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瓷】豹豹 (下)
▍豹豹他彻底栽了
凌晨三点,野外训练被紧急叫停。
瓷的终端被美破坏后,基地指挥塔很快便发现他们失去了编号CN-1001号预备队员的信号,工作人员警铃大作,担心瓷遭遇不测,当即便尝试联络瓷在这次训练中的搭档——也就是特训官美利坚本人了解情况。
然而,更令他们感到棘手的是,美的终端虽然信号正常,但是他们发出的通信却无人理会,全部石沉大海。不仅如此,工作人员还陆续接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队员们身体不适的报告,症状包括眩晕、幻视幻听、躁怒等等,部分人症状严重,不得不中断训练。
就在指挥塔决定紧急下达终止训练的命令时,美忽然向他们发来了通信。
联络员忙不迭地询问美缓...
▍豹豹他彻底栽了
凌晨三点,野外训练被紧急叫停。
瓷的终端被美破坏后,基地指挥塔很快便发现他们失去了编号CN-1001号预备队员的信号,工作人员警铃大作,担心瓷遭遇不测,当即便尝试联络瓷在这次训练中的搭档——也就是特训官美利坚本人了解情况。
然而,更令他们感到棘手的是,美的终端虽然信号正常,但是他们发出的通信却无人理会,全部石沉大海。不仅如此,工作人员还陆续接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队员们身体不适的报告,症状包括眩晕、幻视幻听、躁怒等等,部分人症状严重,不得不中断训练。
就在指挥塔决定紧急下达终止训练的命令时,美忽然向他们发来了通信。
联络员忙不迭地询问美缓冲区的情况,美当机立断下了指令,声音沉如阴云:“终止训练,出动救援直升机和医疗队,先来我现在的位置,立刻!”
联系完指挥塔后,美挂断通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哪怕刚才他的声音听上去理智又冷静,但也只有他自己清楚,理出那段话的大脑实则是一团乱麻。他咬着牙揉乱头发,这才逼迫自己去面对眼下复杂的困境。
瓷独自坐在帐篷角落里,身体紧绷,笔挺的脊背紧靠帐篷布,手边摆着已经收拾好的背包。他神色微冷,黑曜石般的眼眸像深夜伏击的小猫头鹰一般转着,一副相当警惕防御的姿态,仿佛任何进入他视野中的活物都会被认定为威胁。
美想说的话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简直和生吞了一枚尚未孵化的阿格尼斯蛋一样难受,垂在身后的尾巴烦躁不安地甩动。他想去查看瓷的情况,但又不得不在救援到来之前集中精力戒备四周,以免再度出现危险——
更何况,对于现在的瓷来说,最危险的事物大概就是他。
难捱的半个小时过后,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穿破迷雾。美注意到瓷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这才想起自己把瓷的终端弄坏了,他还不知道野外训练已经被叫停。
“野外训练终止了。”美终于开口,对瓷说出了意外发生以来的第一句话,“我让指挥塔派了直升机来,你先回去。”
瓷静静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默然地拎着背包站起身,险些被扭伤的腿还踉跄了一步,看得美心头一紧。瓷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问,沉着面容与他擦身而过,走向即将降落的直升机。
直升机将二人安全送达基地,美要返回野外找其他学员,并没有跟着瓷下机。他站在舱门边,看着瓷被后勤人员接应,神情在自责担忧的同时,也蒙上一层因事态脱离掌控带来的冰冷阴鸷。
美远远开口,声音难掩急躁的关切:“马上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知道吗?”
瓷没有回应他,但美知道他听清了。他转身回到机舱内,直升机再度起飞,机身的照明灯渐渐缩小为一团模糊的光晕。
瓷来到医院,整个基地都正为这突发情况而忙碌着,不适症状的学员越来越多,而他自己除了腰腿有些酸痛之外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他也不想占用基地的医疗资源,从检查舱出来后便独自离开了。
瓷回到宿舍,锁上门。连续两天待在充满自然噪音的野外,忽地又回到寂静无声的室内,过于安静的环境甚至让他的耳朵开始耳鸣,丝线般牵拉着他脑海中紧绷的神经。
瓷走进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好让自己过热的思绪降温。他深呼吸几次,抹去脸庞上的水珠,回到桌前坐下,打开终端显示屏,先向基地上报申请了一个新的便携终端,接着调出气象云图。
云图显示着大雾的推移过程,此时浓雾已经开始向警戒区扩散,扩散的路径呈现一种奇异的叶脉状,并不像是正常的自然现象。
瓷明白这场大雾的来源很不对劲,那时的美也显而易见受到了某些不知名的事物的影响,才会突然失控试图对他施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瓷的大脑混乱一片,一时半会儿理不清思绪,他撑着桌面捂住额头,疲惫与困倦感拖着他的四肢下坠。就在瓷快要不知不觉睡着时,一道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忽地将他惊醒。
瓷睁开眼,发现一通紧急通讯弹窗在终端屏幕角落闪动着,联络方竟然是基地中央塔司令。
“编号CN-1001的瓷吗?”塔司令的声音尤为严肃,“现在立刻来医疗中心,你的身体检查结果有一些问题,你过来确认一下。”
瓷应下,心中却疑窦丛生。
瓷来到医疗中心,工作人员引着他进了一间私密诊疗室,塔司令正与几名医生在房中交谈,声音压得很低。
“你来了,坐吧。”塔司令不苟言笑,朝他微微点头,“听工作人员说你检查完就自己走了,怎么不等结果出来?”
在位高权重且颇受敬畏的塔司令面前,瓷略显拘谨,他朝司令郑重地打了招呼,才答道:“抱歉,司令,我先前实在有些累了,也以为结果不会有问题,所以就先回去了。”
“我要求你必须在接下来的询问中给予真实的回答。”塔司令负手站着,双目灼灼,声音沉而严厉,“你的特训官美利坚在任务过程中是否对你实施过暴力侵害?”
瓷一怔,神情出现了短暂的迟疑。这双年轻的黑眸中所传递出的复杂情绪没能逃过塔司令的双眼,他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一份检查结果报告,递给瓷。
瓷接过一看,报告显示他身上有几处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淤伤,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体被检测出附着有大量的辐射异化症感染者才会分泌的兽类基因费洛蒙。
当感染者受到性刺激或是处于精神高度不稳定状态时,费洛蒙便会大量分泌。不同兽类种属的感染者所分泌出的费洛蒙也不同,而他身上的费洛蒙的分析结果是美洲豹种属,毫无疑问指向了一个人。
非感染者察觉不到费洛蒙的存在,瓷因此对此一无所知,丝毫不知道除了肢体暴力胁迫之外,美还在用这种方式蛮不讲理地侵入他。
“除了这份报告,美也主动联系了我,他说他差点对你施暴,不确定你有没有受伤,让我们好好为你检查,并做心理测试,他甚至比你都关心你自己的身体!”塔司令厉声开口,满脸怒容,如果美供认罪行时站在他面前,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会掏出配枪冲他来一枪,“但鉴于他是加害方,我还是必须从你口中了解完整的事实。”
事到如今,瓷不打算替美隐瞒,当然也不会故意夸大,冷静地向塔司令坦白:“大概在凌晨两点半,他似乎被什么能控制思维或者制造幻境的东西影响了,确实有试图强暴我的行为,但他中途清醒了过来,并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
“他应该庆幸自己没有,不然他现在已经在监狱了。”塔司令道,“去接受心理创伤测试吧,我就在这里等结果。”
部队中相当一部分遭受上级侵害的下属都会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或是恐慌症,这也是瓷必须接受心理测试的原因。
瓷依言跟着医护人员做完了全部测试,结果显示,他在面对部分相似场景刺激时表现出了紧张与不适,但反应程度在正常范围内,暂时确认为不构成创伤,但需要定期复查。
“大雾事件的具体原因还需要调查,这段时间我会让美暂时卸任预备队特训官。”塔司令道,“后续也有可能会向你了解更细致的情况,你先回去休息吧,记得定期复查。”
瓷:“好,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一周,基地进入半警戒状态,预备队的特训全部暂停,小部分队员的不适症状甚至持续了两三天才慢慢消退。特种部队先后出动数次,前往各个辐射区进行侦查。
意外发生后的第八天,瓷接到了回家修养的室友的电话,对方也听说了这次野外训练发生的事,担忧地询问他来龙去脉。
得知瓷没受伤,室友松了一口气,告诉瓷自己半小时后要回宿舍拿些东西,可以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二十分钟后,宿舍门被敲响,瓷以为是室友到得比预计早些,起身去开门,却在拧下门把手的一刻忽然察觉,室友应该用不着敲门才对。
门被打开,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外,几日不见的特训官穿着队服,没怎么留心打理的金发肆意翘着,这几天的连轴转让那对蓝眼眸底下都染着层淡淡青色。对方望着瓷一愣,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给他开了门。
瓷确信自己的心理测试没有任何问题,但美的忽然出现,让他在骤然间回忆起了三天前那个危机四伏的夜晚,那个自己被逼迫直面粗暴的时刻。
原本宽敞的宿舍门廊在美的占据下变得有些逼仄,封闭空间激起了身体对潜在危险的本能。瓷紧绷了起来,下意识猛地将门关上,一不留神把美已经探进来的尾巴尖狠狠夹了一下。
尾巴上的痛觉神经相当密集,瓷只听得门外的美一声痛呼,房门被对方尾巴上富有弹性的肌肉弹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夹了美的尾巴。
瓷打开门,美嘶着冷气半蹲在地上,尾巴上的毛连片炸起,豹耳都痛得压了下来。
瓷:“……抱歉,我没看见。”
美狐疑地抬头望着瓷,一时半会儿还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瓷的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就算瓷真的是故意整他,他也自认理亏,无话可说。
美撑着门框站起身,蹙起的眉下是一双透着试探的眼眸:“……所以我能进去吗?”
瓷别开身,给美让出位置:“进来吧。”
美却没动,神色复杂地将瓷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最后才耷拉着耳朵开口,平日里张扬的声音变得十分沉闷,活像一只知道自己闯了祸正等候发落的大猫:“听着,那天的事我很抱歉。”
“嗯,知道了。”瓷淡淡道,“你就是来道歉的吗?”
瓷的态度不冷不热,美也没指望他这么快原谅他,转而道:“还有件事,基地对那晚气候异常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这的确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瓷的神色凝重几分:“什么结果?”
两人进屋后,美打开自己的终端,调出了野外训练那三天的气象云图,结果和瓷自己发现的一样,大雾路径按照脉絮状由缓冲区向警戒区扩散。美展现给他的气象报告更加细致,可以清晰地看见大雾的推移过程。
美:“你觉得它像什么?”
瓷皱起眉,浓雾由中心区向四周随机扩散出许多分支,在动态移动的过程中,那些枝丫不断地伸缩、变形——就仿佛它们本身拥有着生命。
瓷微微一怔,一股巨大的震撼陡然从脊背浇下。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怪异感来自何处,这片迷雾,实在是太像一个活物了。
“这不是自然现象,是生物现象。”美将动态监测画面定格在某一刻,画面中那个具有类似神经元的奇特形状的庞大生物正潜行着,“这是一种以前没有任何记录的大气生物,外在形态未知,周身附着浓雾,潜伏在大气对流层与平流层中,延展性非常高。这种浓雾会带来精神干扰,诱发各类怪异举止、恐惧症、幻觉症与脑炎,它出现时会带有奇怪的沼泽气味,异化症感染者会对这种气味更敏感。但是它影响人类大脑的媒介并不是依靠气味,而是一种类似于辐射或者高频电磁的物质。”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瓷也能明白这样一个未知的生物会给所有生活在辐射区中的人类带来多大的威胁。
不像陆地、水生或土壤生物,大气生物活动的范围几乎没有任何限制。一旦那个怪物靠近人类聚居区,而它对精神的影响媒介又无法依靠简单的物理方式来躲避,那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美:“基地生物实验室叫它‘瘴怪’,危险等级分类是灾难级。”
瓷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个漂浮着的、游移在大气中的庞然大物:“那接下来怎么办?”
“实验室在分析浓雾的具体成分,特种部队还会出动……”
美话音未落,宿舍门突然被打开,是瓷的室友回来了。
见多了个外人,美也不再多说,毕竟许多信息还处于机密阶段,瓷无所谓,其余闲杂人等就无权得知了。他将终端关闭,道:“怎么处理是委员会和特种部队要操心的事,和你们这群小屁孩没关系。这阵子我不带你们训练了,上面会给你们安排新的特训官,你安心训练就是,我不在也不许偷懒。”
说完,美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摸一摸瓷的头发,动作却在中途一滞,最终还是有所顾忌,连着心一块儿收回了手。
“我先回队里了,你记得去做心理复查。”
美转身离开,还没走出几步,终端便接到了来自塔司令的通讯。
“什么事?我正要回去了。”美顿了顿,神色忽地一沉,“他怎么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你说什么?……等等,他在回来那天就做过身体检查了,为什么现在才发现?……知道了,我带他一起过去!”
美挂断通讯,转身一握瓷的手腕,焦急地让他跟自己去找塔司令。还不等瓷询问事情缘由,美便径直将他拽出了宿舍,两人坐上直通A区中央塔的摆渡车,火急火燎地来到司令办公室。
美用力推开办公室的门,塔司令坐在办公桌后,正扣着十指望着桌面上几份文件沉思。美一把抄起司令面前的报告,一目十行地扫过,视线定格在某处,眉头越皱越紧。
他将文件按在桌上,手指重重地点在被刻意用醒目的红色标记出来的那处:“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检测脑炎风险的几个指标。”司令严肃地回答,“受到瘴怪影响产生精神紊乱的人,这几个指标数值都很高。”
美神色一变,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手指攥紧了手里那份报告。
“生物实验室统计了那天参训的全体预备队员的数据,并且让特种部队队员全都接受了模拟精神干扰测试,所有人在精神干扰下这几项数值都在升高,只有两个人是例外。
“第一个是美利坚,你的这几项数值在经历精神干扰时会出现上涨,但是会在一段时间之后自行恢复到正常区间。”塔司令一顿,目光定定地凝视着一旁年轻的黑发预备队员,“第二个就是你,瓷,你的指标数值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这甚至不是模拟数据,而是面对瘴怪真实干扰的情况。你在瘴怪中待的时间和美一样,比大多数人更长,但你的精神却没有受到瘴怪的影响。”
瓷冷静地听完塔司令的话,道:“您的意思是,我在瘴怪中不会产生精神紊乱吗?”
“目前来看,是的。”司令答道,“你的直系母系亲属中有辐射异化症感染者,对吧?”
“是的,我的外祖母是。”瓷道,“和这个有关吗?”
“通常来讲,异化基因是显性基因,只要一个母亲是感染者,那么她的胎儿是感染者的概率接近100%。但是,你的外祖母作为一位感染者,你的母亲却是非感染者,异化基因由显性变为了隐性,你的身上也携带这种隐性基因。这种基因上的突变发生的几率十分罕见,虽然还不能确定这一定和你的指标稳定有关,但这的确是你和其他人最大的不同之处。”
在一个可以入侵思维的怪物面前,能时刻保持清醒,便是最大的武器。
“我接下来说的话,希望你每一句都认真考虑。”塔司令走到瓷面前,语气缓而沉重,“基地生物实验室给了我初步的方案,以前我们利用过大范围‘溶解弹’来消灭某种高危害性的土壤生物,这种溶解弹会迅速分解变异生物的实体细胞,理论上,经过改良的气体溶解弹也可以对瘴怪起作用。但现在基地面临两个难题,一是溶解弹本身性质不稳定,改良和投放难度都很大;二是瘴怪通过浓雾、以及对人类的精神干扰来隐藏自己的真实形态,雷达探测也只能监测大雾范围,无法找到它的核心实体。
“针对精神干扰,说实话,我们现在束手无策,还没有找到任何有效的应对方法。至于气体溶解弹,搭载它的载弹机需要两个人驾驶,目前武器还在试验中,还不清楚它的危险性有多大,也不知道载弹机是否可以在自保的情况下发射它。
“我看了你迄今为止所有的训练成绩,你在器械运用和特殊机种驾驶上都非常优秀。”塔司令道,“你还没有任何实战经验,我知道这并不是最好的计划,但是这是紧急情况下最合理的计划,当然,我们会以你的意愿……”
然而,塔司令的话却被另一道声音阴沉又决绝地打断。
“他不可能出战。”美的声音压得极低,一双竖瞳冷如坚冰,“任何超越他能力的事都是让他去送死。”
说完,美拿起报告直接塞进了办公桌旁的碎纸机里,塔司令被美自作主张的行径气得火冒三丈,怒道:“你要是能找到第二个精神不受影响并且有特种经验的人,没问题,立刻把他带到我面前!没有人要他送死,但是你知道A区住了多少普通居民吗?我们必须要为任何可能发生的紧急情况做好准备!这就是事实!”
“我一个人可以驾驶载弹机!根本就不需要这种该死的备用计划!”美斩钉截铁地怒吼驳斥着,紧紧握住瓷的手腕,“委员会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但瓷不能出战!这就是我的条件!”
说完,美转身想带瓷离开办公室,瓷却猛地一拧手腕,将他挣脱。
“你简直不可理喻!”瓷蹙眉冷声道,“我接受特训难道是为了在这种时候逃避吗?一个人根本不可能驾驶载弹机,就算能,如果在你被精神干扰的情况下出现意外怎么办?真正想送死的人是你!”
“……上一个投放溶解弹的人就是我,你根本就不知道溶解弹有多危险!你也对一个灾难级别的怪物没有任何概念!就算你不会受精神干扰又怎么样?谁也不知道瘴怪是不是还有其他攻击方式!”美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生过气,他极力地忍耐,不想对瓷粗暴地发火,可是瓷的倔强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就是有本事将他的情绪引燃至失去理智的极点,“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听我的话呢?!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瓷想不通美对他捉摸不透的态度,他本以为美期待的是一个优秀的他、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他。可事到如今,真正临危受命的时刻,美却原来依然想替他掌控一切。
他不想美总是以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替他做下所有决定,如果美控制不了自己那过剩的保护欲与控制欲,那他也没有义务满足他的一切。如果瓷是一名生活在辐射区的普通居民,也许他会心安理得地接受美的保护,但他不是,他有自己需要肩负的职责。
“我接受训练以来唯一一次受伤就是你造成的!”瓷的声音加重许多,也不由自主地抹上难以遏制的怒火,“我是你的学员!未来也会是你的队友!你为什么要单方面否决我的意见?难道你希望你的队友是一个在需要他的时候逃避畏缩的废物吗?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哈,队友?”瓷这张稚气未脱却又笃定不移的脸让美感到无比折磨,他沉默片刻,刺刺地笑了一声,“我有权决定你到底能不能成为我的队友。”
话音一落,瓷再也忍不住扬起拳头,重重落在美的脸上。美被打了一个趔趄,手臂和脖颈上的青筋绽出,骨节可怖地绷紧发白,却最终什么也没做。
瓷低喘着,隐隐作痛的拳头因倾泻的愤怒而发颤,可充斥他胸口的,除了那些激烈的情绪之外,还有完全与美的独断背道而驰的失望与无力。
他缓缓深吸几口气,转身对塔司令道:“司令,如果基地需要我,我会尽我所能提供一切帮助,也会接受基地的安排。以上就是我想说的,谢谢您,失陪。”
说完,瓷转身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那之后的一个月,两人没再见一次面。
美时常带领特种部队外出侦查,瓷则根据基地的安排进行着载弹机驾驶特训,并接受了数次不同程度的精神干扰测试,数值始终保持稳定。一系列测试结果也让基地生物实验室方面更加确信,隐性感染者基因的确与抗精神干扰存在很大的联系。
这天的训练结束后,瓷独自回到宿舍,他草草洗完澡,出来时却发现终端收到了一条来自美的消息,美莫名其妙丢了份报告给他,其余什么也没说。
瓷打开报告,发现这是这个月以来自己全部的载弹机驾驶特训记录,就像第一回综合考核那样,美留下了详细的批注。报告的最后,美用飞扬的笔迹写下一句话:别做傻事!
瓷看完报告,心里依然窝火,美关注他的训练,就代表他在让自己出战这件事上已经做出让步,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来见他呢?
瓷轻轻一叹,将脑海中的思绪摒除,躺上床,带着倦意入睡。
明明只是在基地又一个普通的夜晚,随之而来的梦境却光怪陆离,阴冷、逼仄、不知名的怪物在头顶盘旋,仿佛将他一下拉回了那片暗藏危机的山野。
凌晨两点多钟,瓷缓缓睁眼,大脑渐渐从阴森古怪的梦境中抽离。他皱着眉揉了揉眼,视线迷迷糊糊地落在书桌上没有关闭的终端显示屏上,一道醒目的红光在显示屏角落闪烁着,那是他为自己的终端设置的异常天气监控提示。
瓷倏地清醒过来,他迅速下床,打开天气监测系统,一团浓郁的灰影正鬼魅般地在基地上空凝聚,数十条触须般的怪云正从灰影中不断延伸出来,变形、伸展。
直到这时,瓷才意识到,室内的气温比他入睡前要低许多。他拉开窗帘,原本清澈的夜色被不见光的、浓郁到如同拥有实体的雾气所笼罩,这所有的一切都表明——
陡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铃声打断了瓷的思绪,这是基地的紧急避难铃,所有人都必须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前往位于基地地下的避难地堡。
瓷穿上外套,迎着不断作响的警铃声打开房门,宿舍区走廊亮起了绿色的应急照明灯,人们都从睡梦中惊醒,大多数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匆忙起床,惊惶不安地朝着避难处一股脑涌去。
瓷刚走出房门,一只手臂却从纷乱的人群中伸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拽着他往前大步跑去。
不用抬头看,光凭这熟悉的力气瓷也知道抓住他的人是谁。嘈杂的脚步声中,人群摩肩接踵,美将瓷挡在胳膊间,边走边朝对讲机发话:“每栋楼派五个人去疏散,疏散完后在指挥塔集合!”
“你怎么来了?”因着一个月前和美的那番争吵,瓷的气还未完全消,语气听上去不算友好,“瘴怪就在基地上方,对不对?”
走廊昏暗的光线下,美蔚蓝的瞳孔变得滚圆,将竖瞳时那股尖锐的非人类感削弱了许多,望向瓷时,他的眼眸只剩下明晃晃的焦躁:“听着,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跟着人群去地堡避难。”
瓷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还有呢?”
瓷的反应在美意料之内,美知道,他们中有一个人必须向另一个人妥协。哪怕他无比希望妥协的人是瓷,无比希望瓷永远不知道涉险是什么滋味,他也不得不做那个妥协的人。
美:“二,跟我去试试溶解弹的威力。”
三分钟后,两人来到了指挥塔,整个大厅嘈杂不休,焦急的指令声和电子仪器的蜂鸣声连绵不绝。塔司令忙得焦头烂额,基地内已经有部分人开始出现精神紊乱,不得不紧急调动医务人员和部队成员维持秩序。
听到下属报告,塔司令回头一看,美瓷二人走进大厅,前者仍然是一副相当不情愿的模样,仿佛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才同意让瓷出现在这里。
美:“载弹机准备好了吗?”
“等你们来,随时可以起飞。”塔司令走到二人面前,视线在瓷身上驻留,“谢谢你愿意为基地做的一切,你们会安全回来的。”
塔司令顿了顿,压低声音:“从我个人角度出发,还要谢谢你替我说服了美那个‘小顽固’。”
美的豹耳轻轻一动,尾巴不满地甩了甩。
载弹机在停机坪预备起飞,两人换好飞行服,走进机舱门,飞机一切就绪,等待指挥塔的起飞指令。
美将防护头盔递给瓷:“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出发之前要检查所有装备。”
美点点头,瓷将头盔仔细检查了两遍,正准备戴在头上,美却忽地低头,轻轻一抬瓷的下巴,在他唇上一吻。这并不是美第一次亲他,上一回的亲吻是在野外浓雾包围的帐篷里,夹杂着血腥气的粗暴的侵略与掠夺;这一回却十分轻柔,哪怕那双凝视他的蓝眸从未平静。
瓷诧异地眨了眨眼,不甚确定地缓缓开口:“你……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吗?”
美:“当然没有。”
瓷:“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美反问:“我清醒的时候不能亲你吗?”
美难得在瓷的脸上看到一头雾水,黑葡萄仁儿似的眼睛眨巴好几下,半晌才多了几分恍然大悟般的了然,像是一下将先前困扰许久的事想通了:“你是喜欢我吗?”
美一愣,仿佛从瓷嘴里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的事,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才知道?!我表现得不够明显吗?我他妈的还以为你就是因为看出来了所以才冲我发脾气!老天……我简直不敢相信你看不出来这件事!连塔司令那个老顽固都一清二楚!”
瓷挨了一顿骂,抿着嘴唇道:“我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你的聪明劲儿都用到哪去了!”美不可置信道,“不然你以为那天晚上我被精神干扰时为什么会想对你做那种事?精神干扰的其中一项表现就是潜意识不受控!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我以为你只是把我认成了别人……”见美的脸色越来越恼火,瓷自知不该再火上浇油,堪堪闭上嘴,最后道,“对不起,是我忽视了你的想法。”
在发现自己因瓷的道歉而骤然感到心软气消时,美便彻底认命了,自己大概从此以后对眼前这个一根筋的小家伙只有予取予求的份。他把头盔往瓷的头上一戴,郁闷道:“算了,怪我,怪我没有和你说清楚,行了吧?”
瓷沉默片刻,道:“你坦诚得好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美道,“所以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就说吧。”
瓷转了转眼眸:“我是不会为那天揍你的事道歉的。”
“是、是,我也不指望你道歉,还有吗?”
“我可以摸一下你的耳朵吗?”
“……我的耳朵?”
“嗯。”
“为什么?”
“一直很好奇它们的触感。”
美的神情古怪,看上去怎么也没想到瓷会突然提出这种天马行空的要求。他欲言又止,最后微微低头,将头顶那对毛茸茸的金色豹耳凑到瓷的面前:“喏,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瓷伸手摸上那对耳朵,手感很像撒了一层乳酪丝的蓬松温热的焦糖棉花糖,他来回轻轻揉了几下,余光注意到美身后的长尾巴在悠悠地摇来晃去。瓷虽然读不懂兽类的肢体情绪特征,但想必美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的不情愿。
瓷:“那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美直起身,默然地注视了瓷一阵,声音透着瓷很少从他身上听到的沉静:“不管我们遇到什么,你要做的第一件事都是保护好自己。但如果事情真的到了对我们两个来说都无力回天的那一步,我希望你至少在我身边,明白吗?”
半晌,瓷才慢慢点头。
很快,指挥塔发来了起飞指令,穹顶装置开启,机体被推入滑行跑道,两人都默契地不再开口,各自在驾驶台前就位。舷窗之外,浓雾蚕食着天空与大地,无声、无形又庞大的怪物漂浮在天际边缘,如同一道实质的梦魇。
美:“准备好迎接你第一次实战了吗?”
瓷:“嗯。”
“记住,别让我失望,也别让我后悔。”美拉动操纵杆,窗外的视野开始伴随着逐渐加速的助跑而收窄,“起飞预备,三、二、一——”
End.
【有彩蛋】
这次有点久,感谢等待!
【美瓷】豹豹 (上)
▍豹豹他脾气不好
“这次的事算你欠我一次人情。”
金发男人身穿一件无袖背心和一条深灰色的机能服裤,高帮登山靴高高在茶几上翘起,一双有着浅金至黑色渐变绒毛的三角兽耳立在他的发间,点缀着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的粗厚豹尾从他的尾椎处拖出,悠闲地搭在沙发上,偶尔晃悠两下。
“你本来就该服从塔命令,怎么反倒成了我欠你人情了?”坐在他面前的中央塔司令闻言,努力按捺住心头的恼火,沉声道,“你的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好了吧?”
“你可以选择不欠。”美耸耸肩,“只要你能找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塔司令靠向椅背,思忖片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最后,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驱赶着眼前这个碍眼...
▍豹豹他脾气不好
“这次的事算你欠我一次人情。”
金发男人身穿一件无袖背心和一条深灰色的机能服裤,高帮登山靴高高在茶几上翘起,一双有着浅金至黑色渐变绒毛的三角兽耳立在他的发间,点缀着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的粗厚豹尾从他的尾椎处拖出,悠闲地搭在沙发上,偶尔晃悠两下。
“你本来就该服从塔命令,怎么反倒成了我欠你人情了?”坐在他面前的中央塔司令闻言,努力按捺住心头的恼火,沉声道,“你的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好了吧?”
“你可以选择不欠。”美耸耸肩,“只要你能找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塔司令靠向椅背,思忖片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最后,他不耐烦地挥挥手驱赶着眼前这个碍眼的家伙,道:“滚吧滚吧,今晚会把队员名单发到你的终端上,明天就去预备役部队上任,三个月后我视情况批准你的假期。”
“没问题。”美一挑眉,拉下鼻梁上的墨镜,眨了眨眉峰下一对莹蓝的眼眸,眸中是颇为独特的椭圆形兽瞳,“到时我会申请两倍的假期,你不介意吧?”
A区在整个辐射战区拥有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而特种部队则肩负着清扫区内高度危险性变异物种的关键任务,是维持整个区域平稳运行的核心力量,堪称战区的不二王牌。
进入特种部队正式服役之前,预备役队员会经过体能与心理上的层层选拔,并通过高强度的训练与考核。预备役队员的年龄大多在二十岁上下,小到也有十六七岁的成员,其中相当一部分人也许无法熬过艰难的特训过程,最后会进入巡逻、后勤等其他部队。
就在一周前,A区新一批特种部队预备役队员抵达训练基地,而原本安排给他们的特训官却在一次外出执行任务中受伤,需要休养三个月,部队委员会不得不为这群年轻人物色一位临时特训官。
委员会一番挑选,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继任人选。A区比其他区域情况更加凶险,预备役成员的特训更是不能马虎,其他片区资历深厚的特训官通通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
最终,委员会将希冀的目光落在了A区现任特种部队队长身上。
美利坚,二十七岁,已任队长四年,辐射异化症感染者,所带领的队伍任务达成率92.3%,位居中央塔榜首。
辐射异化症,一种后辐射时代无法治愈的类兽形转化疫病,感染者体貌特征会出现特定兽类的投影,异化途径包括两类,一是在尚未成熟的幼儿期便长时间暴露在辐射环境下,导致DNA序列出现异变;二是母婴遗传。
成年以后,辐射异化症感染者的DNA便会保持稳定不再变化,但兽类的特征会伴随感染者终身。感染者可能会习得某些兽类习性,而他们对辐射的抗性是非感染者的三到五倍,恶劣的野外环境下,他们具有天然的优势。
美便是一位母婴遗传的感染者,异化兽形为美洲豹。
近期,恰逢A区特种部队轮值,美刚刚向塔提交了年假申请,半个小时后被驳回,接着便被叫到了塔司令办公室,一份临时特训官委任令摆在了他的面前。
虽然教学经验为零,但论起实战经验,放眼整个A区也找不出第二个比美更专业的人。委员会权衡之下,最终还是决定让美暂时肩负起训练未来A区顶梁柱的任务,至于教学方面,理论可以少一点,实战可以多一点,时间紧迫,越快上任越好。
面对来自委员会的压力,中央塔司令不得不退回了美的休假申请,并紧赶慢赶将人叫到办公室,紧急转达委员会的指令。
而他发给美的那份预备役新队员名单,其实在美的终端里静悄悄躺了一晚上,至今未读。
第二天上午,美慢悠悠吃了早饭,才不急不慢地往训练基地走。
现在距离日常晨训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美走进电梯,按下预备队的训练楼层。电梯即将关闭的一刹那,一只白净的手忽然伸了进来,抵住了电梯门。
手的主人快步走进,背对美站立,微微起伏的肩线昭示着对方或许刚经历过一番急促的跑动,有些气喘吁吁。
美靠着梯厢,漫不经心地抬眼打量,将来人蓬松柔顺的黑发、修身的训练服往上一截暖白的脖颈、往下一圈劲瘦的腰际尽收眼底。对方没有选择的新的楼层,似乎正巧与他是同一个目的地。
电梯运行途中,跟前的人也时不时地看向手表,显然正赶时间。
作为一位在训的预备役队员,瓷鲜有诸如训练迟到之类的违纪记录。只是,今天早晨他的室友身体突发不适,瓷便陪同去了基地医院,一直等到室友情况稳定下来才离开。
出了医院,瓷便立刻往训练基地赶,昨天塔给整个预备队下发了通知,告诉他们今天会有新的特训官来。无奈瓷也没有新特训官的联系方式,因此没法提前说明,只能尽量早点赶回去。
电梯门打开,瓷快步走出,他来到训练场大门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卡,往识别器上刷去——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却从他背后伸来,宽大的手掌将识别器挡得严严实实。
瓷诧异地顿住,回头一看,视线撞入一双在基地走廊冷色调的灯光下泛着莹蓝的双眼。高大的陌生金发男人神色玩味,眯眼俯视着他,嘴角噙起笑意:“看看这是谁迟到被我抓住了。”
瓷正怔愣着,手里的身份卡便被美一下抽走。
美看了一眼身份卡信息,眼前这个倒霉的小队员名叫瓷,编号CN-491001,A区预备役部队成员,证件照拍得相当漂亮,本人更胜一筹。
瓷迟疑着开口:“您是……新来的特训官先生?”
美:“没错。”
瓷青涩的面庞上顿时浮现出歉意,他开口解释道:“很抱歉,我今天早上……”
“我有说想听你解释吗?”美反问,他用瓷的身份卡刷开训练场大门,顺手就将卡揣进了自己口袋里,“先热身,然后去训练舱,强度七级,待够半个小时再出来,卡先没收了。”
训练舱一般用作队员个人的体能与场景模拟训练,强度等级从一到十逐渐加强。预备役成员毕竟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严格的系统训练,七级的强度对于他们来说已经算高负荷,半个小时基本是极限。
美发完话便走进场内,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余地。
瓷微微皱眉,忍不住抿起嘴唇,短短半分钟,他便对眼前这位新的临时特训官的教学风格有了大概的认知,果断、又说一不二。
不过,虽然严格上来说特训官自己也晚到了,但他身为在训队员迟到的确是无法否认的事,领下这个处罚,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瓷按美说的简单热了热身,在场内其余队员惊诧的目光中,独自进了训练舱。
美在场边的沙发上大大咧咧坐下,只向众人一句话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职务,便开门见山道:“周一到周三体能和技巧训练,周四到周六野外实战练习,每次实战练习都会有成绩排名,每三周进行一次综合考核。我这个人脾气不太好,希望所有人都能配合我,就这样,没有异议吧?”
如此紧密严格的训练日程,在场的队员们都暗暗在心中叫苦不迭。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早就听说过美的名头,他带领的队伍那高得吓人的任务达成率,靠的可不是宽松体恤。
第一天上任,美还算体贴地给了这群血气方刚的年轻孩子一点过渡的时间,也不打算正式开训,只是对照队员名单简单记个名字、认个人脸。
这一批预备队员中,辐射异化症感染者和非感染者基本各占一半。美大致翻完了所有队员的基本信息,心里对队伍的情况也有了个底,能选拔进入特种部队预备役的人在身体基础上不会太差,只是,毕竟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在他看来还是照样一无是处。
半个小时后,在训练舱待够时间的瓷终于出来了。瓷喘着气,一身训练服被汗水浸得湿淋淋的,面庞上挂着的汗珠也颗颗往下坠,他撑着舱门稍微缓了缓,短时间内强度过大的训练让他脑子阵阵发晕,四肢也无比沉重酸痛。
瓷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还是勉强姿态整齐地回到了队伍中。
美抬眼瞥了瓷一眼,嘴角一扬,调出队员名单中瓷的信息,瓷的最新体能测试结果在整个预备队中只排在中下水平,但在其他方面,诸如器械运用、野外技能、反应能力等等都还算不错。
瓷的年龄也是队伍中相对较小的,只有十七岁。
美关了终端,拍拍裤子站起身,走过噤若寒蝉的队列,伴随着他的步伐,那条尾巴也悠闲地轻轻晃悠着。路过瓷跟前时,他一抬手,将瓷的身份卡抛给了他。
瓷伸手接下,金发特训官又懒懒丢下一句“换身衣服去吧”,瓷正觉得一身湿衣服穿着难受,心想看来对方也不是一点情面都不给。
过完队员名单,美让众人今天先继续自主训练,做好明天正式开始特训的准备——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准备。
上午的训练告一段落后,瓷给自己的室友发去消息,询问检查结果怎么样。室友回复说,医生建议他再观察一段时间,最好暂时停止训练,他的上级也同意了,他已经向基地提交申请,打算回家静养一阵。
室友是后勤部队的队员,日常训练并没有特种部队那么紧,瓷答应一声,让对方好好休息。
瓷关上终端,打算去食堂吃午饭,他刚走出训练场大门,远远地便看见美站在电梯前。想起早晨的事,瓷心中难免有几分细微的尴尬,他慢慢走到美身边,出于礼貌喊了一声特训官。
那双猫科动物般的钴蓝色双眸一转,望向瓷,走廊光线比训练场暗,蓝眸里的瞳孔比方才更圆了些。
美:“下回还敢迟到么?”
瓷:“……不会了。”
电梯门开启,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美中途接起了一通电话,似乎是某位中央塔高层让美现在赶去参加一场临时会议。美不耐烦地拒绝,说对方这是在压榨他的休息时间,一来二去抗议却没能成功,只能边骂边挂断电话。
电梯停在队员餐厅所在的楼层,瓷刚迈开腿,后脖领却一下被人提溜住。
“喂,小家伙,我要去开会,帮忙带个午饭,十二点半前送到我宿舍,一号套餐再加两个三明治。”美将自己的身份卡塞到瓷的手中,交待完后便将他推出了电梯,自己则按下了一楼的按钮,“西区三号宿舍楼,704房。”
瓷诧异地回过头,电梯门已然缓缓关闭。
瓷无法,只能认命去打包美的午饭,提着饭盒来到西区宿舍区。他和其他普通队员的宿舍都在东区,西区主要供中高层管理人员及有职衔的核心队员居住,他也是第一次来。
他找到三号楼的704号房,用美的身份卡刷开了房门。
一间二十来平米的单人间,不算整洁也不算杂乱无章。瓷掩上房门,将茶几上堆着的几瓶空饮料移到另一边,放上还热腾腾的饭盒。
瓷放下饭便打算离开,身后却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美正好回来。
美:“午饭带来了吗?”
瓷点点头,又把身份卡递上去:“给,您的卡,那我先回宿舍了。”
“放桌上。”美脱下外套随手扔在一旁,在沙发上坐下,“你先别走。”
瓷:“特训官还有事么?”
美打开饭盒拿出三明治,把面包夹层里的蔬菜全都挑了出来,只留下了培根、鸡蛋和芝士——辐射异化症感染者的饮食习性会向自身异化的兽类靠拢,比如他,作为猫科动物的异化者,肉类蛋白更适合他的消化系统,也足以提供身体所需的营养。
当然,这不意味着他不能吃蔬菜,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本来就不爱吃。
“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看了一眼你前几次综合技能考察的成绩报告。”美说得大大方方,全然不在意告诉瓷自己在开会的时候开小差,咬了一口三明治道,“你现在的自主训练内容主要都是什么?”
瓷:“主要是体能方面的。”
“小家伙,你应该知道,你们这批人里最后只有一半的人会成为正式队员吧。”美道,“半年之后就是最终考核,以你现在的身体基础,不太可能半年之内在体能方面赶得上其他人。”
其实,这件事瓷自己也不是不清楚,只是现在训练时间紧迫,他也想尽力缩小自己和队友之间身体素质的差距。既然这件事被美直白道出,那瓷也想趁这个机会征求一下这位超高任务达成率的特种部队队长的建议。
瓷:“那您有什么建议么?”
美取下自己的手表型终端扔给瓷,里面是一份关于全体预备役队员的各项考核的排名与详细分析报告,是只有特训官才有权限查看的信息。
“你的优势是武器运用和野外技能这两项,反应能力也不错。恭喜你,这三项正好是除了体能、力量和耐力之外特种部队队员最关键的能力。”美道,“我建议你优先把这三项都练到你能达到的最高水平,至于身体素质,虽然你现在排到中下,但也算在特种部队队员的及格线以上了,提到中等水平就行。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要求不了太多,完成日常体能训练任务就差不多了——放心,我安排的训练量绝对不会不够。”
瓷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随着美的话点点头。
瓷的反应让美相当受用,虽然他并不怕遇上不服从管教的刺头,应该说再刺头的家伙多半也比不过他自己,但这样愿意虚心受教的队员教着还是让人非常舒心,美不介意给乖宝宝额外开一些小灶。
更何况,这位乖宝宝还是位漂亮迷人的乖宝宝。
下午的训练照常,美还请了预备役的大家喝饮料,很快便和队员们熟络起来,偶尔还能开上几句玩笑。只是,第二天,前一日轻松闲适的氛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训练场内队员们连绵不绝的哀嚎。
虽然瓷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美的严厉程度依然超乎了他的想象,美说的完成日常体能训练已经足够并不是假话,美口中的所谓“日常”,已经算是他进入预备役之前的“超级加量”水准了。
上午的训练结束时,瓷垂着头坐在训练场边的地上休息,过度的消耗让他的四肢几乎已经无法动弹,每一寸肌肉都在发酸打颤。瓷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头晕目眩,呕吐感在胃里翻江倒海。
一道身影逆着光笼罩下来,有人蹲在了他的面前:“小家伙,这就不行了?”
瓷剧烈地喘着气,喉咙仿佛经过了一番烟熏火燎,他抬起头看见美,那条点缀着黑色斑点的粗长毛绒尾巴在自己跟前摇来晃去。
瓷喉咙难受得很,没空回应他。见人大概确实累了,一声不吱,美这才将一瓶能加快身体机能恢复的营养剂放到瓷面前,手掌随意揉了揉瓷的脑袋。
美晃得瓷脑子发晕,他现在只想休息,便偏过头躲开,他越躲美反而越起劲,像是坏心眼地硬要招惹一只不想被人摸的猫咪似的,把瓷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过够了手瘾,美才站起身,扫了一眼横七竖八躺倒在各处的队员们,忍不住啧了一声,道:“你们这群小屁孩的身体素质真是一届比一届差,要换做我那时候,你们连特种部队的门槛都摸不到。行了,都给我从地上起来,列队,两分钟内列不完,再加一组训练。”
一听这话,精疲力竭的队员们赶忙撑着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他们或许还有命列队,但真的没命再做一组训练了。瓷也拿起地上的营养剂,深呼吸几口,回到了队列中。
美:“下午的训练内容和上午一样。”
美话音刚落,众人顿时愁云满面,但美毕竟是职衔压他们一大头的特种部队队长兼特训官,美的评价也在日后的最终选拔中占据相当大的分量。因此哪怕心头怨言再大,也少有人敢真的宣之于口,顶多在心里叫两声苦也就罢了。
只是这一回,显然有人不这么认为,一道低声咒骂在队伍某个角落中响起,淹没在众人疲惫的喘气声中,倒也不算起眼。
美头顶那对豹耳却轻轻一动,灯光下如芒针般的蓝色竖瞳缓缓眯起。他朝着角落的方向勾勾手指,似笑非笑道:“刚刚说话的人,出列。”
一时之间,场内鸦雀无声,连起伏的呼吸声都静了许多。
美笑了一声,干脆走到刚才说话的那人身边,抬手一勾对方僵硬的肩膀,故作疑惑道:“真奇怪,刚刚是哪里来的下水道的老鼠,在这里偷偷地吱吱叫?你听到了吗?”
美的冷讽让对方的脸色骤然泛白,紧绷的拳头也不由得渗出些冷汗,半晌,才干巴巴地道了歉。
“哟,看来还算是只听话的老鼠。”美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吧,看你确实也挺累了,下一次考核就特许你不用参加吧,我直接给你计零分。”
在场没有人不知道,每一次考核成绩都会在最终的选拔评价中进行加权计算,只要有一次考核零分,与其他队员之间拉开的差距便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对方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头,脸色瞬间涨红,神色激愤无比,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什么。美却失去了耐性,冷冷打断:“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们,我是会动手揍不听话的手下的?”
众人都紧绷地低着头,整整半分钟,场内落针可闻。
不久,美却又重新带上笑容,道:“零分也不算很重的惩罚,对吧?你只要后面每一次考核都拿到98分以上,加权下来完全能排进前十——我当初就是这样进入正式队员的啊。”
瓷站在第二排,听着后排传来的对话,心中惊诧无比。要知道,整个预备队单次考核的平均分也才70分上下,能拿到85分以上的队员都屈指可数。
如果真像美说的那样,在考核中能拿到近乎满分的分数,那便意味着这是一具在力量、速度、耐力、反应力等各个方面都堪称无懈可击的身体,一把绝对完美无暇的兵器。
特种部队队长上任时的平均年龄一般是三十岁,也难怪眼前这位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拿了一次考核零蛋的家伙在二十三岁时便能当上同样的职位,还能把一群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甚至比他更大的队员都管教得服服帖帖。
看来以后还是要更注意才行,瓷心想,他可不想被美胖揍一顿。
本周四的第一次户外训练,内容主要包括两项,跳伞与徒步拉练。
相较于其他片区,A区环境本身十分恶劣,自然地貌复杂、辐射强度较大、气候条件多变、同时区域内还分布着许多尚未记录在册的变异动植物。
预备役队员在训练前期真正接触野外环境的机会较少,大多情况下是在模拟野外环境的训练舱中进行相关训练。因此,哪怕队员们接受过针对性的模拟特训,临出发之前,也难免紧张不安。
辐射异化症人群对辐射的抗性会比普通人高出许多,因此这部分人一般不需要再额外佩戴辐射过滤面罩。瓷将过滤面罩戴在口鼻上,将脖颈后的锁扣扣紧,毕竟是在户外,一切都马虎不得,美看上去也比平日里认真了些许,至少还逐个检查了每个队员的装备。
准备就绪后,直升机从基地起飞,驶向跳伞区域。
直升机爬升途中,戴着防风墨镜的美站在舱门边,对已经背好降落伞的众人道:“按编号顺序一个一个下去,落地后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会记录你们每个人的落地点和目标点之间的距离,距离最远的十个人明天加训,明白了吗?”
“是!”
直升机爬升到合适高度后,驾驶员开启悬停模式,美拉下舱门把手,猛烈呼啸的风顿时灌入机舱内,刮得众人衣摆不停扑簌作响。蒙着一层薄雾,看似宁静、实则潜伏无尽危险的山林绿野徐徐展现在队员们面前,如同一块广袤无垠的大地之毯。
风声与螺旋桨的噪音实在太大,这让本就听力敏锐的美不得不戴上了降噪耳机,他冲队员们喊道:“第一个,出列准备!”
不论经历过多少次模拟跳伞训练,真实地身处高空唤起的本能恐惧感依然让不少人双腿发颤。第一个出列的队员脸色惨白地抓着机舱旁的栏杆,半晌都没能鼓起勇气迈开那一步。美等得不耐烦,反手拎起他的领子,一脚蹬在他的后腰上,将他从直升机上踹了下去。
“跳不下去也没关系,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个忙。”美补充道,“下一个。”
排在前面的队友都独立或在美的悉心“帮助”下成功起跳,眼看就轮到了自己,瓷定了定神,缓缓深呼吸几口气,来到了舱门边。
美悠闲地靠在一旁看着他:“小家伙,要帮忙吗?”
那真的称得上帮忙吗?瓷心想,沉住气回答:“不用了,您太客气了。”
美笑了一声:“再背一遍姿势要领和开伞注意事项。”
“挺腰、收腹、曲腿,保持核心稳定,身体平衡。时刻注意高度计,开伞前要确认降落伞开关三次。”
“不错,”美点点头,“去吧。”
瓷点点头,做着最后的心理准备,美破天荒地没有催促他,而是展现出了罕见的耐心,蓝眸隔着风镜兴味盎然打量着瓷认真却也略显紧张的青涩眉眼,直到瓷跃出舱门。
瓷虽然在体力上不算突出,但身体平衡性和协调性都十分优异。几分钟后,他顺利降落在距离目标点不远的草地上,虽然没能精准落在圈内,但对于初次实践跳伞的队员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相当出色。
等到全体队员都落地后,美才坐着直升机返回地面。他宣布了十名明天即将加训的队员名单,让众人在原地休整十分钟,后勤人员已经提前在拉练路线终点插旗,抵达时间最晚的十名队员依然将喜获加训礼包一份。
瓷拿到物资背包,掂了掂,背包里放着食物、水、随身武器、药品、导航设备,以及一些路途中可能会用到的其他东西,重量并不轻,对他来说是不小的挑战。
休整完毕,美吹哨计时,队员们统一从森林边界出发。巡逻直升机则盘旋于森林上空,实时记录各个队员的位置,如果有突发险情,巡逻人员将第一时间给予救助。
综合考虑下,瓷挑选了一条行进难度不算太大、但距离稍微有些远的路线,打算稳妥为上。
正式出发后,瓷独自走了几百米,却忽地察觉身后不远处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奇怪动静,他警惕回头,却发现跟在他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特训官。
美与他相距十几米,身上除了一只手枪与一把匕首之外什么也没带,散步似的一身轻松。
瓷诧异地一愣,他本以为美会待在巡逻机上,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瓷于是往回走了几步,刚想问美怎么在这,却被美截住了话头。
“我都跟了你五分钟了,你才发现?”美走上前,隔着防护面罩捏起瓷的下巴,皱着眉开口,神色颇为不满,“要换做那群变异怪物,早就把你拖到巢穴里当香喷喷的储备粮了。”
瓷自知理亏,抿着嘴唇不反驳,只在美松手后才默默揉了揉自己的下巴,问:“这是训练的一环吗?”
“我会随机抽查队员的情况。”美轻轻推了瓷一把,提醒道,“赶紧走,不要浪费时间,要是落到最后十名,加训的强度可是会让你哭鼻子的。”
瓷无法,只得转身继续赶路。美也一直与他保持着十多米的距离,的确像他说的那样似乎只是随机抽查,并不会干涉队员本身的任务进度。瓷想着过一阵子美应该就会去抽查其他队员了,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路途上。
一个小时后,瓷暂且停下休息,他取下肩上沉重的背包,拿出水壶喝了几口,回头一看,美还跟在他身后,手里甚至多了几个不知从哪摘来的野果。
美走上前,将一颗果子抛给瓷,边吃边道:“尝尝这个,只有这一片才有,味道挺好的,我每次来这边都会摘几个带回去。”
瓷接下果实,虽然基地要求他们每个人都烂熟于心的野外活动准则中,白纸黑字地写着一条“禁止随意食用野外果实”,但看美吃得那么香,便也咬了一小口。
果不其然,果实清香微甜又多汁,比他们物资背包里的压缩食品好吃得多。
“谢谢。”瓷道,“特训官不用去看看其他队员吗?”
美不甚在意道:“我想在哪就在哪。”
瓷低头吃完了一颗果实,眼巴巴地看到美手里还有几颗,虽然他的确被勾起了几分馋意,但直接伸手向美要也不太礼貌,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问:“说起来,您之前说您以前也被取消过考核成绩,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骂当时判我操作不当的主考核官‘没长眼睛的秃头佬’,然后就被罚零分了。”美又扔了一颗果实给瓷,“想吃就直说,我没那么小气。”
瓷默默心想,这零分好像拿得也不算冤。
就在这时,美发间的豹耳微微翕动,他迅速转头望向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目光微凝。他伸手拎住瓷的后脖领,不知是否是向猫科动物异化后形成的习惯,瓷发现美似乎总爱拎人领子,仿佛一只确信只要掌握住幼猫的后颈、就能不让对方轻举妄动的大猫。
瓷:“怎么了?”
“有动静。”美抽出腰带中的匕首,“你别出声。”
美话音刚落,一道白色的影子便陡然从杂草掩映的林中猛然窜出,硕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发出一阵怪异嘶哑的尖啸。眼前的怪物有着看似柔软实则极具韧性的条状身躯,身躯下方生长着数十对覆盖着硬甲的短足,如同一只蠕动的白色肉虫。
美将匕首反手一抓,在巨虫扑上来时,一手用力攀住怪物头部两旁的犄角,一个掼身将它摁倒在地,用膝盖将腹部压紧,右手中的刀锋利落地刺进它的胸口,再用力横剖它的脑袋。一片暗红的血液从切口喷涌而出,怪物在地面上抽搐片刻,很快便毙命在他的手里。
瓷看着美毫不拖泥带水地将怪物解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美担任特种部队队长四年,瓷很难想象他经历过多少次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那是无数遍面临危险才能最终塑造出的本能反应,很多时候,只有身体的条件反射才能在致命情况下带来最大的生机。
美将刀从怪物体内拔出,甩了甩刀尖上的血迹,用脚尖将地上的尸体翻过来,回头见瓷正在发呆,问:“怎么,害怕了?”
“……没有,只是有点突然,所以吓了一跳。”
小家伙诚实承认的模样倒坦诚得可爱,美一弯唇角,道:“这是A区数量最多的变异物种之一,见过么?”
“只见过图片,第一次看到真正的。”瓷走到美身边,仔细观察了一阵尸体,变异物种图鉴理论课上有讲解,这是一种由普通白蚁经过辐射变异后的物种,攻击性极强,体型最大能达到一个成年人的高度,“但是我记得这类变异生物好像是没有犄角的,是全新的变异体吗?”
“少量变异体可能存在突变,今天你运气不错,第一次就遇到了一只变种。”美蹲下身,用刀将尸体上那对犄角沿边缘整齐地切了下来,深灰色的犄角通体光滑、十分坚硬。美从瓷的背包里拿出水壶,用清水将角上的血污清洗干净,顺便也擦了擦自己被弄脏的衣服,“这种犄角是做刀的好材料,做出来的刀锋利又耐腐蚀,拿去,别浪费了。”
美朝着瓷把犄角一抛,瓷伸手接下,犄角比他想象得要重上许多,沉甸甸的。
瓷把犄角塞进背包里,扭头看见美把水壶里剩下的水浇在了头上,甚至还细心地搓了搓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最后再甩了甩水。
瓷默默移开视线,莫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一分说不出的有趣。
瓷将背包背上肩膀,本来就不轻的背包再加上一对巨大的犄角,更是压得他肩骨都隐隐作痛。瓷皱着眉调整了一下位置,心想就当是一次负重训练好了,正想迈步朝前走,美却攥住了他的手腕。
“啧,看你那吃力的样子,我都替你难受,真是娇气死了。”美一咂嘴,把背包从瓷的肩上扯下,将那对犄角又取了出来,还顺道拎出了两包干粮物资,整个背包一下轻了不少,“就帮你拿五公里。”
瓷顿了顿,试探着问:“这不算作弊吗?”
“当然算。”美慢条斯理地回答,“但是看在你跳伞成绩排在前三的份上,这次先不追究。”
Tbc.
【有彩蛋】
☆【遗失的第五号文件夹】二宣来袭!☆
详情请看P9!
ch合志「欢迎来到五号档案室」企划系列别册设定集
“敬文明,敬勇气,敬荣耀,敬自由,敬创造。”
_这里记载过千百年来太多民族的悲喜交加,已经土崩瓦解的国家们厚重的记忆被收录后沉睡在这间屋子里,哪怕生前曾荣光万千,最后都成了管理员手上的一本不会说话的书籍。
主催:御坂10065号
美工:余音闵朕
画手:宅腐妹、蛋黄、御坂10065号、youl、璃猫、火舞、无云、ap、十三风
写手:逍晓、九丝酱、听我吟诗、余烟、三千、御坂10065号、火舞、九千春来、youl、白烨、杜念、蛋黄、肖申克、郁郁的谕、青团尔斯泰、十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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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催:御坂10065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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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瓷】温柔刀 (下)
▍黑道与黑医
“How could you !”
面容惊惧的女人愤怒而悲痛地抱起自己年幼的孩子,高耸的颧骨与瘦削的下颌让那张面庞上的绝望更加刺骨。她一步一步地后退,不可置信地瞪视着自己坐在书桌打字机前的丈夫,控诉着他对自己孩子的残忍与无情。
大荧幕的光线伴随着镜头的转换静静地拓印在瓷的面容上,他坐在深红色的影院座椅中,安静地观看着影片。今天是一个阴雨天,在瓷看来,阴霾的天气很适合欣赏这类节奏冗长的电影。
不久,影院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瓷的身后。
“《闪灵》,”美点评道,“品味不错。”
瓷隐约嗅到了美身上一丝细微又尖锐...
▍黑道与黑医
“How could you !”
面容惊惧的女人愤怒而悲痛地抱起自己年幼的孩子,高耸的颧骨与瘦削的下颌让那张面庞上的绝望更加刺骨。她一步一步地后退,不可置信地瞪视着自己坐在书桌打字机前的丈夫,控诉着他对自己孩子的残忍与无情。
大荧幕的光线伴随着镜头的转换静静地拓印在瓷的面容上,他坐在深红色的影院座椅中,安静地观看着影片。今天是一个阴雨天,在瓷看来,阴霾的天气很适合欣赏这类节奏冗长的电影。
不久,影院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瓷的身后。
“《闪灵》,”美点评道,“品味不错。”
瓷隐约嗅到了美身上一丝细微又尖锐的血腥味,显然这个阴雨连绵的夜晚美度过得不算平静。美弯腰撑在瓷的椅背上,荧幕冷色调的镜头给那双蓝眸也镀上了一层金属般冷硬的暗光,但美实际上没有在看这部他已经看过几遍的电影,而是在看看电影的人。
欣赏电影需要的是沉浸,瓷有心好好体会一下影片的镜头语言,但架不住美总在他身旁捣乱。美一会儿出言点评两句,一会儿说他去过电影里这家酒店的取景地,还在那里住过两晚;不停出声也就算了,美还时不时掰过他的下巴,亲一口他的脸颊或嘴唇。
最终,电影还是不得不暂停了,瓷被美拉回了卧室。
自从瓷住进美的家里已经过去三周,这三周里,他依然有着外出禁令。当然,禁令也不意味着他连家门也踏不出去,美允许他在庄园内的设施活动,比如设备齐全的私人影院,因此即使完全脱离网络,瓷也过得不算太煎熬。
第二天早晨,瓷醒来时,美已经穿着得体准备出门。他今天似乎又要去见某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正装三件套齐全,一副精英打扮。
瓷靠在枕头上懒洋洋地问:“今天很忙?”
“要去见几个人,或者杀几个。”美无所谓地开口,“乖乖在家待着。”
“那真可惜,我还没正式参观过你的庄园,今天还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带我逛逛的。”瓷道,“既然你没空,那英呢?”
美一皱眉:“英?”
瓷:“除了你和英之外其他人我又不熟,你不在,我当然只能找他。”
美冷冷回答:“英也没那么闲,你是没人陪就寂寞的猫咪吗?”
瓷懒洋洋道:“那我就自己逛咯。”
美转身出门,丢下一句“随便你”。
美离开后,瓷慢悠悠地换了衣服,再到餐厅吃了早饭,早饭是少糖低脂的牛油果鸡胸肉三明治,和美的样式一样。瓷本身不喜欢太甜腻高热的东西,而美的身体指标向来是整个家族最关心的事情之一,因此庄园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食物搭配,垃圾食品在美家里几乎见不到——说实话不太符合瓷对于一个美国人惯常的印象。
总之,住进美的家让瓷得以大致窥见一些美的生活习惯,例如他每周有固定的身体训练时间,训练内容一般是近身格斗与射击;讲电话时间超过两分钟就会开始不耐烦;从不抽水果味香烟;当天如果发生了让美感到不快的事情,那么他夜里的欲望会很旺盛。
瓷走出庄园主屋的大门,一抬头便看见一辆蓝色的四座敞篷汽车停在门外,英法二人站在车边,后者朝他笑着挥了挥手。
瓷:“早上好,你们是来找美的吗?”
“当然不是。”法回答,“倒不如说就是他让我们两个来陪你走走的。”
瓷一挑眉,似笑非笑道:“可他和我说你们没空。”
“有没有空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吗?”法耸耸肩,“‘你们两个去盯着他,免得他耍什么花招’,这是美的原话。不过你不需要有什么负担,同样是拿一天的薪水,我百分之百更愿意做这样的工作。”
法说自己比起技术工作更愿意陪瓷兜风并非是胡诌的漂亮话,他不像英那样是常年外勤的健将,身手只能算中等。技术工作做多了,偶尔能打着监视的名号出来透透气,他当然乐意至极。
不过,如今的情况让法也感到几分匪夷所思,最近组织对康塔斯的追查总是陷入僵局,箱子的事情没有眉目,就连线人线索也一无所获。要放在两年前,康塔斯绝不是一块这么难啃的硬骨头。
既然车都开到自己面前了,瓷也没有拒绝的道理。由英负责驾驶,法则煞有介事地用抑扬顿挫的语调说了一番观光导游开场词,让瓷忍俊不禁。
两人带着瓷在庄园中转了一圈,最后开去了后山那片人工湖。冬季的人工湖早已覆盖厚厚的坚冰,幽冷的雪色蔓延在僻静的山野角落,换做暖和的季节,这里就是一处露营的好地方。
在湖边观光的途中,英忽然接到了美的电话。
美那边略显嘈杂,隐约可以听见车水马龙的闹市声,他开门见山地说:“瓷呢?让他接电话。”
英走到瓷身边,将手机递给他。
美:“你的手机怎么没人接?”
“没带出来,又不能上网。”瓷道,“你找我有事吗?”
美:“我发几张照片到英的手机上,是根据你之前给的画像信息筛出来的几个特征匹配度最高的家伙,你现在看看,有没有你那天晚上在港口碰见的那个人。”
美发来的照片总共五张,都是提高清晰度后的监控画面,瓷一言不发地扫过照片上的人脸,视线在每个面孔上都只堪堪停顿不过两秒。
瓷:“没有。”
“没有?你确定?”
“确定。”
“但这已经是目前为止能够找到的重合度最高的几个人了,特别是第四个,几处特征都能对得上。”美狐疑道,“你真的不用再仔细回想一下?”
“不用。”瓷道,“没有就是没有。”
“我提醒你一声,你目击那个人的时候是天还没亮的凌晨。”美冷笑一声,“而且你所在的那片港口区域的灯光在那个时间段是非常暗的,更何况已经过去三周了,记忆本来就会出现偏差,而你却这么笃定——甜心,给个解释?”
嘴上叫着他甜心,说话的语气却和“甜”相去甚远,瓷答道:“因为我记忆力很好,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人的样子。”
“很可爱的回答,但是没什么意义。”美显然并不满意这样的说辞,“这几个家伙我都已经让人去监视了。”
瓷感到几分无奈,但也懒得和美这样做事说一不二的人争辩太多,问道:“你今天几点回来?”
瓷话锋一转,反常地问起了如此日常的问题,电话那头的美停顿数秒,回答:“十一点多吧,怎么了?”
瓷:“哦,没事,那我就先睡了。”
瓷说完,不等美回应便挂断了电话,他将手机还给英,说自己还想去湖边的橡树林里看看,迈步便向林中小径走去。英和法彼此对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低声嘀咕一句“不出我所料”。
那天夜里十一点半,美推开卧房门,屋内亮着两盏暖色的壁灯。瓷躺在床上,微微睁眼望向进门的美,蜷在被窝里没动,床头未联网的平板电脑甚至还未熄屏。
“怎么,不是说要先睡吗?”美脱下西服外套和马甲,“没我睡不着?”
瓷半晌都没答话,最后才慢慢开口:“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美一皱眉,快步来到床边,弯腰摸了摸瓷的额头,皮肤温温热热的,不算烫,“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在室外待太久着凉了?啧,早就让你乖乖待在家了,你不听。等着,我叫家庭医生过来。”
瓷朝着美伸出手,美不明就里,疑惑地俯身靠近,打算听听瓷到底想说什么,瓷却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头轻轻贴在他的颈窝。
抱住美的这双修长漂亮的手臂没用多少劲,只是松松地环着他,随意一挣便能脱身。但这样似有若无的力气却似乎将美牢牢地束缚住了,他下意识用手肘和膝盖撑住身体,免得自己压到瓷。
美的心中蓦地升起诧异,仿佛看到了家里某只每天大鱼大肉地养着、却向来不太亲近人的冷漠猫咪忽然蹭着他撒起了娇。但他此时此刻却丝毫没有心情去觉得惊喜或好奇,眉头依然紧蹙:“到底哪里难受?”
“我……”瓷低声开口,“胃难受。”
“胃疼?还是想吐?”美追问道,“有没有胃病?”
瓷:“饿了。”
美:“……哈?”
美把瓷从自己怀里拎出来,果不其然,瓷一扫刚才无精打采的模样,脸上转而多了轻而玩味的笑意。美一下明白过来,瓷是在逗他玩,猫咪依然是那个猫咪,不仅矜贵,而且狡黠调皮。
美暗暗一咬牙,感觉牙尖发酸,只想把眼前人的皮肤放在唇齿间好好研磨一番。
瓷:“有宵夜么?”
二十分钟后,两人在餐厅落座,瓷的面前已经摆上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黑松露茄汁煎鱼排。庄园的厨师是随时待命的,美时不时深夜才归来,任何时候都必须确保能在半小时内送上新鲜的餐点。
瓷低头用餐,美就坐在他对面抱着手臂看着他,神色不愉。
瓷:“你不吃点吗?”
“没胃口。”美沉沉道,“我警告你,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好吧,是我不对。”瓷爽快地道了歉,“但我确实有点低血糖。”
“……你低血糖不早说?我要是今天不回来呢?”美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被瓷气得突突得跳,这家伙简直就是惹恼他的天才,他又让人准备了一杯甜麦片牛奶,“真是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瓷吃完煎鱼排,便捧着麦片牛奶靠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美也不急着回房睡觉,而是用平板查看着近期家族干部发来的检视报告。
瓷喝了一口麦片,牛奶在唇周留下了一圈奶沫,被他一卷舌轻轻舔去:“那几个被你监视的人怎么样了?”
美:“这不是你该问的。”
“那我可以问点关于你的事吗?”瓷托腮看着美,凝视那双渐渐眯起的蔚蓝眼眸,唇角噙起细微的笑意,看不出他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这样吧,你告诉我一件你的事,公平起见,我也会告诉你关于我自己的事,你说一件我就说一件。”
美戏谑道:“这是什么?你脱一件我就脱一件的成人游戏的语言版本吗?”
“好啊,那就听你的。”瓷淡淡道,“你说一件,我脱一件,怎么样?”
美沉默片刻,最后将平板扔在一边,慢条斯理道:“甜心,我的事可比你的值钱,我说一件,你说一件——外加脱一件,这才是等价交换。”
瓷:“没问题,从你开始。”
美:“我的叔父五年前死于墨西哥湾,对外宣称是游艇事故,但其实是我杀了他,原因是他在家族事务上妄想瞒着我动手脚。”
“的确是你的作风。”瓷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自己的睡裤,“到我了,其实我觉得你某种程度上还算是个不错的人。”
正欣赏着瓷修长双腿的美听到这话,一下露出古怪的神情,他意识到这是瓷交换给他的第一件事——关于瓷对他的看法。
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这话,不过所谓的“不错”的定义相当宽泛,领导能力不错、经济实力不错、身手不错、床技不错都可以算不错。
虽然回答略显敷衍,但瓷的双腿也算值得起了,美于是不去计较,继续道:“第二件事,去年在洛杉矶,我找到了康塔斯首领的打手,一个叫罗斯的意大利裔美国人。那家伙像条泥鳅一样狡猾,我只打伤了他一只耳朵,被他跑掉了。”
“真可惜。”
瓷感慨道,曲起腿勾着手指扯下内裤,扔到地毯上,身上唯一剩下一件睡衣,柔软的衣摆垂在腰间,半遮半掩。他缓缓接话道:“其实就算不发生罗德港口的事,我也打算过两年就把诊所关掉,现在工作强度实在太大了,我可能会去应聘当个私人医生吧,薪水更高,也更自在。”
“是吗?那你那些病人怎么办?”美朝着瓷摊开手,瓷握住他,被拽着躺在了美的腿上,后者的手掌毫不客气地在他臀腿上游走,动作与话语都渐渐暗藏汹涌,“我调查了你之前联络过的那个拉美人,他的妻子患有二型糖尿病,一般每两天需要注射一次胰岛素,但是这对夫妻却没有在布朗克斯区、甚至是整个纽约州的任何一家正规医院或者药店有购买胰岛素的记录。这么看来,要么他们的胰岛素全都是从你这里购买的,要么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糖尿病。”
一家小小的诊所不可能长时间维持如此巨大的药量库存,尤其是像胰岛素这样快速消耗的药品。更何况,瓷的诊所是没有经过注册的地下医院,根本不可能从正规渠道采购大量药品。如果他的所有药品都来源于暗网,那么价格一定会相对昂贵,莫特黑文这种贫困社区的居民是不可能支付得起的——难不成瓷真的一直在做慈善?
“所以你告诉我的第三件事就是你偷偷去调查了我的病人?”瓷面无表情道,“我应该谢谢你向我坦白了吗?”
美:“到你了,甜心。”
美帮着瓷脱去他身上仅剩的上衣,房子里暖气很足,瓷倒也不觉得冷,他搂住美的脖颈,这家伙还是衣冠整齐,领带夹硌着他的胸口。
瓷靠近美的耳畔,低声道:“我杀过人。”
瓷的话语犹如尖针刺入满屋的旖旎,美的双眸涌起暗色的雾,他收紧环在瓷腰间的手臂,力气大到让瓷开始感觉疼痛。美的视线凝驻在那双无垢的黑眸中,声音压得如同蛰伏的野兽:“你杀了谁?”
“这是第四件事了,而且我已经没有更多的衣服可以脱了。”瓷耸了耸肩,他的手心沿着美的胸膛滑到他皮带下方的位置,果然摸到了鼓胀起来的物什,反问道,“在家里就不用穿这么整齐了吧,不脱两件吗?”
美抓住瓷的手腕拧到背后:“Tell me.”
瓷:“那你用什么来换?”
“你不是想出去吗?”美道,“这周末我带你出去。”
“成交。”瓷一挑眉,爽快回答,“去年我遇到了一次入室盗窃,窃贼发现我醒着,想袭击我,正好我床头柜上放了一个金属摆件,我原本想用它把对方砸晕,但下手一不小心太重了。”
美:“那尸体呢?”
瓷:“我告诉过你我有入殓师朋友,殡仪馆每天都会处理掉很多尸体,多一两具无名的流浪汉,没有人会在意的。”
美抚摸着瓷光裸的蝴蝶骨,没有人死在这样一具躯体手中他才觉得奇怪:“只有这一个人么?”
瓷:“当然只有这一个了,我又不像你。好了,问话到此为止,说好了这周要带我出门,说话算话。”
“好吧,到此为止。”美道,“你是吃饱喝足了,我也是时候该吃点‘宵夜’了。”
当天夜里,瓷很晚才入睡,这直接导致他睡过了第二天的午饭时间,醒来时他甚至有些恍惚,记不起来自己昨晚究竟是几点回到卧室的了。他迷迷瞪瞪地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美在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我去见西蒙,解决用地许可的事,五点前回来。”
瓷握着手机躺回床上,给美回了信息:“我刚醒,你在干什么?”
很快,美回了他一个简短的单词“Lunch”,并附了一张餐桌的照片。照片中央是满桌精致的午餐,桌对面则是正襟危坐、扬着僵硬笑容的西蒙。
瓷:“左下角那个点心看起来很好吃,帮我打包点回来?”
美:“这就是普通的玛德琳蛋糕而已,庄园厨师做得更好,想吃自己告诉他们。”
瓷刚看完这条信息,美紧接着又发来一句“正餐后再吃”,瓷随手回了个OK的emoji表情。
说是在五点前回来,不到下午三点,美的专车便出现在了庄园主屋外。彼时瓷才吃完午饭,正端着刚出炉的玛德琳蛋糕和一壶鲜泡柠檬茶,打算去能晒到太阳的庄园小茶厅坐坐。
美一进门便和瓷打了个照面,瓷望着他眨了眨眼,道:“这么早?”
“西蒙那家伙还算识相,都安排妥当了,他虽然蠢了点,但优点是听话。”美随手拈起一块蛋糕放进嘴里,评价道,“不错,比中午的好吃。”
瓷在茶厅落座,美也一同坐了下来,他今天没有别的行程,难得有大半个下午的空闲时间。其实,在见到瓷之前,美原本的打算是趁着有空看一看组织最大的几个代理商业集团这个季度的营收数据,但回到家之后,美打消了这个念头——
营收是集团CEO该操心的事,营收情况不佳的话,不应该由他这个家族首领去主动质问对方,该由对方来亲自向他请罪。
看这些东西,不如看瓷吃东西,至少瓷吃得很香,不会像某些市盈率为负的公司报表,看着就让人火冒三丈。
瓷:“这周末我想回诊所。”
“不行。”美斩钉截铁道,“我只是同意带你出门,没有同意让你回诊所。”
“你不能总在同意之后又临时增加其他条件,你当时也没有说不能回诊所。”瓷道,“我至少要回去拿一下我的证件。”
“证件对现在的你来说有什么用?”美挑眉反问,“反正你也用不到,不是吗?”
瓷不再答话,而是垂眸喝了一口茶,慢慢地吃着盘子里的玛德琳蛋糕,已经将消极抗议写在了那张漂亮的脸上。美见识过瓷和他赌气的样子,就因为有一回庄园请了中国厨师做了一桌瓷爱吃的中餐,但美却吃不习惯,随口说了一句味道一般,瓷就一整个下午没和他说话。
冷暴力的前兆已经浮现在眼前,美啧了一声,道:“好吧,可以回诊所,但是只能在我允许的时间去,期间我会监控你的所有行为,而且最多只能待半个小时。其他时间必须在特定的范围内活动,地点由我来定。”
瓷心想,这种几乎滴水不漏的监控方式,如果不是用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等到了周末,瓷才得知,所谓的特定的范围,便是属于美的家族所管辖范围内的区域——商业管辖或者治安管辖。美的家族也涉及大量的地产开发,不少商业和住宅区的开发商实控人穿透到最后都是同一个姓氏,这也是他需要将大量用地许可握在手里的原因。
瓷在商圈中闲逛了一上午,他平时不是个会把太多时间花费在购物上的人,通常会像做手术那样直奔主题。更何况,走在这些高档精致的橱窗中间,和走在美的衣帽间里似乎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瓷问美什么时候可以去诊所,直到将近傍晚,美都没有给他准确的回答。
从商圈离开后,二人去了公园。今天纽约市天气不错,公园里多了些散步野餐的人群,瓷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一回头便能看见分散在周围的组织便装保镖。
美坐在瓷身边抽烟,一副不慌不忙的悠闲模样,瓷看了看时间,忍不住问:“首领先生,请问你还记得今天要去诊所的事吗?”
“这不才五点吗?急什么。”美反问,“你越想回诊所,我就越怀疑你在诊所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小医生。”
“我只是想去亲自确认一下诊所损失有多大。”瓷解释道,“还有那具人体骨骼模型,那是朋友送我的礼物,我想把它带回来。”
“礼物?”美古怪道,“什么朋友会送这种东西当礼物?”
“我还挺喜欢的,至少他很安静,不会打扰我工作。”瓷看着眼前各色的游人,有相伴蜜语的爱侣、撑拐独行的老人、推着婴儿车的父亲,“这个世界上没有两个人的骨骼是完全相同的,多少都会在长度、宽度、硬度上有差别。在中国文化里,‘骨’是一个很独特的象征,可以用来形容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的精神和意志力。”
“有意思。”美饶有兴味道,“那你知道对于一个黑色家族来说,骨头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信息。”美回答,“首领是心脏,总部是大脑,其余成员是维持整个家族运作的细胞,各类明暗产业所积累的资金是血液,家族的威慑力和统治力是肌肉,清晰的决策与执行网是神经,而这些东西,都必须建立在一个庞大而机密的信息网上才能真正起效。甜心,如今这个世界,你掌握了信息,你就掌握了一切。”
瓷笑了笑:“不愧是家族的心脏,果然很有见解。”
美从小到大听到过数不清的恭维奉承,真心实意和虚情假意的都有,但从瓷嘴里吐出来的夸赞,尤为令人舒心。
在室外待太久,瓷搓了搓有些发凉的双手,他见不远处的草坪边有辆贩卖热狗咖啡的快餐车,便对美道:“我想喝咖啡。”
美:“什么咖啡?”
瓷:“随便,热的就行。”
美起身走到餐车边,点了杯热拿铁和冰美式。等待咖啡做好的途中,另一道人影也来到餐车旁,美扭头一瞥,是刚才那位推着婴儿车散步的父亲。男人戴着黑色的围巾与口罩,身旁空无一物。
美回过头,看到那辆婴儿车被留在了瓷所坐的长椅后。
危机感骤然迫近,美下意识朝着瓷的方向大喊:“Get down!”
与他的吼声同一时刻响起的是一声尖锐的爆炸声,一片浑浊的白雾从藏在婴儿车里的气雾弹中喷涌而出,刺鼻而浓郁的气味顿时弥漫向整个公园广场,受惊的人群惊声尖叫着,纷纷四散奔逃。
美立刻用衣领捂住口鼻,可丝丝缕缕渗入鼻腔的气味依然让他感到了眩晕。他从风衣内袋中掏出手枪,可弥散的雾气让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根本无法确认瓷的位置,贸然开枪,很有可能会伤到他不想伤到的人。
身旁的杀手猛然朝着美举枪,美侧身一击对方关节,击落他的手枪,反手掀开面前餐车的香肠机遮罩,旋转的金属滚轮正滋滋地冒着热油。他冷眼将杀手的脸用力按在烤机上,在巨大的惨叫中,杀手的脸皮顿时腾出一股白气。
美朝着他的后脑勺开了一枪,丢开杀手的尸体。白雾逐渐散去,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个昏厥的行人,长椅上却已经空空如已,不见瓷的踪影。
他来到长椅边,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事发突然,且手段奇险,组织的保镖刚才也根本来不及做出及时的反应。手下们跑向美,请求接下来的指令。
美:“Find him.”
那双蓝眸如同一只鹰隼,飞往风暴欲袭的阴霾黑天。
颠簸的白色车辆中,瓷缓缓苏醒,被药物强制陷入昏迷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不确定自己失去意识躺了多久,但应该不超过两个小时,因为他认得这种违禁药物,两到三个小时可以代谢干净,而现在药物带来的呕吐感副作用依然萦绕在他的胸腔。
他的头枕着冰冷的车厢地面,耳畔是沉重的车轮声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臂和双腿都被手铐锁住,视线所及之处的地面上凌乱地丢着几个防毒面罩,车内还放有白色的储物箱、折叠床、氧气瓶和仪表。
第一眼看到车辆的内饰,瓷就知道,这是一辆救护车。用最不可能与危险联系在一起的车辆来劫持目标,不得不说,是相当聪明的做法。
就在这时,瓷的领口被人粗暴拖起,他被拽离地面,又被狠狠按在仪器台上。缺了一只耳朵的阴鸷男人凑近他,一口英语带着一股独特的意大利口音,满含讥讽:“真令人想不到,组织找了整整两年的人原来是个纽约州的地下医生。”
“你好啊,康塔斯家族鼎鼎大名的打手罗斯先生。”瓷淡淡笑着回答,“被美打伤的耳朵治好了吗?没治好的话可以挂我的号哦。”
“你这个康塔斯的叛徒!”罗斯猛地掐起瓷的脖子,额角绽出骇人的青筋,目眦欲裂,声音冷如寒冰,“看来你已经被那个该死的金发疯子给收买了……在康塔斯,我们会把叛徒的舌头穿上锁链,再像狗一样脱光衣服拴在大门前。”
“罗斯先生,我又不是你们康塔斯的人,谈不上什么背叛吧?”瓷的面庞浮上一层因窒息带来的红,但他依然不急不慢,断续的声音十分缓和,“生意是需要诚信的,而不是像你们这样过河拆桥……我帮你们搭建了新的机密情报系统,让你们掌握了无数的信息,首领也躲过了那么多次暗杀,而你们却反过来威胁我交出根密码……我不需要不诚信的生意伙伴。”
罗斯松开瓷的喉咙,从一旁的部下手中接过弹簧刀,弹开刀片,阴冷道:“没关系,你可以继续说你那套无聊的理论,但我会每隔十分钟就切掉你的一根手指,这刀钝得很,过程可没那么轻松。如果你愿意尽早告诉我系统的根密码,也许你剩下的手指还可以拿得起手术刀……”
罗斯的话音未落,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毫无征兆地猛然撞上救护车车头,车头顿时往一旁歪斜,整个车厢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被掀翻。车辆被撞得失控,侧壁重重地砸在地上,车内的物品都被甩落下来,车厢的电灯也忽明忽暗。
瓷下意识抬起胳膊保护头部,身体却仍然在车辆的翻滚中被四处抛起又落下,锁住他的铁链勉强起到了一定缓冲,让他不至于像疯狂的生日派对上的蛋糕一样被砸向墙壁。
一声沉重的巨响后,救护车终于停下,整个车厢已经在擦行中出现了变形,柜子和仪器全都翻倒一地。瓷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浑身都在发疼,有一台仪器还沉沉地压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十几秒后,周围渐渐响起了杂乱的人声和引擎声,瓷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隔着车厢听到零星的枪响。很快,他便听到了车门被粗暴拉开的骇人巨响,罗斯与他的手下还未从遇袭的混乱中回过神来,来的人便在车厢中接连开了数枪,子弹穿透血肉与骨骼,惨叫声不绝于耳。
从嘈杂无章到一潭死寂,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瓷低低地喘着气,大脑在刚才的碰撞中阵阵发晕,视线一片模糊。
这时,压在他身上的医用器械被掀开,一双沾着泥泞的皮鞋停在他面前,鞋面上满是半化的雪水和鲜血融成的暗红污迹。
好不容易等到晕眩的视线重新聚焦,瓷抬头一看,他人口中的金发疯子正压着眉头看他,神色出奇得冷,眸中的天空密布阴云。
瓷知道美大概有方法能找到自己,但说实话,他没有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不过这道疑惑只在瓷的脑海中停留了数秒,他很快便想起了自己今天的服装从头到脚都是美亲自准备的,特别是里面那件暗纹黑衬衫,它有非常精致的纽扣——藏追踪器的好地方。
美用子弹将绑着瓷的锁链打碎,接着把手枪插回背心置物皮带中,将瓷从被撞得一团糟的车厢里抱出来。入夜后气温急剧下降,外头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瓷看见地面上散落的车辆金属残片和尸体,尸体个个头部中弹,面目全非。
被美抱进怀里后,瓷才发觉他的黑风衣外套到处都湿黏一片,周身都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
瓷问他有没有受伤,向来不会在他面前吝啬语言的美却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美似乎在有意地暂时收敛心中那股想要肆意宣泄的杀戮欲,哪怕只是开口说话,也许都会让这股念头变得野蛮而难以控制。
美沉默地把瓷放进车里,他撑着车门,捏起他的下巴检查了一番他脖颈上被罗斯掐出的指印。
最后,美给自己的枪换了一条弹匣,关上车门,转身离开。
瓷很不习惯美这样莫名的安静,他按下车窗,想探出头追问一句美的情况,一旁走来的华盛顿却制止了他。
华盛顿身上同样传来枪战后的硝烟味,他朝着司机点头示意,司机发动了引擎。瓷用不解的目光望向华盛顿,华盛顿简洁地回答:“Boss wants you to go home.”
不等瓷回应,车辆便徐徐启动,瓷回头从后窗望去,隐约还能看见美的身影,如同一把黑色的利刃。
回家的途中,瓷的头晕愈演愈烈,中途便靠着椅背昏睡了过去。等到他再醒来,熟悉的卧房窗外已是无光的黑夜,雪依然在下,屋里却暖洋洋的。
瓷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贴着电极片,两名医生站在房间里,其中一位记录着床边电子仪器的数据,另一位则过来仔细查看了他的情况,询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
随后,两位医生和坐在沙发上的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很快离开。
瓷看着床边的医疗仪器,都是德洛山公司高精尖的产品,不是普通的医院可以配备的,他正评估着这些仪器大概的价格,一道阴影便笼罩下来。
美撑在床边望着他,双眼如一片冷海将他困入其中,他将手里一台平板递到瓷的面前。屏幕里似乎是一块实时监控画面,地点是一片亮着苍白应急灯的森林,看不出具体是在哪里。
更吸引瓷注意力的,是画面中央的人。
赤身裸体的罗斯双膝跪在雪地中,他双目涣散、肢体僵硬,下颌全是鲜血,耷拉在外的舌头上钉着一条铁链,铁链则拴在一旁的树干上。他的胸腔被人打开,几只乌鸦正啄食着他几乎快被冻硬的内脏。
瓷沉默地看着这个画面,心想看来美不止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还放了窃听器。
“罗斯告诉了我一些关于你的事情,所以我最后还是给了他痛快。”美放下平板,他嘴角扬着,神情中却没有笑意,“康塔斯情报系统的暗网技术官,聪明又谨慎,做事精准得堪比外科手术,从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任何信息……藏了这么久,费了不少心思吧?”
“谢谢夸奖。”瓷回答,“但事实证明,我还不够谨慎。”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一年前的自己在洛杉矶的那一枪打偏了。”美冷讽道,“要不是康塔斯的那条疯狗这次找到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揪出来。”
他伸手掐住瓷的下巴,迫使那双透黑的眸看向自己:“托你的福,光是从去年开始我就遇到了至少六次暗杀——如果不是你帮康塔斯构建了新的机密情报系统,他们不可能发现我的行踪,康塔斯的首领也早就死在我手里了。”
美一早便知道,瓷就像一根表面甜美的拐杖糖,如果真的放下戒备去品尝他,也许会被糖浆中的刀片割开喉咙。可直到他现在他才明白,他仍旧低估了这个人,瓷根本不是糖果,而是一条伪装成拐杖糖的毒蛇。
瓷:“我只负责构建系统,至于他们拿系统干什么,与我无关。”
美从腰间取下手枪,一推枪膛,道:“与你无关?好,那就回答我几个与你有关的问题。第一,我要知道你的暗网主机位置;第二,罗德港口消失的那名康塔斯干部的下落;第三,康塔斯密码箱的密钥究竟在哪。”
“不说会怎么样?你会杀了我吗?”瓷轻轻一笑,“可我看你把这么昂贵的医疗仪器用在我身上,似乎暂时不想我死呢,是这样吗?首领先生?”
美渐渐蹙眉,只觉得瓷此时此刻的笑容无比可恨——可恨在即使他保持沉默,也无法否认瓷说的话。
他知道自己处理完罗斯的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家,然后坐在房间里等着瓷苏醒,与其说是为了等瓷醒来好拷问他,倒不如说他更想亲眼确认瓷的伤势没有大碍;他知道自己很庆幸那只是一枚气雾弹而不是炸弹;他知道自己有无数种方法逼迫瓷说出他想要的回答,就像他对罗斯那样,可是他却在这里浪费口舌,甚至没有动粗。
美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在意这个欺骗他的漂亮医生的死活,所以哪怕他实实在在地拥有瓷的生死抉择权,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瓷动了动胳膊,似乎想从床上坐起来,美一咂舌,用枪口抵住瓷的肩膀,缓缓用力将他压回床上,冷声道:“如果不想我的枪走火,就不要随便乱动。”
“那你靠近点,”瓷朝着美勾了勾手指,眼中有细微的笑意,“不靠近点我怎么回答你。”
美心里恼火得很,他不耐烦地靠近瓷,瓷却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的嘴唇,灵巧的小蛇信滑进他的唇间。说实话,这不是瓷第一次用这种伎俩,但是却意外地屡试不爽。
一吻落下,瓷冲他眨了眨眼:“谢谢你救了我,作为报答,我可以回答你其中两个问题。”
美刺刺道:“哇哦,那你可真大方。”
“第一个问题,拒绝回答。”瓷凑近美的耳畔,爱侣耳鬓厮磨的距离,连轻缓的语气都仿佛是在吐露蜜语,“第二个问题,康塔斯的干部在罗德港口2号船坞下的浅海中,你如果现在去打捞,也许还能捞到一些腐烂的尸体残块——所以我先前说你抓错人了。”
美一字一句:“是你杀了他。”
“是的,抱歉,那天在秘密分享游戏里骗了你,我的确不止杀过一个人。”瓷靠在美的肩膀,悠悠地开口,“但总数绝对不超过五个,这我可以向你保证。”
“保证?你口中的保证从今往后或许都要存疑了。”美轻嗤道,“那你杀他的理由呢?”
“为了密码箱的密钥。”瓷回答,“搭建初始系统时,我在他们的主机里设置了一道通过根密码才能访问的后门,并植入了一条待激活的指令,这条指令是为了确保一旦康塔斯违反我和他们之间的约定,我都有权销毁系统。现在康塔斯为了根密码在追杀我,想要删除那条指令并拿到系统的全部权限。”
美:“康塔斯的密码箱里究竟是什么?”
“一台内部系统的分机,一般来说不算特别重要的东西,中层干部都有权持有。”瓷道,“但是,康塔斯并不知道我在分机系统中也植入了病毒,当分机和主机联网时,分机可以拷贝一部分主机权限。哪怕主机被康塔斯严加看管,我也能通过分机进入主机后门激活指令,半个小时内,整个系统会自行销毁。”
“……狡猾的家伙。”美暗暗咬牙,在心里庆幸自己软禁瓷的这段时间里长了个心眼禁止他接触联网的设备,不然就凭这小医生的本事,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来,“怪不得你明知道康塔斯的密码箱在我手里,也不愿意告诉我你有密钥——不就是为了定价权么?”
自己的家族建立了那么庞大的黑白商业帝国,美不会不明白,买家竞价才会对卖家带来好处。
如果他得知瓷掌握着密钥,势必会想办法让瓷销毁康塔斯的系统。整个北美原本就是他和康塔斯两个家族分庭抗体,而一旦康塔斯被摧毁,他的家族将垄断整个黑色链条,那么,暗网技术交易的定价权便不再是卖家所有,而是他来决定了。
定价权,一条产业链最核心、最关键的利润法则。
“不愧是首领先生,很清楚其中利害。”瓷笑着赞许,笑意却又渐渐淡去,“我原本还在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协助康塔斯,好让他们有能力和你抗衡,来创造一个更有利于我定价的局面。但是,康塔斯的所作所为的确已经超过我的底线了,这样会给我带来麻烦的顾客没有存在的必要。”
瓷注视着美的双眸,平静道:“所以我决定把密钥交给你,替我把康塔斯毁掉吧,首领先生。”
很多时候,效率最高的事是不需要亲自做的,美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他在那一刻回想起了瓷修长的手指握着柳叶刀的模样,那把温柔的刀刃,既可以拯救,也可以屠戮。
而现在,瓷将这把刀交给了他,希望他能成为他手刃敌人的利刃。这是一次光明正大的阳谋,一场显而易见的利用,他借刀杀人,连鲜血都不会沾。
美知道,自己在这轮无声又危险的博弈中输掉了,哪怕输的结果也是对他来说最有利的,但瓷的刀刃最终刺入的是他胸腔里那颗鼓动的心脏,不致命,却会伴随着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供血都刺得更深,痛楚中夹杂着隐秘的快乐,让他今后每一个夜晚都会肖想那种滋味。
美捏紧瓷的下颌,要让那双眼眸被自己的身影所覆盖:“密钥在哪里?”
听到美这么问,瓷便明白美同意了,他抬头又吻了吻美的唇角,道:“在我的诊所。”
“我派人搜过你的诊所,”事到如今,美似乎也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直截了当地开口,“没有找到密钥。”
“那就是你的人搜得不够仔细。具体的位置就等你到那儿再和我打电话吧,我要休息几天,就不亲自去了,我不去的话你也会安心一点吧。”瓷躺回床上,翻身缩进被窝一气呵成,“晚安。”
第二天早晨,美的电话打来时,瓷还在床上熟睡。
美带着华盛顿等人站在诊所会客厅,诊所还是上次离开时那副狼藉的模样。当初他怀疑瓷和康塔斯之间的关系,为了不让康塔斯的人钻空子,他不仅派人搜查过瓷的诊所,还特意让人盯梢在周围,不让任何可疑人物靠近。
美:“好了,告诉我密钥在哪。”
瓷困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看到约翰了吗?”
“……什么?”美疑惑道,“约翰是谁?”
“约翰是那副骨架的名字,”瓷懒洋洋地开口,“它的鼻骨可以拆下来,我把密钥放在里面了。以及右手边房间里有一个冰柜,里面有一盒未开封的酸奶,那个其实是一个医用无菌密封箱,康塔斯干部的右手食指在里面,你们也需要他的指纹来开启密码箱,对吧?”
美沉默地听着,一时无话。
瓷:“对了,麻烦你把约翰一起带回来,谢谢。”
说完,瓷便挂断了电话。
美走到骨架模型面前,如今仔细一看,他才发现,这副骨架头骨的后脑勺位置有一小处凹陷,像是遭受过重击。
说实话,现在他不确定这副骨架到底是不是“模型”,也不确定瓷那天口中的失手杀死窃贼到底是不是真的“失手”。
美:“Hello, John, hope you don''t mind. ”
美将骨架的鼻骨用力拆下,一枚只有指腹大小的密钥芯片藏在其中。美将密钥扔给华盛顿,又按瓷说的走进里屋把那盒“酸奶”提了出来。一旁不知来龙去脉的部下纷纷面露古怪的神情,彼此交换几个眼神,最终也没人敢问出口。
接完美的电话,瓷睡了个回笼觉,最后被家中负责照看他的家庭医生喊醒,说老板让他按时吃饭并检查身体。
瓷今天的不适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他披上外套,刚刚下楼来到客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具摆在窗边的骨架。骨架的鼻骨略微有些歪,显然给他安装鼻骨的人并不是很有耐心。
美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那台已经被从密码箱中取出的分机就摆在他面前。听到瓷的脚步声,他抬眸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如果你敢把那副丑东西摆在我的卧室里,我会把它的头拧下来当烟灰缸。”
“约翰哪里丑了?”
瓷坐到分机电脑跟前,他启动电脑,握手术刀的手指落在键盘上,熟练而顺畅地破译着后台防火墙的密码。
美兴味盎然地撑着脸颊看他,忍不住问:“你是怎么做到同时精通医学和计算机的?”
“计算机是工作,医学是兴趣。而且我对医学也算不上精通,许多病人的情况我会一并请教我专业的医生朋友,偶尔会把他们叫过来帮我做复杂的手术,当然,病人是不知道的。”瓷回答,“你也同时精通管理一个黑道家族和高尔夫球,不是吗?”
美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板起脸道:“哈,所以那个没礼貌的拉美男人和他的妻子其实是你请来的代刀医生吧?”
“嗯,他们有时也会帮我处理一下现场。”瓷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及,我觉得没礼貌的人是你。”
“他们帮你处理过什么现场?”
“你找到的那辆康塔斯中层干部的车,是他们沉到湖里去的,车载设备的所有数据也是他们删除的。”瓷激活病毒,分机开始拷贝主机权限,“等系统一销毁,凭你的情报网很快就能查到康塔斯的各项机密,包括首领的身份和位置。准备好迎接你的垄断时代了吗?首领先生?”
“如今定价权在我手里,你那份黑客的钱也不好赚了吧。”美轻轻一拧瓷的下巴,手指玩味地摩挲着那一小块包裹着尖俏骨头的皮肤,“要不要我帮你找份新的工作?我保证,薪水只增不减。”
瓷:“说来听听。”
“我的私人医生。”美顿了顿,“也许偶尔还能兼职一下技术顾问。”
瓷定定地凝视了美一阵,最后伸手取掉他口中的烟,在茶几烟灰缸中熄灭:“私人医生忠告第一条:少抽点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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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觉得占tag了,那我先道个歉。
之后每一篇文,都会指路到这里,同时也会及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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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
🍎哎答应过大家写小黄刀。🚗
我在二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亲吻他,那天晚上月亮像丰满的槐花,硕大饱满低挂在枝桠上。他的唇瓣柔软又温和,比少女的子宫更软嫩。
他黑色的眼睛泠泠地滟着很青嫩脆弱的一盏玻璃灯,纯洁、剔透。
我都不敢伸舌头去撞碎他。
我发现连我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害怕东方人同书上所说的那般保守,或者说他的原则与底线远在我的之外,又或者仅仅因为,我怕吓到他。
我们白手起家,挤在一个窄小狭隘的出租屋内,大雨来临时,他用那把砍了半价的菜刀敲地哒哒作响,我打开斑驳的游戏机,汽水滋啦一声,余光里,他系着白色围裙的腰肢曲线在我眼里一晃一晃,我嗓子干哑,踌躇着不敢开口。...
🍎哎答应过大家写小黄刀。🚗
我在二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亲吻他,那天晚上月亮像丰满的槐花,硕大饱满低挂在枝桠上。他的唇瓣柔软又温和,比少女的子宫更软嫩。
他黑色的眼睛泠泠地滟着很青嫩脆弱的一盏玻璃灯,纯洁、剔透。
我都不敢伸舌头去撞碎他。
我发现连我都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害怕东方人同书上所说的那般保守,或者说他的原则与底线远在我的之外,又或者仅仅因为,我怕吓到他。
我们白手起家,挤在一个窄小狭隘的出租屋内,大雨来临时,他用那把砍了半价的菜刀敲地哒哒作响,我打开斑驳的游戏机,汽水滋啦一声,余光里,他系着白色围裙的腰肢曲线在我眼里一晃一晃,我嗓子干哑,踌躇着不敢开口。
他笑盈盈的唇角比樱桃还更加诱人,我仓促一看,涩声问到我可不可以吻他。
好。
他两个浅浅的梨涡荡起来,骂我蠢,为什么连吻他都要问。
后来我搂着他,哼着我故乡的夏威夷吉他曲,我唱,月光下的爱人,月光下的爱人。
他在哼吟里闭着眼睛,说他看到了大海。
我抱着他,就如同拥有着全世界。
他出事的那天是个雨天,我的游戏机斑驳地响了三天,直到最后一个螺丝崩掉,旋转在地上。
后来我企业成名,整日在酒醉里泡着,看着我的情人们,他们迫不及待献上红唇和肉体。
我要求他们染上黑发。
在一片白花花的被浪中,我肆意横行着,落下一个个温柔的吻,他们有的人喜欢放浪的尖叫,或者羞怯地欲拒还迎,我对关于他的//性//爱一无所知,于是我让他们闭嘴,不要再多说一句话。
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难道是比少女的子宫更柔软吗?我都快忘却了十几年前的事了,只觉得冰凉凉,酥麻麻,暖哄哄,我看不清模糊的一切。
我的吻逐渐凶狠起来,仿佛是无声的怒吼与悲鸣。
当一切都发泄出来的时候,我哭了,泪水砸在枕头上,晚上月亮像丰满的槐花,硕大饱满低挂在枝桠上。而我低声唱着:
月光下的爱人,月光下的爱人。
★夜闯鳏夫村·上
苏→瓷←南
注:因怀疑某地出现了人口\拐卖集团,瓷受组织指派前往某山村进行调查。(非官方)
*都是玩梗
01
瓷心不在焉地把着方向盘,远处日落山头,金灿灿地一片朦光。
山路两旁树木杂乱生长,时不时路中间便突兀地横出一截树杆,一块梆硬的石头,一只乱窜的黄鼠狼,好像不出现点什么东西,对不起他大老远来这一趟。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组长在出发前再三叮嘱他入了夜就不要到处乱跑,乖乖找个安全的地方留宿休息,以免发生意外。
瓷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瞪着两只铜铃一样的眼睛,手舞足蹈,夸张地比划着这条山路的险恶:
“……嗬——那可...
苏→瓷←南
注:因怀疑某地出现了人口\拐卖集团,瓷受组织指派前往某山村进行调查。(非官方)
*都是玩梗
01
瓷心不在焉地把着方向盘,远处日落山头,金灿灿地一片朦光。
山路两旁树木杂乱生长,时不时路中间便突兀地横出一截树杆,一块梆硬的石头,一只乱窜的黄鼠狼,好像不出现点什么东西,对不起他大老远来这一趟。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组长在出发前再三叮嘱他入了夜就不要到处乱跑,乖乖找个安全的地方留宿休息,以免发生意外。
瓷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瞪着两只铜铃一样的眼睛,手舞足蹈,夸张地比划着这条山路的险恶:
“……嗬——那可了不得!当地人都管这条山路叫索马里!别说是人了,就算是只狗路过,都要被刨下一块狗皮。”
语毕,他又严肃地强调了一遍,“我警告你啊,别开你那花里胡哨哔哔响的跑车去,听见没有?”
瓷充耳不闻,手机已经开打了携程旅游,专心致志地寻找目的地附近的旅游景点。
“你是去执行公务的,不是去度假的!”
组长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拧着他的耳朵把话掰碎了一个个塞进去,“你爸把你送到这里来就是想磋磨磋磨你的狗脾气,你安安分分老实一点,年后不就能调回北京了吗?”
他简直想不通这个一根筋的小少爷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放着炊金馔玉的好日子不过,跟他爸赌气,非要来这穷乡僻壤当个辅警。
那辅警能是那么好当的差事吗,家长里短哪个不该管?只有他天天呆在局里面撵鸡赶狗,比坐在办公室里的大领导还闲。
“哎呀,知道了。”瓷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我还嫌那破路硌坏我底盘呢。”
——局里警车不多,给车技不好的小少爷豪横地拼出来一个巨大停车场,别人的车都规规矩矩地停在规划里,只有他一个人斜着占了三个车位。
亏得是这地方偏僻,没什么领导常来视察,不然被发现了都得请去喝茶。
这次派他出任务也是一样,明上说是去调查人口失踪,其实根本不指望他能干什么,就是让他出去兜兜风,回来找人给他写个报告,过几天直接“破格提拔”。
本来还打算找个更安全的任务给他,谁知瓷一听说目的地很危险,逆反心理一下就上来了,铁了心非去不可。
谁也拗不过他,于是瓷就去了。
但他真的没想到目的地会有这么远,远到他开了一天还没到,瓷顿时有些后悔拒绝了组长给他安排的司机。
他略有不快地拐过一个弯,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如果他再找不到村子的话,他今晚只能在车上睡一觉。
他对自己的技术很有自知之明。他今天坚持开夜车,明天就会有人在山脚下发现他车毁人亡的残骸,然后被做成告示牌挂在路边。
瓷打开广播,正想给自己壮壮胆,忽然眼前一晃,一束刺眼的强白光猝地亮起。瓷毫无防范,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视野中只剩要命又缺德的白色远光灯。
“我草——”
他倏地向后倒,转盘几圈打到底,慌乱中直接踩死了刹车,轮胎在崎岖的山路上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老掉牙的桑塔纳失去控制冲出山路,轰然撞向了树丛。
02
“……受伤了,在流血。”
瓷的脑袋嗡嗡作响,周遭的声音忽远忽近,像是萦绕在他的耳旁又距他十万八千里。
他费力地伸出手,在额头上摸了一把,只摸到一片湿润。
03
“哐——哐——!”
在铁柴刀锲而不舍的砍砸下,坚硬的车窗玻璃终于裂开一条明显的缝隙,苏把柴刀丢到旁边,后退几步,朝着裂隙正中用力补了一脚。
随着一脚踹下,蛛网般支离的玻璃彻底破碎,玻璃渣铺了一地。苏掌心扣住变形的车门,手臂肌肉收紧,绷起青筋,硬生生将车门给卸了下来。
终于看见了倒霉的驾驶员。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对方身体前倾,脑袋耷下,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全靠安全带固定着;瘪下去的安全气囊软趴趴挂在方向盘上,昭示着撞击程度之惨烈。
好在胸膛还有轻微起伏,看上去人还活着。
苏撑着座椅的靠背,越过他去解安全带,视线扫过驾驶员的脸时,短暂地停留了片刻。
“看什么呢,老色鬼。盯着人家不放?”
南在他后面敲敲车顶,用眼神示意他出来瞧瞧,“过来一下。”
苏一手穿过膝窝,另一手护着后颈,把人从驾驶座里抱了出来。对方的脑袋垂在他胸前,黑色碎发里露出一只雪白的耳朵,耳骨上还穿了两颗金属耳钉。
身形看起来已经成年了,没想到抱起来还挺轻。
他从汽车里钻出来,问南:“怎么了?”
南咬着一根螺丝刀,双手抵在后备箱门上,视线晦暗地瞥了一眼被苏抱在怀中的人。
苏往后备箱里看了一眼,眉心也是一跳,两人的神色一同变得复杂起来。
“肇事车辆估计跑了,没有下车查看。这些怎么处理?”
“东西提走,车子扔这儿,反正也是要被抢的。”苏当机立断,“人也带回去。”
04
瓷在一个泥瓦房中醒来。
四面透风的泥瓦房,连一面密封完整的墙面都没有,一些地方贴着报纸,一些地方糊着沙块。房间里除了这张床就是一排灶台和几个发黑的油桶,看上去像是乡土电视剧里那种无妻无子的老光棍住的地方。
他低头,自己的左手手臂被白纱缠了几圈,再一摸额头,同样也裹上了纱布。方才的触感并不是做梦,他在山路上出了车祸,被人救下了。
这会儿他醒不久,痛感便钝钝地浮了上来。瓷捂着脑袋,刚要叫人,门口就走进来一个魁梧高壮的银发男人,胸肌饱满,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老头背心,手里还握着一把锅铲。
瓷张开的嘴慢慢合上了。
这人眉宇间流露一股戾气,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体格像是能把他砸进地里的那种。他心里盘算了一阵,决定先不采取行动,且看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再见机行事。
苏一进屋就看见昨晚在山路上救下的小年轻醒了,坐在床上,顶着一头白色纱布,傻兮兮地望着自己。
他皱皱眉,走过去,一手捏着对方的脸颊抬起来,忽然抬掌,朝他背上巨力地拍了几下。
“难道救了个哑巴?还是傻子?”
瓷本就受着伤,差点被他一掌拍得魂归故里,捂着脖子咳嗽不止,被对方毫无边界感的举动狠狠震惊了。
等他终于痛苦地止了咳,正要反驳自己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自己是四肢健全且精神无碍的正常人,苏已经走到门口,朝外面招招手。
“怎么?”
南刚炒完一个菜,擦掉手头的灶灰,就见苏在喊他。
“昨天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子,是不是撞到了脑袋?”
“小孩子……”
南听他这个称呼听得牙酸,“你不要看见比你年轻的就叫小孩子,人家起码也有二十多了。”
瓷茫然地看着另一个男人走进来,目标很明确,直接在他身边坐下了。
床板微微一沉,瓷不动声色地往墙内挪动了一点。
他吞了吞口水,悄悄抬眼,对比了一下两人和自己的体型,忽然感觉呆在房间里有点喘不过气。
不过比起刚刚那个粗鲁的老头背心,这个男人面容和蔼,也没什么过分的动作,看上要温柔许多。瓷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比如道谢并让他们赶快把自己送到正经医院去之类的。
他可不想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南打量了一下床上的病人,不怪昨天苏会在救人的时候走神,仔细一瞧确实是少见的漂亮,比起杂志上的明星模特也毫不逊色。
只是现在受了伤,头上缠着纱布,呆呆愣愣地像企鹅。眼睛圆润可爱,有种天真的痴傻感,可能真的把脑子撞坏了。
南在心里叹了口气,像摆弄小动物一样把瓷的双手提起来,上下挥舞了几回,然后略带迷惑地分析,“暂时没发现肢体有不协调的情况……”
他指着瓷充满不可置信的眼睛,让苏来看看,“眼珠子也有跟随反应,你看像是脑神经失常的样子吗?”
“要是失常才好糊弄,”苏说,“刚好留下来做个老婆。”
瓷:“……”
05
房间里的锅碗瓢盆叮叮咚咚响了一阵,苏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压制住了骤然暴起的瓷。
“放我回家!你们两个老光棍!老王八蛋!”
瓷就差戳进眼珠子里、指着他俩的鼻子咒骂,任凭谁被当着面这么意淫都沉不住气。更别提他从小心高气傲,就得要人哄着捧着,压根不是会受气的人,苏的话直接把他的引线给点着了火。
被当成傻子和哑巴他姑且忍了,那个粗野的莽夫居然还想要他做老婆,他要是还能忍,除非上辈子菩萨投胎。
就算他们救了自己,但这也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折辱自己的理由,士可杀不可辱!
瓷忽然想起自己前来调查的目的,此前他在局里翻看过卷宗,失踪的多是年轻的女性,被拐卖到山村里,给那些老不死的生孩子。
这个天天在局子里浑水摸鱼、滥竽充数的小少爷,终于感觉自己肩膀上责任重大,他手脚并用,想要从苏的手掌里挣脱。
不过他有伤在身,除了胳膊和脑袋,还有一条腿也错了位,几乎是处于任人鱼肉的状态。
虽然手脚无力,但他的语言输出能力非同一般地强悍,不过才骂了几分钟,苏南两人的身份便从人模狗样的猩猩变成了六道轮回的畜生。苏难以忍受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对上瓷愤怒还不肯服输的视线,拍了拍他的脸,“别不识好歹,小心我把你的嘴缝起来。”
南平白被扣上了一顶和苏一样的帽子,这会儿笑眯眯蹲在瓷的身前,像是要把老畜生的称号坐实了,“那不行,这么漂亮的嘴巴,缝起来怎么给人亲啊。”
瓷毛骨悚然。
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忽然特别想念警局里的软床热水,还有天天冲他笑得和颜悦色的组长和同事。
原以为自己被好心人救了,没想到是陷入了另一个狼窝,狼窝里还有两头眼冒绿光的老狼。
现在两头狼一前一后挨着他坐着,而他被迫变成了一块肉,可以随时被撕咬的那种。
瓷身价骤降。可惜他受制于人,不得不忍辱负重,“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要命没有、要钱一箱!”
南没忍住笑了,总想逗一逗他,“什么钱啊,你是说放在你后备箱里的那一箱天地银行吗?”
“如果你交得出钱,我们放你走也不是不行。”
瓷瞪大了眼睛。
“什么天地银行啊,”他喃喃道,“那明明是……”
他又想起了组长出发前叮嘱他的话,“索马里山路,路过一条狗都得交过路费!”
苏顺水推舟,完全一副恶霸地头蛇的模样,捏着瓷的脸,直到他露出悲愤欲死的表情,“交不出来,你就乖乖留在这里天天伺候我们。”
“……。”
瓷绝望地倒在床上,突然开始抽噎起来,他越哭越大声,有种要把这间泥瓦房哭塌的气势。
这回轮到两个欺压的人不知所措,南用眼神示意罪魁祸首苏赶紧安抚一下,苏板着个臭脸,梗着脖子表示自己根本没经验。
南怕他再哭下去会把其他村民给引来,连忙箍着他的腰,像是安慰小孩似的把人搂进怀里,然后眼疾手快地蒙住了他的嘴巴。
瓷前面被苏捂着嘴,现在又被他捂了一回,倍感委屈,眼泪就像水龙头开了闸,一股股往外冒,打湿了南的衣袖,看得南也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着苏,有些犹豫,“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虎口上就传来一阵剧痛,瓷抓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一点力都没收。
“啧,”苏率先发现不对,钳着瓷的手腕,“你这小兔崽子,松嘴!”
瓷直接翻身下床,端起一旁盛满水的搪瓷盆,就往苏的头上盖去。
苏猝不及防,被从头到脚淋了一身的水,湿哒哒地顺着发丝往下滴;还被瓷拿住机会,把盆子猛扣在了脑袋上,露出盆底明晃晃、红艳艳的双喜字。
瓷一朝扬眉吐气,意犹未尽,像是擂鼓一般,重重往盆底扬了一巴掌,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如同金戈铁马般的激鸣——
铁盆“咚——”地一声摔在地上,陀螺一样有气无力地转了几圈,然后被苏一脚踢飞了。
Tbc.
——————————
苏:我发誓这小子刚进来的时候就是瘸的,我真没打他。
彩蛋【失踪的金主】
吃点甜的,祝大家元宵快乐~ ՞•ﻌ•՞
🪙♠️【all瓷|糜烟】(一)
⚠️宫廷背景,全员都不是啥好人
⚠️病态爱恋有,万人迷有。注意避雷
⚠️包括但不限美瓷、俄瓷、英瓷、法瓷
序章与番外请在合集查看😋
“世间污浊,你我本就不干净。”
1.立后
新皇上位的第一天,血就流了三尺金堂。
肃穆冷清的氛围总是很容易在这座銮殿中冻结。美利坚翘着腿,俯视着眼前的三十六位新旧交杂的部署大臣,轻轻吹了声口哨。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流转,最后停在了右侧一位黑发青年身上。
“瓷。”他平平地说,“抬起头来。”
被唤作瓷的青年并未依命令照做,他看上去修长纤细的身段...
⚠️宫廷背景,全员都不是啥好人
⚠️病态爱恋有,万人迷有。注意避雷
⚠️包括但不限美瓷、俄瓷、英瓷、法瓷
序章与番外请在合集查看😋
“世间污浊,你我本就不干净。”
1.立后
新皇上位的第一天,血就流了三尺金堂。
肃穆冷清的氛围总是很容易在这座銮殿中冻结。美利坚翘着腿,俯视着眼前的三十六位新旧交杂的部署大臣,轻轻吹了声口哨。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流转,最后停在了右侧一位黑发青年身上。
“瓷。”他平平地说,“抬起头来。”
被唤作瓷的青年并未依命令照做,他看上去修长纤细的身段笼着一袭黑衣,如同一潎雅致的墨痕,静立在銮殿殿一角。
“瓷。”美重复了一声。
所有人都打了一个寒噤,感到脖子上升起一股从内而里的凉意,有人冒着冷汗,轻轻侧头看向瓷的方向,颤声提醒道:“小先生,小……殿下在叫你呢。”
他们必须要让座上这位疯子高兴,瓷性命无关,但美的心情完全取决了他们其余人的死活。
瓷微微一动,停顿了几秒后,终于照做。
那是一副白皙惹眼的相貌,眉眼俏丽,眼眸灵秀。氤氲的半薄浅绯晕在他眼角,隽丽又稠艳,但那一两点稠最终却又滟在他的淡漠之下,使整个人矜冷雅俊。
他眼睫交合,闭着眼,抿着唇,尽管抬起了头,看上去却冷淡又疏离。一丝薄薄的倦色在他脸上蔓延,似是不想再与面前的人多语一句。
美嗤笑一声:“什么意思?瓷?”
“你觉得我残忍?不愿和我再搅一摊浑水?”
瓷的唇瓣轻抿,面色苍白,如同深冬初南山岭一绺霜色。
“过来。”
瓷轻轻蹙起了眉:“这不合规矩。”
美利坚的笑意顿时敛去了大半,城内早已入秋,阴冷潮湿的寒气袭来,所有人打了寒噤,他未关窗,于是白霜染在帷帘上,覆盖住了没有清理干净的血水。
“我说,”至上的帝王对他有区别于他人的无限耐心与从容,“瓷,过来。”
“您真任性。”瓷冷淡地答道,无视了美的命令,自顾自般一意孤行,“明明势力还未稳定,您便要立后。您要依靠谁?经济?兵力?还是说,称帝便就是儿戏,我们一句话您也听不得......”
美眼带笑意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那我该怎么办?”他慢条斯理地看着眼前黑发人,只觉得冷冷淡淡的小美人可笑得要紧,有一种蜉蝣撼树,螳臂当车的荒唐与怜悯感。
他端起座旁一壶酒,起身走到瓷身边。
“你心里有答案了吧?”美轻声轻语,耳语道。
“怎么办?当然是给我一杯下了剧毒的酒,right?”
瓷冷冽地抬眼:“陛下多想了,哪里敢。”
美温柔地将瓷落在肩头的黑发别在他耳后:“你不仅敢,你还做了。就在今天早上。弑君这种小事,你做起来最顺手了,不是吗,甜心?”
瓷猛地一把推开他。
“我说过了,您 多 想 了。”瓷笑意盈盈,一字一句道。
美的停顿一下,在抬头时早已冷了半张脸,似乎觉得硬挤出来的微笑着实让人恶心,他的表情逐步归为一种漠然的平戾。
“立后的事情,我定。”美放大了声响,好让所有人可以听清楚一切。
“你的命,我也定。”
说罢他挑眉看了看座下的近臣:“怎么不行礼?新后在你们面前呢,现在不可直呼他为瓷了,要叫殿下。”
瓷冷冷静静地看着美,但手心皮肉早已被指甲掐破。
美笑地露出了一小颗虎牙,仿佛五年前他第一次牵起瓷的手时那般,风华正茂,年轻气盛。
那个时候,不同现在,他还不曾沾染过一丝尘埃。
2.
夜来风雨急。
马车轮碾过石板,万户此时早已熄灯入眠,马匹疾驰过几户黑色的人家,直直奔向路的尽头,帘底低垂,夜寒雾重,月光下细微冬雨使匹马鬃毛上好似都刷上了寒意。车旁一匹黑马疾驰,马背上的人戴着蓑帽,身段修长高挑,细细一看,一把长剑配于身侧,冷光乍现。
马车夫挥舞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马蹄声渐小,车停稳在一处灯火阑珊的隐蔽角落。
“皇后殿下。”骑在马背上的人利落地翻身下马,言语在微雨中还是那副及其熟悉的英腔,一丝不苟,尾音冷淡。
他掀开车帘,“路途颠簸,希望您未受寒。”
一只戴了洁白手套的右手从那人的方向伸来:“请。”
瓷握住了那只手,却并未再有什么举动。
“还在生气吗?骑士长大人?”瓷浅笑着问他。
眼前的人紧紧抿着唇,碧色眼眸低垂:“并未。”
瓷眼中秋色浓淡仿佛要融化为一泓柔水,马车内空气温润,他白皙的脸上覆着淡淡的薄红,眼尾上挑,灵动漂亮的笑意由此流露出来,好似水光潋滟的西三月。
“好久不见,你不打算吻吻我吗?”
“英吉利?我的先生?”
英的唇再次抿紧,俊利的侧脸看不清神色,声音闷闷的:“我怎敢亲吻皇后?”
“我准许了。”瓷笑意盈盈,“吃醋了?”
英沉默不语。
“小杂种皇帝今天抽了风,毒没下成。老样子,他还是那样油盐不进,二话不说就封后......我并非自愿,但好歹目的是达到了,以后再找机会杀他也不迟……北国也相继会来的,到时候......”
“瓷。”英碧绿的眼眸在火光下冷冽平静,但一两点眷恋柔和还是破土而出,克制地恰到好处。
瓷安静了下来。
“请闭上您的眼睛,我要吻您了。”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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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这他妈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