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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的复活节，维罗妮卡并没有过生日。

在漫长的假期当中，她总是为地牢的寂静担惊受怕。复活节假期最后一天是多比被释放的日子。多比走出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屋子，他形神枯槁，瘦得只剩下骨头与黏连在骨头上的皮肤，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突出着，似乎随时会从眼眶里脱落。他踩上一截台阶时，枯木似的双腿剧烈晃动了一些，膝盖一弯，瘦骨嶙峋的身子向前栽去。

维罗妮卡用力摆脱了卢修斯按住她肩膀的手，疾步上前接住了多比。

她咬着下唇，低着头，沉默地撞开了卢修斯的手臂，抱着多比跑回自己的房间。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和卢修斯说话。

这段煎熬的日子里她曾无数次夜半惊醒。

梦里霍格沃茨城堡被轰炸着坍塌。她逆着惊叫哭泣的人潮冲下楼梯，看见大笑的安东宁·多洛霍夫与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她挨了一个结实的钻心剜骨，重重摔在了地上，磕破了脸，鲜血从额角流下，湿润了她半边脸。下一秒，燃烧的城堡变成了马尔福庄园漆黑的地牢，阴冷的风灌进地牢里，徘徊着盘旋着，似乎能够凝结成一片狂乱的风暴，而多比被困在风暴中心，不断被推近、拉远，他的脑袋接连不断撞上墙壁、地面、天花板，枯叶般飘荡的身躯最终消失黑色风暴的中心。一束绿光穿透了风眼，伴随着一声巨响，风暴散去，塔夫特女士胖墩墩的身体躺在冰冷的石砌地面。紧接着石墙倒塌了，塔夫特女士的身体坠至一片泥地。她身边围了一圈食死徒，他们捉住了维罗妮卡，并在她面前状似慷慨地为塔夫特女士盖上了白布，而后接二连三地消失。维罗妮卡脖子上的手也消失了，她被掐得说不出话，哽咽着跌跪在地，手脚并用向前爬去，颤抖的手掀开了白布。最终崩溃的泪水滴落于那张苍白僵硬的脸，耳边是科克沃斯警察冷漠的问询与笔尖擦过纸张的声音。

“戴安娜——”维罗妮卡尖叫着惊坐而起。

睡衣被汗水浸透，她拼了命地深呼吸，仿佛刚被人掐到窒息。窗外的月亮坐在云中，静静照亮着黛色夜空。夜空里的星星静谧地闪烁着，她凝望着窗外平和的景色，心脏却如浸泡在风暴前的海里，被四面八方的暗流裹挟着、挤压着，似乎随时会爆炸。

维罗妮卡掀开被子，走下床，将房门打开一条缝。

卢修斯的房门缝隙透着光。她疾步走过那扇门，走进盥洗室。

维罗妮卡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打湿了她的脸颊与碎发。

笑一笑，维拉。

镜子里苍白的脸拒绝了她。

四年级期末她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这也许可以归功于她厌倦了那些黑魔法书本时取出学校教材放松大脑的习惯，她成为了年级第二名。而第一名又是拉文克劳的辛格顿。莉莉因魔法史考试前与斯内普关于那帮人是否又找了德克麻烦的争执而发挥失常。西里斯和詹姆斯的成绩依旧稳定得让人怀疑他们是否真的每天翘课去训练魁地奇。

卢修斯带她去了格里莫广场12号。她的成绩单让布莱克夫人对她笑脸相迎。

以前几乎每个假期，维罗妮卡都能在格里莫广场12号见到西里斯，但这一次他变得前所未有的阴沉。这也许与莱斯特兰奇先生有关——在维罗妮卡与卢修斯访问布莱克家当天，这位先生也坐在布莱克家的客厅里。莱斯特兰奇先生称不上高大，但很健壮，总是面无表情，眼睛漆黑冰冷得仿佛能使人石化——雷古勒斯称他为“堂姐夫”，而西里斯只管他叫“莱斯特兰奇先生”。

在卢修斯的要求下，维罗妮卡问候了莱斯特兰奇先生，以及他正“出远门办正事”的妻子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维罗妮卡从未如此不真心实意地问候人。

也许对方也感受到了她的敷衍，但她不在乎。

这似乎惹恼了卢修斯。但在卢修斯能够开口训斥她以前，西里斯将她带走了。

西里斯无视了整个屋里所有不满意的眼神，将维罗妮卡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虚脱般地靠上了墙壁，西里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的床。

“你可以坐这。”他说，“你看上去很累。”

“谢谢你。”维罗妮卡只来得及低声说了这句话，便倒在西里斯的床上睡着了。

她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她睡醒时，与坐在床边的西里斯对上视线。

“睡得好吗？”西里斯伸出手。

维罗妮卡点了点头，握住了西里斯的手。

他稍微使了点劲，将她拉进怀里，让维罗妮卡倚靠着他的肩膀。

西里斯柔软的发丝擦着她的脸颊，维罗妮卡闭上眼，将脸颊贴在西里斯颈侧。两个人静静维持着相拥的姿势，过了一段时间，西里斯开了口。

“多比怎么样？”

“能够做些家务活了。”维罗妮卡苦笑，“他总是不想闲下来。”

克利切撬开了西里斯上锁的房门，打断了这个短暂的拥抱。

“马尔福小姐。”克利切不大情愿地弓着身子，低头恭敬地说，“马尔福先生说您该离开了。”

“好的，马上来。”维罗妮卡简短地应答了一句，快速地整理完自己的头发，再次与西里斯对上了视线，他又探身来抱了抱她，维罗妮卡不舍地停留在这个拥抱里，余光恰巧瞥见了门外一双黑色皮鞋。

“雷古勒斯。”她看见了对方。

雷古勒斯迈开脚步，克利切恭顺地退后让道。但雷古勒斯的脚步很快就被西里斯头也不回地一句“出去”阻拦在原地。

“你哥哥说你该回去了。”雷古勒斯对维罗妮卡说，随即皱眉望向西里斯，“妈妈要找你谈谈。”

“那可真是令人意外。”西里斯冷笑了一声，这令雷古勒斯眉间皱褶更深。

不等雷古勒斯回答，西里斯拉起了维罗妮卡，将她送下楼。雷古勒斯也转身跟上了他们。克利切向红色房间投去了一个充满不赞同的目光，又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栏杆去了。

卢修斯的身影伫立在一楼的壁炉边，维罗妮卡垂着头走到他身边，向布莱克夫人与莱斯特兰奇先生礼貌地道了别，得到了布莱克夫人的微笑以及莱斯特兰奇先生的无视。而临别前与雷古勒斯握手时，莱斯特兰奇露出了一个笑容，称不上友好，甚至有些勉强，但至少算是个表情。

维罗妮卡从没有如此感激过霍格沃茨日渐增多的家庭作业，堆积成山的家庭作业将她从假期经历所带来的焦虑与压力当中解救了出来，她每天将无数的时间经历花费在教室、图书馆以及休息室的学习桌边，以尽全力压榨她能够胡思乱想的时间，于是那些关于莱斯特兰奇夫妇访问布莱克家的目的、关于多比身体健康的一切担忧，都被她尽可能地压在心底。

这天刚在休息室结束与迷乱药论文艰难斗争的维罗妮卡虚脱般跌进了沙发里，将长长的羊皮纸卷好放在一边，如释重负地揉了揉眼睛，又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而后瞥见马琳与玛丽捧着一只玫瑰色的盒子，热烈讨论着盒里小巧精致的粉色心形透明玻璃瓶。

“这是什么？”维罗妮卡问。

“普瑞姆派尼尔夫人美容店对角巷最新分店的试销香水！”马琳热情地坐到她身边，“你要不要试一试？它不仅能让你闻到你最喜欢的气味，还有舒缓精神的作用呢。”

“真的？我正需要这个。”维罗妮卡感兴趣地看了看香水瓶。马琳拉过她的手腕，摁了一下按钮，又建议维罗妮卡把长发全拨到一边。

维罗妮卡照做了。清淡的香味落在了她的颈侧与耳垂。

清香的水雾在空气中晕开，香气漫至鼻尖，她深深吸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如被一只温柔的手揉开，缓慢地舒展开来。

“你闻到了什么？”玛丽对维罗妮卡沉浸其中的表情感到好奇。

“新书，羊皮纸，椰子冰糕……”维罗妮卡慢慢地说，“还有西里斯——的衣服？也许是巫师袍。”

“思念成疾的维罗妮卡——”马琳托着下巴调侃。

“那倒也没有。”维罗妮卡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嗯，那真的很好闻。”

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了脸色绯红的维罗妮卡。

“嗨。西里斯。”玛丽笑着说。

“嗨。”西里斯点了点头，低下头，修长的手指轻抬了一下维罗妮卡的下巴，她抬头看他。

“闻香水做什么？过来随便闻啊。”西里斯笑着说，他身上散发潮湿的肥皂香气，应该是刚训练完冲完了澡。

“西里斯，你真恶心。”大汗淋漓地詹姆斯扛着沾满青草与泥土的飞天扫帚走来。

“再恶心也不会在泥巴里快乐地打滚，詹姆，你现在简直是头可爱的小粉猪。”西里斯抚着维罗妮卡的长发。

“魁地奇体能训练是去球场草地刨坑吗？”玛丽震惊地打量起詹姆斯。

“不是，今天天气不太好，我从扫帚上摔下来了……”詹姆斯对眼镜来了个修复如初和清理一新，“还好我的落地姿势足够标准——”

“那是因为戴维及时给你来了个静止咒。”疲惫着路过的海丝佳提醒道，“相信我，不管是滚着撞上训练场外墙还是现在这副鬼样子，都不会让你在莉莉心里的形象高大起来。”

詹姆斯立刻跑进了通往宿舍的楼梯。

“我回去洗澡。”海丝佳机灵地说。

“我去找其他人试一试。”马琳笑着晃了晃香水瓶。

“那我——”玛丽环顾四周，“我去找辛格顿！——不客气，维罗妮卡！”

“呃，谢谢？”维罗妮卡哭笑不得地向玛丽挥了挥手，西里斯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玛丽与马琳原先坐着的长沙发里。

尽管对掠夺者们为某些“伟大的奇思妙想”而玩失踪见怪不怪，见不着面的这些日子里维罗妮卡还是非常想念西里斯。

他手臂搭到沙发背上，拍了拍，她躺进他怀里。

“你们这些天都在做什么呢？”维罗妮卡随口提问。

“成功了再告诉你。”西里斯撩开她耳侧的头发，低下头嗅了一阵，鼻尖时不时碰着她的脖子，“确实很好闻。”

“你闻到了什么？”维罗妮卡玩了一会儿西里斯的袖口，就松开了他的衣袖，一抬头发现西里斯正凝视着她。对视的瞬间，西里斯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饱含笑意的嘴角贴附到她颈侧时，她心跳漏拍了。

湿润的触感让维罗妮卡想躲，西里斯很快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拉了回来。她清晰感受到了他嘴唇的温度，甚至还有牙尖。

梅林，希望现在不会有人往这儿看。

维罗妮卡动也不敢动，只能放任西里斯为所欲为。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笑了西里斯，他松开了她，埋首在她颈窝里轻笑。当他又要凑上来时，维罗妮卡慌忙捂住他的嘴。

“你刚不是问我闻到了什么吗？”西里斯不慌不忙地，温热的呼吸落在她手心，“松手我就告诉你。”

两人之间除了香气是愈发炙热的空气。

“不要。”维罗妮卡嘀咕，不敢直视西里斯的眼睛。

西里斯扬了扬眉毛，手指碰了碰他在维罗妮卡脖子上留下的印记，指腹贴着印记抚了一下。

“哇哦，布莱克，你现在简直像被她灌了迷情剂。”一个六年级路过沙发，感叹着。

“迷情剂？”维罗妮卡立刻来了兴趣，“六年级的魔药学内容是吗？”

“是的。”对方打趣道，“假如有姑娘给布莱克喝了这个，你可得当心了。”

“我才不会喝。”西里斯把玩着维罗妮卡的发丝，搭腔道。

“噢，那可不一定。虽然在课堂任务以外熬制迷情剂是违规的。”那人背着包，走向寝室楼梯时，回头说，“但毕竟霍格沃茨从来不缺‘勇士’。”

见维罗妮卡若有所思，西里斯捏了捏她的脸，”别担心，我连你的都不会喝。”

“嗯？为什么？”

“因为——那将带来不仅一个小标记。”西里斯抚摸着她脖子上的吻痕，“你小心些，别被骗着喝了别人的迷情剂。”

“当然不会。”维罗妮卡信誓旦旦保证。

西里斯知道维罗妮卡聪明，但事实证明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偶尔犯糊涂的时候。

他发誓他从未如此痛恨莉莉·伊万斯对魔药学强大的好奇心以及她那该死的魔药才能。

莉莉与玛丽一左一右将维罗妮卡架到门洞时，迎面撞上了浩浩荡荡的掠夺者。两个女孩吓了一跳，手没稳住，中间的维罗妮卡直接跌向四人组最前边的詹姆斯。

詹姆斯反应迅速，接住了迎面倒来的姑娘，他甚至没注意对方是谁，“伊万斯，你就忍心把别的女生推给我吗？这太残忍了——”

莉莉伸手要去把他怀里的姑娘拉回来。

“呃，詹姆斯，我们现在要带维拉去医疗室。”玛丽说。

“维罗妮卡？！”詹姆斯惊叫。

维罗妮卡应声转头。西里斯抢在莉莉之前，将人抢到自己怀里。

维罗妮卡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扭动着，愉快而甜蜜地笑着，面色通红。西里斯糟心地发现，她可没对他笑得这么荡漾过。

“迷情剂——谁干的？”西里斯恶狠狠地问。

莉莉与玛丽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西里斯，我亲到莉莉了——！！”维罗妮卡抱住西里斯的脖子，快乐地笑着。

西里斯，“……”

卢平和佩迪鲁，“？？？”

詹姆斯，“？？？？！！！！”

“维拉昨天回宿舍提到了迷情剂，我就好奇地熬了一锅，没找到试剂瓶就用水杯装了起来……她不小心喝掉了。”莉莉解释期间，维罗妮卡不断试图挣脱西里斯的手臂。

“斯拉格霍恩教授一定会为你感到非常骄傲的，伊万斯。”西里斯使劲拦住了维罗妮卡，将她按在自己怀里。

眼见维罗妮卡急得眼角泛红，西里斯低声咒骂了一句，将她打横抱起，疾步穿过走廊，迈下楼梯。

维罗妮卡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围困住，只能努力探头，越过西里斯的肩膀寻找莉莉的身影。经过多次尝试，西里斯最终放弃阻止她紧盯莉莉的视线。只要她安分一些，别摔下去就好。

途中他们偶遇了赫奇帕奇的加尔文·格杰恩，一个在图书馆总喜欢坐在维罗妮卡附近不看书不学习只会偷瞄她的傻高个。即便他除了运气不太好以外基本算是赫奇帕奇近年来最无可挑剔的一位找球手，即便他在院队选手之间拥有许多好评价，那男孩面对维罗妮卡的蠢样还是让西里斯合理怀疑爱慕加尔文·格杰恩的女孩是不是被集体下了夺魂咒，或者被灌了迷情剂（卢平指出他这绝不是合理怀疑而是恶意怀疑）。

看见维罗妮卡时，格杰恩瘦长的脸红得像被灌满了番茄汁。西里斯扫了他一眼，男孩闷闷不乐地走开了。

“我敢打赌他把所有精力都花在偷看维罗妮卡和找金色飞贼上了。”詹姆斯追上来，戳了戳西里斯紧绷的手臂。

“如果赫奇帕奇惨淡的比赛结果是因为他们眼睛发直盯着金色飞贼的找球手，倒也值得怜悯。”西里斯冷笑了一声。

詹姆斯夸张地叹了口气，拍拍西里斯宽阔的肩膀以表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