎志田问。

  “入室杀人。”男人说,“邻居报的警,杀了人以后他也没逃,这样警察一去就抓着了,所以我立马就来找您。我弟弟平时挺好的,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您一定要帮帮我,只有您能帮我们家了。”

  “把他的信息告诉我。”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黎志田一看就笑,答应帮他办这事,钱和金玉尽数退回,这些都是小得不能再小的钱。

  “钱和人,你要哪个?”黎志田问。

  “您什么意思?”

  “你要不想让我救他,那就把这些东西给我,你要想让我救他,那他后面就得跟着我,只能认我做大哥,永远不能认你。”黎志田笑道,“你干不干?”

  男人沉默下来。刘锋站在他身后。门口的两名保镖都各自往前走了几步,强壮的身体把门挡得严严实实。

  “您对每个求您办事的都这样吗?为什么一定要损失什么?”

  男人有些不忿。黎志田换了个坐姿,说:“你在质问我吗?”

  男人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清醒。黎志田端起杯子喝茶,事实上心里却在想男人是否会从衣服或袖子里拔出刀枪来要他的命。他瞥了眼男人的表情。

  过了很久,男人做出决定,竟把那个皮包丢到黎志田面前,然后离开。保镖关上门,黎志田笑眯眯的,似乎很高兴。

  “笑什么呢?”唐大年问。

  “你知道在一种情况下,人会里外不是人吗?”黎志田说,“命和血缘关系,如果你在坑里,选择权在外人手里,你希望他选哪个?”

  “命吧。”

  “为什么?”

  “有命才能有一切。就刚才这人,不行。血缘关系是他给自己挣的名声。”唐大年很是不屑,“到时候他弟弟要是真出不来,你信不信,他还能把这事怪在咱们头上,说咱们非要搅和人家的家庭,拆散这哥俩,然后再表示一下自己对弟弟的爱护,拒不屈服,心思多纯啊。除了他弟生不如死,其他都很完美。”

  “是啊,丢的是钱,赚的是自己的名声。”刘锋说。

  黎志田起身把窗户打开,屋里空调开得冷,外面很热,他眯着眼睛望了望,却只望见高楼大厦,黑色的楼,白色的楼,你遮着我,我掩着你,玻璃被阳光偶尔照到会很刺眼。黎志田忽然觉得一切都很荒诞,好像又陷入梦里了,与那种感觉一模一样。现实与梦境他分不清楚。

  身后传来拉拉链的声音把他的思绪带回来,转过头,看见唐大年把皮包拉上,和他示意了一下,拿出去了。屋里还剩下刘锋。黎志田拿起桌上的照片,说:“查查他在哪儿。”

  “您还是两个都想要。”刘锋看了眼照片,“长得挺凶的,很敦实啊。”

  “他是个狠的,我喜欢。”

  “懂了。”刘锋接过照片,“知道了告诉您。”

  黎志田叫住他:“让戴维去交涉。”

  刘锋动作很快,查出人在哪个警局,一说黎志田就笑,怪不得来找他。下午刘锋他们就出发去捞人,给戴维配了把手枪,他看起来并不焦躁,窝在座椅里沉默不语,车里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到了门口,刘锋没有开门的意思,转头看了眼后座的两个人,对戴维说:“交给你了,去吧。没东西要带给他们。”

  “身份证什么的不用吗?”

  “我没他身份证,你去吧,我相信你。”

  “知道了。”戴维开门下车,后座的两个人也跟着下去。

  戴维不懂流程,随便揪了个警察询问,一开始不知道问什么,想了想,直接问局长办公室的位置,两名保镖的眉毛跳了一下。警察的态度很不耐烦,但戴维很礼貌,手底下也不放他走,警察就告诉他了,又说局长今天不在,只有副局,戴维没说什么。他手上没有张氏弟弟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之类的东西,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身后跟着两个大汉的缘故,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林副局长正在接水,见来者不善,问三个人是做什么的,戴维恭敬地和他打了招呼,只说是来求他办事。

  说明缘由,林副局长见他西装革履,没赶他,把他一个人请进办公室,剩下两个人不许进。戴维坐到他对面,林副局长说:“你是生面孔,最近给谁做事呢?”

  戴维翘起二郎腿:“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林副局长的语气和神态竟有些神秘莫测。他把水杯放在桌上,推了推眼镜,看着戴维。

  “金五集团。”

  林副局长小幅度点了点头,说:“那怎么做交换呢?就算是金五,在我这儿也得做交换,别当强盗。”

  “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局长的意思?”

  “有些问题没必要问,说吧,是谁?”

  戴维只说了张氏弟弟的名字,但没拿出任何身份证明,他稍微往椅背那儿靠了靠,后腰的枪硌着他的腰,提醒他自己所拥有的底气。

  林副局长挑挑眉,向他摊开手掌,戴维说:“我没有东西能给你,而且这也不是我说了算。”

  “虽然现在你说了不算,可以后就没准了。”林副局长说。

  “这话不能让我老板听见。”戴维说,“你就不怕我把你的意思捅出去吗?”

  林副局长戏谑道:“我告诉你,他黎志田再怎么样,最多就是个车马炮一类的棋,连士都当不上,吃掉他的方法可多了去了。你这个孩子,下过象棋没有?”

  他到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副象棋,还有木质棋盘,自顾自摆起阵来,戴维知道他要跟自己下一盘,不由得在心里叹气,又是玩扑克又是下棋,还都跟人命有关,投靠黎志田之后,恐怕每天都得提心吊胆了。戴维也开始摆自己这边的棋。他是黑方,林副局长是红方。

  “陪我玩玩,赢了我,我帮你。你只有一次机会。”说完,林副局长先手直接走中炮。戴维跳马,林副局长跳马,戴维出车,林副局长出车,戴维选择加中炮,林副局长让车过河。这是很常规的开局,戴维没有再着急出手,他想到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就开始变得谨慎。林副局长走完不看棋盘,反而观察他,戴维必不叫他看出心思,面无表情地观察棋子。

  下到中局,双方的情况基本相同,林副局长悠闲地喝了一口水。他问戴维:“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和黎志田打交道这么多年吗?”

  戴维没有抬眼:“为什么?”

  “在这座城市里没规矩的人多了去了,但他们在我这儿什么都行不通。以前我还不是副局,只是个小领导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找我办事。每个人来找我办事,我都要先跟他下一盘棋,他赢了我就干,输了他就滚蛋。”林副局长说,“你老板是第一个在这第一盘棋上就下赢我的人,所以我喜欢他。”

  “但你现在还只是个副局长啊。”戴维走了一步棋保住象,说话有些漫不经心。

  林副局长不急着走,端详着他的脸,说:“我告诉你,孩子,人就像大海一样,表面上都是平平无奇的,没有例外,但你往深了看,可能会看见很多不一样的世界。你可能看见鱼,也可能直接见阎王。”

  戴维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副局长这时低头看棋盘,让炮下了底。戴维思考了几种可能的走法,突然发现自己这盘棋死了,他相信自己想到的步骤,林副局长百分之百也已经想到了,但他又不甘心这样走出去,相当于没完成任务。他不走棋,也不说话,双方僵持着。

  “你还是太年轻了。”林副局长说。

  戴维想起昨天那个顶在自己后脑的枪口,眼中浮现出杀意,但只有一瞬。他意识到这里是警局,就收敛了。然而他也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两难境地。黎志田会如何看待他,这也是个问题。

  等反应过来,戴维发现自己的手臂抬起来了,后腰的枪在手上,枪口对着林副局长的头。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他没有站起来,否则就太丢脸了。

  林副局长面对枪口,并无惧色。

  “就这一点来说,你真像你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翻脸。”林副局长说,他看见戴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于是补充一句,“也不完全像。”

  戴维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紧张,整支手枪很沉,枪把又硬又冷,他用力握着,强装镇定地说:“要么把他给我,要么把你的命给我。我跟你,我豁得出去。”

  此刻度秒如年,戴维的神色逐渐变得自然,手放松下来。林副局长冷笑一声,说:“我可以帮你,有个条件,让你老板有时间来见我。”

  “我答应你。”

  林副局长拿起桌上的手机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说:“去吧,去提人吧。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他似乎看穿了戴维心里的不屑和抗拒,又说:“既然是年轻人,就别想着耍花样。”

  两个保镖什么也没问,跟在戴维身后,像是为他服务的忠诚守卫。林副局长回去看着桌上那盘棋,失望地摇了摇头。

  见到张氏弟弟的时候,戴维觉得他高大得就像一头熊,甚至比身后两个人还要壮。不过戴维对他一点兴趣也没有,只说:“有人找你,跟我走。”

  “谁找我?去哪儿?”

  “你的恩人。出去是天堂,在这儿是地狱,来不来随你。”

  领人出来,戴维看见原先停车的位置空空如也,原来在马路对面。他看见黎志田在树下抽烟,戴着墨镜,穿着一件很普通的卡其色工装风外套,底下是蓝色牛仔裤配黑色工装靴。

  戴维走过去,问:“您怎么来了?不放心我?”

  “一会儿去见个人,顺路过来看看你。”

  “人在这儿。”戴维回头,示意张氏弟弟赶紧打招呼。“这是把你弄出来的恩人。”

  黎志田暗笑他的谦虚和恭敬。男人听了这话,忙不迭伸出手去,黎志田却没伸手,而是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语塞,黎志田一笑而过,准备上车,身后一句大哥把他叫住。

  “大哥!”张氏拱手,字字铿锵,“我张某人平生最讨厌那种忘恩负义的家伙,大哥今天把我从那里边弄出来,我必当牛做马回报。有事您只管吩咐,二十四小时我随叫随到。感谢大哥救命之恩!”

  他说着就要跪下,黎志田立刻抬手指着他,阻止他下跪。

  “别跪习惯了。”黎志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打量他一眼,“我想看别人给你下跪。”

  张氏脑子聪明,用力点点头:“明白,大哥!”

  “从今以后,你靠我养着,你得给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

  张氏看着他上了车,然后车从眼前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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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度

《囚徒杀机》1【坚如磐石】

改编

有私设 最多就是兄弟情 无cp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赌桌,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相对而坐。黎志田似乎心情不好,脸色阴沉。手边有盒雪茄,他抽出一根来,却只摸了摸棕色的烟卷皮,又塞回去,顺手把烟盒打落了,发出屋子里唯一的声响。戴维坐在他对面,浑身抖了一下。

  “刘锋,拿副牌。”黎志田说。

  刘锋拿出定制的新牌,从五十四张扑克里挑出从八到尖的牌,七类四花,共二十八张。他把牌在戴维面前晃了晃。

  黎志田看见那沓牌的厚度,心下了然,刘锋给他选了一个最适合在这个局面下玩的游戏。他往后一靠,说:“最简单的,梭哈扑克,会玩吗?”

  “这个会。”...

改编

有私设 最多就是兄弟情 无cp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赌桌,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相对而坐。黎志田似乎心情不好,脸色阴沉。手边有盒雪茄,他抽出一根来,却只摸了摸棕色的烟卷皮,又塞回去,顺手把烟盒打落了,发出屋子里唯一的声响。戴维坐在他对面,浑身抖了一下。

  “刘锋,拿副牌。”黎志田说。

  刘锋拿出定制的新牌,从五十四张扑克里挑出从八到尖的牌,七类四花,共二十八张。他把牌在戴维面前晃了晃。

  黎志田看见那沓牌的厚度,心下了然,刘锋给他选了一个最适合在这个局面下玩的游戏。他往后一靠,说:“最简单的,梭哈扑克,会玩吗?”

  “这个会。”戴维说。不过,刘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一会儿要提醒他规则。

  戴维看看空荡荡的桌子,又环视一圈,问:“您的筹码是什么?想玩什么?”

  黎志田反问:“你有什么?”

  戴维笑笑:“我有的和您有的比,算是什么都没有。”

  刘锋把这句话听在耳朵里,不语,开始发牌,每人发两张,倒扣在桌面上。黎志田盯着自己的牌,说:“你还活着,还有一条命。”

  戴维咬了咬牙。刘锋继续发牌。

  “人总是会忘记自己拥有的最根本的东西。”黎志田喃喃地说,“生命,支撑他们的朋友,家人。这是最根本的,其他的反而是次要的。你现在除了你的命,没有别的筹码。”

  他抬起头,同时手下翻开一张牌,刘锋指了指戴维面前同位置的牌,示意他翻开。黎志田的牌是黑桃J,戴维的是梅花九。

  “集团百分之七的股份。”黎志田下了注。

  戴维的眼神变了,他命令自己冷静,直视黎志田的眼睛,说:“除了钱,您还有什么?”

  “其他的东西我肯给你,你敢要吗?”

  “为什么不敢?”

  黎志田露出一丝微笑。刘锋问戴维:“跟不跟?”

  “跟。”

  刘锋继续发牌,往后几次都是黎志田的牌大,花色也大,最后牌发齐了,也就压上了全部筹码。三人心里都明白,无论如何黎志田都是在赌钱,戴维则是在赌命。双方的牌都排得很整齐,刘锋在牌桌旁气定神闲地踱步。

  “梭了?”黎志田问。

  戴维知道这是考验,他总不能真杀了自己,刚想回答,一把枪顶在了他的后脑。他第一次见到真的手枪,枪口竟是这么硬,这么冰冷,让他遍体生寒。刘锋的视线掠过乌亮的枪管,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头顶。

  戴维咽了口口水。黎志田的手放在最后的牌上。戴维的大脑经过一瞬的混乱,紧接着是极度的清明,他大声说:“梭了!”

  黎志田竟从他这一瞬的表情里觉出坚毅来。

  翻开牌,黎志田是黑桃K,连起来是同花顺,戴维是方片十,整副牌是葫芦。谁输谁赢,一目了然。黎志田靠在椅背上,目光变得凶狠,戴维看着他,两颊绷得紧紧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里浮现出恐惧。再过一会儿,他的脑袋恐怕就会开花。他在心里默数着一秒,两秒,三秒……黎志田沉默地观看他的表情变化。

  忽然,刘锋用力扣动扳机。戴维闭了闭眼睛,可枪声却并未响起。枪里没子弹。戴维又睁开眼睛,喘着气看向黎志田,热意在皮肤底下涌动,劫后余生,他甚至出了汗,瘫在椅子上,脸色煞白。黎志田似乎很疲惫,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你感受到了吗?”刘锋问戴维。

  “什么?”

  “命有多重要。”

  戴维慌忙点点头,很快调整好自己,平静下来。他对黎志田说:“我能豁得出去,您信吗?”

  “这不重要,我要的不是这个。”

  “我对您也是忠诚的,特别忠诚。”

  黎志田笑了,貌似是觉得这些说辞很无趣。刘锋拍拍戴维的肩,指了指门口,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让他去餐厅吃点东西。回来看见黎志田差劲的脸色,刘锋自觉把牌收了,把地上的烟盒捡起来放回原位,问人要不要来一根,黎志田摸了一把盒子的表面,觉得沾了地上的灰,于是摇头。

  “金贵了啊。”刘锋玩笑道,抽出一根来递给他。黎志田抽雪茄很少吸,大多只是先抽一口,呼出一点烟气,再看着它自己燃烧。

  黎志田示意刘锋也拿一根。

  “他不能扛事,或者说不会主动扛,得身后有东西逼着他,他才肯干。没什么魄力。”刘锋说。这些话在烟雾里多了几分神秘。

  “那是什么东西呢?”

  刘锋想了想:“枪,钱,人,没了。”

  “我们狠,一定有人比我们更狠,钱也一样,总有人比我们更好,给他开出更优厚的待遇,哪怕是空头支票。”

  “那怎么着,您要用人拴着他?”

  黎志田却不答,反而说:“你坐下,咱们玩两局。”

  刘锋没动新牌,从抽屉里拿出一副旧牌,边角已有磨损。两个人还是玩梭哈扑克,刘锋没像刚才那样动手脚,玩了得有十局,黎志田输了七局,但他不在乎。

  “今天输得多啊。”刘锋盯着翻开的红桃J,说道。

  “输得多无所谓,关键得看在什么场合输。”一张梅花K被黎志田捏在右手指间,雪茄换到左手夹着。他看上去在端详这张牌上的人像,仔细看目光却没有聚焦。红桃虽大,可帝王就是帝王。半晌,他撇下牌,按灭雪茄。

  “不玩了,去吃点东西吧。”

  “好。”

  黎志田经过他身边,拿起红桃J在他眼前亮了亮。刘锋笑起来,一把抽走这张牌。当帝王的骑士并非尽是坏事。

  他们出去吃饭,黎志田对饮食不挑剔,再加上聘用的大厨都是高手,吃饭倒是一点儿没费过心思,想吃什么,不管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海里游的,说一句话就有人做好了送来。

  戴维在餐厅靠窗的位置,瞥见两个人进来,明显很局促,三个人竟坐在一桌。唐大年出去办事还没回来。黎志田刚坐下就接了个电话,应了两声,神色肉眼可见地变得不耐烦。刘锋对此习以为常,戴维坐在黎志田右手边的位置,吃饭的动作小了许多,尽量不出声。

  “那你把他带来给我吧。”黎志田说。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黎志田一字一顿地重复道:“你把他带来给我。”

  他手里的调羹磕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挂了电话。刘锋不吱声,戴维便也不说话。黎志田挺直腰背,恢复了优雅的样子,用调羹轻轻搅着碗里的滋补汤。

  “戴维,除了扑克,你会玩别的吗?”他问。

  “我,我会玩骰子,但是不太精通。别的就彻底不会了。”

  “吃完饭让刘锋带你去四处看看。”

  戴维点了点头,吃掉盘子里最后一块鸡肉。饭菜很美味,但或许是吃得多了,又或许是心情的原因,他现在感到喉咙里泛腻。黎志田此举或许就是接纳他了,他想。

  吃过饭,黎志田上楼去,刘锋让司机备车,带戴维去逛逛名下的产业。路上刘锋问:“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戴维勉强笑笑,说:“一看就很厉害,我在他面前就得规规矩矩的。”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什么意思?”

  “我喜欢听真话。”刘锋说,“我告诉你,你不能太恭维他,明白吗?除非你想死得快点。”

  “他不喜欢别人恭维吗?”

  “假模假式的,给谁看呢?恭维就是一种服众的手段而已,而且是大奴才给小奴才做示范,一传十十传百,这就没意思了。你以为吹捧他,能让他双脚离地,飞起来吗?他的破绽不在那儿,死了这条心吧。”

  戴维应了一声,陷入思考,双手绞在一起。

  刘锋说:“他说的话,有些是你得好好记住的。”

  “我明白。”

  一天下来,刘锋带他逛了逛金五旗下的产业,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还不包括他们个人名下的私人财产。今天太阳大,尤其是下午,日头特别烈,车门半敞着,刘锋戴着墨镜,等着派出去的人带戴维回来,手边有凉茶。三点多戴维回来,刘锋没有摘墨镜,问他:“你愿意入局吗?”

  戴维望了望四周,阳光让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犹豫的过程中,刘锋一直盯着他,隐在墨镜背后的眼睛充满冷漠。

  “我愿意。”戴维说。

  “来了就别想走。”刘锋说,“上车吧。”

  戴维刚要上车,不经意瞥向后面的一辆车,看见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执着枪。车座也是黑色的,三个东西几乎融为一体。戴维不由得感到强烈的悸怕。他今天路过了两次鬼门关。

  回到大楼,黎志田正在带领团队工作,从白手起家到现在,他手下积累起一支极其优秀的排头兵,大都是文员和区域经理,坐办公室做分析做决策的,偶尔关起门来耍些手段,也只在屋子里筹划。在这个世界上生存,除了蛮力,脑子也很重要。只有不得已的时候,黎志田才会动用其他力量。这些年来光是他们就已经帮着金五集团赚得盆满钵满。他们管黎志田叫老大,管唐大年和刘锋叫哥。

  刘锋带着戴维旁听,后者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不知道他究竟懂还是不懂。刘锋在工作时话少,每每说出什么却又一针见血。黎志田的目光落在戴维身上,然后去看刘锋,刘锋朝他眨了下眼睛,黎志田便了然。

  “戴维,你有不懂的问刘锋。”黎志田出声道。

  老大发话,众人的眼光才聚集在这位新人身上,仿佛是在看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戴维如同置身于冰天雪地当中,他在这种漠然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忙说:“是,您放心吧。”

  他继续看向大屏幕,没看见黎志田唇边傲慢的笑意。

  会后,房间里只剩下黎志田和刘锋,前者把眼镜摘了,揉揉眼睛,说:“你觉得,他有可打磨的空间吗?”

  “现在看起来上限不高,可人都会变。”刘锋整理好文件,“多历练历练就好了。”

  “得让他尝尝血,否则还是生活在太平里,再怎么打磨也没办法变得锋利。”

  “我知道了。我跟他说过,来了就别想走。多玩几局扑克,他就明白了。”

  “不能只停留在牌局上。”

  黎志田拍了拍刘锋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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斤下蛙

【锋黎/郑黎】野心家的贪鄙

看完电影后鸡血上头,大叔控被狠狠拿捏住了,满脑子都是各位叔叔们的大长腿和西装三件套,不是很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


写作复建,OOC预警,一些混乱邪恶


summary:野心可以毁掉一切。


1.


刘锋进门的时候,黎志田正在洗澡。


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放在小桌上的红酒杯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液体,反射出一点猩红。能听见排气扇运行时很微弱的嗡鸣,但空气中仍旧充斥着情.欲特有的味道,暧昧又糜.烂。刘锋将手里干净的衣物挂在衣架上,透过虚掩的卧室门瞥见一团被丢在地毯上的、皱巴巴的布料——花纹和颜色都很熟悉,是昨天晚上黎总出席宴会......





看完电影后鸡血上头,大叔控被狠狠拿捏住了,满脑子都是各位叔叔们的大长腿和西装三件套,不是很知道自己究竟写了什么



写作复建,OOC预警,一些混乱邪恶





summary:野心可以毁掉一切。





1.




刘锋进门的时候,黎志田正在洗澡。



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放在小桌上的红酒杯只剩下一点残余的液体,反射出一点猩红。能听见排气扇运行时很微弱的嗡鸣,但空气中仍旧充斥着情.欲特有的味道,暧昧又糜.烂。刘锋将手里干净的衣物挂在衣架上,透过虚掩的卧室门瞥见一团被丢在地毯上的、皱巴巴的布料——花纹和颜色都很熟悉,是昨天晚上黎总出席宴会时搭配的领带。



那么这间房间里发生过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金五集团的总裁如此坦荡的将一片狼藉展露在下属面前,就和早晨他毫不遮掩地用嘶哑的嗓音命令他送衣服来一样,并不在乎他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这也没错,你难道会在意一条狗的想法吗?



刘锋最开始跟在黎志田身边的时候就是他的私人秘书,因此哪怕现在升职成办公室主任,接手了公司的不少重要工作也依旧担着秘书的工作,大到对并购公司策划案的决策或是割开某个人的喉咙,小到西装的搭配或是莎莎的生日礼物,都事无巨细地经过他手。所以没有人比刘锋更清楚,昨天夜里这间房间里的另一位主人公是谁。



郑刚。



他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因为冰冷的怒意而微微抽动。



秘书这个身份注定他会知道更多的秘密,黎志田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也许一开始他只是觉得私人秘书不过是什么一次性用品,随时可以更换——他知道黎志田的出身,知道他发家时那些掺着血泥的积累,也知道他和郑刚两个人藏匿在西装革履之下肮脏的交易。



钱,权,还有性。



这世间最坚硬的纽带勾连起本该毫无关系的两个人。两个同样野心勃勃,想要逆天改命的人。



有一次刘锋因为突发的问题匆匆去找黎志田,正撞上衣冠楚楚的郑刚。黎志田懒洋洋地问他什么事,嘴唇是饱满的红。他汇报的时候郑刚就坐在一边喝茶,姿态平静又闲适,就连黎志田吩咐人把老鼠处理掉的时候也没动一下眉毛。



他接了命令往外走,能清晰地感觉到郑刚似有若无地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冷冰冰的估量,但更多是随意的轻蔑:“新秘书很不错。”



黎志田笑了笑,没接这个话茬。



临出门前刘锋看见郑刚面上的微笑,尽管于他看来近乎是一种恐吓的讥笑:“你运气不错,这么能干的孩子可不多见。”



淋浴间里淋漓的水声停了。刘锋垂下眼,看见黑色浴袍下的一截小腿,和骤然收紧的脚踝上层叠的淤痕。那是长时间被压迫导致的局部青肿,而从不怎么明显的血点排布上来看,罪魁祸首大概是很柔软的布料,光滑细腻,比如说......领带。



不严重,但依旧很刺眼。



刘锋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转而凝视自己皮鞋前的地砖花纹,仿佛那些张牙舞爪的线条真的能开出花来似的。但他仍无法控制地幻想昨夜那条浅灰色的带子是怎么蜿蜒的缠着脆弱的踝骨,在深沉的夜色里如同更深的阴影,于是黑的更黑,白的更白。



“今天有什么安排?”他的老板已经换上熨帖的白衬衫,正对着镜子打新领带。



“下午一点半有董事会,主要是关于收购华信公司股权的相关事项。晚上七点,和金江银行的监事长见面。”



“哦,李栋啊。”黎志田想了想,套上西装外套,“准备份礼物给他。”



刘锋平静地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人会因为这份“礼物”而付出血腥的代价。金五集团正在高速发展的关键期,这只未来的巨兽像是一块吸水的海绵,正贪婪地汲取着一切能获得的资源,以比过往十年更迅猛的姿态扩张前进,逐渐膨胀成狰狞的模样。窗外的太阳已经升的很高了,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璀璨的阳光将室内的一切都照的纤毫毕现。黎志田最后整理了袖口,藏蓝的西服将他的身形衬得笔挺,但刘锋没错过他眼底下淡淡的青色。



看来要准备一份大一些的礼物,好让晚上的监事长能识趣一点。刘锋漠然地想,跟在黎志田身后踏出酒店房门。





2.




黎志田棒棒出身,曾经扛着竹棒以双脚丈量过金江城的每一寸土地。那时正是金江快速工业化城市化的时期,庞大的棒棒军遍布整座城市,然后有五个年轻人,凑了钱,拉扯起一个小小的公司。



开公司和做棒棒没什么两样,都要出卖一些东西,比如良心。



黎志田很努力,努力到残忍,只为了逆天改命,从此不再为了几块米粉肉而学狗爬,乐呵呵大声应承自己是个狗杂种。他和几个兄弟拼命地向上攀爬,期间有人死了,有人离开,最后只剩他和唐大年,用伤痕累累的手指敲响了阶级的壁。



可那壁太厚太坚牢,无数人倒在它面前,没人能撬开一点点。他们终于意识到,那座他们以为向普通人打开的、通过努力就能盘登上的通天塔是会有顶点的,而顶点之上,是权力的腥。



而郑刚,正走在这条沾染着腥气的道路上。何老爷子未来的女婿被派到金江市,他已经获得了入场券。



他与何秀丽结婚的时候,黎志田以男方亲友的身份出席,见着优雅端庄的官家小姐,便笑的漂漂亮亮,弯的一双卧蚕如同新月,亲热地喊出身世家的新娘:“姐。”



郑刚同样微笑举起酒杯,眼睛却深沉,像漆黑黝黯的井。



狭小的车座容不下两个男人,黎志田仰着头呻.吟,后颈的骨头磕在扶手上,钝钝的疼。正在下雨,磅礴的雨声包裹着整座城市,仿佛将他也一并包裹。郑刚的手指威胁性地压在他的喉咙上,同时长驱直入。他终于褪去了浮于表面的笑,露出流淌在血管中的冷漠。



性,从来是权力的代名词。



他们在权力和金钱的赌桌上新添上筹码,好让这庄家能做的更久一些。他们不常上床,只是偶尔会在高级酒店的套房里度过短暂的一夜。因为他们心知肚明,这只是他们之间歃血为盟的一种见证,一种仪式,不存在什么风花雪月,只有情.欲的浪和权势的热。



金五集团自身实力过硬,有赖于黎志田独特的发展眼光和郑刚的护持,一日千里,渐渐在整个金江市都小有名气。替他筛选会面的唐大年被越来越多的事情整的几近崩溃,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朝黎志田宣告:“你得有个秘书。”



黎志田从他拿来的一沓文件里随意翻了翻,挑出一张来:“那就他吧。”



唐大年看了看资料上的照片,怀疑道:“你是看脸挑的吗?”



黎志田耸耸肩,秘书嘛,天天见,长得难看岂不是给自己添堵。唐大年很有分寸,找的人都是新来的高材生,出生贫困好拿捏,且明面上与任何势力都没有瓜葛。但黎志田还是留了个心眼,让人坐了几个月的冷板凳,只负责处理一些不痛不痒的文件。



青年人没什么怨言,他似乎生来就有一种天赋,能将手上的所有事都处理的妥帖,就连黎志田每天早上拿到的咖啡都保持在一个舒适的温度。黎志田透过金框眼镜打量他,留学归来的高材生肩背挺拔,姿态平和,眉目俊朗而温柔。



可当他在一次深夜的围攻里因为护着黎志田而硬生生挨了一棍子的时候,那双柔和的眼睛凝聚成锐利明亮的冷火,在夜色里灼灼跳动着。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留下的血,反手将砖头砸在领头的打手的脑袋上。黎志田倒拎着一根铁棍砸断一个人的腿骨,从年轻的秘书身上看见了和自己相似的东西——



他们说到底都是肉食动物,可以吃草吃糠,但没有肉类摄入就会饿死。



所以那件事不久后的一个早上,黎志田站在他的办公桌面前,笑眯眯地道:“刘锋是吧,从今天开始,我所有的商务联络就由你负责。”





3.




黎志田的胃不太好。



大部分原因来自于小时候狼狈不堪的、饥一顿饱一顿的时光,还有一部分则是由于白手起家时昼夜不停的忙碌。哪怕如今坐在顶楼的露台上享受米其林大厨一对一的服务,那娇贵的胃仍旧会时不时提出抗议,而诡谲的资本市场也会偶尔搅得人胃口全无。



因此在去往分公司视察的路上,黎志田靠在后座上捂着胃蹙起眉头的时候,刘锋很自然地将保温杯递过去:“黎总?喝点热水会舒服一点。”



黎志田接过杯子拧开,袅袅地热气腾升。他小口小口抿着,滚落胃里的温暖如熨帖的暖炉,很好的安抚了抽疼着的器官。



刘锋透过后视镜看他,直到黎志田重新拧上水杯才斟酌着开口:“黎总,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黎志田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像是惊异于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刘锋一直以来都恪守着秘书的职责,公事公办,从不多过问一句,更妄论这种亲密到关切的、十分接近私人领域的问题。



车内一时间安静极了,刘锋抿了抿嘴,仓促地想要弥补一时的疏忽:“黎总我——”



他没说完,就惊讶地看见黎志田笑了。不是那种他平日里社交时会出现的、仿佛画在脸上的和煦微笑,而是十分畅快的笑容,从眼底一点点扩散到唇角。他换了个姿势,声音柔和而轻快:“那就拜托阿锋了,帮我约个时间吧。”



刘锋凝视着后视镜里的他,突然发现黎志田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笑纹,像是一抹缱绻的弧度。任何看进那汪粼粼潭水的人都难免会产生被他爱着的错觉。



这件小事像是一个契机,刘锋慢慢开始试探着插手黎志田的个人生活,而黎志田则懒洋洋地放任了他侵入并影响自己的私人领域。



“送我去个地方。”



黎志田大概天生就有种颐指气使的傲慢,连命令都能说得像是表达亲昵的方式。刘锋看了眼表,下午四点多,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但他什么也没问,顺从地从厚厚的并购资料中起身,拿起外套和车钥匙随自家老板下楼。直到将车开出停车场,他才征询似的看向后座的黎志田。



黎志田沉默了一会,报出了个地址。刘锋一开始只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要做不太好让司机跟来——譬如和郑刚会面之类——但当轿车停在一所私立幼儿园的时候他没忍住又确认了一遍,难得的诧异让黎志田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我来接我女儿。”他合上手机整理衣袖,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像是做了恶作剧的猫。



原来您有女儿。刘锋看他自然地推门下车,冲着一众蜂拥而出的小萝卜头张开手臂:“莎莎!”



从一众孩子中间窜出个穿公主裙的小姑娘,头发上别了个亮晶晶的发卡,像是个炮弹一样冲进父亲的怀抱。黎志田收紧手臂,像环抱着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宝般抱着她,含笑听小姑娘叽叽喳喳的分享。刘锋隔着车窗看这一幕,处事果断残忍的男人和天真的孩童,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理所应当。



他眨也不眨地看着,感觉自己正在亲手打开一个绚丽又危险的盒子。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前半辈子人生似乎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头也不回地冲向另一条黑暗的道路。而他心甘情愿俯首低眉,甘为人臣。



车门被拉开了,喧嚣声灌进安静的车厢。小姑娘爬进后座,好奇地打量着新司机。黎志田拿着她的小书包紧随其后,拍拍女儿的头:“这是刘叔叔。”



“刘叔叔好!”黎莎莎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眼睛弯弯,漂亮极了。刘锋朝她点点头,温和地回应:“黎小姐。”



黎莎莎是黎志田的瑰宝,他守护这个唯一的女儿简直就如同恶龙守护宝藏,任何胆敢染指宝藏的窃贼都将付出代价。刘锋踩住不断挣扎哀嚎的躯体,因为黏腻的血沾到裤腿而微微皱眉,温声询问:“会对小孩子下手的都是人渣吧?”



那人痛的神志不清,不管他说了什么都连连点头。刘锋用力碾了碾,满意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他移开脚,扬扬下巴命令等在旁边的人:“既然是人渣,那就处理掉吧。”



离开荒凉的厂房,厚重的铁门将惨叫和钝物重击的声音掩盖。黎志田抱着连番惊吓后疲惫睡去的女儿,声音低沉又冷酷:“解决了?”



刘锋点点头,替他拉开车门。躬身的时候,还没系上的西装外套微敞着,露出雪白衬衣上飞溅的血点,像是一串花瓣,残留在黎志田的视网膜上。



无微不至的陪伴是一罐蜜糖,会缓慢渗进冷漠的个体。吃糖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大脑系统,人为了生存和延续而无法自制地容易对甜食上瘾,继而无能为力,无法割舍。



唐大年眼睁睁看着温文尔雅的刘秘书和自己好友兼上司之间越来越亲密,每一个亲昵的动作似乎都在诉说着两个人之间含蓄又暧昧的联系。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神色古怪地问黎志田:“你当时选的是秘书吧?”



黎志田转过头看他,不知道他提的是什么无厘头的问题:“什么?”



唐大年忍了又忍,把一箩筐劝阻的话吞回了肚子里。黎志田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五个之间最聪明的那个,他大概是有分寸的吧?





4.




朱丽的死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一个环环相扣、设计好的必然结局。



何秀丽一开始对于丈夫的外遇毫不知情,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遭到背叛的女人将其视为奇耻大辱。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失败,第一次主动找到了黎志田,盯着他微笑的面孔,一字一句地吩咐:“让她消失。”



那些偷拍来的照片散落在桌面上,照片里浮动的光影间,郑刚和朱丽亲昵地拥抱着,就连原本冷硬的面容都似乎因为爱情而略微柔和了起来。黎志田粗粗一扫,笑意盈盈:“姐,当然,听您的。”



何秀丽听到答案转身就要走,在门口却被刘锋拦了下来。她沉下脸,转过身看黎志田悠闲地半靠在办公桌边,脸上一贯挂着那种热络的微笑。



“姐别急着走啊。”黎志田说,“听说何老爷子的旧部手里最近有个项目在招标——”



何秀丽眯起眼,像是头回认识这个从底层爬上来的混混一样打量他,目光锋锐如刀。黎志田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被人这样看着,自顾自地给自己泡了杯茶,动作干净而舒展。



“好。”干瘪的茶叶在热水里慢慢舒展,何秀丽没犹豫太久,清晰地说,“只要你让她消失,项目就是你的。”



“得嘞。”黎志田举起杯子遥遥一敬,“还是姐爽快。”



何秀丽从鼻腔里挤出一点冷嗤的气音,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渐渐小了,刘锋走进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要直接做了她吗?”



黎志田一张张将散落的照片捡起来,姿态神情如同在看滑稽的艺术品:“不,这件事这么有趣,当然得让老郑亲自来了。”他面上笑着,眼睛却很冷很沉。



他太有穷凶极恶的天赋,无师自通如何用阴损手腕一箭双雕。郑刚于他从不是什么主人,他也不会乖乖当一只带着项圈的狗——



朱丽死去的当晚黎志田也在,傻女孩拿着罪证想要劝爱人回头是岸,最终也只得到冰冷的一击。月光下的血极黑,缓缓淌过郑刚的鞋底。金江市最前途无量的警察局副局长阴鸷着眉和眼,瞪着地板上的女尸良久,不似在看爱人或是仇人,更似在看一头恐怖的怪兽。黎志田歪着头围观这场谋杀,不知道那一点晶莹是悔过的眼泪还是月色造成的错觉。



刘锋把尸体处理工作安排下去,将朱丽顶替成一场车祸的亡者,就可以悄无声息地让这具尸体变成焚化炉上的青烟——这工作他做过不少,轻车熟路。



等他安排清楚后返回来找黎志田,发现他已经喝醉了。迷离的光从窗外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巧妙地柔和了过于五官中冷硬寡淡的部分,简直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塑。



“黎总?”他轻声叫对方,伸手想要去拿走酒杯,却被黎志田拦下了。男人的手扣在他的手腕上,掀起来的眼睛里荡起水波:“阿锋。”



他叫他,声音沙哑,脆弱,又煽情。



刘锋静静看了他一会,说:“黎总,您醉了。”



他总是这样,将声音控制得柔和又温柔,以便让自己看起来足够温驯无害,好似一只乖顺的狗。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已经收紧了,骨节泛起玉似的青白,青筋蜿蜒。



黎志田眨眨眼,嘴唇在酒液的浸润下显得丰沛又甜蜜。他细细摩挲手里的腕骨,将其当做酒杯般把玩。刘锋不自觉舔了舔唇,脊背窜过一阵过电似的快意。



“阿锋。”隐秘的夜色里混杂着酒与血的味道,黎志田慢慢地,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5.




事实证明黎志田并不像唐大年认为的那样有分寸。



但他都是个普世意义上的犯罪分子了,倒也没必要遵守什么大众认知里的道德规范——特指不和自己的下属上床什么的。更何况这件事,他刘锋也不是全然无辜。



“黎总——”衣着整齐的秘书正在一旁的沙发上回复邮件,看见黎志田醒来立刻站起来倒了杯温水,神情是难得的局促。黎志田摸摸自己咬破皮的嘴唇,开玩笑似的逗他:“还真是狗啊,咬的好凶。”



刘锋哪能不知道他在逗他,原本的一点不自在和心虚倒是消退了。他把水递给上司,顺从地在床榻边单膝跪下,视线掠过裸露皮肤上深深浅浅的红痕,自然而然地将脆弱的后颈送到黎志田手下。



黎志田轻巧地拍拍他的肩膀,拇指状似无意地擦过颈动脉,如爱抚猎物的脖颈。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想要宠物爱人,人就得先爱它。



之后没几天,黎志田给刘锋升了职,让他担任总裁办公室主任。同时公司里谣言四起,都说刘秘书和黎总关系暧昧,怕不是靠床笫关系上的位——毕竟从私人秘书到总裁办公室主任,简直称得上一步登天,从公司边缘直接跨进了决策核心。这种从雅鲁藏布江到喜马拉雅山的距离很难不让人多想。敏感察觉到些许不对的唐大年听着越来越离谱的传言,视线在刘锋那张宛如电影明星般的面孔上转了个圈,与之前各种错觉般的亲密一联系,最后不得不将信将疑地将其认定为黎志田的色令智昏。



但刘锋很清楚黎志田究竟是为什么提拔他,哪怕流程真的很像大老板包养小秘。唐大年身为与黎志田一同打天下的元老,市侩圆滑的笑容后藏着贪婪,他要的很多,要平起平坐,还虎视眈眈想要自己做总舵手。金五集团的金钱世界尚在构建,内讧当然要避免,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只宠物搞平衡。



宠物要乖,还要忠诚。



刘锋无所谓,懂装不懂。黎志田就像一株罂粟,没人能抵御,总会上瘾。从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令人胆寒的野心家,不仅寻求呼风唤雨的权柄,还无餍于只做黎志田的家犬。



为防治环境噪声污染,所有工程队夜间都要停工。空无一人的建筑工地上,张牙舞爪的吊装车投下狰狞的阴影。他站在改建完的街巷里,示意手下将冰冷僵硬的女尸砌进墙内。



人死去之后,躯壳就会变成另一种东西。一般来说只有两类,有用的和没用的。刘锋慢条斯理摘下黑框眼镜,听见最后一块砖石被填进去的闷响。有用的保留,没用的销毁,颠扑不破的真理。



郑刚的存在他如鲠在喉。但没关系,他可以等。等到有一天他摇摇欲坠,潜藏在这里的秘密就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金五集团的董事长,只是个被威胁的污点证人。



在唯一一盏兢兢业业工作的路灯暗淡光晕下,一向温文尔雅的秘书身姿挺拔优雅如同雪国的白桦,只是眉梢眼角均充斥着阴戾郁色。这时候的金江城还未变成彻夜不息的不夜城,夜的帷幕极黑极暗,像是一场压抑着的海啸。无声的暗流涌动,直到十几年后卷起滔天巨浪。



“那支手机找到了吗?”他们俯瞰金江市灯火通明的深夜,绚丽的霓虹灯将万物都照的靡丽。黎志田刚挂了郑刚的电话,不咸不淡地问。



刘锋摇摇头:“她家和剧院都翻过一遍,没找到。以防万一,我放了把火,全烧干净了。”



那支消失的手机里装满了黎志田和郑刚勾结的证据,是他们放任朱丽四处探寻的结果。但人已经死了,光凭一支手机翻不出什么浪来。黎志田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必要再追究下去了,转而说起另一个话题:“明天莎莎的钢琴比赛我去不了,你代我去一趟吧,记得录像。”



刘锋应了一声,在心里的备忘录上添上一笔。夜色很深,五星级酒店的顶层不会有任何人,他在主人的默许之下揽住他的腰,扯开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在肩颈处啄吻。



他深谙做臣子的秘诀,总要表现出对什么的需求,可以是钱、权或是性。因为没有老板会放心一个什么都不要的伙计。



谁相信他是真的什么都不要?





6.




“你要的东西。”黎志田斜靠着椅背,慢悠悠交叠起双腿。刘锋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将随身的电脑打开放在对面的郑刚前,点开一段视频。



暧.昧的喘息呻吟和肉.体碰撞的声音顺着扬声器流了出来,充斥了整个房间。郑刚只扫了眼屏幕上交叠的赤.裸躯体,就略带厌恶的撇开视线。



他就是这样,无论私底下有多么丑恶,面上总要装作一副冠冕堂皇的正派好人。面具戴久了,只怕连自己也摘不下来了。黎志田讽刺地想,又故作热心地问他:“够高清吧,要是不够我还有,大概录了......”



“五段。”刘锋平淡的语调在色情的背景音中显得格外突兀,无缝接上了他未尽的话,“三个全套两个口活。”



“我只是提醒他一下个人作风问题,又不是要举报他。”郑刚不咸不淡地道,伸手将电脑合上,女人色.情的呻吟戛然而止。



黎志田摊摊手,无辜地朝他弯弯眼睛:“那就只给你一段喽?”他从刘锋手里接过小小的内存卡,压在桌面上推给他,却在郑刚想要拿走的时候没有抬手:“我突然想起来,他之前还给我找过不少麻烦呢?就城东那块建筑工地,你记得吧,有个工人操作不规范死了,他可是以工地存在安全问题为由让我们停了好长一段时间。那可是真金白银哗哗的烧啊,要不咱还是举报他吧。”



郑刚眉梢下压,沉沉的阴影压在他的眼窝里,警告:“我说过了,他还有用。”



随着金五集团越发树大根深,黎志田时不时就会在一些小事上故意提出与郑刚相反的意见,就像猫试探性的伸爪子一般想要试探郑刚容忍的底线,并乐此不疲。郑刚从这种行为中敏锐嗅到了关系变化的微妙——黎志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刚刚脱离棒棒身份的小混混,日复一日在资本市场里打滚后,现在也变成了精明狡猾的资本家。他手里攫取的权力和金钱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人的贪欲无法遏制,早晚有一天,他们之间的重心会往一方倾斜。然后,总有人会死。



黎志田对他的警告不置可否,爽快地松手让郑刚拿走那张内存卡。房间里一时显的极静,更衬得红木门外乍现的隐隐骚乱格外明显。



刘锋接到黎志田的示意,推门而出,冲着外面的人皱皱眉:“吵什么?”



黎志田出门不喜欢带太多的人,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顶层有专门的保安负责。现在两个训练有素的保安一个正摁着个拼命挣扎的年轻人,另一个显然认得刘锋,立刻说道:“我们发现这个人鬼鬼祟祟地溜上来了,还带了相机。”他看见刘锋的视线落到他手上,“这是他的包,我们还没来得及打开看。”



刘锋拉开拉链看了眼,从里面的夹层里抽出张证件:“报社的记者?”



年轻人愤愤地挣扎了一下,未果,只得咬牙切齿地道:“你们会有报应的。”



刘锋挑了挑眉,从他的话里品出点别的意思来。只见他随手将背包丢在柔软的地毯上,接过相机撬开后盖,将曝光了的胶片取出来,对着光看了看后放进衣兜里,然后才半蹲下身,平静地对年轻人道:“能找到这里,你能力不错。但无论你知道了什么,都最好闭嘴......五万够不够?”



那个年轻人愣了愣,然后脸色迅速涨红,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羞辱:“你别想收买我!我告诉你——”



“不够,那十万?”刘锋淡淡地说,凝视着年轻人的眼睛,“把你知道的和手上有的信息全部给我。”



“呸!”



刘锋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来,慢条斯理地把刀刃打开。年轻的记者下意识盯着雪亮的刀锋,瞳孔微微放大。



“我不是很喜欢再这种地方动刀子,主要换地毯实在是太麻烦。”刘锋轻声说,手指掐住青年的下颌,精准地在他的尖叫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卸掉了他的下巴。然后在青年呜咽声里慢慢将刀尖探进他的无法控制而大张的嘴里:“如果没了舌头的话,就会闭嘴了吧。”



“呜!呜!呜——”这个记者还太年轻,像是刚从象牙塔里出来,身上还保留着天真的热忱。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真敢对他动手,一瞬间极度的恐惧和后悔瞬间淹没了他的坚定和执着,为什么刚刚不答应他呢?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来这里呢?为什么在发现金五集团可能的犯罪事实时不第一时间报警呢?他想要挣扎,可又害怕锋利的刀直接会划开他的脸,整个人抖若筛糠,努力从喉咙里挤出求饶的声音。



求求你,别——我的舌头——会死的——



刘锋轻轻下压手腕,将刀贴在口腔里的舌面上,一字一顿地问他:“十万?还是舌头?”



冰冷的刀带着铁独有的腥气,年轻人挣扎着,用手指比了个一。



“这不就好了吗?”刘锋笑了笑,抽出刀来,随手在年轻人已经被唾液濡湿的衬衫领口上抹了抹,然后将刀锋关进塑料外壳里,放进地上的背包,“送你了。钱待会就会打到你的卡上......还是你想要现金?”他像是在问他,但并没有要等他回答便继续说,“还是现金吧,你先在旁边的房间里等一会,钱取来就给你。”



他朝两个保安一点头,在年轻记者恐惧的视线里重新打开一直紧闭的房门,走了进去。



黎志田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解决了?”



“就一个也许自以为发现了些什么的小记者,已经解决了。”刘锋道,“他会闭嘴的。”



一旁一语不发的郑刚掀起眼皮,第一次将这个一直像影子似的跟在黎志田身后的男人看进眼里。他面色仍是镇静的,俯首低头的姿态柔和,脊背却挺。郑刚看人毒辣,自然知道像刘锋这样的人,眼底浮着层冰,极少在明面上表现出特别大的情绪波动,没人知道那妥帖的西装下面,藏着是刀还是蜜。



这不是只狗,他想,这是只狼。



但他什么也没说,当着狼的面,暧昧的握住主人的手指,像是一种暗示,或是对权力的炫耀。





倘若日后让陈伟明来评价——



不过是野心家的贪鄙最终毁灭了他们的帝国。





END












A

【悬崖之上/周乙个人】烂泥

*周乙个人向。暴露if线,无剧情无CP,只是想看周乙受刑(。🙏


“周股长,这鞭子抽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滋味儿啊?”


审讯室逼仄昏暗,空气都是凝滞不通的,周乙将要开口时却有一丝风扫过,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直直灌进他口中,那声还未讲出来的回答就成了哽咽。

鲁明也不急,拿了支烟咬着,看周乙断断续续地咳,看他嘴角本已结痂的伤口又被撕裂,一点红慢慢晕染开,才把手中的鞭子倒过来,用冷冰冰的金属手柄去搅动那点红。


痛感自然是有的,周乙眉毛皱起来,又向后仰了仰头,很细微的动作,但在鲁明眼中却被无限放大。

鲁明稍稍偏过脸,饶有兴致地看周乙毫无意义的躲...

*周乙个人向。暴露if线,无剧情无CP,只是想看周乙受刑(。🙏







“周股长,这鞭子抽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滋味儿啊?”

 

审讯室逼仄昏暗,空气都是凝滞不通的,周乙将要开口时却有一丝风扫过,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直直灌进他口中,那声还未讲出来的回答就成了哽咽。

鲁明也不急,拿了支烟咬着,看周乙断断续续地咳,看他嘴角本已结痂的伤口又被撕裂,一点红慢慢晕染开,才把手中的鞭子倒过来,用冷冰冰的金属手柄去搅动那点红。

 

痛感自然是有的,周乙眉毛皱起来,又向后仰了仰头,很细微的动作,但在鲁明眼中却被无限放大。

鲁明稍稍偏过脸,饶有兴致地看周乙毫无意义的躲避,手柄往下滑,抵在他被麻绳勒出红痕的颈上,力道也大了点儿,似乎是在提醒他,还没有回答方才的问题。

 

周乙终于咳完,反而笑起来,咽喉受了伤又正受制于人,说话声较平时就更低沉。

“别急啊,等你坐我这儿了,什么滋味儿不就清楚了吗?”

 

鲁明也笑了笑,扔了鞭子冲下属招招手,自己退后两步拖了把椅子跨坐着,看他们准备水刑的器具。

这是所有物理刑罚中鲁明最厌恶的,因为周乙曾向他形容过,把你喝酒喝到吐得难受至极时的感觉放大十倍百倍,大概就是被施以水刑的感觉。

当时他和周乙开玩笑,如果有一天真的被你抓了,看在我俩共事这么久的份儿上,你可别这样搞我。

没想到这一天竟真的到来,只不过角色调换,周乙要经受这十倍百倍的难过了。

 

周乙被抓时穿着黑色的衬衫,进来之后一直未换过,如今已是破烂不堪。

从口中溢出来的水混着血污沾染其上,倒衬得像一枝残败的花,被人踩在脚下了,茎还是笔直的。

 

待周乙将灌进胃里的水吐干净了,鲁明才站起身走过去,弯下腰看他被呕吐动作逼得眼角都泛红,想这样的周乙确实鲜见,自然要多看几眼。

周乙再开口时嗓子像被刀割过,哑得不像话,但语调却依旧是四平八稳的。

“烟不抽别浪费。”

 

大概是做惯了上位者,身陷泥沼也似浑然不觉,话语间仍旧是他自成一派的倨傲。

鲁明倒也看惯他这种白眼观天下的做派,这才点着了一直咬在齿间的烟,又给他递过去。

周乙毫不在意,就着鲁明的手抽烟,吐出的雾久久不散,阻隔了两人的视线交织。

 

他一向是这样的,鲁明看着朦胧的灰色出神几秒钟。

 

听闻周乙下狱受审时,鲁明没有分毫意外,或者说无论周乙做出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周一这个人就像这团雾,看得见抓不着,去留皆无意。

相处许久,鲁明也就想到过其他事物,其他与周乙相似的事物。

 

周乙应是西山之鹤,因为他总是昂然的;周乙也可以是山尖的一抔雪,那份冷他向来不遑多让;当然,周乙最像的还是山中磐石,苍然不可摧。

——这些都是有方向的,鲁明到此时才看清,周乙身上的所有,都是有方向的。

鹤总要东归,雪会融化而后奔流入海,磐石自当坚韧不移,但正因有了这磐石,才可扶大厦之将倾。

 

“再不松手该烫着了。”

鲁明回神看雾已散去,周乙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出的话却像是别有深意。

他并不接周乙的话,只是将快要燃尽的烟蒂按灭在周乙锁骨上又用力捻了捻。

火融于火除了让它更炽烈之外,自然是没有什么特别的,鲁明却像是真被烫着了一般又朝后退两步,冲下属挥挥手,这才长出一口气。

“得罪了,周股长。”






A

【悬崖之上/明乙】孽海

*鲁明×周乙。是R向🙏🏻


周股长。

周乙闻言顿了顿,鲁明很少这样称呼自己,一旦这样叫必定没什么好事。

他停了解扣子的手,抬眼看鲁明等他下文。


周股长——鲁明又字正腔圆地喊周乙,然后说,你和他睡了吗。

周乙非常迅速地抽了他一巴掌,打在脸颊上,很响亮,但大概是没用什么力,因为鲁明毫无反应似的,甚至笑了出来。

好了,我知道你不会。


周乙说那可不一定,腰带顺着他往下坠的尾音一起滑落,又被鲁明捡起来,绑在他手腕上,他没有拒绝。

同他做这档子事时的周乙总是异乎寻常的温和乖顺,若在上位,甚至称得上柔软。

但鲁明恨透了他这份虚情假意,面子是温的热的...

*鲁明×周乙。是R向🙏🏻






周股长。

周乙闻言顿了顿,鲁明很少这样称呼自己,一旦这样叫必定没什么好事。

他停了解扣子的手,抬眼看鲁明等他下文。


周股长——鲁明又字正腔圆地喊周乙,然后说,你和他睡了吗。

周乙非常迅速地抽了他一巴掌,打在脸颊上,很响亮,但大概是没用什么力,因为鲁明毫无反应似的,甚至笑了出来。

好了,我知道你不会。


周乙说那可不一定,腰带顺着他往下坠的尾音一起滑落,又被鲁明捡起来,绑在他手腕上,他没有拒绝。

同他做这档子事时的周乙总是异乎寻常的温和乖顺,若在上位,甚至称得上柔软。

但鲁明恨透了他这份虚情假意,面子是温的热的,里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戳不破的冷和硬。就如同此刻,周乙离他好近,却怎么也抓不住,连一点声音都吝啬给他。


冰城最冷的冰都不如你这样难搞。

鲁明生莫名其妙的气,又不舍得真的弄坏他,松开扼住周乙咽喉的手,让他得以缓过呼吸,看他微张着嘴喘气,又忍不住探手过去。

舔舔。鲁明轻声说话,像哄着他。


周乙就咬住他手指,但绝无舔的意味,一点一点施力,好让那些声音都匿迹。

直到鲁明产生自己的手指是否要断掉的疑问才抽了手,又很快捅进去,食指与中指挟着周乙的舌尖,轻轻地蹭。

上下都被进入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周乙皱了眉看他,含糊不清地讲,你发什么疯。


同在孽海行舟,他们不明不白地混在一起许久了,周乙甚至忘了第一次是怎样拥住他,又怎样被他拥住。冰天雪地最能催生嗔痴恶欲,出格的事不是没有做过,但鲁明还是有考量的。周乙最清楚,他的不靠谱向来都是掩饰,所以片刻的脱轨尤其让人不安。

是楚良出了纰漏吗,还是他的确开始怀疑自己——

飘忽的念头很快被拉回,鲁明贴过来隔着手掌亲他,说周乙,你能不能看着我。


风流,浪荡,不靠谱,鲁明从不反驳这些被加诸己身的标签,只有周乙讲他,见到酒什么都忘了,他是不认的。

不是见到酒,是见到周乙。

鲁明看见周乙就想驻足,想让他也看到自己,但又怕他看到。有太多的想说不能说,不敢说,只好藏在酒意里再宣之于口,他日提起,还可借喝多了来遮掩这份狼狈不堪。

所以同周乙喝酒十次有八次都是醉的,要让周乙搀着才肯走。反倒是在这短暂的相拥里,鲁明看天,看地,看众生,但就是不肯看周乙。


现在他却要周乙看着自己。

鲁明攥住周乙的手抵在自己胸前,用恶狠狠的,却是近似哀求的委屈语调说话。

我真想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或者,你把你的心给我看一看,周乙,让我看一眼吧。


周乙被他弄得喘不过气,几乎要落泪了,用力呼吸着才缓过来,抵住鲁明心口的手没有收回,就那样放着,放好久,然后说等我死了吧,等哪一天我死了,最好是死在你手里,你就可以自己剖出来看。

风太大,刮开了窗子,裹挟着雪花扑进来,很快就被屋子里的暖融化。鲁明却像真的拥住周乙滚进雪地里,窒息感和无力感淹没他,有些瞬间他想说不行周乙,你不能这样。

但他只能点点头,说,好。






A

【乃于】苏州河

*李乃文×于和伟。非现背。


四马路白日总是冷清,常常到了夜里热闹起来,低劣的脂粉香气混着喧杂人声腾在半空中,齐齐为这时代念颂歌。而一面是窑窟茶楼,一面是书局报馆,注定热闹也是残破不全的。

李乃文坐在门槛上,左手向后撑着地,右手虚虚拢成一个圈放在眼前,看于和伟从彼方的冷清中奔过来,身影慢慢膨胀了,越过自己用手画定的圆,就抬起头看乖巧待在自己手里的月亮,像一枚金灿灿的铜板。

于和伟在李乃文身前站定,张开五指掌心扣住他伪造出来的千里眼,很快又缩回去揣进兜里,跺三两下脚而后踢了踢李乃文鞋尖。

李乃文高高抬起的头就低了些,右手仍在眼前,透过指缝仰脸看过去,于和伟没...

*李乃文×于和伟。非现背。






四马路白日总是冷清,常常到了夜里热闹起来,低劣的脂粉香气混着喧杂人声腾在半空中,齐齐为这时代念颂歌。而一面是窑窟茶楼,一面是书局报馆,注定热闹也是残破不全的。

李乃文坐在门槛上,左手向后撑着地,右手虚虚拢成一个圈放在眼前,看于和伟从彼方的冷清中奔过来,身影慢慢膨胀了,越过自己用手画定的圆,就抬起头看乖巧待在自己手里的月亮,像一枚金灿灿的铜板。

于和伟在李乃文身前站定,张开五指掌心扣住他伪造出来的千里眼,很快又缩回去揣进兜里,跺三两下脚而后踢了踢李乃文鞋尖。

李乃文高高抬起的头就低了些,右手仍在眼前,透过指缝仰脸看过去,于和伟没什么表情地站着。

我的铜板没了。李乃文慢吞吞讲。

 

你在这里坐一晚,明天就不需要铜板了。于和伟拽住李乃文左肩拉他起身,进屋仍觉骨头硌手。怎么,终于被茶楼赶出来了。

李乃文掩了门,破旧夹袄丢进于和伟怀里。半夜光景开门迎客的不是茶楼,我只料想不到书局也要夜里忙活。

 

于和伟在北新做编辑,说是编辑,也只是帮忙做些杂活。薪金勉强够糊口,租界房子又不便宜,所幸有同事帮忙寻住处,虽说在会乐里,也总算有个栖身之所。于和伟淡然得很,只当踏入更直率的红尘中,提着行李穿过弄堂才知道还有同住人。

同住人似乎已在这里落户颇久,房东大娘待他很是亲热,讲一口绵绵吴语,乖囝,有小娃娃来同侬作伴。

被称作乖囝的人明显已近而立,于和伟没忍住笑了笑,完全忘记自己同样年纪被称作小娃娃。那人也不在意,伸一只手过来。

嬢嬢对人好,你愿意的话,她也会这样称呼你。

 

于和伟睡在尚空着的二楼,木地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每天上楼他都担心自己下一秒就凌空,躺下之后仍旧不安稳,翻个身也怕扰到楼下的人。

于是楼梯又嘎吱嘎吱响起来,然后李乃文的声音与敲门声同时响起来。没关。

 

李乃文倚在床头翻书,抬眼看立在小窗边的于和伟,继续低头翻书。窗户可以开一点,气闷。

弄堂里的嘈杂隐隐约约飘过来,大多是笑闹、秽语和各色小曲。于和伟吐一口气,很快变成茫茫的雾飘散了。我想北方的空气要好一些的。

李乃文翻过一页,读过几行才想起回答。嗯。

 

窗外小曲还在咿咿呀呀。

牡丹要有绿叶配,罗汉也要爱观音,莫问明朝哪里去。*

 

 

从上海坐渡船到浦口,再由津浦线达天津,而后改乘京奉铁路,这才到北京。

要在江上荡几天了。于和伟像他们初次相见时李乃文所做的那样伸出一只手,李乃文把行李放在于和伟脚边,握住他。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吧。

你还没去过春仙茶楼。李乃文答非所问。

于和伟捏了捏他的手指。怎么,你要在这儿说上一回吗。

 

李乃文扬起的腔调响得突然,旁人纷纷侧目,但大都很快地转回视线,这里有太多离别之态了。

于和伟慢慢松了手,提起脚边行李转头踏上船舷,李乃文的声音仍旧响在身后。

走江边,满腔愤恨向谁言。老泪风吹面,孤城一片,望救目穿。使尽残兵血战,跳出重围,故国苦恋,谁知歌罢剩空筵。长江一线,吴头楚尾路三千,尽归别姓,雨翻云变。寒涛东卷,万事付空烟。*

 

李乃文转身往回走,经过外白渡桥,看到河面上尽是些烂菜叶子,发出腐臭气息。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听房东大娘讲起,在河里发现浮尸——不过这世道,不发现浮尸才奇怪。

不知尸体最后被打捞起来还是进了黄浦江,李乃文想着不明朗的问题,一直走到会乐里,仿佛还听到汽笛声。

 

进屋后李乃文翻出一沓旧巴巴的纸张,是于和伟前一晚寄存在他这里的,颇郑重地递过来。倘若我没有回返,你可以看一看。

李乃文从没看过于和伟写的东西。他问过于和伟一次,于和伟说尚未完成,他也就没有再坚持。

上海满是鸳鸯蝴蝶,不写这些的,说不定哪天被拖出去枪毙。李乃文怕于和伟也写鸳鸯蝴蝶,又怕他不写。

 

李乃文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从天光到日暮,没有同命鸳鸯,也无可怜蝴蝶。他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他坐在热闹里,热闹都辟出一方水冷冰清,连月光都要比他暖上几分。我不晓得为何自己步子变得快起来,只觉有股奇异的力量在推着我,我便向他奔去了。这股力量告诉我,我应该要牵住他,否则,他就要飞走了。”

但从来没有个人要他者来牵的道理,像苏州河,像黄浦江,都是东流不回头的。






*来自姚莉演唱《春风曲》/孔尚任《桃花扇》。







A

【乃于】泊岸

*李乃文×于和伟。非现背,很主观很破碎。🙏


01

嫩江十月已开始落雪,窗户上厚厚一层报纸壳挡不住风的热情,硬生生被刮出几条缝。

木头烧完了,李乃文把冻得梆硬的被子折出弧度裹在身上,透过窗缝往外看,灰白的原野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点在移动。他想起小时候在西北草漠,春天将要来临时青山上唯一一只云雀,与眼前所见毫不相干的事物。

这里的四月仍旧是被雪覆盖的,看不出丝毫绿意,好像没有春天。而那一点逐渐走近了,是于和伟。


在于和伟走到门边时李乃文适时地打开门,一沓纸就卷着风雪扑在李乃文怀里。于和伟推他一把让两个人都进屋,反手关上门,然后对他说快滚。...

*李乃文×于和伟。非现背,很主观很破碎。🙏






01

嫩江十月已开始落雪,窗户上厚厚一层报纸壳挡不住风的热情,硬生生被刮出几条缝。

木头烧完了,李乃文把冻得梆硬的被子折出弧度裹在身上,透过窗缝往外看,灰白的原野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点在移动。他想起小时候在西北草漠,春天将要来临时青山上唯一一只云雀,与眼前所见毫不相干的事物。

这里的四月仍旧是被雪覆盖的,看不出丝毫绿意,好像没有春天。而那一点逐渐走近了,是于和伟。

 

在于和伟走到门边时李乃文适时地打开门,一沓纸就卷着风雪扑在李乃文怀里。于和伟推他一把让两个人都进屋,反手关上门,然后对他说快滚。

李乃文并不看那些文件,放在一旁又拢了拢身上的被子,讲莫名其妙的话,土豆呢。

死了。

李乃文就点点头,说哦。

大概是昨夜暴风雪中被无辜卷入,李乃文反倒放下心。

 

土豆是他们养的狗,虽然叫这个名字,实则外形一点不像土豆。

李乃文到嫩江的第二天晚上,农场组织大家听书记讲话,举办贫瘠的欢迎仪式,火炉上煨着刚挖出来的土豆,热乎乎地被送到他们手中。

一条黑瘦的小狗不知从哪儿钻进来,四处嗅着找食,被踢了几脚来到李乃文旁边,李乃文就把手里的土豆分了它一半。

人都吃不饱,你倒是大方。

坐他一旁的于和伟把自己手里的塞给李乃文,李乃文客客气气地答谢,说我饱了,腹部传来清晰可闻的响动。

那狗之后就总去找李乃文,李乃文不赶它走,但也不很热情。后来他们班的人都跟狗混熟了,叫它土豆,于和伟给起的名儿。

 

于和伟比李乃文早几个月到嫩江,李乃文到此地时他已经是班长了,虽然他并不喜欢旁人这样叫。

他们熟悉之后李乃文问于和伟,那叫你什么好呢,于同志,老于,和伟哥。

他自顾自地念念叨叨,不理会于和伟在一旁讲,你就不能叫名字吗。

 

此刻李乃文倒是记住叫他名字,声音里也冒寒气,讲于和伟,我要走了。

于和伟还在与风雪作斗争,一遍一遍去捋窗上的报纸,试图让它们贴紧快要散架的窗棂,背对着李乃文讲话,模模糊糊但也够两个人都听清。

好,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02

火车要开动,李乃文才转头看窗外。

于和伟还站着,双手揣在口袋里,半张脸藏在围巾后,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默地望过来。周遭是离别、咒骂、悲泣,裹挟在寒风里,而于和伟只是静默着。

像是一座灯塔,李乃文这样想。

 

在车上睡了一觉,李乃文醒来时刚过讷河,窗外天还是暗的,树影一株株被抛在后面。他趴在车窗上数,数到不知第几株时才发觉火车已从黑夜驶进白昼,像进入另一个世界,一个不为他所熟知的世界。

但火车分明是向南的,沿着他当初北上的路回返,让一艘被抛入风浪中心的船泊岸。

 

这是于和伟的形容,他常有一些古怪的形容,讲暴风雪中的远山温柔,讲用镰刀收割无垠的麦田是腰斩一条河流。

当时李乃文腰僵硬到几乎直不起来,还是侧过头去应他,那我们就是这条河里的小船了。

于和伟就笑,拣两束不该出现于此的高粱穗扔在李乃文头上,是船就要靠岸的。

 

如今记起于和伟这样讲,李乃文想立刻转头回去,夸赞他一句未卜先知。

但他们都是毫无准备被抛入这条河中的,空怀有一往无前航行的满腔热忱,却连航向都辨不清,只好在中途就抛锚,之后便是望不尽的漂泊。

这种境况下找到一座属于自己的灯塔是幸运是悲哀,没有人可以回答。

 

列车愈往南开,气温愈发高起来。天光中有人开始唱起歌,紧接着车厢里就变作合唱,似乎个个都是文工团成员。

李乃文听出熟悉的旋律,于是裹紧身上的大衣,好像觉出几分冷意。

他开始想念那床冻得硬梆梆的被子。

 

 

 

03

一个月后的雪夜李乃文回到嫩江,坐两小时客车,二十小时火车。

这趟列车是从白昼驶进黑夜,李乃文反而产生安全感,要将他乡作故乡。

他在火车站同于和伟通电话。

 

于和伟看到他,电话里可以被清楚感知到的怒气消磨几分,只是像送他走时那样拍拍他肩膀,拍掉一层寒气,问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好不回来了吗。

想起有东西忘记拿。

天气变得更冷,李乃文讲话声音都哆嗦,像哽咽,就拢了手在嘴边哈气。

 

车站广播在响,念的是同李乃文离开嫩江时相似的天气预报,西伯利亚寒流,气温持续下降,今夜有暴风雪。

于和伟也是同李乃文离开时相似的装束,围巾挡住半张脸,说话时就有些模糊。

我可以给你寄过去。

李乃文凑近了问他说什么,他讲,那我们回去拿。

 

于和伟仍住在他们之前的宿舍中,大家离开后东西少了许多,当初逼仄的屋子显得空旷。

火炉里是残火,炕倒还算暖,李乃文把自己窝在角落,拥住那床被子,看于和伟往炉子里添柴。

于和伟不问李乃文忘记拿什么,李乃文也不作声,只有木材燃烧时发出一丝响动。

 

回去的车上有人唱歌。

很久之后李乃文才讲话,他仍旧看着火苗,像在自言自语,于和伟就起身去开抽屉。

唱的是你之前吹过的那首,喀秋莎。

 

于和伟从抽屉里拿出来的是口琴,试了几个音之后悠扬的旋律就响起来,盖过风的呼啸、雪的嘶鸣与柴的哀叹,让李乃文回神又记起迢遥的梦。

在农场贫乏的文娱生活中,吹口琴一向是于和伟的保留节目。

极偶尔的情况下他会来一段,只吹过一次的喀秋莎,是在李乃文扬声念诗的时候响起。

 

于是李乃文又念那首诗,声音却不似当初那般明朗,像是只念给他们两个人听。

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李乃文只念几句就停下,说话声融进口琴的曲调中。

第一次听到这首诗是在来这里的火车上,我觉得它很有希望,但是很多人在哭。当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哭,然后发现自己也在流眼泪。

 

于和伟是否听到他这样讲,李乃文不得而知,只看到他把口琴递过来,说这个给你吧。

李乃文并不会吹口琴,但还是把它握在手中,又看于和伟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便在他之前开口,这个是给你的。

 

于和伟就点点头,把书放在桌上去拉李乃文起来。

该休息了——是明天走吗。

 

风势变得更加猛烈,席卷着踹开了门。暴风雪就凌厉地穿过他们,刺痛他们。

李乃文借着力站起身去拥抱暴风雪,拥抱于和伟。他爱这份痛。

明天走——回去的路上看到别人分开时都要抱一下,我忘记了。

 

于和伟说好,不知是在回应哪句话。他仍旧拍一拍李乃文的肩膀,看上去像是回抱住他,然后转身去关门。

桌上的书被风翻阅,然而只看到扉页上的一句话就被阻拦。

“如果你是条船,漂泊就是你的命运,可别靠岸。”*

 

 

 

 


*来自食指的《相信未来》/北岛的《青灯》。






道系青年吴二狗

【坚如磐石】【刘锋/黎志田】脱胎



(本来是电影上前荔枝甜个人练笔,急转成锋黎故有些古怪,凑合吃吧)


《坚如磐石》


刘锋/黎志田


锋黎!



剧透警告⚠️




由鬼变人,由人成神,黎志田在冬虫夏草一般脱胎。


这地方险峻,跨一步坠崖,踮一脚登天。


做棒棒的,向来依凭这险峻。


他曾拥有一所坐落于天边,跟价钱一样高耸进云端的殡仪馆,毋庸置疑的暴利买卖。所有人都秉持入土为安的旧约,悲恸之余并不会要与溢价理论,宁筑债台也甘心为此埋单。天理人伦百善孝为先,说来说去不过是活人哭死人给活人看的一张脸皮,一场毕业汇报演出。鼻涕一把泪一把涕泗横流模样用尽平生演技就为听句“孝子贤孙”的恭维话...



(本来是电影上前荔枝甜个人练笔,急转成锋黎故有些古怪,凑合吃吧)


《坚如磐石》


刘锋/黎志田


锋黎!



剧透警告⚠️




由鬼变人,由人成神,黎志田在冬虫夏草一般脱胎。


这地方险峻,跨一步坠崖,踮一脚登天。


做棒棒的,向来依凭这险峻。


他曾拥有一所坐落于天边,跟价钱一样高耸进云端的殡仪馆,毋庸置疑的暴利买卖。所有人都秉持入土为安的旧约,悲恸之余并不会要与溢价理论,宁筑债台也甘心为此埋单。天理人伦百善孝为先,说来说去不过是活人哭死人给活人看的一张脸皮,一场毕业汇报演出。鼻涕一把泪一把涕泗横流模样用尽平生演技就为听句“孝子贤孙”的恭维话,唯恐被人指着鼻子骂没良心。


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黎志田最喜欢坐在大厅角落不隔音的隐形门后面,窝在办公室里听,一边听一边摆弄,在手机上敲打信息。我们沉痛悼念……他笑笑,“沉痛”这词总让人忍俊不禁。主持人还是司仪?这身份天南海北的太多称呼了,总之台上举麦克风的家伙正沉痛又卖力的念悼词,千篇一律的框架里塞满单薄的人生履历,还缠点情真意切的哭腔。


他又敲敲,妥当布置下一单生意,资本累积至此,钱太好赚了,只需动动指尖写个签名,签名就像把钥匙拼进锁眼,名为金五的庞大机器转动如常,寻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轻而易举便被收进口袋里。


礼成。他由衷笑着,抬眼瞧瞧面前镶在墙里的这扇门,心想墙里人可真是没法儿跟墙外人共情。他始终有种杀生予夺的快意,生老病死衣食住行,人之常情却随便哪个都能揩一笔。要能并购一家医院就最好了,黎志田怀有私心,要是再拥有一家医院,就能从停尸间到火葬场搞流水线作业,就能听见更多沉痛,也赚得更多钱,多好。


他从前百无禁忌,不畏惧死人又鄙夷报应,认定事在人为,十成事九成在人,勉强就一成在天,求神拜佛拜的也不过欲望,一些事心里本来就有答案,问天只讨个名正言顺。


自己现在倒也并不算太忌讳,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还是得万分小心,家里添丁进口,不容有失。


走进玄关,黎志田驻足片刻,转头拿起身旁插柳条的长颈玉净瓶,沾些晨露往外套上轻轻掸掸,才转过半圈,一股扑鼻酒气就兜头兜脸裹上来,太久不喝白酒,突然闻见让人不免想吐,宿醉似的难受。


爸你干什么呢。黎志田低着头,头顶不远有个好乖好甜的温柔声音响起来,他想真好啊,这是我女儿的嗓音。他很快抬起头,去回应对方呼之欲出的亲昵。去去晦气……你离远点,等酒味散一散。他说着,朝女儿挥手做驱赶状,要她捧稳孕肚站远点,再站远一点。爸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啦,她疑惑。


迷信吗,毁屋拆庙的极恶事没少做,总还是忌惮了吧,他内心揶揄,又想到是为了宝贝女儿在忌惮,倒也值得。



要不是“5.23”事发,大家都以为能够全身而退。



他与郑刚相识相知几十载,倒也缠斗了几十载,荫庇之下齐生共长。一个人泥腿子白手起家的,一个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哪个不是低三下四的装孙子……现在倒要颐指气使拿“士农工商”的旧理欺压他,他俩都有把柄在手,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条绳儿上的秋蚂蚱,他那好儿子丢颗火星儿都能火烧连营。杯弓蛇影,做惊弓鸟的可不只他自己。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啊。


黎志田心里念叨着,百无聊赖在扫黑报告会上转动着手里的金笔,听台上人当督导组的面唱高调。他在底下看似用功,实际却在勾勾画画郑刚那张沙皮狗似的脸,会议重点记得囫囵半片。他瞥瞥桌角摆放的牌牌,把鼻梁上的眼镜又往下拉了几厘米,坐久了腰酸背疼头昏眼花的,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是时候退休了。


阿锋,你说我选谁啊?那一天吃饭,黎志田突然问道,身旁的刘锋停顿一秒,随即放下筷子,心领神会。


老唐跟黎总您同甘共苦这么多年,经验老道,我想应该可以服众。David年轻,专精金融,是有一些年轻人特有的发展眼光,而且又是您的亲人……


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黎志田听见“标准答案”朝旁边睨了一眼,不苟言笑模样才有所松动,半开玩笑似的说。会读心术啊,我不说你就知道是什么事。董事长秘书你坐好啦,回头去找David要那一半薪水。


老话讲“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应该的。刘锋笑着摇摇头。


这算是脱胎嘛,亦或是蜕化?


要从“市人大代表”的金身法相底下凶恶狰狞的呲牙,模样难看的很。可是不这样做几十年挣来的权钱可都要做黄粱梦打了水漂,叫他怎甘心。尝过珍馐就不好再叫人骑到脖子上拉屎,爬去捡米粉肉片吞了。


莎莎预产期将近,他忽然觉得不该让她与David结婚。和女人一样,男人再迟钝也有直觉,他觉得不该让他们两个完婚,于是很顺理成章的,刘锋递来了偷腥的证据。


也许David是觉得作为岳父面前如履薄冰的女婿,恃莎莎满心满眼的爱做筹码,黎志田不会把他怎么样,甚至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殊不知黎老板是连自己都不相信的。


David原本不会死,是他先要杀他的,不然他也不会死,几十年里这档子事做太多,见怪不怪的,他和刘锋,和唐大年都是如此。


死人才不会说话,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这铁律自然是圈中的真理。


他以为死了就好,死无对证,一了百了。直到郑刚致电假惺惺悼念他那偷腥成性的半个继子时说“那只是个吓破胆的年轻人”。黎志田表面镇静,背地里不免犯疑心病,不是他还能是谁,厚厚一捆房卡,酒店电话……还能有谁,还会是谁!


外面的数不过来自不必去数,公司里,唐大年的位置太过招摇,又是高薪养着的,处心积虑暗杀博位,铤而走险犯不上。倒是刘锋,这么多年把刘锋的妥帖视为理所当然,现在想来,刘锋究竟图什么?


供养人。这似乎是并不太恰当的比喻。


黎志田在脱胎换骨,而刘锋显然太虔诚了。


他说。阿锋,今晚约了哪位老板?阿锋便呈上日程表。

他说。阿锋,找些人处理一下。就有人消失的干净利落无声无息。

他甚至说阿锋,今晚不知吃点什么。就会有爱吃的菜热气腾腾摆上餐桌。

黎志田愈来愈觉得刘锋可疑,他究竟图什么。

因那人缜密的心思和无出其右的侦查能力,黎志田将监控的事全权交由刘锋负责,每隔一周便筛选一回,权衡可用的讯息作为将来保命的筹码。刘锋会在他之前将监控初筛一次,替日理万机的老板过滤掉冗杂无意义的东西,但也不知会否余下一星半点。


那一次,在昏暗的监控房里,趁刘锋为他调低屏幕亮度的间隙,黎志田忽然问到。阿锋,我房里安监控没有啊。


都有。刘锋答。


黎志田很意外对方的坦诚,金五酒店一整层全是他的公寓,他可从没吩咐过要装监控。


每一间?他又试探。那人头都不抬的继续手头的活,又答。每一间。


是方便保护我还是方便抓我的把柄?

都有。

这么诚实?

我成天给你看监控、跟踪偷拍,当然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事见多了没必要知法犯法。


他们一来一回,一问一答,刘锋都感情真挚的滴水不漏对答如流,流畅到问话结束后,他们彼此间出现了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刘锋调低了亮度,调出近来的监控,躬身覆在他脸边,重又开口。


黎总,您看需要留哪些。他在他耳边极易燃的吐息,语气听上去却是公事公办态度。


怎么全都是这种……现在小三出轨都快成那帮人的必修课了,我们又不是私家侦探还管人家事。黎志田感叹道,手指撑了撑领带结。


那删掉?刘锋挑眉问他。


别急啊,就这个,市文旅局的。黎志田说着点点屏幕,把上面勾肩搭背的模糊身影指给人看。明天约一下他,风头过后旅游可以再往大做一下。


黎志田想,小三嘛,人之常情,要不是“小三”,他还不会跟刘锋认识。那时是在给朱丽的事情善后,郑刚懦夫一个,砸完花瓶人吓麻了,女人还没咽气就不敢近前,黎志田那时刚发家不久,在圈子里为求荫庇投名状得纳,但也得格外小心谨慎,于是事先花钱找了个打手跟着,那打手就是刘锋。


刘锋那时退伍有几年,事情尚没做出名堂,也还留有点身手,就跟着一块去,收尸埋尸,搬砖砌墙都没用黎志田沾手,后者一看这知道了自己和郑刚的秘密只有两条路选,要么杀要么用,心里掂量着前者不如后者划算,就给刘锋留下了,立誓有自己一口肉就有他一口汤喝。


后来,去找闹事的、不怕死的,干杀人越货清理善后勾当,刘锋但凡得令都做的妥帖。


就这样,在莎莎恋爱之前,他,刘锋和唐大年共处的几十年,为金五添砖加瓦亲手拓开这商业帝国庞大的疆域。


可是图什么?论资排辈,唐大年做了副总……刘锋图什么?


黎志田太想要知道,但要不是直截了当问到头上躲不过去,刘锋必定不会吐口。


他于是便还是问出口。刘锋,你究竟图什么。


刘锋本没有太多表情的脸上忽地荡过一片涟漪,这很难形容,就好像是等候多时,在等句迟到的告白,一种麻木的喜悦从眼底泛起来,疾风骤雨一般拍打脸皮又很快恢复平静。


我什么也不图。刘锋笑笑,这笑在这话里甚至显得有点残忍。他翕动嘴唇,更近的贴上来,把鼠标落在删除之上,徐徐说道。我就乐意看着,在我的角色里什么也不多做,兢兢业业看金五大厦将倾。


黎志田听人说道,竟一时听不出话中真假,他倒愿意当真,当真才好给刘锋洗脱嫌疑。


想必刘锋也在脱胎,从那女人死掉的那日,从04年开始。闻着锈腥,共食血肉,由人变鬼。


而这,是事情脱轨以前的情节了。



—fin—






*“脱胎”一词,有道教说法,有工艺品制作技艺等解释,因为有佛教提及所以这里取后者……

道系青年吴二狗

【坚如磐石】【黎志田中心x金五集团】素·荤


 


电影《坚如磐石》


 



黎志田中心,“x”不代表左右。天知道我被yue了的🐟尾涩到写什么鬼东西。

 


金五高层三人,因为黎志田吃素引发的猜疑。



很怪,全是臆想,慎阅。


 

 

 

 





他犯膈应,可还是要做。

 

 

 

 




01.

 

 

 



黎志田莫名其妙忽然开始吃素了,倒不是那种细分起来的营养均衡的吃素,是十分斩钉截铁的拒绝掉一切荤腥。

 

David...


 


电影《坚如磐石》


 



黎志田中心,“x”不代表左右。天知道我被yue了的🐟尾涩到写什么鬼东西。

 


金五高层三人,因为黎志田吃素引发的猜疑。



很怪,全是臆想,慎阅。


 

 

 

 





他犯膈应,可还是要做。

 

 

 

 




01.

 

 

 



黎志田莫名其妙忽然开始吃素了,倒不是那种细分起来的营养均衡的吃素,是十分斩钉截铁的拒绝掉一切荤腥。

 

David率先发现的这件事,他惯常陪爱人去到岳父那里吃晚饭,这该是很寻常温馨的场面,可他从始至终却都如临大敌似的紧张。不如说自从攀上“高枝”岳父将新娘郑重递交到他手里,几年中的每一次,待在人身边的每一秒钟都叫人难挨的心慌。

 

作为一半的,过继而来的血亲,黎志田不很信任他,坦白讲黎志田除女儿外从没有信任任何人,不论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唐大年,还是金五智囊,对外说话办事皆恰如其分滴水不漏的刘锋,都是不完全信任的。商场搏杀,用人不疑的道理不言自明,要协作自然得讲契约精神,却不打算交心。

 

而对David的这份“不信任”里,更是颇为明显的掺杂进了轻视的成分,David对此了然,亦自知资历尚浅,于是只能更卖力的修缮自身不足。

 

仅算是修缮,绝谈不上讨好,黎志田讨厌动机明确的讨好,过犹不及,太过讨好反而令他生疑,总要担忧有朝一日图穷匕见会很危险,得和风细雨潜滋暗长的体贴才行,才显得待人足够精心。

 

于是大到公司决策未来规划,小到每次探望准备的伴手礼红酒的产地,会面时西装袖扣的材质都需要悉心斟酌。

 

David过于谨小慎微,尽管黎志田再三强调自己泥腿出身,并看不懂这些高深的门道,仍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就着满满一整只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素斋,毕恭毕敬顺时针转一转,先给妻子舀半碗莼菜羹吹吹凉,再给岳父添一模一样半满的一碗。

 

穿着黑色立领长旗袍系明黄色围裙的服务生站在旁侧,他浅瞥一眼,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人,气质婉约,盘发上风雅的插着支竹簪。她身前交叠着两手不识相的斜睨他,完全没有帮忙的打算。David明白,她比他更懂察言观色,看出他是在献殷勤,上手帮忙才真是“不识相”。

 

你又不是来做这些端茶递水的事的,快坐下,家宴嘛老是这么拘谨好像我多可怕。黎志田顺着他太明显的眼光也瞧了服务生一眼,在说显而易见的谎话。

 

David小心翼翼陷进椅子,就听见坐在旁边的妻子柔声软调,含着块牛奶糖似的吹甜风,她虽被宠爱却是相当独立的人,就只面对黎志田和他才会撒娇。爸,你别难为David,她娇嗔道。


David敏捷捕捉到“难为”这词,心中警铃大作,神经不免又要开始紧绷。黎志田把眼睛全种到女儿身上,这会儿好像成熟了,连泥带土整棵全拔出来,轻飘路过他不成器的半个继子,一股子轻蔑的土腥就扫过David的鼻头。

 

有吗,哪儿难为他了,吃个饭说这么严肃啊。黎志田卷起嘴角笑起来,就只是从严丝合缝的嘴唇边掀起一个小角,好像David的身价只值如此轻微的笑容。

 

David不知如何圆场,他感到气氛并没有冷却反倒亲昵的升温迅速。妻子呼出的奶糖味愉快腻在他们周围,裹住他腻在黎志田和她的周围,而他正像个不耐甜的异类,脑壳喉咙都被齁的不自在,忍不住要皱缩鼻梁。他迫切的要去解腻,就只低头一个劲儿去夹面前清炒杂蔬里面点了芡汁的山药片。

 

他木着脑子味同嚼蜡的吃完满桌素斋,食不知滋味,开车送她回家都还在神不守舍。

 

他意识到这样下去行不通,作为女婿或是下属都不行,可怎么也检讨不出为什么害怕黎志田。黎志田身上有种完全外放的不可名状的可怖,他不知道他如何泥泞歪斜的走过几十年,就只看到现在,也可能预测出将来。黎志田的气场可怖的张牙舞爪,庞大的像一把覆住大半个金江的黑伞,本体是伞把,其余的利害关系全是被线牵扯在上头的伞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到这些,心明眼亮的David立刻明白,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他不是害怕具象化的黎志田,也不是畏惧这副灰毛狐狸似的奇诡肉身,他害怕的是一败涂地。十年寒窗,出口转内销费心费力出国倒腾一圈,总不好真泯然众人,被贬进土里去。

 

 

然而David又想不通了,她之所以能够爱上自己,是侧面印证出自己的优秀,亦或是自己当初本来就投其所好,他全然忘了,为唤醒记忆则又陷入苦战,百思不得其解。这苦战一直延续到半夜,孕27周的妻子半梦半醒胡乱去抓之前用来垫腰这会儿掉到床下去的枕头,他轻手利脚下地,绕过去用它填满她腰下的空隙,又绕回来顾自做他不可言说的异梦。

 

他太风声鹤唳了,就只是转变性子吃素而已,黎志田向来阴晴不定。David如此宽慰自己,辗转反侧至天光熹微,才好不容易阖上眼皮。

 

 


02.

 

 

 

黎志田开始吃素,唐大年全看在眼里,他低头鼓鼓自己淤出皮带外面并不存在的啤酒肚,觉得他们人到中年,也是该稍微为血糖血脂操点心,养养生了。

 

不比David疑心病,他倒很是自在的替黎志田试好金江出名的素斋馆子,还借机推掉好几个没意义的酒局。他决定改天清闲便开车带老板去吃,一家家琳琅铺开在老板面前,米其林评星似的介绍任人挑选,这才显得他行家里手。

 

他没刻意讨好,起码自己意识不到,不如说“讨好”已经油然长成他的思维惯式,一种顽固的行事本能,马首是瞻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演化为亘古不变的铁律和赖以生存的习性。

 

唐大年把他们彼此的关系粉饰做“老友”。他不知道黎志田心里怎样考量,隔着肚皮和一层陪酒应酬得来的脂肪,他怎么猜得出来诡谲叵测的人心呢。

 

他这点本事也就只够把“没有野心”这话在公共场合演说过百遍,立场鲜明的去说服别人也催眠自己。他将中庸态度全曝在明面,堆进笑褶子里,至少不该伸手去打笑脸人的,对吧。

 


唐大年想要跟黎志田谈一谈全身而退的事,便提议挑一家馆子。黎志田挑挑拣拣,很捧场的说。就这一家吧。他见人轻易选定也轻快应承下,说,行,我开车载您过去。

 

黎志田听后很不满意,他又说,那我打电话给司机。黎志田还是不满意。

 

把这家的厨师经理全都叫过来吧,就用金五的厨房和菜,自己家做的吃着才安心。黎志田阔绰的吩咐道。

 

唐大年忽然有种未得逞的失落,其实话在哪里都可以说,关起门来说就是了,奈何他心底偏有种未能得逞的懊恼在升腾。

 

马上他的这种不知所起的懊恼便应验了,刘锋和David不知何时也出现在那儿,比他这个请客的都还要更早,一些事注定不能提了,就也着实没什么好说的。

 

老唐,你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吗。黎志田夹起一颗银杏,拿臼齿磨磨碎,百无聊赖的品着苦味问话。

 

谁都没有接茬,唐大年没接,那两个也装哑巴。黎志田从这扫兴的安静里品出,分坐在三个角里的三人全在观望,接力般的把目光稳固递过一圈,与转桌子同样的顺时针绕圈,最后由唐大年递还给他,他们俩四目相对的瞬间,另两个就仿佛突然得到了号令,六只眼睛齐刷刷看过来,等开杯一样待他定夺。

 

你请客,要铁公鸡拔毛放血总得有个由头吧。黎志田笑问,把难题硬塞回唐大年手里。

 

素菜也太寡了,就没点口重的吗。吃到烫山芋的人答非所问,装模作样挑嫌一句,手指抵在玻璃边拨弄两下,一道不正宗的麻婆豆腐停在眼前。我以为你近半月吃下来口轻不少呢,原来还是老样子。黎志田说道,当即就去夹人面前白瓷钵里盛的满满当当,切成色子块挂满红油的老豆腐。

 

所以你想跟我说什么,说吧。黎志田再次追问。唐大年在人洞若观火的眼光里格外挫败,他不好说什么,只能拿起手边的菊花茶痛饮才勉强顺气败火。他也是头回洞见自己的“讨好”,看得尤其真切。

 

傻不傻呀,还想要全身而退,连门儿都没有。

 

 

 

 

03.

 

 

 


黎志田提到了甜腥味,怪异的甜腥。

 


那天他们在办公室刚谈完工作,刘锋为黎志田斟一杯温水,眼见对方埋首在水杯里,一反常态的嗅一嗅,谨慎呷一点,才肯小口去品鉴,品鉴寡味的白水。

 

会烫吗,老板。刘锋伸出手背敷在方才倒水出来的玻璃壶上面,也为自己斟一杯,粘到嘴唇上感受温度,随即吞一口,感到暖水从喉咙滚落进空荡荡的胃里路径格外清晰。忘记初衷的去解过渴以后,他抬眼去看坐在不远的老板,那人仍在呷那杯水,像在呷烈性到表层能够点燃蓝火的威士忌。

 

不是,黎志田拘声否定,很快开始形容某种挥之不去的甜腥。这味道不局限于味觉,已经蛮横侵犯到视觉和听觉,甚至是触觉。黎志田说着从杯子里抽出脑袋,困扰的揉揉眉心。阿锋你明白吗,就像沏水的蜂巢蜜,我女儿偶尔会看那样的视频解压。它被掰开会发出那样粘稠金黄又甜蜜的声响,你只是盯着手机屏幕,就好像齁甜的味会顺着眼睛传到嘴里。

 

不怎么明白,刘锋摇摇头,伸手接过空水杯,再机敏的人也难用半遮半掩的话还原全貌,他不太明白,但觉得黎志田想要形容的并不是蜂巢蜜,而是别的更加古怪的事物,好似是出于不得已才会拿一种熟悉的东西譬喻另一种陌生东西。

 

都是一样粘稠香甜,也是通过眼睛传递进来的,然后就停留在舌头上不肯消失,好像含着涂有白糖的铁锭。黎志田又在譬喻。一开始我以为是口腔溃疡,毕竟之前一直黑白颠倒的工作,我这把年纪吃不消的,后来完整舔过一圈发现不是。

 

血的味道吗,牙龈出血之类的。刘锋总结能力一向很强,直截了当给出结论,黎志田听后顿了顿,眼神不禁投远,直到滞在刘锋身后的某个虚空中的点上,他把话说的轻缓且舒展,却还是个不确定的答案。不是吧,大概不算是,很腻口的滋味。

 

需要我叫医生来吗。刘锋体贴询问。但见对方摆摆手说道。没必要,反正也没别的症状,无非是气血不足湿气太重之类的中医理论,不会是什么器质性的病。黎志田说着给自己下了诊断,他稍稍想过一会儿,忽然好像琢磨出了应对的法子,只是这办法有点异想天开。

 

最近肉吃多了吧。黎志田说。什么?刘锋有点跟不上。

 

在这次谈话之后,黎志田就开始擅自吃素了,完全没打算知会谁。转天赴宴,席间他冷脸把做东的合作伙伴就那么尴尬晾着,久违的摆开老板架子动也不动筷,只喝酒。明眼人都瞧得出他不顺心,面色死沉,还好不到当众发作的程度。

 

刘锋全程陪同,看在眼里,清楚黎志田描述出来的,滑腻甜腥的味道依然在。

 

再转过几天,他又从人身上,从指尖上分明闻到一点隐晦的,焚毁塑胶制品散发出的有毒有害味道,一点点刺鼻,一点点凶险。他之所以有机会闻见老板指尖的气味,是因为黎志田拿镶金线的红檀木公筷为他挑起一缕青翠欲滴的上海青,递进他碗里来。鼻子就在这时迎上了黝黑的味道,他忽地就懂得那譬喻,他的嗅觉也联动视觉,眼前出现黑黢黢正升腾着浓烟的一小团塑胶残骸,好像楼下大厅里造景用弥勒像身边的倒流香,然而这可比香料难闻多了。

 

刘锋把菜叶填进嘴里咀嚼,实际就是为去遮那股焦黑的滋味。他猜现在黎志田定尝不到甜腥了,黎志田可能不药自愈了,没特别施手段医治,就只是食疗食补,外加将零碎事情处理妥当,舒心了一些,便不药自愈。

 

刘锋也很舒心,总不必在谈工作时还要招架所谓“甜腥”,黎志田又回复正常了,健康又正常,健康又正常且公私分明。

 

也许还是有点中年人都有的亚健康状态,但没有关系,起码一切都被亲手掰回到正轨,不至于拖累自己,不至于牵连金五,不至于从上到下几百号人都跟着恐慌。

 

 

刘锋笃定,黎志田不久之后又会重新开始吃肉,这个“不久”不会太久的。

 

 

 

04.

 

 


大概过了能有两个月,当黎志田终于又开始荤素搭配,在餐桌上重新夹起一筷子肉食。

 

就快要神经衰弱的David看见,得到赦免似的立马松了口气。唐大年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认定素食终究寡淡。而刘锋莫名奇妙揣测又有人要死的悄无声息。

 

 

 

 

—fin—

 

 




生死二象性(这个人手机没了大概不会上线)

【锋黎】你存在的七天

summary:写一些人鬼情未了(什


感觉突然要写好多东西……

全文6k+有点长。

欢迎来到全是剧情几乎没有描写,祝你看得开心


尝试个不同风格,abo先放放。

好像好久没写这么长了,我还刻意压字数,要不然又是一个长篇(回归长篇老本行)。

————————————————





0. 




开始是黎莎叫住了他。



小姑娘左顾右盼,紧咬嘴唇,看起来焦虑挣扎的厉害。她把刘锋叫住又踌躇了好一阵,腮帮子紧绷着,手都出了虚汗,最终下定决心看向他。



“刘叔……”她问,“你喜欢我爸吗?”



刘锋愣住了,或是说被吓到了。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summary:写一些人鬼情未了(什


感觉突然要写好多东西……

全文6k+有点长。

欢迎来到全是剧情几乎没有描写,祝你看得开心


尝试个不同风格,abo先放放。

好像好久没写这么长了,我还刻意压字数,要不然又是一个长篇(回归长篇老本行)。

————————————————





0. 




开始是黎莎叫住了他。



小姑娘左顾右盼,紧咬嘴唇,看起来焦虑挣扎的厉害。她把刘锋叫住又踌躇了好一阵,腮帮子紧绷着,手都出了虚汗,最终下定决心看向他。



“刘叔……”她问,“你喜欢我爸吗?”



刘锋愣住了,或是说被吓到了。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被不知名的扩音器传到了耳边,随后几乎静止。场面变得荒诞,海浪和波涛激涌,他成了海上唯一的帆船。



他笑着,将切好的水果推向了黎莎:“为什么这么说?”



黎莎对于他的反应更纠结了,但事到临头无路可退,她硬着头皮后悔的坦白:“昨天晚上,我……”



她没继续说下去。


刘锋原本温热的指尖触碰在木质桌板后被汲取了热量,传来的冰冷让他打了个战栗。



他做了什么?



事情发生在昨天傍晚,黎志田和他参加了一个酒局,八点半结束,他的老板醉的不省人事。黎志田心情不好,在饭桌上筷子没动几下,又被敬了好几轮酒,胃里空着,在车里蹙着眉冷汗津津。于是他赶忙一回到住处就给黎志田做了碗醒酒汤,喂下去以后又想着温一杯牛奶——虽然本人不想承认,但实际上黎志田还是很喜欢这个的。



而当刘锋热牛奶回来的时候,发现黎志田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趴在手臂的交叉的中间,微微侧着头,左边的眼睛露出来,闭着,睫毛轻微的晃。他眼睛的下方是疲倦的青色,呼吸均匀,垂下来的发丝盖住遮住点眉眼,肩胛骨突出,后颈白而消瘦。



黎志田睡得不安稳,含糊的吐出隐隐呓语,听不清处但能感觉到不安——这是刘锋第一次觉得他的老板如此的瘦削、如此的脆弱。



情理之中,当时的他应该将黎志田叫醒,称职称责的提醒对方这样睡会着凉。可他没有,做贼心虚似的,刘锋轻手轻脚的将热牛奶放在桌子上,又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对方身上——他看见黎志田的发旋、柔和的发梢,碎发遮住的变得温驯的眉弓,蔓红的眼尾和脸颊,隐约露出的挺直到鼻梁和红润的唇角。刘锋的心跳如击鼓般炸开,千军万马在他心间踏步,但他却像沉默的山,僵硬的不出一言。



这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在心里唾弃一声胆小鬼了,刘锋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触碰他后颈上方的黑发,他发觉自己的阴影完全将黎志田包裹住了,这让他感到怪异的满足。于是他抛开了懦弱的外衣,做了件胆大包天的事——他附身,隔着自己的指尖,落下浅淡的吻。



做完这一切后,他的脑子才再次运转,心惊胆战的等着黎志田的反应,整个人像割裂了一样,心慌的不能自已。




所以他做了什么啊?!


刘锋竟然生出了一种死后重生的感觉,黎莎担忧的看向他恍惚的神色,但男人已经重新回复了温和的笑脸。



“是。”刘锋肯定了她的猜想。


黎莎担忧的看着他:“刘叔,需要我……”


“这与您无关,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刘锋打断了她说话,“请您,不要告诉黎总,这是最大的帮助了。”



黎莎听话的没有多嘴。





1.


第一天,他撞鬼了。



黎志田在死刑七日前等到了探望他的人。黎莎看起来清瘦了,不再爱笑,成年还有着婴儿肥的小姑娘成了真正的坚强的母亲。



她带着女儿,小姑娘有着漂亮的大眼睛,眨着看向黎志田,冲他嘿嘿的笑。黎莎坐下了,平静的像是做了好几遍预演,隔着薄薄的玻璃,他们沉默着相顾无言。



黎志田想说很多,但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


“她长的真像你。”



黎莎笑了,像过去一样,她还是那么美丽。她仿佛放下所有芥蒂,与这位原来自己曾仰望敬畏的父亲聊起了日常的小事,黎志田配合的笑着,他们就像普通父女一样互相关心,直到黎莎告诉他了一个消息——刘锋自杀了。



黎志田戴着手铐的手猛地缩紧了一下,想问什么却如哽在喉,探监时间要到了,黎莎边起身边说:“就在七天前。”




呆在监狱久了,也有空来梳理过去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入狱肯定是刘锋动了手脚,那些隐隐不对劲的地方也都显露了出来,黎志田或许是怪他的,但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了,放任自流的清空脑子对刘锋的一切。



死了就死了吧,死了也好,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都是要下地狱的同等货色,等自己吃枪子死了下去和他打一架,这事也算了了。



可当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周围很冷,是那种如坠冰窟的阴冷。一个长的五官迷糊的人就坐在那里,像小学生一样乖巧的坐姿,手放在膝盖上,呆呆的低着头。




他大着胆子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对方没理他,他又想拍对方,手穿了过去,没拍上。



妈的,真是撞鬼了。黎志田心里打了个寒噤。



他把叫住狱友,指着床铺问有没有看到哪里有个人,那犯人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


“有钱人的手段又是装神经病吗?”



黎志田不信邪,跟这位看不清脸的兄仁搭讪,高冷的鬼理都不理他。


也许是他动静太大,那家伙真的抬眼看了他一眼——鬼通常都带着负面情绪,那一瞬间,黎志田倏忽感到了大量的情绪,或许是来源于这位鬼先生的。



悲伤、迷茫和强烈的渴望——黎志田说不出渴望什么,但是只是异常渴望。


他很孤独。黎志田感受到了,是那种内心的孤独。



不知为什么,原来每天小心到住处都不固定的集团董事长是怎么有胆子睡在鬼的旁边的,或许是那位先生将近三小时都没有变换的坐姿给了黎志田安心感,他不关心这位呆愣愣的鬼了——没准对方只是孤魂,来找自己姘头的。


冰凉凉就当有空调了,黎志田安心的睡过去了。



贴心的鬼给他掖了掖被角。





2.



第二天,那位鬼先生可以自由活动了。



一大清早他站在屋子中间,看着小窗户透进来的光亮,黎志田醒了的时候吓了一大跳——鬼属性阴,都是怕阳光的。而光照在对方身上,反而显得他晶莹剔透,依稀能看清五官,但无法记住,像天使一样。



但黎志田更愿意认为对方是鬼。



那鬼慢悠悠的飘到他窗边,坐下——黎志田反射般的收脚。他觉得对方看起来有点无奈。



“你是谁。”他再一次问。


对方这次终于有回答:“不知道。”



就跟没回答一样。


“你是个什么东西?”


鬼:……



黎志田抽了抽嘴,因为对方开始帮他叠起了被子,展平床铺。


这是碰上了田螺姑娘?



“我来找人。”

“找谁?”

“忘了。”



哈哈,真有你的。



“我不能离你三米远。”鬼先生竖起来三个指头,“为什么?”


“哈,我他妈哪知道?”黎志田打了他一下,没打上,气的他把床铺弄乱。


对方耐心的再次叠好。



这种情况只能和谐共处,高情商的董事长叹了口气,问:“该怎么称呼你啊。”


气氛变得安静,对方聪明的在黎志田发火之前吧“我忘了”改成“姓黎。”


“李?”

“……是的。”

“那就叫你小李好了。”黎志田说,“你能帮我揍人吗?”


小李说,可以。



“我们约法三章。”黎志田定定的看向他,“首先,我上厕所的时候你把脸扭一边去。”



黎志田感觉贴心的小李正在憋笑。


寒心。




3.



第三天,黎志田聪明的发现对方的好处——包括不限于偷偷绊倒囚犯让黎志田看乐子、在监狱进行思想演讲的时候给他讲故事。


要是不是白雪公主就更好了。



“小李”规规矩矩的,甚至有点可爱,不会跟他顶嘴,或许是黎志田要死了,又或许他自从进监狱就再没笑出来过,对方的存在竟然让他感到了快乐。



“你肯定是走反了路。”黎志田靠在床上看书,“没准你要找的人不在这。”



小李看起来挺无助的,但没反驳他的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黎志田打量他——五官仍是不清晰,但感觉应该不赖。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裤子,和普通青年一样,但是安静内敛,像个刚入职的善良小职员。



“我能找到他。”小李说。


“你爱人?”



“不记得了,但我要找他。”鬼附上了自己停止跳动的心跳。无论是爱人还是仇人,黎志田为他的执着感到无语,他们自己家的事非要掺和到他这个将死之人身上来,可不难受。



他不礼貌的问:“你死了几天啦?”



小李思考一会:“十天。”



黎志田一愣,他想起了刘锋——他也死了十天了,黎莎告诉他那天正好是对方头七。他又想,为什么刘锋不来找他呢?做贼心虚还是感觉有所亏欠?



“真神奇。”他感叹,“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鬼。”


这回对方认真回答了他的话:“死后的七天是灵魂抽离身体,过后七天就是与活人最接近的时候,所以我来找人——虽然有关于对方和自己的记忆全部都消失了。”


“意思就是其他记忆还在?——那,你生前听没听过刘锋?”


小李摇摇头:“从没听过。”

他用手指点点脑袋,“包括死后几天也没有印象,不是每个死亡的人都有机会回来的。”



“需要什么?”

“执念,极深的执念和渴望。”





4.



第四天,鬼说,我记起了一点东西。


黎志田还有三天被判处死刑,但心情异常的放松,贴心的小李晚上会守着他,给他讲不搞笑的冷笑话(看得出来鬼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给他讲灰姑娘和小美人鱼的童话故事,他过的快活的很,比之前在外面当董事长的时候还要开心。



小李问,真的吗?



黎志田想到了刘锋,他也喜欢给黎莎将童话故事,但对自己只会冷冰冰的递交文件。



“当然了。”黎志田惊奇的凑近对方,“我好像能看清楚一点你的脸了。”


小李说,“那真好。”


不知道在回应哪句。



对方的脸变得清晰了一点,黎志田看见他的眉毛和含着温热的眼睛,温暖的和体温不符。


我去,黎志田想,不会真的是刘锋那个晦气玩意儿吧。



这时候小李说:“我记起来了,我确实是来找我爱的人的。”



黎志田松了一大口气,刘锋没有爱人。


“嗯,然后呢?”他抬了抬下巴,“现在你已经能和我分开十米以上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咳咳。”小李不好意思的移开脸,“我感觉你很熟悉。”



黎志田并不意外,他见过很多人,看这鬼的气质也知道不是普通人家,他可是呼风唤雨的金五集团董事长,如果原来有过合作,当然会觉得熟悉了。



“你有爱人吗黎先生?”小李问。


原金五集团董事长挥挥手,“去去去,别八卦。”


坚持不懈的痴情鬼缠着他:“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鬼和刘锋在同一天死,现在和对方聊天的时候黎志田脑子里就蹦出来刘锋的脸,这让他难受的哽了一下。



“有啊。”黎志田突然笑了,歪着头篡改历史,“我前下属,我喜欢他好几年,他他妈反手给我弄到这儿来了,厉害吧?”



小李愣了愣,不清楚的五官里透露着同情,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小李说,你歪头的时候好像猫。

黎志田生气的想打他,但打不上。


他收到了来自鬼的、冰冷的拥抱——但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热量。



“你要是刘锋,我或许就原谅你了。”黎志田说。





5.




第五天,狱友觉得他真的疯了。



这是常态,人面临死亡难免恐惧,疯了或痴傻都有可能,还能够减轻痛苦,而有钱人一般用他来逃脱牢狱之灾。



但他装的是不是太晚了啊?!

哥们你还有两天多就死了,现在把自己搞出去是为了鄙视警方吗?!



黎志田可不管他怎么想,看着狱友的表情从不屑变成了发怵,他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小李和他变得熟络起来,竟展露出些许恶劣的性子,比如说在公共场合大声唱《恭喜发财》试图让黎志田对着监狱长的脸笑出来——但这些手段面对在商业界装了一辈子孙子的黎志田时还是告以失败。



黎志田发现对方开始哼唱好几年前的粤语歌,小众但是他很喜欢,甚至在家里收藏了一份唱片。


“有品位。”黎志田夸赞。



小李得意的扬着下巴,他的长相有清楚了一点,黎志田调侃他像蒙了雾的镜子,模模糊糊的,只有当雾气消散的时候才能看到真面目,真神秘。



“等到两天以后,你就能看清我的样子,再之后……“小李的手比划了个圈,”再之后,我就会变成碎片,升华,彻底死亡。“



你又不是固体,升华是个什么形容。



“你不去找你爱人了?“黎志田问,”过几天可就没机会了。“


小李把脸凑近了他一点,眨眼睛,黎志田感觉他有点无奈:”那怎么办?我离不开你。“



“别说的这么腻乎。”


“等到最后一天我就能离开你,然后找我要找的人,没有限制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讨论我的死期有什么好处。”黎志田吐槽,“但,祝你成功。”



小李对他笑了,黎志田觉得他模糊着也好看。

他再一次给他拥抱,冰凉的,像两个冰冷孤独的摆钟撞在一起,带着玄妙的回响。



小李说,如果他还活着会给黎志田每天晚上热牛奶,因为猫就喜欢喝牛奶,而且喝的时候很可爱。



黎志田已经不纠结对方挑衅般的调侃了,他笑道:”放心吧,你没那个机会。“



第五天的晚上,黎志田看到他像第一天来时那样静坐在床尾,静谧的仿佛周围的时间都要凝结。半晌,对方转过头为他拉了拉被子,黎志田有一瞬间看清了小李的相貌——在月光下的,如以前一样令他心脏不自觉跳动的人,他带着笑意的温和的神情。


他像刘锋。



不是他。黎志田唾弃自己的大脑——别老是想他,黎志田。




6.



第六天,黎志田说,你得帮我个忙。


“你们真像。”黎志田冷漠的评价。



小李看向他,嘴里哼着歌:“如果我是他,你会原谅我吗?”



“也许会。”黎志田整理着袖口,他看着小窗透出来的光,它们照的灰尘也无所遁形,闪着更亮的光飞舞着,“但这个假设不成立。”


小李欲言又止。他想说,他想起自己是自杀,而且有自杀才能达成死后过七天再次重返人世间,用一周的时间完成执念——但黎志田明显没有心情听这些,他冷着个脸,像是别人欠了他钱。



“你帮我当一天刘锋。”


“为什么?”鬼不解的问,“他那么对你,像杀妻骗保一样可恶。”



黎志田觉得自己的白发还要多长出来一撮:“那是骗你的,但我现在要死了,我要看我喜欢的人。”


“我要看见他,我想看见他,就像你想见那个人一样想。”



小李嘟嘟囔囔的不情愿:“好吧,如果你想的话,黎总。”



黎志田恍惚了一阵,他突然发现小李和刘锋的声音也这样像。平静的、波澜不惊的,喜欢调侃却知分寸的,他任由对方拉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鬼的身体冰凉凉的,像是把手放在冰水里,他突然变得沉稳,像是回归了本来的样子,晦涩的触碰黎志田手掌的机理,他揽住黎志田的肩,让对方靠在他肩上。



“刘锋。”


“黎总。”他说,“我在呢。”



黎志田一个挺腰就坐了起来,他顶着在门外躲着的室友的恐慌的眼神和“刘锋”的不解哈哈大笑着,笑得腰弯了下去,笑得眼泪流出来。



他凑到“刘锋”身边,不伦不类的说:“我跟他只是普通上下级关系。”



对方愣了一下,恼了:“那你让我演他干什么?”



这回换成黎志田收起笑容,漫不经心道:“无聊喽,看看你是不是刘锋。”



“结果呢?”


“谁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又不喜欢我。”黎志田觉得身心舒畅,长吁一口气,“管他做甚。”



狱警来了,要把黎志田换到特殊的牢房里。




“商量个事,小李。”


鬼生气的不说话了。


“明天一早你就走好了,别看着我执行,丢人。”


“等着吧。”小李不置可否,“我明天就都想起来了。”





7.



第七天,死刑执行。


上午七点,黎志田很早起床,小李坐在他的床边。


“我要走了。”他说。


“你想起一切了吗?”


“或许?”小李笑的好看,“不告诉你。”



他一如既往的给黎志田一个拥抱,冰冷的,温暖的。



“告诉你个事儿,黎志田。”他说,“那时候我不记得我叫什么,只记得我要找的人姓‘黎’,黎明的黎。”


越来越透明的鬼继续说:“现在我记起来了。没准我要找的就是您呢?——黎总?”


黎志田愣住了。

紧接着看到小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刚发生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是逗他玩。


黎总说:“关我屁事。”


但是黎志田突然察觉到自己心脏上的缺漏,对方呼唤他那个熟悉的称呼时,那声音就卡在了那让人窒息的一拍。他不是教徒,也不知道该参拜什么,更不知道用什么手势祈祷——但黎志田仍然用猛烈跳动的心脏,那个证明自己还活着的器官告诉自己,他不希望对方是刘锋。


因为他怕自己真的恨不下去,他希望自己能继续恨他。


于是黎志田逃也似地找着脑中回忆的碎片,寄希望于想出一个和刘锋同一天死还和他自己有关的人,却一无所获。董事长平时处事圆滑,是让人畏惧的存在,恨他的不少,至于爱他——如果希望他脑子开瓢也算爱的话,那应当是有许多人。


所以他决定以一个在几小时后死者的身份缅怀自己的心脏,不再去想。




出乎狱友意料的,他没有用精神病这个接口规避死亡,而是坦然赴死。



“死亡能让你见到想见的人。”黎志田故意吓唬这位胆小的狱友,带着点真心实意的笑,“一个鬼这么告诉我的。”



“那祝你成功。”对方战战兢兢的回复。




临刑前他是平静的,点了首小众的粤语歌,要了一杯热牛奶。



狱警说,走吧。

黎志田说,好。



他坐在那里,看着枪口对着自己的眉心,他没有闭眼,万事万物都变得平静。



倏的,他看见有人走到他面前,于是他微微抬头。




黎志田感觉到有冷硬的东西穿过他的额头,和多年前他装聋作哑的那个吻不同——那是柔软的,手指覆盖的温度让他舒心,迷迷糊糊之间他察觉到对方的俯身和克制的呼吸。小心与警惕裹挟着不可言说的东西,但是他避而不谈。西装外套搭在他肩上,过一会他恍惚的端起那杯牛奶一饮而尽,刘锋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他——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


他只是说:

刘锋。



“刘锋。”



男人低下头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他的脸变得清晰,温和的冲他笑着,一如既往的笑着。



“黎总。”他回应。





END.


——————————————————



太温暖了,双死就是he

好好好,完成了,手机打字真累。

第一次几乎全是对话的,写的很费劲,但一下子看完了……


感觉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写,但是,还有文想写(晕眩)


2024.7.14二编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还在坑里()

感觉以前写的好幼稚让我改改后面的逻辑问题和人物感情。


你是不是我无人问津的月亮

【锋黎】水鬼

*纯属虚构正主无关一发完*

遵纪守法遵纪守法

  

  

  枪响的时候,刘锋点了这辈子最后一根烟。只是现在说这辈子最后一根有些绝对,他的这辈子还没完,但黎志田这辈子已经到头了。

  黎莎黏糊唧唧的呜咽好像还在他背后。出事的第二天,黎莎咬着牙问他现在怎么办叔叔,叔叔怎么办呢。刘锋扶着黎莎的肩膀,心里想什么怎么办,能问出怎么办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还可以办,你爱着光鲜靓丽的傻逼,就要接受随波逐流的命运。

  山城没雨,整座山都闷在水里。

  他是鬼,溺死了,在岸上喘不上气来。

  

  刘锋还记得和黎志田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午后,阳光不怎么样,苍白得像一块烂泥地里的骨头。码头上的工人光......

*纯属虚构正主无关一发完*

遵纪守法遵纪守法

  

  

  枪响的时候,刘锋点了这辈子最后一根烟。只是现在说这辈子最后一根有些绝对,他的这辈子还没完,但黎志田这辈子已经到头了。

  黎莎黏糊唧唧的呜咽好像还在他背后。出事的第二天,黎莎咬着牙问他现在怎么办叔叔,叔叔怎么办呢。刘锋扶着黎莎的肩膀,心里想什么怎么办,能问出怎么办的时候往往没有什么还可以办,你爱着光鲜靓丽的傻逼,就要接受随波逐流的命运。

  山城没雨,整座山都闷在水里。

  他是鬼,溺死了,在岸上喘不上气来。

  

  刘锋还记得和黎志田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午后,阳光不怎么样,苍白得像一块烂泥地里的骨头。码头上的工人光着膀子抽旱烟,黎志田穷酸,狼狈,破败得像拆迁房,青筋暴露的手在灰黄的破裤子上装模作样,蹭了又蹭,伸过来握住他的,一笑露出整齐的牙,“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刘锋把兜里剩下的最后两根烟卷点上。黎志田靠过来点火,漆黑的眼珠子挺直的鼻梁,招子亮堂堂的,像一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动物。

  他们住码头工人的大通铺,夏季水边蚊子多得像乌云,一巴掌拍下去半胳膊是血。天气闷热,板条床上泛滥着水声,有天半夜刘锋醒来,若有若无的光线里黎志田半裸着靠在他床头抽烟。一星火明明灭灭,一对腕子纤细得过分了,有点不属于这个地方的优雅和缠绵。

  刘锋不明白,但他硬了。

  黎志田看垃圾一样,掐着烟抬抬下巴往他胯下指,轻声的,不带感情的语气反而显得轻佻,“哟,想什么呢。”

  刘峰心想,想糙你。

  他从床上坐起来,不说话。黎志田把半灭的烟摁在他白天暴晒蜕皮的胸口,骂他,“滚你妈的。”

  

  刘锋的二十来岁是野狗,咬人的狗是不叫的。

  码头上管工人的小工头叫黑墩子,一米五,平头,后脖颈是一叠又黑又肥的肉褶,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黑墩子爱穿一条牛仔裤,南洋进口,不洗,穿得又油又亮,大腿绷得像两桶美孚原油。

  黑墩子不认识黎志田,黎志田一天一包烟,把黑墩子有多少家底研究得门清,但直到刘锋把黑墩子一脚扑通踹下水去,黎志田都不知道黑墩子叫什么名字。

  像泡沫死在水里。

  唐大年数着手里的钱。那个时候山城的夜晚还没有这么多灯,水声也是漆黑的,他们划了几根火柴借着光,凑到了第一笔像模像样的资金。

  黎志田说,哥几个信我吗,信我,咱就去盘个小厂,不信我,咱们分一分,就到这儿别过。

  有人想拿了钱回老家避风头又担心没命花,有人看着金链子发痴,点兵点将,最后都说是不走。一个一个表态的时候唐大年问到的最后一个是刘锋,刘锋没说话,黎志田说不用问了,跟我。

  火柴灭了。

  水声拍打在喉头,哗啦啦地响。

  黑暗里,黎志田拍了拍刘锋的脸,后悔跟我吗。

  他指腹有做体力活磨出来的茧,划在脸上刺痛,留下一个敏感又鲜血淋漓的伤口。刘锋说没有。他觉得黎志田危险得像个精神病,又风情万种如此,让人神魂颠倒。

  

  刘锋跟着黎志田第三年,小工厂像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经济上行,爬上陡坡,注册公司的那一天唐大年喝多了,给黎志田磕了三个响头。

  黎志田翘着腿坐,懒洋洋地说这是干嘛呢。

  他站在黎志田手边,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给黎志田点烟。黎志田说,坐啊,刘秘书。他坐下来,包间的门推开了,他又站起来。

  门口站着郑刚。

  和郑刚千丝万缕的联系来得这样早,在这个年代,这么多双眼睛,甚至没有完整清晰的证据,连捕风捉影的流言都无法留存,空洞地等待着后面的二三十个年头。三十岁的郑刚油滑,诚恳,带着憨厚的假象,脸上总是有珠胎暗结的柔和。郑刚握着他的手,每次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郑重,说,“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刘锋不动声色,心猿意马,眼睛瞧着黎志田,黎志田扯领带的手,后仰坐露出的喉结,眼睛很亮,蓬勃着,像两片柔情蜜意的刀。

  再后来,黎志田也结婚了。

  婚礼在地产旗下的酒店顶层,嘉陵江水在钢筋铁骨的城市雏形中涌动。新娘子漂亮,雅致,像一朵永不凋零的百合花,颊边两湾梨涡,盛满杯中女儿红。

  这是第十年,桃李春风。

  黎志田难得喝多了,局面哄闹中又带着几分伴君伴虎的不安,黎志田红着脸要栽了,倒进刘锋准备好的臂弯里,附在耳边一字一句咬住他的耳朵,“我说你,你怎么不说话呢。”

  黎志田的语气迷惘又挑衅,“这可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不高兴吗。”

  刘锋没有表情。

  黎志田开玩笑地推了他一把,笑模样冷冷的,“不说话就滚出去。”

  刘锋知道不是玩笑,他滚了。

  

  酒店长廊尽头,灯火通明。

  皮鞋跟一声一声,杂乱无章敲着地板,宴会厅外光可鉴人,烟头上红火星星点点,摁灭在瓷砖上如同摁死一只鲜活的苍蝇。

  刘锋已经抽到了第八根烟。

  点第一根的时候他就想,等到第十根他就要从那个金碧辉煌的玻璃电梯坐下楼,在花坛边呕掉一半的尼古丁,从此消失在黎志田光怪陆离的声色里。他抽到第八根烟的时候又想给自己一拳,山城没雨,岸上岸下都是水,去哪里都是一片汪洋。

  黎志田截住了第九根烟。

  黎志田领口松了,喝得失态,居高临下,又重复一遍,“你没话讲。”

  刘锋抬起眼睛。

  黎志田扬手就是一巴掌。

  不远处,迟来的郑刚搂着歌舞团首席情人的腰肢,慈悲为怀地看着一切。

  刘锋说,恭喜黎总,佳偶天成,万事顺遂,福寿无疆。

  那天晚上他守在别墅楼下,脸上带着五个清晰的指痕,天亮了,黎志田下楼,脸上的神情冷淡,薄得像一张纸,“我想要个孩子。”

  于是就有了黎莎。

  

  黎莎小时候很乖,漂漂亮亮的小女孩,总是甜甜地问,怎么办叔叔,叔叔怎么办呢。刘锋送黎莎上学,给她送去每周丢一次的128色蜡笔,放学了在车上扎好玩散了的麻花辫。黎莎半夜里说一句想吃糖,黎志田派人把全区能买到的都买过来堆在房间里,刘锋走进去挑一块撕开包装,说你已经刷过牙了,只能舔一口,明天再吃可以吗。

  黎莎点点头,笑得眼睛弯弯的,说那不吃啦,明天再吃吧。

  幸与不幸是天平,一头重,一头轻。

  他和黎志田玩游戏,一沓房卡,黎志田抽一张,放回去,他再抽一张。运气好的话,刘锋能抽到同一张。

  他把黎志田顶在墙上糙,黎志田两个手腕绞在一起,一边喘一边问,总能抽到我这张,你小子出老千是吧。

  刘锋说没有,我命好。

  黎志田笑了,是,你命好。

  他们住在云巅,已经很多年听不到码头的水声。黎志田说,明天签高进的合同了,准备得怎么样。黎志田说,你别动,我亲自来。

  黎志田说,莎莎快生了,就这两天。

  黎志田说,你听听,外头下雨了。

  刘锋又回到那一年,码头红姐旅店在一条停泊腐坏的铁锈船上,铁板吱嘎,每顶一下都招摇地浮在水上。床头靠窗,大雨被掉漆的铁栏杆砸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珠,他们纠缠在一起,是两张深水里不见天日的面孔。

  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呢。

  他站在门口,能听见唐大年冲上前去,白刀子插进黎志田身体里发出窸窣的脆响。他在门口面无表情,空气里凝滞的血腥飘散在水里。

  

  刘锋去看黎志田那天是个晴天,阳光不怎么样,像河里一块败坏的骨头。黎志田头发白了,坐在铁栏杆的另一边,神志有些不清不楚,只会问,莎莎呢,莎莎呢,孩子呢。

  刘锋把手上的照片拿给他看,黎志田不看,只是盯着他问,一遍又一遍问,莎莎呢,莎莎呢,孩子呢。

  风吹过来,黎志田不见了。透明的隔板上倒映着刘锋的脸。狱警又解释一遍,“先生,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

  刘锋想,哦,对了,行刑的那天他去看了。

  刘锋想,黎志田,黎志田,我要走了。

  他从黑墩子掉下去的码头一跃而下,感到水慢慢灌进肺里。山城整个浸在水中,他终于又可以呼吸。

  

  end

凡忻

你是他的欲望与野心

  |锋黎

  图源:wb黑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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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忻

【锋黎结婚照流出】

  and两张夫夫小情趣之生气时的互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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