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蛇我丨放旸】什么,是文化沙漠?
内容如tag:
《蛇我》cp,但是王天放x刘旸
一发完,6k+
摸一篇奇奇怪怪的拉郎换换脑子。
提前向网上8G冲浪的教主和经常被gay到蜷缩的天放哥们儿致歉,但设定真的好香啊啊啊!!!
*绝对ooc,绝对ooc,从没考古过“酷放”和“老师好”采访,纯纯激情产粮!!
——————
1.
王天放本来是吉普岛的一个无编制的混混,成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挂着张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脸,甩着他那一头被人诟病的长发在罗曼泥街骗吃骗喝、混吃等死、胡吃海喝……
反正就那意思,他没啥文化,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也说不出...
内容如tag:
《蛇我》cp,但是王天放x刘旸
一发完,6k+
摸一篇奇奇怪怪的拉郎换换脑子。
提前向网上8G冲浪的教主和经常被gay到蜷缩的天放哥们儿致歉,但设定真的好香啊啊啊!!!
*绝对ooc,绝对ooc,从没考古过“酷放”和“老师好”采访,纯纯激情产粮!!
——————
1.
王天放本来是吉普岛的一个无编制的混混,成天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挂着张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脸,甩着他那一头被人诟病的长发在罗曼泥街骗吃骗喝、混吃等死、胡吃海喝……
反正就那意思,他没啥文化,连九年义务教育都没读完,也说不出什么词儿来了。前面那些个四字四字的玩意儿,还是他从被他威胁着要“债”的那些人嘴里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词儿。
2.
王天放进了青龙帮。
也不是他想进,真就是纯纯意外。
那天晚上,他捡了张被人随意丢在地上的报纸盖在肚子上,躺地下通道的一小角落,枕着自己的手正要睡觉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枪响,那乒乒乓乓的,像过年一样,那叫一个热闹。
他这个人啥都不是,但就是好奇加自认头铁命好,等枪声停了之后,偷摸着爬出通道。外面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湿漉漉的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哦,刚刚还忘了说,他还有一优点,就是挺大胆。
他想着,既然人都死了,不扒一扒有什么自己之后用得着的东西着实是有些浪费了。就动起手来,翻到了几把枪,几张票子,几条不知真假的大金链子和一个好像还剩一口气的人。
王天放骨子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以算得上心狠手辣。他想用自己之前捡到的枪给那个人一个痛快时,那人睁开眼睛盯住了他,眼神犀利,在黑暗中显得贼亮。他逻辑十分清晰且中气十足:“我是青龙帮的大当家,你要是把我救了,青龙帮包你吃住。”
“你说的,”王天放觉着这确实比自己一枪干掉他来得有利可图,便收了枪,“不许反悔。”
“自然不会。”
王天放把人扛回了自己的“地盘”——地下通道的那个隐蔽的角落,任劳任怨地帮着跑腿买药买绷带。老大估计每天枪林弹雨的,练出了伤口较快痊愈的好体质。
王天放明明看老大的腿被子弹打了个贯穿,但他三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走动,还跟自己说:“这里不安全,走吧,回青龙帮去。”
然后,王天放就被老大带回了青龙帮……的地下室,锁了起来。
他疯狂拍打着门,大叫着“说话不算话会遭天谴”。那人把门上的小窗口打开,王天放只看得见他透着戏谑的眼神:“放心,饭每顿都会送来,也算包你吃包你住了吧?”
3.
就这样过了七天。
哦?为什么王天放知道是过了七天?因为那老大确实让人一天三顿把吃的东西从门上的小窗口塞了进来。
每塞一顿,王天放都会在墙壁上用小石子划上一道,三道一移位换一个方向再划三道。
事情发生的那天,王天放正好在那数着自己一共在墙上划了12道横,9道竖,一共7个小方块儿。
外面传来了枪响,比上次在地下通道听到的还要大声,还要近,好像就在头顶上。
他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缩在床边。也不是害怕,就是确实太吵了,而且他不想再管这种事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天放感觉有人用一个冰凉的、像塑料一样的东西拍了拍他的脸,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门口,戴着一副金丝方框眼镜,深紫色西装里搭着花衬衫,一看就很懂得时尚的人。
那个人神色淡漠,虽然人站在那,但又仿佛置身于世界之外一样。明明看着自己,又像是在透过自己看着什么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王天放自看到他的第一眼,他这心就怦怦直跳。他也不知道这算什么感觉,但上次让他有这种感觉的,是他小学时候的同桌小花。
“你是谁啊?”声音从身边传来,王天放才看向那个拿枪托拍自己脸的人,他身上的气质和青龙帮老大很像。
“我…我叫王天放。”他咽了咽口水回答道。
“你为什么在这啊?”那人扬了扬下巴问。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就一直被关在这…”王天放眨了眨眼睛,这确实是实话。
那个穿着紫色西装的人看向墙壁上那些横七竖八的划痕,开口了:“你被关了21天?”
“啊……”
王天放也跟着他,把目光转向了他划的那些道道,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呢,就听到深紫色西装的人又说话了:“把他一起带回去吧,他一看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推了推眼镜,收回目光,要转身走前,又往他脸上扫了一眼。王天放攥紧了胸口的衣服,为什么他这心跳得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快了呢?
4.
王天放就这样来到了毒蛇帮。
这帮派名字虽听着很阴狠毒辣,但王天放却觉得这里的人都比青龙帮那个老大来得好,个个都是人才,说话也好听,对他也挺重视,他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了归属。
换上了毒蛇帮发给他的花衬衫,王天放才知道把他带回来的穿着紫色西装的,是毒蛇帮的二当家。
之后,他便被带到了二当家面前,引着他到屋子的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就留他和二当家俩人呆在房间。
屋内燃着不知名的香,但还挺好闻,闻来总觉得让人平静了许多。二当家翘着二郎腿半靠在椅子扶手,手上捧着一本书,上面都是些王天放看不懂的歪七扭八的符号。
于是乎,二当家在王天放心中的形象无形中又伟岸了几分。
“你那时候好像有话想说?”二当家翻过了一页书,开了口,“在青龙帮地下室的时候。”
“我不想瞒您,二当家,”王天放揪着刚换上的花衬衫,“我只被关了7天来着。”
“哦~~”二当家点点头,又是好久没说话。
王天放看着他这副样子,索性一次性坦白了:“我就是当时把那个老大救了,他说能让我进青龙帮而且不愁吃住,结果我一到青龙帮就被关地下室了。”
“哦?”二当家挑了挑眉,终于舍得从书本抬头看向急于表忠心的人,“谁是老大?”
“你是老大,二当家,你是我唯一的老大。”王天放谄笑着搓了搓手。
“你这人真有意思,”二当家哼笑了一声,“这样,以后…你就在我的眼镜蛇堂工作吧。”
作为一进毒蛇帮就是中层的人员,王天放也有了一波小弟。但他从来懒得用他们,总是亲力亲为。有一个小弟没眼色,来问他“为什么”,他不忘初心地拽起无编时那张人见人怕的脸:“给你们?你们做事,我能放心?别到时候砸了二当家的招牌!”
二当家有什么招牌,他也说不好,他只知道二当家想做的事必须得办成。只是,为什么明明在眼镜蛇堂办事,他却很少见到二当家了呢?
5.
等他再次见到二当家,已经是他来毒蛇帮的第三天。那天,王天放正独自在自家堂口擦着二当家最喜欢喝的牌子酒的瓶子,就见三天没露面的二当家一脸心事重重地走进来,又重重地坐在椅子上,把自己的金丝眼镜拿下来搁在桌上,又把脸埋进手里。
“二当家?”王天放把酒瓶子放回原位,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出什么事了吗?”
二当家拿手搓了搓自己的脸,又把眼镜戴上,翘起二郎腿,对着他勾勾手指:“来,你过来。”
王天放眼睛一亮,挪动自己的步子凑得更近一些,还弯下腰把耳朵凑到二当家旁边。
“我得到消息,毒蛇帮要变天了,”二当家可能看他离得近,反而仰着头靠在长椅背上,“你怎么想?”
“我都听二当家的,二当家在哪我就在哪。”王天放往后退了半步,认真地说。
王天放见二当家略直起身,看了自己半晌,又站起身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不得不说,二当家不愧为二当家,气场真的强,王天放跟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往后退,直到背碰上了酒柜,避无可避。
“二…二当家…”王天放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弯曲着膝盖,但还是略高过二当家一些。
二当家伸出右手食指,点在了他的胸口上,王天放感觉到自己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愈演愈烈。
二当家似乎也感受到了,冷笑了起来:“你——喜欢我?”
原来这个感觉叫“喜欢”?原来这就是“喜欢”?王天放的小眼睛放大了一倍,呆立在原地。
“如果是别人,”二当家凑近已经化身成呆头鹅的王天放的耳朵,用气音说,“那我一定会废了他,让他永远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
王天放觉得自己脑袋里好像被灌进了一整盆的浆糊,完全转不动了,只是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当家白得反光的锁骨。
二当家收回了手,又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晚上跟我一起去见一个人。”
6.
青灰色的烟雾从小炉子盖上的繁琐花纹里争先恐后的钻出来,呛得人鼻子痒痒。王天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忍住了一个喷嚏。
为什么二当家屋子里点的香闻着舒服,这里的就那么让人难受呢?
好在没有被熏太久,墙上挂着的钟指针指向“9”的时候,门就被推了开。戴着墨镜、挂着大金链子的人严肃地走了进来,侧身把住了门。另一个矮些胖些的人叼着根雪茄,以一种用鼻子看人的姿势走了进来,王天放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落枕了。
二当家撇过头,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挂上假笑叫了一声:“东哥。”
那个被称为东哥的吐出个烟圈,坐了下来,又伸出两根戴着金戒指的手指,点了点自己身边空位。
王天放看二当家低下头思索了一瞬,便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那东哥一条胳膊便揽住了二当家的肩:“考虑得怎么样了,小旸?”
王天放原先死盯着东哥揽着二当家的那条胳膊看,心想着怎么样才能合情合理地把它砍下来。又听到“东哥”亲密地喊二当家“小羊”,一股酸涩便涌上了心头,他都不知道二当家真名叫什么呢。
虽然王天放也不知道这股酸涩感是哪来的,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把手慢慢移到了腰间别着的枪上。
还没来得及动作呢,王天放就感觉自己太阳穴被抵上了枪口:“把手从枪上拿下来!”
“二当家这是什么意思?”东哥看了一眼被阿隋控制住的王天放,笑得露出了自己的一整排牙齿。
二当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阿隋反剪着跪在地上的王天放,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东哥。我既然来了这,我的意思相信东哥也清楚…”
“所以,他——”东哥的雪茄指向了王天放,“是你的投名状咯?”
“……”二当家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天放心底的难受倒是少了一些,他刚刚有些害怕自己这么做会害了二当家,幸好二当家聪明,四两拨千斤就那么过了。但他并不后悔,如果他的死能让二当家之后更上一层楼,那他也认了。
后脑勺被抵着的触感没了,随后便是上膛的声音。
“且慢!”二当家抬起一只手喊了一句,站起身走到阿隋身边,从他手上接过了枪,又把人挤开。
“二当家是要自己动手吗?”东哥饶有兴趣地看向他们俩。
二当家稳稳当当地抬起枪,抵住了王天放的头。王天放看着二当家的脸,其实他一直没敢认真看,但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他没忍住在心里仔细描摹着二当家的样子,希望这样能把他的样子刻进自己骨子里。
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他希望自己还能找到二当家,再跟在他身边,即使下辈子不是一个人,是一条狗都行。
二当家手指微微蜷曲又放松,最终把枪放了下来,转头看到东哥对着他们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继续的样子,开口问:“东哥除了我,还拉了多少人?”
东哥挑了挑眉,一副不理解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的样子:“暂时没有。”
二当家胸膛似乎剧烈起伏了一下,然后笑了:“东哥既然都缺人了,为什么还要在队内自相残杀呢?”
“什么意思?”东哥狠嘬了一口雪茄,翘起二郎腿。
“他就是我养的一条狗,傻,但听话,”二当家拿鞋尖踢了踢王天放的腿,又补充道,“刚刚纯属意外,我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下次。”
“如果有呢?”东哥又吐出一大个烟圈,抖着腿问。
“那我先一枪崩了他,然后再自裁,”二当家笑意渐深,“东哥可还满意?”
王天放原本想站起身阻止二当家,却被人暗暗踩住小腿,他要张嘴,一记眼刀又及时地扔了过来。
“行啊,特别好,”东哥鼓了鼓掌,“那既然如此,跪着干嘛,起来吧。”
感觉到自己小腿上的脚挪开了,王天放才站起身来,低着头不发一言地站在二当家身后。
“出去。”二当家冷冷地说。王天放有些不解,歪头看向二当家,他却没解释,只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王天放大喊一声:“是。”走出屋子,又帮忙关上门,背靠着门站着。
不多时,他感觉到一股推力,忙直起身子帮着把门打开,看二当家走了出来:“走吧。”
王天放不自觉地往屋子里瞥了一眼,东哥的那根雪茄已经燃到了头,火光一明一灭。
坐到了自家车上,王天放觉着二当家该骂自己了,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开口,从后视镜观察着后座的情况,只看到二当家面色沉沉,手指敲击着扶手,视线放在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色上。
“二…”
他想着不然自己主动点,认个错,刚出口立马被二当家打断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结果,回到了堂口的王天放也没有心思再想今晚发生的事:二当家从房间里拿了一本书,拍在他的怀里。王天放一脸疑惑地打开,然后满脸通黄地合上。
“二二二…二当家,”王天放手不停颤抖,连着书页发出“嚓嚓”的声音,“这…这是什么意思?”
“好好看,一小时后我要验收。”二当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转身走了。
……
王天放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发生了,但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他甚至没敢亲二当家身上的任何一处,只是看着二当家不复平常那样疏离的神色。
结束后,他站在床边,看二当家拿手臂捂着脸,骂了他一句:“狗东西,滚吧。”
他穿上衣服,丢下一室狼狈,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逃走前,他在房间的某处看到了,跟东哥的雪茄烟头一般一明一灭的红色光点。
7.
又是没看到二当家的两天,王天放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觉得二当家恐怕再也不会见自己时,二当家又出现了。
“就是今晚,”二当家看到他的那一刻吐出这几个字,“跟紧我就行。”
可以说,这是王天放第一次亲身参与那么激烈的枪战,四处都是火光和枪声。他也第一次知道,有关枪战的形容词不应该是热闹,而应该是惨烈。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他只是守着自己最熟悉的身影,时不时往外放一发冷枪。
枪战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结束。等王天放反应过来时,面前伸来一只手,他抬头,是二当家。
“恭喜我们,都活下来了。”王天放拿着自己汗津津的爪子握住那只手时,听到二当家这么说。
那天晚上,又是一室狼狈。
只不过这次,王天放没有再跑,二当家也没再骂他。
8.
“帮内火拼”这件事,那些基层的混混们没必要知道,他们只要知道从前的帮主“贪吃蛇”已经成为过去式就行了。
新任大当家让人通知下去,两天后,毒蛇帮正式“迁都”,把总部的位置换成离自己堂口最近的一个会所。
其实也没有几个人参加,那些个老帮主“贪吃蛇”的左膀右臂,在新任大当家“上台”后就被“肃清”了个精光。
有些中层因为堂口实在太远,赶不来。但王天放听二当家的意思是那些人还在观望,看新任大当家能不能坐稳自己的位子。
反正,最终答应要来庆祝的,加上大当家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阿隋,竟然只有二当家和一定要跟着二当家的王天放四个人而已。
不过火拼完后,总部的人剩的也不多了,要是有人想趁火打劫也拦不住,大当家倒是对没人来庆功宴的这个结果乐见其成。
只是没开心多久,他就得到消息:毒蛇帮里混进璟察的卧底了。
得到消息的这个时间点着实尴尬,离他所谓的“庆功宴”只剩20分钟不到。大当家只来得及打电话通知一声二当家,连捯饬自己都来不及便往总部赶。
要问为什么离自家那么近还得赶?着实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其它的堂口出问题。好在问题不算大,干掉几个人就能解决。
9.
王天放接到二当家的电话时着实有些意外。不是因为电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虽然和二当家在很早之前就互留了电话,但从来没有打过,这还是第一次。
于是王天放难以忍住心中的雀跃,十分越界地问了一句:“二当家,毒蛇帮的卧底……是不是你啊?”
他想的很简单,如果二当家是那个卧底,自己也要去申请当个璟察。反正他之前也说了,二当家是他老大,永远的唯一的老大。
听着二当家情绪激动地在电话那头破口大骂,王天放顺着他答了几个“是”,听到“掌嘴”又乖乖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最后顺毛:“打了~真打了,好了昂~”
在他即将脱口而出叫一声“宝贝”时,二当家把电话挂上了。
再后来,二当家主动揽过阿强还夸他“人才”,又跟自己说什么“你爱跟谁混跟谁混”,王天放便不再像之前看东哥揽着二当家时候的介意,因为他知道二当家现在在气头上。
况且,他是二当家的人,二当家也是他的人,这一点,他们俩都心照不宣、心知肚明……
好吧,他还是说不出什么词儿,反正他和二当家有一个人有文化就行了。
END.
【无双/复问】第一句话
吴复生/李问
双黑
“他们真信了你一点血都没沾过?除了给我的五发子弹?”
男人坐在他对面,穿着受下那五发子弹时的西装,面料却是新的,崭新而暗沉,积郁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危险,如同积郁着那日的血迹。他似乎缓缓笑了一下。
“后来呢,又信了你就是‘画家’。”他手里夹着一杯红酒,液面随着动作摇晃,“一个穷到跟阮文小姐住隔壁间的小画家,怎么上了这条道呢?”
李问没说话。他说不出来。唾液和未出口的话语一起闷在封嘴的布条里,鼻间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古龙水味,他这才猜测这布条竟是男人随身携带的手帕,勉为其难充当了一次封口布。他身上的布置明晃晃映射着男人的矛盾——最令人不舒服的锁与...
吴复生/李问
双黑
“他们真信了你一点血都没沾过?除了给我的五发子弹?”
男人坐在他对面,穿着受下那五发子弹时的西装,面料却是新的,崭新而暗沉,积郁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危险,如同积郁着那日的血迹。他似乎缓缓笑了一下。
“后来呢,又信了你就是‘画家’。”他手里夹着一杯红酒,液面随着动作摇晃,“一个穷到跟阮文小姐住隔壁间的小画家,怎么上了这条道呢?”
李问没说话。他说不出来。唾液和未出口的话语一起闷在封嘴的布条里,鼻间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古龙水味,他这才猜测这布条竟是男人随身携带的手帕,勉为其难充当了一次封口布。他身上的布置明晃晃映射着男人的矛盾——最令人不舒服的锁与镣铐禁锢身体,与最贴身柔软的布条封上口舌。这几乎像是男人从前对他的态度了:打一拳,再供上冰袋。
“阿问,”男人低声说,“我还欠你五百万呢。”
这一趟能还多少?李问用眼神问他。
“我封着你的嘴,”男人继续说,晃着红酒,“是因为这嘴里说的第一句话如果不能叫人满意,我现在就得还你这五百万。”
他这样说着,又凑近了些,伸手拍了拍李问的脸颊,不轻不重,像打一只狗,又像安慰恋人。“但我还不太舍得。”说着似乎又自己恼怒起来,“阿问——你可舍得的很。”
李问见怪不怪。吴复生突如其来的恼怒再正常不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浮上水面来噬咬你一口。李问是这个小团伙里最常见到这恼怒的人,一次又一次触怒,直到那怪兽似乎也跟他熟了,噬咬都留着情,像玩闹。
现在呢,这人正在暴怒,正在大发雷霆,却又因不知什么原因暂时压下了震怒,陪他玩这套哑巴与操线人的默剧。李问配合他,像他一直以来做的一样。
“想想第一句话吧,阿问。”吴复生这么说,窗外的黑暗吞噬他的侧脸。
于是李问开始想。
1.
他第一次见到吴复生,没有人替他往这人脸上泼一杯酒。
但这一杯酒确实该泼,还这男人领他踏下的黄泉水的万分之一。他叙述——编造——时自己都差点笑出来,男人沾了水湿淋淋的脸表情不明地看着他。
他们第一次相遇,不是在《四季》旁边。
是在《骑士、死神与魔鬼》旁边。
他拿着又一张集各种笔触为一体的“残羹剩饭”,越过漆黑的货架往光亮处走。“…这是1518年的画,”供他钱的老板语重心长地说,像哄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于是他听到了,那个收敛了笑意,刀锋一样冰寒、红酒一样惑人的男声,“我是说,我想见见画这幅假画的人。”
而他踏出阴影,带着些自己都有些疑惑的战栗感,与那人对视。
买假画的人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一张脸,挂着狐狸一样的笑。那笑容是故意显着像狐狸的,属于只会勾心斗角的奸商,直到有一日露出森森利齿,你才知道那是狮子的笑,潜藏着奔涌的鲜血与杀欲,敛成了狐狸的模样。
剧开幕了。主角是两个人。
“画家”,名片上这么写。
代号是“画家”的男人确实是学美术的。他不画画,但他会赏画,甚至会赏画家。“任何东西做到极致都是艺术,”吴复生这么跟他说,在他为数不多的真实叙述的场景里,坐在孤零零打着一盏灯的酒馆下,端着一杯他执意要喝的啤酒。“你得找到适合你的舞台。”男人看着他,眼睛里显着笑意,藏着危险的诱欲,他两者皆看的清明,然后他伸出手,收下了那张名片。
“我会捧你当主角。”
舞台都搭好了。
不上去都算不给人面子,是不是?
他们坐在飞机上。
空姐拿着他穷酸的外套走远,他呼了口气,窝在座椅上,不怎么想转头看男人。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吴复生笑眯眯说,眼里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这人拿得准,他一定会来。
他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对方早已心知肚明。但在那编造的故事里,不,他要说话;他偏要呛出那一句,“我去机场送阮文去美国。耽误了些。”于是他如愿看到男人晦暗的表情,真真假假的兴味。“等事办完,我帮你把她追回来。”就要这句话,他想;就要这句话。从一开始便说出这句话,也不至于等到剧终再厮打得头破血流。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在那编造的故事里,他说。
“你印假钞,得搞电板吧?”在现实里,他干巴巴地说。
男人抿着嘴唇笑起来。于是灯亮起来。
这时候想到什么话了?
“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
男人坐在他旁边,吐息很近,拿枪口帮他拂开碎发,触感冰凉,一个温吞而癫狂的动作。
“迫不得已。”这话恐怕避不了五百万;即使他第二句话说清楚,这逼他的人,从来不止吴复生一个。
还有他自己。
谁不想当主角呢?
但还止不住这癫狂,止不住这恨意,止不住这贪欲。“我也是迫不得已,”吴复生也会这样说,这造了泥潭,又被自己的木偶一脚踹进去的操盘手,“阿问,怎么最后开枪的是你?”
李问闭了闭眼。
得继续想。
2.
吴复生给了他很多次机会。
他一次也没抓住——这是编造的故事。每一次端起枪来,都未扣动扳机;每一次恶在眼前,都避而不作——恶全是画家做的,全是吴复生所为,跟自己全无关系。他李问干干净净,救过一个人,杀过一个犯罪头子(虽然没杀死),还应得到些奖励呢。
但这是编造的故事。
现实呢?
除了第一次,他抓住了每一次机会。
手上沾的东西,两个人都一样多。
他搬下第二只油罐时,露出一张脸来。
非常年轻的脸,蓝眼睛,外国相貌,头发盖在警帽下,他与这张脸对视,中间隔着一把枪。枪口指着他。
脸已经被看清楚了,枪也直直指着他了。但他没什么办法——难不成把这油罐朝这警察扔过去吗?
然后吴复生来了,粗鲁地一把推开他,“怎么?”一手握着枪把他往身后挡,嗜血动物对危险的灵敏嗅觉,这一声把那年轻的警官也吓了一跳。
枪响。
血迹绽开,他抱着油罐站在旁边看着那血,眼前一阵阵发晕,脚却分毫移动不了。懦夫。
“你敢开枪打我?!”这是吴复生的声音,他第一次听到男人拔高了嗓门大吼,癫狂得如同换了一个人。“我没事,他有事!!”男人抄起枪,脸上狐狸般的笑被阴狠暴虐的怒容取代,嘴上破口大骂,手上冲着那敞开的车门暴雨般地开枪,每一声枪响都让李问的耳鸣重一分。
“他要干什么?!”
“别看,”开车的同伙告诉他,头也不回。
但吴复生不由得他不看。吴复生,救了他又毁了自己的魔鬼,拿着起爆器踱到他旁边,透过敞开的车窗与他对视,黑口罩遮了半张脸,眼里是怒火的余烬,还有些唾弃,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男人把起爆器举到他眼前,曲着一条腿随意地站着,保持视线相接,松开了手。
烈火。
声浪。
浓烟。
还有他自己的哀嚎,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消散在一切更浩大的声音里。
“我不想你再杀人了。”
男人递出的酒杯将将悬在空中,他没去接。那张瘦削的脸上,笑容如褪色的油漆般一点一点滑下来,暴风雨遮上去。“你以为我想杀人?”吴复生问他,把酒砰地甩到桌上,“我是救你!!”
而他看着吴复生,出现在一个最灰暗的时刻,声称要把他捧成最灿烂的角的男人,端着双枪破口大骂,把血浆和油墨一起打到车窗玻璃上的男人,突然有些想笑。你早就清楚这些东西了,某个声音在他耳朵里说,似乎是他自己的声音——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人手上沾的是什么了。
“你说过我随时可以走,”在他编造的故事里头,他这样说,“现在还算数吗?”
“我会帮你搞定变色油墨,然后我就走。”
而现实呢?现实呢?不像现实的现实呢?“你不是救我,”他这样说,把那杯甩到桌上的酒重新拿到手里,“你是救你的超级美金。”顿了顿,“我会帮你搞定变色油墨。”
互帮互助,互利互惠,讲得清楚一点,事就少一点。
吴复生看着他,笑容重新回到眼里,那双深棕色的狐狸眼睛,眯起来冲人笑时能把心魂都搅乱,让人忘了好好看清楚,这眼底到底是美酒还是毒药。李问看得很清楚。但他仍纵容男人靠近了些,手扶住那只酒杯,眼里映出他的面容。“好。”吴复生说。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吴复生拔高了嗓门大吼——但在他编造的故事里,不是第一次。
是第二次。
他们在车里,刚从阮文与他过去的房间出来,他还了钥匙。“从跟你去香港那一天,我就决定再也不见她,”他这样说一句,又说了许多这样的真心话。于是吴复生急刹住车,脸在阴暗的光线里显得生铁般冷峻,双眼里燃着烈火。“我就这么小器行吗——”“我不允许!!”侧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你听好了,你不单要当主角,还要当阮小姐的男主角!”于是把防弹衣往他身上一丢,连带着那只沉而冰冷的枪,“下车!”
再多说几次。再多说几次。
“我帮你把她追回来。”
再说早一点。再说早一点。
“还要当阮小姐的男主角!”
早早签下这合同,免得日后——免得日后,再头破血流。
3.
那是第一次机会。
唯一一次他没抓住的机会。
吴复生照例围着围裙下厨,端着饭菜一盘一盘码到桌上,手里夹着盛着香槟的高脚杯踱到他身边,低下身跟他碰杯。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一切仍停滞在那场抢劫之前(“我是救你!”),但李问心里更清楚。一切都不一样。以前——不管是什么——蛰伏在吴复生眼底的东西,打从第一次见面就存在的东西,如今终于即将撞破那牢笼,妄想吞噬掉吴复生,再吞噬掉他,骨肉和在一起,求个团聚。他避而不视,视而不见——一个把起爆器拿到他面前摁开的男人,凭什么用这种眼光看他?
凭什么用找到同类、亲手培养同类的欣悦与眷恋,看他?
他找鑫叔打探。
为了什么呢?为了证明自己与他不一样?为了证明自己与他一样?他也不晓得。
“守行规,”鑫叔没看他,拿食指摸着下巴,“也不一定安稳。你看少爷的老爸,在荷兰跟俄罗斯人叫了一口价,被十几个人活活打死——”他住了口,发出一段模模糊糊的感慨。李问抬头,正看到吴复生拿着手提电话站在楼上,靠着墙,脸上挂着客套的笑。
吴复生经常挂这种笑。不同于看着他时打从心底涌出来的蓄满蜂蜜与毒药的笑,吴复生常挂的笑,圆滑,客套,虚假,一转身就消失不见,像一层相纸。
鬼使神差,他继续打探。继续向那深渊刨问,势要刨个究竟。
“他说他以前,也学美术。”他看着鑫叔,老人眼睛直勾勾盯着电板,表情僵硬了,“是在哄我咯?”
老人侧过脸,拿那双镜框后有些涣散的眼睛看他。“没有。”这是他没指望得到的回答。“确实学过。”
“那现在——”李问比划周围,“怎么——”
“老爸被人活活打死,”鑫叔打断他,牙根咬着,“你能继续学美术?”
李问看他,心里怔松地仿佛抓住什么线索,又张口欲问。而吴复生,“收拾东西!明天去东欧!”时机恰好地打断一切的吴复生,志得意满地站在楼上,见他抬头,冲他眨一下眼,像得胜邀功的狐狸。
那线索又消失不见。
加拿大抢劫,是第一次机会。
唯一一次他没抓住的机会。
第二次机会来得很快。他与吴复生同时抓住这机会——一个是为了证明,另一个也是为了证明。证明了同样一件事。
吴复生脑袋被枪指着,身上挂满炸药,一连串,笑得像什么丰收的农民。这人是疯了,李问向,颤颤巍巍把起爆器举到头顶,这人是疯了。命都不要了,就为了报这一场仇。不是疯了是什么。
“阿问,”男人叫他,声音很稳,志得意满,“松手!”
他见鬼般地看向吴复生。男人看回来,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于是他忽然就明白,吴复生是在赌什么——他松不松手,吴复生都是赢。松开手是报仇,不松手,是证明。
拿自己的命悬在他眼前,向他证明——舍不得?逃不了?一般模样。
我们俩,一般模样。
他没松。
于是吴复生笑得更高兴,顶天立地地站在那儿,带着血迹和硝烟,眯着眼睛看着他,那看同类的、看宝物的眼神,绝不是第一次见面看向印钞机器的眼神,如兜头一桶岩浆,把他泼得心头滚烫。他知道自己栽了,但最后一丝自尊,最后一根底线,他不允许自己承认。
时局紧,不由得吴复生这么笑眯眯看他一辈子。顶在男人脑袋上的枪旋开保险,吴复生变了脸色看着他,“叫你松手!!”于是他知道这是真正的命令,如同被主人板着脸吼了的狗,闭上眼睛松开手。
他与吴复生同时抓住这机会。
一个为了证明,他不是要救的拖累。一个为了证明,他是自己隐藏在尘世中的同类。
证明了同样一件事——他俩一个模样。
皆大欢喜。
现在要他说一句话。
那世间一切都不重要,只有吴复生看着他的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重要的一瞬间,要他说一句话。
“我是同谋。”
我是同谋。
我与你一样。我就是你找的人。
这样一句承认,他知道这离男人想要的已差不了多少,只要说出口。只要说出口。但回忆翻涌而来,画布接连泼上颜色,闹剧上演,他是逃不了的观众,他是台上最亮眼的角儿。
他跌进回忆。
4.
皆大欢喜后头一秒。
他听见惨叫。
从被轰炸了的竹屋里传出来。是女人的惨叫,惨得让人心头发颤,火舌包裹整个人形,边挣动边发出地狱里传来的惨叫。他记起来这个人,是那所谓的将军手底下所谓的假钞专家。如此干净的一个人,做了和他一样的生意。
于是他爬过去,越过死人堆和烈火,在纷飞的、扯成碎片的超级美元里,嘶吼着一脚踹开竹门闯进去,拿随便哪块布玩命扑着火。现在他有些理解吴复生的心情了,有些理解拿着名片递给他,眼里泛着笑意的吴复生的心情了,看着一个走老路的人被现实打垮,即将要坠下深渊了,给他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拎起了过去的自己一般。吴复生是盼着他能成主角的,成为和自己一起闪耀着活过一生的主角,而李问,从来不承认自己要踏进这摊浑水的李问,从火里扛出这浑身焦黑的女人、仿佛是又救了一个往日的自己的李问,突然想开了。
想开了。
这女人能干干净净走下去。像自己心里原来期盼的那样,卖画,成名,当主角。但他李问实在不是走这条路的人。吴复生走刀尖,是为报仇,李问走刀尖,是为找一个“合适的舞台”,做他最爱的抄袭活儿。如今两人走到同一只刀尖上,仇也报了,舞台也点亮了,接下来往哪儿走,怎么走,他甘愿和这魔鬼一道,一条路走到黑,走进地狱或天堂。
他把那烧伤的女人放在地上,心里涌起一股如释重负的劲儿。
他原来期盼的人生就让这女人去过吧。他该过他应有的人生了。
如今那蛰伏在吴复生眼里、蛰伏在他自己心里的东西也该满意了。他以后毕生就和这人拴在一起,血肉都合在一起,算是团聚。
直到吴复生把将军掀下卡车,踩着他的手摘下那指环,把炸弹随手往车上一扔。
他走过来,身上带着血迹,面上平平淡淡,但李问知道他已心满意足。吴复生走过来,眼睛盯着他,要泛起笑意来,忽然一顿,往旁边一瞟。
他跟着一瞟,瞟到他救出来的女人。
吴复生看着那女人,神色几乎没变,但那阴郁暴躁的劲头又在他眉心聚拢。他转过脸,盯着李问,扯出个笑容。“出师了?也要捧主角了?”
李问拿不准这又是唱哪一出。吴复生看着他,笑着,很缓慢地一点头,咬着牙根,像活生生吞了一吨烈火。他没再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来,手心朝向他,很平淡的一个姿势;而李问握住了,使了力气才站起来,男人一直没放手,手心炙热而潮湿,攥得很紧。
李问不晓得男人明白没有。明白这就是句承诺。没说出口的承诺,被攥在手心,以后也不必说出口,因为他哪也不会去,哪也逃不了。
他是画家画出来的,第二个画家。
5.
女人坐在镜子前,纱布刚被拆掉,她盯着镜子里自己的脸。
李问和她同时愣住了。
“你的脸伤的太重,”吴复生说,慢悠悠地走过来,声音蛇信子一样钻进他耳朵里,“找人给你换了一张。怎么样?喜欢吗?”
阮文的脸看着镜子,又瞥向李问,笑了一下,点头。
吴复生转过头,看着他。“喜欢吧,”这么皮笑肉不笑地问他一句。
男人又递过护照,上头是完备的——假的——信息,阮文的脸和姓名,“护照也给你办好了。”而他终于受不住了、憋不了了——李问转过身,一把攥住吴复生的衣领。
“你干什么?!”这么吼他一句。
似乎他从没吼过吴复生。不是不敢,是没必要。直到现在,直到现在,不吼不行。
吴复生看着他,眼里碎裂出些炙热的东西,又收住表情笑了笑。他转头安抚女人,“我去和他说说。”
他们坐在沙发上。
两杯红酒摆在桌上,没人去碰。吴复生靠坐着,坐姿比平常还要松散,眼睛盯着他。李问看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到红酒上,憋着火气。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吴复生说,“我第一次见你可不是在仓库。是在画展上。阮文小姐的画展上。你就站在外头,连进都不敢进来,手里拿着一堆画,就是你仿的残羹剩饭,还有你那幅《四季》。我知道我要找的就是你。”
“我不记得我看见你了。”
“你确实没看见。你忙着看阮小姐呢。”
吴复生凑过来,面上挂着笑,“你当时那眼神,现在我都记得起来。”
李问无言地看他。不用问是什么眼神,他自己心里清楚。是烂泥一般见不得人的嫉妒,是愚人看到健全人的憧憬,是知晓并非世人皆受苦的可笑。那每一幅作品都带了生气,是确确实实的天分泼洒上去的传世的画,跟自己的不是一个档次。不是一种物件。
在吴复生找他之前,他就知道他根本干不了画家。吴复生找他,是让他知道原来还有另一个舞台。属于他的舞台。
他开口,想着怎么把这烂泥般的情绪不丢脸地讲出来,“我当时——”
“我帮你把她追过来。”
他看着吴复生。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什么?”
“我帮你把她追过来。”
吴复生看着他,脸上最后一点笑意堪堪挂着,像将掉未掉的面具。
他看着男人,眼都不眨。“我不用——”
“说好的,你帮我搞定变色油墨,现在你搞定了,也该拿点酬劳。”吴复生自顾自说,把一串钥匙抛给他,“我以你的名义,买了一套度假别墅。干完下一单,你拿的钱足够你和阮小姐舒舒服服画一辈子的画。”
“吴复生,”他说,忙着给一切摁个刹车,“我除了住她隔壁,话都没说过——”
“承认都不敢承认了?”吴复生笑,“做男人这么小器?”
他火一下子上来。“我小器你妈——”
他衣领子一下子被攥住。男人喘着气,脸上一点笑意不剩,表情紧绷,烧着毁人毁己的烈火。
“阿问,你听好了,”吴复生在他耳边说,到现在他一个字一个字记得清清楚楚,“我不允许你这么小器。你不单要当主角,还要当阮小姐的男主角。”
他被攥着,与男人挨得极近,视线撞在一起。
那一瞬间他以为男人会压下来。
然而吴复生忽然松开他,干净利落地松手,整一整西装,向后一倚。“每一个做成大事的男人,都是为了女人,”男人慢悠悠说,语调平缓诱哄,像是在开导他,——开导他,艹,——“放弃爱情的男人,什么都做不成。”
吴复生转过眼,直直盯着他,眼里浮着薄冰般的笑意。
“我捧你当主角。你不当也得当。”
李问看着那双眼,眼里清清楚楚告诉他,什么荒唐梦都该醒了。
“那女的呢?”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嘶哑,“那又是什么意思?”
吴复生一笑,“给你提个醒。长得七八分像,也不是真货;整成一样,也终究是个假货。”
吴复生停顿一会儿,又侧过身,伸手给他把衣领掖好,把衣服抻平。李问几乎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仿佛敲碎了梦,还要让他再陷一会儿。
于是他问出来。“你说过我随时可以走,现在还算数吗?”
动作停了。吴复生低着头,缓缓抬起脸。“脚长在你身上。我说了,干完下一单,你拿的钱足够你和阮小姐——”
舒舒服服画一辈子画。他听过了,不用再听第二遍。他站起身,去看那被换了脸、他曾经当做为跟随吴复生而丢弃了的自己的,第二个阮文。
足够舒舒服服画一辈子画。或是自己,当个,平平淡淡的观众。
6.
吴复生照例系着围裙做饭。
男人照例与他碰杯,照例在每次被他触怒后发火又强自压制,照例在第二天没事人一样帮他整理衣服。不再有混着蜂蜜和毒药的笑,不再有追在他后头的痛骂(“你可不许死啊!你做完五百吨纸才能给我死!”),好像一切没变。但一切都已变了——李问心里更清楚。
他抓住每一次机会。男人手上沾多少东西,他手上就沾多少,从开枪描边到三弹穿心,男人送上来的机会他比谁咬的都紧。
本来就是同一路人,还谈什么扯清。
最后这点在吴复生身边演主角的时日,他想演好一点。
开始时他不知道拿吴秀清怎么办。吴秀清,第二个阮文,因为吴复生想一出是一出的男主角计划丧失了脸和姓名的女人,如今看着自己时如同看着造物主,千依百顺惟命是从。于是他说,“秀清,你试试黑衣服,戴墨镜,”一次试探,描画着他曾见过的阮文的模样,而女人立刻顺从,从镜子里欢欢喜喜看着他。
这是能利用的人。
他顺手就拿过来,用得算心安理得,毕竟是自己从烈火里救下来的人。他越培养那病态的造物主依恋,吴复生对那女人态度就越强硬,似乎眼里完全看不上这一个人。
“阿问,造假造久了,真假都分不清了。”吴复生取笑他,末了总要加一句,“我帮你把她追回来。”一句话铁锤一样往李问耳朵里敲。敲得久了,李问自己也看开些,能和他碰一下杯。
“我没这种指望,”他一次又一次实话实说,“我比不上她。她好好地在那儿活着,算是对全世界的好画家的一个交代。”
他每次这样说,吴复生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是打了个什么明显的主意,就等着他看出来。
阮文对他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是旧梦,大概能说是信仰。他从来不想这一切风波影响到她,他更从没想过抢夺她,或是要她死。那是高悬在远方的才华横溢的一颗星,他宁愿她一直挂在那儿。
在那既定的最后一单生意到来之前,出了事。
他是看着男人披着黑风衣踏出门来的,鑫叔原本被他扶着,如今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爬都爬不动。吴复生一言不发,衣摆坠在身后,踏着丧钟一样的步子往前走,于是老人忙不迭地跪爬过去,举起双手。
“把我手拿走——”
求饶和讨问都没能让这魔鬼改一改神色。吴复生蹲在地下,手替老人摘净额头上的碎石,李问知道有一瞬间老人认为自己被宽恕了。
接着枪响。
“行规就是行规,”吴复生说,甚至似乎在劝说自己。然后男人一伸手,把那陪了吴家两代的人撂在地上,站起身。
他编造的故事里,他,无辜而善良的人,自然要阻止这种暴行,于是他冲上前,“规你妈——”这样吼着冲上前,被吴复生拿枪指着脸庞,偏了枪口开一枪,震得耳鸣爆响,又狠狠补上一拳。
现实呢?
确实也挨了一拳。
是互相揍了一拳。
吴复生拔枪,但根本没有开的意思,他直接挡掉那枪口往男人脸上招呼,在血肉搏斗里杀上来的男人反应迅速,阴沉着脸反手便揍过来。于是互相碾破鼻梁,分不清谁轻谁重,眼前一起蒙上血来。
他陪着吴复生一起去淋汽油,往老人的身上倒了一桶,像简易的棺材,最后一点安慰。男人一言不发,靠在车玻璃上看厂里的火光,侧脸是刀削的雕像,隐在阴影里。
酒也陪着一起喝。吴复生跟老板们喝酒喝得豪爽,一仰头就见底,如今端着酒杯坐在他对面,沉默很久,才吞毒药一样咽一口,高度数的烈酒,一下一下烧。
“鑫叔说你确实学过美术。”他说,话像溜出来的。
男人瞟了他一眼。“我跟你说的话,你还要找人复核一遍?”
他没搭理。当时那架势,吴复生嘴里每一句话都像屁话。“你学美术的时候,他陪你吗?”
吴复生不说话了。他没指望男人回答,这样一点好奇心,问出来也就满足了。冰桶端上来,两个人拿布包了冰块,敷在脸上。
“陪着,”吴复生说,突兀得像一个惊雷,“死讯也是他带回来的,团伙也是他帮着组的,那个古董店——”
李问再听,却没有声音了。吴复生又闷一口酒,好像终于允许自己喝醉了,直勾勾盯着他,露出一点微笑。
“我学美术的时候,跟你没两样。”吴复生说。“你知道我把你当什么?”
“当第二个你。”
吴复生大笑一声,立刻就噤声,嘴边还挂着笑意。“活得比我还明白。”
他靠在沙发上,被酒灌得迷糊,闭上眼就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天仍黑着,吴复生坐在他旁边,一手帮他扶着面上的冰块,见他醒来,转过头不甚清醒地看着他。
“你定机票了?”男人问他。
“你能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吴复生说,自得地笑一下,“还定了两张。”
他培养造物主依恋培养得有些过头。“我跟秀清一起走。”
“我允许她走了吗?”
他看着吴复生,看了很久,男人仍帮他扶着冰块,力度都没变,语调平平稳稳的。
“她的命是我救下的,”他开口,“她去哪不干你的——”
“你的命还是我救下的!”吴复生爆喝,把那冰块随便一掷,“你真以为我没了你不行?”
从伤口火烫的感觉里,他分心想着男人是不是忘了,自己那变色油墨的配方还没给他调出来,自己对他来说还有点用。吴复生似乎记起来了;男人问出这话的同一时刻,表情就一变再变,清醒时的控制力全都喂狗,面具碎裂,迷离地露出一个苦笑来。
说吧,那眼神似乎说。李问听从了。
“不是我以为,”他说,一字一顿,“是真的没了我不行。”
7.
闹剧该收场了。
他被绑着,口里塞着手帕,吴复生把顶在他脑袋上的枪提起来,在手里转着。男人向外看着无边的黑夜,一点也不急,很有耐心地等,时不时会低头看他一眼,他不迎男人的视线,男人就继续转着枪等,脸上没什么表情。
警局的风波都压下来,吴复生确实有的是时间。
于是李问顺了那闹剧的意,潜进剧场里,再当最后一回观众。
倒数第二次机会。
“阿问,”吴复生慢悠悠说,“把电板拿出来。”
他顺从地打开箱子,然后僵住。冰冷的金属物件出现在他眼前。警官看他表情不对,焦躁地往这边探过头来。
他抬头看着吴复生。男人噙着笑,重复,“拿出来。”
吴复生的判断没出过错。
于是他拎出那枪,照着警官的头,眼都没眨地一扣。
砰。
男人坐到他旁边,跟他一起握住那把枪,眉宇间都是笑意,“干得好。”
他想着这人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最后一单生意完了,好梦尽了,还不忘给上最后一点甜头,把人拴住了。
但这甜头好歹有点意义,他想。至少意味着,他李问确实和吴复生是一条道上的人了。下得去手,托不了后腿,吴复生培养了这么久的同类,如今也算成型。
说不定还能换来点尊重。
他这样想着,转过头,眼睁睁看着男人脸上笑意渐渐转成志得意满的戾气。
“阿问,”吴复生说,“我跟你说过,你要当阮小姐的男主角。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实现。”
是啊,你想一出是一出。吴复生跟他较劲就是跟自己较劲,早就把梦碾碎,不知这人还在较什么劲。“最后一单生意完了,”他说,提醒男人,“我会把配方寄给——”
“现在就是实现的时候。”吴复生说,语气前所未有的激昂,仿佛是在发表演讲,只有握着枪的手绷起青筋,“阿问。这是最宝贵的一个机会。”
最后一个机会。
吴复生拉开门,露出绑着的两个人。
你见过印象派的画吗?
画到最深处,只有色彩。千奇百怪、无穷无尽的色彩,一起往纸上泼洒,黄的和紫的糅合,红的和蓝的争吵,像调色盘整个炸裂在纸上,像鸿蒙初辟,像世界末日。
门拉开,之后的一切就是一幅印象画。
“杀了他,阮小姐就是你的。”
“我说过我没指望——”
“或者也杀了阮小姐,”那第二个阮文不知从那个角落里被拎出来,吴复生揽着她,像是征求她同意,两个人的眼睛一起闪着疯癫的火光,“你有两个,挑一个行,两个都要也行——”
“我说没说过,”他说,咬着牙根,“她好好活着就行?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吴复生反问他,屋里到处都是枪,泛着让人头晕的冷光,他手上和自己一起握着一把,刚溅上鲜血,“我要干什么?!我要帮你做成你连承认都不敢承认的事!我要让你成主角、成男主角、成一百万人里唯一一个!”
“你帮你自己就行,”他说,枪在他手里颤抖,“我用不着你帮。”
“懦夫!”吴复生爆吼,“最宝贵的机会,无数种选择,你只会选放弃!!”
“这是个屁的机会!”他吼回去,绑着的两个人发出不忍听的闷叫,“之前所有机会我都照你要的选了!我不要这机会,你偏要塞给我——”
“我偏要?”吴复生说,突然间笑了,笑声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我偏要?连心底里那点泥巴都不敢承认的人,真他.妈让我失望,”
“你别跟我说这个,”他说,火气涨的眼前发黑,“你别现在跟我说我让你失望——”
“枪给我。”吴复生拧着他的手端起枪,“我帮你选。我把机会塞给你,自然也是我帮你选——”
逆位。
他把枪拿在手里,指着吴复生的脑袋的时候,世界很模糊,色彩千奇百怪地混在周围,只有吴复生的脸清晰得很,慢慢扯出一个刀锋一样的笑容。
“好啊?”男人问他,一扬眉毛,“真想当主角了?”
吴复生腾出一只手,其他人的枪被那个手势按下去。“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别人拿枪指我,”吴复生凑近枪口,低声跟他说,于是他想起来第一次机会,男人被打中肩膀后破口大骂(“你敢拿枪打我?!”),端着双枪把子弹打了个精光。
但吴复生现今没拿枪,甚至继续凑近,嘴角挂着笑。
“一比一百万,”掷地有声,“我赌你不敢开枪。”
第一遍他没听清。没理解。那冷漠鄙弃的笑脸浮在他面前。
他抓着一次又一次机会爬到男人身边,像爬上绳梯,如今一把火烧下来,告诉他他始终摊在污泥里。
没爬上来过。
隔壁爆发的骚乱里,吴复生头都没转,仍笑眯眯看着他(“说不定还能有点尊敬”),像看一条转头咬了主人的狗,笑着又说了一遍,“一比一百万,我赌你——”
他脑子里那根弦断了。
8.
砰。
砰。
砰砰砰。
五百万。
他惊醒。又沉入梦境。
砰。
砰。
砰砰砰。
五百万。
周而复始,吴复生摊在墙边看他,眼里居然涌上些笑意,仿佛对一切心满意足。他就这样慢慢滑下去,血迹粘在墙上,始终男人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
(“干得好。”)
(“我要你成为一百万人中唯一一个。”)
枪掉在地上。他往前挪动,初始是跪爬着,然后是膝行,最后直起身子,手扶住男人肩膀,五下枪伤,弹孔只留在肩膀一片。
打得还不够准,他能看到男人的眼神说,得再补几枪,阿问。
他要真以为自己补得下这几枪,那他是从来没养过狗。狗咬主人,只有一种情况,那是狗疯了。
李问清醒得很。
他堵着血流,眼角瞥到男人一只手攥住了地上的枪,不知是Bobby的还是华女的,在那场混战里被吴秀清剿灭,只剩枪孤零零扔在地上。吴复生摸着那支枪,拿到手里,缓缓往上举,脸上仍带着笑容。
这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他什么也没想,专心堵着伤口,任由吴复生把枪口摁到他胸前。
然后吴秀清冲进来。
女人已经癫狂得不行了,举着枪指向被绑着的两个人里还动弹着的那身影,又指向他手下的人。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她把阮文拽到他面前,枪上了膛,指着脑袋。
“快走!”声嘶力竭地吼,用手扯着他,“不然我开枪杀了她!”
李问没反应。除了面前这个拿枪指着他的男人,整个世界都和他无关。
然后那枪口一转,指向吴复生。
李问猛地抬头,看到那张与阮文如出一辙的脸上,露出一个大梦初醒的表情,接着晦暗地一笑。“走,”只说了一个字,再不说话。
他遵从。
9.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你觉得我能拒绝你吗?”
他们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监听器开着,他知道;于是他贴近女子,让她发出些半真半假的呻吟,把戏做的兢兢业业,然后安静地收手,坐回床上点燃一根烟。
吴秀清躺在旁边,背对着他,烧伤的痕迹蔓延过半个身子。
“是他让你来的?”他问。
吴秀清笑了一声,没回答。
“信他收到了?”他说,没再指望回应,自顾自地抽着烟,“说什么了?过了今晚就得把我押回去吧。”
他想起那辆香港的押赴车。男人握着方向盘,见他看过来,从后视镜短暂地对视一秒,轮廓锋利,眼神深而刺骨,只一秒,便淡淡转回去。
太短暂,他摸不透那眼里的神情。
“阿问,”吴复生说,在某次晚饭之后,系着围裙刷碗时这样跟他说,“我这张脸,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拍到过。要是我哪天露脸,这张脸以后也不会要了。”
“什么意思?”
“露了脸,就再换一张。”
于是他没有任何负担地做了画像,一笔一划都从记忆里搜寻而来,——或者说,从血肉里撕裂而出。吴复生从来嵌在他的血肉里,以那五颗子弹做媒介,严丝合缝地镶在他体内,在他回忆男人时跳进他的脑海里,闲庭信步地踱来踱去。
“你抱着我的时候,”吴秀清问他,“心里想的是谁?”
他没回答。吴秀清在抽烟,仍背对着他,秀发披散在肩上。
“阮文?吴秀清?”女子说。
他们沉默着,看着夜色慢慢吞噬房间。然后,灯熄之后,女子背对着他,闷笑了一下。
“还是……吴复生?”
他把罪责推给吴复生。
他把罪责推给吴复生,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罪人。一人脱罪容易得很,两人脱罪互相牵扯。吴复生在警局露一面,他李问就是实打实的画家;画家死在爆炸之中,这案结得干净利落,再无风波。
他收拾残局,吴秀清坐在门口,打火机在手里开开合合。
李问把笑意闷在嘴角,任由吴秀清安排。
他是眼睁睁看着秀清备好炸弹,看着她把纸条塞进打火机里的。139379,将乘的船号。所以秀清与警方有了交情,有了除他以外信赖的对象;这很好。从火里出来之后,她就再没为别人活过,如今能向警方开口,也算重新活了一回。
李问从不否认自己是个烂人。能利用就利用,手上沾的东西只嫌少不嫌多,这样的人只能跟同样烂的人凑到一块去,或是一同死,或是一同在舞台上风风光光过一辈子,哪样都挺好,只要是凑在一块。
“我不是阮文吗?”
火光。
浓烟。
声浪。
他从火焰中闭气而出时,那同样烂的人就站在离他最近的警署船上,穿着警装,像模像样,站姿挺拔,眼睛深沉沉地看他,像同时装进了他和这片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被救起,不知道再睁眼时是盛情招待还是五花大绑,因为袭击老板——自然——也算是坏了行规,但他现在不在意。
就像男人在金三角,身上挂着两串炸药,头上被枪指着,却转头笑着看着他, 丝毫不在意一样。
他只在意一件事。
隔着烟尘与火光,英姿笔挺站在船上的人,一言不发地和他对视。
他只在意这一刻。
这一刻就足够。
他对着监狱的光,剪下那张描得分毫不差的邮票。
信上写得很简单。要吴复生原谅很难,但要把吴复生挑衅过来,简单得很。
“该算账了。”四个字,足够。
10.
该算账了。
李问转过头,一眨不眨地迎上男人的视线。
这样僵持了十几秒,吴复生一笑,“想好了?”抚着他的脸,把那手帕利索地扯下来。
男人在他身前蹲下,脸庞如以往一样棱角分明,露出一点笑意,是鼓励的意思:说什么都无所谓。确实说什么都无所谓。扛下这五百万也好,还上这债也好,只要两人团聚在一块,就算个完满结局。
李问吸口气。
他要说的话从来不是备选答案。没有说过,没有求过,两个人绕着圈角斗,梦碎的很早,他一直认为这句话从来不是对方想要的。
但他偏想这样说,在断头台上,脚离地的一秒,这样说。
他想说很多话。
像是他们关于吴秀清,关于阮文的这场闹剧,一开始总要有个启音,启音就是男人看到他从火里救下的“七八分像”的女人时,露出的那个生吞烈火般的表情。
他那时就该认出来。
他那时就该认出来——汹涌而来的挫败与占有欲就显在吴复生脸上,他刚刚开窍,从来没敢往正路上想。
兜兜转转到现在,这表情仍藏在男人眼底;真真假假进退反复,这是支撑他说出这句话的唯一的力量。
若他说了这句话,终究是错话。
若千万个对视,那眼里炙热的天光原本是假象,那苦酒和举了半个夜晚的冰块,最终是诱哄,隔着烟尘与血液,男人给他的眼神与攥紧的手,终于是对狗的施舍,
他也终究要说这句话。
他赢了,就赢一切;输了,也没什么遗憾。
他看着这操盘手,嫉妒罪者,少爷,画家,主角,捧角儿的人,做好了一切准备,要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字很少,连他自己都不觉得值五百万。但他说出口时,眼前陷入黑暗——男人拿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接着是唇舌,堵住他的嘴唇,比起亲吻更像是噬咬,甫一咬便出血,血腥味一路烧进喉咙。这吻凶暴而不加收敛,仿佛是等得太久,恨不得把他一口吞掉,咬碎了和进血肉里,再不分离。
而李问配合。
无数个选择后,最心甘情愿的一次配合。
他是个没药可救的最大的赌徒,李问想。
但他这次赌赢了。
他赌赢了全世界,
用他的第一句话。
吴复生抬头看他,眼里闪着温柔的伪饰和穷凶极恶的欲望,唇上沾着血,微微勾起来。
心满意足。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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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珉佑】来自全圆佑的道歉信
金珉奎先生,你好:
我是因为整天只顾打游戏没有好好吃饭导致晚上没有体力满足金珉奎先生一夜◇三次甚至更多次需求的全圆佑。
写这封信的原因主要是想和金珉奎先生道歉,因为我本人的失误让金珉奎先生失去一个美好的夜晚体验。对此我表示深深的遗憾,也希望金珉奎先生不要太过在意这偶尔的小失误,因为全圆佑本人在营养摄入充足的情况下还是非常耐◇操的。
另外,我非常理解金珉奎先生对我本人身体状况的担心,因为昨天晚上晕过去之后还尚余一丝丝淡薄意识的我感受到了金珉奎先生的惊慌,具体依据是我身体◇里突然软◇下去的小金。
在当时的情况下金珉奎先生还能对我不离不弃没有跑路,并且在我彻底没有意识时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
金珉奎先生,你好:
我是因为整天只顾打游戏没有好好吃饭导致晚上没有体力满足金珉奎先生一夜◇三次甚至更多次需求的全圆佑。
写这封信的原因主要是想和金珉奎先生道歉,因为我本人的失误让金珉奎先生失去一个美好的夜晚体验。对此我表示深深的遗憾,也希望金珉奎先生不要太过在意这偶尔的小失误,因为全圆佑本人在营养摄入充足的情况下还是非常耐◇操的。
另外,我非常理解金珉奎先生对我本人身体状况的担心,因为昨天晚上晕过去之后还尚余一丝丝淡薄意识的我感受到了金珉奎先生的惊慌,具体依据是我身体◇里突然软◇下去的小金。
在当时的情况下金珉奎先生还能对我不离不弃没有跑路,并且在我彻底没有意识时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感到无比荣幸。感谢你,金珉奎先生,如果下次是你发生这种情况,我也会像你对我一样毫无怨言的照顾你,请相信我对你的爱。
要是金珉奎先生没有把被◇操◇到昏厥的我送到医院急诊就更好了,但我还是要谢谢你,金珉奎先生。
除此之外,我还要为我在医院醒来后产生突如其来的羞耻心和莫名其妙的自尊心致使我对你单方面发脾气以及无理取闹道歉。
请原谅我在当时异常丢脸的情况下对你的口不择言。因为我看到了崔胜澈嘴角和眼睛里似有若无的嘲笑,他的手指还敲着手机,我怀疑他当时是在和队友们通风报信。这让我在队友们心中苦心营造的大猛1人设荡然无存。
当然了,对你发脾气总归是我的不对。
总之,我要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请慷慨大度的金珉奎先生原谅我的冲动,虽然在我赶你走的时候你直接就走了也很冲动。
我诚挚地邀请金珉奎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快点回家,因为我出院后已经整整四十八小时没有见到你了,再见不到你的话我的一些美好的品质就会消失不见,甚至会胸闷气短,头晕眼花,肝脏郁结,含恨而终。
不要再躲在宿舍和崔胜澈组队玩游戏了,你玩的也不好,崔胜澈骂你我是会心疼的。
快回家和我玩,我和崔胜澈不一样,毕竟我爱你爱到骨子里,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甚至还能和你玩点别的。其实是崔胜澈和我下了最后通牒,你再窝在宿舍影响他游戏晋级,他就会登陆我的游戏账号挂机让我被举报,甚至还要卖掉我的游戏装备。
所以回家吧我的宝贝珉奎,我非常想念你,这两天晚上睡觉没有你的怀抱我感觉凉嗖嗖。而且我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一定可以给你一个完美的夜晚体验,甚至可以和你一直到天亮。
金珉奎先生,我的小狗不见了,如果你见到他请你转告他,他的小猫很想他,希望小狗可以快点回家,因为小猫不想再吃外卖了。另外小猫把暖气给搞坏了,再不修的话小狗回家就只能看见一只冰冻小猫了。
ps:在离开宿舍之前你如果有机会拿到崔胜澈的手机的话,希望你能把没有我俩在的群组解散掉。
你的全圆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