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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佩的质问让许多人心脏都“噗通”一下。“窥探他人思路”是极为严重的指控，尤其是对一名高级的奥术师。因为，打听到了别人的研究内容，就可以抢先撰写发表论文，夺得他人的奥术积分、奥术点以及地位荣耀。这种事在地球上是常见，然而在这里，抢夺奥术成果往往还伴随着杀人灭口！

老头愣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红，他嚅嗫着看向路西恩：“年轻的先生，呃，伊文斯先生，对不起，我不是……”

“应当说抱歉的是我。”路西恩没有丝毫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是我不顾演讲地进行擅自发言，其后您只是按照了正常的会场讨论程序而已。您无需用我的错误责备自己。”他迎着老头感激的目光向台上鞠了一躬，“相反，是我要向您道谢，您不仅不介意我的擅自打断，还给予我讨论的机会。”

说罢他转过身，面向会场。

费利佩冷哼了一声，放开他的右手，转而握住他另一边的手。

路西恩任由他握着，面上神色温和镇静，他先是抬起双眼，以目光示意站在二楼包厢栏杆处、向下凝望的大奥术师们，然后微笑着徐徐环视会场上的全体奥术师，再次鞠了一躬。

轻轻的、带着善意的哄笑声响起，迎接他的是并不十分热烈，但是响亮而整齐的掌声。

白发蓝眼，面色慈和的道格拉斯站在左手第一个包厢，微笑着对他点头致意。

路西恩轻轻颔首回礼，明白这是阁下们准许了自己发言，然后面对着全场的奥术师笑道：“首先，我必须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在没有取得许可的情况下，我的插言破坏了会场的秩序，打乱了演讲，这是我对这位六级奥术师先生的失礼；而破坏一场演说的完整性，干扰了各位的思路，女士们，先生们，这是我对你们的失礼。我再次表示抱歉，并请求你们的原谅。”

“然而，女士们，先生们，我不得不说明的是，会犯下这样的失误，我想这同样也有你们的原因。如果不是演讲者奥术师先生的宽容，我的开口质疑根本不会被允许；如果不是在场的全体各位赋予整场会议、赋予我们所有法师自由开明的讨论风气，在我准备出言‘捣乱’的时候也许就被惩戒部的先生们请走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我之所以有胆量在未经论证的情况下就将一个新体系抛出，那是因为我完全明白，同样对奥术满怀热情的你们，一定会给我足够的支持和谅解。因此，女士和先生们，我要说，你们也是我的同犯。”

哄笑声再次响起，许多人鼓起掌来。

“风暴主宰”笑着摇了摇头：“真是……”

路西恩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让声音平息：“正如我之前所言，这是一个新体系。我并非精通数理，对此只是有一些初步的设想。如何将它变为一个严谨、性质完备的体系，这需要各位共同努力去探索，去证明。在此，我将我到目前为止所设想的、对此体系的一些基本定义和性质给出：

此体系是对于空间中向量运算的体系。

在空间中，我们定义任意三个有次序的不共面的向量组，称为空间中的一个基。……

空间中的一个点O与一组基向量1、向量2、向量3合称为空间的一个仿射标架，以此为基础的坐标系称为仿射坐标系。……

此仿射坐标系分左手系和右手系。……

…………

直角标架是特殊的仿射标架。……

…………

两个向量共线当且仅当对应坐标成比例。……

…………

以上是我总结的，此坐标体系的基本定义和定理。

女士们，先生们。此新体系应向量线性证明的需要而诞生，但是，它是否还具有别的应用，是否蕴含着更深邃的定理，这些都有待于进一步的证明。我在奥术上的经验和实力尚不足够，不能预测它会是一个新领域的开端，或只是前行道路边的一株花朵。然而我相信，有了众位奥术师对于这个新体系的共同研究，很快就能将其完善辨明。

目前这个新体系还只是一粒种子，但我可以预见，大家一定能够给予它充足的养分。在此容许我感谢各位奥术与魔法道路上的先行者，你们的研究，至少将为巍峨的数理城堡添加一块新的基石。我会竭尽所能，与各位一道努力。

谢谢。”

不知从何处开始，响起的掌声，如同旋风一般席卷了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一旦完全恢复，路西恩的水准也跟着回来了，一番演讲，将从容和风度发挥得淋漓尽致。参会的法师们意犹未尽地放下羽毛笔和演算纸，纷纷鼓掌起来。道格拉斯凭栏俯身，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年轻人，你有一颗奥术师的心。”

路西恩优雅地一躬身。

暴风雨般的掌声再次响起。拉文第等元素意志的高层面带骄傲地看着路西恩，这是他们培养的年轻天才。而拉里、蒂莫西等人也在鼓掌，羡慕但不嫉妒地看着他。因为费利佩站在旁边，他们从刚刚起就被挤到过道上去了，诡异的是他们也没觉得发生了什么不对的事。

道格拉斯抬手止住了大厅里的声音，然后吩咐：“数理会议的演讲继续进行，此外再辟出一个分会场，组织专精数理的奥术师对新提出的仿射坐标进行研究。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自然没有异议，正要分头行动，忽然，路西恩的身侧，费利佩冷静的声音响起：

“我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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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利佩抬起头，双眼直视着魔法议会的议长：“道格拉斯阁下，我有异议。伊文斯先生愿意将他的成果无私地分享出来，并不以此要求荣誉和积分。这是他的权力与美德。然而作为保障全体魔法师成员的议会，就能够对这些成果厚颜坦然地索要？”

路西恩是元素系天才，费利佩是死灵系天才；路西恩是元素意志的成员，费利佩是苍白之手的成员。但诡异的是，会议场上只有安静地倾听，每个人都下意识地默认了费利佩“有资格代言”。

“我们信赖议会，是因为相信其能对每个成员的贡献给予公正的奖励。然而道格拉斯议长，你说‘安排奥术师进行研究’？难道议会已经性急到这种地步，连至少等原作者将成果整理成论文都做不到？还是各位阁下认为，因为提出者不是传奇不是高阶，其奥术成果就可以无偿享用，可以任意指派他人研究，可以任凭别人将不属于自己的成果发表成论文，而不管提出者的权益是否得到了保证？！”

会议大厅里的气氛再次粘滞，一片寂静。

道格拉斯议长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下并肩站立的两个年轻人，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而路西恩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上纲上线地图炮！

费利佩你说话不能委婉一点啊！一句“请让提出者来主持研究”就可以解决的事啊！最重要的是，我已经摆明了要将思路分享出来了，议长这么做不是很正常么，炮轰他是你理亏啊……而且还是地图炮，其他阁下都闭着嘴呢你就把他们统统扫了进去是怎么回事？得罪最高评议团的全体高层你很开心么……等等我现在不该吐槽，快想想这事要怎么收场啊！

……总之，先把旁边这个发飙气场全开的家伙安抚下来再说！路西恩拉了拉他，低声相劝：“费利佩，你冷静点。”

费利佩扭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冷笑的表情：“你居然还能冷静下来，教……X先生。”

卧槽你要是敢说出来……等等，能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收口，证明他还不至于到不可救药的时候，路西恩赶紧再拉了拉他：“我是完全乐意将思路分享的，你……”

“现在不是表现你的虚伪的时候，伊文斯先生。”

完了！现在是真的不可救药了！估计他已经分不清地图炮轰的是谁了……路西恩有苦难言。

路西恩对于一两件奥术新成果确实不在意。他拥有灵魂图书馆，无数大大小小的新理论随便抛出一两个来，就能引发魔法议会的大震荡。不必说原子结构，波粒二象性，遗传定率，就是在纯数理的方面，就有线性代数、公理化等着抛出，还不够的话，待图书馆解封后还有近世、离散，搬回三、四个“奥术权杖”奖都绰绰有余。

而且即使是在仿射标架的问题上，路西恩也留了个心眼。

他确实提出了仿射坐标系的概念，但是奥术师们研究到往后，必不可免地会涉及到仿射坐标系与直角坐标系的转换问题。而要做到仿射变换，必须使用矩阵（线性代数）！有这一层，即使现在把坐标体系共享了，他往后也能容易地获得这一方面的奥术成果。

但是，这些事情费利佩不知道啊！路西恩知道，他是为他好，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一群传奇的面，他要怎么跟费利佩解释？难道直说“我还有很多奥术成果所以不用介意”？

不行，还是得设法拦着他，就算不能让他把前话收回，也不要让他再开口搅得更糟。路西恩斟酌着措辞：

“这是会场发言，我们起码保持礼貌。（有话好好说。）其实你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就会发现有些指控并无必要。（不要乱开地图炮。）你身在魔法议会的时间远比我更长，应当了解几位阁下是怎样的为人。（你刚刚喷的是一群大奥术师。）你也看到，刚才准许我做会场发言的正是议长阁下，有他们的支持在先，我才能有机会成为仿射坐标的提出者。（我是当众发言的，内容都阐述的很清楚，哪个二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贪污别人的研究成果啊。）而且费利佩先生，已经出现的并不重要，我们的成就在于前行路上，那些依然不知隐藏在何处的未知。而数理是探索奥术重要的工具，有了诸位奥术师将其开发完善，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我们。（这点成果也真心不算什么。）大奥术师阁下们比我们更明白这一点，所以对你我莽撞甚至无礼的言辞如此宽容。（赶快去道个歉。）也许你觉得我的观点与你不同，（你到底听明白没？）但只要静心想一想，以你的逻辑能力不难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我求求你赶紧听明白吧。）”

费利佩纯黑的双眸凝视着他，慢慢地嘴角不屑地扬起：“我并非是因为你，伊文斯先生，才提出这样的抗辩。我可是为了整个议会。”

“我知道，我知道，”路西恩低声下气地安抚，“比起我的个人事件，你更在意的是整个议会赖以生存的律令受到冲击。保证每个成员的权益，这是魔法议会的基石……”

万岁！\〒▽〒/！是傲娇的语气，不是暴力的语气！他刚刚听进去了！不枉我费了半天口舌啊！

“那么，”费利佩仰脸直视站在高处的魔法议会议长，“道格拉斯阁下，对于我的问题，您给予怎样的答复呢？”

议长温和地看着他：“仿射坐标理论的创立者是这位伊文斯·X先生，这毋庸质疑。在研究小组组建好之后，他将成为特别邀请的指导顾问，对研究进行指点和协助，同时也会给予他应得的积分和奥术点。请你不用担心。”

“感谢您的公正和睿智。”费利佩弯腰鞠了一躬，骄傲的语气完全不含任何道歉的意思。

大厅里的气氛这才放松下来，嗡嗡声中夹杂着各种不解及兴奋的议论。

“呵呵，我也要感谢您的维护，费利佩先生。”被弄得心惊肉跳的路西恩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赶紧插嘴打圆场，“我……”

他的话又没能说完，就被费利佩握着手腕大力地拽到面前，拉得他一个踉跄。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阵高低不齐的惊呼声。

又……又怎么了？路西恩心惊胆战地抬头，费利佩正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他：“这不是你第一次出状况了，X——先生。也许，我有必要做一些防护措施……”他转头对议长，“阁下，虽然会场座次是早已定好，但这种程度的违反，我想您应该不介意？”

道格拉斯轻轻颔首，声音里带着一分好笑一分了然：“看来我无法阻止，年轻人。”

“多谢。”费利佩简短地点头致意，然后拉过还在迷茫的路西恩，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揽住腰，将他扣进怀里，然后直接抱着他飞上半空，迅如闪电地飞进二楼的右侧第一包厢！

一直默不作声地旁观事态进展的“亡魂主宰”，此时微微闪身让费利佩进入包厢，然后轻轻一拍护栏，包厢的挂帘顿时拉上！

整个大厅寂静三秒，然后像泼了滚水的油锅一样沸腾起来。元素意志的大半成员踢开椅子站了起来，怒骂声里夹杂着惊惶，拉扎尔、K等朋友皆是双手握拳，神情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担心。会场周边的工作人员全部呆滞地仰头看着楼上，担任侍者的低阶魔法师少女们双手捂着嘴，仿佛这样才能不叫出来。各个派系的成员，了解八卦的，不知情的，幸灾乐祸的，纷纷兴奋地相互议论着，大厅里人声如雷动。

二楼的气氛远没有那么紧张，站在包厢口的阁下们，或多或少地带着一丝看戏的意味，注视着事态的进展。

一楼，元素意志的高层全部站了起来，以维持秩序。会场里苍白之手的成员和元素意志的成员已经快要动手了。在混乱的会议场的人声涌动里，拉文第的声音特别洪亮：“各位阁下，如果我们的成员受到任何性质、任何程度的伤害，即使你们不允许，我也会出手……”

“安静。”

空气中的魔法元素突然全无预兆地涌动起来，飞到半空聚集在一起，如巨大的漩涡一般按照顺时针慢慢地旋转，巨大的威压陡然出现，直接将会议大厅中鼎沸的人声和快要失控的骚乱压制下去。

二楼右侧第三包厢，挂帘大开，雅洛蓝·海瑟薇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银灰色的双眼漠然地注视着下方。

沸腾的噪杂急速地衰退了下去。作为今天演讲的大奥术师，海瑟薇负有主持和监控全场的责任。

会场渐渐安静下来。海瑟薇对着演讲台上不知所措的星相系老头吩咐：“曼迪尔甘，你的演讲到此为止。让下一个上台。”

“会议正常进行。”

“星相系的场务人员组织人手，到隔壁开辟分会场，建立仿射坐标的研究。曼迪尔甘，暂时由你去主持。”

“全体人员保持秩序。”

“不要再让我看到骚乱的迹象。”

星相系老头曼迪尔甘本来吓懵了，这时听到海瑟薇的吩咐，自然地躬身领命：“谨遵您的吩咐，海瑟薇女士。”

有了大奥术师的压制，会场秩序渐渐恢复，元素意志的成员，尤其是高层有所不甘，但还是都坐了回去。下一位演讲者走上讲台开始演讲，会议慢慢地按照正常程序运作起来。

法师们慑于传奇阶的压力，不敢再轻举妄言，但是少不了眼神交流之类，会场里还是有着暗地里的兴奋在流动。二楼包厢里的阁下们有的坐了回去，有的仍然悠闲地倚在栏杆处听讲。

…………

二楼右侧三号包厢里。

加斯东看了看一号包厢的方向，然后对海瑟薇：“阁下，请允许我前去和‘苍白之手’交涉。”

已经坐回去闭上双眼，双手交叠的海瑟薇，闻言再次睁开双眼，声音漠然：“不必。”

加斯东闻言，似有不满：“可是……”

海瑟薇冷漠地示意：“不会有事。”

而包厢里其他几位高阶的女士则显得要轻松得多，黑发的洛克林妮笑道：“不要担心，伊文斯不会有危险的。”

弗洛伦莎也笑道：“是啊，加斯东，其实你自己也明知道这一点。”一边说一边透过包厢开阔的视野向对面望去——她丈夫康斯坦丁在左侧第三号包厢。

加斯东本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嘴闭上，“哼”了一声坐回去。

…………

被拉进某人怀里的时候，路西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虽然他已经激发了血脉，但是在魔法议会的总部，这种高阶、传奇魔法师环绕的会场本就足够安全，他的警惕也不必那么强。而面对费利佩他也不需要戒备，因而对于再次突发的变故没能采取任何应对。最重要的是，他的命运主星没有丝毫的危险预警。

直到被抱着飞上半空，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费利佩已经带着他闪电般地进入包厢——高阶法师的飞行速度可达到每小时700公里，秒速近乎两百米。费利佩在飞进包厢后直接落座，但一直没有松开箍着他的手。

卧槽你又在发什么疯？！饶是路西恩今天面对了接二连三的状况，此刻也觉得忍无可忍了，伸手打算拉开身上的禁锢，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因为身高差，他处在被完全圈在怀里的姿势，否则一定会更抓狂。但是某人意想不到的手劲很大，他一个动作之下竟然没能挣开。路西恩眼神微敛，正要发动血脉能力，忽然出现的恐慌和警戒让他一个激灵，顿时收敛了全部气息和动作。

此时费利佩终于大发慈悲地松了手，路西恩顾不得许多，坐在他腿上就向外望去。

宽敞高挑的包厢，内部装潢高贵华丽。前方宽大的视野，左右两侧各有水晶一般的屏幕，清晰地显示着会场演示台的情景。内部散落着沙发、茶几，上面有水果盘。这是高阶的特权。

但是这些并不重要。最前方的栏杆处站着一位枯瘦的苍白男子，全身裹在黑色的斗篷里，双眼中跳动着暗红色火焰。他正回过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路西恩。他的旁边还有另一个陌生的身影，背向而立，裹在黑袍中。

包厢的内部，远近松散地约有四十几人，或站或坐，当中有男有女，大都同样面色平静到漠然，他们也注视着费利佩和路西恩两人。路西恩对其中一个男子很熟悉，褐色短发，蓝色眼睛，他是罗杰里奥，正愣愣地看着路西恩。

还有一些，既不像是男人，也不像是女人。他们穿着正式的礼装或者魔法袍，暴露在外面的却是惨白的骷髅头和手骨，只有眼窝深处跳动的火焰证明这是活的生灵。

淡淡的威压弥漫在包厢里，皮肤接触到的空气传来毛骨悚然的触感，让路西恩浑身紧绷，全神戒备起来。

“苍白之手”的全体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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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见过的强者不在少数，高阶魔法师，天骑士，甚至还近距离接触过圣灵牧师和传奇法师。虽然他并没有直接感受过传奇阶的威慑，但寻常的高阶也并不能令他产生这种极度的警戒反应。他能感受到，虽然包厢里人数众多，但是大多数人的威胁可以忽略不计。真正有危险的正是站在包厢前方的两个人，仅仅是与他们对视，就能感觉到那种如死亡腐朽一般的，雄浑厚重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

路西恩心里清楚，以这个包厢里聚集的战力，攻陷一、两个小国也是轻轻松松的事。与其中随便哪个高阶法师对上，都能令他陷入极端困境。他之所以没有感到来自他们的威胁，是因为这些人对他没有敌意，他的命运主星安静依然，没有任何示警。但正是这样，来自前方两人的威慑才更不可小觑，这证明他们并没有刻意展露，只是自然流露的气息就如此恐怖！

传奇！

这两个人令他想到了“圣灵牧师”萨尔德曾显露过的那种深不可测的气息。相比之下，“风暴主宰”则像个普通小老头，完全平易近人的感觉。

枯瘦苍白的男子安静地注视着他，几乎不像活人，只有说话时微微震动的胸腔显露了一点活气：“路西恩·伊文斯·X。”

“您的目光让灵魂得到安眠，您是死亡的主宰，”路西恩微微低头致意，“‘亡魂主宰’阁下。”

这枯瘦苍白的男子显然是“亡魂主宰”米兰达，旁边的那位应该就是“半神巫妖”康格斯。

亡魂主宰干枯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不过看上去和面无表情并无不同：“你没有见过我，但我知道你。伊文斯先生，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路西恩寒毛乍起。

这句“你是个聪明的人”，看上去是在赞扬他这位“霍尔姆皇冠奖”的年轻得主，可能是夸奖他在会场上显露的灵敏的奥术思维，甚至可能是调侃他明智地“选择了费利佩”，然而直觉告诉路西恩，亡魂主宰是在试探他是否是“教授”的事！

心念电转之下，路西恩的语气显得十分真诚：“感谢您的夸奖，阁下，虽然我更引以为豪的是勤奋。”

就当你是在夸我的奥术水平，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亡魂主宰点点头，平静的脸容显得莫测：“能让素来骄傲的费利佩念念不忘，这显然不是只靠勤奋就能做到的。”

如果没有之前的铺垫，路西恩一定会认为这位阁下是在调侃他和费利佩之间的关系，但是现在他便很清楚，亡魂主宰指的是“死亡盛宴”的事情。“这类绯闻确实让人困扰，希望没有干扰到费利佩先生的正常生活。”

反正你话里的暗指我一概听不懂。

亡魂主宰这次没有再纠缠教授的问题：“绯闻，嘿嘿，只是绯闻的话，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还真是令人瞩目啊。”

听到他终于不再试探的路西恩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放松地向后靠。结果背后传来的温热触感令他瞬间意识到他正坐在费利佩的怀里，再想到亡魂主宰那句“亲密关系”，不由得大窘，就要挣扎着下来。

结果他刚一动，腰就又被搂住了，同时费利佩的责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乱动。你就不能安静一点？还是你又想出去闯祸了？”

……你这句话简直令我无法吐槽啊！你敢不敢理直气壮地再说一遍是谁闯祸？你倒是告诉我你这种光天化日之下的劫持行为叫什么，啊？路西恩大怒回头想跟他理论，结果一回头就嘴角抽搐了。

原来在他和亡魂主宰对话的这段时间里，费利佩指挥着“法师之手”，从周边移过来了两个小茶几，好几支羽毛笔，一大叠演算白纸，还在茶几上放了一个水果盘。刚好把周围摆满一圈。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打算了。

路西恩觉得连他精神世界里的自我意识都要变成面瘫了。

周围苍白之手的众人有的依然平静而好奇地注视着他们，有的已经冷漠地转过头去，注意水晶屏幕里的演讲台。有几位女士噙着笑容注视着他们俩，在路西恩的眼光偶尔看过去时还会礼貌地点点头。两位传奇也平静地看着，没有再开口。

安静的环境让路西恩不好剧烈地动作，只能低声跟费利佩商量：“你先放开我……”

他现在的姿势是侧坐在费利佩的腿上，被他一手搂住的完全尴尬状态。费利佩闻言，看着他皱了皱眉头：“让你老实一会儿就这么困难？！”

“……”

费利佩看了看路西恩青红交错的精彩表情，伸手从果盘里抓过一个苹果，塞到他手里：“这样你总可以老实一点了吧。”

“……”

连围观的几位女士都露出了忍笑的表情。路西恩面无表情地看看手中的苹果，然后问他：“你觉得这是苹果可以解决的问题吗？”

看他这样子，费利佩的口气也很不好：“啧，所以说你麻烦。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很危险？！奥术理论是和认知环境直接关联的，贸然抛出的新理论，会让接受不了的魔法师精神力直接爆炸！在这种情况下，你以为那些因固持己见而遭遇严重后果的法师不会暴起伤人？！曾经魔法议会有很多学术争端就是靠激烈的暴力手段解决的，即使这里有大奥术师们，但如果是猝不及防之下的偷袭，凭你的实力，你一定能逃过死伤？会场的小型反魔法阵可是高阶都能破开！你果然是走到哪里都能搞出事情！幸好这一次只是数理，不会直接涉及冥想环境……”

路西恩闻言一愣，原来这才是费利佩在会场发飙的主要原因。他还一直以为是为了他“大方白送”积分和奥术点的缘故。

他沉默了下来，他明白费利佩如此生气的原因了。议会制定提交奥术论文的规矩，不仅是为了鼓励成员们踊跃研究，同样也可以让新的理论先通过评议委员会，如果有重大争议，可以在有了预警措施之后再徐徐放出，不会直接冲击人们的思维。他今天在极度兴奋之下直接抛出，确实鲁莽了。

别人可能以为，费利佩只是在庆幸“这一次”没有出大乱子，但路西恩明白，费利佩之前曾亲身经历过他制造的另一场绝大的冲击，就是在“死亡盛宴”时，他直接提出人工合成尿素！当时他并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当着一名奥术师和数百名古代传承者的面直接动摇“人体生命力学说”，在他们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他精心选择了尿素而非明确的有机物。

幸好是费利佩，在这种恐怖的冲击下几乎立刻控制住了自己。如果换了一位稍微保守些的“苍白之手”的死灵法师呢？

路西恩并不知道像老巫妖“门沙克”那样在看到实验结果一瞬间就灵魂动摇而暴怒的人有多少，但他可以猜想到。

而且还有数百古代传承者，其中有两个四环，两个三环。而他当时是一环。

这些人要是失去理智，会有什么后果？

幸好数理知识一般不会直接影响精神构建，但是谁能保证星相系法师里就一定没有？

费利佩愤怒到近乎失控，也是因为他感受过这种冲击，知道后果有多严重。虽然他的接受能力极强，但当时一定很不好受。

而且路西恩是不止一次干这种事了。第一次因为不知道，又是为了自保还情有可原。这一次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万幸的是，结果算是皆大欢喜。

想明白了的路西恩低声地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这样。”

费利佩搂着他，同样低声地说：“你明白就好了。”

路西恩没再挣扎，捏着苹果安静地靠在费利佩怀里，开始反思今天的事情：

今天的一连串事情，是由他的兴奋过度引起的。这一定是因为他进场前喝红茶的方式不对，他不应该用会场提供的杯子的，他应该自带水壶。然后，这类事件绝不可以再次发生，不能因为处在安全的环境中，就如此地放松大意。最后，和费利佩的事情是跳进暴风海峡也洗不清了，等等，我现在还坐在他的腿上。

想到这里，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姿势的路西恩赶紧又跟他商量：“费利佩，你放我下来，我不会怎样的，就在旁边坐着……”

费利佩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捂上他的嘴：“安静点，演讲又开始了。”水晶屏幕里显示海瑟薇已经将会场上的混乱镇压下来，下一位演讲者已经站在台上。

喂你不要以为这里盘踞着众多死灵法师我就不会做什么……唔？开始了啊。

路西恩看见演讲人打开了景象魔法阵，这次演讲的题目是构建魔法阵时会用到的离散图形和散点方程。

散点？这个好！路西恩又高兴了。于是忘了刚才要干什么，专心听讲起来。

身后的费利佩也专心地盯着屏幕，显然也在注意听讲。

于是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诡异的亲密姿势，而实际上都已经进入了认真听演讲的状态。

相比之下，一楼的许多魔法师还没有从刚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反而难以进入专注。这大概也是天才和普通人的不同之处吧。

听到中间，路西恩挥开费利佩按着他的手，抽过一张演算纸，坐在他腿上，俯身在茶几上计算了起来。

费利佩身高超过路西恩，从后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验算情况。于是想了想，放弃了控制羽毛笔在空中计算的打算，干脆直接看路西恩的结果，轻松方便。

听讲过程中，一直分出一丝心神注意着这里的亡魂主宰，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这样一直到全部演讲都结束以后，费利佩放开手让路西恩下来，两人各自心满意足地整理听到的收获，已经把刚才尴尬的亲密姿势抛之脑后了。

亡魂主宰看着外面会场已经开始总结性发言的景象：“马上就要散场了，你们如果不想惹麻烦的话，可以提前离开。”

费利佩闻言一肃，他确实不想跟着人潮一起出会场。路西恩还不像他可以住在阿林厄魔法塔的专属休息室，还得坐马车回西南角的家，更想早点开溜，于是都站起来向周围的高阶法师们行告别礼。费利佩最后对亡魂主宰欠身致意：“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路西恩也行礼：“感谢您今天的照顾。”

亡魂主宰点点头，周围众人也礼貌地回礼，看着两人消失在包厢门口。妖艳的蒂娜迪莫斯笑道：“明明已经亲密到这种程度了，看起来似乎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

亡魂主宰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又抽搐了下，不欲对这两个人的低情商多做评价：“天才总是有缺陷的。”

一边说他一边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角落里的罗杰里奥，费利佩的话里可是透露出了不少信息，不知他有没有听出来？

可惜罗杰里奥从费利佩飞下去开始，就处于被闪电术劈中的状态，他的心里仿佛有一万只龙鳞马兽轰隆隆地跑过并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完全没注意到一旁上司意味深长的目光：难怪费利佩后来对绯闻不再那么纠结了……难怪他那么自信，原来他真的是上面的那个……不对！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啊！

********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新的太阳又升起的分割线*********

翌日。

这是“阿林厄高塔数理简史重新编订会议”的第六日，今天由“冰地女巫”海伦·帕丽斯阁下演讲并主持会场。

阿林厄魔法塔的第三十一层因作为会场，早就被辟出了一个巨大的主会场和许多大大小小的隔间，有的作为分会场，有的作为会务人员的办公室。虽然会议主题是《数理简史》的编订，但主会场只安排演说以宣讲新近的数理知识，真正校正、勘误、整理等工作全部都在不同的分会场完成。主会场可容纳两万余人，这是按照议会所拥有的正式魔法师数量搭建的，即是说全体法师都到主会场听讲也没问题——当然这主会场不可能真的坐满，除了外出任务、担负执勤工作之类的人员外，许多对奥术头痛的战斗狂法师只是在自己组织下达邀请函的当天出来应个卯，别的时候就溜之大吉。

而众多分会场大都被高塔的星相系们霸占着，因为整编工作分得很细致，微分就是微分，级数就是级数，所以他们干脆也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地工作。这样在众多的小型分会场、会议室之间的联络大多就要靠会场工作人员，送红茶、白纸，搬运书稿之类。这些工作人员的专属房间就穿插在分会场之间，搞得整个场地建筑复杂。幸好会场的建造是由炼金塔灵普洛斯佩尔一手包办，换了人力恐怕很费时。

此时正是一天太阳刚升起的时候，暖红的晨辉从窗户洒进来。可会场里的人还真不少：许多低阶魔法师平日里没有胆量也没有理由上阿林厄魔法塔的高层，这时自然要来多逛逛。不过这一次他们多半坐在主会场里的椅子上，手捧茶杯，三三两两地说笑得热闹。

主会场外，一条连着会务室的过道。

“路西恩，走这边！”罗克从一扇门后探出头来，左右张望后确定没人，这才往身后招呼。

路西恩今日在礼服的外面又变了一层黑色斗篷把自己裹住，快步走了过来，“谢了，罗克。”

“哎，这点事谢什么。”罗克引着他，绕着主会场外墙而行，“你要去二楼，这边有条隐秘的小道。幸好二楼的包厢只是魔法开辟的空间，我们还知道怎么上去。传说还有专供大奥术师阁下们休息用的三楼，那可是半位面空间，我们低阶会务人员从没有人去过。”

“阁下们在阿林厄魔法塔都有专属休息室，这个三楼搞不好只是谣传。”路西恩笑着摇了摇头。

“大概吧，不过在我们中间可是传得很神秘啊。”罗克和拉扎尔一样，都是很活跃的年轻人，“话说回来，是不是大奥术师们要见你？你昨天提出的那个新理论可真是厉害！但你为什么要走小道还要避开别人啊？”

路西恩只能苦笑。

昨天他出了阿林厄魔法塔就搭上马车一路飞奔回家，然后龟缩在家里不出来，同时禁止查尔斯管家和女仆们上街购物。因为他也很清楚，随着会场散会，自己的谣言肯定是满大街了。今天早上他不到天亮就爬起来，收拾完毕直接搭车前往总部，此时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让他没受到什么困扰。不过就算这样，他还是被车夫用暧昧的眼光打量了好几回，天晓得这车夫还不是魔法师，关于他的流言竟然已经传到普通人中间了。绯闻果然是比传染病和火灾都快。

现在他去二楼，是想看看能不能到元素意志的包厢混个位置。尽管自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一直在修炼脸皮，但还是不好意思在这种情况下泰然自若地出现在一楼的会场。在元素系的包厢可能也难逃打趣，不过也要比一楼好多了。现在的鬼鬼祟祟也是因为这个，他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见人。

两人沿着主会场的外侧快步走着。会场的魔法隔音效果很好，但由于此时窗户和门都大开着，还是有交谈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路西恩身具血脉能力，能听到一些。

“昨天真是发生了好多事……”

“一幕接着一幕，像歌剧一样……”

“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主角还是分别是元素系和死灵系的天才……”

为什么我的耳朵要这么灵？路西恩开始尴尬，连忙拢紧斗篷向前走，假装没听到。

“不愧是霍尔姆皇冠最年轻得主，据说有阁下要收学生了……”

“元素意志要风光了……”

“可是昨天离开时，元素意志那几位高层脸色都很不好看……”

“切，那是因为……看来那本杂志上说的是真的……”

“什么杂志啊？……”

“你不知道？！我告诉你……”

这是路过另一个门口时传来的声音，路西恩不怀疑其中的一位一定拿出了一本《周刊》。

“不可能吧？！元素意志和苍白之手敌对的……”

“……半信半疑的，毕竟娱乐杂志嘛……”

“这可难说……有人看到他们一起上街散步……”

“世仇和爱人啊……真惊心动魄……”

罗克也听到了模模糊糊的话语，好奇之下直接动用了精神力。结果他听完后挑挑眉，戏谑地看了路西恩一眼，让路西恩有种想要仰天长叹的冲动。

“真难抉择，两人都那么英俊……”

“伊文斯先生……上面……公认的……”

“为什么啊……”

“性格……薇芝脾气那样不好，她丈夫就很温柔……这种配对正合适……”

“确实唉……”

“说起来，昨天在会场上，伊文斯先生就有安慰费利佩先生呢……”

“好感人……”

罗克的脸上出现了正经和忍笑混合的表情，路西恩装没看见。

“伊文斯可看走眼了，老婆怎么能找这样的……”

“口味真重……”

“真恐怖，敢和议长阁下直接对阵……”

“居然能压得下去……”

“不愧是天才……”

罗克的脸上出现了正经和同情和死命忍笑混合的表情，路西恩装没看见。

“逆袭……”

“当众抢人……”

“更可怕的是还没人管，连大奥术师们都不管……”

“元素意志的海瑟薇阁下都不管……”

“肯定是真的了……”

“说来，他们进了那个包厢后发生了什么呢……”

“肯定是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你的口味也够重的……”

罗克已经捂住肚子，浑身颤抖了，路西恩继续装没看见。

“难道不可能吗？！‘苍白之手’全体高层可都在那里面，那可是‘苍白之手’啊……”

“也是，何况费利佩一直心狠手辣……”

“所以找老婆一定要慎重……”

“家庭暴力要不得……”

罗克忽然不笑了，脸上换上了担忧和严肃的表情，路西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到了，就是这里。”两个人站在一座螺旋的楼梯前，“从这里上去就是二楼。从一楼看是包厢分列两边，上去后会发现其实是环形的，你想去哪个包厢都很方便。”

“谢谢你，罗克。”路西恩感激地点点头，“下面不麻烦你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罗克犹豫了一下，很认真严肃地看着他问：“路西恩，昨天你没有遇到什么糟糕事情吧！”

“真的没有。”路西恩无奈，“你看我像是遭遇过什么的样子吗？”

罗克停了一下，低声地说：“其实关于你的那些绯闻，我们都是不信的，因为如果真的有这回事，你肯定也不会瞒着我们这些朋友。但是费利佩先生确实是手段狠辣，你来到魔法议会没多久，还不知道他以前的名声。他知道这件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我们也猜不到，而且他又一直看你不顺眼。昨天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说，我也不会去问，但你不用害怕什么，元素意志不会袖手旁观。”

“真的没什么，”路西恩下意识地为费利佩说话，“他虽然性格狠辣，但品行并不坏，也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打击对手。”

罗克犹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吧，既然你这么说。说起来，昨天他还当众维护你，难道你们的私交竟然不错？总之，如果有麻烦，就向高层示警求助，组织是肯定会庇护我们的。”

罗克离开后，路西恩独自上了二楼。楼上果然是环形的，想去哪个包厢都方便，昨天离开时因为急着逃窜，还真没有发现。路西恩站在标示着“右侧第三，雅洛蓝·海瑟薇·”的包厢前敲了半天门，却始终没有回应。

难道是来得太早，还没有人？路西恩嘀咕了一下，踌躇着要不要先回一楼。

“伊文斯，来这边的包厢。”正在考虑，加斯东在环形走廊的另一端出现，对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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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恩在进门的时候惊讶了一下，因为这个包厢从楼下看是在左侧第一，也就是昨天道格拉斯议长所在的那个包厢。此刻议长并不在，房间里除开他只有三个人，元素意志的加斯东、洛克林妮，还有一位胸口挂着八级奥术师徽章、穿着星空图魔法袍，一看就是高塔高层的老者，其神情温和，很符合那种“白胡子睿智老头”的经典形象。

路西恩躬身行礼：“加斯东先生，洛克林妮女士，高阶奥术师先生，早安。”

“早安，伊文斯，”洛克林妮也是位热心八卦的女士，开口就调笑道，“昨晚过得愉快吗？”

路西恩顿时无言以对，原来二楼比一楼更凶残么？

“咳，咳，”加斯东不满地咳了几声，向路西恩介绍那位星相系奥术师，“伊文斯，这是高塔的朗格尔理事。”

朗格尔打量着路西恩，语气温和：“不愧是最年轻的霍尔姆皇冠奖得主。我听了你昨天的演说，很精彩。”

“您过誉了，朗格尔先生。”听了费利佩的话，路西恩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道歉一次，“我昨天不应该在会场上就直接提出来，只是当时我被兴奋冲昏了头。下次我一定注意。”

“不用因为兴奋内疚，”朗格尔微笑道，“想要在奥术的道路上有所成就，最重要的不是天才，也不是勤奋，而是热忱。道格拉斯议长说的对，你有一颗奥术师的心，伊文斯先生。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真是潜力巨大，刚刚我还与加斯东谈到这一点。”

“因此元素意志给予每一个年轻的成员保护，以让他们顺利成长，”加斯东接话道，“尤其是像你这样极有前途的天才，伊文斯，如果遇到了困难和危险，是完全可以向组织求助。”

路西恩想到上楼前罗克的话，有点尴尬，好在以他的脸皮，这种程度还扛得过去：“请您不用担心，加斯东先生，我一切都很好。”

一时间包厢里的气氛是带点冏冏有神的微妙，在场四人对他们对话中的意思都心知肚明，毕竟昨天费利佩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掳人的。“伊文斯，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参加下个月的年度高阶奥术师会议。”朗格尔老头打岔。

“高阶奥术师会议？”路西恩疑惑。

“顾名思义，这是由各个领域的高阶奥术师共同对全年的奥术成果进行总结和讨论的会议，每年的热情之月（六月）都有一次，就像你上次参加的‘元素和炼金魔法年度会议’一样。只不过那次是面对元素系的低阶、中阶奥术师，而这次是对各派系的高阶和传奇，因为人数不多，所以规模也不会很大。”加斯东回答。

“如果高阶的奥术会议能够像眼前的一样规模宏大，那将是魔法议会的幸事。”朗格尔叹息一声，“言归正传，虽然是高阶的会议，但是每次都会邀请有潜力的年轻中阶奥术师参加，像你们元素意志的拉里、蒂莫西、尤利塞斯几位都是常客。当然这不是强制性的，如果有外出任务或是别的不可抗拒因素，也完全可以不来，所以现在问问你的意愿。其实说实话，这件事情没有哪位年轻天才会拒绝，不过按例还是要询问一下本人。”

路西恩毫不犹豫地回答：“能够与会是我的荣幸，朗格尔先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元素意志的两位高层都很高兴，这种场合也是各派系之间“拼弟子”的时候，看来他们元素意志今年又多了一人，真是好事。“虽然肯定有些派系的知识你会听不懂，但也不要错过，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就能用上，伊文斯。”

路西恩笑道：“当然，偏科是没有好结果的，事实上我也早有打算了解一下别的学派。”

两位高层的满意显而易见，洛克林妮笑道：“说起年轻天才，我记得今天中午拉里、蒂莫西和尤利塞斯他们有个私下里的餐会，伊文斯，你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

“……”被问到这种问题，即使路西恩自诩皮厚，也觉得脸上正在冒出一团团的热气，“……很遗憾，洛克林妮女士，我……午餐和费利佩先生有约……”

“……”

路西恩尴尬得头都不敢抬，他本来都想找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了。但他也清楚，只要他和费利佩一起出去，传言会立刻满大街，瞒都瞒不住，还不如现在就坦白。

包厢里冏冏有神的气氛更浓了，洛克林妮直接捂着嘴笑出声来，加斯东一脸意料到的悻悻然表情。朗格尔老头忍俊不禁地再次拉开话题：“伊文斯，高阶会议的事情已经通知过你了，你上二楼来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呃，我是想问一下加斯东先生，能不能在包厢占个座位……”路西恩两眼盯着地面，暗骂自己这个尴尬的问题，看来在包厢里也不会比一楼好到哪去啊！

另外三个人都知道他为什么想去包厢，洛克林妮笑得更厉害了，加斯东一脸不爽地点点头：“元素系的包厢就是你刚才敲门的那个，除了组织成员之外就只有几位精通元素的纯议会派的先生。你现在过去，应该已经有人在了。”

“你可以先过去，伊文斯，”朗格尔弯着眼睛打圆场，“对了，既然说到费利佩先生，他也在受邀之列，你就帮我们带个话问一问他，如何？”

路西恩赶紧行礼然后夺门而出，这下连朗格尔老头都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他走了没多久，拉文第推门进来，回头看看他那个方向：“我刚刚看到伊文斯？”

加斯东还是一脸不爽的样子：“在一楼是肯定承受不住舆论的压力了。哎，还是被‘苍白之手’的人得手了。”不像一楼的普通群众，高阶们都从昨天的事件中准确地判断出了两人的上下关系。

“这种事情和组织又扯不上什么关系。”拉文第倒是看得开，“感情不像魔法，也不像奥术，可以精确控制。”

“不能精确控制，那么是像预言么？”朗格尔老头插了一句。

包厢里再次充满了笑声。

加斯东摇摇头，他们高层平时拿这件事情打趣，当然也不会真的干涉成员的个人生活。他悻悻然地坐下：“好吧，至少我还可以高兴一下，‘元素意志’又出了一个敢和‘风暴主宰’阁下对吼的人，呃，而且还吼赢了。”

洛克林妮笑得弯下腰，朗格尔老头也是一副快忍不住的样子。上一个敢和风暴主宰对吼的就是拉文第，他们因为某个数论的问题面对面互相喷。当然，不同于昨天路西恩站在道理上，他被指出了证明漏洞而讽刺得体无完肤。不过看拉文第骄傲挺胸的样子就知道，他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

上午的会议顺利地过去，午休时间很快到来。

路西恩多少有点狼狈地顺着楼梯往下走。他上午在包厢里被所有女士用调侃的眼神注视，好在演讲期间大家都在认真倾听，这让他松了一口气，默默缩在包厢的边侧，打算在结束后不引人注意地开溜。

结果上午半场结束，他站起来告辞，拉文第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了一句：“不要吃亏。”

瞬间包厢里的男男女女都笑翻了，几位不熟悉的先生还忍着些，元素意志的那些人拍桌子打板凳的都有，大失高阶法师的风范。就连海瑟薇阁下素来无情的银灰色双眼里都流露出一丝笑意。

路西恩落荒而逃。

…………

到了一楼，路西恩准备从罗克指点他的小休息室穿过去。结果刚打开门，拉扎尔大叫着扑上来：“路西恩！你没事吧！”

“他们都担心，就一起过来了。”罗克带着一群朋友走过来，都是以前在道格拉斯魔法学校的同事，“尤其是拉扎尔，虽然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但他一定要亲眼验证一下你没有负伤或是缺了条胳膊之类。”

“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路西恩无奈地退后一步，刚好接住拉扎尔，“你们完全没必要担心。”

薇尔尼雅皱了皱小巧的鼻子道：“真的没事？你昨天可是像被劫持一样带走的。”爱八卦归爱八卦，她也明白费利佩有多不好惹，从前这位苍白之手的天才就是以傲气和狂妄闻名。

“只是进了包厢里坐而已，”看到费利佩居然还凶名挺盛，路西恩只能帮他解释，“‘亡魂主宰’阁下还在旁边坐着呢，还有一群死灵系高阶法师，其中有不少都是委员会的委员，能出什么事？后来也只是听演讲，不过我早退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那里面盘踞着一群‘苍白之手’的高层啊！快说说都是什么样的人？”拉扎尔顿时兴奋。

路西恩笑着跟他们形容了一下苍白枯瘦的“亡魂主宰”米兰达，“半神巫妖”康格斯，还有宛如地狱生灵般的巫妖骷髅头们，大家嘿嘿地聚在一起，猥琐地把这群死灵高阶八卦了一番。末了拉扎尔打一个响指：“为了庆祝路西恩平安归来，中午我们一起聚餐！”

“……”路西恩发现他恨聚餐这个词，“改日行不行？我今天有事。”

大家皆以为是元素意志的高层要找他，毕竟他们都从罗克那里听说了路西恩上午都在二楼。反倒是老实的K问道：“是和费利佩先生有约了吗？”

“……”面对瞬间睁得溜圆的一圈大眼，路西恩只能点头承认，然后声明，“只是一起用午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朋友们仿佛用没有波动的电磁魔法交流了一圈，最后拉扎尔一本正经地咳嗽一声：“嗯……我们当然是尊重事实，不会轻信绯闻的。……不过，你要是有别的决定，我们肯定支持你。……好吧，我闭嘴。那么下次一起聚会？”

约好了时间以后，杰罗姆好奇地问K：“你是怎么猜到的？”

K憨厚地一笑，挠了挠后脑勺：“因为我看到路西恩不好意思了，当然就会这么猜啊。”

……老实人的补刀果然最狠。所有人都这么想。

…………

从小休息室里出来，路西恩郁闷地发现，因为和朋友们耽搁了一些时间，他正好赶上散场的人潮。

作为现在最热门话题的主角之一，他甫一出现，就有无数双好像附魔了侦测魔法的眼睛转过来对着他，然后“轰”地一声涌到他身边：

“伊文斯先生，我们听到你昨天的演讲了！”

“这种级别的成果，可以直接发表在《星相》上了吧？”

“伊文斯先生，二楼的包厢是什么样的？”

“伊文斯先生，你看到‘亡魂主宰’阁下了吗？”

“伊文斯先生，请问你和费利佩先生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伊文斯先生，昨天晚上很辛苦吧！”

“伊文斯先生，……”

种种崇拜、八卦、猥琐的问题蜂拥而至，令人难以想象这是一群平素高傲的魔法师。看来法师们的生活缺少娱乐啊，路西恩腹诽。

眼看人群已经快把前往升降梯的通道给堵上了，他干脆一边耐心礼貌地一一应对，一边跟着人流向前。学术问题给予解答，赞扬之辞谦虚两句，八卦问题含糊过去，太过猥琐的问题就直接跳过。等到心满意足的人群纷纷散去，他也没差几步就可以离开这条通道了。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已离开，比如他面前站着的四五个人。

这些人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带着一、二环的奥术徽章和魔法徽章，全部是低阶。相貌和衣着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只是眼神里带着阴暗的兴奋。

“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几位有什么事情吗？”路西恩客气地询问。

几人互相看了看，为首之人开口：“伊文斯，你想不想把费利佩那个家伙扳倒？”

“哦？”路西恩不动声色地问。

“你是最年轻的霍尔姆皇冠奖得主，是真正有才华的人，”为首之人阴沉地说着，“而那个家伙却声望超过了你，被称为我们这一代的第一人，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而且那家伙又不是凭着自己的才能。”另一人满含妒意地插话，“要不是靠‘苍白之手’丰富的资源供应，他怎么可能成为高阶！”

“就是啊！”

“听说他和苍白之手的某位大人物有关系才能享受这些的！”

“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愿意被这种人压在头上，是吗？”为首的家伙语带蛊惑，“如果在平时，我们肯定斗不过他，他是高阶。但是现在不同，伊文斯，你有一个绝好的机会扳倒那家伙！”

路西恩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昨天那家伙当众把你掳进包厢，这是赖不掉的，连议长都看见了。”为首的家伙语气中带着阴暗的快意，“只要你去议长面前告发，说费利佩对你蓄意伤害，在进了包厢之后攻击了你，他就死定了！”

“议会对于私下里的争斗无法禁止，但是对当众的伤害却管理严格！议长和大奥术师都已经看在眼里，他想赖也赖不掉！”

原来是被嫉妒冲昏头的脑残……路西恩嘴角抽了抽，人品姑且不论，这种智商是怎么成为正式魔法师的？

“你不用担心那家伙事后会报复，只要把他的名声搞臭了，苍白之手肯定不会再对他重点培养。”为首之人挥着手臂，语气狂热，“到时候，他们组织里自然会有别的看他不顺眼的人对付他！”

“到时候，没有了‘苍白之手’的资源，看他还怎么晋升！”

“你也看到了，昨天他当众阻止你发言，肯定是出于嫉妒。等把他踩下去，你就会发现，那家伙根本就没有什么奥术才能……”正说得兴起的家伙突然中断。一群人若有所觉地回过头去，然后冷汗顺着脸颊一滴滴地滚下来。

一身黑色长风衣的费利佩双手插在口袋，静静地站在那里。

“费、费利佩……”为首之人脸色惨白，冷汗直流。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不会全听到了吧？

“午安，费利佩先生。”一片静默中，路西恩俯身行礼。他以前遇到费利佩从来都不行礼的，但这次却依照了中阶面见高阶的标准礼仪。

费利佩点点头，眼光毫不停顿地越过那群人，落在路西恩身上：“你来迟了。”

“因为刚才与元素意志和高塔的几位高层在一起，多花了一点时间。”路西恩抬起头，温和的眼神直迎上他，“高塔的朗格尔理事委托我传达，议会邀请您参加下个月举行的‘高阶奥术师会议’。因为采取自愿的原则，要询问一下您本人的意愿。”

费利佩点头回应：“转告朗格尔理事，这是我的荣幸，我会准时出席。我们走吧。”

“好。”路西恩带着笑意回答，随后跨过呆若木鸡的一群人，和他着朝升降梯走去。

那一群人见到费利佩以后大气都不敢喘，双腿吓得虚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并行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

********共进午餐的分割线*********

阿林厄城里的林荫道。

飞奔的马车。

“奥术等级低，可以学习。魔法等级低，可以提升。但品德的低劣是无可救药的，你不必为那种人烦心。”安谧的车厢里，路西恩劝慰他。

费利佩则完全不在意：“不用多想这些。”

他确实不在意。在他像路西恩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阿林厄著名的少年天才，那时就有不少同期的人看他不惯，乃至恶意中伤。由于他实力无可争议的高强且行事风格狠辣，虽然各种背后小动作花样百出，但就是没人有胆量动手或当面冲突。他到现在成名十余年，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刚才那一群人，连让他恶心一下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此类事情在议会并不罕见，年轻一代的天才多少会受到些恶言诽谤，比如尤里斯安、蕾切尔他们，”费利佩想了想，还是教导了路西恩一句，“你以后肯定也会遇到。没有必要特意去应对这些人，如果在方便的场合再遇上，顺手弄死了就好。”

“我会提高警惕。”路西恩虽然并不手软，但也不像费利佩那样随心所欲地杀人，闻言只是一笑。

…………

马车拐了个弯，“吱”地一声停在一条街道的入口处。

车厢里的两人都错愕了一下，因为从他们登上马车到现在，不过几分钟时间。“请问，是车出了故障吗？”路西恩透过车厢前壁的玻璃窗口询问。

车夫是个年轻小伙子，看上去不满三十岁，闻言回过头来：“车很好——是我们已经到了，先生。”

费利佩皱着眉下了车：“我说过要去餐厅。”

这里是林荫道和一条小街的交汇处，站在这里，隐约可见小街上有不少招牌。道路拐角坐落着一家餐厅，从外表看去似乎还不错。

车夫在后面战战兢兢地解释：“因为您吩咐的是‘去附近的高级餐厅’……”看起来被费利佩吓得不轻。

“似乎是新开的餐馆？”路西恩看了看明净的玻璃门上方“丽露贝儿餐厅”的招牌，“这里离阿林厄魔法塔不远，但我以前经过这里时从没发现过有餐厅。”他回头征询费利佩的意见，“不如试一试？”

费利佩看着那块招牌，考虑了一下：“也行。”

两人踏上台阶推开玻璃门，自然有恭敬的侍者上前迎接他们进去。

身后，一张娃娃脸的车夫挥了一下拳头，然后跳上马车一溜烟地离开。

…………

阿林厄魔法塔，惩戒部办公室。

娃娃脸的小伙子激动地闯进来：“尤里斯安先生，我做到了！”

站在窗前的尤里斯安微笑地转过身来：“看来很顺利？”

“是的，先生。”假扮车夫的菜鸟小法师兴奋地微微喘着气，“我把他们拉到‘爱之小径’那里了，没有引起怀疑！”

“做得很好。”尤里斯安满意地点头，“你要知道，这些事情我们只需要顺手而为，但却有可能换到魔法材料和金塔勒。看来假扮车夫是个容易有收获的方法，可以考虑多加使用。这次答应她们的我们已经做到了，你可以安心回去等着分成。”

“是！”小伙子挺直身体，大声回答。

原来那条小街道离阿林厄魔法塔不远，又汇集了一些餐厅和商店。每当有魔法师晋升，或是完成了报酬丰厚的任务，往往会和亲友情人一起过来庆祝一下，而这又促使更多餐厅和商店来此营业。久而久之，这里成了阿林厄城里的一处约会之地，人们私下里称它“爱之小径”，又有个绰号“恋人一条街”。

“不过……”菜鸟小法师迟疑了一下，“他们并没有进入‘爱之小径’。”

“唔？”

“他们看来是去吃午饭，先生，”菜鸟小法师解释，“所以进了入口处的一家新开的餐厅。”

尤里斯安点点头：“这很正常。你记得那家新餐厅的名字吗？”

“名字？……”小法师想了一下，“对了，是叫‘丽露贝儿’。”

尤里斯安脸色变了变：“丽露贝儿？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

“是的，先生。”小伙子疑惑地回答，“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尤里斯安背着手转起圈，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应该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也不少……不可能回来。”他停下看向菜鸟小法师，“大概只是巧合。总之，今天这件事，我们就当作没发生过，无论是那几位女士还是伊文斯先生他们都找不到我们头上。你应当明白？”

“明白，尤里斯安先生。”小伙子回答着，暗自思量那家新开的餐厅恐怕有古怪，以后和伊莲娜约会的时候一定要记得避开那里。

…………

丽露贝儿餐厅，包厢。

以就餐环境来说，这里绝对是在水准之上。装潢高贵典雅，酒红刺绣的台布上摆放着高脚杯和洁白的方巾。最有意思的是，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的不是弧光灯，而是个头小巧、制作得像艺术品一样的炼金物品：有的是美丽精灵的塑像，有的是盛满鲜花的富有野趣的花篮，有的是罐口闪烁着点点银光的古朴陶罐，还有的竟然是半掩半打开，书页会微微颤抖的烫金魔法书……这些精致的小物品被高高低低地悬挂在半空，每一个的身上都散发着暖鹅黄色的明亮光圈，代替了弧光灯的作用，令人会心一笑。

“有这回事？”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路西恩有些惊讶地问。

“是真的。”费利佩点点头，“从上一期开始，那本《阿林厄女性向周刊》男人也可以邮购了。当然，想要之前的两期也行。”

“竟然还扩大业务了。”路西恩哭笑不得地叹口气，“难怪上午散场的时候，八卦的人群那么庞大……我还以为他们都是向身边的女性借阅的呢。”

费利佩看看他：“上午你和海瑟薇阁下在同一间包厢，有没有发现什么迹象？”

“她是传奇，我是中阶，我能发现什么？”路西恩有些慵懒地回答。

捧着菜单的侍者进来，打断了散漫的交谈。

“说起来，这家餐厅的环境真不错。”路西恩打量着周围，“外表不算起眼，内部还是很有格调的。”

费利佩随手点完了餐，闻言同意：“看上去不像疯子的手笔。”

路西恩诧异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费利佩犹豫了一下，“这家餐厅与一个人同名，大概只是巧合。”

路西恩看出他不想多说，便也不再问，反正有“丽露贝儿”这个名字，他回去可以自己查。

…………

经理骄傲地踱着方步，在门廊、大厅、包厢门口来回巡视。

他只是个普通人，精神力天生不高，不过这没有关系，他的女儿可是比桑丘魔法学校的魔法学徒。小丽莎可真是争气，才20岁，已经快要成为高阶魔法学徒了！

唔，当然，他这个做父亲的干得可也不差。这家店看上去不起眼，可货真价实的是高级餐厅，应该说，是高级餐厅中最顶尖的！老板从暴风海峡对岸归来挑选餐厅雇员时，就只有当时还是领班的他慧眼识珠，果断跳槽跟着现在的老板来到这家店，结果一跃而成了经理！谁能不赞美他一声决断英明？

上有出手大方从不吝啬薪水的老板，下有十几号热情努力的员工，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经理骄傲地踱着方步，继续来回巡视着。当然，如果老板能再正常一些，现在的生活就更完美了。老板自然是一位出色的老板，经理这样认为，不过作为一位淑女，她完全还有进步的空间……

“中午好，经理。”拿着菜单的侍者从包厢里出来带上门，和他打招呼。

经理威严地点点头：“嗯。客人点了些什么？”

“套餐系列，”侍者回答，“这两位先生点了一份双人情侣套餐。”

“唔，双人情侣套餐价格不菲，你们可要用心地招待。”经理继续威严地点点头，“等等！你说包厢里是两位先生？！”

“是啊，是两位年轻的先生没错。”

经理背起手，皱着眉头转了几圈。老板嘱咐过，如果点情侣套餐的是两位女士或两位先生就要通知她，但每次看到她端着记录景象的魔法阵风风火火地杀到一对对恋人面前，经理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受到了严重考验。当然，可怜的顾客们的心脏受到了更严重的考验。经理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谨慎一些，老板的要求不可违背，但他也有义务为上司和顾客考虑。

“你是说，包厢里的是一对男性恋人？”经理向侍者确认。

“虽然没什么证据，”侍者回答，“但我想不是。”

“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两个人我都认得，经理。虽然我只是个普通人，但那两位先生可是著名的施法者：一位身穿黑色长风衣的，是‘苍白之手’费利佩先生，死灵系的天才，他那张脸和黑色风衣在阿林厄是家喻户晓。另外一位先生，虽然脸不认得，但看起来相当年轻，相貌俊秀，右手上带着一枚漂亮的戒指。那戒指的样式我可听说过，是霍尔姆皇冠奖的戒指！如此年轻，又是霍尔姆皇冠奖得主，不就是‘元素意志’的伊文斯先生么？您也知道，这两个组织是相互敌对的，两位先生怎么可能是恋人？要不是我消息灵通，还真分析不出来呢！”侍者骄傲地卖弄着自己听来的八卦。

很显然，这位侍者先生还没有听过阿林厄最新的娱乐传闻。

“费利佩先生？！”经理捂着胸口一哆嗦。他知道这是位厉害人物，女儿小丽莎就告诉过他，费利佩先生是一位极为恐怖的先生！经理此刻无比庆幸自己的谨慎，要不是先盘问了侍者，岂不是要让老板捅了马蜂窝？

“你说，既然这两位先生不是情侣，”惊魂甫定，经理想起不对，“他们怎么会点双人情侣套餐？”

“他们可没这么点。费利佩先生点的是‘第一页上最丰盛的套餐’，‘两个人的分量’，”侍者翻开菜单指给他看，“您说，这可不就是双人情侣套餐么？反正这是我们的招牌，也没人规定只有恋人才能点这个啊。”

经理点头，能把自家餐厅的招牌推荐给著名天才，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可是，“这种套餐不仅外观看上去成双成对，用的也都是有祝福恋情意味的食材，这样不会激怒两位强大的魔法师吧？让我想想……”

经理打着圈圈，素来一丝不苟的礼仪早就被抛到一旁去了，“有了，你到厨房去，告诉厨师这样……”他凑到侍者耳边吩咐，侍者听了连连点头。

打发走侍者，经理放下心来，继续巡视餐厅。他决定还是不要通知老板，免得老板惹出事来，最后和费利佩先生大打出手。要知道，餐厅里的桌椅、花瓶和柜台可不会使用魔法护盾！

…………

餐点上来了。与传统的霍尔姆料理不太相同，烹调方式更为精致，带着明快的叙拉古王国的风格，就连上餐的顺序也显然带着那里的痕迹：前餐和汤是开头，海鲜和主料理做高潮，以甜品和饮料结尾。食物味道很好，应该说，很美味。

“真是不错。”路西恩愉快地扒着浇裹着鱼子酱的小培根卷，“比霍尔姆的传统料理更优秀。”

费利佩放松地眯着眼睛，显然也同意这个说法：“意外的水准之上。”

路西恩看着他的餐盘愣了一下。他刚才觉得有点奇怪，似乎自己盘子里的三只鱼子酱小培根卷被摆放成了一个特殊形状，但他以为只是偶然。此刻看到费利佩餐盘里的痕迹，才发现他的三只培根卷也被弯曲成了一个形状，而且他认出来是什么图案了：自己的是个右半边的心形，费利佩的是个左半边心形，大小一致，合起来刚好是个完整的心形图案。

……正常的套餐前菜没有奇怪的摆盘要求吧。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

…………

前餐之后上来的是汤。

因为刚才的疑惑，路西恩这次仔细地看了一下。这一道食品外观很朴素，白瓷的汤盘和细勺，里面盛着颜色淡到几乎透明的清汤，两份都是一样的。尝一下，味道很美好，也很正常。总之，是一道没有任何怪异之处的料理。

路西恩放下心来，看来刚才的前菜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偶然被摆放成了那样而已，是自己多心了。

从大厅里传来若隐若现的音乐声。包厢里继续着随意的交谈。

“没想到，你对死灵系的法术知识有这么深刻的见解。”费利佩略有惊讶，“你的有些观点甚至对我都有启发。”

“只有在物质和生理方面的知识。”路西恩懒懒地回答，“死灵系还涉及的精神、灵魂和诅咒等，我几乎没有任何了解，最近还想着补一补力场系、死灵系的奥术基础呢。”

费利佩品尝了一口清汤：“选择了这两个派系作为扩展？以实用性和受欢迎的程度而言，电磁系的流行度仅次于力场，我以为你会先去学习一些电磁基础。”

“不需要。”路西恩毫不谦虚。

费利佩挑了挑眉，玩味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告诉我，作为一名元素法师，你在电磁系的奥术知识上也有不俗的造诣？在你刚刚展示了扎实的死灵奥术基础之后？”

路西恩坦然地点头承认：“就是如此。而且我不得不说，也许正是因为我精通元素，才能迅速地理解死灵和电磁的许多内容。”

费利佩闻言并未生气，反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我之前就有种感觉，各个派系的奥术知识似乎是相关联的。议会也认为所有派系的魔法有一个共通性的本源，不过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真正研究出来。但即使没有确切的证据，在奥术研究中也能明显地感到，元素和死灵，电磁和光暗，力场和星相……它们有着无法说清道明的联系。”

见他没有生气，路西恩也高兴起来：“想要置所有魔法于同一个理论中，这对我们来说太超前了，毕竟奥术的研究起步不过几百年。但也并不是没有方向，……”

包厢里的气氛安宁祥和，两人之间并不严肃，却很有见地的聊天，给人一种精神上的愉悦感。餐盘中的美味也有同样的效果。

渐渐地喝完了盘中的清汤，醇厚的香味在口中扩散。两人并不知道，这份清汤是用天鹅的脯肉吊制而成。和地球上那些相同名字的飞禽一样，它们善飞善鸣，脖颈修长，羽毛就像盛汤的瓷器般雪白，而且，对自己的伴侣终身爱慕忠诚。当然，就算两人知道了也不会觉得奇怪——这本来就是一种常见的食材。

…………

和愉快用餐的两人不同，此刻的经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竟然不通知我！”金发女人纤细的手指掐着经理的脖子，正死命摇晃，“这也就算了，你还让厨师把情侣套餐做成分开的？！那样还是情侣套餐吗？”

这女人身材高挑，穿着暗红色礼服，波浪状的金色长发、狭长的碧绿色双眼，眼神锋利。看相貌是当之无愧的美女，看动作则完全不是。

“老板，我快死了……”经理呼吸困难，“你先放开我……”

老板哼了一声，松开手，“要不是我看到了撤下来的前菜餐盘，还真不知道你干了这种事情！那份前餐本来是用小培根卷摆成一个心型，等端到客人面前，再由侍者进行分餐的！你却直接让厨师分成两份，这让那对恋人怎么感到情趣？！”

“可是，丽露贝儿小姐，”经理苦着脸，“那两位先生不是恋人……”

“哦？”丽露贝儿狐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那两位中的一位是‘苍白之手’的费利佩先生，另外一位是‘元素意志’的伊文斯先生，这不可能是情侣啊……”

“有什么不可能！敌对组织怎么了？爱情是可以跨越一切隔阂的！”丽露贝儿气势高涨，“等等，你说其中一个是费利佩·卡内罗？”

“是的。”经理胆战心惊地回答。

丽露贝儿一拍手：“那你的判断就是正确的了。费利佩·卡内罗这种孤僻男是不可能有恋人的。”

——之前不通知老板果然是对的！原来费利佩先生不仅是一位恐怖的先生，还和老板有宿怨！这下他们会大打出手的概率大大增加了！经理颤颤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可是现在还是被老板知道了……奥秘之神在上，我应该去动员大厅里的顾客安全撤离……

丽露贝儿搓着手转了两圈：“费利佩是不可能有人喜欢他的……但他还是带了人到这里吃午饭……还点了双人情侣套餐……这说明他正在单方面追求对方！”她突然精神抖擞地问经理，“你说另外一人是个叫伊文斯的元素法师？”

“是的……”

丽露贝儿手指抵住下巴：“唔，最年轻的霍尔姆皇冠奖得主啊。”这位元素系的天才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其名声在暴风海峡这一面的国家中都有流传，“愿意跟着费利佩出来吃午饭，肯定是因为太年轻，所以被他骗了……不行，我得去挽救一位即将陷入深渊的天才！”

“老，老板，你要去哪里……”

“不是说了吗？我要去拯救那位元素系的天才！”

“那你为什么要端着那个记录景象的魔法阵……”

“难道我不需要收集证据吗？！”

……

“……老板……这里是包厢的后窗户根吧……”经理不安地左右望望，路上来往的行人皆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

蹲在墙根下面的丽露贝儿回过头来，咧嘴一笑，龇出两排大牙，猥琐之气顿时扑面而来：“这里视野绝佳啊。”

“可是……本店奉行的是顾客至上，顾客的隐私是不能随意窥探的……”虽然小心脏严重受虐，经理还是尽责地提醒。

“正因为顾客至上，我们必须要保证每位客人的安全，”丽露贝儿熟练地摸出两个巴掌大的黄铜色方形金属盒，其中有一面镶著半透明的玻璃块，“你想想，费利佩这种阴沉男专门把人带到这里吃情侣餐，肯定是为了求爱。如果他被拒绝而恼羞成怒，以他的个性，岂不是要发生惨剧？所以我们有义务在这里监控啊！”

“我觉得这和求爱没什么关系……那两位先生只是来吃午餐吧……”

“那他们为什么要点情侣套餐？”

“老板，说到这个，我也想问你，直接在菜单上写明‘情侣套餐’不行吗？为什么只写‘双人套餐’，你不会是想骗人多点这个吧？”

“安静，魔法阵开始运作了！”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丽露贝儿一巴掌将经理的脑袋按下去，两人鬼鬼祟祟地只探出半个头，从窗户根向包厢里望去。

…………

包厢里。

大厅里传来的乐曲已经停息，余音在房间里袅袅地扩散。等到安静之后，新的小提琴曲继而响起，虽然声音很小，但隐约地带来欢快的气息。

“教我灵魂和精神方面的死灵魔法如何？”路西恩有点没形象地趴在桌上，这是极度放松的表现。

费利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知识不是无偿的。”

虽然是这种话，但语气中没有恶意，反而带着戏谑和调侃。

“嗯。”路西恩赞同，“以知识换取知识。”

“以知识换取知识？”费利佩扬起双眉，“你说的‘知识’不会是奥术基础，那么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分享研究思路？”

“最起码，再有合成尿素这样的成果，我肯定会先通知你。”

费利佩不屑地切了一声：“有了一次还不够，你觉得你还能再动摇一次死灵系的基础？其余的理论都是关于灵魂的，如果想推翻它们，可以说要进入神的领域才能做到。”

“那可不一定，没准哪天来了个连魔法师都不是的哲学家，就给推翻了……”

“哲学？你是指灵魂和意识的本我论吧……”

于是话题又再一次跑偏了，本来这样随意的聊天也没有一定的主题。两人从灵魂扯到《魔法哲学的数学原理》又扯到大奥术师阁下们的八卦，直到再次敲门进来的侍者端上新的料理。

“令人愉快的美食，不知道这次是什么？”路西恩好奇地望去，然后表情就僵住了。

端上来的是海鲜料理，食材是一种类似比目鱼的美味海鱼，来自无尽汪洋。在双人套餐里要上一对这种鱼，每人一条。

而现在，分别摆在两人餐盘里的，确实算是各有“一条”鱼。一雄一雌两条鱼，各自从背部到腹部整整齐齐地分成两半，精确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费利佩左边的两半，路西恩右边的两半，摆放还是对称的。

费利佩：“……”

路西恩：“……”

窗户根偷看的丽露贝儿：“……”

跟着偷看的经理：“……”

……

丽露贝儿黑着脸回过头来：“就算要把双人套餐分成两份，也不用做成这样吧？”

经理的脸皮抽搐着：“我只是通知厨子，把情侣套餐的双人份改成两个一样的单人份……他对‘一样’这个词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理解……”

丽露贝儿继续透过窗户玻璃向里观察：“不应该啊，这个厨师可是我花重金挖来的，他制作的食物在阿林厄魔法塔都有些名气，在来我们店之前，他的工作就是专门为惩戒部的巡逻法师们提供餐点呢。应当是一位名厨才对……”

于是，这位厨师不着调的作风源自何处就很明显了。这只能说，正直的人们都是一样的，奇葩的人则各有各的奇葩。

…………

路西恩对着餐盘行了一会儿注目礼，然后问费利佩：“我们究竟点了什么菜？”

费利佩沉着脸，吩咐侍者：“把菜单拿来。”待侍者恭敬地在他面前打开餐单后，让他指给自己看：“是哪一个？”

“你不知道？”看他这么做，路西恩惊讶地看他，“那你刚才是怎么点的？”

“最贵的。”费利佩言简意赅。

你赢了……路西恩凑过去，看向侍者指出的那行字：“‘高级双人套餐’？第三道，海鲜料理……看上去很正常，材料也符合……”他想了想，询问侍者，“请问，这道菜的摆盘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先生，”侍者弯腰恭敬地回答，“这道食品的摆盘并没有什么特殊寓意。”

“可是，”路西恩选择了一下措辞，“这……太过具有视觉冲击力，也许会……使顾客品尝的兴致……有所变化。”

“先生，”侍者弯腰恭敬地回答，“本店制作的任何食物都具有顶级的美味，绝不会败坏您用餐的兴致。”

费利佩二话不说，摸出一个金塔勒丢给侍者。

侍者收到金塔勒，弯腰更恭敬了：“先生，事实上，这道料理是每人一条完整的鱼，像你们这样别致的装盘，我也是第一次看到。”

“就是说，只针对我们？”路西恩诧异地问，“为……”

“没事，”费利佩脸色不大好看地开口打断，挥退了侍者，“你可以下去了。”

目送侍者消失在门口，路西恩听到耳边传来低声的呢喃：“原来不是巧合。”

看他这样，再联想到之前那句“不是疯子的手笔”，路西恩也明白了：“是针对你的？你和店主人有过恩怨？”

“恩怨倒也谈不上，只是动过几次手。”费利佩切着料理回答，“魔法等级不算高但是个破坏狂，个性则比破坏欲更变态。”

……

“费利佩那个阴沉男在说我的坏话。”丽露贝儿看着包厢里面的情景很肯定地下结论。

“老板！你声音小一点，当心被听到！”经理吓得一把捂上她的嘴。

“没事，没事，”丽露贝儿不以为意地拍开经理的手，“从房间里是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的，当然从外面也没法知道里面在谈什么。事实上，你没有发现吗？魔法师的精神力高于常人，他们早就应该发现我们了。但是到现在他们还是一无所觉！”

“还真是这样，老板，难道说……”

“虽然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是什么，”丽露贝儿得意地拍了拍外墙，“但是建造餐厅时，我用的可是和禁魔监狱的墙壁一样的材料！即使只有材料而没有刻画魔法阵，不能禁绝魔法，但隔断精神力波动还是做得到的。”

“难怪你每次跑到包房里去恐吓别人拍接吻照，就从来没有被街上维持治安的法师先生们抓到过！”经理恍然大悟，“有的时候你们都动手了，外面还是一片平静，我还以为你贿赂了巡逻法师队呢！”

“那不是恐吓，那是热情地劝说。再说了，贿赂可是长期性的，哪有这种方法一劳永逸！”

……

“姓氏是巴力斯塔？！”路西恩讶然，“这位丽露贝儿女士与风暴主宰阁下有关系？”

“勉强算是远亲。那女人实力不弱，但性格完全是个疯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路西恩不着痕迹地瞥了窗户一眼，眼神转向费利佩：“能得你一句‘疯子’的评价，这位一定有着超乎常人的特质，不知为什么没有在魔法议会扬名。”

费利佩微微摇头，示意路西恩无事：“她和我们是同一辈，十多年前也算是个天才，但前几年受到重伤后就消声匿迹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你最好完全不要跟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否则没什么好事。”

看看餐盘里的鱼，路西恩对费利佩的这种说法了然：“好吧，至少还是能吃的……要不要用‘侦测毒性’检查一下？”

费利佩慢条斯理地用刀切割着比目鱼，冷笑了一声：“不必，敢在我面前下毒而不担心被发现，全魔法议会也就数的过来的几人，你可以放心。这条鱼至少味道还是正常的，尝尝看也无妨。”

路西恩看着盘子里的“别致”造型叹了一口气，切下一小块鱼肉放进口中：“确实很美味，但是这样我反而觉得更影响食欲了……”

…………

海鲜之后是主菜。深色的黑胡椒牛排静静地躺在带着浅金色花纹的瓷盘中，徐徐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牛排的上面淋着特别烩制的鹅肝酱汁，周围零星地点着几点浅色的柠檬醋，光看外表就相当地诱人。

两人看着这道菜沉默了。

“……我想说，”路西恩过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不用连装饰餐盘的绿叶子都沿中轴线一切为二的，真的……”

“老板您冷静！冷静！”窗户外，经理死命压制住手舞足蹈的丽露贝儿，一边还要分心注意包厢里的情况，“真奇怪，我们店进的都是天然的里脊肉啊？他是怎么找到一块棱角如此分明的正方形牛排的，真的有牛能长出这样的里脊吗……？”

“通知厨房马上再送两份正常的牛扒过来，快点快点。”终于一口气顺过来的丽露贝儿对着经理下令，“虽然我很想看到那个阴沉男在心上人面前吃瘪，但他现在是用餐的顾客。要是餐厅里做这种菜被他宣扬出去，我们以后就不用在行业内立足了！”

经理火烧屁股地向厨房窜去。

不得不说，丽露贝儿的命令下得很正确。房间里，费利佩已经不再掩盖他的怒火。他本来就不是脾气好的人，此时即使路西恩就在身边，站在前面的侍者依然能心惊地看到这位先生脸色森冷，庞大的压力沛然而来：“几年不见，丽露贝儿·巴力斯塔已经下作到只能做这种事了？！立刻告知你们的主人，如果她不能给一个解释，我也可以直接去找那位阁下！”

那位侍者仅是普通人，此时已经面色苍白，冷汗直流，快要站立不稳。

路西恩本来也有点不愉快，吃饭吃得好好的遇上这种事，多少会觉得败兴。但看到费利佩毫不掩饰地发作，他反而把那点不愉快抛开了，一面伸手过去握住费利佩的手安抚他，一面开口给抖如筛糠的侍者解围：“先生，我们是作为客人来用餐的，即使与店主有过什么不愉快，也不希望用这种恶作剧的方式解决。请你去向餐厅方面传达一下我们的意见。”

感到自己的右手被带着一丝凉意的纤长手指裹住，费利佩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冷冷地看了惊魂未定的侍者一眼：“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我马上去帮您询问！”侍者如蒙大赦，像兔子一样蹦出了包间。

路西恩吐了口气，拉着他坐回椅子上。费利佩不屑地朝房间门瞥了一眼，反过来将那只修长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无意识地把玩着：“猥琐程度倒是不愧巴力斯塔这个姓氏，啧。”

路西恩看了看两人交握的双手，但也没说什么，任由他握着。

……

恐吓果然是最有效率的，侍者很快就返回来，对着两人点头哈腰：“先生，这是餐厅方面的失误，这道牛排现在给你们换上新的。我们的经理说了，请两位务必宽恕，我们随后一定会给予优惠和补偿，嗯，给予补偿。”

看着两份色泽鲜嫩，香气诱人而且形状正常的牛排，两个人满意了一些，自然地松开手，准备继续中断了好一会儿的午餐。侍者偷眼看见费利佩的脸色总算是不再那么阴沉，暗自长出一口大气：同样是黑发黑眼，肤色白皙，相貌俊美，这位先生可真是太恐怖了。相比之下，旁边那位先生是多么的和蔼可亲！

路西恩瞥见侍者那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暗自好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道：“刚才那种严格对称的摆盘，是你们店主的主意吗？其实还是挺有特色的，只是作为玩笑有点过头了。”

听到这样的问话，侍者认为这是个辩解的好机会：“要说这也不完全是玩笑，先生。你们两位点了双人套餐，有不少菜品是成对上桌，甚至有一些是两人共同食用的。因为担心两位先生感到不适，经理吩咐将它们分成对等的两份，只是我们的厨师‘严谨’过了头，才引起了两位的不快。”

听完解释，两个人神色有异地对视了一眼。

——菜品成对这还能够理解。但是，什么样的双人套餐，是需要两人共同食用的？

——答案其实不难想……

路西恩摇了摇头，把浮上来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按捺下去，对侍者露出温和的笑容：“看来只是误会，我们也不会太过愤怒了。谢谢你的解释，侍者先生，你可以先下去了。”

侍者恭敬地鞠躬：“是，感谢您的谅解。”

“等等。”费利佩皱着眉头叫住正准备退下去的侍者。

侍者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一个哆嗦，这位恐怖的先生又有什么事？不会又要发飙了吧？

路西恩亦询问地望向他。

费利佩沉吟了一下吩咐：“剩下的餐点不用刻意分开，照原样送上来，多加一副餐具。还有，一次性把全部菜品上齐。”

路西恩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样即使只有一份食品，他们也可以自己分，总比再发生之前那些囧囧有神的情况来得好。

“如您所愿，先生。”

…………

“老板，解决了！”经理蹦回丽露贝儿身边，“我让厨房送了新的牛排过去，还特意嘱咐了厨师，他们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

“做得好，省得费利佩那个阴沉男来找我的麻烦。”丽露贝儿在窗户外只能看见却听不见，这时候追问经理，“他们要求了些什么？”

“他们要求把剩下的菜全部上齐，还多要一副餐具，看来是打算自己分餐了。”

“剩下的菜？不分餐？我记得……”丽露贝儿脸色诡异地偷看了包厢一眼，“情侣套餐的牛排之后，就是甜点和‘依莉丝之吻’了吧？”

“哎呀，”经理也反应过来，“这两道甜品和饮料，就是供情侣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的……”

…………

包厢里，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安宁平和。新上的牛排很好地安抚了两人的心情和食欲，使得愉快的聊天得以继续。与之前不同的是，谈论的内容有些刻意地围绕着奥术知识展开，如果话题偏到了别的方向，会被迅速而不着痕迹地拉回去。由于之前的插曲，对于那个“双人套餐”其实是什么，两人心中都隐约有些明白，只不过他们都自认为坦荡——只是不小心点错了而已。

然而，房间里的氛围还是多出了一丝微妙的尴尬和温情。

直到包厢的门再度被打开，一位明显面生的侍者端着托盘进来：“先生们，这是甜品和饮料‘依莉丝之吻’。菜已经上齐。”语调中带着微微的颤抖，显然是之前的侍者被吓得不肯过来，所以换了个新的。得到路西恩的点头致谢后，侍者迅速地放下托盘取出餐品，鞠了一躬然后快速退出房门，整个过程用时极短，干脆利落。

仅仅半顿午饭的时间，费利佩的凶名已经传遍整座餐厅了。

不提侍者离开后长出了一口气并感谢奥秘之神的保佑，房间里的两人看着送上来的两只水晶杯，皆怔了一下。

一杯是甜点，宽口高脚杯里，最下层铺著柔软的海绵蛋糕，叠上颜色鲜艳的酸甜莓果和乳白色的奶油，莓果和奶油交叠了五、六层才到达杯口，最上层洒著糖霜，杯缘处点缀着其他水果，青绿金黄色彩缤纷。

一杯是饮料，颜色梦幻美丽的调酒，冰蓝色的液体中有晶莹的冷绿色光芒，两种颜色在水晶杯里相互交缠却没有混合，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梦幻迷离。

问题在于，双人份的套餐，只有一杯甜点，一杯饮料。显然，这两份餐品就是侍者说的，要“共同食用”的……

旁边还多送了两只水晶杯和一副汤匙，是供分餐用的，这也是证明。

包厢里“尴尬”的浓度在一瞬间里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要分开吗？”费利佩回过神来，指了指空杯。

“不必了吧，既然是两杯。”路西恩看了看甜点又看了看调酒，然后问他，“你选哪一个？”

费利佩闻言瞥了他一眼：“应该是你选哪一个吧？我记得你不喝酒？”

“确实……”路西恩对于他知道这一点也不意外，伸手将甜点端到跟前，“那这样吧。”

（一直没有插过嘴但此刻终于忍无可忍的画外音：你为什么不觉得意外？！）

费利佩也没有异议，径自拿过那杯特调酒。

路西恩用汤匙挖了一口颜色鲜艳的甜点送入口中，有点惊奇：“竟然很清爽，是一种讨人喜欢的味道。”扭头问费利佩，“你要试试吗？”

费利佩点点头，将一只空着的高脚水晶杯推到他面前。路西恩取过另一副汤匙，剜出一部分递回去，“要不要再多一点？”

费利佩无可无不可，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品酒：“尝一下即可。这种酒倒是有点意思，有少许增强精神力的功用。”他思考了一下，向路西恩确认，“你完全不碰酒精？”

路西恩带着一丝畏惧看着他手中的酒杯：“这种混合酒的劲道比一般的酒还要大吧？我还是不试了。”

费利佩闻言有点好奇：“你是对酒精敏感的体质？”

“我不喜欢喝酒，是因为不希望影响到清醒的意识，”路西恩回答，“所以几乎不沾酒，也从来没喝醉过，不知道自己酒量怎样。”

听了他的解释，费利佩收回了之前的打算。他本来想留一部分“依莉丝之吻”给路西恩，但是既然他不喜欢喝又不知酒量如何，还是不要冒险尝试了。这可不是在家里，出了事也很麻烦。

（画外音再次忍无可忍：这酒是你喝过的啊！！）

于是包厢中安静下来，路西恩趴在桌前，用汤匙小口地舀食着高脚杯里的甜点，费利佩则坐在旁边，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端着装有冰蓝冷绿酒液的水晶酒杯安静地啜饮。两只空杯被放在一旁，“分餐”之类的话题当然也没人再提起。

…………

与包厢里的宁静不同，窗户外的丽露贝儿出离愤怒了。

“竟然不喝‘依莉丝之吻’！”美女从表情到手指都扭曲了，“不可饶恕！伊文斯先生你一定会连续倒霉一星期啊！”

“老板你要注意形象啊！”经理奋力地想制住丽露贝儿，“这可是在大街上，你注意点！我以后一定要雇一个保镖，专门用来看管老板……哎哟，老板，你在干什么？！”

愤怒过头的人往往会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举动，比如现在的丽露贝儿。这位女士动作很不美观地拉开窗户，然后直接跳了进去。

重物落地般的声响惊动了房间里的宁静，座椅上的两人遽然看向窗口，不过，他们谁也没表现出惊讶。费利佩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冷笑着开口：“真是不愉快的再会。”

路西恩则微笑地点头致意：“午安，丽露贝儿小姐。”

“你们知道我们在外面？”丽露贝儿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地跟着从窗户翻进来的经理也瞪大了眼睛，“整个房间的墙壁都是禁绝精神力波动的！”

“我们并没有感受到精神力的波动，丽露贝儿小姐，”路西恩一句吐槽在心里憋了半天，此刻终于能够顺畅地吐出来，“但窗户是透明的，两位的脑袋和放在窗台上的盒子都很清晰。而且，小姐你是金发，还有反光……”

“……”丽露贝儿。

“……”经理心中的小人捂脸，好丢人……

“……咳，”依靠无敌的厚脸皮，丽露贝儿迅速换上妩媚的笑容，“幸会，路西恩·伊文斯先生，我是丽露贝儿。至于这位，”她冲沉着脸的费利佩扬了扬下巴，“是老相识了。伊文斯先生，我注意到你没有喝‘依莉丝之吻’？”

“这杯酒属于我的同伴，丽露贝儿小姐，”路西恩礼貌地回答，“我吃甜点就好。”

“咳，这是我们餐厅的失误，没有让您也品尝到‘依莉丝之吻’的美妙滋味。作为补偿，我们额外奉上一杯‘依莉丝之吻’，作为情侣……双人套餐的附送，这样你们都能饮用了。”

“非常感谢，但无需如此，小姐。”路西恩有些困扰地看着女人眼中冒出的绿光，“是我不能喝酒，所以您不用破费。”

美女的脸色“刷”地一下拉下来：“请务必赏脸，伊文斯先生。光顾了我们餐厅却不品尝‘依莉丝之吻’，这是会被奥秘之神降罪并不顺利一整个星期的，相信您也不想有这样的遭遇吧？”

费利佩抬手将残酒一饮而尽，水晶酒杯碰在桌面上发出“叮”的声响：“丽露贝儿·巴力斯塔，看来你是宁可冒着被找上门的危险，也打算跟我动手了。”

丽露贝儿挑起眉毛，气势毫不相让：“费利佩·卡内罗，姑且不论你能不能打赢，我现在是在跟路西恩·伊文斯先生对话，你又有什么立场插言？还是说，就像以往无数点了情侣套餐的顾客一样，你们是恋人关系？啧啧，没想到这位先生还真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啊？”

一瞬间，费利佩身上的杀意毫无保留地散发出来，两个人冷冷地对峙着，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经理只是普通人，被压得贴在墙上说不出话来，心中泪流满面：果然……还是要动手了……

“无论如何，”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中，丽露贝儿谨慎地开口，“我正在邀请的是伊文斯先生，要做什么决定也是他的事，与你无关。”她也不想在餐厅里打斗，否则被那位阁下发现，她也讨不了好，最好还是能不动手地解决。

说着她看向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路西恩，“总之，伊文斯先生，我将一杯新的‘依莉丝之吻’作为套餐的赠品送给你，那么你是选择接受还是拒绝呢？”

她“啪”地打了一个响指，包厢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侍者端着托盘，上面又是一杯梦幻美丽的“依莉丝之吻”。只不过这位侍者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两位，居然又换了新人。此刻他面色苍白，双腿打颤，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路西恩却仿佛完全不受紧张空气的影响，他安慰地看了侍者一眼，然后微笑地对着丽露贝儿轻轻颔首：“女士的馈赠我无从拒绝，我接受这杯‘依莉丝之吻’。”

接着他话音一转：“不过，既然是套餐的赠品，那么这杯酒也不只属于我一人。您将‘依莉丝之吻’送给我，而我无法饮酒，”他的眼光转向费利佩，“所以，我想请费利佩先生代我喝下。”

费利佩靠坐在高背椅上，此时抬起头，带着冰冷的笑容，注视着端着托盘不停发抖的侍者：“拿过来。”

看到盯着自己的纯黑双眼中的森冽，侍者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脊背，端着餐盘就向费利佩走去。虽然理智知道老板绝对不希望他这样做，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板很可怕，但费利佩先生也很可怕！老板可以之后再应付，费利佩先生的要求如果违逆了，立刻就会死无全尸！

一片静默中，侍者走到桌前。费利佩伸手轻轻拿过那杯“依莉丝之吻”，浅浅地饮了一口，对着丽露贝儿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费利佩先生很满意的分割线*********

丽露贝儿餐厅的门口。

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台阶前。

“一定记得再来！一定记得再来！”丽露贝儿握着路西恩的双手热情地摇着，“实在太感谢你们的帮助了！伊文斯先生，如果下次你们还是两人过来，可以享受到最高级的贵宾服务！”

“呃，丽露贝儿小姐，其实我们并没有做什么。”路西恩看着被摇着的双手露出尴尬的笑容，“只是，刚才被记录下来的那段影像，您自己收集就好，还请不要卖到奇怪的杂志编辑社去……”

“放心，放心。我搜集同性恋人接吻的画面是有用的，怎么会随便卖掉。”

“……这和接吻没什么关系吧……费利佩先生只是替我喝了杯酒而已……”

“虽然只是挡酒，但是由费利佩·卡内罗这种孤僻男做出来，就完全可以证实你们是情侣了。对我来说这比其他恋人的接吻更有用啊！”丽露贝儿感慨地拍拍路西恩的肩膀，“没想到你们真的是恋人，难怪会点恋人套餐。下次你们再来我们餐厅，只要让我用炼金魔法阵全程跟踪记录影像，餐饮费用可以全免！”

站在马车门边的费利佩脸色不好看地回过头来：“和她废话什么？快点上车，下午的会议我们要尽早赶回去，路西恩。”

午后的阳光里，马车带起一溜烟尘远去。“一定要再来啊！”丽露贝儿挥着手大喊。

目送马车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站在美女旁边的经理发着牢骚：“早知如此，我何必要让厨师把恋人套餐分开？他们这种相处根本就像情侣一样，只是这两个人的身份也太有欺骗性了！”

丽露贝儿得意地拍拍黄铜金属盒子：“感谢记录法阵的良好性能，刚才那一幕完整地录下来了。我要把这个给蕾亚看，连性格如此糟糕的阴沉男费利佩都有人要了，她没有理由不接受优秀得多的我啊！”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拧眉沉思：“不过，世间的事情还真是奇妙。像我和蕾亚这样契合的一对会陷入爱河这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费利佩这样的糟糕男竟然也恋爱了，我一直以为他注定会孤独一生呢。最不可思议的是，他还真找到了能够忍受他的人……那句老话是怎么说来着？每一口破锅都会有一个与之相配的破锅盖？”

“……”经理心中的小人捂脸。

老板，作为一名淑女，你的修辞学显然还有进步的空间……

…………

马车厢里，路西恩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在心中郁卒地叹了口气。

现在，元素意志的师长比如加斯东先生，已经完全认定他们是情侣了。拉扎尔他们这群朋友，也认定他们是情侣了。爱看杂志的八卦群众，也这么认为了。就连刚回到阿林厄，没有看过杂志的丽露贝儿，也一脸感慨的“原来你们真的是恋人”……

想到这里，路西恩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费利佩。他苍白的俊容上没什么表情，沉着脸色注视着前方。这让路西恩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这家伙其实好像挺高兴啊？

——尼玛！为什么我能看出他在高兴！

路西恩默默地回头继续以手托腮看窗外，心里更郁卒了。

…………

短短的路程几分钟即到，马车“吱呀”一声停在阿林厄魔法塔前面。

午休时间，银色大厅里空空荡荡。两人走进升降梯，随着银灰色的圆盘缓缓上升，大厅在脚下越变越小。

到达三十层时，需要向圆盘周围的光罩注入精神力才能使其在上面停下。由于升降梯圆盘的直径只有一米，费利佩无比自然地一手将路西恩搂进怀里，让他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以免触及光罩，然后才伸手按住黄绿色的光罩放出丝丝细芒，让银灰圆盘吸收。

路西恩没有拒绝，只是在心中腹诽：他抱人的动作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吸足了细芒，银灰色圆盘在到达三十一层时微微震动，门口打开。费利佩带着路西恩向外面银色的通道走去，左手却还是环在他的腰上，并没有放开他。

喂喂，你这样会被看到的啊……路西恩开始觉得不自在，做贼似的左右望望，万幸这时侯过道里恰好没有其他人。

一直走到主会场的门外，两人停下脚步，费利佩才放开手，让路西恩松了一口气。

“我说，你不是要先去事务委员会办公室？”路西恩压低了声音问，之前两人前往餐厅时有提到过，“怎么也到会场来？”

费利佩看着他：“我先送你去元素意志的包厢。”

“……元素系的包厢和死灵系的包厢只隔了一个门吧？你干脆直接回你们的包厢等下半场会议开始算了，有什么紧急事务要再下到十三层去？”

费利佩摇摇头：“明天上午除了米兰达阁下外，还有几位苍白之手高阶有演讲，所以我们要去帮忙做校正。先生们晚上都有事，只有中午有时间。”

“那你一会儿还要面对亡魂主宰阁下和别的高层？你等一等。”路西恩快步走进一楼主会场，里面空旷无人，这让他又松了一口气，对着费利佩招手，“里面没人。”

费利佩双手插在黑色风衣口袋里走了进来，路西恩熟门熟路地来到场边提供茶水的地方，倒了一杯红茶递给他。这几天他在会场里听讲，没少在这里蹭红茶喝。

“怎么，你担心我还有酒意？”费利佩握着手中的茶杯，“放心，我的酒量没那么小。”

路西恩皱着眉头看他：“你可是喝了两杯混合酒。”

费利佩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笑意：“你太小看死灵法师了。死灵魔法的本质令法师对人体有充分的了解，有些法术甚至可以完全控制体内的某个器官做出指定的举动，比如比如强行将酒精分解。虽然是原理尚不明了的古代法术，但是实用性强，连一些强效的致幻剂和毒素都能消解掉。而且，那两杯餐饮酒的酒精含量其实很低，就算没有法术，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

“真是方便。”路西恩油然而生羡慕嫉妒的情绪，他倒是知道原理是乙醇脱氢酶，但却对死灵派系不了解，哪有办法构建这样的法术？“还是喝点茶吧，至少可以提神。”

费利佩没有拒绝，安静地将红茶喝完。会场里空寂无声，只有午后的阳光从窗子斜照进来，落在棕红色的地板上。

“之前的提议，你觉得如何？”路西恩打破了沉默。

“你指哪一个？”

“教我灵魂和精神方面的死灵魔法。”路西恩问他，羡慕嫉妒的情绪还是没压住。

“你确定要选择死灵作为基础之一了？”费利佩向他确认，“死灵魔法极为艰深，涉及到的‘生命’和‘灵魂’两大课题直指魔法的本质。在这两个方面，死灵系不仅全面压倒元素系，而且远超过其他一切派系，这不是我自傲，事实如此。选择死灵系对你以后的成长无疑极有好处，但相应的，因为困难，所以危险性很大。以你的能力，我不怀疑你能迅速地补齐死灵的奥术基础，但是比起理论，法术实践的艰险要成倍增加。”

“当然，我已经在自行补习力场系和死灵系了。”路西恩没有一点犹豫，这可是他选定的发展道路。

“以后我教你死灵魔法和奥术，你自己的学习先暂停。”费利佩看他已下决定，也不放心让他自己胡乱摸索，还是亲自教他比较保险，“记住，不管是奥术基础还是魔法实验都不许乱碰，等有了指导之后你才知道怎样练习最有效率。这不仅是保护你远离危险，也是让你少走弯路。”

“我不会乱来的。”路西恩乖乖地回答，有死灵高阶的指导，他才没必要自己一点点地探索。

费利佩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看来“教授”一直是个乱来的人，不过幸好还算是比较会保护自己，“总之，不要小看死灵魔法的危险性。”

“我明白。地点就在我家吧？”路西恩眨巴着眼睛问。

“奥术基础可以在你家。如果是高危法术实验，我带你去海德勒城，那里有良好的防护……”

费利佩的话没说完，强大的魔法波动骤然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右手指住他们刚刚进来的门口，一道巨大的黑影如同藤蔓一般，朝着他的指向疾速地扑过去，同时他左手快速地将路西恩拉到身后护住。

那道黑影虽然体型庞大但动作敏捷，它精确地点中掩着的门的门缝，大门“铛”地一声向后推开，门后躲着的一群人闪避不及，跌进门里来，差点没摔成一团。仔细一看，都是低阶魔法师，各个派系的都有，显然是来听数理会议的。路西恩在前几天过来听讲时，和其中不少人都混了个脸熟，只是不知道名字。

此时这一群人显得无比尴尬，冲他们俩“嘿嘿”地笑着，绝大部分人手中拿着打开的杂志，正是那本《阿林厄女性向周刊》，显然，刚才他们正在门后偷听。

费利佩阴沉着脸，冷冷地打量着他们。看来现在他们俩已经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频繁地遇上偷窥事件了么？

********某真相的分割线*********

1.

阿林厄魔法塔的升降梯圆盘虽然直径只有一米，但是站下几个人绰绰有余（参见第三卷第五十九章），根本不用贴在一起才能用手去控制升降。

2.

死灵系的低阶魔法，虽然不能说一点都不难，但是想要自己学习还是容易做到的（原著中小路就自修成了）。奇怪的是，费利佩先生确实是非常担心路西恩先生在自学死灵低阶魔法的时候会遇到严酷的危险和伤害，真是不知道，自身曾也轻松地渡过同样学习过程的他，怎么会有如此令人难以理解的观点。

3.

丽露贝儿：“厨师长！你给我解释一下，那个正方形的牛排是怎么回事？！”

厨师长（拿出模具）：“用模具做的，老板。这可是我在惩戒部时惯用的，离开的时侯法师先生们送给我了。”

丽露贝儿（= =||）：“模具？你当牛排是冰棍吗，不对，这分明就是冰棍模具吧？”

厨师长（演示中）：“把切下的牛排放到这里，按这个，‘化石为泥’，再按这个，‘化泥为石’，就成了。这样做出来的牛排保证还是新鲜风味，口感和滋味一点都没有变。”

丽露贝儿（= =|||）：“我修习魔法这么多年……‘化石为泥’和‘化泥为石’绝对不可能用在牛排上！”

厨师长（耸肩）：“魔法的事儿我可不懂。我只听说，为了制作这种模具，惩戒部的先生们专门去找了懂得炼金的大人物，你们法师怎么叫的，大神秘师？”

丽露贝儿（= =||||）：“是大奥术师。可是要牛排方形或是圆形的话，用刀切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要做复杂的模具？”

厨师长（困惑）：“正方和圆形确实是用刀切就可以了，不过这类模具是成批制造的，还有小熊和小兔子造型的模具，这种形状的牛排尤其受到惩戒部先生们的钟爱。不过这批模具中最复杂的，是尤里斯安先生的半身像的形状。其实我有点不能理解，用餐的时候，手拿刀叉面对一块酷似自己的脸的牛排，尤里斯安先生到底是怎么吃下去的？”

1.7主线剧情之后的事，两人一起去喝酒聊天

————————————————————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曾立于万人之上的拉文洛克家族也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尽头，新艾利都翻涌着的黑色浪潮趋于平静，但你我都知道，这只是个开端。

    

  放轻松，今天我们不谈这些。雨果再三催促恋恋不舍的薇薇安，将帽子扣上头顶后离开了录像店。一路上，他向薇薇安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计划，当然，省略掉了他在小黑屋里给自己做心理诊疗的事。

    

  莱卡恩没有说话，在绳匠兄妹面前拌嘴的亲密感仿佛从未存在过，他只是跟在雨果和薇薇安身后，像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

    

  六分街的路灯为三人打下影子，这种微妙的氛围持续到他们来到临街路口，哪怕薇薇安明确说明自己不需要送，雨果还是微笑着坚持要看到薇薇安坐上计程车才肯离开。等到出租车驶来，紫发少女上车消失在路口，雨果才转过头来看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视线便落在他身上的莱卡恩，两人相顾无言，一时只有巷尾的小猫传来几声嘤咛。

    

  误会解开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他们在酝酿想说的话，又或者是在等对方开口。

    

  终于，沉默被打破了。

  

    “喝两杯？” “有空吗？”

    

  不约而同，他们都愣住了，然后是开怀的笑，这种轻松的默契真的是好久不见了，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彼此空缺的这些年、埋藏在心里的愿望、和淡淡的思念。

    

  金色的硬币在雨果指尖翻飞，动作如行云流水，每次抛起都能被稳稳接住，雨果迈开步子，西装外套在风中荡出肆意的弧度。

    

  “走吧，我请客。”

    

  暖橙色的酒液在玻璃杯中轻轻晃荡，划过冰球表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们坐在吧台前，聊了很多很多，从以前、到现在。

    

  阔别已久的并肩作战，让他们想起多年前在阁楼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他们师从老杰克，从经验者那里学习全新的战斗技巧，雨果的天赋让他总是能快莱卡恩一步，这也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一点，但哪怕慧如雨果，也有比不过莱卡恩的地方。力量固然是其中之一，但还有一个，是柔韧性。

    

  多年前，阁楼——

   

   “嗯……哈啊——”

    

  汗水从额角滴落，砸进木质地板，尚且青涩的金发吸血鬼眼睫低垂，羽扇般的睫毛颤抖着扑闪，紧咬的唇后不时泄出几声难耐的哼声。

    

  始作俑者莱卡恩权当没看到雨果难受的表情，一言不发加大了力道，他几乎整个人都压了上去，硕大的狼尾在身后愉悦地摆动。

    

  雨果攥紧了裤子，把平整的西裤拽得皱皱巴巴，他快要不行了，但莱卡恩这个倒霉催的还在故意加力，就等着他松口。

    

  终于，雨果放弃了他的尊严。

    

  “行了行了痛死了我不压了你给我起开！！！”

    

  雨果不顾形象地大喊，扑腾着挣开狼希人的桎梏。莱卡恩动作收得很快，手一缩头一偏便躲开了雨果抡过来的拳头，他看着雨果像关节没上油的机器人一样一瘸一拐地将腿从支架上放下，幸灾乐祸地揶揄道。

    

  “承认吧，柔韧的考核你输给我了，这方面是我比你强。”

  

    “啧，闭嘴，这是种族天赋，不公平！”

    

  雨果挽起袖口擦去脸上的汗水，韧带牵扯神经一阵一阵发疼，按照老杰克的要求，劈叉是基础，他相信只要长久地练下去不出一个月他就可以做到，但是莱卡恩——这个狼崽子在第一节课就轻轻松松做出了一字马反身踢，引得老杰克连连称赞，这雨果怎么能忍得了？

    

  “再来，换条腿，右腿肯定比左腿好。”

    

  莱卡恩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将雨果抵上冰冷的墙壁，掰正他的肩膀后捞起了他的腿。雨果身材偏瘦，连腿也是细细的，狼希人的手本来就大，他箍住雨果的大腿，一点一点往上抬，直到大腿贴上胸膛为止一切顺利，但难点在之后，莱卡恩的手顺着线条滑上，将一整个小腿握住后，缓缓施压。

    

  抬到接近直线时，雨果的颤抖便忍不住了，他死死地扣住身后的支架，指尖用力到发白，作为支撑的左腿更是抖得跟筛子一样，被莱卡恩一膝盖顶直，腿是直了腰弯了，雨果喘了几口气，颤颤巍巍地拽住莱卡恩的衣领将自己重新摆正，眼神里的不服输化作咬牙切齿的逞强。

    

  “呃——用力。”

    

  莱卡恩自然不打算辜负雨果这一番不自量力的嘴硬，身子一挺，肩膀抵住雨果的小腿便压了过去。

    

  “！！！！”

    

  好消息，一字马劈成功了；坏消息，雨果叫不出来了。

    

  莱卡恩两手撑在墙上，将雨果圈在自己的影子下，挂在肩膀上的小腿僵硬地绷直，雨果掐进他肉里的指甲抓得他有点疼。

  

  行了，再压下去怕是要韧带拉伤。

    

  莱卡恩放过了雨果，或者说，雨果放过了他自己，之后的几天，瘸了似的雨果去哪儿都需要莱卡恩的搀扶，他本人自然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的，偷摸着练了两个月后，他已经能做到被怎么揉都面无表情了。

   

   “说起来，还有这样的事。”时间回到现在，回忆完毕的狼卡恩抿了口手中的酒，他没有错过提到这段往事时雨果僵硬一瞬的表情和不自然绷直的小腿，“怎么，本事都还回去了？需不需要我再陪你练练。”

    

  “不需要，有这种事吗，我都不记得了。”雨果装作没事人一样呷了一口酒，默默地把腿往远离莱卡恩的方向摆了摆。其实莱卡恩知道雨果现在的柔韧性完全不需要他的担心，毕竟在战斗时候某人一直闪避反击的高难度动作他也看到了，只是气氛到这儿了，放松下来的他也想久违地开开玩笑，他一直都很想和雨果像这样促膝长谈，谈什么都行。

    

  “两位先生，这是本店最新推出的拼盘，三层塔盘分别由现切水果、酒心巧克力和慕斯蛋糕组成，请品尝。”

    

  服务员将精致的甜品托放于二人面前，莱卡恩捏住银质的果叉，视线几番筛选后向底层的水果叉去——然后他和雨果叉上了同一块苹果。

    

  眉头一挑，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动作，莱卡恩本想将苹果拱手让给雨果，出乎意料对方居然先松了手，这可真是不多见，从以前开始，他们两个便总是要抢看上的同一样东西，小到餐盘里最后一颗番茄，大到在反舌鸟行动中由谁来当主演。

    

  看着手中留有三个小印子的苹果，莱卡恩想起了很久以前的那个夏天。

    

  “好热——”少年时期的吸血鬼扯开被汗湿的衬衫，露出一大片白白的肌肤，正扒着阁楼里唯一的风扇嚎叫。莱卡恩更不好受，身为狼希人的他甚至出不了汗，只能从冰柜里掏出碎冰渣塞进嘴里，企图靠这点温度让自己不至于丑态尽显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哈气。

    

  “别叫了，冰棍快冻好了，风扇都给你了你还要怎样。”

    

  莱卡恩早就把上衣脱了，希人全身被毛的劣势在此刻展现地淋漓尽致，八月的暑气无情地闷住了这小小的一方阁楼，作为临时据点的小房间自然不可能配有空调，每到这时，一人一狼脱衣服裸奔的戏码便会上演，他们不是没有想过靠泡冷水澡熬过去，但对莱卡恩来说洗完澡的吹毛工作会比在这里干热着还要难以忍受，于是乎，拒绝洗澡的莱卡恩拖着雨果一起在这里等着自制冰棍凝固成型，正所谓同甘共苦——

    

  雨果反驳，只有苦，没有甘。

    

  “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雨果坐在地上双手撑地身体后仰，汗滴顺着他的下颌划过脖颈，少年的身体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配上那张脸的确称得上是赏心悦目，但雨果浑身上下莱卡恩哪里没看过，他盯着雨果只是因为在思考一些事情，纯粹是在发呆。

   

   “去你的，自恋狂。”

    

  现在是下午两点，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蝉鸣在窗外不绝于耳，这个天气连蝉都要热死了，就在雨果觉得他马上就要热晕过去的时候，冰柜打开的声音宛如天籁携来一缕凉风裹挟住他的灵魂，他眼中的情景自动聚焦放大锁定了莱卡恩手里拿着的冰棍，讲真，他觉得那用矿泉水凝的冰棍此刻正在散发着圣光，像天使张开翅膀迎来它忠实的信徒。

    

  莱卡恩捏着属于雨果的那一根冰棒，细细的木棍表面有被狼爪划过的痕迹，那是莱卡恩闲着无聊用爪子刻的字。

    

  很近了，马上就能碰到了。

    

  雨果伸手去接向他而来的冰棍，满心虔诚把他知道的各方神明统统感谢了个遍，笑容灿烂露出尖尖的牙齿，像一朵明媚绽放的花——

    

  “咔擦——”木棍断了，冰棍掉在了地上，花死了。

    

  来不及哀悼碎在地上的冰棍，雨果和莱卡恩几乎是同时动作，莱卡恩飞速抬手想把仅剩的冰棍塞进嘴里，雨果一个反身撑地后劈腿踹向莱卡恩的下巴，打断了莱卡恩妄图独吞冰棍的妄想，两个十七八岁的人为了一根冰棍大打出手，使出浑身解数在小小的阁楼里上蹿下跳，有这时间还不如重新冻一根。

    

  在无数拆招与突击中，莱卡恩终于抓住空隙，将已经有化了的迹象的冰棍用两颗犬牙叼住，雨果也是急了，拽住莱卡恩胸口的毛借力将自己送了上去，他咬住了露在外面的另外半边冰棍，两个人脸贴脸，一时之间谁都不肯松嘴，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有些过近了，呼吸都交缠在一起，两片嘴唇若即若离。

    

  雨果眯起的异瞳是莱卡恩唯一看得见的东西，画面重合，雨果的靠近打断了莱卡恩的回忆。

    

  等反应过来时，叉子上已经空空如也，莱卡恩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看向叼着苹果挑衅他的雨果，他抑制住想咬上去的冲动，宽大的狼尾在身后烦躁地甩了甩。

   

   “……幼稚。”

    

  雨果欣然接受前搭档对他的赞美，香甜的苹果在唇齿间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用拇指抹去嘴角的汁水，舌尖探出舔过嘴唇，悠哉游哉地将视线投向下一个猎物。

    

  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拼盘也在不知不觉间少了一半，莱卡恩注意到了雨果那一侧几乎没有被动过的蛋糕，在厄匹斯港艰难吃下巧克力的表情浮现在眼前，他有个猜测，等待他去验证。

    

  冰球融化的一角坍塌磕上玻璃杯，里面的酒不知换了多少轮，被饮之殆尽。莱卡恩捻起叉子叉上蛋糕柔软的胚层，剔透的果酱点缀着细碎的桂花蜜，莱卡恩将这一块蛋糕递到雨果面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雨果同样喝的不少，他嘲讽莱卡恩动作的亲昵，对上狼希人认真的视线后又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他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彰显动摇的心。良久，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般侧身低头，用手指将鬓发别至耳后，微微张嘴靠近莱卡恩举在空中的手，蛋糕甜腻的味道刺激他的中枢神经，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表情隐隐写着抗拒二字。

    

  他没吃到那块蛋糕，莱卡恩把手收回去了。雨果挑眉，嘴唇还保持着微张的状态，他这才注意到膝盖上机械的质感，他们的腿不知什么时候挨在了一起。

   

   “雨果，如果我猜错了，就当我没说过，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甜的？”

    

  狼希人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雨果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收回视线坐直身子，拿起酒杯抵上杯沿才发现里面早已没了酒，吧台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身后是来来往往的男女，他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被莱卡恩挖了出来，十足的小心，带着轻柔和尊重。

    

  他将过往的阴暗和盘托出，兄弟姐妹狞笑的嘴脸，令人恶心的甜腻感糊住嗓子眼，年幼的他忍不住呕吐，往后再也无法享受这份香甜。

    

  莱卡恩全程没有说话，他只是听着，用万千假面保护自己的吸血鬼为他打开了一点缝隙，让他得以窥见其间柔软脆弱的内里，伤痕累累，却那么坚强，带着耀眼的自信。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挺无聊的对吧。本来一辈子都不打算让你发现的……”后面这句很小声，但莱卡恩还是听见了，他知道雨果不需要安慰，手掌覆上雨果的椅背，轻轻拍了拍，他们之间的默契，这一个动作就足够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迷迷糊糊间不知多少瓶酒下肚，饶是酒量如雨果也察觉自己到了极限，酒杯在他眼里晃悠着有了重影，几次靠近都没能对准，牙齿磕上玻璃杯沿，醇香的酒液顺着嘴角溢出，滴上侧颈。莱卡恩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自从进了维多利亚家政、开始约束自己后他还没喝成这样，但他今晚很开心，开心到开始畅想遥远的未来，期待和雨果的下一次见面。

   

   “……不喝了，走了，唔，走了。”

    

  雨果摇摇晃晃地付了钱，多给了几倍的小费，他伸手在莱卡恩眼前晃了晃，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狼希人湿润的鼻头。

    

  “你，退步了啊，才喝这么点……”

    

  说着，他用力扯了扯莱卡恩的手臂，本意是想把烂醉的狼希人从座位上扯起来，哪知对方这么大块头，却轻飘飘的一扯就动，导致用力过猛直接把人拽到了自己身上。他被莱卡恩的身体砸回了椅子上，一口气没顺过来，莱卡恩的脸刚好卡进雨果颈窝处，萦绕鼻尖的酒香被无限放大，他用嘴拱着寻找，尚未干涸的酒液融进狼希人的唇缝。

    

  好甜，好香。

    

  这么想着，莱卡恩伸出了舌头，细细碾过脖颈那一片细腻的皮肤，他舔得很重，感受到身下人的躲闪后反而更加用力，甚至直接上牙开始轻轻啃咬。

    

  “莱卡恩，莱卡恩——”

    

  就像他把雨果推搡的手抓住按在吧台上一样，他对雨果呼唤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莱卡恩！”

    

  他的舌头舔过雨果的下颌线，又舔过滚动的喉结，糊上一片晶莹。

    

  直到雨果发出一声喘息，已经拱开雨果衣领的莱卡恩才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暂时清醒过来的狼希人慌张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人在看这边后才看向被他压住的雨果，道歉的话还未出口便被眼前的旖旎扼在喉咙里。

    

  雨果的脸很红，异色的瞳晃着水，牙齿轻咬下唇，从各个方面都直击莱卡恩的心脏。

   

   “不要在这里……”

    

  雨果小声地呢喃，闭上眼睛将头微微扬起。

    

  弦断了。

    

  莱卡恩低下了头。 

  

————————————————————

我的天我真会写

‖到底在猫塑什么啊你们。

*又名《T1大佬的直播事故》

*对tag里X前辈的各种猫塑观后有感

*无CP 全员友情向亲情向羁绊向

*依然是致死量ooc 感谢阅读

♢

今天是周一。X冷漠地想。今天是他的工作日，而现在是早上八点一刻。只要利用一个响指的速度卡点，他并不会迟到。

但是。

他对着镜子，闭眼再睁开，第一百一十三次试图说服自己，不论是头上晃动的猫耳，还是背后摇摆的尾巴，都是幻觉。

然而视网膜可以骗人，柔软的触感与黏连的余温却不会。青年叹了口气，贯藏于橙色眼镜后的眸子里罕见地划过几分无奈。他纠结地抓了抓头发，能够感受到发间的凸起。透过镜子，X可以看见自己头上那对洁白的猫耳朵，与他白色的发相衬，就好像这个器官天然便是他的一部分，他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于是X又想要叹气了。

万千群众的狂热信仰将他托举，赋予他仅次于神明的力量，他并非无所不能，可他仿若无所不能。但这对解决现状毫无用处。不如说，在看见这个无伤大雅又令人啼笑皆非的恶作剧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了，这也是某些人的喜爱与倾慕凝聚成的信赖的一部分。

——因为很多人相信【X是猫】，所以【X长出了猫咪的耳朵和尾巴】。

合情合理。X面无表情。毕竟这是一个由信赖构筑的英雄世界。关于英雄X本身的真实资料少得可怜，群体性认识行为与相关评价共同形成了对第一位的基础认知。好奇总会催生幻想，各种因素叠加之下，没有什么不可能。

好吧。这是他的失误。

X将前因后果飞速复盘，再一次叹气。

多数人对【X与猫之间绝对有必然联系】的憧憬与向往，令当事人甚至无法变换形态。——白色西装是第一位的标配，所以X的黑毛社畜马甲被封冻，只能用真实面容。

……久违地感到棘手。好麻烦。

于是X心安理得地拿起手机向公司请了假。

其实他也没多热爱工作，X一边操作、一边熟练地安抚自己。假期不来白不来，不就是没有全勤奖吗，振作点吧Number-1。

“……呃呜。”

他放下手机，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发出一个无意义的感叹词。强迫症患者对完美评分稍微有点执念，连尾巴都怏怏地下垂了。不过X的情绪调节一向很迅速，收到审批通过的信息后，顷刻便放弃挣扎，跃跃欲试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头上那两团毛茸茸。

翘起的猫耳朵顺从主人的动作乖巧地折了折，像软绵的云、柔软的蒲公英，也将X最后强撑起的自欺欺人与侥幸全部击碎。

很好，第一百一十三次自我说服失败。

X也终于无可奈何的、沉痛地接受了现实。

——他被变成了某种与猫类似的生物。

非自愿的。强调。

然后X忽然想起先前在茶水间随意听到的旁人的谈论：“你们这帮铁杆信赖者到底赋予了他什么能力啊？”。若说那时他心底还有几分自矜的骄傲，此刻他倒是无比赞同发问者。是啊，你们这群笨蛋到底在猫塑什么。

秉持着我不高兴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原则，X对着镜子龇了龇牙。似是感受到主人不悦的情绪，他的尾巴炸起一瞬，毛茸茸的耳朵也配合地抖了抖，反倒真的有些像猫了。

突如其来的假期根本没有安排计划，一时间似乎无事可做。X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发起呆来。话说今天是周一，工作日。是打工人神清气爽进行崭新工作的第一天。

既然如此——

青年眼尾弯起，带出几缕笑纹，那对镜片粲然一亮，给眼睛勾勒出几分灿灿的橙色。他笑得肆意，像个年轻的小孩。

我不能工作，那今天谁也别想工作。这个自由的、随心所欲的第一位，遵循心中翻腾的恶劣因子，顺从内里最本真的幼稚愿望，兴致勃勃地打了个响指。

“——咔嗒。”

于是世界由此颠覆。

〖您关注的X开启了直播。〗

这条提示像某个开关，直播间的人数以一种可怖的速度向上增长。万，百万，千万；亿，十亿。仿佛X是世界中心，世界就要围着他转。

〖什么什么X怎么这个时候直播？！〗

〖我去，上课暂停，我要看。〗

〖白月光回国我去接。〗

〖第一名第一名我们喜欢你喜欢你！〗

〖不愧是Bking连直播都那么酷炫…〗

〖好帅的X我舔舔舔——等等，是我眼睛花了还是…那个，X其实是猫吗。？〗

……

青年从容地对着自虚空显现的屏幕挥手，以一个极其放松的姿态盘腿坐。下边是稠密的白色云层，仿佛便是它们在托着他，单一个动作就契合所有人对【英雄】的幻想。空间里金色的简笔画太阳、与极其饱满的色彩渲染，像刚泼出的颜料，鲜艳的，鲜活的。

这便是他的能力，独属于他的二维世界。

如果不是他身后仿若得意洋洋翘起的尾巴，与头上绒绒晃动的猫咪耳朵，显眼到令人难以忽视的地步。以凌厉帅气著称的【第一名】配上以可爱为主要特点的动物特征，诡异的违和，新奇的体验，令直播间自带的弹幕区很快被观众们的〖？？？〗填满。

X一只手托脸，另一只手向面前的屏幕虚虚一抓，便将某条〖不会吧X果然是猫吗〗的惊叹从评论里剖离。通过微微有些卡顿的电子设备，可以看见青年扶着额头，似是无语。而人在无语时真的会笑出来。X指着头上的耳朵，心平气和地回答：“我当然不是猫。”

然后他十指交叠，似笑非笑：“况且关于这个问题，我才要问你们吧。”

那本该是一个令被盘问到的人下意识心虚的表情，却因为青年头上软绵绵的耳朵、与身后一晃一晃的尾巴，弱化了不少。

X牙齿轻咬：“到底在猫塑什么啊你们？”

〖诶诶诶？？咦咦咦？？〗

〖我们猫塑？？什么意思啊？？〗

〖是因为信赖值吗？〗

〖虽然X是很像猫猫啦，平时的游刃有余简直可以幻视那种机灵优雅的大白猫…啊但是我没有猫塑！！和我没关系噢！〗

〖所以说X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稍微有点get…体制内说一声，观众的信赖值是可以影响英雄的能力的，所以这个猫化也是…呃，某种意义上是支持者干的？〗

〖？？？〗

〖。！懂了但是…？？？〗

〖你们X的支持者恐怖如斯…〗

〖不是，别污蔑好心人啊！谁在猫塑X！我们X是堂堂Bking好吗谁在萌化？？〗

〖不好意思但是，突然get到X了…请猫咪统治世界吧太可爱了。。〗

〖第一名是猫咪www卡哇伊ฅฅ*〗

〖可是这么想来X确实是无妄之灾啊哦莫…不行真的好好笑你们支持者恐怖如斯…〗

〖猫猫怎么你了！〗

〖可是猫化版X真的很可爱耶…是挥着爪子赶跑敌人的骄傲猫猫！实力强劲的猫猫！〗

〖喂喂喂已经无意识开始塑了吧！〗

〖摊上你们这群支持者好可怜（无慈悲。〗

〖请支持我们猫猫教的正统好吗好的，猫塑X是特别有品的特别好的！〗

〖不是啊他不纯Bking吗，在萌什么啊你们？〗

〖到底是谁在猫化…。〗

……

“是啊到底是谁在猫塑。”X瞥眼弹幕，顺势把话接过来，“我都不知道我的支持者们原来是这样看待我的，真令人惊讶。”

“——鄙人可是靠实力出道的啊。”

对自己之所以在【第一名】这个位置上，青年作了如此总结。然后他笑眯眯地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题略过了。

〖啊啊啊你别说话了X我要被你萌死了…谁懂猫咪尾巴动来动去对我的杀伤力…〗

〖喜欢X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猫塑第一名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人之常情！顺手的事！理所当然！〗

〖退一万步来说X难道没有错吗？〗

〖反正我没有错。〗

〖点了。小猫小猫你可以统治人类！〗

〖X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知道。想亲。〗

〖成为此男的支持者也像呼吸一样从容…〗

〖哦不这太萌了太萌了太萌了…诶刚刚X讲了什么，光顾着看他动来动去的尾巴了，这是T1的新型战术吗，诡计多端地拿捏我…〗

〖小猫小猫你是人类英雄第一名！〗

〖笨拙两脚兽被可爱棉花糖奴役的一生…〗

〖谁发明的猫塑，太天才了。！〗

〖猫猫X我们喜欢你——〗

〖X不要太帅，X不要太萌…〗

〖我居然会觉得T1可爱…事实上此男认真起来头都可以把我拧下来…。我完了。〗

〖我也完了。〗

……

良好的视力让X叹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的气已经把这辈子都叹完了：“你们对我的信任是不是太沉重了，让我稍微有点苦恼啊。”

他看了看弹幕的风向，照这样下去，若最后真的变成一只猫未免也太得不偿失了。X向来的态度便是【游戏人生】，但这有个前提——他本人是自由的。他讨厌束缚。

X轻轻眯眼。

然后他忽地笑了。他将右手扶上眼镜，抬眸直直对上屏幕，那样专注，那样笃定的眼神，仿佛越过了这层虚拟的隔膜、正与屏幕前的某个人对视。X平日看人惯常带着三分戏谑笑意，那是独属于年轻人才有的潇洒气。但此刻他沉静下来、认真起来，反倒有些前辈模样了。

他侧过身，尾巴在身后扬起弧度，猫耳朵也绒绒地抖了抖。在这种全然刻意之下，X露出了一个堪称真诚的笑。

他摊着手，似是妥协：“啊——猫塑就猫塑吧。”

再得寸进尺。

“不过能不能加一个设定，比如我可以随意收回猫耳朵猫尾巴之类的。”

连理由也妥帖。

“否则我平时工作也太奇怪了吧。谁家英雄是这样消灭恶势力的。”

毛茸茸的耳朵向下弯折，让人联想到雪花、月亮与恬静的湖面，令人情不自禁地微笑，勾起心底所有柔软的情绪来。

〖…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这个男人都这样看你了你还想怎样！我何德何能让第一名这样对我说话…。〗

〖卖萌可耻啊X前辈！Top1原来在营业方面也是Top级别的…怎会如此熟练…〗

〖就要猫猫就要猫猫ฅฅ*〗

〖就要可控化耳朵尾巴！〗

〖#X直播#的话题已经热一了…虽然意料之中因为每次都是这样，但还是想要感慨一句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有魅力。！〗

〖谁懂。。此男就这样喵喵喵地大叫着把我的信仰值夺走。。我一个男的都心甘情愿给他投票。。X果然无所不能。。〗

〖男的怎么了男的不能憧憬Bking吗！〗

〖先说我真的不是gay，但是猫化的X真的很可爱啊…。比起平常运筹帷幄资料还各种保密的T1，感觉意外地亲民了许多？〗

〖你放心，我这次真不会被X骗了。装作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只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不是你们这群支持者也别觉醒什么糟糕的叉劈啊！话说上边的几位真的是直男吗？！〗

〖是的兄弟，是的。〗

〖哼哼我们X斩男斩女，极其容易吸引慕强事业批和舔狗，纯看脸都可以钓来一堆人，否则你以为他凭什么是第一名啊（恼。〗

〖世界可以围着这家伙转。我说的。〗

〖区区X呵呵男人我有自己的节奏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卧槽不懂X的永别吧。〗

……

弹幕还在刷，是肉眼可见的热情。

而X轻巧地打了个响指。由多数人的妄想产生的【X是猫】，被X本人的话术引导，已经发生了根本性变化——【X可以变成猫】。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多出来的那两个外置器官、逐渐可以被他操纵，直至自如收放。虽然第一名之后或许会被迫加上一个奇奇怪怪的设定——毕竟猫塑永远不会消失——但这样的解决方法已经让X由衷地感到满意。

如今这个时代，有人会呼吁宣传、说着人人皆可成为英雄的大话，但X更认可的是另一句：人人塑造英雄。来自观众的信赖值，各个源头千奇百怪，足以慎重对待。

X从未掉以轻心。

所以，今天总体来说过得还不错。X看着飙涨的直播间人数——先前【我不能工作，那谁也别想工作】的幼稚想法不出意外地实现了。

毕竟作为第一位的X开启直播、向所有观众发出邀请时，没有人会拒绝。X的尾巴嚣张地摇了摇，扫过身后的云，掀起郁色的尘，仿佛它的主人天生便是要被人爱的。

没管弹幕暴涨的关键词“萌”，X挥了挥手，敷衍地比了个拜拜，二维空间简笔画太阳洒下的几缕浅金色，勾勒出青年的身形轮廓，奇迹般的错觉，竟让他显得有几分温柔了。

然后便是标志性的恣肆的笑，和那一声清脆的响指。X消失在原处，一切到此为止。

怎么不算一款无所不能。

〖您关注的X结束了直播。〗

已经恢复了黑发的青年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尾巴和耳朵都被收起，晃晃悠悠地下楼买饮料去了。他才不管以X身份开启这场堪称任性的直播会在世界上掀起什么波澜。他现在最需要关心的问题，最纠结的问题，只有【今天到底要选草莓牛奶还是碳酸饮料】。

唔。青年看了看外边晴朗的天气。湛蓝色，有洁白的云朵在上边浮动着，让他联想到朦胧的爱意、甜腻的夸赞和乖巧的猫咪。

那就草莓牛奶吧。X想。挺好的，今天他还一如既往地爱着这个世界。

-FIN.

PS-感谢一下@马甲演员老师，猫猫X简直萌得没边…很好的前辈很好的白毛使我笔尖旋转！

总之可以说如果没有tag里使劲猫塑的大家、就没有咔咔码文的我！再次感谢呃呃——

*感谢阅读，反正博主写爽了）请不要放鸽子屁股＞＜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些评论吧！

-2025.4.19-FREEDXIN./

     《我独自升级》cp程肖宇×刘志康

  程康（左右有意义），误入请右上角

  来点还没谈的cb时期。

  原作细节太少了导致我心目中老刘在普通傲世狂龙和5g冲浪潮龙之间来回横条…他会玩大眼吗？不会玩也没关系我会造谣。

　　总之是v也好x红薯也好，老刘在某社交平台有一个自己的专属账号，他只负责发发发，评论区管控自有国家专门人员替他管理。

　　内容大致分为两类，一种是生活类，基本上是吃饭相关，S级消耗大饭量也大，一天少则五六条多则七八条全是各种超大份高热量，各种早午晚饭宵夜零食加餐。然后不讲究地混上不少杂七杂八的魔兽尸体，上一张血刺呼啦的尸骸下一张就是吃空的饭盘，总有新人误入以为刘是什么生啖魔兽的异食癖。

　　另一种是配合中国猎人协会的官方宣传，拍摄效果构图画质肉眼可见地提升一大截，一看就是官方出品，比如“长城结界维护现场实录”“南海巡猎探索vlog”，只可惜大量的视频了只有微量的刘志康，干饭打卡从不露脸，官方宣传片更是摄影师跟不上七星猎人的速度，往往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和一帧帧细抠都截不住的扭曲侧脸……

　　粉丝对此恨得牙痒痒，死不承认被钓成翘嘴，评论铺天盖地：老刘啊你被官方分配了带货任务就直说，良心在哪里，帅哥在哪里，购买链接又在哪里！那个麻辣兔头根本不是正常人能吃的辣度，RNM退钱！魔兽尸体不打码我刘哥衣服湿了你胸口打码什么意思建议严查内部人员！但刘志康从不回复，隔几天照旧更新九宫格——碳水、碳水、肉、肉、肉……

　　这天账号突然上传一条竖屏视频，镜头晃动的很可疑，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画面里全是狂暴的气流，只能依稀看到黑金线条轰轰烈烈地撞在一起，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粉丝一头雾水地看了三分钟，才在进度条最后五秒看到画面一转，轻微地喘息被录了进来，刘志康的正脸兀地出镜，金色瞳孔灼灼如烈日：这是摄影机？谁落在这儿的？

　　画外音传来模糊的韩语，由远及近，旋即另一张脸出现在镜头——年轻英俊，非常眼熟：…不清楚，我看看，好像已经摔坏了啊？

　　评论区瞬间爆炸。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是那个H国的程肖宇吗？！】

　　【我去好伟大的两张脸妈妈我出生了】

　　【这是那个新S级大佬吧，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喂喂喂这算是机密内容吧？这是我们能免费看的吗？】

　　【家人们快存要不然一会就被河蟹了！】

　　程肖宇看到推送时正在吃饭。他呛了一口，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足足十秒。“吃饭的时候别玩手机。”母亲拍了拍他的脑袋，程肖宇不好意思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原来没坏啊…他想着，扒了两口饭，趁着母亲转过头，退出视频，给刘志康发了条消息：“你不管管？”

　　意外地被秒回：“我不管这个。怎么，你介意？小伙子不是挺上镜的嘛。”

　　程肖宇翻了个白眼，懒得继续和这个大叔掰扯，继续吃他的饭，反正也没录到什么关键信息，无伤大雅，他只是不习惯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下。可既然对方都不介意，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镜头里他们俩半斤八两。

　　一周后，账号又更新了，破天荒是一个长视频，背景看上去是家餐馆，刘志康穿着黑色的文字T，长发松垮垮地挽着，胸前正面龙飞凤舞地印着“无敌”。

　　弹幕疯了。

　　【救命啊这是什么老头衫】

　　【你管那么多帅哥套麻袋也好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刘哥居然愿意露脸了】

　　【我的妈刘哥今天盘了头发他是被夺舍了吗？】

　　【好像人妻这是可以说的吗？】

　　【嬷嬷闭嘴别在这里发癫——】

　　刘志康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对着镜头挥了挥手，说难得在H国遇见正宗的火锅，今天约了个小朋友让他长长见识…不过小朋友脸皮薄，就不出镜了哈。说完像是想到什么乐事，对着镜头外笑了一下。粉丝看到这里心率都要报警了。

　　点菜环节刘志康拿着铅笔在手上转来转去，说你能不能吃辣？什么叫应该能，我就当你是能了啊，实在不行你就拿白水涮…什么叫激将法啊，我这不是实事求是吗？画外音冷笑一声，七星猎人不以为意说人生就是要敢于尝试，话说你成年了吗？画外音颇为无语：当然，你都不看协会官网上的资料？刘志康理直气壮说不看啊，我很闲吗看那玩意儿干嘛？成年好，成年了那就喝点，喏——他对镜头外抛了一罐啤酒过去。

　　易拉罐被拉开，画外音嘶了一声：你是不是摇了，这泡沫浇我一手，刘拒不承认：哪有，你都S级了这都躲不开。弹幕飘过一整片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刘你怎么欺负小孩儿啊】

　　【来欺负小孩儿啊，能把你头拧掉的那种】

　　【对S级大佬放尊重点，叫小孩儿哥！】

　　【你们真是够了，人家程肖宇猎人没有名字的吗？】

　　上菜了，刘志康豪爽地把肉猛猛下，被画外音埋怨说大叔你动作轻一点，汤都溅出来了。刘说也没溅你身上啊——画外音说，溅到镜头上了！刘就停下了，凑到镜头前看了眼说，确实，你给张纸给我。粉丝截屏已经截疯了，弹幕和评论区早就解码了这位神秘“小朋友”，一个劲的感谢程猎人创造了如此良机。还有越来越多的韩文出现，跪求刘志康也偷拍点程肖宇的镜头。

　　明明不是直播，但刘志康似乎听到粉丝的心声，悄悄转了转机位，镜头里终于也把程肖宇框了进去，只可惜半张脸被白雾遮住，倒增添了一种朦胧的美感。暗影君王手里筷子悬在翻滚的红油上犹豫不决。弹幕又是一阵发癫，什么哥哥宝宝老公的一通乱叫，裤子满天飞，管理员下场清理了好一批才能入目。

　　刘志康也不着急，在镜头外拖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程肖宇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把肉塞进嘴里，然后没嚼两口就被滚烫的牛油和辛辣的滋味刺激得咳嗽起来。这边咳得惊天动地，刘笑得是毫不留情，半点不掩饰自己一脸“对我要看到就是这个啊”。

　　【kswlkswl，祝99】

　　【少爷很久没这样笑了】

　　【楼上收收味，少看点洋柿子吧】

　　【腐女别在这里发疯哈，S级猎人的谣你们也敢造也是醉了】

　　【但有一说一，以前刘哥发打卡照片从来不真人出镜的啊】

　　【我是中医我宣布这就是蒸艾！】

　　事实证明刘志康确实没有欺负外宾，锅底颜色看着吓人实际上也只是微辣，只是程肖宇是第一次吃，又吃得太急才被呛到。后面慢慢吃倒也得了趣味，浓郁的底料沁润肉质的每一丝纹路，配上或鲜嫩或弹牙的口感更是让人欲罢不能。二人不再拌嘴，开始专心干饭，吃空的盘子很快就叠成了小山。粉丝们都看了饿了，至于他们到底是对着美食流口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秀色可餐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下雪了。”

　　程肖宇的声音从画外传来，刘志康的筷子停在半空，转头望向窗外。细碎的雪花正缓缓飘落，他金色的瞳孔映着街灯，像融化的琥珀。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程肖宇感叹了一声，刘志康收回目光，把涮好的羊肉丢进程肖宇碗里：“只是倒春寒吧，不过就现在这个世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他顿了顿，“H国的雪也不怎冷啊。”

　　弹幕突然安静了几秒。

　　【救命这个眼神】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什么？】

　　【就...突然很温柔？】

　　程肖宇似乎也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碗里的肉，上一个给他夹菜的人是母亲，他感觉刘志康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小孩儿，但奇怪的是，自己并不讨厌这个感觉。影子在他脚边不安分地扭动，像只被顺毛的猫。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耳尖在热气里微微发红。

　　刘志康突然伸手，在镜头外做了什么。程肖宇下意识往后一仰，因为没感觉到恶意到底是没躲开：“干嘛？”

　　“真是小孩儿，还吃脸上了。”刘志康晃了晃拇指，上面确实有一点红，他自然地舔掉，顺道丢了包湿巾过去。

　　弹幕瞬间爆炸。

　　【我！的！妈！呀！】

　　【直接上手了家人们！！】

　　【这都不磕？？这都不磕？？？】

　　【这对吗？这对吗？我是小孩儿，我作证妈不会这么对我】

　　程肖宇当场石化，又被湿巾正正砸了一脸，刘志康在旁边笑得肩膀直抖，抬头便看见看着小年轻眼神危险地刺过来：

　　“刘志康猎人——”

　　“没大没小，怎么能对前辈直呼其名呢，”刘志康泰然自若，眉梢一挑，“想做点消食运动我奉陪，在这儿打坏了东西协会可不给报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