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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灰】阴逼王爷爱上我 12
【bking宠妻王爷圆✘庶出双⭐哥儿俊】
⚠️佑灰 生子 强攻弱受 无虐
📢5k更新，呜呜呜终于又写出来了，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关心~请多给一些鼓励捏🥰
💯霸总文学
20.一家之主
“这……我这为奴为婢的身份，我去什么，这怎么合适。”文夫人拿着一双筷子，举起又放下，一块儿酱黄瓜他搁在盘里翻来覆去的拌，一点要往肚子里送的心思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怎么就又奴为婢了?再说了，不去的法子不也有的是，夫人你也不必忧思过重，咱装病告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殷王合上圣上发的围猎请帖，随意往桌上一摆“我就说你染了风寒，传人的毛病，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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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灰 生子 强攻弱受 无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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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家之主
“这……我这为奴为婢的身份，我去什么，这怎么合适。”文夫人拿着一双筷子，举起又放下，一块儿酱黄瓜他搁在盘里翻来覆去的拌，一点要往肚子里送的心思也没有“这可怎么办。”
“怎么就又奴为婢了?再说了，不去的法子不也有的是，夫人你也不必忧思过重，咱装病告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殷王合上圣上发的围猎请帖，随意往桌上一摆“我就说你染了风寒，传人的毛病，这又不是圣旨，还能不得不从?”
“话可不能这样说。”文俊辉叹了口气，干脆放下了筷子“一次行得通，两次也说得过去，自从有了优儿，王爷这招儿使了多少次了，哪能一直用。”
“你也知道宫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全圆佑夹起块儿肉送到夫人盘中“他们既然能装一次，自然也能一直装下去。”
文夫人叹气不再言语，只是拿起筷子又把那块儿牛肉夹了回去“这是小翠自己掏了月钱请厨房的周大娘酱的，香料是人老家带来的秘方，你先尝尝。”
“翠儿?”殷王听出这话里的不对劲“我这殷王府上的吃穿用度，这牛肉虽是紧缺，可怎么还用的上她一个丫鬟补贴了？”
文俊辉意识到自己讲话漏了事儿，慌忙解释了起来“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嘛。”
“还说呢，王爷!”柳翠刚伺候完姐姐，一进屋就赶了个巧儿“这宫中送来的东西可越来越紧俏了，我们哥儿刚嫁到府上的时候，那好歹次次能领个二十斤的猪肉，牛羊肉虽没各一盘儿的时候，也是没断过的。可自从咱关了门闭了府，这宫中给的东西，可是一次比一次轻简了。”
“有这种事儿，本王怎么不知?怎么平日不见府里少这些吃食了？”殷王皱眉看着小翠，小翠被她家哥儿瞪了一眼，一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接着说了，全圆佑只好摆出王爷的架子，命令道“继续说。”
“那宫中分肉分酒，都是那帮老太监掌事儿，回回都要讨赏，哪次来了都要坑夫人一手，这次给了，下次就多些，我们家哥儿本就没什么嫁妆可以拿，私产也上不了他们的眼，王爷原本自己是庄子更是一滴油也榨不出来，这一来一回，夫人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紧了，在这么下去我们哥儿就差去当冬衣……”
“翠儿!”文俊辉不能再让这丫头接着说了，他心中急得很，头一回同柳翠拔高了嗓门儿说话“王爷平日惯着你是不假，可你是真把自己当成王府小姐了？还有没有规矩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不清楚吗？”
“俊哥儿，她说的可是真的？”这下，就算是让夫人难办，他也要继续问下去“王府这半年的日子不好过，你为何不同我商量呢?”
“哪来的半年，谁家一年里没几天难过的日子。”文俊辉记着上次被王爷这样审，还是他过门儿那晚的事儿，话说出来心不由得都打颤“皇庄俸禄没了，但生优儿，圣上和太后也是各给了一份赏钱的。我外祖父的庄子过了秋也富裕了，再说了，公中也还有存兴，咱府上不比别的亲王府一口气养个两三百丁，只那一百男丁，两三百人的月钱还是给得起的。”
俊哥儿说到底就不是个会扯谎哄人的主儿，本想把话往好听了说，可话到嘴边了，还是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句句都往殷王殿下心窝子里扎，他过去不怎么过问府里上上下下的家事儿，管家婆子跟他报多少他就当是多少，当时把王府交给赖猫儿管，也是想让他夫人在府上能说了算，让那群下人忌惮。
可谁成想是裹了个烂摊子，扔给了他心尖上的宝贝，他堂堂一个先帝亲赐封号的亲王，还要吃夫人外祖家的补贴了。
“我母妃留给我的田庄，也是亏着空呢？”
这就又把文俊辉问住了，这里面的事儿，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全圆佑开口，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想起了小翠，递给了对方一个眼神，示意对方别又多话。
殷王殿下自然也抓住了这个眼神，也一拍桌子佯装动怒让小翠继续说下去。
“还说呢!”小翠这是终于有了机会开闸放水，一身的力气全回来了，抱着盘子走到跟前开始数“王爷您那边的几个庄子里的人，哪个不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过去多少年没人管，下人们贪的贪偷的偷，年年的结余，也全都归了锦国府，眼下，就只是庄子还记到您名下而已。”
“舅舅府上?”
锦国府，当朝太后的母家，殷王殿下的母妃与当朝太后同出这一门，家中势力不容小觑，这锦国公不仅是殷王殿下的舅爷，更是当今圣上的舅爷。这些田庄结余，原先管家嬷嬷掌事儿时，都恨不得主动奉上贿赂讨好，如今俊哥儿管家，虽是查出来了这些腌臜事儿，他想要这钱，但也不好和舅爷为了点银钱闹起来，让老百姓看皇家的笑话。
事儿全听明白了，全圆佑终于卸下了架子，叹了口气，转身握住了夫人的手，不演那冷面主子了，换了副笑模样“夫人，你要是有咱翠姐儿半分的伶牙俐齿，一点委屈都不乐意受，我不知会有多高兴啊。”
“好啊。”文俊辉看着他家大爷这嬉皮笑脸的模样，方才的担忧胆怯一扫而空，一股子委屈气愤也涌了上来，甩了王爷的手瞪着眼骂了回去“我看你和我们翠姐儿是投缘哈，刚好收了做妾吧，往后她替你算账，我替你千方百计的打算，维护你的面子，你倒是怪上我了？”
说罢，俊哥也不伺候这早饭了，甩了袖子去正房开优哥儿去了，小翠忙追着他家哥儿谢罪赔不是，拉着扯着哭着耍赖。
留殷王自己一个人对着一盘子牛肉大眼对小眼，也吃不下去了，撑起桌子站起来，跨过门槛叫上了竹大竹二，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什么。
“这赖猫儿，对上我脾气还真够大的。”
“爷，您说什么?”竹二没听清楚，赶忙上前侧耳“属下没听清。”
“本王说，备车，去锦国公府。”殷王殿下拔高声音，似是要让整个院子听清一般“即刻就出发。”
“咱去看舅爷吗？”竹大吩咐完小厮，继续问主子的旨意“殿下，咱要备点什么礼？”
“备礼?还备礼?”王爷诧异道，侧过身继续喊着“本王此去是要给夫人要账去的，夫人放心，小臣身为一家之主，定让那老东西，速速把文夫人的钱还回来。”
“要他自己的账，还算到我头上了。”文夫人听着外面王爷的叫喊，也小声骂道
“无赖，要的回来再说吧。”
21.塞翁失马
“世荫勋名昭紫阙，家传礼义振朱门。”
一对儿乌木排联，一笔一划皆有章法，细细描着银边，笔锋刚劲有力，实实在在的入木三分，这字王爷从小看到大，正是先帝的手笔。
“德厚流光。”殷王上下端详起正当间儿的牌匾，端起宋大爷递过来的茶水，没喝，只是闻了闻味道“武夷山的大红袍?”
“王爷来了，奴才自然是要拿出好的伺候。”
“有这好东西，怕是圣上一年都喝不上几口啊？你就拿来给我喝了?”全圆佑重重把茶碗放回去“德厚流光?我看你们是富得流油!”
名声不好自有名声不好的好处，殷王这些年做的事儿谁家没茶余饭后议论过，不光是府里草芥人命的传闻，就光是明面上的逗引官家哥儿，堂堂王爷去清官儿家里偷人，人家过门儿七个月就大胖小子落地，放别处，就算是世族大家，也是掉脑袋的罪名，谁听了不觉得这位是个奸淫掳掠，目无王法的。
这位爷的火气，谁敢沾上身，一句斥责下来，登时全屋的老少，管他爷们儿还是太太，全磕下了脑袋不敢出声儿。
“王爷此话，奴才有些听不明白啊。”还得是领头的宋大爷颤颤巍巍回了一句“烦请殿下明示。”
“本王此番前来，只为一件事儿。”全圆佑撩了下摆，稳稳坐到家主的位置上，一把扇子甩出去开口道“还钱。”
宋大爷听了这话，明白不明白也要装一下傻，紧着问“钱，什么钱。”
“南丁河两处庄子，北定一处庄子，三尺街一趟线儿的铺子，魏家戏楼还有常青楼十几年的营收，结余，咱今天都得算明白了。”
这府上钱财账目都是当家主母管着，宋大爷一下也发了懵，一下子也不知道数目，低着头看不见夫人的眼神，只会问“是，是多少。”
“本王粗浅算了一下，你自己看吧。”
全圆佑说着，从袖子里拽了块儿帕子，上面乱写了一笔糊涂账，大字没几个，分量可不少，宋大爷看清楚后，直打了个寒颤。
“主子，这账我们，我们哪能还的上啊。”
“你们还不上?你们怎么还不上，你们府一顶国公爷的铁帽子，世代吃的是皇粮，光说月月领银子诰命夫人就不知有几位了。”全圆佑阴阳怪气地数起家当来“我今儿算是看明白了，本王的夫人都没您这家眷的待遇好，穿的戴的，样样比不过这儿随便一个奶奶，说白了，还是本王为人敦厚，贤良，苦了自个儿也不好苦了舅爷家。”
见底下没人敢接这话，殷王自己也早有安排。
“还不上，本王也有个法子。”
殷王倒是有的是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自打王爷甩了袖子嚷嚷着要去要账已过了两个时辰，文夫人只当王爷去找些闲乐儿了，他照常坐在小院儿倒座翻账本，翻来看去一个字一个数也看不下去，脑袋里都是太后送来的那封帖子，叫他去什么围猎。
王爷嘴上说着有法子有法子，可说到底，文俊辉压根不想王爷再为了他犯什么错了，这皇宫里的事，大到哪儿去都能是小事，小到哪去，也能是大事儿，他不想王爷为他犯险，更舍不得王爷为他犯险。
无非就是被人奚落，让人看不起，横竖也是他应该的，他一个妾室，虽是在王府里一直享受着殷王正妃的待遇，但出去往人家宫里一摆，就是个笑话儿。
笑话也是他自己闹的，从那夜他醒过来没有逃没有寻死，就要明白自己未来是处境，嫁过来时也是赌，把这条命压倒了王爷身上。如今压对了宝，拿了头筹，被人轻贱轻贱他早就习惯了。
只要不轻贱到王爷身上就好。
“不好了!不好了!”小翠从前院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进门上气不接下气的撑到了桌上，还不等主子发问，她就自己开了口“王爷，王爷把锦国公府抢了!”
“抢了?怎么还用上抢字了？”文俊辉也登时站起来，拧起眉毛接着问“不是说找舅爷要账吗？”
“一开始是去要账，王爷今儿个去了跟人家也是少有的和气，结果，报了欠款人家国公府回说死活还不上，王爷就说了，还不上有还不上的法子，带了竹大竹二手底下那几十号的兄弟们，把国公府抢了，奇珍异宝全拉到大街上去卖了!连影壁墙还有……”小翠说到这儿，停了停，似是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过了“还有宋大爷府里买来的貌美丫鬟小子，全拉到街上卖去了，姐儿哥儿一个价，还说加赠亲王指婚的媒人帖子，扣殷王殿下的章。宋大爷最好这个，心疼的在家里嗷嗷哭，上蹿下跳请宋太爷去找太后说理去了。”
“这……怎会如此。”文俊辉听了原本两个大事闹大顿时变得更重了，“早告诉你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咱，咱是要去找王爷吗？”小翠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白纸，她家主子不是侧妃也不是妃，没有请帖也没有跟着王爷，他就不能随便出去，要想让夫人劝王爷回去，只能拿着夫人的亲笔信给王爷送去“您写，写完了我给王爷送去。”
“写。”文俊辉拿起笔杆儿，捏在手里不知如何下笔，干脆又放了下来“我们一家子窝囊也窝囊够了，欠债还钱，还不上的就拿家产抵让是朝廷定下来的规矩，自然是要这样办的。”
“可是哥儿，现在外面人都讲王爷他这是抄家啊!”
“抄家?拿回别人欠王爷的银子就算抄家了？”文俊辉彻底合上书贴往奶娘房里走去“王爷不是没抄过家，去年下半年，前前后后京内的外省的，也抄过不少了，让他顶着个活阎王的名声，主子用的也舍得，脏活累活他都干了，最后抄来的银子，不都是充了国库了?哪次他落好了?最后还要落个贪财的名声。”
此话说的一点也不假，世人只爱听猎奇的事儿，总要有点新鲜的热闹瞧，他们只知道殷王殿下为皇上做的那些抄家、要账、弹劾的事情，从不知道朝廷每次增税降息，他们府上的庄子都是按原来的走，从不多收一分，要不然怎么会住这个宅院冷清人丁稀少的阎王庙。
“我一不是王妃，二不懂礼教，我能说什么，做什么？王爷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我管了，你呀，更是少掺和。”
合着早上摔碗骂爷们儿的不是他了，小翠在心中腹诽，也不好说什么，一天挨了两顿骂，还是她家俊哥儿的骂，她一时间不好适应，垂头跟着主子走。
“夫人，夫人!”一个小厮大老远开始喊道
小翠刚好憋了气，挺直了腰板高声骂起来“混账东西，莽撞什么?”
“刘公公来了。”
“这才初几?也不是宫里人勒索要饭的日子啊？”小翠不解道“宫里又揭不开锅了?”
“是老的、老的那个。”
“太后身边的?”文俊辉一下听明白了谁对谁谁是谁“老刘公公?”
“说是太后有旨，让您去前院儿领旨。”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
殷王府文氏，德才兼备，恪尽职守，于国于家，皆有担当。今王府之内，需添贤良，以助王府诸事顺遂。
文氏，系监察御史文越之子，温婉恭顺，知书达理，仪范端庄。其言行举止，皆显大家之风范，实乃不可多得之佳人。
本宫念及王府绵延，子嗣昌盛之重任，特下懿旨，封文氏为殷王爷侧妃，望其敬上爱下，辅佐王爷，管理府中内务，为王府开枝散叶，共筑繁荣。
自此之后，王府诸事，皆以王府规制为准，侧妃当谨守本分，不得僭越。本宫亦将时刻关注王府诸事，望众人莫负本宫所望。
钦此！]
文俊辉跪在地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这嘴巴是乌鸦嘴还是开了光，受赏都迟钝，被下人提醒才想起来站起身。
“接……接旨。”他双手接过指令。
刘公公送完懿旨，立马没了架子，着急忙慌走上去挤走小翠扶住了侧妃娘娘“太后还有口谕。”
“您说。”
“她老人家让娘娘您赶紧去街上把她那狗儿子领回来，这事儿她不好出面，您下令，东西先还回去，回头宋大奶奶找您该还的还，您也该罚的罚，快着!宋大爷在家里闹着要上吊了!”
这就?娘娘了？文俊辉脑子发蒙，只跟着刘公公往外面走，车边梳头嬷嬷跪了好几个，这是都准备好了在车上给他梳头了，原来，殷王说的还真是有几分理。
这人啊，还是得会撒泼打滚才有好命的。
但，王爷做的这事儿，他也没想劝啊。
去干嘛?去给人家媒人贴再盖一个侧妃的戳儿吗？
您的点赞三连对俺来说是最大的鼓励。
一步之遥
🌟双演员，破镜重圆
🌟3.4w一发完
🌟一部青春电影
00
一步之遥这一步，他们都走了很久。
01
钱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文俊辉刚谢幕下台，还没来得及在化妆镜前坐下。
化妆间里很嘈杂，服装组大声喊着让演员不要把衣服脱下来后就乱丢乱放，一瓶卸妆水从一边递到了另一边，大家笑着闹着，说要拍一张照片再走。在一片喧闹中，文俊辉看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钱译的名字，只觉得世界有一些分裂。
他和钱译上一次见好像还是在两年前的春天，他因为演出没能出席周嘉的葬礼，演出结束后，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门口就种有木棉花的花店，问能不能用木棉花包一束花束。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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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钱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文俊辉刚谢幕下台，还没来得及在化妆镜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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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钱译上一次见好像还是在两年前的春天，他因为演出没能出席周嘉的葬礼，演出结束后，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门口就种有木棉花的花店，问能不能用木棉花包一束花束。
“呃……你是话棉花那种咩？”花店店主疑惑地比划着反问。
“不是不是，就是出边那种，”文俊辉往外指了指，“可唔可以连同条枝一齐包给我？唔使放水，我要带上飞机。”
“包成花束不是好好睇喔……”
“唔紧要。”
花店老板虽然很迷惑，但还是在文俊辉的“重金”下当了一回“勇夫”，拿了个梯子爬上去折了两三枝下来，嘴上还念叨着要不是这棵树是他们自己种的，他也不敢摘。
文俊辉就抱着一束枝上了飞机，手指粗的枝干结着红艳的大朵木棉吸人眼球，着实让他臊着脸高调了一把。
浮躁的情绪在车子越来越靠近墓园的时候逐渐平静下来，晚春也有春雨连绵，文俊辉下了车，没有打伞，带着凉意的雨丝落在他的脸上，木棉花的火红沾染湿意又深沉一分。
墓园里很安静，连从停车场驶出的车辆都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就像怕发出更大的噪音惊扰了这一方沉寂清净。文俊辉发着呆等着面前的车开过去，他一抬头，远远地，就看到了他要走去的地方站了一个人，也没打伞，人看着很消瘦，他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口袋里，在他面前的墓碑前，几朵红花隐隐约约露出姿容来。
文俊辉记得自己当时有猛地刹住脚步，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确定地、突兀地猜想这个人身份的另一个可能，犹豫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个人回过头来，文俊辉就像是一口提起来的气蓦地松了下来。
是钱译没错。
“你瘦了好多，看背影我都认不出来。”文俊辉说。
“是啊，这么多年都减不下去，这一下瘦的，”钱译扯了扯嘴角，“几乎就要重回大学风流了。”
文俊辉来之前是和他打了招呼的，钱译那时的回答是，你来，我应该都在。
周嘉和钱译离婚离得很平静，俩人从大学开始相伴，朋友圈重叠太多，朋友聚会也常见面。刚开始大家都还有些小心翼翼，尽量不同时把两个人约在一个场合，但后来大家发现他俩自己浑不在意，甚至还能坐在一起喝酒，喝醉了笑倒在对方怀里，看起来就是一对亲密爱人。别人问起，就说离了婚，相处起来反而轻松很多。
就连周嘉病故后，帮忙操劳身后事的，也是钱译。
文俊辉在周嘉刚住院的时候去看过她一次，那时是初春，她刚做完化疗，但是看起来精神不错，还和他说他来得不巧，钱译陪护了一周刚被她赶回去睡觉，否则他们仨还能打斗地主。
“你稍微剧透一下嘛！”那是文俊辉在多年的话剧生涯后第一次接了电影，听说本子不错，周嘉非要让他剧透。
“不告诉你。你自己来看嘛，”文俊辉不吃她这一套，他帮周嘉掖了掖被子，“首映我给你搞张票。”
周嘉点点头，似乎很满意他这个解决方案：“行啊，”突然她又说，“搞五张连座行不行？我一张，老钱一张，燕子一张，圆佑一张，你一张，我们五个一起。”
猝不及防听到全圆佑的名字，文俊辉楞了一下，随即自然地笑笑：“怎么突然提到大家……”
“我最近经常在想我们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想着要是我们五个能再聚一聚就好了，也不干嘛，就坐着喝喝酒吃点串儿吹牛逼，”周嘉倒像是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的，她嘴角微微扬起，好像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幻想世界，“真挺想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好一会儿后文俊辉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温声说：“那得等你好了出院了，医生让你喝酒了才行，到时候我们找机会聚一聚。”
周嘉看了他一眼，眼里是笑意，但这笑意文俊辉看着只觉得难受。
非霍奇金淋巴瘤，哪有那么多“机会”？
最后还是周嘉自己开口打破了病房里再次陷入的沉默，她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又叽里呱啦讲起了她最近干的琐碎小事。
“我最近也在改我之前写了一半的剧本诶！”
“哦？什么样的故事？”
“哼，我也不告诉你！”
那就是文俊辉对周嘉最后的回忆了，这位从认识之后就对他照顾有加的戏文专业才女，永远地留在了她最喜欢的季节里。
文俊辉沉吟一会儿，在这样的场合，他会的所有漂亮话都好像会失去效用，所以他只能拍拍钱译的肩膀，说:“节哀。”
钱译听到他这么说，忽然笑了。
“你俩真是，”他将手从大衣口袋里伸出来拍了拍文俊辉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瞥了一眼已然放在碑前的那一束木棉枝，“带一样的花，也说一样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串通好了来的。”
文俊辉浑身一僵。
“他最近有点事要做，你知道吧？”钱译又从口袋里掏出烟，先递给文俊辉，见他没反应也没硬塞，自己叼嘴里了，拿出火机来点火：“你要来早点，你俩还能见上一面。”
文俊辉想起刚才自己面前缓慢开过的那一辆保姆车，又想起自己刚才莫名冒出的猜想。
“你俩也好久没见了吧？”
烟雾飘起，在雨丝里化开，文俊辉弯腰将怀里那一束木棉放在了碑前，和全圆佑送的那一束摆在一起，红色的大骨朵花在寡淡的墓园里尤其显出蓬勃的生命力。
“嗯。”
再后来他和钱译有见过吗？好像没有，文俊辉想不起来了，他招招手笑着让其他演员可以先到这里来卸妆，拿着手机转身出了化妆间。
“文老师！”电话一接起，那边就是钱译咋咋呼呼，“演得真好啊，我靠，后面爆发那一段，看得太过瘾了！恭喜你演出圆满结束哈！”
文俊辉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称呼……”
“这不是听说咱俊辉出息了，马上就要回咱母校当老师啦，这不赶紧过来巴结下。”
收到学校的邀请其实是挺早的事了，文俊辉推脱过，后来连着几部戏换着城市排练演出排练演出，根本就没时间去想这件事了。再后来他得空歇息，校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了。谁知后来他接了新戏又去剧场排练的时候，他上大学时教表演的恩师来了，就坐在台下看他排练。
“您在台下看着我，我怪紧张的。”文俊辉排练完之后倒了茶水给恩师送来，还开起了玩笑。
恩师喝了口茶：“有什么好紧张的，我看你游刃有余。”
文俊辉大概知道恩师来访的目的，只是他不打算主动问主动提，两人东一句西一句扯了半天，恩师把茶喝了大半才问，装傻是不是？
文俊辉不好意思地笑笑。
“为什么犹豫呀？”
恩师威严尚存，气氛陡然变成老师提问学生，文俊辉都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我……”他有些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最后还是笑着耸耸肩，“我不够格嘛。”
电影学院每年培养大批量的人才投入到这个演艺圈里，基数大，出头的概率再小那也有了数不尽的知名校友，而他不过是其中一个略有名气的话剧演员罢了。
看他这样子恩师哼哼两声，见他羞赧，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你说说，谁够格呀？就说说你们这一届的吧。”
那还用想啊？人家的影帝影后奖杯家里放着呢。文俊辉张嘴就来:“燕子和，”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圆佑呗。”
意料之中的答案罢了，恩师笑了，看着文俊辉的眼睛，认真地问:“那如果同一个问题，他们俩的答案，都只有你一个人呢？”
文俊辉最终还是给出了确定的答复，校方对他放松了入职时间的限制，让他将戏剧的工作做完，再来着手当老师的事。
“没谱的事儿呢，我其实……算了，”文俊辉换了个话题，“你刚刚在台下？坐在哪儿呢？”
“票买晚了，坐在后面呢，不过隔这么大老远，丝毫不影响我欣赏文老师的表演哈哈哈哈，太牛啦。”
“你想看的话跟我说一声不就得了。”
“怎么，你还能把我弄到前面去？”
“试试呗，弄到前排来又不是弄到台上来，多大点事儿。”其实有时候会给演职人员留票的，文俊辉不常送票，但是想弄还是能弄得到的。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钱译哈哈大笑。
文俊辉看了看时间：“你现在在哪呢？我请你吃个宵夜吧，感谢你前来支持好吧？”
“你们演职人员不用聚餐吗？”钱译好奇。
“说的是明天聚，不然的话后勤组服装组就赶不上聚餐了，他们收拾东西得到大半夜呢。”
钱译听后倒是回答得挺爽快：“行，我在后门等你，不过还是我请你吧。”
这话文俊辉听明白了，是钱译有事要拜托他的意思：“有事儿？”
“对。”
文俊辉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先让他把有什么事儿说一说，钱译自己就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了。
“想问问你档期。”
02
遮光板略微被推开了一条缝，一点点天色漏了进来，很柔和地笼在了文俊辉的腿上。
其实文俊辉才刚刚睡醒，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因此他呆愣愣地看着腿上这一小片天光很久很久，才把刚刚推了一点遮光板就缩回袖子里的手伸出来，按亮了手机屏幕。
北京时间凌晨六点十二。
助理小沈还缩在毯子里，看起来睡得正香。文俊辉小心翼翼地，再把遮光板往上推了一些，冰凉的空调气流在鼻腔里走了个来回，他看着色彩分裂的远方天空，呼出一口气。
晚霞像是燃烧的火焰在远处蔓延，似乎将下方的城市群包围，愈上颜色愈淡，就像是加了水稀释，从橙色变成金色又变成白色，最后糅进了深蓝色的天空里。
阿根廷时间傍晚七点十二。
算上转机停留的时间，从北半球到南半球，他们用了几十个小时，到达了这个据说以地心为中心点，位于中国另一端的国家。
“还没写完，就差一点点了，”钱译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没点上，烟条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的，“不拍，怪可惜的，是吧？”
原本文俊辉想的是随便找个烧烤摊吃，他们都驱车来到另一个区，他想应该不至于会见到话剧散场后仍有余韵并且能够认出他的观众。
但钱译非说自己有“包袱”，在文俊辉的吐槽下还是找了家正规店子，劣质竹藤屏风一摆，把两人遮了个严严实实，点了几份烧烤几份小龙虾一打啤酒，聊聊工作生活，酒喝空几罐，才开始讲起正事。
他想找文俊辉拍周嘉留下来的未完成的剧本。
文俊辉沉默地喝了两口酒，问:“什么时候？”
“预计九月底开机，大家给的能匀出来时间的范围刚刚好和剧本对上了……”钱译吸了一口气，苦笑出声，“大家总要往前走不是？”
文俊辉犹疑了一下，问：“大家？”
屏风被老板挪开，他端着一盘烤牛肉串进来，吆喝着“趁热吃趁热吃”，转身就把他带着来的热闹又带走了。
钱译又开了一罐啤酒:“一几年来着？那场大火之后，你有回过学院吗？”
文俊辉点点头：“有经过。”
那年大概是刚入冬的时候，电影学院的老图书馆起了一把火，后来据说是电路短路的原因。火是从地下室着起来的，发现得比较晚，天气又比较干燥，消防车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烧到了二楼，扑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把火扑灭了，只是地下一层到地上二层的东西几乎都被烧了个干净，整个承载着电影学院风光历史的图书馆看起来摇摇欲坠。
老图书馆当然是不能用了，当时许多从学院里走出去的学子自发行动起来组织为母校捐款建楼，文俊辉那个时候也算是能靠演话剧吃上一口饭的人，因此也响应了号召捐了些钱。
后来新的图书馆建成，老图书馆就干脆修缮成了校史馆分馆，进门先见一堵刻满字的墙，上面缀满了捐款修馆校友的姓名。文俊辉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段时间是他觉得自己的大学同学圈最活跃的时候，每个人都在社交平台上晒出自己在那块墙壁上找到自己名字后的打卡照片。
文俊辉是在一段时间后才去的，也是刚好办事路过，他在那面墙壁下寻找了很久，先找到了全圆佑的名字，又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好像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这么做——去寻找自己和全圆佑莫名其妙聊胜于无的联系。
“我们毕业联合作业的带子，存在地下收藏室的，也被烧没了，啥也没留下，”钱译叹了口气，“从那个时候开始周嘉就一直很在意这件事情来着，就是那部片子被你说是什么来着？”
“扑街。”
“对！就是这个，”钱译咧嘴笑笑，“她一直觉得很可惜，说出去谁信啊，就我们那一届毕业联合作业里得分最低的一个组，未来竟然出了能拿国际奖的导演编剧，影后影帝……”
文俊辉适时接话：“还有一位就比较正常，平凡又贫穷的戏剧人。”
“拉倒吧你，”钱译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演的剧票有多难买吗？”
文俊辉笑笑，俩人撞了个杯。
“你说咱们毕业之后，大家走的走散的散，现在还在圈内的，也没多少人啦，”钱译感慨了一声，“那时候我可气你了，说不干就不干了，回老家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后来在那个小剧场做幕后，真的没把我气死，想拧着你耳朵骂你活该，周嘉当时就劝着我说你肯定有苦衷。”
文俊辉轻轻用酒罐碰了碰他：“都过去了，不提了。”
钱译的话也就打住了，他手肘撑着桌子低着头，文俊辉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好自己沉默地剥了两个虾吃，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冷凝。
良久，钱译才抬起头来笑了一下，眼眶红红的，哑着嗓子说：“那时候真好啊，老全，你，我，周嘉，燕子，咱们五个。”
“你怀念吗？那个时候。”
“咱们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有。”
怀念吗？
拥挤破旧的宿舍，有人半夜不睡觉在按小灵通键盘，好奇看一眼发现他在打贪吃蛇；大清早跑着操大声念台词，情绪不到位，被罚再跑一圈；形体课上头顶上的总是下滑的书，戏剧史课上打瞌睡，为了解放天性在和同学相伴在大街上装情侣吵架引来大爷大妈好奇围观……
他那个时候尴尬死了，幸好回来路上遇到了同班另一对抽到“情侣吵架”主题的同学正摆开了架势准备开始，他立刻就好了，还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围观人群的队伍。
那一对里的男主角就是全圆佑。
大学后半截的画面大多与全圆佑有关。是关于狭小的出租屋，他们随时开启对戏模式，演绎着不同人的人生，成堆的租回来的影碟片，为了省电费，开灯和看影碟只能二选一，最后影碟占了上风，电视机屏幕发出的光彩成为屋子里的光源，明明暗暗，他和全圆佑穿着最普通最素的汗衫短裤，全圆佑那个时候还偏爱戴黑框眼镜，头发总是乱糟糟。
“我们也去吧，我们两个。”那个时候做学生仔穷，电影学院的学生更烧钱，他们在外租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幻想是不用钱的，因此文俊辉总是对着电影里出现的每一个地方规划脑内旅行。
“好。”全圆佑也总是会参与进他“无聊”的小游戏。
“先去哪呢？往上走去看伊瓜苏瀑布，还是往下走去乌斯怀亚看灯塔？”文俊辉十分苦恼。
全圆佑其实不太了解，但年轻气性是不允许他在对象面前轻易暴露出自己的小小“无知”，所以他用上了电影里学到的除了文俊辉说的两处地方之外的另一处，神态自若地撑住了场。
“布宜诺斯艾利斯吧。”
“好耶，我包路费你包吃住！”
“可以。”
“那我要吃烤肉，很大块很贵那种！”
“好啊。”
太幼稚了。
文俊辉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那时也有二十岁了吧，怎么可以还那么幼稚啊。
钱译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特别兴奋，说时间定了，在十月中开拍，和文俊辉另一台话剧演出时间有些打撞，但是没关系，他可以演出完之后再赶过去，地点也定了，阿根廷，那里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绝了真的，”钱译的激动情绪几乎都要透过电话传出来，“我靠，燕子说她推了工作来，老全息影跑山里去两年多了，居然也答应了！你敢信吗？我们聚齐了！”
“不会有更多的遗憾了，俊辉。”
全圆佑。
文俊辉轻轻把遮光板关上了，在重新变暗的机舱里，他深呼吸一口空调制造出的冷空气，他的大脑刚才好像空白了一瞬，就在他无声地念出那个名字的时候。
被你说中了呢，我们第一个到达的，是布宜诺斯艾利斯。
你也在怀念吗？
03
“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新开学的九月，学校里到处都挤满了焦躁的学生和家长，尤其是在宿舍楼道里。大家都大包小包的，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去，堵在楼梯里冲着前面的人嚷嚷。
文俊辉被挤在两个编织袋中间，非常尴尬，心里却在想幸好没让妈妈再送他进宿舍，不然楼道上咆哮大军又要再多一人。
“嘿，哥们儿。”有人用胳膊肘碰碰他，挑眉抬下巴冲两个家长中间错位出现空隙啧啧两声，提示他勇敢向前冲。
“哥们儿。”文俊辉用眼神示意那人看看他提着的行李。
其实如果他不是也拿着行李背着包，文俊辉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灵活地从那个空隙钻过去——要知道他宿舍在五楼，而他被堵在四楼半已经很久了。但现在这“路况”以及他的“装备体积”，实在不允许他展示自己的如燕身姿。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低头用肩膀够了够下滑的眼镜把它蹭上去，“我还有半层楼就能取得阶段性胜利了。”
文俊辉干脆和他唠了起来:“你也住五楼啊？”
“对啊。”
“你也是表演系的？”
“我不是，我导演系的，”那人又往上拽了拽自己的背包，“你表演系的啊？你挺帅的哥们儿。”
“谢啦！你也挺帅的，”文俊辉大方的接受了夸奖，“所以我刚才也以为你是表演系的呢。”
当然啦，后来文俊辉才知道原来相貌并不是演员的唯一标准，他理解得太狭隘了。但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认为的人，所有的新生都像是一张白纸，因为憧憬着小小屏幕里那些或美艳或潇洒的形象，无知地涌入这所学校，之后每天每天都在纸上添补上不同的色彩。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是，我是导演系的，我朋友才是表演系的呢，虽然他本来也报考的导演系，他……”说到朋友，他艰难地回头，然后踮起脚尖认真辨认人头，好不容易找着了，“老全！这里！有个也是表演系的！”
文俊辉原本想自我介绍一下，但没这个机会，嘴巴张开又闭上，顺着那人叫喊的方向看过去，狭窄拥挤的楼梯下，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偏过了头和他对视，楼道里不算很亮堂，隔着镜片也看不出眼睛里的情绪，只是从表情判断，这个男生并不算很开心，他脸有些板着，眉头微微皱起，显出一点烦躁来。
也是，这个情况换谁不烦躁？
文俊辉对着那男生笑了笑，男生似乎是犹疑地看了一眼刚刚和文俊辉唠上了的那人，然后才礼貌性地对文俊辉点了点头。
楼梯上的人流突然开始松动，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因此都急不可耐地向上挤去。站在文俊辉斜后方扛着编织袋的家长也有了动静，文俊辉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推力，回了头一个趔趄差点被推得被楼梯绊倒，连忙往上踩了两级台阶稳住身子，再往后看时，发现和他搭话那人反而被挤到后面去了。
文俊辉被一路推挤着向前走，没机会和那人打招呼了，倒是收拾行李打扫宿舍卫生这么上上下下一通搞完出门时，和那位之前在楼梯上和他隔着“人山人海”点过头打的男生打了个照面，文俊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那男生就从他面前经过了。
哦，没戴眼镜。文俊辉几乎是立刻通过“找不同”得出了一个答案。
不过不戴眼镜能看清楚五官了，是个帅哥来着。
那男生叫全圆佑。晚上军训前班会要上台自我介绍的时候，文俊辉就记住了那男生的名字。
“全圆佑诶，文化分第一考进来的那个。”坐在他后面的女生小声的讨论被他听进了耳里。
文俊辉看着台上瘦瘦高高的全圆佑，看他几乎是面无表情地介绍完了自己就下台了，给人留下一个极其淡漠的印象。
但是的确是帅的，反正是自己会称赞的那种长相……还很聪明！
他们没太多交集的机会，军训的时候俩人隔得有点远，休息的时候文俊辉和身边的同学唠几句就不自觉地走神到全圆佑那里，看着他和他身边的同学聊天，笑得鼻子都皱起来。
自己其实应该是和他第一个打招呼的同班同学吧？文俊辉看着看着就会想，真可惜，要是当时多说两句话说不定我们也会熟起来，他其实性格蛮好的，没有看上去那么冷。
“你说什么？”
“嗯？”文俊辉回了神，发现自己居然把心里一直不解的问题问了出来，坐在他旁边的徐燕子眨巴着眼睛看他，一脸莫名。
“可惜什么？”
彼时他们正坐在学校大礼堂，给他们开门的管礼堂钥匙的大叔就叼着烟驼着背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们这群按要求坐在最后三排的表演系新生晃钥匙，室外明媚的阳光从洞开的大门洒进来成为礼堂内唯一的光源，礼堂旁边有几扇用于采光的大窗户，此时都被严严实实拉着的窗帘遮住，前方的舞台也拉着幕，一片漆黑。
全圆佑就坐在他前面一排，刚刚好就坐在他斜前方，文俊辉盯着他转头和旁边的人说话露出的侧脸，没留神就把脑子里想的话说了出来。
“哦，不是，我就是说，”文俊辉措辞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和一个人做好朋友，但是好像没抓住什么好机会，很可惜。”
“女生？”徐燕子八卦之魂燃起来了，“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男的啦。”文俊辉用手肘轻轻戳了她一下。
“我才不信你，”徐燕子用手肘反击回来，“找共同话题啦，找借口搭话啦，打扮一下自己高调一点啊，追女十八式没看过啊？”
文俊辉嫌弃：“你好土……”
“哎哎哎要不你跟我说说你是谁，我帮你问问牵牵线嘛。”徐燕子撺掇他。
“都说了不是……”
“是谁嘛——”
文俊辉还想着和徐燕子拌两句嘴，就听一声闷响——门关了，来自门外的光源消失了，原本坐着聊天吵吵闹闹的表演系新生瞬间哑火。
大家都沉默着在昏暗中面面相觑，然后听着脚步声自后向前响起，伴随着钥匙碰撞的叮铃声，过了好一会儿，“啪啪啪”几声，照向舞台最前排的射灯突然都打开了，前方的黑暗忽然被金光闪闪的璀璨代替，红色的绒幕布都像是在闪着光，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吸了一口气。
一个人慢慢从侧方楼梯登上了舞台，大家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了，他走得不快，一边走一边翻开了花名册，隔着几十排座位的距离，他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他们的耳朵里。
“现在开始课前点名，我只点学号，点到的人自己起立报学号名字答到。”
他在舞台中央站定，文俊辉认出他了，是刚才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大叔，只是他现在舒展了肩，挺直了背，昂首挺胸，声音浑厚中气十足，看起来十分挺拔。
“6401。”
“6401安晓峰到。”6401号同学迅速起立答到，然后就要坐下，只不过刚有了坐的动作，就听到台上传来声音。
“听不到。”
6401号同学的动作顿在一半，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在了他身上，他在众目睽睽下尴尬地又站直来，有些不安地再答了一次到：“6401安，安晓峰到。”
“听不到。”还是这句话。
“6401安晓峰到！”
“你只有这点声音吗？”台上的人把花名册放下了，问话的语气带上了极强的压迫性，隔着这么远文俊辉都能看到他的眼神里带着质疑的意味，“再回去军训一次？”
文俊辉咽了口口水。
6401号同学似乎是运了一口气，几乎是吼出了声：“6！4！0！1！安！晓！峰！到！”
“坐下，”台上人轻松揭过，“你们想要站上这个舞台，就有义务让最后一排的观众也能听到你们的声音。6402。”
6402号同学站起来就是在用吼着答到了。
文俊辉下意识地端正坐好，他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做出了这个调整。
好强的气场，整个场合都被他镇住了。
比起紧张，文俊辉更多的是兴奋，他手攥着放在大腿上，忽然地对那个舞台产生了狂热，似乎上面有什么魔法，只要站上去就会变得不一样。真想离那里近一点，再近一点。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演练了好几遍等一下答到的流程，听着到他前一排开始答到了，答到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就要到他前面的人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台上人，目光如炬。
但时机不太对，恰好是前面的同学站起来了，阻隔了文俊辉看向舞台的视线——是全圆佑。
文俊辉一下子就被全圆佑答到的声音抢夺了注意力，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属于低沉但不是过于雄浑的声音，听到的时候就会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形容好听的声音会用“磁性”这个词，是因为这样的声音就仿佛磁铁一样带有吸引性，让人愿意一直听下去。
只是好听归好听，声音不够大。文俊辉咽了口口水，莫名有些紧张。
“6426。”果然。
文俊辉微微抬头，他看到了全圆佑的耳垂，已经红透了。
“6426全圆佑到。”
“6426。”
“……6426，全，圆，佑，到！”
“6427。”
文俊辉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全圆佑坐了下来，前一排的位置稍微矮一些，和后面的座位是插空的，文俊辉的角度完全可以看到全圆佑的侧脸轮廓，看到他蔓延至脸颊的红色慢慢消退，退到耳朵无处可退了，正慢慢由红变粉。
左边大腿侧突然一痛，文俊辉就像是干了什么还是被人抓了现行，心脏惊得都要停跳一拍，刚转头想问徐燕子干嘛，就见她疯狂使眼色，同时一声“6435”传进了他的耳朵，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迅速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6435全圆佑……呃……文俊辉，文俊辉到。”
话一出口文俊辉就发现不对，身边一阵哗然，他立刻就能感受到其他同学投射在他身上探寻的视线，然后坐在他前面的全圆佑身子僵直了一会儿，也慢慢转过身来抬头看他，一脸错愕。
什么是社死……
文俊辉欲哭无泪，燕子的问题让他把全圆佑的名字放到嘴边转了几圈，这不就下意识脱口而出了吗。
“嚯，关系这么好？”台上人调侃了一句，“坐下，声音倒是蛮大的，注意力集中点。6436。”
“6436徐燕子到！”
文俊辉在徐燕子清脆嘹亮的答到声中捂着脸坐下来，从指缝中看到全圆佑还没有转过身去，还在看着他。
“你快别看我了吧朋友，我嘴瓢了。”他只好保持着掩面姿势瓮声瓮气地说。
文俊辉确信自己听到全圆佑笑了一声。
大概又过了一会儿文俊辉才又从指缝里确认全圆佑已经转头回去，这才把手放下来，徐燕子在旁边笑嘻嘻地逗他，倒是把他的难堪缓解了不少。点名已经结束，台上人在说些什么，文俊辉没听进去，心脏还因为刚刚的尴尬口误怦怦直跳，有些恍恍惚惚的，看着大家都站起来了，他也就跟着站起来，随着人流开始走他才反应过来台上那位老师是让他们现在坐到前排去。
刚从座位行出到阶梯文俊辉就和全圆佑打了个照面——确切的说，文俊辉觉得全圆佑是站在这里等他，因为第二排其他人明明都已经下去了。
要说什么啊……文俊辉又开始紧张，咽了一口口水，看到全圆佑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全圆佑？”话没说完他就开始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喜欢开玩笑的一个人呢？文俊辉有些懊恼，但他还是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全圆佑有些凉意的手，手心的温度在传递。
“是文俊辉啦。”
04
把行李从传送带上取下来的时候小沈突然叹了一口气，这让文俊辉不禁对行李箱的重量产生了怀疑。
“很重吗？不会吧？我都没有装满诶。”
小沈又叹了一口气：“哎，不是……”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激起了文俊辉的好奇心，往外走的一路上都在撺掇他赶紧说。
“就是我听说，呃，钱导在除了电影拍摄和制作之外的地方花钱都比较，嗯，”小沈知道文俊辉和钱译是好朋友，话说得都有点小心翼翼，把吝啬和小气这种字眼都咽了下去，“不过这次请了这么多大牌，全哥息影都被请出来了，应该花了很多钱吧？”
“嗯——我觉得应该没花多少。”文俊辉想了想，觉得这部电影多多少少带上了一些情感色彩，并不是冰冷的你来我往的交易，估计全圆佑和徐燕子都不会太在意钱译开的那些钱。
“啊，这样呀，”小沈挠挠头，“我就是担心在这上面花了钱，其他本来就不咋花钱的地方更不花钱了吧，比如我们住的甚至不是酒店，是青旅吧？上下铺，四人间。”
“呃，这我真不知道诶，”文俊辉还真不确定，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他这话说得忒没底气。
“钱导没钱”在圈子里几乎是一个梗一般的存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钱译拍电影保质不保量，在花钱请演员上格外小气。他并不是对于市场规律催生出来的高价演员有意见，也不是不在乎回不回本，相反他在这方面精明得不得了，钱的大头呢当然要花在尽量满足他的电影拍摄制作上，找演员都要算清楚值不值配不配——值不值要花的那个钱，配不配得上他的电影。
“你工作室开那个价是不行的，我没钱，啊，”钱译每次和演员直接对话的时候第一句就要讲这个，“不过吧，能给你拿个奖，你镀镀金去别的导演那里赚钱，好吧？”
口气猖狂，但他的确也有这个嚣张的本事。他的电影常常见于各大国内外电影节奖项的提名，获奖总有保证；又因为请演员的预算问题，他更喜欢去发掘籍籍无名的演员或者素人，用他自己的电影来“造星”。几十年来他就像在影视圈里深深扎根，枝生叶长，花开后结出无数硕果。
以上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如果要让文俊辉做个简单总结，那就是：钱给得不多，饼画得很大，钱译从大学就深谙此道了。
“但愿吧，唉。”听出了文俊辉的意思，小沈似乎已经开始为未来两个月的生活质量担忧了。
看到小沈垂头丧气的样子，文俊辉觉得好笑，就打趣他:“是担心你全哥？还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小沈是全圆佑的铁杆影迷，这事文俊辉还是在全圆佑宣布息影后才知道的，小沈一整个泪洒工作室，可以说是悲痛欲绝了。
“都担心，都担心。”小沈立马笑嘻嘻地找补，然后说着别的话题推行李箱往外走。
机场也不算特别大，走到出口，没有人检查行李箱上的纸条和机票上粘的纸条是否一致，这里散漫得很。
文俊辉四下看看，他似乎被熟悉的字母陌生的拼写包围，来往人们嘴里叽里咕噜的飙着语速，自动门打开的一瞬间，接机处的吵闹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文俊辉看到了等着接机举着牌子的人们脸上灿烂的笑容，一个小女孩绕过人群，一个飞扑到了走在文俊辉他们前面的一位男士怀里，大声地喊着约莫是“爸爸”的单词。
还有很多人冲着他们喊话也挥舞着手上的牌子，上面写着大大的“CAMBIO”,是换钱的意思。
来之前钱译就说了，他们不用在机场换钱和办手机卡，到了剧组自然会有人帮忙搞定。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文俊辉觉得他们要找到来接机的人可能是需要一些运气的。
当然，只是他觉得。等到文俊辉完全能看到所有接机的脸时，几乎是立刻就被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吸引了视线。
连运气都不用，太明显了，她就是来接他们机的人。看见他们出来，她开心地把手中用中文写着“欢迎”二字的布条高高扯开晃了两下，然后像之前那个小女孩一个样式地向着文俊辉飞奔过来一把抱住他，高跟鞋都没影响她的速度。
“文俊辉！好久不见！”
“你在南美都那么火的吗？还需要打扮成这样？”文俊辉轻轻拍了拍燕子的后背，算是和老朋友打了个招呼。
徐燕子松开怀抱，和小沈微笑点头致意了一下，才把墨镜摘下来:“习惯了，主要是为了防晒，走吧，车子在外面。”
文俊辉听到小沈在后面小声咂舌:“哇靠，影后接机啊？”
老友久别再见面总有许多话聊，徐燕子又是个话痨，几分钟路程就已经把自己从收到钱译联系到来到这里的全经历都讲了一遍了。
“怎么是你来接机？大明星？”文俊辉找了个机会插嘴进去问，“今天你不上戏？”
“上午我的拍完了，”徐燕子眨眨眼睛，“而且这很出奇吗？我们在那个孤寒鬼手底下不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吗，接你这点小事我们不干谁干？”
知道徐燕子说的孤寒鬼是钱译，文俊辉瞥了一眼一脸苦相的小沈，没忍住笑了。
徐燕子也笑了，他们在一辆车子后停下脚步，徐燕子拍了拍后尾箱，“哒”地一声过后，后尾箱开了，他们掀开后尾箱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我坐前面。”徐燕子指了指副驾驶，长腿一迈就先过去开门上车。
“俊哥……”小沈嗫嚅。
“嗯？”文俊辉带着他过去拉后车门。
“钱导剧组里演员的地位好像真……”
车门拉开，坐在驾驶位的全圆佑回头和两人对上视线。
“……不高……”小沈吐槽没刹住车，小声说完了最后两个字。
全圆佑问:“什么不高？”
文俊辉坐进车里，神态自若:“说我在燕子身边显得不高。”
燕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笑着接话:“不然呢？高跟鞋白穿的啊？”
文俊辉抬起头，在车内后视镜里看见了全圆佑的眼睛，他很确定，全圆佑也是在看着自己。
曾经的爱人久别重逢，原本该是一个多么令人感慨的时刻，好笑的是，文俊辉在这个时候心里想的竟然是:哈哈，小沈一定觉得在这个组里演员的地位更低了，影帝都得当司机使。
想着他忍不住弯了下嘴角，从后视镜里看着，全圆佑好像怔了一下，文俊辉看见他的眼睛里，笑意也慢慢晕染开来。
其实在确定要来之后，他设想过很多种他和全圆佑再见面时的情景，或是掩饰尴尬一般的热烈，或是全然陌生的冷漠，也有就像现在这样，他们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朋友，只是看着对方矜持地、轻柔地寒暄。
“好久不见，俊辉。”
“好久不见，圆佑。”
05
剧本文俊辉已经看过了好几遍，的确是未完成品，总体的故事断在高潮之后，留下一个意犹未尽的结尾。
其实对于当年毕业联合作业拍摄的故事文俊辉记忆已经有一些模糊了，比起剧情，文俊辉印象更深的可能是坐了很久的火车从B市到G市，下了火车转大巴，下了大巴转面包车，下了面包车又走了很久的路，一群人背着一堆设备道具，好不容易到达了他们的拍摄地点——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
这里是隔壁组编剧推荐的，他就是本地人，还依照钱译的要求帮找到了一个令钱译十分满意的小房子，又帮忙联系人租了下来。
他们也就住在村子里，村里人对于他们的到来感到很新奇，但也热情地帮他们找到了合适居住的小平房，说是“宜居”，但那条件也是相当艰苦，晚上没灯，蜡烛一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一个房间里住四个人，睡床的打地铺的按天轮换。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同学们，我们手头上是一个能够拿奖的作品啊，展现我们实力和毅力的时候到了，我们在艰苦的条件下创作出最优秀的作品……”那个时候钱译讲话就一套一套的了，他们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那时都很单纯——单纯又庸俗，他们所想做的就是创作，出名，大红大紫。
哦，对，想到这儿文俊辉就想起来了，他们当时拍的故事，好像就是一个关于追梦的故事。
不过在他想到轮换床和地铺那里时，燕子已经在回答小沈关于当年他们毕业联合作业的问题了。
“剧本是嘉嘉挑战自我大作，跑山里拍的，我记得反正挺晦涩的，老钱还天天说能拿奖，我们都还挺得意的，结果后来评分的时候从导演开始，被骂得狗血喷头，每个人出教室头都抬不起来，”燕子絮絮叨叨一大堆，然后拍了一下文俊辉，“对吧？”
文俊辉还正在想床铺地铺轮换的事呢——无论怎么轮反正他都和全圆佑在一起，天太黑了，全圆佑会从他身后搂住他，和他说“我在，不怕”，不远的地方就是另外两个人熟睡的轻鼾声，文俊辉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和全圆佑的心跳声都好大，太刺激了——被猛地这么一拍，反应过来也只是连连点头说对。
小沈咂嘴:“听起来不像个好本啊？”
“那时候年轻嘛，我们每天都觉得自己朝气蓬勃浑身闪光，牛逼得不得了，”燕子摇头晃脑，“也许是有朋友一起，总觉得有恃无恐，干嘛都有盲目的自信。”
小沈听得津津有味，还待继续追问，几人就听到有人在叫燕子饰演的角色名。
“来啦！”
燕子站了起来快步走去，文俊辉的视线跟随着她过去，落到了全圆佑身上。
他还是很清瘦。其实能看出来他是有做运动的，衣服撑起来都好看了一些，但是乍看上去还觉得他瘦。文俊辉记得大学的时候上形体课，全圆佑几乎变成了老师的重点关照对象，主要就是因为他老是习惯性驼背，每次被发现，下节课没课的话全圆佑就要被老师留下来多站一会儿墙，而文俊辉因为总是百无聊赖地在旁边蹲着等他，被老师发现之后说：“怎么都是等，你也过来站一会儿。”
他们教学楼设计很有讲究，坐北朝南，每天下午阳光都会透过窗子洋洋洒洒铺进教室里，他俩就一起靠着墙发呆，还要提防老师过来拿着扇子给他们肩膀一下：“挺胸抬头！”
那时候燕子和周嘉就开玩笑说他们是难兄难弟，后来改口说他们是“借着罚站谈恋爱的臭情侣”还非常感慨。
他们的恋爱确定得很艰难，也很青涩，夜晚校园散步时不经意的手指摩擦，最后还是全圆佑突然握住了文俊辉的手，然后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文俊辉下意识惊慌地前后左右看看，没人，他也就没把手挣脱开来。
只有比较亲近的朋友知道他们的关系，其余人都只以为他们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罢了。后来他俩搬出去住，那个时候在外租房对于学生来说还是有些小奢侈的事情，因此有些风言风语起来了，大多围绕着他们傍上了什么大款转。
知情人士如导演系的钱译同学第一次来他们租的小房子就发表了如下言论：“傍上了什么大款住的这种房，转个身都费劲，大款不嫌丢人我都要替他丢人。”
那个小屋子装他们五个人的确略显拥挤，他们坐在床上地上，欢呼着干了杯，啤酒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便宜但味道还不错的啤酒润了口腔后咕噜噜过了喉咙，他们放下罐子的时候都发出了满足的轻叹，这就要开始畅想未来了。
“那你们四舍五入就等于有房了，”钱译数学学得不太好，四舍五入倒是有一套，“下一个梦想就是有车吧？”
“不！”热血表演系优秀学生代表文俊辉义正言辞，“下一个梦想是我和圆佑能一起拍一部戏。”
“看看人俊辉这觉悟……”
“俗死你算了……”
“有没有点电影人的自觉啊……”
“这算什么梦想啊？我都能给他们实现了！”
周嘉和燕子一人一句地调侃钱译，钱译和她们拌起嘴来，文俊辉转头看了一眼全圆佑，全圆佑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吵闹，见文俊辉看过来就也转了头和他对视，两人碰了一下啤酒罐。
“双男主的戏会不会很少？我的梦想是不是太大了？”
“都做主角？那可能有点困难。”
“人要有志气！”文俊辉用肩膀撞撞全圆佑，“在专业上面咱得有点欲望。”
“我的志气就是有机会的话就抢老钱的饭碗。”
“那你到时候让我走后门吗？让我演你第一部作品的男主角哈哈哈哈哈。”
“说好的专业呢？”
“哈哈哈哈不行吗？”
“行。”
俯身看显示屏的全圆佑站直起身来，钱译说着话比划了什么，他就点点头，扯了扯衣领，然后就像是感受到了文俊辉的视线一样，他回过头来，与文俊辉四目相对。
加油！隔着老远，文俊辉做了个口型，然后做了个打劲的手势。
全圆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弯了弯嘴角，一派稳操胜券的样子转身。
小沈感慨:“全哥真的好帅，这几天看他拍戏好过瘾，钱导真的好了不起，全哥都息影了还能被他拉出来，甚至演的还不是主角。”
文俊辉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他起身走到钱译身后站定，看着显示屏里出现全圆佑的身影，他躺到沙发上，笑着和燕子说了几句话，燕子佯装生气轻轻打了几下他的胳膊，他也就还是笑着躲了两下，燕子一撩头发，膝盖弯曲跪在了沙发上。
准备工作做得很快，无关人员迅速撤出，场记叫了几场几镜打了板，身前的钱译喊了“action”，燕子的手撑在全圆佑的颈边俯下身去亲吻，画面暧昧又香艳。
文俊辉一瞬间有一些恍惚。
现场有很多人，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拍摄，不得已发出的声响都尽量细碎。
他垂了眼帘，像是身处时空夹缝，在这个夹缝里一切声响都被抹消，画面有了时光的老旧痕迹。
“你和他不会真的是一对吧？”
女人半跪在狭小的沙发上，手还撑在全圆佑的胸膛上，充斥着沉闷酒气的屋子里，文俊辉认识她，她没面上和自己同一个剧，后来和全圆佑面上了同一个，今天据说是他们组聚餐。
他听见自己说话，很不客气：“起开。”
她的嘴张张合合，眼里透露讥诮意味。
“你们搞同性恋？”
06
文俊辉将沾染雾气的镜子抹出了一小块地方出来，哼着歌凑近照一下自己的脸，只是他的呼吸也是热的，那一小块地方很快又雾了，小沈敲门的声音响起来。
“俊哥！练舞要迟到啦！”小沈声音很大。
“马上！”文俊辉回喊，顺手关掉了放得很大声的音乐，急匆匆地擦了一下头发，伸手翻找衣服的动作在做出了半分钟后顿住。
……靠。
“小沈！我内裤拿了又给忘床上了！”文俊辉开浴室门把头探出去大喊，这个时候他非常庆幸自己有一位贴心小助理，“帮我拿一下！”
小沈行动力很强，没回话，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几乎立刻响起。
然后文俊辉就看着全圆佑从拐角拐出来，手指上勾着他的内裤边，面带戏谑。
“……？”文俊辉保持着无语的表情看着他走近。
“喏，”全圆佑把内裤递过来，“帮你拿一下。”
“你什么时候来的？”文俊辉真的很迷惑了，结果了内裤随之而来的有一丝丝的尴尬。
全圆佑倒是很镇静：“你唱副歌没唱上去的时候，”说完他抬手，用手指敲了敲手表的表面，“快穿衣服，要迟到了。”
文俊辉立刻把门关上了，内裤往衣服堆里一丢，掩面无声咆哮——他非常确定，关上门那一刻他看见全圆佑在笑。
尴尬死他算了……
文俊辉和全圆佑昨天都熬了个大夜拍夜戏，中午回到旅馆的时候文俊辉几乎是瘫在了床上，粘上枕头就睡。
钱译这次竟然也不算抠门，包下了一小栋旅馆，一整个剧组都住在这里，文俊辉幸运地分了个单间，房间不大五脏俱全，文俊辉还挺满意的。小沈也挺满意的，他和全圆佑的助理一间房，第一天就美滋滋地拿到了全圆佑的签名。
文俊辉在拍摄等待的间隙把小沈是全圆佑影迷这事拿出来和全圆佑说，全圆佑听完笑着看了一眼小沈，小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文俊辉使劲谴责全圆佑“挖他墙角”的不检行为。
“特喜欢你，得亏你息影了，要不然你就算随便给他开个什么空头支票他也会很快乐地跳槽到你那里去。”文俊辉开玩笑。
小沈申辩：“才不会！”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同小沈笑闹几个回合，小沈被文俊辉逗得抱头喊饶命，逃之夭夭，文俊辉仰天大笑，十分畅意。
“幼不幼稚？”全圆佑问。
“我就是这样的嘛，”文俊辉笑意都还没收住，“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全圆佑垂了眼帘，他知道得很，关于文俊辉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文俊辉。”
“嗯？”
“你很喜欢做演员吧？”
文俊辉迟疑了，他品味了一下全圆佑话里的意思，是字面意思呢，还是带有什么暗讽的滋味呢？他没想明白，干脆就当是字面意思吧:“嗯。”
“那当时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全圆佑说着，抬头看文俊辉，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文俊辉才耸耸肩笑着说:“太年轻啦那时候，没吃过苦。”
轻飘飘的带过去了。
全圆佑没有再继续问了，他用一句话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一点都没变。”
电影讲述的是一名探戈舞者，她将自己一生中最多的热情和激情都献给了探戈，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去到了阿根廷，经历过郁郁不得志，经历过辉煌和璀璨，又因伤病再次被这个圈子边缘化，她原本以为人生总是一起一落，到了谷底就会触底反弹，她总会再站到舞台上，在灯光、鲜花和掌声的簇拥下再次扬起自己的裙摆。
然而在剧本的一开头，舞者睁眼望见的一片白色，原来不是来自未来的曙光，而是来自天堂的宣判——医生对她说抱歉，因为要宣告她的生命结束。
徐燕子饰演的是那名舞者，在她追梦的生涯里，她遇见过三个男人。一位曾陪她跨越山川大洋追梦，她却在春风得意时为了虚荣堆砌的舞台离开他；一位将她捧上高台，又在她失意时将她丢弃；一位耻笑着曾被虚妄迷惑双眼的她，但又陪她度过着低谷岁月。
在生命开始倒计时时，他想邀请他们再和她跳一曲探戈。
在大学的时候徐燕子就很有名，她演戏的时候是个疯子，解放天性的时候，全圆佑和她分在一组，要饰演一对在大街上吵架分手的情侣，刚开始全圆佑还有些放不开，吵到后来有点被徐燕子的戏带走了，是真的有些生气。
徐燕子演完跟没事人似的，在大排档点了啤酒和烤串，笑嘻嘻地说吵架好累好费体力。
全圆佑当时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失望，懊恼地抿着嘴唇不说话，情绪还有些起伏。
“你好可怕啊燕子。”
文俊辉是在这个时候坐到他身边的，人声嘈杂的大排档里，他的声音清亮入耳，欢快的语调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说我的坏话还吃我点的串儿！”徐燕子柳眉倒竖，伸手要拍开文俊辉的手。
“就吃，就吃，略略略。”文俊辉扮着鬼脸和徐燕子斗嘴，还不忘把烤串往全圆佑跟前放。
其实他们之前虽然同班，但是没有那么熟来着。
全圆佑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牛肉串，又看了一眼文俊辉，文俊辉对他眨眨眼睛，然后又继续和徐燕子斗起嘴来。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一下子把气氛炒的很热，再后来徐燕子又叫了两个人来，是导演系和戏文系的一对情侣。那导演系的全圆佑也认识，是他的高中同学钱译，稀奇的是文俊辉和钱译一见面就指着对方说“你你你”，竟然也像是认识的样子。
不管认不认识，几杯酒下肚，玩两把游戏，也就熟悉了起来。五个人热热闹闹地吃到凌晨，都喝得双颊透红，回宿舍路上三个男孩搭着肩在带着凉意的夜风里走得摇摇晃晃，唱着歌，挽着手走在前面的女孩子们听着直笑。
想来，那是他们五个第一次聚在一起。
“喂，想什么呢？”文俊辉在全圆佑眼前晃了晃手，看到他一副猛然醒神的样子问。
讲实话全圆佑看着文俊辉一脸好奇的样子有些恍惚，总觉得他很“自然”，聊天语气轻松得就仿佛两人的关系真的只是太久不见的老同学，那些亲密的肌肤接触耳鬓厮磨和分手时的愤怒悲伤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车子行驶在去往探戈舞蹈教室的路上，此时阿根廷正值春盛，布市街道两边的蓝花楹都盛开了，一团一团如紫色的云雾缀在树枝上，将整个城市渲染上梦幻的气息，车子从树下经过，会有零星的紫色落在前风挡玻璃上。
“阿根廷的国花叫赛波花，是木棉的别称，但是为什么这里最多的是蓝花楹呢？”全圆佑还是开口了，只是没头没脑的。
文俊辉耸耸肩：“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比起木棉蓝花楹更好看吧，”话一出口他就吐了吐舌头，“啊，要是让周嘉知道我这么说我就要被她碎碎念了，她最喜欢木棉了。”
“你还记不记得为什么她最喜欢木棉？”
“好像是因为它的花语吧，珍惜眼前人，还是英雄的象征——好像说的时候老钱吐槽说花语这种东西只是营销手段什么的，还被她一顿说，老钱后来哄她用了好久。”回想起那个吵闹的画面，文俊辉不禁失笑，又把钱译的糗事拿出来说。
全圆佑也笑：“那个时候，真的很好。”
“最近好像总是听这句话。”
“你不这么觉得吗？”
“我觉得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
两个人沉默着对视片刻，然后都转过头去，将视线移向窗外。
司机是阿根廷人，说的英语带有很重的西语口音，也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这一点也不妨碍他发散热情，时不时指着窗外对他们叽里呱啦地说一通，完全没感知到车里显得略微有些诡异的气氛，没人回话也不要紧，犹自摇头晃脑地跟着车载广播哼着爵士调子。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分手呀？”文俊辉突然问。
“问这个做什么？”全圆佑皱眉，“记得不记得，现在有什么关系？”
是呀，现在说起，好像实在没有太大意义。
文俊辉瞥了一眼司机，深呼吸一口气，又将视线移向窗外。
“咳，我就是想说，虽然有点突然，我们，有机会再试试吗？”
07
确定了会参演电影之后，文俊辉接到了徐燕子的电话，对方据说是在和钱译就片酬多少第二轮讨价还价中再次失利。
“可恶！太抠门了老钱，”徐燕子也不在自己影后头衔这一点上谦虚，“这应该是他最星光闪闪的一部电影了吧！”
由于钱译在演员上花心思但不在演员身上花钱，他给出的片酬通常请不到什么大咖，但他也无所谓，他自己口碑在那，不缺演员前赴后继。
但这一次显然不同，文俊辉也知道，徐燕子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并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
大家都想着把周嘉留下来的剧本拍好。
“所以影后大大，让这部电影发光就靠你了！”文俊辉逗她。
徐燕子笑:“嘉嘉的剧本呢，当然会发光的……不对！怎么就‘就看你了’？不还有个影帝吗？你也是拿了金奖的好吗？你们……”
她的话说到这里断了，文俊辉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知道吧？圆佑也确定参演了。”她颇有一些小心翼翼。
“嗯嗯，知道的，老钱和我说了。”
“哦哦那就行……呃，那你看了剧本没？”
“嗯，看了。”
“没关系吗？”
“嗯……你不用这么谨慎啦，我们分手都过去十几年了，有什么情绪早就淡了。”
文俊辉觉得有一点好笑，怎么是他来宽慰别人。
徐燕子叹了口气:“也是，都十几年了……但是好像也没听说过你俩明面上私下里有什么互动诶。”
“也是没什么机会见面。”文俊辉想了想，试图快速地结束这个话题，但徐燕子的下一句话就又把他扯了回来。
“前两天他还给我打电话呢，问起你，”文俊辉知道徐燕子口中的他值的就是全圆佑，“我以为他是因为剧本你俩……嗯，才愿意接的。”
剧本里文俊辉和全圆佑饰演的角色略有一些拉扯的暧昧。
“我就说你挺好的吧，也直接问了他是不是因为角色关系才接的，不是都说息影了嘛，他说是因为嘉嘉才接的，和角色没关系。但是后来我们聊起说是去布宜诺斯艾利斯拍嘛，他就提起之前你们还说过有机会一起去，有点唏嘘。”
文俊辉没有接话，他正坐在观众席中，看着台上排练，这一幕的最后一句台词说完，红色的幕布缓缓拉上，灯光暗下，台上的一切都隐于黑暗之中。
他无数次梦回这样的场景，话剧的最后一幕结束，他和全圆佑深陷周围的掌声之中，没有动作。幕布拉开，演员说完感言，牵着手谢幕一遍又一遍，观众才舍得带着满腔感怀离场。
他们牵了两个小时的手在这时会放开，他站起来，才刚走了一步，全圆佑就叫住了他，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没有回头。
“也就是那个时候很避讳同……其实要换成是今天，你们关系曝光，就算大家知道你们是……”
“燕子，现在也只是比那个时候好了一点点，大环境还是很排斥的。”
“但是起码不会被用这个威胁啊！说什么让你们身败名裂，这也太……”
“好啦，燕子，都已经过去好久啦。”
“唉，俊辉，你俩……我一直都觉得挺可惜的。”
可惜吗？
细细算起来，其实是他先说的“喜欢”，但是是全圆佑先拥抱他，先牵的手，第一次接吻也都是全圆佑主动。
然后，是他先提的分手。
对于这些电影学院的学生而言，大量看电影是必不可少的，但这个“必修课”对于他们的钱包来说不太友好。最经济实惠的办法是学校的影像室，但里面存的电影盘大多老旧，偶尔放的稍近一些时候拍的电影的时候，影像室总是挤满了学生，观影体验极差。但如果说要去电影院吧，一周一次那也是笔很大的开销。
音像店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
校门口那家音像店的生意总是特别好，因为他的碟片都可以出租，且价格低廉。老板很会做生意，把音像店后门出去的小院子也租下来，搭了个棚子隔出几个隔间，分时间段出租，学生们花钱租了碟片还可以再花一笔钱租个小隔间看电影。
文俊辉他们五个人就经常租小隔间，五个人挤是挤了点，但是摊钱就很便宜，老板也默许他们这样的“初始共享经济”，收了钱就不管他们了。
后来那里也变成了他俩最常约会的地方。
屏幕明明暗暗，文俊辉睁大眼睛看得认真，画面全映在他眼眸里，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亮晶晶的，全圆佑无意瞟了一眼看到，就看走神了。
“哎，看电影呢！花了钱的！看我干嘛，”文俊辉想抓零食的时候捕捉到了身边投过来的视线，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直接上手托着全圆佑的下巴把他的脸转过去，“认真看！”
全圆佑笑出声来，只觉得文俊辉可爱。
那天的看得电影很奇怪，几乎每一部里都有吻戏，看到第四部的时候文俊辉纳闷了，直接问了出来：“又亲啊？”
话一出口，气氛就变得暧昧了起来。他们都不说话了，但沉默总是会让一些情绪发酵得更为肆意，不管是坏的还是好的。
过了好一会，文俊辉尝试开启个话题找补:“咳，他们这是借位吧？”
“也许吧。”
又没话讲了。
文俊辉看着屏幕，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比音响里电影bgm还清晰的是全圆佑浅浅的呼吸声，还有自己的心跳声，他抿抿嘴唇，又咽了一口口水，装作漫不经心地往身边瞟了一眼，正被看着他的全圆佑铺捉到视线。
下一秒就是左边手臂衣物摩擦，屏幕被遮挡住，他的心脏似乎停跳一拍，整个人在全圆佑俯下身来的一瞬间完全静止。
那真的是一个很生涩的吻，接吻的双方都是，看着电影拍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吻戏有样学样，根本毫无技术可言。但那一霎那沦陷进巨大幸福感的感觉却无比深刻，在多年后回忆起来也让人心潮澎湃。
文俊辉翻了个身，还是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苦笑一声。
是啊，心潮澎湃，澎湃得让人大半夜都睡不着觉。
手机屏幕亮了几次，文俊辉没有点开，只是远远地看着屏幕上显现的部分信息内容，都是小沈给他发的拍戏日程变动。
【俊哥，你行李收好了吧？】
【排戏变动时间我都和钱导、场务这边对接好了】
小沈把时间安排确定好又总结性发给了他一句，时间跳到了两点整。
【我们五点半出发，我到时候会去叫你的。】
文俊辉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半天伸手扯过手机，拔掉充电线，翻向另一侧按开了消息界面。
【辛苦啦。我行李都收拾好了的，闹钟也调好了，五点半一楼大厅见】
回完信息文俊辉就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又翻身仰躺，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发呆。点开消息界面就不可避免地看到全圆佑的名字。
【我宣布息影那天，你是不是有给我打过电话？】
这是探戈课后全圆佑给他发的信息。他们一整节课加回来的路上都没说话，文俊辉前脚刚进房间小沈后脚就跟进来了，说是之前参与话剧突然得到了一个国际奖项提名，需要全组人飞到德国进行一次演出。
这算是突发情况，还得文俊辉去和钱译打个招呼，并且协调时间，小沈得去和时间变动相关的人员一个个说明情况。
等到文俊辉晕头转向地忙完又收拾好行李，才发现全圆佑有给他发送这么一条信息，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又删除反复很多次，最后决定简单地回复一个“是”。
然后全圆佑没回复了。
心情很奇怪。
提出复合真的不是文俊辉一时兴起，他其实已经想了这件事很久了，从知道他可能会和全圆佑一起拍三个月的戏那时候开始，这个念头总是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他其实是觉得有一点可笑的。他和全圆佑分开十几年，虽然正经划分一下，他混的是话剧圈，全圆佑混的是电影圈，是不一样的两个圈子，但总归来说还是演艺圈，工作难免偶有重合，因此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见过，他也时常能够从网络上或者身边人嘴里听到全圆佑的消息，但要说正儿八经地有交集，那还真是没有过。
他有听说过全圆佑和别人交往又分手，他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新的感情生活过，但是情不自禁的，自己每次耳朵和眼睛捕捉到“全圆佑”三个字，都会不由自主地关注起来。
有什么情绪也早就淡了吗？
文俊辉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实际上是个活得很清楚很明白的人，有些话看着说得轻轻松松能把人糊弄过去，但可糊弄不了自己。
人是会变的，这没错。文俊辉都觉得十几年演艺生涯下来，虽不至于说被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腐蚀得面目全非，但总也是受到了影响，他这还只是混的小众一些的话剧圈呢，天知道全圆佑处在那个圈子的中央，会变成什么样子。
实在没想到，全圆佑会说“文俊辉你一点都没变”，当时听得文俊辉都愣住了，他费了老大的劲才能装作浑不在意自然无比的样子差一点就要破功，一句“你也是”在嘴边绕了半天说不出口，再出口时就变成了突兀的一句“要再试试吗”。
我靠文俊辉，你几岁了？
怎么一遇上全圆佑，你又变得和二十出头那样冒冒失失的？
他为什么没回复呀？是不是觉得我莫名其妙……
算了！
文俊辉泄愤似的扑腾几下被子，翻了个身用力闭上眼睛，下定决心不要再想了，想了没用，赶紧睡觉才是真理。
手机响了。
不接不接，睡觉睡觉！
文俊辉还是没忍住眼睛睁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看到，哦，全圆佑打来的。
“喂？”
“在房间？”
“呃，在呀。”这个点不在房间能在哪呀？
“开一下门。”
文俊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犹疑地看了一下门口，就像是知道他的犹豫一般，门口又被敲了两下，同样的敲门声也在耳边的手机里响起。
文俊辉这才慌忙下床趿拉着拖鞋去开了门，全圆佑就站在门外，穿的还是他们去探戈舞教室穿的那一套。
“你要去哪？”
“你要去哪？”
他们同时开口问对方。
文俊辉连忙解释：“突然有个演出，得去德国一趟，个把星期也就回来了。”
“哦。”
全圆佑发出一个单音，文俊辉并不能通过这个音节判断全圆佑到底是个什么情绪，他觉得自己是该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刚有张嘴的动作，话就被全圆佑接着说了下去。
“我以为你又要，”他说了半句，就自嘲地笑了一声，“先来招惹我，然后又先逃跑。”
文俊辉把嘴合上了，他没有可以反驳的话。
“我宣布息影那天，你打的电话我接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全圆佑突然问。
文俊辉拇指和食指搓了搓，眨眨眼：“可是，你为什么会问是不是我打的电话？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不要转移话题。”
“哎，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喝了酒，不太清醒，”文俊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是想说你息影太突然又太可惜了……”
全圆佑皱了眉：“突然？可惜？你最没资格说这句话了，文俊辉。”同样的事当年他明明也做过。
文俊辉嘟嘟囔囔：“我知道，所以我不就没说话嘛……”
随着他的声音渐渐低落到消失不见，气氛变得沉默又奇怪起来。
两个人对立着静默半晌，文俊辉听到全圆佑轻声问：“要做吗？”
文俊辉觉得自己可能是耳朵出了什么问题，幻听了，他迟疑了一下，看向全圆佑的眼睛，但是在那双眼睛里盛着的情绪里，他没看见开玩笑的意思。
这让他有点自我怀疑了：这是在干嘛呢？
但是脑子里转的和嘴巴边转的想法好像不一样，脑海里还一团浆糊，嘴里脱口而出：“可是我五点……”
他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了，全圆佑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几个呼吸后，他的手就像泄了力，任凭门被全圆佑按在外侧的那只手掌施加力往里推开，全圆佑走进屋来，反手把门关上。
“要做？”
“嗯。”
五点半，文俊辉准时下楼，小沈早就等在电梯口，见电梯门开里面是他，便急匆匆接过他行李，说预定送机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俊哥，你嗓子不舒服吗？是早上没开嗓还是有点感冒？”小沈拉开车门的时候突然问，“你声音听起来好沙。”嗓音状态不好对于话剧表演还是有一定影响的。
“没睡好，等下就好了，”文俊辉上车就裹着风衣缩靠到车角，“我眯一会儿。”
“哎，好。”小沈也坐好，关上了门，然后把自己的大衣脱了盖在文俊辉身上，拍了拍椅背示意司机可以开车。
文俊辉在附加的温暖里更加昏昏欲睡，他在衣服的掩盖下蜷了蜷手指，空落落的。
起床的时候，文俊辉觉得全圆佑应该也是醒了，只是在装睡，他小心翼翼地抽出和全圆佑虚握在一起的手，就那一瞬间，他看到全圆佑的手指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就像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一样，回握的动作迅速僵住了。
文俊辉只觉的嗓子眼酸酸涩涩的，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将酸涩压下去，然后沉默地起身洗漱穿戴，将行李箱提起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才长出一口气。
有什么感情也都淡了？他的确是没有在分别的那么多年里还想着他念着他，清心寡欲当和尚。
但再见到他，他还是会爱上他。
08
“喂！文俊辉！”
文俊辉被一声呼喊叫得回神，发现大家都看着他。
“你喝蒙了？”叫他的是钱译，后者摇晃着手上空了的啤酒罐，口齿不清地问。
文俊辉接过他手上的啤酒罐塞进了旁边的垃圾袋里，然后抬手阻止了他拿新的一罐:“你才是喝蒙了，不给喝了。”
“切，小气，”钱译翻了个白眼，他把两个椅子拼在一起，大喇喇地摊开手勾在椅背上，白眼翻上了天，就看着天花板发呆，半天才接着小声说，“老头儿们也小气，就给这么点分。”
哪里是什么老头呢，电影学院的老师们一个二个都气质绝佳，很有派头，头发都比搞学术的大学里的老师要黑要多，点评起大家的毕业联合作品起来言辞犀利，针针见血。
然后给了他们的作品一个低分，他们是不服气，但想反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哑口无言。
被训的时候他们倒是一个个昂着头，出来后他们个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做制片的姑娘出了教室靠着墙就蹲下来嚎啕大哭，她好怕她自己毕不了业，周嘉和管服化的姑娘就在她身边安慰她给她递纸巾，安慰着安慰着自己也哭出来了，其他人都沉默地站在旁边，钱译拿了烟出来，想想又放回了裤兜，捂着脸蹲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全圆佑抬起手放在文俊辉背上轻轻拍了拍，文俊辉看向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轻声说没事没事。
哪里是真的没事呢？
“都是我的错。”周嘉说着又红了眼眶。
还没等她继续往下说，大家就都发出了让她别继续说下去的声音。
垂头丧气自怨自艾，这于事无补。
“只是一个作业而已，我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呐。”徐燕子安慰她说。
钱译叹了一口气，很郁闷：“怎么别人的二十几岁都金光闪闪的，我现在就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他作为导演，一开始画这么个饼哄得大家跟着他千里迢迢去拍摄，谁知最后连展映的资格都没有，落差感和愧疚感最大的也是他了。
“哎，每一届不都是这样吗，蛋糕就那么大，能吃上的也就几个，咱们这一届里，现在就有邀约了的也没几个人吧，”徐燕子随口说，“咱们里也就俊辉一个，还是A导的，好羡慕啊。”
文俊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全圆佑立刻接上了徐燕子的话说：“俊辉也是自己的争取的机会，挺不容易的。”
啊，是在维护我——文俊辉意识到这一点。
大家都在郁卒的时候突然指出一个人——当然，徐燕子应是无心——说他就和我们不一样，他没有和我们一样郁闷的点，那么隐隐约约的，会把这个人置于一个略微有一些尴尬的位置。
全圆佑做事总是慢条斯理的，但是在这种时候反应总是很快。
“唉，对，A导那个试镜竞争也大，”受酒精影响，一向乐观的徐燕子说着说着也开始抹眼泪，“为什么我总是做不好呢？”
“啊——”钱译呼喊一声，“我的伯乐，你在哪里！”
临近毕业，未来飘摇不定，又撞上这个最贴合专业的作业成绩不佳，大家都焦虑得很，因此聚在文俊辉和全圆佑的小窝里，举杯痛饮谈人生，说着对自我的反省，对现实的不甘，对理想的憧憬，啤酒星溅到他们手上上化为点点湿意又消失不见，就像是他们饮下的每一个梦想融进了他们皮肤骨血。
多年之后如果他们再回想起这一晚说的话，也许会非常感慨。他们敢梦敢想，也敢拼敢做，这一群年轻人啊，他们心里的光都透出来了，将这个小房间照的星光璀璨。
但在当时，他们只觉的自己在最失意的时候，真烂啊他们的人生。
文俊辉看着在哀嚎在垂泪的朋友们，偏了偏头和全圆佑咬耳朵：“我去打壶热水给他们洗漱吧，你翻翻是不是还有一床毛巾被拿出来给燕子她们，她们睡床上，咱们打地铺吧。”
见全圆佑点了头，文俊辉就起身去拿热水瓶，刚到门边又折了回来，指指还在嚎叫的钱译俯身和全圆佑说：“赶紧把老钱哄睡了吧，不然我们马上就要被隔壁投诉了！”
没想到这么晚了热水间里还有别人，是文俊辉不认识的人，想必也是楼里的租客，他身上还背着斜背包，西装有些宽松，看起来像刚下班，他正把调料包撕开洒在泡面上，接热水冲面。
文俊辉看着他“噗”的一下就把叉子插进了方便面的盖上，然后嘴里“嘶嘶”地吸气，用四根手指端着方便面碗转身。看着他那两大个黑眼圈，文俊辉连忙给他让了路，总不好耽误人家吃完赶紧休息，那男人声音嘶哑地道了谢，很快地出了热水间。
——大家都很累啊。
文俊辉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才拔开瓶塞去接热水。热水间里还有残留的方便面味道，是香辣牛肉面，文俊辉闻着可香，心里想着明天也要吃方便面。
老式租房楼里总有电路问题，热水间里的灯忽闪忽闪的，文俊辉是早已习惯，只是灯影摇曳，又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后，影子投在热水桶上的时候他还是提了一点心。
大半夜的怎么用热水间的人这么多？文俊辉也不想耽误别人时间，装了大半瓶水想着够大家洗个脸刷个牙了，就关水想走。
“怎么不打满？”是全圆佑的声音。
文俊辉回头看，果然是全圆佑，他说完话就接过了文俊辉手上的热水瓶，拧开了水龙头装热水。
“你怎么来啦？他们呢？”
“你毛巾被撕了条边，周嘉她们找针线补呢，老钱……”全圆佑乐了，“我刚找完被子一转头看他在椅子上睡得可香。”
“嚯！”文俊辉也笑了。
他们都互相熟悉，知道这么打了个岔，周嘉和燕子注意力转移了，起码今天是不会流着眼泪入睡了，老钱更是今晚这么嚎一嚎明天起来估计就是个没事人了。
“大家最近都挺累的，能喝喝酒倒倒苦水也挺好的。”文俊辉说。
热水装满，全圆佑关上水龙头，把水瓶放在旁边台子上盖上盖子，这才转身看向文俊辉。
“你呢？”他的语气略微有些探询的意思，“你看起来其实也很累。”
文俊辉楞了一下，和全圆佑关切的目光对视：“我吗？”
然后他笑了。
“我挺好的呀。”
全圆佑并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文俊辉，但是他相信，文俊辉也并不是能够完全摸透他，他们都是极其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从一开始他们就很清楚他们和大多数情侣的相处是不太一样的，比如他们不太会甜言蜜语，不会在街上牵手摇晃，不会在在有他人的地方亲吻，他们很谨慎。毕竟在那个时候，他们这样“另类”的感情还是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这样的关系一旦暴露在大众视野下，他们将接受多么大的抨击和恶意。
周嘉有一次和全圆佑说:“很奇怪，明明看起来你是更内敛的人，但是你的感情表现却更‘明目张胆’，反而俊辉看起来这么大大咧咧的人，什么情绪都往心里藏。”
全圆佑觉得她说得有一定道理。
就比如现在，他觉得文俊辉又好像自己在承担着什么，虽然他表现得很轻松的样子，但是这样的负面情绪他通常会选择自己消化。
这让他觉得有一些烦躁，但他也说不清自己在不爽点什么，也许他应该继续问下去？但是看起来文俊辉并不太想说的样子……
全圆佑抿了抿嘴，提起了水壶:“有什么事你要和我说，不要自己憋着。”
“知道啦，我真没啥，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嘛~”文俊辉说着环住他的脖子蹦蹦跳跳地拥推着他往外走，他不得不提醒他小点声免得楼被他蹦塌了，这样话题又被岔开了去。
“我还要再努努力才能追上你呢。”
“哎呀，我只是走了一点点运，圆佑很厉害的嘛，很快就又在我前头啦。”
他们那个时候都太年轻气盛，却觉得自己处理问题足够成熟，用“善解人意”作为不够坦诚的借口，分手后去盘算是是非非，最终落到一句“没有缘分”。
关门声很小，只是轻轻“咔嗒”了一下，全圆佑在这个轻微的声响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暴露在被子之外的冷空气中的自己的手发呆，手指还保持着半立稍握的状态，握着的另一只手的主人刚刚离去。
他什么也没想，过了一会儿，就起身也穿上衣服要回去了。
谁知门一开外面竟站着钱译，他手举起来看起来像是要敲门的样子。
钱译看见他也楞了一下，然后抬头确认了一下门号：“嗯？”
“他刚走，你们没遇上？”全圆佑干脆帮他解决疑惑。
“没，算了，那我给他发信息好了。”钱译还怔怔地，一板一眼地回答。
全圆佑点点头从房间里出来了，顺手关上了门，从钱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打招呼的意思。
“喂，”这下钱译回过神来了，“你俩再续前缘了？”
全圆佑顿住脚步了，本来还想斟酌一下怎么回答，不过这种事又不是他自己说了就算的，还不如就这么背对着他潇洒挥挥手，任凭钱译怎么猜测吧……只是他动作还没做出来钱译下一句话就来了。
“早说啊，我还多订一间房，这不浪费钱吗？”
全圆佑直接转身把自己无语的表情给钱译看。
抠死你算了。
09
“所以你们又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来拍戏前还是拍戏后？你先提的复合还是他先提的复合？你们……”
全圆佑很头痛。他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钱译肯定会把他从文俊辉房间里出来的事情和徐燕子讲，但是他真的承接不住徐燕子八卦的十万个为什么。
“不是，”他只能在问题间隙见缝插针解释，“没在一起。”
徐燕子顿时偃旗息鼓，闷闷地“哦”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又小小声问：“所以就是互相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呀？”
钱译嘬了两口咖啡，被烫得咂嘴，瞥了一眼徐燕子啧啧两声。
全圆佑揉了揉眉心，措辞了一下:“一半一半吧。”
徐燕子拍了一下手坐了起来。
剧本的后半段还差一点没写完，钱译也没想着加很多东西补缺，只是希望把它作出一个特意的留白的感觉，不至于让电影显得虎头蛇尾，这一部分的工作就由他们几个来。
电影开机比较仓促，毕竟几个主演都是把自己的时间滕开了来，因此要速战速决，改剧本也是和电影拍摄共同进行的，几个人常常打着改剧本的名义聚在一起喝东西聊天，就仿佛是回答了大学岁月，只可惜少了一个人。
“第一次剧本讨论我就觉得你们有猫腻！”徐燕子对着全圆佑哼哼。
“那时候还没有好吗……”
“屁咧，讨论到你们的对手戏的时候你自己没觉得气氛很不一样吗？”
“那是因为尴尬，你和你前男友拍对手戏不尴尬吗？”
“我不会跟前男友拍戏啊，”徐燕子一撩头发，对全圆佑挑挑眉，“你为什么和前男友拍戏了呢？”
全圆佑把咖啡杯放下：“因为这是周嘉的剧本，所以拍的。”
徐燕子耸耸肩，再次接受了这个理由：“好吧，”但很快又接上说，“但是你们两个拍戏的时候那种氛围真的不是尴尬，你们自己没有感觉吗？”
“一些演员的自我修养。”全圆佑当然知道徐燕子说的是什么，他和文俊辉在戏中的角色原本就有些暧昧，那天他们对手戏拍完，他助理就和他说大家看他们俩演这一段都有被震到，说眼神的拉扯感太有张力了，当时他只是不在意一样说了一句“是吗”就过去了，实际上心里什么感觉也只有自己知道。
徐燕子没接他的话，只是笑笑，反倒是钱译开口了，咖啡壶沸腾声止，淡薄的白色蒸汽从壶口缠卷着升腾。
“那天，你宣布息影，俊辉刚好和我在一起，本来我们只是吃个饭的，后来就喝上酒了。”
“他说好可惜，他又晚了一步。”
他们是为什么分手的呢？
这个问题在文俊辉那天在车上突然问出来的时候，全圆佑的大脑的确是有一瞬间的空白，他想说不记得，但是无数的画面随之卷席而来，充斥他的脑海。
最远的是在学校礼堂，他听见身后传来那一声“6435全圆佑”，他惊得回过头去，然后看到少年在舞台金灿灿的灯光反映下也看得出的绯红脸颊。
最近的是他先上好妆在片场等待，听到文俊辉的声音他回过头去，他们为了拍戏都化上了细致的特效妆，将岁月带给他们的痕迹遮盖，生生让他们在外貌上重返青春，他看着文俊辉向他走来，就像是看到以前无数次文俊辉带着明媚的笑容奔向他。
只是这次他们只是在一瞬的怔楞后带上了刻意疏离的笑容，客气地问“准备好了吗”。
时间的确在他们之间留下了裂痕，这个裂痕是他们自己割开的。
全圆佑打定主意要息影，是在拿了第二座影帝奖杯之后，他早就和工作室里的大家打了招呼，虽然动作不算大，但这个圈子毕竟没有什么绝对的秘密，因此他要息影的事情多多少少也传了些出来。
他早就为这一天做好了打算，工作是旗下并不止他一个演员，他也帮忙带了不少新人出来，并且在之后转战幕后也会负责工作室的运营，因此工作室也并不算陷入了什么危机，大家都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太大异动。
但因为消息还不明朗，粉丝倒是有一些惶惶，圈内好友也都来打听，连昔日恩师都发信息来询问。
全圆佑是在和恩师约了时间后驱车回学校的，作了全副打扮但也还是被人认出来了，电影学院的学生当然比起其他院校的学生见惯了明星，但也不妨一些特别喜爱他的学生围观。恩师在办公楼楼下等他，笑着挥手让学生们离开。
“影帝呢，够红了吧？”恩师在办公室里给全圆佑泡茶，全圆佑双手接过，也不说一些过谦的话，准备要息影了也不打算说什么还待更加努力了。
和恩师聊了半天未来打算，婉拒了恩师提出的回学校当老师的提议，只说自己不太适合做老师，恩师也并不强迫，茶水喝完，又提议去走走。
“可能会变成大型追星现场。”恩师很有经验。
“那您板个脸？可能学弟学妹们就会被您吓走，太凶了。”全圆佑开玩笑，当年他们的毕业联合作业恩师还是要主评，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信心全无。
恩师哼哼:“怕我？我看你们当时可没一个怕我的，被训的时候脖子梗直，一个比一个头昂得高。”这说的是毕业大戏评分的死后。
心气高的少年人，被训可以，人前不能低头，不会示弱，只在人后眼泪猛流，自我谴责，伤害从自己身上，不经意地过渡到最亲的人身上，因为他们往往感同身受。
全圆佑笑笑，穿上了外套。
从办公楼，穿过大操场，先看到了新的图书馆，全圆佑跟着恩师进去随意参观了一下，从后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新的校史馆。
“这个是原来的老图书馆吧？”全圆佑问。
“是，”恩师颔首，“哎，那个晚上着大火，好多老同事大半夜的听到消息都从家里跑出来了，帮不上忙，我们就远远地看着，看到火灭啦，下面都是黑乎乎的了，都还抱着一丝丝期望在等消息呢，后来说地下储藏室呀一楼呀，什么都烧没了，眼泪都下来了。”
“之前说要把那些影音资料搞成电子档，大工程呀，才搞了一点点，还有很多没开始弄，就都烧没了。”
恩师苦笑着说，两人已经走到校史馆里，全圆佑抬头，就看见了那一堵有一段时间每位同学都在发的墙。
恩师一下子就指出他的名字:“你在这，”然后又指了几下，“那就是钱译周嘉那两夫妇，那是徐燕子，还有于敏，武宁玉，安晓峰……你们那一届个顶个的在这个圈里过得风生水起。”
全圆佑跟着恩师手指点的方向一路看过去，都是熟人的名字，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当年大家一起在校园里学习的日子，禁不住会心一笑。
“呐，文俊辉的名字在那里。”
猝不及防的回忆猛停，所有的画面成为漩涡又变得模糊一片，最后散落成星星点点，文俊辉在璀璨的灯光中回头看他，然后对他笑了一下。
恩师的声音也变得模糊，就像来自很遥远的时光里。
“说实话，当年俊辉真的是我们最看好在这一届能最先混出头的学生，相貌好，演技也好，每天在剧场里留得最晚就是他，试镜一试就能被录上，我们都觉得他运气也好。”
“这个圈子是这样的，没点背景，想出头就得受苦，清高是不可能的，要陪酒，要卖笑，要伏低做小。年轻人都有点脾气，不是非吃这一口饭不可，想不做也可以不做，反正选择还有很多。俊辉和我们说他不演了，要回老家，我们也只当他是这样，叹一句可惜。”
“后来过了几年，听说他一直做的还是剧场里的工作，慢慢的，从一些业余性质的话剧俱乐部到艺术团，又开始实实在在地当话剧演员，我就想，当年也许他是有苦衷的，不得已离开了这行，从高起点回到了最低端，然后又一点一点往上爬。”
“去看过一次他演戏就会知道，他眼里的那种光啊，是真正爱这一行的人才会有的。”
“哎，我问你个问题，这么多同学，个个有出息，假设你是学生，谁够格做你的老师呢？”
恍然间，恩师这句问话清晰入了耳。全圆佑已经盯着墙上刻着的那个熟悉的名字，用眼神跟着写了无数遍，最后一遍悬针竖结束，他回答:
“文俊辉。”
那真的是他时隔好多年好多年之后，再念出这个名字，久到他都不记得上一次提起是在什么时候。
钱译他们小心翼翼地问起过他们俩为什么分手，被他用“道不同”这句话赌死，以后也就并不再问。
那段时间他们吵了很多架。毕业季，大家陆陆续续试镜成功，一边提前体验片场艰辛，一边忙毕业事项，各个焦头烂额，不好的情绪都发泄在最亲的人身上。
是文俊辉先提的分手，他说他辞演了，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一行，想了很久了，不如回老家，爸妈能帮他找个稳定一些的工作，以后过得舒服些，一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但是现在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马上就要走了。
全圆佑都气笑了，问文俊辉:你这是在通知我吧？
文俊辉只是摇头，问出了什么事，有什么苦衷，都只是摇头。
随你吧。全圆佑也累了，吵已经是吵够了的。他们沉默地收拾了东西，前几天买的话剧票还在桌上，是他们排了好久才买到的票，踌躇半天文俊辉还是问，我们还一起去看嘛？
还是一起去看了，舞台的灯光亮起，观众席的灯光暗下，全圆佑突然伸手握住了文俊辉的手说:“你明明还是很喜欢。”
舞台灯光亮起的时候，文俊辉的眼睛里明明也点缀了光点。
那时候文俊辉好像是回答了什么的，又好像只是看了他一眼，全圆佑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们紧紧地牵了两个小时的手，在散场分别后，对方手心的温度都还留存在自己手心里很久。
炽热又最诚挚的青春爱恋，最后却潦草散场。
多年之后他算是熬出头，参与名导的戏的时候也能坐在主创堆里听导演侃大山，听他说自己是电影学院毕业，喝得醉醺醺的A导自然也就说一些他和电影学院的渊源，无非是每年去招演员的时候，多的是学生为了一个小角色前赴后继卖弄风骚，而学生往往是最好控制的，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就只能听话。
“那不听话的呢？”全圆佑问。
“就跟他们说一句‘不听话就封杀你’，他们也就乖了，”A导权当自己在指点迷津，“再犟一点的，拿捏他们一些把柄，最好是那种能让他颜面扫地身败名裂的，基本上就都乖乖任我摆布啦。哎呀，其实我才懒得花心思对付小朋友们，把柄也都是其他人主动送到我手上的。比如说之前有个很不乖的后生嘛，哟，那正直得哟碰一碰都不得，他有个女同学想演我的戏，就告诉我他的秘密，哦哟！原来是搞同性恋的，真是看不出来，拿这个去威胁他一下嘛，讲他男朋友也是他同学，不听话就两个人一起都别吃着碗饭了，不听话，那就只能自己不干咯。”
“说实话，他不干大把人想要顶上来，我也不会就盯着他一个人，懂吧？也就年轻仔觉得自己比天重要，啧啧啧，我什么都没干哈，就是他自己怕。”
酒桌上大家都恭维起导演来，只说新人就得吃点苦头，导演不过是给他们上了一课。A导飘飘然，让大家都喝都喝。
全圆佑把杯里的酒喝完，酒的辣意压下了喉咙里的酸涩。
“傻不傻啊。”
10
文俊辉归组后就投入了紧锣密鼓地拍戏中，连带回的伴手礼都是在片场分给大家的。
每送一个文俊辉就要听到几句恭喜，其实只是他主演的话剧获了奖而并非是他个人拿了奖，但他的确感觉与有荣焉，因此也笑着接受了大家的祝贺。
全圆佑也来拿了礼物，也说了恭喜，和别人没什么不同，文俊辉说谢谢的时候和他视线接触，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交流，只是并不频繁，聊天记录划拉一下就能到头，内容大概是全圆佑告知文俊辉钱译和徐燕子知道了他俩睡了的事情，然后文俊辉问了问他们的反应，得到了全圆佑“正在八卦”的回答。
再后来就是文俊辉偶尔分享一些吃的东西看见的有趣的东西，全圆佑时不时地回应一下，他们一个忙着排戏，一个忙着拍戏，也并不黏糊着消息往来。
他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呢？文俊辉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但是因为全圆佑没提这茬了，他也就不打算提了。
成年人嘛，沉默当拒绝也算是给对方留了面子了。
舞台中央最璀璨的射灯下，身穿大红色探戈舞裙的高亢激烈的旋律里踩步。她在很多地方和很多人跳过探戈，拥有过很多观众和掌声，也被绚丽的赞誉填满过，长裙腰部收紧勾勒出她迷人的曲线，裙摆微抛，她像把盛放的木棉花穿在了身上，音乐停止，她停下脚步，喘着气，然后看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满足地笑了。
很久之前，他们一群满怀激情的年青人在山沟沟里摸爬滚打几天，灰扑扑地趁着天还光坐在村长家门口的树下扒饭，文俊辉扒着扒着被从树上掉下的花砸了头，掉到饭碗里的大红的花存在感太强，大家都笑到喷饭，全圆佑帮呆愣住了的他把花拎走的时候脸上都还带着笑。周嘉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是象征着英雄的花，被砸到的人都应该鸿运当头，钱译非要讨嫌，说能说上英雄的，都是要献身的，多多少少有些悲剧色彩，话一说完，就被周嘉和燕子追着打。
从小山村离开的时候，大家回头和照顾他们很久的村长村民挥手告别，手上都捏着一朵木棉花。
这是他们平凡的英雄主义。
“CUT！”钱译拿起喇叭喊，安静的片场一下子响起了许多细碎的声音，很多人踮起脚尖看向导演的位置。
钱译清清嗓子：“杀青！”
片场的氛围一下沸腾，不管是做什么的都发出了一声欢呼，站得近的人都拥抱了一下或者击了个掌，一部分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在异国他乡从初春至暮春，终于可以期待一下回家了。
“各部门，收尾工作做好，得空的也都帮帮手，”统筹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场面，不慌不忙地接着钱译的话做后续安排，“今晚咱们去吃点好的哈，钱导请客！”
大家先是玩笑地发出了一声嘘声，钱译接过喇叭调大了音量：“不抠好吧！吃肉！”
“耶！”
文俊辉站在舞台侧方看着欢腾的片场，伸手接了舞台上的徐燕子下来，两人拥抱了一下：“辛苦啦！”
“累死我了！”徐燕子毫不避讳大声说，“大女主诶！这老钱不得给我加片酬吗！”
文俊辉松开她，她又和旁边的全圆佑抱了一下，全圆佑也摇着头说：“难。”
“可恶啊！”徐燕子挥挥拳头，然后和两人笑着说，“我去换衣服，晚上见！”
“嗯。”
“晚上见！”
文俊辉和全圆佑目送徐燕子去钱译那里看监视器里拍摄效果，顺便气势汹汹地和钱译叫嚣，对视一笑，忽然又觉得有一些尴尬。
“那……”文俊辉连忙挥挥手，“晚上见？”
全圆佑嗯了一声，文俊辉也笑笑，转身离开时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挺折磨人的，但想到杀青即分别，就想着折磨也值得珍惜了。
餐厅是提前一周预定的，是阿根廷有名的烤肉店，今天由他们财大气粗地包了场。
“金主是谁啊？”文俊辉这时才想起来问投资方是谁。
“我老公。”徐燕子翻了个白眼。
文俊辉竖起大拇指：“不知道是该夸你牛，还是老钱牛。”
“想讨我开心还不如送我两个包。”徐燕子哼哼，文俊辉不予置评，他知道徐燕子也就这么说说，想要把周嘉的剧本拍出来的钱译排第一个，那么徐燕子一定是排第二个。
店里不是那种高雅尊贵有很冰冷的装潢，灯光是暖黄色的，大家按自己喜欢的坐成一桌一桌，都在轻松地聊天，菜肴端上来分量都给得很足，冒着热腾腾的香气，烤架就在大家都能看到的地方，大厨们熟练地翻转大块牛肉，将餐盘端上来把肉切开的时候，顺便给桌旁的女士留下一个多情的眼神。
这样的环境实在是让人放松，音乐，朋友，温暖的室内，红酒醇香，牛肉丰腴多汁，让导演说两句话吧，钱译站起来举起酒杯，第一句话是“谢谢大家愿意来帮钱某完成一个小小的梦想”，第二句是“辛苦了”，第三句是“我敬大家”，一杯喝完，店里都在欢呼和鼓掌，热烈气氛和温度一样拔高了起来。
虽说不拘泥于形式，但是这样的场合总也免不了变成一些社交场合，文俊辉安慰了几句两眼通红的钱译，火速逃离徐燕子撒狗粮现场，逃到小沈那里总算能好好吃上几口鲜嫩的烤肉，然后就开始和一批一批过来敬酒的人聊天。
“俊哥，你好红！”小沈凑过来说。
“说啥呢？”文俊辉楞了一下，怎么在这种场合说这种涛人气的话。
“不是！我是说你喝酒上脸好红！”
文俊辉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点醉了，他还呆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就好像能摸出颜色一样，温度略低的手指和发烫的脸颊贴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
“太热了，我去外面散散热。”文俊辉说着就起了身。
小沈连忙把外套塞给了他：“衣服穿上别着凉！”
文俊辉接过衣服挥挥手意思是知道了，他半遮着脸，一边喝夹道站着的剧组人员点头打招呼一边向安全通道口走去，室内体感温度从远离人群后开始下降，文俊辉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回拢，直到门一打开，带着凉意的夜风扑面而来，文俊辉才确认自己清醒了。
然后他和靠着墙抽烟的全圆佑打了个照面。
“嗨。”文俊辉下意识打招呼。
全圆佑吐了一口烟，向他抬了抬夹烟的手指。
火机开盖声后是磨砂轮摩擦的声音，一簇小小的火焰在并不算昏暗的餐厅后巷里燃起，文俊辉将嘴里叼着的烟往前探了探，看着火焰燃上烟头，烟纸黑焦，烟雾升起。
全圆佑将火机帽盖上，收回了口袋。
“什么时候开始抽的？”他问。
文俊辉还吹出一口烟，还仔细想了想，最后无奈地耸耸肩：“记不清了，可能哪次连续熬夜排戏的时候吧。你呢？”
“忘了。”
“反正应该是在很难熬的时候吧。”文俊辉倒是给予理解。
全圆佑掸了掸烟灰，然后抬眼看他：“我第一次觉得很难熬，是和你分手之后。”
文俊辉楞了一下，没想到全圆佑等在这呢，但是他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所以只能苦笑一声：“哎，对不……”
“我有问题想问你。”
全圆佑打断了他，文俊辉一下顿住了，过了一会说：“你问。”
“我大四有一次试镜后被拉去喝酒喝到断片，第二天是在家里醒过来的，你说是有人把我送回来了，那个人是谁？有和你说什么吗？”
见他没回话，全圆佑又说出了一个名字，文俊辉怔怔地看了他一会，眼睛突然有些酸涩，忙低下头视线向下。
“是她对不对？因为她和你都面上了A导的片子，但是A导说他公司那年只签一个人。”
文俊辉呼出烟的时候嘴唇都有点颤抖。
“她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对不对？她用这个威胁你了。你没接受，所以她把这件事情告诉了A导，但A导其实是想签你的，他想让你做什么？”
“已经不重要了，圆佑，是很久以前……”
“凭什么又是你决定这不重要？凭什么？文俊辉？关于我们的一切为什么都是你决定？你想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想分手就分手？”
“我没有……”
“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甚至剥夺我知情的权利？你离开我，又离开你喜欢的行业，这到底如了谁的愿？”
“圆……”
“他到底要让你做什么你才……”
“他要我被，他，上！”文俊辉猛然抬起头，应激而出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将眼睛刺得酸涩，“听清楚了吗？全圆佑，他想让我，上，他，的床。”
“我告诉你能做什么？你也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毕业生而已。我没有想一个人承担的意思，我就是很怕啊！我光是想我可能会害得你也丢掉一切我就怕得要死啊！我现在是在赎罪吗靠！”
呼吸，一下一下，打在文俊辉的脸颊，撞击进他耳膜的是压抑情绪的喘息声，也有自内的，他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声。
音乐从身后的餐厅里传出来，外面的街道也不算安静，有人笑着闹着路过，偶尔有人对他们投来一个眼神，然后又笑着离开，在这个热情又浪漫的城市里，爱人在拥吻，不过是再普遍不过的事情。
文俊辉被按着肩膀背撞击在墙上，指尖夹着的烟被夺过在墙上捻灭掉落在地，全圆佑的手指把他的肩膀和腰抓得生疼，他手心慢慢积蕴起十月的温度，像是要隔着外套和衬衫，将他箍紧在自己的怀里，在他身上灼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偏了偏头，嘴唇逃离温热，接触深春夜晚的风。
唇上还有湿润残留，那些原本缀在眼眶里的应激而出泪水早就在被撞的那一瞬流下，现在只在他脸上流下干涸的泪痕。
全圆佑并没有松开他，他把他抱得更紧，文俊辉突然就有一点真的想哭。
“圆佑啊。”
他念出这个名字，尾音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像是有一个圆润的小珠子在他的舌尖游转，在最后一个音结束的时候，小珠子滑入他的咽喉，将他哽咽的尾音堵住。
“文俊辉，你欠我的，你要满足我一个愿望。”
“去看瀑布，还是灯塔？”
他们幸运地买到了第二天最早的机票，在小沈和助理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背了个包，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直飞伊瓜苏。
站在大瀑布下的时候，文俊辉有一丝丝恍惚，他不可自抑地想起电影里那句话：我始终觉得，站在这个瀑布下面的，应该有两个人。
全圆佑从他身后环住他，下巴就枕在他的肩膀上，呼吸一下一下触碰他的耳垂。
“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呢？”文俊辉问，“不演戏的话。”
“去读导演系。”
“哇，你真的……”
“俊辉，我本来就是想考导演的，就算是现在才开始，好像也没有太晚。”
“做自己想做的事是没有什么晚不晚的。”
文俊辉偏了偏头，脸颊与全圆佑相蹭。
任何一步路，就算只是一步，都是有意义的。
11
这部作品钱译真的赢很大，没花多少片酬就能请到影帝影后还有各路大咖参演，也没花多少钱宣传这部电影就极具话题度。
这句话是徐燕子说的，钱译原本并不想反驳，但是看见就站在一起交换眼神都有秋波暗送嫌疑的全圆佑和文俊辉就大呼冤枉，说明明赢最大的是他们俩。
“简直是老树开花。”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文俊辉伸手捂住钱译的嘴，从源头上隔断他的嘟嘟囔囔。
全圆佑抬手帮文俊辉整理好西装领面上木棉花胸针，打断了他们的打闹。
他们统一式样地穿着黑色礼服，红色的耀眼的木棉花胸针别在左胸左领，远看就像张扬着生命力的心脏。
钱译深呼吸一口气：“走吧。”
今日电影首映礼，除了各新闻媒体、观影团、评论家、圈内好友，他们还邀请了几位特殊嘉宾，原本是先观影，再主创访谈，因为这几位特殊嘉宾的到来也有了点小小的改变。
走在最前面的是钱译，在他身后是徐燕子，然后是全圆佑，文俊辉……闪光灯闪成一片，直到他们在荧幕前站定，钱译抬手示意，记者朋友们才停歇，巴巴地看着台上的一行人，交换眼神。
“各位嘉宾，观影团，记者朋友们，非常荣幸今天能够邀请到大家来到首映礼的现场，在观影之前，请容许我们占用大家两分钟时间走一些流程。”钱译率先发言，然后蹲下，将余下的一个话筒放在了他和徐燕子之间的空位上，再站起来。
观众席里细声交头接耳，对没写在流程表上的程序议论纷纷。
“2002届导演系二班，6717号，钱译。”
“2002届表演系一班，6426号，全圆佑。”
“2002届表演系一班，6435号，文俊辉。”
“2002届表演系一班，6436号，徐燕子。”
“2002届摄影系二班，6497号，盖国峰。”
“2002届录音系一班，6678号，艾佳。”
“2002届……”
话筒从头传到尾，2002届毕业联合作业C组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抬头挺胸地，大声地对着观众席中央报出自己学号和名字，最后一个名字报完，钱译又接过主持递上来的话筒，咽了一口口水，将哽咽的嗓子清了清：“还有2002届戏文系一班，6747号，周嘉。”
“我们是毕业联合作业C组，接下来展示的是我们的联合作业，电影《一步之遥》，很抱歉这是一份迟来的答卷，走完这一步我们花了太久的时间，还请各位老师，批评指正。”
说罢，台上所有人深深鞠躬。
观众席里一片寂静。
第一声掌声是由一位老者拍响的，他端坐在观众席最中央的位置，两鬓斑白，但精神矍铄；他身边的盘着发髻的女士跟着拍起了手，十几年前，她是评委席中最年轻的老师；面容慈和的老人也抚掌，台上表演系的学生都是他一个个训出来的，他总是恨铁不成钢，又总是暗地为他们操持……
掌声响成一片，台上的“学生们”直起身走下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钱译抬手示意电影开始放映。
场内的灯光暗下来，比起画面先出来的是《Por una cabeza》悠扬的配乐，女人红色的裙摆撩动着镜头，裙面遮盖镜头的一瞬服装场景和舞伴都发生了转变，前奏结束，最后一次艳红的裙摆如同盛放的花瓣一样充斥镜头后滑落，是满目的苍白色。
文俊辉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身边人轻轻握住，他手指动动，找到空隙，和全圆佑十指相扣。
电影还是被狠狠地从各个方面点评挑刺了一番，几位或退休或快退休的老师教授洋洋洒洒又是一顿评价，观众席里最喜悦的是记者，从来没见过这么带感的首映礼点评场面；面露苦色的是点评家们，好的坏的全被这些评委们说遍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部好电影。”狂风骤雨之后，台上面露菜色的大家都笑笑，知道这是给一颗糖。
坐在最中间的老者慢慢站了起来：“你们做的很好。我应该再为你们鼓一次掌，我真的，很为你们骄傲。”
掌声一点点响了起来，最终汇成一片，远比铺天盖地的言语赞誉来得更加热烈而直白。
那年在教室外痛哭流涕，在破旧的小屋子里喝着酒哀叹的一穷二白的青年们，现在已变成了世故又俗气的成年人，但他们的心里始终有一团烧不尽的火，燃料是他们的热爱，他们凭借这一把火，在他们挚爱的事业里发光发热，永远年轻。
在盛大的掌声里全圆佑用余光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文俊辉，他的爱人杏核一样的眼睛里亮晶晶的，绚烂而璀璨的光点都盛在他的眼眸里，他似乎感觉到了从旁而来的视线，因此微微转脸，他们四目相对，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西装左领上的木棉花胸针，赤红如两颗心脏。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咚咚。
🦁
写的过程中卡了很久，但是写完的时候再看突然很喜欢这个故事
虽然有些情节很碎，回忆和现在的故事穿插
但是是我最喜欢的青春故事
他们在追逐梦想的路上永远发光
【佑灰】女儿谈恋爱了怎么办
*全小文和他的医生爸爸们的番外
*当我们在谈论恋爱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我谈恋爱了”
这是全圆佑接全小文回家的时候全小文说的第一句话。
全然不顾老父亲愣在原地心脏暴击的感觉。
“爸爸？”，全小文回头叫全圆佑，“不走吗？”
全圆佑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了学生流很大的路口处挡了路，他忙跟上女儿——女儿这几年长高很多，看来是不用担心身高，其实这也都是多余的担心，无论是像他还是像文俊辉，全小文都会亭亭窕窕。
一路上开车回家，全圆佑都在仔细观察女儿——大眼睛，太漂亮的大眼睛，水灵灵水汪汪的，比文俊辉的眼睛还要好看，遗传了不知道是他...
*全小文和他的医生爸爸们的番外
*当我们在谈论恋爱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些什么
“我谈恋爱了”
这是全圆佑接全小文回家的时候全小文说的第一句话。
全然不顾老父亲愣在原地心脏暴击的感觉。
“爸爸？”，全小文回头叫全圆佑，“不走吗？”
全圆佑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了学生流很大的路口处挡了路，他忙跟上女儿——女儿这几年长高很多，看来是不用担心身高，其实这也都是多余的担心，无论是像他还是像文俊辉，全小文都会亭亭窕窕。
一路上开车回家，全圆佑都在仔细观察女儿——大眼睛，太漂亮的大眼睛，水灵灵水汪汪的，比文俊辉的眼睛还要好看，遗传了不知道是他还是文俊辉的高鼻梁，皮肤不算很白但是健康匀称——他突然感到心酸，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呢，刚出生在他怀里需要拍嗝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女孩怎么就，要谈恋爱了呢。
以往学到的所有如何和女儿谈起感情的知识在这一刻都抛到了脑后，全圆佑只剩下满心的酸涩和难过——他也想和女儿平心静气的谈，可他做不到啊。
全圆佑余光看到全小文低头在和谁发着消息，会是那个男孩吗，他收回目光，却不再去看女儿的手机——给予女儿最基本的尊重和隐私，是他和文俊辉一直所坚持的，就像现在，如果全小文不和他提起谈恋爱的事情，他便不会主动过问。
“爸爸”，全小文放下手机，“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全圆佑倍感失落，但还是认真回答，
“无时无刻不在想起他吧”
“也会为了他一直等下去”
“还会因为他变得很勇敢”
“那爸爸也是这样喜欢daddy吗？”
“嗯”
全圆佑没有分出目光给女儿，脑海中却浮现出文俊辉的样子，想的更多的会是应该还要再多一些，再多一些，他想起结婚誓词的时候他对文俊辉说
「如果有了孩子，或许会对她说」
「在这个世界上我第二喜欢的人就是你」
「有朝一日你也许也会和某人邂逅」
「一如我和你爸爸相遇一般」
“还会教会你如何去爱”，
全圆佑轻轻补充道。
”那daddy也是这么爱爸爸的吗“
“嗯”
“他爱我比我爱他还要多”
回家的一路上，全圆佑都有被全小文的问题分神，他好像很久没有闲下来想自己和文俊辉的爱意了，但爱意的表达却从未停止过。后来他在读书的时候看到一句话，说爱情更像是泥土中长出金黄的麦穗，研磨成面粉，烘烤后，温暖的香气在舌尖，来感受生命的丰盈。
其实他很感谢文俊辉教会他如何去表达爱意，去爱一个人，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两个人都腼腆，试探着犹豫着，可是文俊辉会先踏出来一步——天知道他有多感谢文俊辉的勇敢——因为不能说不喜欢圆佑——他想起文俊辉当时对他说——全圆佑pabo——双重否定表肯定——就是很喜欢圆佑
——所以他也慢慢的学会去笨拙的表达，从主动的牵手，到逐渐可以自然说出口的我爱你，其实真的在全心全意爱你的人面前是不用担心得不到回应，因为所爱皆会有所答。
爱情从来都是双向的坚定选择，而不是心血来潮时的我爱你。
回家的时候文俊辉还没有起床，昨天晚上值夜班，又做了两个手术直接熬到早上下班，都要出门的时候又被叫回来因为一个急诊的患者临时需要做手术，本来定好的医生因为接连不断的暴雨导致航班取消没能赶回来，能做的医生只剩下文俊辉还在，急诊大夫满怀歉意向文俊辉说文老师能不能再留下来做一场手术，文俊辉本着生命第一的想法毫不犹豫的答应之后，又在医院待了四个多小时后才回家。
连轴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简单洗过澡之后就睡了下去，连全圆佑和全小文回来都不知道。
回到家后，全小文轻轻叫了几声daddy无人应，转着走了一大圈也没看到文俊辉的身影，只有门口不见的拖鞋证明着文俊辉在家这个事实——这是常态，夜班真的很消耗人，想来文俊辉应该是没醒，全小文走近他和全圆佑的卧室门口，扒着门框看到他还睡着，便悄悄带上了门，走到餐厅和全圆佑说看到daddy居然还记得喂猫了，这么累还记得喂它。
全小文蹲下来摸摸胖猫，又说是不是不给你吃零食也行，“爸爸我不给panda喂零食了”
“要是像珉奎叔叔家的傻金毛一样吃出糖尿病一样就不好了”
金珉奎家的金毛因为过于能吃，一开始金珉奎还以为是狗狗没吃饱，后来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去医院一查，才发现是糖尿病——狗狗糖尿病的一个表现之一就是好像永远也吃不饱
全小文费力的把猫抱起来，
“daddy真的好爱panda”——
全圆佑没有回头看全小文，但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是的，文俊辉都舍不得拒绝一只猫，他和全小文都可以拒绝panda的撒娇，不给它零食，但文俊辉一见到panda露出肚皮，便毫无原则的缴械投降。
全圆佑一边煎着蛋饺一边说那就不给它吃了，丝毫不顾念panda听到之后怨念的眼神，
“要加番茄酱吗？”，他在最后一步收工的时候问女儿，做蛋饺加番茄酱是他和文俊辉学的，这些年他的厨艺在文俊辉的耳濡目染的情况下大涨，全小文的评价也从能吃变成了好吃。
他记得全小文有一次睡了半夜醒来哭着说做噩梦了，全圆佑把她抱到怀里安慰，又问她做什么噩梦了，全小文看着他欲言又止，这时候文俊辉也醒了，全小文见到文俊辉便伸手抱抱，文俊辉接过她又柔声问道怎么了，全小文这才说她梦到全圆佑成了餐厅的主厨，自己还要天天去那家餐厅吃饭——
这大概是全医生人生滑铁卢没有之一。
所以全医生有认真的报班学了做饭——整个班上只有全圆佑一位男士，每一次去上课的时候都会接受诸位女士的注目礼洗礼。然而全圆佑发现，做饭好像比学习还难，老师一开始还对他投入关注，后来便不在关心—她真的想象不到为什么会有人有如此创造性的结果，全圆佑拿铲子的姿势和做手术的姿势如出一辙，切菜的时候把菜刀当做手术刀还误伤过自己——这是全圆佑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差生的感觉，他很挫败的和文俊辉说，如果以后全小文学习不好，一定不能批评她，她也不是故意，只是没办法。
后来有一次李知勋来他们家看到全圆佑看着炒锅苦大仇深的样子，笑得开怀，说全圆佑你也有今天，物竞天择，是好事，你真的没有做饭的天赋，就不要逼自己了——李知勋语重心长又幸灾乐祸。连文俊辉都会委婉的提示说，圆佑，你别烫伤手，就不能做手术了。
直到全圆佑彻底放弃烹饪班，开始放松下来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做的饭能吃了，尤其是他做饭文俊辉在一旁指导的时候，他逐渐的领悟到了做饭的精髓和真谛——就是怀着爱意去对待每一道饭菜——当然，文俊辉是不信的。
但所幸结果是好的，全圆佑看着女儿鼓着腮帮子小口吃着，不由得又开始担心——吃饱了没有。
全小文吃相很优雅，但她却有点像自己，吃什么都浅尝辄止，在文俊辉身上看到的对美食的热爱通通不见，不挑食，就是不爱吃饭。
全圆佑实在是看不下去，给全小文剥了一个虾，全小文立刻皱起眉头，看着面前的饭菜蹙起眉头，“爸爸，我不吃不行吗”
“不行”
说话的是文俊辉，他正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看过来，头发被压了一截翘起来，没有了平时衬衫白大褂的束缚，看起来甚至有几分读书时的青涩之感。
文俊辉走过去拉开另一把椅子坐下来，全圆佑便伸手很自然的替他捋了捋头发，“饿不饿？要吃饭吗？”，说罢便站起来去拿专门给文俊辉留下来的饭菜，文俊辉坐在全小文对面，盯着她吃完了刚刚全圆佑剥给她的虾。
“爸爸那么辛苦的做了饭，要好好尊重食物”
全小文吐吐舌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昨天晚上有一个手术要吓死我”，文俊辉接过餐具，“高血压患者做手术——”
文俊辉的话没说完，全圆佑便又剥了个虾塞在文俊辉嘴里，
“咱们不是说好了吃饭的时候不谈工作吗”
全圆佑和文俊辉都是非常敬业的医生，总会不可避免的把工作中的事情带到生活中去，直到有一次在全小文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打电话告状说全小文午睡不睡觉，把墙皮扣下来扣成一个心形，藏在枕头底下，老师发现之后还说是给墙壁做手术——关键是她还很认真，文俊辉去接她那天哭笑不得，于是后来就有了一个景观——平时给人动手术刀的文医生和全医生亲自拿着腻子和涂料把墙重新漆好。那天结束之后，全小文别的没学会，倒是把老师教的儿歌唱的非常熟练——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当然，一向有一些强迫症的全圆佑从此对粉刷和这首歌都产生了ptsd。
所以他们再也不在家谈论工作。
“我错了”，文俊辉光速道歉，就着全圆佑的手啵了一下，“下次一定”。
全小文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笑嘻嘻的放下了筷子，
“daddy”
“我谈恋爱了”
这次是和文俊辉说的。
哪怕是第二次听到，全圆佑还是觉得内心被投下了一颗原子弹，他努力平静着情绪，转头看向文俊辉的反应。
文俊辉放下筷子，伸手捏了捏全小文的脸——
“哇”
“可是和daddy说说是什么样的人吗”
满脸的期待和惊喜。
那一刻全圆佑真的觉得文俊辉被原来读书时的美国同学附体了，他很想打电话问一下Susie女士是不是有好好的在家里面。
“他没有爸爸和daddy好看”，全小文认真回想他的样子
——这还差不多，全圆佑握着筷子的手松了一些，的确，很少有人会比他和文俊辉还要好看——这是帅而自知的典型，之前抱着全小文出门玩的时候，就会有人打趣道哦莫我们宝贝将来要找什么样的男亲哦，那时候小小全小文会说和爸爸daddy一样的，然后人家就会回到那小文是不是就找不到了呢，只是为什么现在八岁了之后，反倒是这样呢。
“但他很善良”，说起这个全小文便笑得弯弯眼，“很有爱心”
文俊辉一听来了兴趣，让全小文细细讲讲是如何善良的，他注意到全圆佑紧握的筷子，悄悄把手伸到桌子下安抚性的拍了拍全圆佑的腿，示意他平静。
“嗯—我们有的时候一起下学的时候——”
——全圆佑突然心痛，所以女儿是在自己没去接她的时候被撬墙角的吗，他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换班才能每天下学都去接女儿了，嗯对，李知勋周二周四的时间可以和他换一下，大不了就承包他那两天的咖啡，这群天天也叫女儿的人们应该也对全小文的情感生活付出一下——远在医院的李知勋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悄悄被全圆佑惦记上了——
“路上会看到很多狗狗，也有人去遛狗”
“他会和我分享谁会养狗谁不会养狗——
他会说狗狗到处闻是在交朋友，要找到合适的地方留下信号，不可以阻止它呀，
这个遛狗的对狗狗一点都不关心，只顾着玩手机，
你看它好高兴好高兴，
它好热啊主人应该带他去剪毛修毛，
明明性格那么好，结果看到狗狗，会因为给狗狗抱不平申诉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全圆佑又在心痛，如果家里养只狗狗，女儿是不是对喜欢狗狗的男生就不那么感兴趣了，他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就给李硕珉打电话问他什么小狗养起来人畜无害，小女孩最喜欢——
“daddy你知道嘛，他们家小狗都好可爱的，他和我分享他们家小猫小狗的恋爱故事人生经历——他总会为他们家小狗悲伤，因为狗狗错过了恋爱的黄金时期没能找到合适的，全家给小猫找了一个富二代的对象，但因为同居太多被医生建议分手，还有一只狗狗得了抑郁症被他姨妈收养，每天都坐在摇摇乐里被哄上天”
——全圆佑这时看着家里被喂的胖的都要走不动路的白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猫生失败啊，明明家里有猫还没能收住主人的心，小主人因为别人家的猫猫狗狗都要移情别恋了，很好，下一次不给它买零食了——
“他奶奶家还有一只法斗，来首尔之前他和它一起长大的，现在老了，每次视频的时候都要和狗狗专门打招呼，说是他全世界最好的puppy puppie，可惜狗狗老了看不清楚了，只能去闻着屏幕里的他，有时候还认不出来，我说有点点傻，然后他和我说不可以在puppy面前说这些”
——这是在pua，全圆佑忿忿的想，怎么能说我女儿，你们家小狗就是笨不行吗—这时候他看自家白猫又顺眼了一点，至少视频的时候还能认出来大家是谁—只是转而间更加心痛，女儿都甘心被别人说笨了—全小文最聪明好吗——
全小文再说什么他就不知道了，文俊辉看着全圆佑默默站起来捡起碗走到水池边在刷碗，显然是再听下去可能会心脏爆炸，看着全圆佑明显在和洗碗机较劲的背影，文俊辉笑了笑，又继续问道，
“那他和你怎么样？”
“daddy可以问一下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呢”
“一周？”，全小文在想时间，“要算上暧昧期吗”
那头全圆佑那边很明显的失手摔落一个盘子的声音——居然还有暧昧期，全圆佑在心里哀嚎，是哪个臭小子居然还和我女儿暧昧，我女儿这么好喜欢你你居然还要考虑——
文俊辉没去管全圆佑，他也很惊讶，
“爸爸和daddy有暧昧期吗”
“我们是一见钟情”，全圆佑的声音传来，“没有暧昧期”
文俊辉一愣，连忙低头又吃了几口饭来掩盖自己的脸红——
“可是胜宽叔叔说爸爸和daddy有很久的推拉很久”
“胜宽叔叔说你们都是胆小鬼”
文俊辉脸更红了，心想怎么夫胜宽什么都和她说。
“小文”，文俊辉觉得自己平静下来，“很高兴你愿意和我们分享”
“我们很为你感到高兴”
文俊辉是真的很高兴女儿可以和他们分享这一切，他们会更加的不错过女儿的成长，每一步，他们都会见证。
”但我们也希望，你们的喜欢都是在互相尊重和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
”如果不开心了，可以和我也可以和爸爸说“
”如果不想和我们说，也可以和胜宽叔叔说“
”爱是在互相尊重和爱自己的基础上去爱别人，不完美的两个人来共同磨合成完美的爱情“
全小文似懂非懂，但她知道，爱需要勇气，如果每个人都只是渴望别人能来燃尽一切地爱着自己，那么在这个怯弱的社会中，真正有勇气去抛弃一切而爱人的人就消失了。
晚上洗完澡，文俊辉叫了几声全圆佑，上一次洗好叠好的毛巾忘记放在浴室里，问他能不能给自己拿一下毛巾，却迟迟不见回应，没办法，文俊辉只能半裹着浴巾出来自己找毛巾，等他找到毛巾吹风机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却看见全圆佑坐在床边，低头翻着什么。
“怎么了”，文俊辉放下吹风机，他走过去看到全圆佑在翻相册，是很小的时候一家三口人的拍的照片们，那时候全小文还只是刚会讲话的年龄，到哪里都需要被爸爸抱着，哭了便伸手要抱抱——满心满意的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
“有点失落”，全圆佑实话实说，“感觉女儿长大了”
“好舍不得”
全圆佑难得的低落。
文俊辉放下毛巾坐在全圆佑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其实我也有一点”
“还总觉得她是需要我们时刻在身边的小朋友”
“还是黏黏糊糊的只会傻笑需要我们扯手的小朋友”
他也和全圆佑一起翻着相册——这一张还是全小文刚出生在医院的时候因为新生儿黄疸很严重需要照灯，怕她睡不着觉医生还给了眼罩戴，只有六磅多的小朋友那么小一只，全圆佑抱起来她的时候都不敢使劲，大眼罩几乎遮掉了半张脸，全圆佑僵硬的举着全小文，文俊辉觉得很有趣便拍下来的照下来——而这一张是小时候在带她去Vegas，文俊辉被尹净汉拉过去看magic mike，留下全圆佑和崔胜澈在门口怨念的看着孩子们，崔胜澈喜欢小女孩，尤其是喜欢可可爱爱的全小文，全小文把口水沾到他身上也毫不介意，只是这是magic mike，崔胜澈和全圆佑还是不可避免的黑了脸，全小文自然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天堂，只是呆呆的拿着冰淇淋吃着，化掉的冰淇淋留下来沾到衣服上浑然不觉，留下来满脸没有笑容的全圆佑和疲于思考的崔胜澈在威尼斯人门口拍下这张照片——而这一张，是后来去迪士尼乐园的时候，和别的小女孩喜欢公主们不一样的是，全小文见到唐老鸭就抱着人家的毛绒鸭屁股不撒手，唐老鸭转头，她就藏在别人的毛绒尾巴下面，她又把文俊辉买给她消暑的冰饮递给它，说这么热的天气会中暑的，唐老鸭不收还不行，最后还是全圆佑强行抱走才结束。
可是为什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呢。
“小时候在想什么时候能长大呀，什么时候会叫爸爸，什么时候能认字，什么时候能算数，
而现在希望她不要长大”，
“想一直抱着小小的她”
“会想她一直在我身边”
全圆佑看着这些照片，默默的伤神，她想起来小时候全小文因为和他们因为工作原因各种搬家而缺乏安全感，必须要他抱着才能睡踏实，喜欢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还用小手轻轻拍自己的背，含混不清的说爸爸睡觉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辈子都是女儿遮风避雨的大树，无论何时都会给女儿最完满的安全感。
“俊尼，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文俊辉轻轻抱住全圆佑，他很能理解全圆佑这种心情，但他也知道现在两个人不能同时伤感，
“没有呀我们都一样”
“可是她也有很好的长大”，
“但她也有很好的爱周围的人”
“这都是必经的事”
“圆佑，我很高兴她知道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她有去爱别人的能力”
“这在将来回忆起来都是很美好的”
“而且，她还有我们”
全圆佑静静的靠了一会儿文俊辉，这才意识到他还湿着头发，赶快松开他让他去吹头发——
文俊辉闻言笑着起身，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你明明也舍不得。
他知道文俊辉更多的会自己藏起来自己的不舍，其实对女儿的爱重只会比他更多不会比他少的，现在大概率也是在强行豁达，果然，他探头去看在卫生间吹头发的文俊辉，镜子里的表情可远没有刚刚安慰他的时候好看。
真是傻瓜啊。
全圆佑看文俊辉吹完头发，走到他身后抱住了他，将文俊辉圈在自己怀里，下巴搭在他的肩头问他还好吗，文俊辉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柠檬香，是新买的沐浴了的味道。
他知道这个时候一个拥抱便胜过很多。
文俊辉也向后将自己靠进全圆佑的怀里，这一刻他们互相被需要，沉溺于此刻的温柔。
“嗯”
“我没事”
他转过头去和全圆佑交换了一个浅浅的亲吻。
“我爱你”
“我们永远爱她”
尾声。
第二天全圆佑送全小文去上学的时候，她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到学校就直接下车。
“爸爸”，
她解开安全带抱住全圆佑，偎在全圆佑怀里，感受着最让自己安心的气息——她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全圆佑的背——
其实昨天她就看出来全圆佑有些难过了。
“我爱你”
“从这里一直到月亮，再从月亮绕回这里来”
“永远爱你”
FIN
*是随机掉落的‘建议不看的’小番外～好久没有见到全小文小朋友了
*狗狗那里是看到豆瓣上一个小伙伴的帖子得到的灵感
*大家有什么想法多多留言哦，祝大家盛夏食用愉快，每天都爱意满满
【佑灰】经常请吃饭的邻居哥哥
*都市轻喜｜邻居变真爱
*全文6k+｜HE
文俊辉踩着春天的尾巴搬了家，搬去了一个老小区，优点是离公司很近，地段也不错，附近娱乐休闲场所一应俱全。
文俊辉刚搬来的时候还处处敛着声音，生怕打扰到邻居休息。后来发现根本听不到隔壁的声音，猜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于是他开始放飞自我——每天在家里追剧看综艺放声大笑，刷短视频看猫还要学猫叫，偶尔和朋友打电话聊到深夜，谈话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哪个品牌的螺蛳粉比较好吃，对上司和工作进行吐槽抱怨。
直到某一天文俊辉听见隔壁传来了打电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文俊辉那一刻如遭雷轰，原来并不是房子隔音好，只是邻居不爱说话。他从那天起开始收敛起来，能打...
*都市轻喜｜邻居变真爱
*全文6k+｜HE
文俊辉踩着春天的尾巴搬了家，搬去了一个老小区，优点是离公司很近，地段也不错，附近娱乐休闲场所一应俱全。
文俊辉刚搬来的时候还处处敛着声音，生怕打扰到邻居休息。后来发现根本听不到隔壁的声音，猜测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于是他开始放飞自我——每天在家里追剧看综艺放声大笑，刷短视频看猫还要学猫叫，偶尔和朋友打电话聊到深夜，谈话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哪个品牌的螺蛳粉比较好吃，对上司和工作进行吐槽抱怨。
直到某一天文俊辉听见隔壁传来了打电话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文俊辉那一刻如遭雷轰，原来并不是房子隔音好，只是邻居不爱说话。他从那天起开始收敛起来，能打字绝不发语音，电视声音也尽量调到最小。
全圆佑是程序员，成天与电脑键盘为伍，对生活的最后一丝热情就快要被这枯燥无聊的二进制彻底磨灭。后来隔壁搬来了新邻居。终于给全圆佑原本枯燥乏味的生活注入了一汪生机活力。
对方的生活方式和自己完全相反，喜欢看综艺追剧，刷短视频看小动物，全圆佑通过阳台发现他还种了很多花。
全圆佑悄悄地从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邻居那里汲取着生命的养分。
晚上全圆佑在家吃外卖的时候，听到隔壁传来的做饭的声音，觉得自己样板间一样的房子也多了不少烟火气。
某天下班后，全圆佑公司的网站突然出了问题，他在客厅接了好几个同事电话，然后打开笔电耐心地修复bug。网站终于恢复正常以后，全圆佑把手按在后颈，慢慢转动快要变得僵硬的脖子来缓解疲劳。突然反应过来今天隔壁好像一直很安静。没有综艺背景音也没有笑声。
之后的很多天都是如此。全圆佑疑心这位邻居或许搬走了，可对方种在阳台的花还在。带着这份疑惑，全圆佑最终在一周后的傍晚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来开门的人脸很小，眼睛很大，比全圆佑想象中的模样要更可爱一点。穿着黄色家居服，衣服上还印着布偶猫。他握着门把手问全圆佑：“请问你是？”
全圆佑：“我是你的邻居，因为我很多天都没有听见你家里传来声音，担心你是不是出了意外。所以过来看看。”
文俊辉脸红了大半：“我以前以为房子隔音很好，所以说话看剧的声音都很大……打扰到你了吧？我以后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全圆佑打断：“没有没有，我挺喜欢听你说话的。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家里很冷清，但每次听到你家里传来的声音会让我觉得不再那么孤单。”
文俊辉：……？
全圆佑：“所以你可以当我不存在，怎么吵都可以。”
文俊辉表面上虽然答应了，但一想到住在隔壁的这位朋友能听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笑声，无脑综艺的特效声就尴尬地头皮发麻。所以他依然尽量保持着安静。于是全圆佑的生活再次变成了一潭死水，但他又不能二次去打扰文俊辉告诉他：“你无论发出多大声音都没关系。”
直到那一天。
全圆佑刚准备吃晚饭，是从小区门口便利店买的便当。刚坐下就听见了门铃声，打开门发现是那个喜欢螺蛳粉和学猫叫的邻居。
文俊辉问他：“今天晚上本来有朋友来我家吃火锅，可他们刚刚打电话说有事不来了。但火锅已经准备好了，我一个人吃不完，你愿意来帮我分担一点吗？”
全圆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全圆佑刚走进文俊辉家门火锅底料的香气就迎上来，文俊辉准备的食材很充足——三四盘新鲜肉卷，不用冰块垫底的毛肚，一大碗虾滑，甚至旁边的大号沥水篮里还装了各种全圆佑叫不上来名字的绿色蔬菜。
全圆佑对“分担”两个字产生了新的认知。觉得文俊辉找他不如找冰箱，但是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文俊辉坐下之后从荤菜开始涮起，毛肚刚放下去四秒突然想起来还没做过自我介绍：“我叫文俊辉，干财务的。你呢？”
全圆佑把碗伸出去接过文俊辉夹过来的毛肚：“全圆佑，程序员。”
文俊辉摇了摇头：“看着不像，你们程序员不应该都穿着格子衫，戴黑框眼镜，完了还秃顶。但你……”文俊辉上上下下仔细扫量了一遍全圆佑：“除了黑框眼镜以为，其他特征都不具备。”
“你那是对我们这行的刻板印象。”全圆佑喝了口水：“但也不完全错，我的很多同事都喜欢穿格子衫，他们之中有些人的头发也不是很多……”
全圆佑只是抬头说了两句话，再低头时盘子里的肉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抓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文俊辉：“吃啊，愣着干嘛。”
火锅有些辣，没一会儿文俊辉的嘴唇已经变得通红。一边找水喝一边嘴硬说：“不辣不辣”。
从那天起，文俊辉就经常“不小心”买多了晚餐，或者准备好晚餐之后被朋友放了鸽子……
因为感到孤独其实是独居城市人的通病。文俊辉用吵闹来掩饰孤独，而全圆佑选择默默忍耐。
初遇那天，全圆佑的坦诚让文俊辉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于是他换了一种方式来应付这孤独。最终隔音很差的墙壁让他们因祸得福——
在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谎言中，两个人逐渐变成了固定的晚饭搭子，默契度越来越高，口味也趋向一致。
文俊辉前一天晚上在朋友圈发“啊，好想吃椰子鸡！”
全圆佑把这条朋友圈截图发给他。
—【我们自己做还是出去吃？】
—【自己做】
全圆佑立刻搜索制作椰子鸡所需要的食材，然后在网上超市一一下单选择明天下午五点钟送达，最后截图发给文俊辉。全部操作五分钟之内一气呵成。
再后来，两个人的聚餐点不再仅仅局限于文俊辉家里。
六月份第一天晚上，全圆佑约文俊辉去路边的大排档吃夜宵，碰到卖玫瑰花的，文俊辉低着头边剥龙虾边小声嘀咕：“究竟是谁把儿童节也当情人节来过啊？”再抬起头时，卖花的人正在向全圆佑推销，全圆佑拒绝了两次之后那人仍然不肯放弃，无奈之下全圆佑只好买了一朵红玫瑰。
在家门口分别时，他把花送给了文俊辉。
文俊辉当天晚上失眠了，翻来覆去好半晌还是一丝睡意也无，索性开始刷小红书。无意间看到某座新兴网红城市在办烧烤节。他截图发给了全圆佑。
全圆佑秒回。
—【这周六去吗？我来订高铁票。】
—【OK】
两人中午登上火车，傍晚到达目的地。来吃烧烤的人太多所以排了很久的队，导致他们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家的高铁。只能在附近找了间民宿住下。二人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良好心态，次日还结伴出行在当地著名景点逛了一圈才回家。
六月十号那天是文俊辉生日，恰好碰上周六，他和家人一起吃的晚饭。
全圆佑在晚上十点多钟提着蛋糕敲响了文俊辉的房门。
文俊辉看到那个蛋糕吓了一跳，那是一只巧克力色的猫。他几乎立刻就猜出来了这蛋糕出自谁之手。
全圆佑：“做得有点不太好看，但味道应该还不错。”毕竟原材料都是糕点店提供的，想不好吃都难。
文俊辉笑着把蛋糕接过来：“我觉得挺可爱的啊。”
其实今天晚饭时家人也给他准备了一个奶油蛋糕，但当时桌边围着一圈小孩子，文俊辉看着他们垂涎欲滴的表情，没点蜡烛许愿就把蛋糕切完分了下去。
全圆佑关掉了客厅的灯，文俊辉盘腿坐在地毯上，晃动的烛光笼着他相合的双手。几秒之后他弯起嘴角吹灭了蜡烛。全圆佑在黑暗里问他许了什么愿，文俊辉看着全圆佑的眼睛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文俊辉：“你呢，有什么愿望吗？听说过生日能许三个愿望，我可以借一个给你。”
全圆佑沉思了一会，刚准备开口，文俊辉就倾身捂住了他的嘴：“都说了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话音刚落文俊辉注意到两人此刻距离不足一寸。
夜风绕过阳台的花扬起了全圆佑的额发，轻轻擦过文俊辉的眼角又落回去。全圆佑垂在身侧的指尖蜷了一下。文俊辉眨了眨眼睛然后故作镇定地把手收回去恢复原来的坐姿：“以后你过生日许愿的时候可不要再傻傻说出来了。”
全圆佑没说话，他从前过生日从不许愿。因为他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但文俊辉刚刚借了他一个愿望，于是他第一次背叛信仰，看着文俊辉的侧脸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你能永远快乐，坚定且自由。”
端午节那天中午，文俊辉和全圆佑准备去市中心那家很火的川菜馆过节。结果刚准备出门文俊辉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让他回家吃团圆饭。
文俊辉：“妈，我和我朋友约好了要一起过节。”
文母：“那把你朋友一起带过来不就行了，多双筷子的事儿。”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全圆佑最后坐在文俊辉舅妈的左手边，对面文俊辉的三姨妈问他要不要喝点凉茶败败火的时候他还没缓过神来，话都没听清就开口说：“我都行。”
下场是凉茶刚入口他就被苦地差点皱起眉头，却只能在文俊辉一众长辈期待的目光中扬起笑容，把凉茶悉数咽下去。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七月，气温越来越高。潮乎乎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文俊辉懒得开火更不想出门。
两人连吃一周外卖之后，觉得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其实全圆佑无所谓，他吃什么都行。但是文俊辉不允许自己的晚饭质量因为怠惰而下降。他在网上下单了一台制冰机，准备晚饭吃刨冰来解暑。可机器白痴如他，制冰机买回来之后皆交由全圆佑组装。全圆佑从天亮忙到天黑，终于在傍晚七点钟做出来第一碗刨冰。文俊辉被上面浇的芒果酱甜地眼睛都眯起来：“全圆佑要不然你辞职去开冰室吧？感觉比你写代码要更有前途。”
入伏之后接连下了几场雨，终于把燥热压下去一点。转晴那天晚上文俊辉外出采买，谁知买完回家刚走到小区门口时雨又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文俊辉站在门卫室等了几分钟，见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只好拨通了全圆佑的电话：“你在家吗？外面突然下雨了我没带伞。现在就在小区侧门这个门卫室。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没到五分钟，全圆佑就打着伞匆匆忙忙赶来。穿着黑色T恤，路灯灯光透过雨幕照在他的肩膀上，文俊辉站在原地，看得呆了，导致全圆佑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回了一句“好”。
全圆佑哑然失笑：“我是问你冷不冷。”
文俊辉立刻摇摇头说“不冷”。
“那就好。”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文俊辉才注意到全圆佑的另一侧肩膀几乎湿透了，难怪自己刚才一丝雨都没淋到。
全圆佑洗完澡出浴室听到了门铃声，他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打开了门。
门外是文俊辉，端着一个白瓷锅。
“我刚刚熬了姜汤，你要不要喝一点免得明天着凉？”
全圆佑点点头，把门的角度开得更大让文俊辉进来。文俊辉无论来多少次全圆佑的家，都会被这简单的黑白灰色调冲击到，文俊辉一直觉得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久了，闷也要闷出病来。
他心生一计——把姜汤放下，急急忙忙跑了出去，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离开的背影露出疑惑的神情，没一会儿对方又折返回来，抱着一个绿色花盆，盆里种着紫色的无尽夏。
文俊辉在全圆佑的客厅里扫视一圈，最终把花盆摆在了茶几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总算有了点颜色。”
全圆佑：？
文俊辉转头看向全圆佑：“好看吗？”
全圆佑盯着文俊辉亮晶晶的眼睛点了点头：“好看……”
晚上两个人待在全圆佑家的客厅看电影。窗外的雨还没停，砸在玻璃窗上，和电影的背景音交织在一起，莫名令人安心。全圆佑突然喊了一句“俊呐”，文俊辉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叫一下你的名字。”
文俊辉临走前对着门内说：“明天晚上下班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我今天去超市买了鸡块，明天来我家吃辣炖鸡块！”
第二天全圆佑来做客，拿着一个紫色风铃：“当做那盆无尽夏的回礼。”
文俊辉欣然接受。
饭后全圆佑去洗碗，文俊辉躺在客厅沙发上揉肚子：“今天晚上又吃多了”，文俊辉偏头看向厨房：“我们两个要不要出去散会儿步？”
“好。”
小区每天一到这个点就很热闹——拿着水枪追来赶去的小学生，握着蒲扇在树下乘凉的老人，远处的篮球场里还传来阵阵青春期男生的叫喊声……
又到了吃冰粉的季节，文俊辉和全圆佑各自买了一碗。
全圆佑：“你刚刚不是说吃撑了吗？”
文俊辉：“饭后甜点是放在另一个胃的。”
全圆佑偏头看过去，发现文俊辉的嘴角上沾上了红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替对方擦去。擦完后两人皆是一愣。
文俊辉咳嗽了两声：“今天晚上还挺凉快的哈。”
全圆佑垂下眼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文俊辉回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凌晨三点还没能进入梦乡。觉得口渴去客厅倒水喝，喝完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偏头看到了挂在阳台檐下的风铃。夜风吹过，发出清脆声响。
“全圆佑能听到这风铃声吗？”
次日周六，文俊辉顶着黑眼圈出门买早餐，在电梯口碰到了全圆佑。
文俊辉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道了声：“早上好。”
全圆佑：“早上好。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两盒速冻水饺，你要不要来吃？”
文俊辉点点头，游魂一样跟着全圆佑进了他家，又游魂一样坐到餐桌旁等饭。偏头发现那盆无尽夏被全圆佑养得很好，紫色的花一丛丛开得茂盛。
全圆佑把水饺端上桌的时候问文俊辉：“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无精打采的。”
文俊辉心里想着：“你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嘴上却说：“嗯……昨天熬夜看综艺了。”
全圆佑：“少熬点夜，对身体不好。”
吃饭的时候，文俊辉问全圆佑今晚有没有空，听说小区门口新开了一家泰式餐厅，里面的芒果糯米饭味道还不错。
全圆佑：“没空，今晚要去相亲。我们明天晚上去吃可以吗？”
文俊辉：“相亲？和谁？”
全圆佑：“不认识，我妈一个朋友介绍的。之前我一直找借口拒绝，但我妈说这次如果还不去她明天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文俊辉点了点头：“阿姨也是为了你好，我们的确到了该立业成家定下来的年纪。”
全圆佑：“所以你希望我去是吗？”
文俊辉笑笑说：“我为什么不希望？”
全圆佑说“好”，然后收拾碗筷起身留下一句“我吃完了”。
可全圆佑刚转过身，文俊辉就敛了笑，眼神暗了暗，手上的筷子都快要被他捏断。
文俊辉当晚独自去酒吧买醉，半瓶威士忌下肚连东南西北都要分不清。趴在桌上嘴上念念有词，突然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一睁眼就看到全圆佑站在旁边：“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相亲了吗？对方……漂亮吗？你喜欢吗？”
文俊辉喝酒之后脸变得很红很红，全圆佑笑了笑，伸出手指从他的侧脸刮过，轻声问：“文俊辉，你在吃醋吗？”
文俊辉：“才没有！”然后恼羞成怒般偏过头不再看全圆佑。
全圆佑：“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吧。你喝多了我送你回家。”
全圆佑把文俊辉送回家之后，把他扶到床上躺下，又去客厅泡了蜂蜜水好声好气地哄着醉鬼喝下，最后还给人擦了脸。
临走前关上灯，对着被子里拱起来的长长一条说了声“晚安。”
次日一早，文俊辉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痛，昨晚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记起他昨晚喝多了，然后给全圆佑打电话骂他“渣男”，说他“始乱终弃”……
文俊辉定住了，想着要不要把租房APP下回来，再搬一次家。
恰在这时，门铃响了。
文俊辉顶着鸡窝头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全圆佑。文俊辉又把门关上了。
全圆佑：？
文俊辉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最终打算待会全圆佑问起来就当做什么都不记得。整理了一下表情之后他重新把门打开：“对不起，刚刚手滑了。”
全圆佑没忍住笑，从嗓子里溢出一声回答：“嗯。”
全圆佑是带着早餐来的，从便利店买的三明治，还有两罐牛奶。文俊辉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全圆佑正坐在餐桌旁等他。
一切都很正常，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无事发生。
谁知文俊辉刚坐下来，全圆佑就问他：“你昨天晚上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
文俊辉差点把刚喝下的奶吐出来，缓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地回复说：“什……什么电话？”
全圆佑平静地喝下一口奶：“你昨晚喝醉了给我打电话，骂我‘渣男’。”
文俊辉继续装傻：“哈哈真的吗？我喝多了不记得了，酒后胡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全圆佑：“啊？可是我已经放在心上了。昨天你刚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和那个相亲对象说‘抱歉，我未来男朋友喝多了等着我去接他’。”
文俊辉：“什……什么男朋友？”
全圆佑抿起嘴看着文俊辉，意思不言而喻：“你说呢？”
文俊辉不懂，这次不是装傻他是真的没懂。怎么就成未来男朋友了？难道他昨天真的断片了？
全圆佑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昨天打电话骂我是因为吃醋，不想让我去相亲呢。没关系，我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那个阿姨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生，让我今天晚上……”
全圆佑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不许去！”文俊辉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全圆佑看着文俊辉又羞又恼的表情笑出了声：“嗯，你不让我去那就不去了。”
文俊辉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全圆佑你什么意思啊？”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眼睛：“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的意思。”
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文俊辉差点没接住。他支支吾吾好半晌，最后小声回了一句：“愿意的。”
“你说什么？”
文俊辉准备起身赶人：“没听见就算了。”
全圆佑拉住他的衣角：“今天晚上要和我一起去吃芒果糯米饭吗？男朋友？”
文俊辉此刻连耳尖都羞得通红，偏头看向阳台挂着的风铃回复道：“也不是不行。”
两人吃完饭散步消食。路过一整串水果摊煎饼车和被风吹得软和蓬松的行人。我们总在白天对夏天怒目圆瞪，又在夜晚与它握手言和。
文俊辉买了两根哈密瓜味的冰淇淋，和全圆佑边吃边往家的方向晃荡。
今年夏天总会结束，但不必惋惜也不用恐慌，因为未来我们还会一起共度无数个夏天。这个开始于春天末尾的故事会在夏夜微风里永远延续。
the end.
离婚这件小事儿
/育儿系列
/一些婚姻里的鸡毛蒜皮
/又臭又长，都是我编的，ooc不好看怪我
/标题是标题，he放心食用
你在爱特别的人，也在爱平凡的人。
01.
几天前，权一一被叫了家长。班主任亲自通知，原因是在学校打架，且拒不认错。
才五岁，这是何等的恶劣。
说起来也蛮厉害，小孩看起来白白软软、细胳膊细腿，竟把比他大不知道多少个型号的小胖墩摁在地上一顿揍。
听班主任说急急忙忙赶到现场时，俩人还跟呲牙咧嘴炸毛撩架的小野猫似的撕巴在一起。
就这把权一一拽起来了，他...
/育儿系列
/一些婚姻里的鸡毛蒜皮
/又臭又长，都是我编的，ooc不好看怪我
/标题是标题，he放心食用
你在爱特别的人，也在爱平凡的人。
01.
几天前，权一一被叫了家长。班主任亲自通知，原因是在学校打架，且拒不认错。
才五岁，这是何等的恶劣。
说起来也蛮厉害，小孩看起来白白软软、细胳膊细腿，竟把比他大不知道多少个型号的小胖墩摁在地上一顿揍。
听班主任说急急忙忙赶到现场时，俩人还跟呲牙咧嘴炸毛撩架的小野猫似的撕巴在一起。
就这把权一一拽起来了，他还张牙舞爪地想扑上去挠人。
问起因经过也简单，因为对方说他没有爸爸，他二话没说上去把人揍了。
权一一坦白这些时好像一点也没想隐瞒，往办公室气宇轩昂地一站，很爽快地承认了。说老师，是我打了人没错，你叫我妈妈来吧。
听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为逃避惩罚，推卸责任的谎言，突然碰到个这么诚实的，班主任都有点怀疑自己耳朵。
不过好在小胖墩结实，权一一出手看着凶狠，其实根本没使多大劲儿，俩人身上的伤多半是在地上打滚蹭到的。
小胖墩家长来时气焰嚣张，扬言今天死也要个对方给个说法，否则就要叫警察。权一一家长还没到，小朋友这会儿孤零零一个，刚才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霎时被大嗓门吓退，变成扛不住风的小纸人，下意识朝办公桌后面钻。
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何至如此兴师动众。班主任使出浑身解数和稀泥，天塌下来似的，使了个眼色把小胖墩母亲拉到一边。
“千万别，您儿子刚说完人家没爸。”
潜台词：你儿子被揍不冤。
有威胁的意思。话一出，小胖墩父母气焰瞬间熄灭大半。又两三句巧妙调解之下，最终没多计较。
李知勋最后来的。一个人。
那天班主任电话通知完后过了很久，大概快到放学时间，李知勋才过来把人领走。
熬过大夜，他眼眶红红，显然睡眠不足。
连说话声音都是刮花了的，走之前跟办公室里为了平息事态被迫加班的老师们频频道歉，说劳您们费心。
颔首低眉，面颊柔润。一张脸轻飘飘被头顶炽亮灯光那么一照，仿佛一道覆雪的虚影。
领他回家的路上，李知勋不说话，深沉得好像一罐晃不动的水。在此之前权一一做好了李知勋发火大发雷霆的准备，然而迟迟等不来惩罚的时候，心情就开始变得很煎熬，被牵着的手都在冒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按照以往犯错误的经验，主动认错反而更易于获得原谅。
权一一轻轻拽拽李知勋袖子，把头低下去，十足委屈。他惯会拿捏这一套，知道有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他可怜兮兮。说起话来也像嚼饼干碎屑，一口一口的。
“知勋，对不起嘛，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走慢一点？”
李知勋顺从地停下了，等人三两步跟上来，问他：“错哪了？”
权一一翻来覆去搅手指，又哑巴了。
承认错误只是个缓兵之计，其实他并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对老师诚实也是，因为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面对权一一的哑口无言，李知勋颇为无奈，不是为孩子，而是为自己。
几岁的小孩子白纸一张，牙齿发育不全，连发音都还不准，能懂什么呢？他刚才竟然当真在置气。
李知勋看一眼脚边海拔还不及自己大腿的小东西，新剪的头发长出细碎新芽，毛栗子似的脑袋，小小圆圆的一个，从内而外都还只能用幼稚来形容，明明外形五官大部分都从自己这里继承而来，性格却偏偏全随了另外一位。
沉默的时间很长，这其中包含太多不知从何说起的思绪，惹得李知勋不胜烦躁。
眉头皱了又松，最后都咽下去，蹲下身与小东西持平，语重心长地：“一一，文明社会里，暴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这样高深的道理，权一一显然无法理解。他内心有一把自己的标尺衡量好坏对错，所以话音没落，就着急反驳：“可是他说老权坏话，他在嘲笑我！”
头仰高高的，气势足足的。
前因后果已经知晓，坏话是什么，李知勋不打算重复。
他只是轻轻揭过：“对方当然有错，但你完全可以和他讲道理。”
说这话时李知勋把权一一袖子挽起来，露出微微破皮红肿的肘腕让他自己看。
“你看，现在你们除了两败俱伤，什么问题也没解决。”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变出创口贴，给小家伙擦伤的地方小心贴上，“拳头是不能服人的，不是吗？”
好吧，还是有点痛的。
权一一不肯哼出声，按一按创口贴翘起的边角，有点被说服了。
胳膊被抓起又放下，被轻抚过的地方，触感好像晒饱了阳光干燥蓬松的羽毛，李知勋连创口贴都准备了他最爱的小猪佩奇图案。伤口治愈带来的真实效果就是委屈倒灌苦水决堤，原来比起狠戾责备，用温柔包容错误才更让人百口莫辩。
权一一就是又着急，又找不到底气支撑自己，一张脸皱成受气包：“可是……可是我觉得他说的话也很伤人呀。”
小家伙伶牙俐齿。李知勋张着嘴，想解释什么。
可是嗓子堵着，喉咙里找来找去，最后半句话也没法辩驳。
血缘真是奇妙，说孩子性格全随了另一位不假，同样的话，同样的回答，是他从权顺荣那里听来。
接到学校电话后，李知勋第一时间联系了权顺荣。原本不想打扰他工作，但考虑到教育是父母共同的责任，他还是把情况做了简单告知。
权顺荣几乎是和权一一出手那样同样迅雷不及掩耳，把工作身份云云抛诸脑后，当下就要去学校找人算账。
李知勋却还冷静着，劝他，不要冲动。
毕竟你是公众人物，身份特殊。
说实话权顺荣不太在意这些，脸面声誉的说来说去不过虚物。家是根基，家人是底线，虚的东西飘来浮去无伤大雅，可有些命脉扎根，却是碰也不能碰的。
可能就是这些年都藏着掖着惯了，总感觉脖子上的枷锁束缚太久快要窒息。这回最后一根稻草落下，权顺荣都有些站在悬崖边的错觉，不是为失足坠落而恐慌，而是一种即将获得自由的冲动。
“干脆直接公开算了，我结婚生子又不是犯法。”
这是权顺荣原话，被李知勋断然否决了。
其实自打结婚起，两个人就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话题，遗憾意见始终存在分歧。
他们都是固执的人，且都坚持自己的观点，谁也不肯让步。因此每次话题猝不及防开始，到最后都不欢而散，久而久之默契地谁也不提，就像对付一块顽疾，无法对症下药就只能暂且搁置。
然而不处理隐患的后果就是病灶复发积久成灾，这次当作导火索点燃，他们好像酝酿已久的沉睡火山。过去被故意忽视掉的种种，都像回旋镖一样正中靶心，时隔很久，扎得鲜血淋漓。
各执己见的后果就是战火一触即发，那些车轱辘话又被翻来倒去抛掷一个来回。
为什么一定要公开？
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对孩子有什么好处吗？
为什么不想公开？
你见不得人吗？
还是孩子见不得人？
他们仿佛一个桌子上掰手腕，立场不同，却又势均力敌，谁也扭不过谁。
权顺荣话里有话，有意克制过情绪的声音压得很低：“永远不要低估小孩子的恶意。语言中伤有多严重，明明你我更清楚。”
人心与恶的距离能有多远？一句话，一个念头，一次打击，一场变故，都有可能让人跌入不见尽头的深渊。
工作室通宵一晚的李知勋有些精神不济，面对如此质问，也重重塌下肩膀，把自己狠狠丢进沙发里。
他几乎是像千里之堤一夜倾倒那样，说：“我当然知道。”而后绝望地、颓然地用手掩起面庞，“可权顺荣，你真的有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吗？”
“我……”
一击致命。权顺荣好像是被谁一把扼住肺部那样呼吸不畅，孤零零蹦出一个单音节后，断掉了。
前途二字生辣刺耳，听得他一阵恐慌。气头上提及，不像在谈论未来，更像在说分道扬镳。说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不再相干。
情绪引爆，霎时间连空气都化为焦土。
世事原来如此的，梦想驱使他登高望远，做星星、去发光，又因本心的燃烧，有了为爱情牺牲一切的勇气。权顺荣也想将爱情和面包同等，只是现实悠悠之口难逃，他的能力还不足以撑起这样的野心。
可十几年如一日朝夕相处，李知勋早把他内心戏读通透，还是毫不留情要把他推出去直面现实。
“权顺荣，一路走来吃过多少苦你自己最清楚。你还没有站到顶峰，你还没有服众的能力，你亲口在舞台上做的承诺，你都做到了吗？”
剑拔弩张的架势，一根弦眼看要崩掉。
“算了，不说这些。”权顺荣又想搁置，“再说这些没意义。”
对他来说实在难题。这种百口莫辨的感觉就像一脚踏空，收不回去，又怕踩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可李知勋不打算退让，他在这方面有种近乎偏执的顽固。
不是没想过公开，只是从前哪怕看法不同也到不了针锋相对的地步，所以从没有跟权顺荣认真谈过。
他一直是细水长流的那派，总觉得时间还早，可以慢慢来，全然忘记权顺荣不一样。权顺荣没有变，一直那么生机盎然。天生属于舞台，表现力是同期出道中的佼佼者，所有的一切，掌声、鲜花、荣誉、爱意，都如亘古不变的重重海浪，从四面八方而来托举着他、环绕着他，温柔坚定、源源不绝。权顺荣正以一骑绝尘的速度急速前进着，连自己也无法阻挡。
所以他不怪权顺荣，错不在他。
毕竟曾经就是这样被权顺荣身上这些金箔似的闪光点所吸引，现在也一样。
但是，但是。
“左右都要被说闲话，不如专注做好分内事。”李知勋还是那么干脆利落，“我早就说过了，外人怎么说我不管，名分什么的，我也不在乎。”
“如果你不知道怎么选，那就回想一下出道前站在练习室镜子前的时候，想想那会儿是什么感受。”
时间残忍地静止几秒。
“没法两全，权顺荣。”
那是成年人较量濒临绝境的瞬间，李知勋清晰看到权顺荣眼中有冲动的火光一闪而过，遂地又熄灭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舆论还是谩骂，这些我都不怕。”他好像有点冷静下来，连倾注在李知勋身上的目光都深不可测。
“一辈子都要贴着见光死的标签是什么好事吗？每天要担心镜头，担心上热搜，担心被发现，一点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饭吃不好，觉睡不好，有家也不敢回，就怕被记者蹲守。”
气氛降至冰点，情绪持续高热，权顺荣声音一出就是烙铁烧红入水，呲啦一声被烫熟。
“知勋，我不想再看你活得这么小心翼翼了，你明白吗？”
他们还是无法达成共识，明明谁都没有错，却好像进退维谷，来回攻击两三句就要丢盔弃甲。
李知勋把手从脸上挪开，才发觉自己抹了一脸潮湿，明明他不是爱哭的人。
从前恋爱时都说他铜墙铁壁，不解风情，但他心肠太软，终究不忍心把刀口朝外。如果注定要有一方要低头妥协，他也希望是自己。
于是深吸一口气，近乎死水般平静下来。
“权顺荣，别再让我愧疚了。”
沉默浓如墨色，也化作有形巨浪漫过头顶。
半晌，一声轻笑浮出水面。
“行，真行。”
那应该是在自嘲。目光失色，声音黯然。李知勋听到，感觉心脏蜿蜒着割开一道裂痕。
“所以到头来，我的考虑倒成了你的亏欠。”
好沉重的一句话，连脚下地板都在微微震动，眼前白朦朦的吊顶灯碎片仿佛被硬生生的撕开，尽管他后来才知道那是眼泪夺眶后视野复清的原故。
李知勋就是想要抓住什么，一瞬间几欲迫切地脱口——
不是这样的！
嘭——
“不是这样的，荣啊……”
那是最后一句，大门撞开又摔上。
啪地一声，权一一写作业的铅笔掉到地上，摔断了笔尖。
家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02.
权一一也不清楚自己爱哭鼻子的点在哪，人间若有伤心事，那李知勋和权顺荣的争吵对权一一来说，简直比吃不到草莓冰激淋还要悲痛。
他听见起起伏伏的争执，间或夹杂着颤抖的尾音，穿越层层走廊和门板传进耳朵。
权一一不确定起因是否和自己在学校闯祸有关，他只觉得他们之间谈论的问题一定比数学题还要难解，所以才谁也不肯让步。
可老权一直是那样珍惜知勋的人，面对知勋时字典里好像从来没有不字，他们天生就是两块对称凹陷的拼图，太懂要如何填补彼此空缺的部分，所以争辩起来都好像自己的左手和右手在打架，或者两个自己在斗嘴，都是很有原则而倔强的，谁也拗不过谁。
日子迅速灰暗下来。
事态应该很严重，没两天连隔壁文俊辉和全圆佑都被惊动。
应该是被派来一人一边当说客，谁能想到俩人平时如胶似漆，真正吵起嘴来天雷勾地火。
彻底了解始末，好言相劝好一会儿，还差点搬动了李爸李妈两尊佛。
文俊辉不算太能说体己话的人，但贵在真诚。离开时很严肃跟他说，这日子还得过，大不了你就回娘家，叔叔阿姨总归少不了你和孩子那碗饭，不必在这受气。
李知勋搡他一把，笑骂没事找事，看起来是因为终于有人倾诉，心情舒畅不少。
等送走了人，权一一躲在旋转楼梯口终于敢露脸。
“知勋，你还在生气吗？”
这几天李知勋脸上鲜少挂笑，简直和平常冷静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他都小心翼翼，动作轻轻的，生怕踩到雷区。
“你为什么和老权吵架，你不爱他了吗？”
李知勋身形顿住，没有直接回答。他凝住小家伙黑溜溜的眼睛，反问他：“那你为什么和小胖墩打架？”
兜兜转转怎么又引火上身，权一一好不容易吹鼓的勇气又一泄而空。
“因为他说老权坏话，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是不对的。”
李知勋点点头。他关好门，走上来，站到低一级台阶上。
“那你之后还会和小胖墩和好，一起玩游戏吗？”
对于这个问题权一一有明显的踌躇，复又小鸡啄米地点点头：“会。”
“为什么？”
“嗯……因为打架是打架，玩游戏是玩游戏，这两个不一样，不是需要苦恼的问题。”
说这话时小家伙眼睛眨啊眨，答得义正严辞，讲得头头是道。
李知勋很满意，低头去拉他小手，展开一看发现手心还沾着脏乎乎一坨碳铅印，不禁失笑：“是啊，老权和我也是这样，因为我们想法不一样，所以吵架了。”
然后摸一把他肉嘟嘟的下巴颏儿，“但是吵架和爱不爱是两码事，我很爱他，他也一样。”
“所以我们还会像你和小胖墩一样，重归于好。”
李知勋的话如获大赦。
至少现在自己不会有面临变成单亲家庭的危机。
权一一暗自握紧了小拳头，笃定说，雨过天晴，一切都是暂时的。
明天，就明天。
老权一定会回来。
事实证明李知勋从不骗人。权顺荣第二天不仅回来了，之后的每一天也都回来了。但是家里还是变得有些不一样。
比如两个人变得异常谦让，明明是会为冰箱最后一瓶可乐大打出手的人，在楼梯上相遇，却本能般地贴着墙壁让出地方，示意对方先过。再比如权顺荣变得不那么粘人了，从前每天嚷嚷着要一起睡，现在每天早晨都孤零零从沙发上醒来。权顺荣的体型和沙发实在不合，毯子都只能盖半边，权一一十分担心他半夜会做噩梦滚下来。
而且往常有权顺荣在的时候都是很热闹的，现在就变得很安静。连平日窗口下嘶叫的虫儿现在也没有一点声音，有的只是一成不变的圆月和一丝无云的夜空。李知勋闷头搞创作，权顺荣闷头睡大觉，小猪佩奇一家六口其乐融融。
太闷了。
没有权顺荣招惹自己的日子简直就像电视静了音。
权一一突然有点怀念。
如果硬要算关系破冰的点，那命运齿轮大概就是从那天放学开始转动的。
权一一环顾四周，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不是熟悉的卫衣短裤加拖鞋，简直新鲜事。
板正的西装黑衣人，权一一认得的，那是权顺荣每次出门都会带着的胖保镖。权一一脑瓜转得快，一下就猜到这是受人所托，所以很放心跟着走。
胖保镖领着他，就和往常被拍到在乌泱泱的人群中护送权顺荣一样，步履稳健，坚不可摧。
他们大概走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才停下。
身高所限，马路对面先看到的是一身休闲便服，然后是一副很拉风的墨镜，再往上看墨镜就在灿烂地向他招手。
权一一却笑不出来。
过了路口，走到跟前，墨镜拉下来扫他一眼：“怎么不开心？”
明知故问。权一一显得兴致缺缺，赌气玩起沉默是金那套。
“我惹到你了？”看起来不是生病，墨镜又若无其事推回去，摆正身子。
“你没有。”
“哦，那是学校谁又惹你了？”
这话听起来就很像黑社会，那次打架都快成刻板印象。
权一一叉腰跺脚，嘴挂油瓶：“老权，在你眼里我是河豚吗？”
权顺荣见好就收：“好好好，我小人之心。”然后顺势去勾他手，“那笑一个，带你去吃麦当劳？”
等一下，这不对。
家庭危机面前，怎么能因为一顿麦当劳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权一一这下真急了，甚至有点病急乱投医的架势：“老权，知勋已经一个星期没和你说话啦！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的呀？”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
权顺荣莫名其妙，替他把沉甸甸的书包摘下来，背到自己身上，“知勋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有权力决定什么时候说话，和谁说，说什么。”
权一一哦一声，眼睛滴溜溜转。
遂又真诚发问：“那你们一直不说话，是准备当室友吗？”
“室友？什么室友？“权顺荣跟不上小东西节奏，有点没摸着头脑。
权一一眼皮微微下捺，认真思索。片刻后仰起脸，换了个问法：“就是……你们会离婚吗？”
话题堪比急转弯，这下权顺荣真笑不出来了。嘴角一抬，弧度却向下，震惊之余还有心虚：“你从哪学来的词？”
觉得自己抓住要害的权一一有点小骄傲，叉起胳膊，一脸你太天真：“不懂了吧？你只需要回答会或不会。”
权顺荣还是太天真了。他当然不能说这是从电视剧里学来。因为两个人这阵子的反常，对他疏于看管，才得以在规定的一个小时小猪佩奇动画片后，偷偷翻一翻平时勒令禁止的晚八点档频道。
嘶，权顺荣细眼一眯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怎么说呢，感情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他没办法判断其中对错，也没办法解释个一二三四，硬要得出结论，简直天方夜谭。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咱还是先吃饭。”
半小时后，俩人坐在麦当劳窗口位置，一人面前摆一盘儿童套餐，开始双边会谈。
权顺荣认真起来终于有点大人样子，眼睛会睁得比平时大一些，眉毛微微向上挑起一些，把玩笑与假不正经的本性收得无影无踪。
只是闲谈，权顺荣眼里的权一一就是鬼灵精怪的小大人，值得一个平等谈心的机会。
“你觉得咱家是什么样的？和谐还是吵闹？矛盾多多还是爱意满满？你、我、知勋，我们三个在家里又担任什么样的角色？”
权一一捧着比脸大的汉堡有些困惑：“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老权？这么多问题，你希望我先回答哪个？”
权顺荣可能意识到自己有点心急了，又解释：“随便你呀，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咱们家的看法。”
权一一后仰着脑袋把芝士生拉硬拽进嘴里，同时努力思考：“我觉得咱们家……”他学着权顺荣用词，“偶尔安静偶尔吵闹，也很普通。”
“怎么说？”
“知勋很厉害，负责才貌双全。你工作很忙，负责赚钱养家。”
权顺荣听得津津有味：“好吧，那你呢？”
“我？我负责……嗯……”权一一嗦嗦指头上附着的咸甜芝士酱，“我负责维护和平吧。”
反应慢半拍，权顺荣还没反问什么意思，就听权一一捡起话尾接着讲：“咱们家就是很普通的三口之家。”
他思考这个问题时，讲话慢慢的，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道破天机。
“你和知勋相处得很好，对大多数事情都有相同的看法，除了……”说到这儿他偷偷瞥一眼过来，“除了最近几天。”
然后就此打住，似乎无法继续说下去。
显然小孩本来只打算谈谈通常情况，像个成年人那样潇洒地发表自己观点，所以谈到大人们的问题是意料之外的，他毫无准备。
权一一正在升降椅上坐立不安地转着屁股，两脚因为够不到地面而荡在半空反复打架，以至于鞋带都松散开来。
见状权顺荣不紧不慢把他转过来，低头替他系好。
问他：“你知道我们最近不太好？”
不太好是多不好，权一一不敢妄自揣测。毕竟这是大人的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能有发言权吗？当然没有。
可对大人的事小孩子真的什么也不懂吗？不一定。
但是没人会问小孩子想法。
不愿被察觉自己已经窥破秘密，以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关系雪上加霜，权一一心里天人交战，只能含混掩饰：“也没有啦，我只是觉得你们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个嘛……”
权一一如数家珍，比如那些兜圈子的争吵，什么梦想前途云云，他不懂，但把语气学得有模有样，全都念叨给权顺荣听。
权顺荣一脸慈爱地笑，感觉自己在看单口相声。
那是真的有点好笑的，他第一次从小孩子视角反思成年人的不懂事，听得很新鲜，于是又问权一一你觉得错在谁？还是说我们两个都有份。
权一一用薯条沾着番茄酱在餐盘垫纸上鬼画符，圆滚滚的小脑袋晃悠在权顺荣眼皮子底下，这会儿就真有点像个点化凡人的小佛童，给出的回答把维护和平的使命贯彻落实：“你们都有错。”
其实权顺荣还想追问哪里错，但在这之前实在是看不下去那包被蹂躏得乱七八糟的可怜薯条，于是把东西夺过去：“知勋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拿食物来玩。”
权一一瞬间蔫了。
“唉。”
失去转移注意力的玩具让他重重叹气，又说：“我的心都快被你们撕碎了。我快死了，老权。”
夸张的表情，夸张的语气，从八点档学来很多，权一一一点也不浪费。整张脸多余的肉肉都在表达不满：“求求你们快和好吧，你们快把我折磨死了！”
然后整个人都萎靡不振地堆到餐桌上去，又被权顺荣眼疾手快地连人带帽兜薅起来：“桌子脏，知勋今早才给你换的干净衣服。
左一个知勋，右一个知勋。权一一不到半天耳朵起茧子。
明明在看不见的地方叫的这么亲，怎么就不愿意在家里开口说话呢？
真是搞不懂你们别扭的大人。
“好吧，你们都有错，也都没有错。”
什么也不让动，他只能托起腮，然后用最天真的神情，讲老气横秋的话：“就像我和小胖墩打架，虽然打赢了，但其实我的手也很疼的。”
“老权，”权一一停下来，认真地唤他，“我觉得知勋一定不比你难过的少。”
再次感叹血缘的奇妙。这血浓于水小生命，性格里流淌着来自他基因里的活泼好动，也蕴藏着另一半认真时稳重沉着的影子。
这么简单的道理，大人怎么会不懂呢？
大人们可能是懂的。但死要面子活受罪。
权顺荣和小家伙长久地对视，而后终于有所顿悟似的会心一笑：“听起来好像是这样，我和知勋吵架，你负责在我们中间当和事佬。”
嗯嗯，权一一酷酷点头，小手一挥：“你不是说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吗？不用谢，这都是结晶该做的。”
其实说吵架也有些夸张，平日里，除了某些原则问题权顺荣和李知勋持不同看法外，其他小事都会如法炮制。偏偏一直在公不公开这个问题上回避，配合得比在工作室还默契。加上性格又实在互补，权顺荣爱憎分明的，对李知勋的付出总能不厌其烦地输出正向赞美，比如新创作要夸音乐之神，新衣服要夸你真好看，连一些很亲密的举动，过后也要主动贴贴，说你好甜。李知勋面子薄一些，但内有乾坤大，也能很好地承托住他一切反馈。就好比往湖里掷一颗石子，你听不见回声，但却知道无论如何它一定能尘埃落定。
所以除了工作，两个人从恋爱开始，就很少有大的矛盾冲突。原是不懂，相爱到最后为何只剩怨偶，如今1+1=3，关心则乱，多一份牵挂，也自然多一些分歧。
这吵嘴的阵仗不仅是权一一第一次见，连他们自己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破天荒地冷战好一段时间，其实自己也有点手足无措的。上次冷战都是上次了，倒也难怪权一一要大喊折磨。
所以权顺荣问权一一：“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我们闹矛盾？”
权一一狠狠点头。
“那我们有多久不说话了？”
权一一掰着指头数，答：“八天。”
好险，手指头差点不够用。
“那在这之前你还见过我们吵架吗？”
权一一苦恼回忆，小眉毛愁得十分辛苦，好像是在做情景区分，最终给出模棱两可的结果：“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比如呢？”
“比如你很不喜欢知勋过度工作，知勋也很不喜欢你早出晚归。但你们好像从没抱怨，也不吵架，只是生闷气。”
“嗯，没错。孺子可教。”
权顺荣格外欢喜，拿指节往他皱巴巴的小鼻子上一刮：“所以你看，我们这么关心对方，谁也离不开谁。”
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没耐心和信心才是。他们都还抱着相互适应的念头，吵架只是为了达成一致而选择的一种不太和平的沟通方式。他们仍为了维护自己心中的“应该”而绞尽脑汁，锻炼词句，他们都还不死心。
权顺荣有点知道要怎么做了。
03.
事情就是从那时起变得有些不一样，尽管在此之前还有一段不长不短的破冰期。
大概就是李知勋接到团队制作邀请的那几天，因为成品要的急，给的报酬也不菲，所以爽快答应下来。
只是灵感没那么爽快，不能随叫随到。deadline临近那几天，早餐没空吃，午餐凑合吃，啃片面包苹果的随便对付。晚上一杯冰美式，加满油又奋战到天明。
少了权顺荣定时提醒他劳逸结合，每天都过得如此黑白颠倒。他像个上了发条停不下来的机器，工作室内散乱着各种乐器，数字音频工作站红黄蓝绿的大块颜色令人烦躁，二十四小时亮着的宇宙工厂字母霓虹就是唯一的太阳，根本无法判断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
慢性自杀几星期的后果就是胃先开始抗议。
他终于拗不过身体讯号踏出门。
是白天了。
权一一的被子已经叠成了小豆腐块，公正地摆在床头。
厨房里有面包机工作的噪音，餐桌上一碗热腾腾的莲子小米粥和鸡蛋并排。
在他还懵神地判断这份早餐的主人属于他们三个中哪一个时，就见权顺荣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一边擦着手，一边把烤好的面包放到桌上，说：“吃吧。”
确认是在跟自己说话没错。
李知勋看一眼墙上悬挂的日历，后知后觉原来权顺荣繁忙的行程早已结束。
太久的闭关让他仿佛失去话语能力，李知勋干巴巴地张了张嘴，还想点问什么，再次被权顺荣一眼洞悉。
“孩子吃过了，一会儿助理来送他上学。”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外面一声清脆鸣笛。
紧接着就是头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轰隆隆地从楼上下来了。
小东西到底是长大了点，哪怕疏于照看，也能很好地自理，就是从上到下都有点歪七扭八。
李知勋心有波澜，摇头失笑，走到小东西跟前屈折地蹲下来，不紧不慢替他规整到位。
这期间权一一一直盯着眼前人乱糟糟的头发观察，不知怎的突然就伸手过来捧住他腮颊。
说：“知勋，你要好好吃饭。”
语气格外怜惜的，就像往常他叮嘱小东西时要注意安全、要认真学习、要乖乖听话一样。
“什么？”脸颊肉被限制，所以李知勋发音很艰难，两个字也含混得像在嚼面团。
“你这几天工作太辛苦啦，知勋。你都快变成大熊猫啦！“
说这话时权一一在自己眼睛上比了两个圈圈，然后又指指桌上的早餐，“老权很担心你，所以亲自给你做了早餐。”
李知勋还顾不上被小孩子教育的尴尬，脸颊肉就又陷入禁锢。权一一金鱼一样，把嘴巴张出一个小小的O，贴到他面前。
“你听话，一定要全部吃光光哦！绝对不能浪费，我会回来检查的。”
就真的没办法，那人小鬼大样子太可爱，让李知勋终于忍不住拧一把他圆嘟Q弹的小脸，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发出半个月以来难得愉快的轻笑。
“好，我一定不浪费。”
心满意足的权一一蹦跳着出门了。
李知勋说到做到。先是简单地洗漱，然后坐到餐桌前，安安分分吃了半个月以来难得饱满的早餐。
吃饭时权顺荣没有再跟他搭话，但也没闲着。一个人默默无闻把厨房碗洗了，又把桌子擦了，感觉没擦干净，转头又用厨房专用纸把油渍处理了。反正就是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导致李知勋有种回到幼儿园吃饭最后一名的尴尬。
等他吃完，忐忑地端着空碗空盘悄悄跟上权顺荣的脚步，跟到厨房门口时，权顺荣绷着脸，面无表情地转身了。
“跟着我干什么？”语气很不善。
李知勋心里翻个白眼。
臭男人，就装吧。
但他还是没表现出来，只是庆幸有了台阶可以下，脸上主动笑着示好，指头甚至无意识地去勾权顺荣衣角：“你终于肯理我了？”
权顺荣垂下眼，瞥一眼这心机的小动作，下意识吞了吞嗓眼。
他毕竟不是柳下惠，没法坐怀不乱，只是假装镇定地抽出衣角：“咳，我可没说要原谅你。”
嘁，装模作样。
李知勋不馁，眼睛眯眯笑，猫一样。指头也变成两条腿的小人，在他胸膛上暧昧地走猫步：“但你的行为出卖了你，你在担心我。”
担心不就是在意？在意不就是喜欢？喜欢不就是超爱？
嗯，没错。
他超爱。
权顺荣还端庄着，不慌不乱拨开那不安分的手，如同发现新大陆：“你什么时候和我一样厚脸皮了？”
李知勋没羞没臊：“一个被窝睡不出两人。亲都亲了，我脸皮是薄是厚你还不知道？”
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这还哪里找的出地方下脚？
“哼，你总有理。”
权顺荣不打算和他磨嘴皮子，接过空碗进了厨房。
“反正这次你休想蒙混过关。”
哦，这是有戏。
李知勋揣摩出深意，趁热打铁，两只手可怜见儿地捂到胃上：“你都不知道，上周你不在，我的胃可遭大罪了。”
爱心早餐下肚，其实已经好很多，但他眼角眉梢还都是戏。
谁知权顺荣吃了秤砣铁了心，把他表演当空气，看都不看一眼。
好吧，刚才戏太足，现在李知勋是真有点难受了，微微蜷缩起背，不由痛呼出声：“啊，好痛。”
厨房里权顺荣像被关联上感应键，前脚听到动静，后脚丢下洗了一半的碗，湿着手就出来：“真疼了？”
李知勋眼泪汪汪：“嗯。”
“那去医院？”权顺荣说着就要摘围裙，全然忘记橡胶手套还沾着一堆泡沫。
李知勋勾了勾唇角，霎时眉开眼笑：“不赌气了？”
那模样真是无懈可击的，仿佛一颗过熟的软桃，让人忍不住想要透过表里，去抚一抚他深藏的核。
正因为能从他的笑容里真切感觉到幸福，所以觉得当下所有遗憾和过错都能和这一刻相抵消，就没法不放下一切缴械投降。
“那你呢？就没点想说的？”权顺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看他。
“对不起。”李知勋都不给权顺荣反诘机会，“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人吵起架来一上头总会有几句话不过脑子，况且我也真不是那个意思。”
权顺荣也不甘示弱：“你还叫屈？”
那话多伤人啊，权顺荣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
氛围有所缓和，那会儿憋了小半月的苦水才终于得以宣泄。
“你还说呢！你长本事了，还敢跟我摔门，你当时走那么快，我哪有机会解释。”
李知勋碎碎念，复忆起当时情形，仿佛还在昨天。顿时委屈铺天盖地，“真犯罪了也还能有个死缓，你这都不给上诉，直接给我判死刑……”
话还没说完，脸颊挨上一点热源，有如露水不小心沾湿的羽毛。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这是猝不及防被偷偷一吻的触感。
未辩解完的话，就这样被全然收进权顺荣轻柔化水的尾音里。
“我知道。”
李知勋听见他说。
“我也对不起。”
老夫老妻不比十七八热恋小年轻，怎么还能因为区区一个吻就春心荡漾，甚至还蝴蝶效应般联想到一堆乱七八糟会脸红的事。
李知勋恍恍惚惚的：“行了，我早就不气了。”
然后神智逐渐清醒，去拉权顺荣手，一点不介意被洗洁精沾得一片狼藉，“以后再吵架，打也好，骂也罢，不许不理我。”
“好。”权顺荣允诺，垂下头交颈似的去蹭他冰凉的鼻尖。
“真错了，再没有下次了。”
晚上李知勋没有再闭关，他选择放下手头一切要紧事，去给权一一讲睡前故事。
今天心情不错，他讲了一个关于爱神和恶鬼的故事。
故事说爱神和恶鬼一起来到了人间。
春天，他们一同踏青。爱神说：“百花齐放，多么美丽的景致！”恶鬼说：“美什么？！那花有刺呢！”
夏天，他们一同乘凉。爱神说：“绿树浓荫，多么美妙的风光！”恶鬼说：“妙什么？！那树有虫呢！”
秋天，他们一同赏月。爱神说：“花好月圆，多么美好的夜晚！”恶鬼说：“好什么？！那月白天就不见了！”
冬天，他们一同赏雪。爱神说：“白雪皑皑，多么干净的风景！”恶鬼说：“净什么？！那雪马上就要化了！”
上帝对挑三拣四的恶鬼很是愤怒，于是惩罚恶鬼永入地狱，让爱神飞升天堂。
爱神内心有爱，所以所见所感皆是美好。恶鬼内心存恨，得到的就只有痛苦。
故事到此结束，被窝里的人看起来却没什么困意，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
李知勋替小家伙掖好被角：“不睡吗？”
权一一拨浪鼓摇头，提出请求：“知勋，你今天能陪我睡吗？
大概就是看出来他心情很好，所以感觉一切破例都有商量余地。
李知勋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地掀开被子钻进来：“好吧，就这一回，下不为例。”
凉风趁虚而入，但好在李知勋身上暖和。大概因为刚洗过澡，皮肤表面还蒸腾着些许热气，李知勋拍一拍身边空出的位置，权一一就很是兴奋的亲亲热热贴了过去。这是本能的依偎，就像刚出生的小猫崽努力寻求母体的热量以驱散寒意。
“好了，闭眼快睡吧。”
李知勋给出指令，率先做出榜样示范。
可他睡不着，因为憋了一肚子话想说。努力闭着眼假寐，脑袋里天马行空。
遐想之际，掀开眼皮偷瞄李知勋一眼，发现他也和自己一样弄虚作假。
“你怎么睁眼了？”权一一先发制人。
被抓现行，李知勋吃瘪，老实回答：“好吧，我还睡不着。”
权一一思量一下，翻个身，问他：“怎么睡不着？你也和老权一样有心事吗？”
已经错过小朋友睡觉的点很久了，李知勋却罕见没有发火。反而侧过身子，支起脑袋，好像是打算和他聊一聊。
“老权什么时候有心事了？”
“那天接我放学的时候，他跟着保镖大叔一起来了。”权一一边说边抠弄起自己的指头，“他跟我说了很多，说到咱们家，说到你，还说到你们吵架。他说他晚上也睡不着，他有心事。”
“哦，这样。”
那天李知勋收到助理电话，知道权顺荣跟着去接小孩放学了，还带着吃了饭，只是不知道他们父子间还多了这么多小秘密。
“权顺荣知道你几岁吗，就跟你谈这么深奥的内容。”
年龄歧视简直是这个年纪小朋友最大的痛点，权一一皱着鼻子不服气：“我不小了知勋！我已经五岁了！”
“好好。”李知勋连忙顺从，替他把乱跑的被子重新拉到下巴盖好，“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是个有主见的小学生了。”
权一一把下巴垫在软乎乎的被子上蹭蹭，寻求到舒适感，重新正色：“知勋，今天是你和老权吵架以来第一次说话，我很开心。”
李知勋不打算避讳，手掌隔着被子一下一下安抚地拍着，回答：“我也很开心。”
“那你和老权和好了吗？”
“和好了。”
“不吵架了吗？”
“嗯，我们达成共识，不吵架了。”
权一一点点头，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又问：“什么是共识？”
“嗯……”李知勋转转眼睛，酝酿着措辞，“共识就是我尊重他，他也尊重我。”
哦，这样。权一一明白了，这听起来很平等，也很牢靠。
“那你们不会离婚了吗？”
因为不确定所以才会想通过反复询问得以确认，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李知勋就是莫名一阵后怕，惊心动魄的同时第一反应心疼和自责，愧疚感在那时达到顶峰。
“不会。”
他把两个字音咬得格外重，仿佛要把一诺千金具像化，“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还要在一起很久很久，哪怕前面再多困难，也不会把我们分开。”
大抵因为亲缘关系让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所以权一一听到，也坚信李知勋说的不会分开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是任何人也无法破坏的。
他的脑袋有点安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了，遗留下的只是李知勋给他讲的、悦耳动听的睡前故事。
那个心怀大爱，对世间一切生灵仁慈，对万物都不忍的爱神天使，他都有点开始相信她的存在。
“爱神保佑你们。”他说。
“谢谢。”李知勋在他额前轻轻亲亲，“爱神也保佑你。”
“晚安知勋。”
“晚安宝贝。”
04.
之后事态就翻天覆地地改变了。
那阵子权一一觉得对他指指点点的人又变多了，怀疑的、羡慕的、嫉妒的。随之改变的还有权顺荣身边的工作人员，黑衣人多了许多，平日对他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更加森严。
知勋呢，知勋好像变得更不爱出门了。
某天放学前他跑到操场旁的沙坑去玩，有几个小孩一团一团地坐在那儿，像一根藤上挨挤着的葡萄似的说小话。看到他过来，都用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扫他，感觉就像在用小刀削苹果，还是削断皮的那种。
权一一听见他们窃窃私语，说就是他，权顺荣居然是他爸爸。
于是不再靠过去。
权一一想起李知勋的教导，绕着沙坑边缘逡巡了几圈，然后飞快跑开了。
他不想和他们一般见识，他觉得这些小孩实在不可理喻。
他早就说过了我有爸爸。老权就是我的爸爸。
可是没人信他。
真是愚蠢的小孩子们。
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以此为题的八卦新闻火红火红地挂在文娱板第一位。
热度如大火燎原，一路烧到了大洋彼岸正在享受蜜月的文俊辉和全圆佑。
“什么？公开？为什么？你不是一直不同意吗？”
接起跨洋电话，那边声音都像被烧焦似的尖锐。
“他威胁你了？”文俊辉似乎还是不愿接受现实。
“没有，我就是想开了。”李知勋把听筒贴在耳朵上回答，不忘把如期完成的录音样带发送到甲方邮箱。
文俊辉一听，混乱到语言系统打结：“别想不开啊，怎么就想开了？”
“嗯就是……他希望我能自私一次，谁也不考虑。”李知勋吞吞吐吐的。
“他觉得自己能应付得好。”
说完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也许吧。”
讲到这儿时李知勋回想起他们关系正式破冰那天。那之后他们心平气和坐下来，又进行了一次长谈，这次谁也没有不耐烦，谈话顺利进行。
尽管最后不能说有了完美的结果，但却促使李知勋进行积极反思。
长久以来，他都属于强硬派。大概是制作方面的天赋给予他掌控大局的本能，有时会过度理性，不善于群策群力，面对不一致的问题时，就很容易坚持自己的看法。当然这并没有错，只是偶尔也会走向偏执而不自知。
也许吧，大概吧，说不定呢。
他不太喜欢这样充满不确定性的字眼，有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权顺荣不厌其烦的正向反馈惯坏，所以耳朵里容不下不一样的见解，导致忽视了万分之一的可能。
也许呢？万一自己不敢尝试选择的路会有好的结果呢？这不是美化，而是已经知晓最坏的可能，左右不会更糟糕。
他没假设过的，也许早点公开，大众一时兴起很快就会把他们忘记。也许早点公开，权一一就不会在面对缺失父爱的质疑时，笨嘴拙舌找不到证据反驳。也许早点公开，自己也无需躲躲藏藏，就敢和合法伴侣走在街上大方牵手。权顺荣那就更不会怕了，他一直都是最想公开的那个，恐怕早已在自己频频退却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做好了一切迎难而上的准备。
也许吧。
镜头、闪光灯，被偷窥的生活细节、被捕捉的感情玄机，这样的身份结合，促成的是一段人人都乐于拿来当饭后谈资的感情，注定要承受重负。用未来豪赌，代价自然不可避免。
可他们是一家人，所以不需要有独自牺牲的英雄主义。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哪怕千难万险也要共同面对。
倘若守住幸福必须有人站出来承担些什么，那也应该是一起勇敢地站出来。
所以李知勋最终同意了。
我相信时间会处理好一切。
这是当时权顺荣的看法。
李知勋说好。
“他相信时间，而我相信他，就这么简单。”
挂断电话前，李知勋隐约听见文俊辉在那边跟全圆佑抱怨：得，我说什么来着。他俩这婚，离不了一点。
李知勋都有点想笑。
是啊，离不了的。
日子过了这么久，他和权顺荣谁也离不了谁。
“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
这是那晚权顺荣搂着他肩膀唱出来的一句。
他们时隔很久那样亲昵，坐在阳台看星星。
权顺荣捏捏他肩胛骨，问他：“喜欢首尔吗？”
李知勋扫开耳边被风缭乱的头发，回答说：“喜欢，很奇妙的城市。”
首尔很大，装不下太多人虚幻的梦。首尔也很小，装得下小小的三口之家。
“既然喜欢，那我们就安定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权顺荣轻轻托住他头，放到自己肩膀上，“知勋，你准备好了吗？”
月光为证，星星位誓，李知勋比任何时候都更加肯定。
“我准备好了。”他说，“我没关系的，权顺荣。我都跟你走过这么多年了。”
“这倒是。”权顺荣笑了，“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真没这么坚定。”
“少来。”李知勋嘘他。
“那我们这就算彻底达成共识了？”
“嗯，达成共识了。”
“那抱一个？”
然后权顺荣就张开怀抱，一寸一寸舒展开来。
那个拥抱是权顺荣口中的签字画押，不许反悔。
尽管他们已经拥抱过无数次，对于彼此的体温和气息都不算陌生。但相比以往任何一次，这一次，是李知勋头一回那样清晰地听到，藏在权顺荣胸膛里的、飞快有力的心跳。
“哦对了，我收到了亲子节目的邀请。”权顺荣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嗯？什么内容？”李知勋还懒懒地把下巴搁在权顺荣肩上没有动。
“育儿类日常综艺，原本是去做飞行观察员的。”
“那现在呢？”李知勋问。
“现在……我想申请当常驻嘉宾了。”权顺荣说。
“哦，这样。”
他们不约而同安静半秒。
“决定了吗？”李知勋先开口打破。
“嗯，决定了。”权顺荣答，随即又迟疑，“当然我尊重你的意见，公开是公开，节目是节目，如果你不想上镜……”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知勋打断：“那就去做吧，我们一起。”
“去做吧。”李知勋再次重复，“就像我们无数次合作过的那样，勇敢地去做吧。”
经过公司沟通，最终所有工作人员保密录制持续三个月。节目首期预告采访，权顺荣特地叮嘱工作人员一刀不剪。
短短三分钟独白，他首次作为主人公对三个月前热搜新闻作出回应。
“大家好，我是权顺荣。”
“关于公不公开这个问题，我和我的妻子李知勋也犹豫争论很久。一方面我们渴望并肩走在阳光里，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孩子过分暴露在镜头下。这次公开，是我们充分考虑后果，深思熟虑并彻夜长谈后共同做出的选择。”
“我知道会有很多人觉得以我目前的成就，谈成功太狂妄，说起幸福太幻想，但我个人觉得成功和幸福并不矛盾。我认为成功可能是某些人的人生目标，但幸福应该是所有人的人生底色。没有幸福的底色，成功就只能是枯萎。”
“所以想在此跟大家说声谢谢，也对粉丝们说句抱歉。”
“我是个野心很大的人。”
“梦想和家庭，我都要。”
第二天意料之内被手机连续不断的提示音吵醒，拿起来看一眼，热搜再次第一，未接电话四十几通。
但他早就下定决心，所以什么也不打算回应。
没有剧本，没有手滑，没有声明。
权顺荣照常赖到九点起床吃早饭，洗漱好后等着他的就是李知勋最拿手的鸡蛋拌面。
李知勋也一切正常的，照料好权一一衣食起居，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权一一吃着宝宝版无添加的拌面，因为缺乏专注力所以坐在儿童餐椅上左晃右荡，被咬断的面条尸体散落一桌子，胡萝卜丁被挑出来摆在面前排排坐。
李知勋端着热美式出来看见这一幕，恼他：“权一一，说过多少遍了，不准拿食物玩！”
这次没有商量余地，很果断地没收他餐盘：“不好好吃的话，那就别吃了。”
平时再怎么样都不舍得饿着他，哪见过这架势？李知勋实施惩罚起来可是说一不二的，权一一真的担心自己以后都没饭吃，后知后觉，嗷一嗓子开始鸣笛。
旁边权顺荣一个头两个大，扯了两团纸塞进耳朵。
夫夫两个总在这种没用的时候统一战线，谁都不理他，结果嗓子都哭哑。
最后还是权顺荣先心软：“行了行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死人了。”
权一一从嚎哭变成抽抽嗒嗒。
“你不哭就给你买冰激淋吃。”权顺荣使出杀手锏。
权一一被K.O，声音收放自如。然后傻呵呵吸吸鼻涕，忙不迭说好。
另一头李知勋的手机同样惨不忍睹。呼吸灯夺命，消息框疯狂。但他和权顺荣一样，也把它静音，放在了离自己很远的地方。
原来离开网络的每一天都是平凡的一天。
认真工作，高兴生活。
他们只是依旧平淡地、真心地，不问明天也不计后果地相爱着。
这边权顺荣赤手空拳带权一一去楼下小卖部了。一点伪装都没有。
路上围观的人不少，但好在法律社会，网上再沸沸扬扬，也没多少人真的敢上前打扰。
“想吃什么？小奶糕怎么样？”权顺荣胳膊拄着冰柜问他，语气好像在说，看，这是为父为你承包的整片鱼塘。
权一一有点挑花眼，往下扫了一圈，开始点兵点将。
“火炬。”
“不行，太大了，吃了拉肚子。”
“那草莓哈根达斯。”
“行，小奶糕是吧？”
“……”
最后俩人一人一个小奶糕，一边吃一边在林荫道上散步，晃晃悠悠地朝回家方向走去。
权一一嘴巴忙着也不妨碍继续跟权顺荣嘚吧嘚。
“吃了小奶糕我还可以吃知勋的哈根达斯吗？”
“不可以。”
“为什么呀？”
“哈根达斯是哄知勋的。”
“可是今天是我哭了呀，你为什么要哄知勋呢？”
“因为子债父偿，懂吗？”
“哦，懂了。”
遂地权一一又反应过来什么：“那我今天欠老师的作业，你也能帮我还了吗？”
权顺荣：“没门儿。”
权一一：“窗户呢？”
权顺荣：“窗户也没有。”
权一一：“好吧，那太可惜了。你没机会体验小学算术的乐趣了。”
权顺荣：“……”
阳光正好，树荫洒满街道。一大一小的影子波光粼粼倒映，手牵着手，往下一个红绿灯走去。
倘若有谁在此刻拿出相机记录，那此情此景，恐怕便是爱这泥泞破碎人间的全部理由。
而同年年末颁奖礼，权顺荣捧着金色奖杯，站在最高领奖台上。面前一片星海璀璨，背后万丈荣光加冕。
颁奖礼是一年的结束，也是新年的开启。比起今年信守承诺给自己了一个圆满的交代，新年即将开启的一切未知似乎更令人期待。尽管知道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但他依然相信新的一年，不论作为什么身份生活下去，丈夫或父亲也好，公众人物也罢，都将会熠熠生辉。
想到这里，权顺荣突然改变主意，他没按提前准备好的台本发表获奖感言。
“都知道李知勋是我的合作伙伴，这首歌由他为我制作，所以这个奖即是我的，也是他的。或者说本就应该共同属于我们，因为是他耗费心血的创作，靠无数个不眠不休的日夜创造，所以我更想努力表现得好。”
“取得今日的荣誉，想感谢的人很多，但此时此刻，这些话我想且只想对他说。”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一封未公开手写信徐徐渐显。
To：知勋
都说人生是场不期而遇，我想假如我不曾与你相知相遇，我还会是那个平凡的我，偶尔做梦，偶尔疯狂。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不是你，还会不会有别人？遗憾是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最终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非你不可。所以你看，命运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让我们谁都无法抗拒。
知勋，新的一年，我有一个愿望。不是升官发财，也不是长命百岁，而是想从容地爱你。
我想爱你爱到很老很老也不会厌倦。
知勋，我爱你。
首尔的夜很长、梦很多。
我不会放手，你别怕失眠。
晚安宝贝。
晚安知勋。
END.
写在后面：
首先感谢阅读！之前答应大家育儿系列咕咕的话就会放出来的未公开到这此就结束啦，之后还会不会更新就随缘吧！
还是那句话，这个系列写到这里对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故事那么简单，一家三口在我心里已然是平行时空活生生存在的一部分。
文字会end，但是生活不会。在无法见面的日子里希望大家一切都好！就像老权和知勋一样，认真工作，高兴生活。
有什么想法也欢迎大家在评论区发表讨论，再次感谢大家的喜爱！
奶甜敬上。（鞠躬下台）
四季如意
🌟1.4w字一发完
🌟佑灰豪雨澈汉
🌟是心外科团年饭
🌟前文顺序:
「屋宇如鱼，匍匐在水面上，吐出日子，吐出生老病死，和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四季。
余秀华《田野》」
01 汤
“全医生！”
全圆佑刚走出电梯就被叫住，他是从急诊上来的，急诊室里充斥着尖叫哭闹，混乱的场面和嘈杂的喊叫交织在一起变成混沌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绕啊绕，让他下意识应声的时候都还有点晕头转向的。
叫住他的是一位护士，指着小会议室说:“进手术室之前去吃点东西垫一垫吧，现在都还热乎着。...
🌟1.4w字一发完
🌟佑灰豪雨澈汉
🌟是心外科团年饭
🌟前文顺序:
「屋宇如鱼，匍匐在水面上，吐出日子，吐出生老病死，和一个个连绵不绝的四季。
余秀华《田野》」
01 汤
“全医生！”
全圆佑刚走出电梯就被叫住，他是从急诊上来的，急诊室里充斥着尖叫哭闹，混乱的场面和嘈杂的喊叫交织在一起变成混沌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绕啊绕，让他下意识应声的时候都还有点晕头转向的。
叫住他的是一位护士，指着小会议室说:“进手术室之前去吃点东西垫一垫吧，现在都还热乎着。”
全圆佑踌躇了一下:“其实我刚刚吃过压缩饼干，还挺管饱……”
“怎么都得吃两口年夜饭吧，”护士劝他，“讲不定从手术室出来都跨了年呢。”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欢聚一堂辞旧迎新，一桌美味的饭菜，高挂的对联和红灯笼，绚丽的烟花和响亮的鞭炮，一切都使得“除夕夜”这个词变得如此喜庆和有趣。
但是在医院里，这些画面，又和烧伤炸伤、坠落骨折、过敏、肠胃炎等等等等联系在了一起。虽然急诊一向很忙，毕竟意外总是会有，但人们的流动以及活动增多导致意外发生的基数变大，这样的节日里医生们总会做好更多的心理准备。急诊科住院总医师早早就在朋友圈里喊了一嗓子:有事电联，没死就回。
住院总医师，花名“总是住在医院的医生”，这是住院医师升成主治医师之前必须经历的一关，一周要上6天班，每天都是24h待命。唯一休息的一天也并不是意味着你真的可以心无旁骛地睡一天大觉，还是要密切关注自己的病人状况，有突发状况也要随叫随到。
全圆佑是去年下半年开始担任住院总医师的，不必说，除夕夜他肯定是要值班的。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工作不能回家过年，这一次通知爸妈的时候他们也长吁短叹了一阵，后来再打电话不免也要念叨几句。
从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说到他这个工作太伤身体，昼夜颠倒，一年到头没什么时候能休息的，然后又继续溯古说到当时就不应该任由他报医科。全圆佑听到后面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但他知道妈妈也是担心自己，因此也就安静地听着了。
最后妈妈问:俊辉呢？他们公司几号放假？他回不回家过年呀？
“回。前两天就回去了。”
“今年他们公司放这么早呀，我还以为今年你值班，他就不回了，和你一块过年呢。”
全圆佑干笑两声:“我在医院过，他怎么和我过？”
妈妈听着他的语气琢磨出味了:“你们……吵架了？”
全圆佑抿抿嘴，没回答。
他和文俊辉的确是吵架了，在他难得的休息日里，毫无防备地收到文俊辉的告知，说自己辞职了，要把开店的事情提上日程，钱还没存够也没关系，打算跟银行借。
其实文俊辉要开店这件事情他们很早就谈起过，也算是在两人的未来规划里，只是原本计划的是在买房之后有余裕的情况下再开店，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全圆佑有些猝不及防，追问文俊辉原因，他才吞吞吐吐地吐露一些他在公司里受到的不公正待遇以及委屈。
全圆佑和文俊辉都是不太喜欢抱怨的类型，自己的事首先会自己担着，不好的情绪也自己私藏，所有的辛苦都只会事后诉说，有时候产生一些误会也难免，这次刚好赶上一个工作压力骤然增强，一个刚离职未来未卜，都有些敏感，说着说着竟然吵了起来。
这简直是两人在一起这么多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吵到后来全圆佑直接回了医院，再回家的时候是因为文俊辉出门忘记带钥匙，被锁在了家门外，他连着两天大夜班，刚结束就赶回来给他开门。
“等下就要回医院去吗？”他开门的时候文俊辉问。
“嗯。”这样到下个班前还能踏实睡多一会。全圆佑把门打开，转身看文俊辉。
“对不起……”文俊辉对着他那两个大黑眼圈真诚地道歉，如果不回来送钥匙全圆佑还能多休息会。
“没事，以后买房了换个密码锁，”全圆佑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靠着沙发的行李箱，“行李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的飞机。
全圆佑揉了揉鼻梁，有些疲惫，很轻地叹了口气，文俊辉想了想，上前抱住了他，全圆佑慢慢地也将手搭在文俊辉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我最近好忙，我好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全圆佑轻声说，文俊辉的拥抱更用力了一些，下巴抵在他的肩窝蹭了蹭。
“我知道。”
“我最近好像很难去顾及上工作之外的事情，对你的关心也不够，上次对你发火我很抱歉。”
“我也对你嚷嚷了，”文俊辉想了想补充，“超凶的那种。”
全圆佑低声笑了笑，在医院里待久了，到处都是消毒水味还有病房里说不上来的沉闷味道，手术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文俊辉身上的香味了，像烤箱慢慢膨胀起来的面包，也像是层层叠加轻盈的奶油雕出的玫瑰花，反正是一些甜甜的会教人陷进去，然后被柔软地包裹住的味道。
“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吃饭，再好好聊聊？”
“好~”
全圆佑最终还是没去小会议室吃饭，他觉得自己做一助的，比主刀到手术室的时间还晚不好，而且救命显然比吃饭更重要。
患者是从地方医院转过来的，说是在酒楼置办年夜饭酒席，但是因为酒楼安排失误，把他和别个的年夜饭桌位安排重复了，两家人因为这个争执起来，但后来大打出手，送到地方医院的时候胸口刺进去一把西餐餐刀。
全圆佑看影像就明显地看到了胸腔内的心包积液，因为刀是刺在心脏旁边，也考虑可能血管破裂了出现的是血性心包积液。
手术是分级的，像这类的手术并不是全圆佑目前住院医师的级别可以做的，因此他给老师温教授打了电话。
温教授时任心外科主任，是主任医师，已经很久没轮过除夕夜的班了，今年难得值一次，他的级别是可以做这个手术的。全圆佑作为他的学生，跟他做手术的时候得到的机会也更多一些。
“哦哟，”温主任对着心包被切开后涌出的血感慨了一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好好的日子整成这样……”
手术还算比较顺利，手术室气氛也稍微放松一些，但放松不代表松懈，在这里没有人会轻视受伤和疾病。
“注意抽吸。”
全圆佑一边看着温主任的操作一边注意着自己的任务:“是。”
后面的收尾工作是全圆佑做的，等他把患者送出手术室，又和家属交代了一大通之后全圆佑又跑了一趟心外科住院部巡房
在病房里患者和今晚特例允许陪房守岁的家属给全圆佑塞了些水果，病房里的电视都开着放着春晚节目，病友们在一起说着话，也调侃两句年轻有为的小医生。
从病房里出来关上门的一刻，就像把热闹都关在了房门里，全圆佑扬起的嘴角慢慢平了下来。
走廊里没什么人，全圆佑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他一边往科室走一边想，年夜饭应该是科室资金定的，按照往年来看肯定是定贵的好的，可惜了，他现在回去吃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估计还得放去微波炉里热一下……嗯？
电梯门打开，拎着保温壶站在电梯厅往心外科科室探头探脑的文俊辉转过头来，和全圆佑打了个照面，脸上的表情从纠结变成了喜悦。
“哇！”他笑起来，“太巧了吧！！”
文俊辉回来得很匆忙，机票是临时买的，很贵，但他想的是幸亏还能买到。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出过这么突然的决定了，爸爸妈妈没说什么，他觉得有些抱歉，和他们说反正辞职了，以后想陪他们多久陪多久，家里蹲都行，立刻被爸爸赶出门了，妈妈真空了一只整鸡让他托运带回来吃。
没吃上家里的年夜饭，他也是饿着肚子赶回家用冰箱里剩的食材做了几道菜，那只整鸡也被他丢进他的煲汤专用锅里，一煲好就装进了保温壶里，出门打车又难打，急得他在路边跳脚。
“还是得买车，不然好不方便呀。”文俊辉一层一层地打开保温壶。
他们在小厅坐下，这里平常是出来活动的患者和家属坐着休息的地方。旁边就是这一层的露台，现在玻璃门都关起来了，但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市政广场。
“你努力买一辆，以后接送我上下班。”
“怎么不是你接送我上下班？”
“我多半疲劳驾驶吧？”
“好有道理……”
因为用的食材都没有什么特别新鲜的，种类也少，因此没有什么硬菜，都是些家常小菜，说是年夜饭桌略微有一些些看不过去，也就最后的鸡汤有点意思。
但全圆佑很满足，他和文俊辉一人执一双筷子，久违地安安定定坐着一起吃个饭，饭菜的味道很好，鸡汤的汤质清亮，一点点金黄的油星飘在汤面上，鲜香醇厚光是闻都能闻得到。
全圆佑吃了两口饭，抬头说:“和银行借钱可以，但是也不能全借，找个比较会管理的合资人吧，你负责出品，他负责管理，到时候盈利分成。”
“其实我是有这个打算，然后也有几个人选。”文俊辉点点头。
“嗯，你这部分钱不够的话不要自己硬顶，跟我说，我这边可以支持的，”全圆佑想了想补充到，“我职称上去了以后就可以多做几个手术，会多拿一些提成和奖金。”
文俊辉乐了:“你这工作，又累又赚不到几个钱的，”他并不是抱怨的语气，这种吐槽的话全圆佑自己也常说，因此听到他这么说也笑了，“但是真的很酷，你真的是很厉害的医生。”
想想他们吵架真是亏了，明明是好好说、换位思考就能更理解对方的心情和处境，偏偏被敏感搞得伤心又伤感情。
“有些事情真的好好说就能规避掉很多麻烦的。”全圆佑感慨。
文俊辉来劲了:“今天是不是急诊也会有很多因为年夜饭桌上喝多了酒酒后闹事受伤的人？”
“不喝酒也也会有。”
“啧啧啧。话说我今天来医院路上还看见……”
文俊辉说话说得眉飞色舞的，全圆佑吃着饭，时不时接两句话。
小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只开了一盏。不知道是哪个房间里漏出来一些欢快的新春歌曲，在鸡汤冒起的热气氤氲里，给两人之间的氛围增添了几分暖意。
文俊辉的话头在听到有人喊“倒计时啦倒计时啦”的时候打住，全圆佑也抬起头，他们对视着，听着从很多个地方传来的，或模糊或清晰的倒数，在数到“一”然后接上“新年快乐”的一瞬间，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像是枭鸣的声音，市政广场上绽放开的烟火将夜空映亮，也映亮了两人的面庞，能够让他们看到对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新年快乐，俊尼。”
“新年快乐，圆佑。”
“还有——”
“我想说——”
“——谢谢你。”
“——谢谢你。”
三十岁，逢十的年纪，总是让人想到“从头开始”这样带着崭新气息的词语，他们都在一步一步往自己的职业理想更靠近一步，在汲取，在观察，在思考，在烦恼，在幸福。
02 饭
因为去年除夕夜休过了，权顺荣今年喜提大年三十值班，可喜可贺的是，全圆佑也得值班，他瞬间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么悲惨了。
“上手术啊？”他一边刷手一边笑眯眯地问在他旁边刚结束刷手的全圆佑。
全圆佑举着手扯扯嘴角回以问候:“上手术啊？”
——拜托，两位医生，几岁了？
病患的右心房里长了一颗肿瘤，心脏肿瘤很多都是良性，但是在病理检验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权顺荣很快打开了心房找到肿瘤，然后切取了小部分肿瘤组织让人送病理科，整个过程都很顺利，没出什么问题，做一助的住院医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权顺荣性格好相处，平时发呆放空或者做一些和工作无关的事情时看着特别纯良，有实习生轮科室轮到心外，说对权医生第一印象是“他好乖”，感觉跟着权医生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被训，实习生活好过一些。
用全圆佑的话说，这都是权顺荣设下的“形象陷阱”，因为他一旦开始工作，整个人气场就完全不一样，超级认真，超级抠细节，在他的手术间里面犯了低级错误的话，他就抬眼一个眼神，就能让人紧张百倍。
“能安慰的情况我出了手术间都有鼓励啊，但是该批评还是要批评吧！”权顺荣反击，“你带的实习生更怕你吧！你要是把对着俊尼那种好脸色分几分给你实习生他们会快乐到天天斗志昂扬吧！”
全圆佑耸耸肩:“他们做得好我也会表扬啊。”
在医生这个和生命健康挂钩的行业里，失误似乎也和不可原谅挂钩，就算是实习生，也被要求不能犯错。
手术室里能有聊天的兴致起码是手术情况还算是在掌握中的表现之一。在等待病理科检验的时间里，等权顺荣提问完下级医生，麻醉医生先开启了话题。
“你们心外今天年夜饭搞什么？”
“火锅！”权顺荣兴致勃勃，“自己炒的料！”
“谁炒？你们科室的？”
心外的手术室护士笑了:“我们科室全医生的家属炒的哈哈哈哈哈哈，因为今天全医生也值班，直接包了一整个科室的年夜饭呢！说是得让我们吃上热乎的。”
麻醉医生“嚯”了一声:“我听说过！据说你们还经常有投喂……哎，那怎么只搞火锅呢，有大厨坐镇，不得整点佛跳墙之类的大菜，排面！”
权顺荣立刻反驳:“火锅好吃！”然后又立刻笑嘻嘻坦白，“前几天我打的电话给他家属说想吃火锅来着。”
“权医生，干得好！”下级医生小小地捧了下。
“那你家李医生和你们心外一起吃还是和他们科室一起吃啊？”权顺荣和李知勋的关系不算是秘密，麻醉医生笑着调侃。
“噢！我还没问，等会问。”
有小护士八卦：“权医生，你和李医生是大学的时候就在一起啦？”
“对呀，我们三个一个宿舍的，我，知勋，圆佑。”
“哈哈哈哈哈那你俩在一起了全圆佑医生不会觉得很寂寞吗？”
“没那个时间吧，我们那个时候天天搞学习，哪里有寂寞的可能，”权顺荣仔细分析了一下，“也有可能是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特别腻歪，主要是知勋比较容易害羞，然后也不太喜欢肢体接触啊亲密举动啊什么的，所以虽然全圆佑那家伙知道我俩在一起了但是感觉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吧。”
由小护士指出：“上次开全院大会的时候你和李医生坐在一起我还看见你玩他手他玩你手了。”明明很亲密，她们几个在后面看得眼都直了。
“拜托，我们都谈了十几年了好吗！这种都是小儿科……”
刚跟完儿科手术的麻醉医生感慨：“小儿科也不简单啊……”这种冷到死的医生才会玩的一词多义，在这个时候也逗笑了其他人。
权顺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手术室电话响了，大家立刻收住了话头，巡回护士去取了电话，走到权顺荣身边按了免提:“5号手术室。”
李知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伴随着一点电流音传来，不过是平平的病理报告叙述，权顺荣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又慢慢扬了起来。
两边来回确定了肿瘤是良性之后，这次电话就要挂上了，权顺荣没忍住抱有私心地喊了一句:“知勋呐！”
有个小护士没憋住笑出声了，然后低下头去肩膀抖啊抖。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瞬，李知勋才问:“干嘛？”
“文俊尼在心外搞火锅啊，等下你来心外我们一起吃火锅嘛——”如果有背景板，权顺荣现在背后都是繁花似锦了。
李知勋听着权顺荣这个蜜里调油的尾音，想到是手术室里所有人都盯着那部手机听着权顺荣和他说话，就燥得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喂！这是手术室电话！”
“带你们病理值班的小朋友一起来哇——”
“手术室电话啊权医生……”
“所以你快点说来还是不来嘛。”
巡回护士听见那边沉默了，权顺荣也开始了下一步手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电话拿走，就在她想开口询问权顺荣的时候，就听见那边李知勋说:“等下忙完了我再去，你要是先做完手术你就先去吃，不用来找我。”
“好嘞。”
“嗯，加油。”
给权医生鼓了劲，那边就是忙音了，巡回护士舒了一口气，把电话拿去安置好，麻醉医生看了一眼监视器，笑着说:“但是说李医生容易害羞，这是真的。”
刚刚被他岔走的话题又被他拉回来了，大家笑起来，权顺荣也笑着和麻醉医生来回说了几句，稳稳剥离起了肿瘤。
收尾工作是权顺荣看着一助做完的，一助表现得很好，他又夸了几句才出的手术室，到更衣间换完衣服才得空看手机，看到文俊辉给他发了好几张照片，摆满会议室小长桌的食材，还有沸腾的火锅。
李知勋在半个小时前也给他发了信息，说自己去一趟普外的病房，让权顺荣别去病理科找他了——算得可准，权顺荣生生收回了要按病理科楼层电梯的手，按了普外的楼层。
找到李知勋不算太难，权顺荣一眼就看到李知勋站在门边和一位看着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人说话。
他也没去打扰，站在不远处的墙边拿出手机来回信息，时不时瞟一眼那边。
看到两人握了手，那个人折回病房，李知勋就站在门口略低着头，权顺荣皱了皱眉，把手机收回口袋里，他能看出来李知勋的心情并不算太好，这让他有些担心。
过了一会那人又出来了，拿着行李，身边跟着一位太太，看起来两人应该是夫妻，他又和李知勋握了一次手，两人说些什么鞠了几次躬，然后那人才揽着太太的肩膀离开。他们经过权顺荣身边的时候，权顺荣看见那位始终低着头的太太眼眶红红的。
他的视线追随了几秒那对夫妻的背影，然后才慢慢转回去，和李知勋四目相对。李知勋慢慢地向权顺荣走过来，权顺荣也向他走过去，伸手揉了揉他的肩膀，然后两人一起往电梯走。
“你认识的人？”病理科不会直接和病患接触，这样的情况，权顺荣只能做出这个猜想。
“嗯，算是认识的朋友，前几年在二附院查出的胃间质瘤，做了手术的，前段时间腹胀去检查发现复发了，”李知勋叹了口气，“转移到腹腔了，去了几个医院，前两天说想办法能治就治，今天和我说他办了出院，不治了。”
“他说花钱，就算有医保能报销的也是得花点钱的，花了钱又不一定能活，干脆不治了，父母早逝，也没孩子，他剩多点钱给他妻子，以后无论是自己生活还是又遇到了喜欢的人，都能有笔钱在手上，自在些。”
他们走到电梯口，看着映在电梯门上因为凹凸面两个人有点变形的身形，都沉默了。
这样的事情总是在医院里上演，生，死，坚持，放弃，希望，绝望，奇迹，噩耗，这里有最诚挚的祈祷最决绝的毒誓，也有最直接的失望最深刻的无奈。悲喜都无绝对，有人想活但是他受到各方面的制约了，有人有机会活但活着但他已经疲惫于疾病了，是残喘但是起码能够再在这个世界上多停留一下好呢，还是痛快地活短短的时间好呢，等等等等，这样的选择题是这个地方无形的考卷，但这个考卷永远没有评分标准。
他们已经不是实习生了，早该习惯的。
电梯到达，发出了“叮”的一声，就像沉默闹钟到点了，李知勋看着门缓缓打开，轻轻说:“他呢，就过一天是一天啦。”
比如说今天，他就只想着要在家里和妻子吃个热腾腾的年夜饭。
小会议室里很热闹，春晚投影在大屏，大家笑着闹着，饮料递来递去，见权顺荣他们进来就招呼他们吃饭，笑着逗两句刚刚主任在科室群发红包的时候1000块的红包只抢到了五块七的权顺荣，人声都要盖过电视声。
锅里冒起的热气带着香气冉冉上升又散开来，将坐在对面的人脸都变得模糊不清，汤底咕噜咕噜冒着泡，辣椒花椒在随着气泡翻滚，权顺荣的肠胃也咕噜咕噜跟着响。
他俩刚坐下，旁边的全圆佑埋头吃着，上手就推过来两听可乐，他们还没来得及打开，两碗饭又放到了他们面前，文俊辉收回手的路上又顺便把嫩牛肉倒进了锅里，一幅统领大局的样子。
“怕吃不饱，所以还煮了饭，”文俊辉笑着说，“那边有鸡汤锅，家里寄来的一整只鸡都切了放进去了，烫菜烫粉喝汤的。”
“你们家怎么年年都能给你来几只整鸡？”权顺荣站起来捞锅里之前下好的肉，给李知勋夹点，再给自己夹点，“这个锅好香！”闻着都口内生津。
“呃……地域特色？甭管过什么节反正都吃鸡。这边锅我下了点鸡油进去的，那只——”文俊辉又指了指清汤锅那边，“——鸡身上的。”
“物尽其用了你真的是。”权顺荣给文俊辉竖了个大拇指，把肉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肉片嫩滑，麻辣鲜香的汤汁沾附其上，香味浓烈，一到嘴里火辣辣的滋味就散开来，油而不腻软而不腥，过瘾得人都清醒了。
“好好吃！”权顺荣立即超大声超夸张称赞，文俊辉笑着，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啊，能不能让全圆佑每个大年三十都值班，造福全科室！”
旁边的全圆佑听了筷子一顿，极度无语地抬头斜了一眼他：“想得美。像你这样有家属陪同上班的才应该每个大年三十值班。”互相伤害，拉人下水。
扒了两口饭的李知勋也抬头：“想得美。”
李知勋听着权顺荣和全圆佑你来我往地拌了几句嘴败下阵来，看着权顺荣含愤抢夺了几块全圆佑刚烫好的肉，然后就往自己碗里放。
“咋就光吃饭，还吃那么快……”权顺荣嘟嘟囔囔说着话，又瞟他几眼。
李知勋知道权顺荣担心他心情。
他吃饭不是急，只是他动作快，偶尔他心里有事的时候也总是不经意地放慢速度多嚼几口，品尝一点点米饭在唾液淀粉酶的作用下出现的甜味，用这甜味出现的短短时间放空大脑，让感官有一瞬间被甜味占据。权顺荣有时候和亲近的人咋咋呼呼的，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相反，权顺荣细腻得很，他的小小情绪波动也能被他感知。
在大学他们就经常听医生就是“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听起来好轻松啊，等到他们每天参与别人生老病死的故事里时，给自己上了一层一层责任重负后，才发现这这么难。
工作要求他们必须是一个理性的人，但工作结束，他们还是会回归需要感性的生活，他们也需要治愈、帮助和安慰。
李知勋对权顺荣笑笑，白皙的脸上因为热气泛起漂亮的粉红色，他把碗略微往权顺荣那里挪了挪，权顺荣顿了顿，然后快速地夹多几块肉放他碗里。
“好吃。”李知勋说。
“哦，哦，那你多吃点！”权顺荣笑起来。
旁边的全圆佑和文俊辉也对视一眼，文俊辉哈哈大笑:“这个对话为什么这么熟悉啊！”他说着伸手戳戳全圆佑的腰。
坐在对面吃得一头汗的吴医生说:“我跟我老婆也就这个对话模式，我说好吃就让我多吃点，生怕我吃不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小会议室里人进进出出，电磁炉时刻开启，总能吃着热乎的，有人吃好了就自己出去值班，让没吃完的人再吃一会儿，护士站的铃还是老响，急诊会打电话叫医生协助。
今天是除夕夜，对于他们来说，这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夜班。
03 粥
崔胜澈是看着全圆佑收拾东西下班的，就差没把“羡慕”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嗨，胜澈哥！”文俊辉远远地看到他们俩走进停车场就下了车和崔胜澈挥挥手打招呼，把另一只手里提着的保温桶递给他，“这里是给净汉哥熬的粥。”
前几天尹净汉因为连续一段时间的应酬喝酒轻度胃溃疡进了一次医院，文俊辉对此特别自责，因为尹净汉是但是他拉入股做的合伙人，他负责出品尹净汉就负责运营管理，没有尹净汉的周旋餐厅也许根本就打开不了市场。尹净汉平时爱开玩笑，看起来对什么事都轻轻揭过，实际上是个很负责的人，但这一下身体因为工作出现了问题，就让文俊辉非常地抱歉，觉得自己也没照顾到他。
“辛苦啦俊辉，”崔胜澈接过，“麻烦你啦，要赶飞机还花时间给熬了粥。”
文俊辉忙摆摆手：“不麻烦的，就开着火煮就好了我也就看看时间，”说到时间，他看见全圆佑已经坐进了驾驶位，连忙说，“那我们先走啦，帮我跟净汉哥打声招呼哈。”
“OK，”崔胜澈点点头，“先说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文俊辉欢快地大声回应，笑着绕到了副驾驶。
崔胜澈俯下身子敲了敲驾驶位的车窗，车窗缓缓降下来，全圆佑冲他不解地挑了挑眉。
“新年快乐。去俊辉家里好好表现，别丢我们心外的脸。”
全圆佑给他一个“这还要你说”的表情，关窗之前没忍住也回了一句：“你才是，在医院值班好好表现，别丢我们心外的脸。”
崔胜澈还没来得及反击，就感觉有人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然后也弯下身来和车里的人打招呼。
“圆佑，”那人又俯低了一些，和副驾驶的文俊辉也对上视线，“哎，小文，好久不见，新年好呀。”
“老师。”全圆佑把车窗又降下来了。
“好久不见啦温主任，新年好呀~”文俊辉很礼貌地打了招呼。
是心外科主任温主任，他是崔胜澈的上级医生，也是全圆佑和权顺荣进医院实习的时候带他们的老师，文俊辉常常给心外科送吃的，因此也算是熟识。
“前年你去他家，今年就是他和你回家过年了呀？”温主任很和气地问文俊辉。
“对呀对呀，轮着来嘛。”
“好，好，”温主任笑着点了两下头，然后语重心长地对全圆佑赋予重任，“拿出我们心外科的精气神来啊，别丢咱们心外的脸。”
崔胜澈没忍住笑了，全圆佑一脸无奈：“不是，老师，有什么脸可丢的。”
温主任就是逗个乐子，又和文俊辉说：“那个小文啊，你们做的那些个点心啊，我家里人特别喜欢，就是逢年过节做的那些，能不能办个年卡什么的，我一次性把钱转给你，你也知道，咱们科室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的。”
“温主任，哪还用您买呀，那是我和我们餐厅主理人送给您的。您那么照顾圆佑和胜澈哥，我们只是送点点心而已，远远不够的。”文俊辉连忙摆手。
温主任也摆手：“不合适，不合适。行了，你们赶时间吧？等你们回来再说。新年快乐啊，一路平安。”
看着车子驶离停车场，崔胜澈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温主任，温主任偏了偏头看他，然后拍拍他的肩膀说：“来，小崔，跟你说点事。”
办公室里很黑，冷冰冰的，崔胜澈开门之后犹豫了一下，没开大灯，去开了桌上的小灯。
小小的白色灯光将办公室分成鲜明的两个部分，灯朝向的方向亮如白昼，灯背对的地方光线逐渐也晕染不过去，昏暗暗的。
在昏暗暗的地方，有东西动了动，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
崔胜澈把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然后绕到发出声音的行军床旁边蹲下来，用手指把小被子勾下来一点，露出睡在行军床上人的面庞来。
尹净汉睡眠浅，早在崔胜澈开门的时候就半醒了，此时被子被撩下，呼吸进一鼻子变冷的空气，他就睁了眼，迷迷糊糊地看崔胜澈。
“这个床肯定没有家里的舒服，要不回家去睡？”崔胜澈小声问。
“不是……要是不陪你守岁……哄你又要好久，”尹净汉嘟嘟囔囔地说，“幼稚鬼，总生气。”
崔胜澈被他整乐了:“是谁自己说要来的？我上次生你气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胃痛到人都迷糊了还想吃了药顶一顶。
尹净汉伸手又把被子提上来盖到眼睛下:“好冷。”逃避可耻但有用。
“所以让你回家谁呀，在这里我只能给你开个热空调。”
“那个好干。”
“那你受着吧，”崔胜澈不劝了，“俊尼给你熬了粥，我放在桌子上，你等下到点就吃，不用等我。”
“哎，我都跟他说了不用的，”尹净汉一听就知道文俊辉还是在那自责，“又不是他的错。”
“是啊，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谁的错？”
好家伙，这不是刚刚逃避掉的话题又转回来了？尹净汉警觉地立刻转换话题:“你要去干嘛呀？”
“我做个手术，可能没那么快结束，你要按时吃东西。”
这么晚了排手术，又是之前没说过的，估计是急诊那边呼的，尹净汉也不多问，“哦”了一声，从还算温暖的被子里把伸出自己的手指头，手掌都只露出一点点，被冷到的地方能少一点是一点。
崔胜澈轻笑几声，把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套到尹净汉手指上，两枚戒指贴到一起的一瞬间，尹净汉迅速把手缩回了被子里。
“去吧，拜拜哦。”他瓮声瓮气地说。
崔胜澈无奈地看着刚刚还捏着柔软的指腹转眼就落空了的手，转身去把自己的大羽绒服拿来加在被子上盖着，这才关门离开。
下手术已经很晚了，完美错过了温主任在群里发的大额红包，听到一起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们惋惜，崔胜澈拉了一个小群，给他们再发了红包。
【崔医生！！！好人呐！！】
【5555崔医生人帅心善】
【遇上你是我的缘.gif】
【谢谢老板.gif】
崔胜澈看着群里狂刷的信息和表情包，笑着经过护士站，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崔医生的男朋友”这样的语音片段，立刻停下脚步，迷茫地和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们对上眼，小护士们都笑了。
“崔医生，你男朋友好帅哦！”说话的小护士是秋季新来的，尹净汉不比文俊辉来心外来得勤，因此之前没见过也不奇怪，“声音也好好听！”
崔胜澈挑挑眉:“是吗？我比较帅还是他比较帅？”
“都帅，都帅，”小护士们笑作一团，有一个人略微总结了一下，“帅的类型不太一样嘛。”
崔胜澈揪出一个信息点来:“他刚刚来护士站了？”
“对，他过来问我们知不知道你大概什么时候下手术，然后他刚刚又去小厅那里热东西了。”
崔胜澈开门进办公室看到尹净汉就打算先发制人:“吃东西了没？几点吃的？”
尹净汉坐在他的椅子上脚点着地转啊转:“吃啦，饭点吃了一点。”
“一点是多少？”
“就是……这么多吧，我睡了一天不怎么饿，吃完就觉得七分饱了，”尹净汉比划了个半碗的样子，然后示意崔胜澈拖个椅子过来一起坐，“现在又有点饿了，快来陪我喝粥呀。”
崔胜澈皱着眉看了尹净汉半天，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拉了个椅子在尹净汉身边坐下。
“人家年夜饭都大鱼大肉的，就我在这里吃小米粥，”尹净汉苦哈哈地说，“我刚刚问俊尼他们家年夜饭吃啥，他说为了避免馋到我，还是不给我发图了。”
崔胜澈叹了一口气，用勺子舀粥吃了一口:“这不是有人陪你一起吃吗？”
粥里除了小米和山药之外，还放了红枣，颜色看起来没有那么寡淡了，喜庆一些，多多少少让这几天吃得清汤寡水的尹净汉有了一点点安慰。
山药被切成很小的小块，炖煮得当，和粘糯可口的小米一起送入口中的时候，不会在口感上有很大的断层，还有一点甘甜滋味。
尹净汉看着崔胜澈送了一勺入嘴，适时说:“俊尼说山药是补肾涩jing的。”
被突如其来地科普噎住了，崔胜澈猛咳了几声，尹净汉的小小恶作剧成功，一边给崔胜澈递纸巾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你才幼稚。”崔胜澈反击尹净汉之前说他幼稚的话。
两个人细细地聊了一会天，保温壶里最后一些粥也被分到了两个人的碗里，还是温热的。
“今天……”崔胜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尹净汉说，“温主任和我说，可能我需要做一下做心外主任的心理准备。”
尹净汉愣了一下，问:“温主任他……不做了吗？”
“嗯，说是年末体检，胃镜检出来是有问题，然后去做了病理活检，确诊了是胃癌没错，”崔胜澈看着尹净汉不可置信里又带了点犹疑的目光，无奈地扯扯嘴角，“我不可能为了吓唬你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啦。”
尹净汉沉默了，无意识地用勺子转了转米粥，过了好一会才问:“圆佑和顺荣他们知道吗？”
“他暂时只告诉了我，病理那边……知勋他打过招呼了，应该也会帮瞒一阵子。”
“他家里人呢？”
“他也还没说，想过了年再说。”
尹净汉一时间百感交集，盯着勺子里半片红枣出了神，回了神又问:“在你上面不是还有位资历比你深一些的医生吗？为什么不是他做主任？”
“温主任说院方应该会比较倾向我，”那位医生年纪比温主任都还要大一些，职称在副主任医师卡了很多年了，院方想要的还是青年才干，崔胜澈低下头，闷闷地苦笑了一声，“他们都很关照我的，我现在心情就是……很复杂很奇怪。”
两个人安静地对坐了一会，电子钟发出了滴的一声，突然外面有了欢快的说话声祝贺声，烟花炸开的声音是如此明晰而喜庆。
“新的一年到啦。”尹净汉听得外面的热闹暂缓，轻轻开口说。
“嗯，新年快乐，”崔胜澈说，揽过了尹净汉的肩膀，尹净汉顺势就起来直接坐到了崔胜澈的腿上，也环住了崔胜澈的肩脖，下巴枕在他的肩膀，崔胜澈的手搭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将他环住。
“新年快乐——应该要喝点酒的。”
“我在值班呢。”
“我知道。”
人们有各种各样表达爱的方式，一个紧紧的、温暖的拥抱，有时候也足够了。
04 年夜饭
是权顺荣给全圆佑开的门，见到是他一脸迷惑。
“你怎么在外面？”
全圆佑也很莫名其妙:“我从外面回来那当然在外面。”
“你不是在餐厅的某个角落择菜吗？”
“？我都去一趟医院回来了。”
今年的排班很凑巧，心外三人组并病理科大佬居然都不用除夕夜值班，但第二天的早班没跑了，要回家吃年夜饭也不实际，干脆就几个人一块过个年。
文俊辉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早早就准备起来了，菜单改来改去才定下来，食材提前定了年三十当天送到，全圆佑早上睡饱了睁眼，就看见文俊辉探了个头进来，见他醒了，眼睛都亮了。
“醒啦！”
“啊。”全圆佑迷茫的应了一声。
“走吧。”
“啊？”全圆佑更懵了，“去哪呀？”
“做饭去呀！”
开车去餐厅路上，全圆佑用指节蹭了蹭嘴唇，闷笑几声：“别人做年夜饭都烦得不行，备菜做饭十小时，吃饭十分钟，也就你那么激动，恨不得从早泡到厨房里。”
“都两点啦！哪里早。”文俊辉哼哼。
但是也的确是他放任全圆佑睡到自然醒，有些病患想在年前把手术做了，不带着病过年，因此能做手术的指标到了的都尽量快地排了手术，全圆佑还得带实习生，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
厨房是文俊辉的领地，一个人可以同时管四个锅，一个炒菜锅一个砂锅一个蒸锅一个高压锅，一点不打撞，与此同时还能看两眼打下手的全圆佑备菜到不到位，不到位就要被他赶去洗菜。
“有没有人可以在这个领域压制你？比如赶你去洗菜？”全圆佑将粉丝泡在水里，转身问文俊辉。
文俊辉认真思考了一下，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有！”
“谁？”
“我妈。”
倒也是很难反驳。
时间往后走，其他人也一对一对来了，能够打下手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五个，文俊辉变得非常游刃有余，甚至觉得人太多了，因此在全圆佑过来和文大厨“报告”自己可能得回一趟医院的时候，他大手一挥，说早去早回。
实际上他不是太擅长指挥别人办事，大家超超闹闹地挤在厨房里，一道茄子三个人切，但做医生的果然有点强迫症在身上，文俊辉去看的时候，发现切的大小形状都是差不多的，于是放心大胆地把腊肠也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切完摆盘。
“怎么还要摆盘，随便切切呗。”崔胜澈嫌麻烦。
“因为我要用发在我们店的平台上的！”尹净汉挥挥手机，崔胜澈一下没话了。
“我能等吃，然后等下洗碗吗？”李知勋找了一个舒服的沙发角落窝着，此时举手建议。
“不行！”遭到了全场的一致拒绝。
饭菜上桌，比起自己先吃，果然还是相机先吃。权顺荣在摆碗碟的时候，其他人就已经在举着手机拍照了，等文俊辉清理完厨房，也出来拍了照，大家才坐下来了开吃。
东坡肉肉质软烂肥瘦均匀，入口即化唇齿留香，酱猪蹄酱香浓郁胶质软糯，色泽诱人，松鼠鱼外酥里嫩酸甜可口，蒜蓉粉丝虾开了背，蒜香入味香的不行，粉丝要沾点酱汁吃，很弹口，还可以用鲍鱼香菇的汁子拌饭……
好像做菜十小时吃饭十分钟也只是略微夸张了一些，都是大菜，大家很快就吃饱了，酒杯也撞了几次，脸都慢慢红了起来。
“老全大学课余时间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和文俊尼谈了恋爱。”权顺荣心满意足地摊在椅子上。
“附议。”崔胜澈同一式样地摊开。
“谁洗碗？”尹净寒斜撑着脖子，问出了关键问题。
全圆佑深知套路：“来吧。”
谁洗碗？当然要靠玩游戏决定。
当文俊辉从厨房里举着一个高压锅锅盖出现的时候，其他人都沉默了。
“认真的吗？”李知勋灵魂拷问。
文俊辉耸耸肩：“陶瓷锅盖和玻璃锅盖，会坏的几率可能更大吧？”
每个人都从自己带着的包里或者大衣口袋里选了一个东西，要求扔进指定的位置，最后两个没扔进去的就算输了，要乖乖洗碗去。
崔胜澈看了看自己手上有胶圈的车钥匙，总觉得自己胜算还挺大的，坚决拒绝了尹净汉要用他手上的餐厅大门铁钥匙跟自己换的要求，李知勋将数据线卷了几卷捆起来，觉得这样比较容易中，权顺荣一开始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他看着手上的银行卡，觉得自己必洗碗无疑。
“我怀疑你们通了气。”权顺荣指着全圆佑手上的眼镜盒合理质疑。
尹净汉拍拍他：“是这样，你要相信，他们这种越看着像胜算大的，最后最有可能洗碗。”
崔胜澈觉得尹净汉在点他，把袖子卷了起来，跃跃欲试：“来看看吧！”
尹净汉和权顺荣最后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对着帮忙端菜进来的崔胜澈都要哼上几声。
原本他们像在露台，把火升起来，跨天烤火，还挺浪漫，结果刚推开露台门就被冷风打回来了，最后还是把大家带来的年货摆在桌子上，围在一起喝点小酒聊天。
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他们在二十岁前后认识，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一起经过了他人质疑、自我怀疑、社会沉浮的阶段，如今都算是事业有成，生活模式安定且自我感觉舒适，每个人手上的戒指闪闪，这是他们普通又闪亮的爱情的象征。
他们忙起来的时候数不了日子，时间的流逝变得不明显，突然有一天早起刮胡子的时候，看到鬓边也出现了零星白发，熬夜过后精神不济的时候，看着刚入科室的小医生满脸疲惫但却在听说可以进手术室的一瞬间变得活力满满，配眼镜的时候不仅要看近视，还得看老花了……在这些零碎的时候，他们会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可以说年轻的年纪了。
但是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会去怀念十几二十岁的青春岁月，但如果要问有机会能让他们时空穿梭回去他们要不要回去？他们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
因为他们看过更多的生老病死，知道时间是多么宝贵的东西，而他们经历过时间磨炼的很多东西都是他们无价的珍宝，他们还有野心，也还有欲望，享受着被爱，也有爱人的能力。
今天是除夕，过了零点，又是新的一年了，气温高低不论，说着是春天又到了。
四季总是轮转，爱意时刻浸润，积攒了春天盛放的鲜花，夏天的晚星，秋天的落叶和雨，冬天的雪，笑声哭声祈祷声，感谢责怪愉悦痛苦，酸甜苦辣，所有琐碎的东西和滋味，又汇集在一个春天的开头，在零点钟声敲响的那一刻，被放在一句简单的“新年快乐”里，将对生活的期待送给在乎的人。
对了，对相爱的人，还要多说一句我爱你，这样的话要当面说，因为一说，立刻就能听到对方说“我也爱你”了。
——现在就有那么六个人在等着呢，快到零点了吧？三个字憋好久了。
四季如意，岁岁平安呀。
🦁
新年快乐哟罗本！
谢谢有宝子提议写心外的团年饭，写的是不同时间段的故事，可能不是很喜庆，但是也是一个不断向自己的理想靠近的故事❤️
希望大家都能在新的一年里多做自己喜欢的事❤️
也非常感谢大家在过去一年的支持和鼓励
最后照例放一下我们家的年夜饭٩(๑•̀ω•́๑)۶
真·做饭十小时吃饭十分钟´_>`
巧克力拉锯战
*佑灰
*非典型先婚后爱/非典型64模式 1.2w+
《巧克力拉锯战》
*01
●：Hoshi呀
●：睡了么
●：睡了？
●：睡了啊
●：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Hoshi呀
●：说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醒来之后给我回个电话
●：要快
早晨，权顺荣从睡梦中醒来，被塞满未读信息的手机吓了一跳。都是昨晚凌晨一点多发过来的，看起来全圆佑像是遭遇了非常大的麻烦急需援助，所以权顺荣十分义气地立刻给他打了电话。那边倒是过了一会儿才接...
*佑灰
*非典型先婚后爱/非典型64模式 1.2w+
《巧克力拉锯战》
*01
●：Hoshi呀
●：睡了么
●：睡了？
●：睡了啊
●：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ㅠ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Hoshi呀
●：说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醒来之后给我回个电话
●：要快
早晨，权顺荣从睡梦中醒来，被塞满未读信息的手机吓了一跳。都是昨晚凌晨一点多发过来的，看起来全圆佑像是遭遇了非常大的麻烦急需援助，所以权顺荣十分义气地立刻给他打了电话。那边倒是过了一会儿才接通，迷迷糊糊也是刚睡醒的样子，还问他什么事。
权顺荣气急：“你才是什么事吧！大半夜发那么多消息给我干什么？”
经他提醒，全圆佑的大脑才清醒过来，想起自己昨晚失眠至两点的原因，把事件始末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从文俊辉昨天去了机场接他出国留学归来的一位学长，到他们今天还约了一起看电影，然后很是紧张地问权顺荣：怎么办。
权顺荣听完他的阐述，姑且将其概括为“全圆佑恋爱危机事件”，或者说更严重一些，是“婚姻危机事件”。他总结陈词：“所以你是觉得，这个学长是个危险人物。你担心文俊辉和他的关系不一般，比如说是前男友，文俊辉有可能和他旧情复燃，最后拒绝和你结婚。”
全圆佑的心被他直接的话语狠狠射中一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一定是前男友，但我觉得俊辉很在意那个学长。”
“也可能只是朋友。”权顺荣安慰道。
“就算俊辉只把他当朋友，对方也可能不是这么想的，”全圆佑振振有词地反驳他的观点，“你不知道俊辉有多招人喜欢，就连我家的猫，在他搬进来之后都变得更黏他了。”
“……”权顺荣深感无语，全圆佑一头栽进爱情里的样子真的很让人拳头痒痒。但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他还是耐心劝导道：“说真的，我帮不了你，你喜欢文俊辉，应该去跟他说，跟我说没用。”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又一次受到打击，严重泄气了。
“你既然吃醋，就去跟他说：我不允许你和其他男人交往过密，电视剧里霸道总裁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不要只会在他面前装冷漠，然后跑来问我怎么办。”
权顺荣也不是爱情高手，其实全圆佑知道他给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虽然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但把烦心事跟好友分享，全圆佑心里多少舒坦了些，“还是少看点奇奇怪怪的电视剧吧你。”
像感情深厚的知己掏心掏肺地交流还不超过十分钟，两人又拌起嘴来。全圆佑那边响起了敲门声，没过多久他就说：“先不说了，俊辉叫我吃早……”
听筒里马上变成忙音，权顺荣毫不留情，果断挂了电话。
早餐是文俊辉自己做的手抓饼，全圆佑的胃比较脆弱，其实不太习惯早晨吃这种有点油腻的食物。但一想到如果以后不能一直吃到他做的东西，全圆佑的精神会更脆弱。
文俊辉的手机放在餐桌上，时不时拿起来打字，大概是在和人聊天。全圆佑沉默地吃着早餐，眼睛却忍不住往他的手机屏幕上瞟，戴着眼镜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在考虑要不要更换镜片的时候，文俊辉开口对他说话：“对了，今晚我在外面吃晚饭。”
“嗯。”全圆佑习惯性回应得冷淡，但危机感很快又唆使他补充多余的话，“……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文俊辉有些受宠若惊，愣了一秒，随即绽开笑容，“不用了，会在地铁停运之前回来的。”
全圆佑只能又低低地“嗯”了一声。
关于和文俊辉的婚约，是全圆佑家里的长辈一手操办的。他们家族集团一共三位少爷，长子崔胜澈早已心有所属，幼子李灿年纪小还在上大学，商业联姻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二少爷全圆佑肩上。
虽然全圆佑没有心上人，对寻找真爱也没有兴趣，但被迫以这种方式和一个陌生人连结在一起，换作是谁都不会心甘情愿。所以从小到大文静听话、一直都让长辈很省心的全圆佑，那时候难得反叛了一次，丢下公司的事务不管，跑到网咖打了三天三夜的游戏。
权顺荣一向对电子产品兴致缺缺，在全圆佑旁边听他一边诉苦自己倒霉，一边骂游戏队友不作为，要不了多久就呼呼大睡了。等他醒来的时候，包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一张在他这个直男看来也清纯漂亮的陌生面孔，调皮地从背后摘下了全圆佑的头戴式耳机。
“你好，”在全圆佑的转椅旋转一百八十度面向他的时候，他快速地眨眨眼，“我是文俊辉，你的未婚……夫？”
紧接着，权顺荣看见他的发小反应古怪，眼神蒙上了一层柔光，百分之百是心动迹象。他太了解全圆佑了，虽然全圆佑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估计已经掀起惊涛骇浪，高喊三遍联姻万岁。
果不其然全圆佑之后就改口了，说原来这不是倒霉而是奇迹，上帝待帅哥不薄，竟然把真爱直接送到了他面前。权顺荣听得一头黑线作呕吐状，劝他别高兴得太早，说文俊辉又何尝不是因为受到家里的压力才和你订婚，你有这个心，人家可不一定有这个意。
偏偏话被权顺荣说中，文俊辉的父母对儿子宠爱有加，又相对开明，不是非逼他结婚不可，只是让他和全圆佑先相处一阵子，再决定要不要结婚。因此文俊辉似乎只当是多交一个朋友，并没有以“要和这个人恋爱结婚”的心态来面对他。
可是对全圆佑来说，这场婚姻已经不仅仅事关他们家族企业的未来，更事关他自己的未来。
同居是全圆佑以“更好地了解对方适不适合结婚”为理由提议的，文俊辉在犹豫有没有必要“相处”到这个程度，他对症下药迅速拿出杀手锏：“我家有猫。”于是文俊辉在第二日搬了进来。
也许是觉得只是暂住一段时间，文俊辉只带了两个行李箱。全圆佑帮他把东西搬进自己的双层小别墅里的时候，就已经忍不住想，怎么样可以让他搬进来了就不会再搬出去。
全圆佑先动了心，因此常常觉得自己处在被动的位置。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想不管要用多久时间能够让文俊辉对自己日久生情，总之先把婚约履行。所以他从不干涉文俊辉的私人生活，也不会让他有任何觉得被限制或是不自在的地方，希望能够让他认为与自己的婚姻是有利无害的，从而选择接受长辈的安排。
距离文俊辉搬进他家已经半个月过去，他自认为没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对方好像住得也还算愉快。打算探探他的口风确认他同不同意结婚的时候，却半路杀出一个来历不明的学长，吸引走了文俊辉的注意力。
全圆佑很难再假装镇定自若，所有可能使文俊辉动摇的不稳定因素都让他不安。他坐在办公室里对着公司上一季度的财务报表一筹莫展，只不过让他烦恼的不是公司的经营状况，而是文俊辉此刻应该已经和他的学长见上了面，有说有笑地走进电影院。
他越想心中越不平衡，作为文俊辉未婚夫的自己，都还没有和他看过一场电影、在外面吃过一顿饭，为什么别人轻而易举地就能做到。
期间秘书送文件进来，差点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虽然他们的年轻总裁常常是一台没有表情不爱说话的工作机器，但很明显，这会儿他的心情不大好。
文俊辉和洪知秀看完电影，在西餐厅吃了晚餐。后者提出送他回家，文俊辉摆摆手想说不用，一辆高级名牌轿车就停在了他们面前。全圆佑摇下车窗，对文俊辉说：“回家吗？”
他吓一跳，不知道全圆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身旁的洪知秀先一步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Joshua，俊辉大学时期的学长。”
不等全圆佑自我介绍，洪知秀又带着他那露八颗牙的标准温柔微笑说出一点也不温柔的话：“虽然俊根本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和你结婚，但我还是事先提醒你，如果你敢欺负他的话，我随时会把他带走。”
文俊辉又吓一跳，不知道洪知秀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怕场面再尴尬下去，于是赶紧和他道了别，坐上全圆佑的车。
他坐在副驾驶座，转头看全圆佑果然憋着一口气，有点不爽的样子。任何人被这样莫名其妙地挑衅都不可能会舒服，文俊辉替洪知秀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学长他开玩笑的啦。”
“你跟他说我欺负你？”全圆佑开车直视道路前方，侧脸看鼻梁高挺线条优越，也有几分冰冷的感觉。虽然他有时候确实挺想欺负文俊辉的，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欺负”。
“没有啦！”文俊辉解释，“知秀哥一直对我很好，像对亲弟弟一样。可能是我今天告诉了他我订婚的事，他故意唬你一下吧。”
全圆佑对他条理清晰听起来有根有据的说明不置可否，在下一个路口等待绿灯的时候，转过头对他说：“明天有空吗？我也有一部想看的电影，陪我去吧。”
文俊辉一愣，没有多想，点头答应：“好、好啊。”
回到家以后，文俊辉才想起来一件事，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家餐厅的？”
“你自己在社交平台上传照片的时候发了定位。”全圆佑想起他和洪知秀的亲密自拍就觉得吃味。也是在看到了照片之后，他才决定非要去接文俊辉不可。没有想到那个学长的条件远比自己想象中好，不仅学历高还风度翩翩一表人才，让全圆佑觉得自己最大的优势也失去了竞争力。所以他想着必须过去宣誓一下主权，结果却被反将一军，实在是有些颜面扫地。
“是哦！”文俊辉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的房间在一楼，在他进房间之前，全圆佑忽然对他说：“早点睡。”
文俊辉的手还放在门把上，回过头略显困惑地看他，现在才九点，小学生都不会这么早睡觉。全圆佑有些难为情地避开他的视线，像是成绩单上分数平平却又非常渴望得到糖果奖励的孩子，“明天……请精神满满地和我约会。”
*02
在全圆佑那么说之前，文俊辉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约会。当他站在家门口等着全圆佑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的时候，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文俊辉一直以为全圆佑是不想和自己结婚的，虽然他邀请自己搬进他家，但更像是做做样子给长辈看。因为这一段时间里，全圆佑始终没有表现出半点要培养感情的意思。他就像一个安静礼貌的合租人，让文俊辉怀疑他们是否签订过互不打扰对方生活的条约。
所以昨晚在听到他突然说要约会的时候，文俊辉的心跳也突然加速了一下，又有点拿不准全圆佑在想什么。
车开出来了，他开右侧的门坐上副驾驶座，正要系安全带，全圆佑却先他一步俯身过来，帮他把安全带扣好了。他靠过来的那一瞬间文俊辉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但还是闻到了全圆佑头发上残留的淡淡的洗发水清香。
对于他的举动，文俊辉感到不解，同时又有点想笑：“怎、怎么了？”
“没事。”全圆佑没有正面回答，发动了车子，好像专注于开车无暇分心似的。顾及面子，全圆佑绝对不会让文俊辉知道，昨晚他特地找权顺荣问了对方看的电视剧的名字，学习了一晚上别人总裁是怎么撩妹的。
虽然他是总裁而文俊辉不是妹，去问的时候还被权顺荣嘲笑了一番，而且电视剧剧情太超脱现实，基本不具借鉴意义，但全圆佑还是尽量记下了一些point，以备用得上的时候。
比如刚才帮文俊辉系安全带，就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他不知道文俊辉有没有一点点的心动，反正他自己是挺心动的。他刚刚才发现文俊辉的嘴唇上方有两颗小痣，唇形也漂亮，实在惹人垂涎。
想学撩妹的是他，毫无技术含量地撩完了人后又自顾自难为情的也是他。车速平稳，但全圆佑一路上心率不减，在脑海中排练一会儿在电影院里应该怎样表现。
等他沉默地把车开到电影院，文俊辉已经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眼睛没有完全紧闭，据说眼睛大的人会遇到睡觉时眼睛闭不完的情况，全圆佑觉得新奇，忍不住凑近观察。等意识到距离太近时，他心底已经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鼓舞怂恿：亲他，亲他。
“俊辉。”全圆佑轻轻叫了一声，心想如果三秒钟后文俊辉还没有睁开眼睛的话，就趁这个机会偷偷亲他。他在心里默数，三……二……一，然而很可惜，文俊辉在这一瞬间醒来了。
全圆佑慌忙退开，心虚地确认文俊辉没有发觉异样。对方茫然地望过来，“啊，我睡着了，到了吗？”
“嗯，到了。”全圆佑为没能得手而感到些许遗憾，不过紧张到快要爆炸的心也放松了些，“不是说了要精神满满的嘛。”文俊辉平白无故从他平淡的语气里听出了点傲娇成分，心想全圆佑和他家里养的橘猫，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文俊辉打开车门下了车，跟在全圆佑旁边，抬手像撸猫一样从后面摸了两下他的头发，对他说：“我昨晚很早就睡了的。”全圆佑没接话，不过文俊辉很快发现他的耳朵悄悄红了，心中默默感叹，哇，全圆佑像猫一样可爱。
等全圆佑取了电影票，文俊辉才知道他们要看的电影和他昨天跟洪知秀去看的是同一部。全圆佑有些尴尬地攥紧了电影票，“那我去把票退掉，换一部。”
“不用不用，”文俊辉拉住他，“我可以陪你再看一遍，保证不剧透。”
话是这样说，但在电影开始放映之后，文俊辉还是忍不住实时与全圆佑讨论剧情。这是一部犯罪悬疑片，就算文俊辉没有把关键性线索说出来，全圆佑也已经从他的反应中猜到真凶是谁了。不过他还是装作毫无头绪的样子，听文俊辉在他耳边给他小声分析，控制不住弯起的唇角。
全圆佑还从电视剧里学到，看电影吃爆米花的时候，一定要不经意地碰到对方的手。然而文俊辉却不按常理出牌，要吃的时候就把一整桶抱过去，抓一大把放在手心里，导致全圆佑全程都没有找到摸小手吃豆腐的机会。
电影看完，文俊辉主动说有个地方想带全圆佑去。后者心中有些惊喜，差点把高兴表现在脸上，问他去哪里。文俊辉只让他把车往大学城的方向开，说是等到了就知道了。
虽说是文俊辉“带他去”，但车还是全圆佑开，他说在这边停，全圆佑就熄了火把车停在路边。这里是大学城附近的一条商业街，店铺租金可想而知地高，但文俊辉可不是普通创业人士，他的家产足够他把这整条街给买下来。
不过他没有这么大的投资目标，他只是想开一家简简单单有氛围的甜品店，和朋友一起。文俊辉带全圆佑来看他还未开业的店铺，问他觉得怎么样。
“装潢很有格调。”全圆佑走进店里转了转，给出简短的评价。文俊辉挺起胸膛颇为得意，“我朋友徐明浩设计的。”
“想投资。”
文俊辉被他脸上那副商人衡量项目前景的表情惹笑，“不缺资金，倒是缺员工。”全总裁还在思考下班之后纡尊降贵到这里来兼职的可行性，又听见文俊辉说：“再过两周就能开业了，到时候举行开业庆典，也邀请你参加吧？”
这听起来好像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全圆佑却觉得是迈向爱情的一大步。文俊辉向自己介绍他的甜品店，等于是在分享他的生活。甚至可以说，这意味着文俊辉并不介意自己介入他的人生。
“好，我会来的。”
文俊辉看向他，一时半会儿有些出神——全圆佑好像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开朗的笑容，今天不穿西装的他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果然冰山总裁只是外壳，还是一层很容易脱的外壳，文俊辉觉得有意思，越来越想知道全圆佑真实的样子。
晚上两人去了家居商城，文俊辉买了两个小收纳箱，说是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全圆佑推着购物车的时候，有一种他们已经过上婚后生活的感觉，于是特意买了几样能一起用的物品，准备放在公共区域。
今天已经是相当愉快的一天，回了家之后文俊辉还提出要做宵夜。全圆佑像一个幸福的已婚丈夫坐在客厅等待投喂，期间时不时往厨房的方向偷瞄，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一顿宵夜。
电视里播着大热的综艺节目，文俊辉煮了面端来，和全圆佑一起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偶尔因为有趣的节目内容而发出笑声。
为了吃热腾腾的面，全圆佑摘下了眼镜，然而没了眼镜他又看不清电视画面，只能稍稍眯起眼睛。文俊辉注意到他的微表情，忍不住笑，“其实我也有一点近视。”
他拿起全圆佑的眼镜试戴了一下，有点眼晕，“不过度数没你深。”
全圆佑转头看，文俊辉戴上自己的圆框眼镜后好像比平时还要可爱，一下子显小了好几岁。虽然镜片度数不适合他，但镜框很适合。全圆佑又想，自己也很适合他，如果他也能试一下就好了。
小猫安静地窝在他脚边，当下的气氛好得令全圆佑有些忘乎所以，无意识一点一点拉近与文俊辉之间的距离。全圆佑一只手扶着文俊辉的肩膀，另一只手替他摘掉眼镜，吻了一下他的唇瓣。
很轻的一下，也没有停留多久，世界却好像被按下暂停键，心跳和呼吸都短暂地静止。文俊辉是下意识闭的眼睛，再睁开眼时全圆佑已经意识到自己做出了过界的举动，局促地起身，视线不知道该往哪放。
“对不起……”他道歉，又觉得道歉好像是最无用的说辞。白天在车上没得逞的偷吻现在实现了，全圆佑心跳得厉害，但更担心文俊辉觉得反感，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第一反应是逃避，“我、我吃饱了，谢谢。”
几秒过后文俊辉反应过来，不过比起被占便宜，他更关心宵夜的善后工作。他急忙叫住已经上了半层楼打算溜之大吉的全圆佑：“别跑！”
全圆佑以为他要跟自己对峙，脑内设想了几种事情发展的可能性，甚至开始快速排练坦白喜欢他的台词，却听见他说：“你洗碗。”
*03
○：Hoshi啊，在吗
虎视眈眈：不在
○：ㅠㅠ
虎视眈眈：怎么了，又怎么了[白眼.gif]
○：前几天我亲了俊辉
虎视眈眈：哦，恭喜你
虎视眈眈：这就是你改昵称的原因吗
○：嗯嗯，心空
虎视眈眈：……神经病
○：可是他没什么反应，也没问我为什么亲他
○：怎么办，这几天和他有点尴尬
虎视眈眈：那不就是默许你那么做的意思吗
虎视眈眈：说不定他也喜欢你呢，只是不好意思说，也在暗自苦恼
○：不是……他可是双子座，你见过双子座为爱情苦恼的样子吗
虎视眈眈：……
虎视眈眈：？你对我们双子座有什么意见
虎视眈眈：我倒是第一次见你为爱情苦恼的样子
全圆佑觉得自己猜不到文俊辉的想法，他古灵精怪又机敏善良，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也许是不想让自己难堪，才没有直白地表现出抗拒。
这些天文俊辉忙于筹备甜品店开业的事，全圆佑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又找上好友权顺荣谈感情烦恼。他和文俊辉的关系像卡关的游戏，进度停滞不前，不知道上哪去找攻略。
这时候全圆佑收到大哥崔胜澈发来的消息，他关心弟弟和准弟媳相处得怎么样了，婚礼定在哪一天，准备去哪里蜜月旅行。
这都哪跟哪，全圆佑有些挫败地告诉哥哥实情，这婚还不一定结得成呢。
接着崔胜澈说他明天回国，提议找时间一起吃顿饭，叫上文俊辉。还胸有成竹地保证说，到时候哥帮你推波助澜旁敲侧击问一下，不可能会有人不喜欢我弟弟。
于是隔天吃晚饭的时候，全圆佑便问了文俊辉周日晚上有没有时间，“我哥从国外出差回来，想请你一起吃顿饭。”
文俊辉很快就答应下来，全圆佑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他还愿意和自己的家人见面，或许说明结婚还有希望。
饭后，全圆佑很自觉地去洗碗了，文俊辉从冰箱里拿了一盒布丁，然后站在厨房里盯着他忙碌的身影看了一会儿。直到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的全圆佑忍不住出声问他：“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两个人住好像比一个人住好。”文俊辉轻快地笑了一下，说完便离开了厨房。全圆佑的动作变得迟缓，忘记关掉的水龙头哗啦哗啦流着水，正好掩盖他砰砰直响的心跳声。
崔胜澈在一家高档餐厅订了位置，他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全圆佑了。在国外处理分公司事务的时候听说弟弟被安排了结婚，本以为他会需要自己的帮助来违抗父母之命，没想到婚约对象正合他意，反而是来商讨爱情策略了。
全圆佑和文俊辉在他到达不久之后也到了，一起走过来的样子他这个做哥哥的看着也觉得般配，感到十分欣慰，于是想给弟弟助攻的心就更强烈了。
弟弟的婚约对象——文俊辉是个比想象中外向健谈的男孩子，崔胜澈还以为全圆佑那个闷闷的家伙会喜欢温顺安静的类型，转念一想，又觉得一动一静正好适配。
他们聊得起劲，全圆佑甚至有点插不上话。说好是来帮忙，结果崔胜澈却说了一堆他小时候的糗事，文俊辉听完笑得乐不可支：“没想到像圆佑这么帅的人，也会那样啊。”
“他就是爱耍帅。”
全圆佑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踢了崔胜澈的小腿一下，放下叉子，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在他走开之后，崔胜澈抓紧机会小声对文俊辉说：“我弟虽然傻傻的，但待人很真心。”
“嗯。”文俊辉轻轻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小文你……结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全圆佑一直很想问文俊辉，刚才吃饭时自己去了洗手间之后，崔胜澈和他说了些什么，为什么等回来时，他们俩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了。
但他独自在意了许久，也没好意思问出口，怕自己找救兵的行为过于明显。正开着车，全圆佑的手机突然响了，于是不小心对文俊辉说了工作时对秘书说的话：“帮我接一下。”
文俊辉没有介意，帮他拿出了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看了来电显示后按下通话键，“是你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一家人有心灵感应，这边刚和大哥吃完饭，那边老幺又打来电话。文俊辉接起电话：“喂，你好。”
“你哥哥在开车。”
文俊辉听那边说了一会儿，然后转述给全圆佑：“你弟弟说，下个周末他想到你家来住，问你可以吗？”
全圆佑对此感到意外，李灿上了大学以后就声称要独立，不愿意哥哥们再管着他了，这会儿又在打什么小算盘，为什么要过来打扰他哥嫂的二人世界。
不过全圆佑向来疼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又突然间灵光一闪，便欣然同意了。文俊辉再转述给李灿，然后结束了通话。
继续行驶了两三公里，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全圆佑才装作猛然记起的样子——二楼一共三个房间，除了主卧和书房，剩下那间早被他布置成电脑房了，而一楼又只有一间客房。
“我弟过来住的话，”他对文俊辉说，“……你可能得和我睡一间房了。”
周五晚上，李灿如约抵达全圆佑的小别墅。是文俊辉开的门，小脑袋转得快的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喊“哥”好像不对，喊“嫂子”好像也不对。全圆佑叫他进来，把人拉到一边小声问他为什么突然要来。李灿如实交代：“顺荣哥跟我说你需要帮助。”
“我哥的终身大事，我当然要尽一份力。”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做才能帮到哥哥，但李灿看起来还是热情满满。全圆佑对弟弟装大人的模样无奈地笑，“小屁孩，好好读书吧。”
神奇的是文俊辉不仅能和全圆佑的哥哥聊得来，和他弟弟也相处得很好，几乎就像同龄人一样，让全圆佑怀疑是不是自己五岁的侄女来做客，文俊辉也能和她玩到一起。
多一个人家里就变得热闹了些，全圆佑和文俊辉之间若有若无的芥蒂好像也暂时消失了。直到睡觉时间，他才又拘谨起来。
自从上次亲了文俊辉，全圆佑就彻底没办法再以平常心从容地面对他了。他总觉得文俊辉就快要给他一个答案了，心中隐隐有所期待，又担心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文俊辉洗完澡，穿着睡衣走进他房间，还抱着一只毛绒绒的小猪玩偶。全圆佑在床边呆呆站了片刻，才回过神磕磕巴巴地问他：“你、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
“有什么差别吗，反正不都是睡你旁边。”文俊辉说着这样的话，却朝他露出无害的笑容，把玩偶往床上一丢，自己也躺了上去，靠着枕头玩起了手游。全圆佑脸都烫了，拿上衣物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文俊辉仍然在玩手机，全圆佑在床的另一边躺下，拿起了床头的书看。文俊辉躺在身边，哪怕是意志力很强的他也有点无法集中注意，粗略地阅读了十分钟左右便提议关灯睡觉。文俊辉头也不抬地说“好”，在全圆佑关了灯之后又看了一会儿手机才准备入睡。
房间里完全暗下来，明明在黑暗中看不清对方，全圆佑却觉得文俊辉的存在感更强烈了。他房间的床很大，睡两个人再加一只毛绒玩偶是绰绰有余，完全不用担心碰到对方。但全圆佑却连翻身都不敢，怕影响对方睡眠。
反倒是文俊辉抱着粉色小猪凑过来一点，像与大学室友夜聊一样开了个话题：“我妈第一次跟我说，要我为了家族企业势力扩张而结婚的时候，我以为对方会是已经有啤酒肚、三十岁以上的大叔，或者是只埋头工作的事业型女强人。”
“后来他们给我看你的照片，我还怀疑是不是从网络上找了明星的照片来骗我，否则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帅哥，怎么会同意商业联姻这种事。”
全圆佑想，最开始自己确实是不同意的，只不过打脸真香来得太快，文俊辉一出现，他就改变了想法。可文俊辉又何尝不是正值花样年华青春焕发，想必更不会愿意这么早就被婚姻约束。也许自己不应该自私地希望对方同意结婚，妄想利用联姻省掉追求和磨合的过程，就把人锁在身边。
但他还是不想放弃，底气不足地试图哄骗文俊辉认同这个观点：“只把结婚当成一种形式的话，对原来的生活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那以后遇到喜欢的人怎么办？”
全圆佑心一紧，立刻想到如果不能让文俊辉喜欢上自己，就算现在他和自己结了婚，日后遇见真心喜欢的人，也还是会后悔。
房间内沉寂许久，当文俊辉以为对方已经睡着的时候，他听见全圆佑把脸蒙在被子里沉闷的声音，“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吗？”文俊辉思索了一会儿，笑着说，“喜欢可爱的人吧。”
没戏了没戏了，全圆佑心想，自己和“可爱”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除非重新出生一回，否则文俊辉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吧。
*04
全圆佑记得李灿前阵子说过想去水族馆，周日便开车带他去了，之后把他送回了学校，最后在傍晚回到了家。文俊辉好像在厨房煮过什么东西，有一阵甜甜的食物香味飘到玄关来。他走到餐厅，文俊辉已经差不多吃完了，于是有些可惜地问他做了什么。
“是绿豆汤。”
“……甜吗？”
“甜啊。”文俊辉扑哧一笑，告诉他冰箱里还有一碗。见他没反应，文俊辉又在自己的碗里舀起了一小勺，问他：“要试试吗？”
怎么觉得好像被当成贪吃的小孩了，全圆佑有些窘迫地往前走了两步，又不好意思真的去吃文俊辉喂的绿豆汤。等他犹豫过后俯下身子张开口，文俊辉调皮地笑笑，手腕一转，自己吃掉了。
文俊辉见他表情一滞，笑得更加欢快，“想吃绿豆汤，可以直接说啊。”全圆佑有意反驳，他真的是随口问问，碗里是绿豆汤还是红豆汤都不重要，他只是对和文俊辉有关的一切都感兴趣。不过文俊辉没有给他辩解的时间，紧接着又抛给他一句有如平地一声雷般的话，“喜欢我的话，也可以直接说的。”
全圆佑的心猛跳起来，紧张感无处遁形。他不知道文俊辉是什么时候察觉的，又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感觉。但他从文俊辉带笑的眼神中隐约看见了鼓励，一时间勇气灌满胸腔，将隐瞒很久的真心话告诉他：“那你愿、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吗？”
不否认最初是以貌取人，其实文俊辉在网咖第一次见到全圆佑时，就对他有了基本的好感。后来住进他家，慢慢接触之后，愈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魅力。只不过全圆佑有意和他保持距离，他也只好按兵不动。
直到有一天全圆佑突然向自己发出约会邀约，文俊辉才猜测，对方可能也有意将婚约落实。那天在车上睡着，其实全圆佑叫了一声他就醒了，只是故意假装熟睡。因为他直觉全圆佑在那个时候想做点什么，几秒过后对方试探的靠近证实了他的猜想，也就在这个时候，文俊辉确认了全圆佑对自己的喜欢。
在商务场合对于任何情况都应付自如的总裁在爱情里却表现得像个初级学者，明明也长了一张很会的脸。文俊辉觉得他这个样子相当可爱，便顺着他的步调节奏，想看看他到底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告白。
昨天李灿偷偷告诉文俊辉，其实我哥不是真的冷淡，只是闷骚而已。之前崔胜澈也对他说，我们圆佑是想得多说得少的孩子，他喜欢一个人，不一定会说出来，但从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这些细枝末节上，你一定感受得到。
典型巨蟹座，文俊辉感受到了，全圆佑发送的信号他全数成功接收，然而对方却像单方面开了屏蔽器一样，反而还要他推一把才能够互通心意。
“要交往多久才结婚啊？”文俊辉眨巴两下眼睛，故意这么问。
全圆佑愣了愣，拉起他的手，“那明天就结。”
文俊辉被他逗得笑弯了眼睛，快速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以示欢心。全圆佑这会儿倒是反应很快，马上托住他的后脑勺，吻上了他的唇。和第一次不一样，这个吻来势汹汹，全圆佑的舌头灵活地钻进去细细地舔吻，去缠他的舌尖，像划分领地，每一处都不放过。
绿豆汤果然很甜。
●：兄弟
虎视眈眈：昵称怎么又换回来了？
●：因为我的心被俊尼填满了[爱心][爱心][爱心]
虎视眈眈：[呕吐.jpg]
虎视眈眈：他答应你了？
●：准备好随礼吧[得意]
虎视眈眈：没想到你真的比我先结婚了[老虎发怒.gif]
●：不过在参加我们的婚礼之前，先邀请你参加俊和他朋友的甜品店的开业庆典
文俊辉交际圈之广泛超出全圆佑的想象，开业庆典当天，全圆佑在现场见到了来自各行各业的名人。甚至与全氏集团在行业内是水火不容竞争关系的金家的少爷，竟然也是他朋友的朋友。
这其中还有一张全圆佑之前见过的面孔——文俊辉的那位学长，洪知秀。对方也看见了他，随后便越过人群，径直朝他走来了。
全圆佑以为他打算再次对自己放狠话，心想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自己已经是文俊辉认定的结婚对象，气势不能败下阵来。他做好应战准备，结果洪知秀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语气异常友好地在他耳边小声说：“好好对俊辉。”
原来上一次真的是下马威啊，全圆佑收回警惕，认真回答：“我会的。”
文俊辉忙着接待友人，权顺荣又不知道跑哪去搭讪了，全圆佑独自待着，直到徐明浩过来向他搭话。徐明浩是个设计师，与文俊辉是多年好友，全圆佑想从他那里多了解一些文俊辉的事，便和他聊了一会儿天。
徐明浩说起这家甜品店，是他们高中时期就有的构想，之前文俊辉家里要他继承家业的时候，还以为这个梦想实现不了了。
“还好后来他爸妈改口说，只要他同意联姻的话，就不用他接手公司了。”
他又说，真没想到俊真的会这么早结婚，“俊很可爱，不过同时你也要一直忍受他无趣的玩笑和恶作剧。”
全圆佑听了他的前一句话就开始走神，脑海里有了一种很糟糕的设想，文俊辉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不想掌管公司，才同意和自己结婚的。他越想越有些缺乏安全感，毕竟文俊辉只是说愿意结婚，没有说过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全圆佑下意识地去找文俊辉的身影，发现权顺荣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那边，好像和他说了几句话，对方正好也望过来，对上了视线。文俊辉冲他甜甜一笑，全圆佑的心情便一时间由阴转为多云了。
不过在结束庆典回家的路上，文俊辉还是察觉到了全圆佑情绪的不对劲，似乎是一种不想表现出来却又把“哄我”写在了脸上的不高兴。文俊辉先是想到一种可能性，便问：“知秀哥又和你说了什么吗？”
全圆佑摇了摇头，说没有。文俊辉纳闷了，自己的未婚夫什么都好，就是总把事情闷在心里这一点不好。他把手臂靠在车窗上，托着下巴歪头看全圆佑，心道，猫咪的脾气好古怪，猫咪的心思你别猜。
他们的婚礼定在下个月，文俊辉打算过几天找时间和全圆佑一起去挑婚戒，婚宴的相关事宜也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从几天前决定要结婚开始，文俊辉就直接住进了全圆佑的房间。全圆佑习惯每晚一个晚安吻，然后把文俊辉抱在怀里，幸福感满满地入睡。
但今天全圆佑却没有给他晚安吻，文俊辉戳戳眼前犹如一座大山的全圆佑的后背，“有心事的话，说出来不行吗？”
全圆佑翻了个身，转过来面向他，觉得心中的猜疑难以启齿。明明最开始只是希望文俊辉答应结婚就够了，现在却得寸进尺地要求人家真心喜欢自己。
“我觉得婚姻中最重要的就是坦诚哦。”文俊辉捏捏他的脸，再次引导道。
他总是这么好，让全圆佑越来越喜欢他，越喜欢就越容易患得患失。犹豫片刻，全圆佑终于小声开口，带着不安的情绪问道：“俊尼喜欢我吗？是因为喜欢我才决定和我结婚的吗？”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文俊辉笑了，于是立刻羞恼地对着他的脸颊肉轻轻咬了一口以示警告，“笑什么？”
“顺荣今天和我说你其实很黏人，原来是真的。”
全圆佑不知道他从何论证了这个观点，当下更关心问题的答案。文俊辉像给猫咪顺毛似的摸了摸全圆佑柔顺的黑发，“既然这样，那我们只能明天就结婚了。”
闻言，全圆佑有点懵懵地看着他，又相当正经地说你确定吗，但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好，好像忘了先说出“明天就结婚”这种话的人就是他自己。
文俊辉主动将自己往全圆佑怀里靠，同时也抱住他，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说过我喜欢可爱的人吧？全圆佑，你对你自己的可爱真是一无所知！”
*完
所以，和同事结婚了
·先婚后爱AU，游戏公司程序员x游戏公司文案
·全文3.3w字。为了剧情需要捏造了很多事实，请不要代入真实世界
·有澈汉奎八提及，内容不多，不打tag
·祝大家新年快乐
所以，和同事结婚了
我要结婚了，和文俊辉，我的同事，我的普通朋友。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欲扬先抑，像那种网络文章一样，先在标题说自己的对象有多么讨厌，点进去一看字里行间都写满了“秀恩爱”三个字。我是在阐述一个和万有引力一样真切的事实：我和文俊辉是没有肉体关系的普通朋友，但是我们要结婚了。
是文俊辉先提出结婚的。当时我们正因为加班，偶遇在...
·先婚后爱AU，游戏公司程序员x游戏公司文案
·全文3.3w字。为了剧情需要捏造了很多事实，请不要代入真实世界
·有澈汉奎八提及，内容不多，不打tag
·祝大家新年快乐
所以，和同事结婚了
我要结婚了，和文俊辉，我的同事，我的普通朋友。
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欲扬先抑，像那种网络文章一样，先在标题说自己的对象有多么讨厌，点进去一看字里行间都写满了“秀恩爱”三个字。我是在阐述一个和万有引力一样真切的事实：我和文俊辉是没有肉体关系的普通朋友，但是我们要结婚了。
是文俊辉先提出结婚的。当时我们正因为加班，偶遇在晚上11点的公司大楼门口。两个被工作压榨成橘子皮的家伙站在二月的寒风里瑟瑟发抖，手机屏幕上不约而同地显示着打车软件的排队页面，我是第132位，文俊辉只比我迟出现在门口了1分钟，手机上的数字就已经滚动到了151位。
大楼前台早早下班，大堂里只有楼梯间还亮着灯，大楼门口的路灯还正巧坏了，不知道哪天维修工人才会从春节的放松中恢复过来，把光明重新还给这片土地。我和文俊辉依靠手机屏幕的白光在大门口相认，一起等待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出租车。
周围很安静，CBD区就是这样，一到晚上就像是死去了一样，没有半点生气。我和文俊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算不上聊天，我们俩现在的大脑反应速度比XP系统还要慢半拍，只能算作丢进池塘小石子，勉强驱散我们之间凝滞的疲倦和沉默。
我也不知道我们的话题拐了几个弯，最后不知怎么拐到了我的签证问题上。我有点想要在这里继续发展下去，但是外国人常住居民证的审核队伍比我现在等车的队伍都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即使轮到我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通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也不能黑进去给自己直接通过。虽然大学的时候也曾经偷偷摸摸登录过某些大型网站的后门，也想做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黑客，但终究还是决定做个遵纪守法的人。
文俊辉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回应，我疑心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他突然抬起头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我没说话，我直接伸手摸了摸文俊辉的额头。
后来文俊辉跟我解释说，那天他被家里从妈妈到血缘关系已经接近于没有的亲戚连环call，不管开始的话题是今天的天气还是家里小辈的学习情况，最后都会绕到结婚上。他的表姑丈公（我不知道这具体指的是哪位亲戚，文俊辉尝试给我捋了一下关系，比二叉树复杂多了）病得很重，每天清醒的时间都不多，但每次睁眼问的第一句话一定是阿俊有对象了没有。文俊辉和这位老人格外亲近，虽然现在连结婚的对象都没有，但还是想满足一下老人的愿望。思来想去，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假结婚，懂不懂，契约婚姻。”我们俩躲在茶水间的最角落，各自端着装了提神饮料的杯子，身前还摆着一大盆植物，我们在枝叶掩映下站着，活像特工接头。文俊辉压低了声音说：“你如果和本地人结婚，成功留在这里的机率会高很多，而我也可以完成家里老人的心愿。”
我当然知道。他说出那五个字后，我坐在出租车上就查了结婚对申请常住居民的影响，网路上都表示结婚对于中国人来说太重要了，相比起工作，他们更相信你会被一段爱情，一段婚姻牵绊住。但不管婚姻真假，这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我盯着文俊辉的脸，盆栽叶片的阴影让他的面目忽明忽暗的，即便如此我还是看到了他眼睛下面的青黑，像污渍一样浮在他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公司主打游戏的剧情将在下周做出重大更新，文俊辉作为文案策划，这段时间估计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我也不太有资格说他状态不好，我的口腔里还残留着速溶咖啡的苦涩味道，提醒我我已经超负荷工作了九天；如果我照照镜子，应该也可以找到和他几乎同款的黑眼圈。毕竟剧情要更新，我们程序组肯定也要跟进，这段时间公司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清闲的，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流动得更快了起来。
我只是有点担心文俊辉是在家庭和工作双重压力下，脑子一热提出的想法。等下周更新上线，工作一放松，文俊辉可能就会后悔自己说过的话。
茶水间的门被推开，坐在我斜对面工位的同事像僵尸一样缓缓挪动进来。我和文俊辉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背对对方，欲盖弥彰地喝了口杯子里的东西。我从叶缝里盯着同事，看他站在饮水机前愣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伸手摸了个一次性纸杯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又拖着脚步离开了。
门关上的下一刻，我和文俊辉又同时转过身。
“我很清醒。”文俊辉好像会读心。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把疲惫暂时按进身体看不见的内里，露出一个看起来很靠谱的笑容。
“你衬衫第一个扣子扣错了。”我毫不留情地伸手指出。
文俊辉脸上的表情没有半点动摇，只是飞快地把那片去错地方的纽扣送回了该去的扣眼里。
“我真的考虑过了。”文俊辉掰着手指说，“我们结婚，我带你去见表姑丈公，你带我去办证明，两年后我们离婚。婚前财产和共同财产我们按协议分配，协议不用担心，胜澈哥的未婚夫是律师，让他帮我们起草就好了。”
文俊辉望着我，他的眼睛很亮，好像全身的养分都被传输来供给这双眼睛，像是枯朽枝干上最后一朵花，你很难不驻足欣赏，同样，你也很难再去拒绝这朵花，好像你一摇头，这朵花就会立刻凋谢，跌落枝头。
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我把最后一口咖啡吞进肚子里。
那就这样办吧。
*
后面的几天就像是摁了快进键一样，声音和画面都失了真。我感觉我昨天还只是个会和文俊辉一起吃午餐、一起加加班的普通同事，今天就已经和他并排坐在律师办公室里准备签署婚前协议，把我们实际上也并不算多的财产横横竖竖分割成更为精细的数个部分。
我清楚自己的银行账户里到底有几个零，可能可以买得起深圳的一个卫生间，加上文俊辉的，我们大概可以买两个。但我面前躺着的婚前协议厚得像本俄国名著，让我怀疑我其实是某位富豪的私生子，在瑞士银行有一个写着我名字的账户，里面有足够让我挥霍一辈子的财产，不然怎么会需要用这么多张纸来明确我和文俊辉的财产。
文俊辉显然也陷入了自我怀疑，怀疑他的父母是不是中了彩票忘记告诉他了。这不是我猜的，是文俊辉真的当着我和律师的面拿出了手机，给自己母亲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得到了否定的答复，然后被迫接收他母亲对他精神和身体健康的喋喋不休。
我们在前几天——具体哪一天我已经不记得了，这段时间的记忆像是被塞进了压缩罐头，难分彼此——去拜访了文俊辉的父母。虽然我只是个虚假的符号，但是在文俊辉家楼下时，我的心里滋生出了真切的紧张，像是个要被放在鉴定台上接受专家全方位检查和欣赏的赝品。
文俊辉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还对我临时买来讨好老人的果篮发表了刻薄的评论：“我爸爸不喜欢吃芒果，他过敏。而且最近不是火龙果的季节。”
我看了眼果篮正中间那两颗硕大的火龙果和挨在它们旁边的芒果，把它们从篮子里拿出来简直是中年男人的地中海发型，只会让人更在意那块空缺：“那我去买束花？”
文俊辉拉住了我：“算了，我妈花粉过敏。”
“保健品？”
文俊辉啧了一声：“骗钱的，我爸买了好多堆在家里，不要纵容他的坏习惯。”
于是我还是提着那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果篮去见了文俊辉的父母。
文俊辉的父母非常和善，虽然我的紧张度在门打开的那一刻达到了顶峰，直接导致我的中文系统停止响应，张口就溜出了熟悉的母语，而且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我都没能恢复我正常的外语水平。但两位长辈并没有揪着这个问题，也没有对我的果篮说什么，整个过程顺利得难以置信，我进门的时候还是个只存在与对话里的“儿子的男朋友”，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文俊辉父母的另一个孩子。
准备出门的时候文俊辉妈妈把文俊辉拉到了一边，她可能以为我的中文并没有好到可以听懂他们夹杂着方言的对话，但实际上我听懂了绝大部分：她问文俊辉是从哪里把我骗回来的，还问我是不是演过韩剧，感觉在什么地方见过我。
文俊辉对所有问题都极力否认，一边往我这边偷瞥。我在他看过来的瞬间转身背对着他，假装自己对电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努力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压了压。
文俊辉一脸后悔地挂掉了电话。他随便翻开了一页合同，把脑袋埋进里面，从头到尾看下来，好像在确定纸上写的真的是婚前协议的内容，而不是随便从网络上下载下来的总裁小说。
为我们草拟婚前协议的律师尹净汉，我和文俊辉共同的上司崔胜澈的未婚夫，从协议被摆在桌上后就一言不发，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绝大部分客户会因此觉得尹净汉是个十分耐心的人，愿意牺牲一小时两千元的咨询时间，等待婆婆妈妈的客户做出最后的决定。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享受，像是狐狸在吃掉猎物前的玩弄，他大概从我和文俊辉脸上不加掩饰的震惊和疑惑中获得了乐趣。
我有点担心崔胜澈的婚姻生活，会不会被这位美得充满侵略性的律师吃得骨头都不剩。但转念一想，崔胜澈能让尹净汉这样的人和他订婚，应该能在和尹净汉的交锋中不落下风。
“两位觉得这份协议还有遗漏吗？”尹净汉注意到了我望向他的目光，开口问道。他转了一下左手上戴着枚素戒指，我在崔胜澈手上看到过另一枚。不是我特意记住的，是崔胜澈刚戴上戒指的时候明里暗里向每一个和他交接工作的人炫耀，而很不幸我那一周我见了至少他四次。
至于尹净汉的问题，我没有答案，就算我是爱因斯坦也没办法在二十分钟内看完这本协议。我只能像个没有预习就去上课的学生一样，装模作样地翻开刚刚看了三分之一的文本，好像可以立刻在里面找到答案。而文俊辉则像永远坐在班级最后一排的家伙，又随机选择了几页读完后就把自己彻底丢进那张舒服温暖的红丝绒坐椅里，东张西望起来。
“你确定不认真看看吗？”我是个自身难保的学生，还费心去提醒文俊辉小心挂科。
“胜澈哥不会害我的。”文俊辉嘟囔着，目光被旁边书架上尹净汉和崔胜澈的合照吸引。
尹净汉也小声说了点什么，我很确定他在说“早知道把委托费条款规定的数额多写一个零”，但我不敢怒不敢言，只能装聋作哑，一边努力把那些晦涩的法律名词编写成我的大脑可以理解的语言。
又过了半个小时，我才从这场脑力的长途跋涉中解脱出来。文俊辉早已经和尹净汉开始聊天，尝试从尹净汉嘴里套出一点崔胜澈的糗事，结果被尹净汉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绕到了我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前年年会上认识的。”文俊辉诚实地回答，“我主动去找他的。”
这个回答省略了太多细节，听起来有些暧昧。我在看最后两页合同的时候抽出了一点心思来回忆。准确来说，文俊辉来找我并不是要认识我，而是要和我交换一下礼物的。
每年年会公司都会准备抽奖，人人有份，但是考虑到成本问题，好的礼物只有那么几份，剩下的都是些千奇百怪的安慰奖，不值钱的玩意。前年年会的三等奖是cherry mx8.0机械键盘，虽然不是什么新奇东西，游戏公司里几乎人人都有个好键盘，但奖品公布的时候我还是明显感觉到包括我在内，周围的程序员们情绪高涨了起来。程序员们可以接受每天都穿格子衬衫，但是一定要拿下最好的电脑配件。我很在意我的外在形象，但是我也很想要那个键盘。
一些列花里胡哨的环节过去后，终于开始抽三等奖了。西装革履的崔胜澈被邀请上去做抽奖嘉宾，每抽一张都要在刻意抽奖箱里摸两圈，营造一种重要剧情前插播广告的氛围。
前四个键盘，两个花落市场部、财务部，两个被我同部门的同事抽到，我全部希望就寄托在最后一个号码上了。崔胜澈手里捏着最后一张奖券，好像宣布图灵奖一样，长久地停顿，然后念出了那个数字。
717号。
我万分震惊，在7月17日出生的我因为太迟到场，被告知717号大概被某个人抽走了。我没有拿到717号奖券，也错过了机械键盘。我面无表情地观察四周，发现了那个拿着我生日号码的家伙被从策划部门的区域里推了出来，领走了最后一个机械键盘。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他的脸也没什么印象。策划部门和我不在同一个楼层，平时互相也不常往来，大概是理科生和文科生之间天然的排斥。我的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抱着大盒子回到座位，大笑着冲坐在他隔壁的朋友做了个鬼脸，肩膀挨了他朋友一拳。
从现在起我就记住这个人了，但那又有什么用，为了同事间的团结，我不能黑了他的电脑泄愤；作为有道德的年轻人，我也不能在散场后拦住他找他麻烦。我只能接受事实，接受我的号码对应的奖品，一个空气炸锅。
我提着盒子，觉得这大概是上天和我开的一个玩笑。我在厨房里做过的最复杂的菜肴是煮方便面，还是用微波炉做的，我不太敢保证我打开天然气灶后厨房还能完好如初。但考虑到现场还有几十个人抽到了一个摇头晃脑的仙人掌玩偶，还有几百个人抽到了一罐和某超级英雄电影联名的可乐，我这个空气炸锅还算有些价值。
年会上酒精饮料大量供应，一群日常只摄取咖啡因的同事被放倒了，在会场的每个角落进行行为艺术。我也喝了一瓶啤酒，之后就用果汁装满了杯子。现在我要从一群醉醺醺的家伙中间穿过而不被任何奇怪事件波及，困难程度堪比摩西过红海。
我还在规划路线，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我心里一惊，以为有人要灌我酒，脑子里迅速过了几个不能喝酒的理由。回头一看，站在我背后的是那个抽走了最后一个键盘的家伙。
“有什么事吗？”我不知道他找我干什么，总不会是要炫耀吧。
“你好，我叫……文俊辉。”对方很明显喝了点酒，脸上浮着两片红晕，一直烧到了眼角。说完名字后他好像就忘了自己刚刚找我是要干什么了，低着头很努力地回想，半晌才又抬起头：“你是不是想要这个键盘？”
好问题。我挑了挑眉。虽然可能是酒精的怂恿，但如果这个叫文俊辉的人真的敢把炫耀的话说出来，我今天晚上就要让他的电脑系统倒退回十年前。
“你喝醉了。”我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文俊辉摇了摇头：“我没喝几杯，我只是比较容易脸红。”
他晃了晃手上提着的盒子，把它举到我面前：“我能和你交换礼物吗，就是用机械键盘换空气炸锅。”
这下我确定了：“你喝醉了。”我看向四周，想找到那个看起来和文俊辉关系很好的人。
“没有没有。”文俊辉很夸张地摆了摆手，“我没那么在意键盘好坏，而且我前几天刚换了键盘，这个键盘给我也是浪费了。但我一直想要一个空气炸锅，我感觉你好像很在意这个键盘，不如我们就交换一下。”
看来是我盯着他的动作太明显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但脸上不显山不露水：“你确定吗？键盘可比这个空气炸锅贵很多。”
文俊辉抿着嘴思考了一下：“那你可以再请我吃几顿饭，弥补一下差价。”
肚子里的那瓶啤酒告诉我，这种送上门的便宜应该毫不犹豫地收下。而我理智的大脑控制着我的嘴，说出的是：“我确实很想要键盘，但是我觉得你现在……有点不清醒。不如这样，如果你明天还愿意和我交换，那我们就成交。”
文俊辉的眼睛转了一圈，他好像很喜欢做这种像卡通人物一样浮夸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缘故。他拿出手机，问我说那我们是不是要加一下联系方式？
第二天早上，顶着小猫头像的文俊辉给我发来了消息，说还是打算和我交换。
于是我得到了键盘。
考虑到二者之间存在的价格差距，我再次提出了请文俊辉吃饭的建议。文俊辉也不跟我客套，直接就答应了，还友情建议说我们俩都挺忙的，不如就在单位附近吃一吃午餐，还可以当午餐搭子。一起吃了一周的午餐后，我和文俊辉成为了半固定的午餐伙伴，经常一起吃饭。一个月后，文俊辉的好友徐明浩加入了，又过了半个月后徐明浩的男朋友金珉奎也举着餐盘来了。
我和文俊辉就是这么熟悉起来的。
尹净汉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微微晃了晃身子，像是株在风中摇曳的薰衣草——他很有勇气地穿了身淡紫色的西装，又被薰衣草精油的香气笼罩着。
他注意到我终于读完了协议：“有什么问题吗？”
我的手指摩挲着厚实的纸张，犹豫了一下：“……这个第二百一十二条，为什么说两年后我们可以选择重新分配财产比例？”
“这条吗？”尹净汉看都不看，仿佛已经把这本宏篇著作记在自己脑子里了，“说不定你们最后没有离婚呢？有很多假离婚的夫妻最后都真的离婚了。”
文俊辉呛住了，捂着嘴咳嗽，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不、不太可能吧……”文俊辉弱弱地说，显得不太有把握。
在这个问题上他为什么如此没自信？
我没来的及细想，尹净汉那位穿着恨天高的助理就敲门进来，优雅地表示下一位预约客户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站着目送我们离开的尹净汉冲我眨了一下眼睛，用口型对我说：
“说不定呢？”
*
如果说婚姻是一场战争的话，见家长、签婚前协议什么的都只是招兵买马，一直到两人步入民政局，具有法律效力的钢印盖上结婚证的那一刻，战争的第一枪才正式打响，而工作人员喜气洋洋的祝贺则是战争女神的号角，婚姻中的双方将从此开始以情感为中心、以物质为基础的斗争。
领证的过程还有些许坎坷，我和文俊辉都不知道涉外婚姻还需要额外步骤，第一次被民政局拒之门外后，又浪费了一天带薪假，才把手续办齐全。
文俊辉要给父母汇报情况，我托辞说我见到他父母会紧张，他也不强迫我，自己拿着手机躲到大厅一角去了。拿着结婚证的我站在民政局门口，突然对未来有一些不知所措，犹如黑客入侵系统时发现面前有八个后门，选择太多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更重要的是，这个用几页材料和一些零钱就可以换来的，轻飘飘的小红本，似乎会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婚姻也就是如此的廉价，无足轻重。
我观察着，来民政局的无非两类人，手拉手来结婚发誓白首不相离的，背对背来离婚恨不得把对方踩进地狱的。我和文俊辉是异类，一个隐藏的bug，突兀又合理地站在人群中。
文俊辉打完电话就来找我了，一边把结婚证放进书包最隐蔽的夹层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今天他爸爸看电视，发现自己又买了好几个虚假保健品，不过至少比去年买得少了……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我们俩的“结婚”纪念日是中国的消费者权益保护日，这让我们这段虚假婚姻沾染上了一点黑色幽默。本来是想在植树节结婚的，当时文俊辉咬着吸管说这种有节日的日子比较好记，三月十四日、三月十六日都太平凡了，容易忘记。
“是你会忘记吧，不要拖我下水。”我喝了口自己的咖啡，加了太多奶，“你这周周报写了吗。”
注意，我用的是句号，因为我很确定这几天几乎天天和我呆在一起的文俊辉没有写周报，而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忘记了。果不其然，文俊辉惨叫一声，抓过饮料杯就往办公区跑，还差点撞上了来休息的同事。
我抱歉地冲抱着电脑惊魂未定的同事笑了笑，顺便抽了张纸把文俊辉洒在桌子上的几滴奶茶擦掉。
*
领证后的那个周末，我和文俊辉搬进了公司附近的同一间房子，互相成为了未来至少两年的室友。
本来我们是各自和别人合租的，也和室友没什么矛盾，但考虑到文俊辉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他的父母打车来我们公司都花不了半小时，我们还是决定做戏做全套，干脆住在一起，以免被心血来潮想关心一下儿子婚后生活的长辈们怀疑我们俩刚结婚就快进到离婚。
我们统一了口径，就说是先一起租房子，这几年节省一点，攒够首付就换房子。
新家和我之前租住的房子在同一个小区，甚至连房东都是同一个。我跟着房东看了三四套房子后才知道他手里有十几套房子，每个月靠收房租都比我挣得多。难怪我每次因为屋内设施损坏去找房东时，他要么在街角公园和人下棋，要么在广场和老太太跳舞，就是没见他工作过。
最后选定了另一栋楼的一套房子，上一任房客因为工作变动去了外地，正好空出来给我们。我和文俊辉检查了屋内设备——主要是我检查，文俊辉只是个会点头和说“不错”的吉祥物——之后，我们就签了租房合同。
当天我们也决定了各自的房间，用抛硬币的方式。文俊辉抽中了主卧，面积更大，但是塞进蒙骗家长的双人床后，空间也所剩无几；我的次卧虽然不比主卧大，但我只需要摆一张单人床，空出来的地方正好安置我的电脑主机。
搬家那天文俊辉父母也来了。妈妈穿了件红色大衣，新烫了风靡同辈的大波浪，站在门口仿佛一朵迎风飘扬的牡丹花；爸爸还是和往日一样，穿着深色的外套裤子，沉稳得像是河底的石头。二人进房间后先对房屋方位和结构进行了一番询问和点评，细致到抽油烟机是什么品牌（妈妈问的）、阳台这么大要不要种一些花花草草（爸爸问的）。我和文俊辉充当了半天讲解员，虽然大部分时候我们俩谁都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只能依靠沉默和无意义的音节来度过难关。
“油烟机也很重要！阿俊之前租的屋子里抽油烟机三天两头坏掉，弄得整个屋子都烟熏火燎的，还以为是烤炉呢。”文俊辉妈妈叉着腰说。
我和文俊辉疯狂点头，即使我和他的厨艺半斤八两，估计两年开火不了十次。
临走前两位长辈又对客厅沙发背后空白的墙面发表了评论，觉得空荡荡的，要弄点什么装饰让屋子热闹起来，“不然人容易生病”。
我不知道这后面有什么科学原理，是不是文俊辉爸爸去听什么保健品宣讲会时听来的理论。但几天后我们就收到了文俊辉妈妈寄来的巨型快递，拆开后发现是一副牡丹花的十字绣，角落题字“花开富贵”。妈妈的电话随后就到，要求我们把这幅作品挂在客厅墙上，吉利。
我很尊重她，主要是怕她来抽查，我应付不来。所以虽然我认为这幅大红大紫的作品和房屋内黑白灰的简洁风并不搭配，犹如火星撞地球，但还是硬着头皮挂上去了。
一周后我加班后回家，发现我们的客厅又恢复了宁静的洁白。我想即使是每周都去美术馆看展览的小偷，也不至于放着我和文俊辉房间里的电子产品不偷，把花开富贵偷走。于是我敲了敲文俊辉紧闭的房门，问是不是他把他妈妈的大作拿下来了。
房间里文俊辉戴着耳机摇头晃脑，我揪起一边耳机又问了一遍。他承认了，还补充说妈妈要是看你如此“欣赏”她的作品，马上这屋子里所有的墙上都要挂上花开富贵。
我并不期待生活在花丛中，所以默许了文俊辉把十字绣连框塞到床底下的行为。
晚上一些朋友来家里，说是搬了新家要暖房。几个人都带了小礼物，金珉奎和徐明浩尤为夸张，打包了一堆熟食，买了一大袋零食，还拎了一扎啤酒，像两个圣诞老人迷路了几个月终于找到目的地，来送温暖了。
本来文俊辉还想邀请崔胜澈。我是没意见，毕竟我和他很熟悉，我来中国就是因为崔胜澈跳槽，把我从韩国公司挖了过来。金珉奎和徐明浩和胜澈哥相处得也还行。就是另外几个朋友听到要和崔胜澈面对面，共处一室三个小时以上，都有点发怵。
对此我也能理解，胜澈哥就是长着最嫩的脸，发着最大的脾气。除了年会，绝大部分人都没在工作中见过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只目睹过他坐在会议桌最远端，揣着胳膊，面无表情听汇报，然后把人问得哑口无言，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即使是久经风雨，面对最难缠的用户也能不动如山的运营，在崔胜澈面前都有控制不住自己泪腺的可能。
晚餐我们叫了外卖。金珉奎会做饭，可惜家里连盐都没有，他毫无发挥的机会，只能和我们一起吃披萨混搭寿司。一群人闹哄哄的，龙卷风过境一般消灭了桌子上肉眼可见的食物。
小区规定时间丢弃生活垃圾。我和金珉奎在扑克牌游戏中不幸处于劣势，我是运气太差，金珉奎是牌技不行还妄图给徐明浩放水，被发现后以缺乏体育精神的名义被“流放”，和我一起去丢垃圾，提着四个鼓鼓囊囊的垃圾袋下楼。
在电梯里金珉奎问：“你真的和文俊辉结婚了？”
“这个问题你至少问了三十次了。”两只手都提着垃圾，没办法看手机，我百无聊赖地和电梯广告里的卡通人物对视，“我的答案还是没有变，是的，虽然只是协议婚姻，但我和文俊辉确实领证了。”
第三十次，金珉奎夸张地倒吸一口气，以此表示他的震惊。
公司里知道我和文俊辉结婚的人并不多，因为我们并不希望两年后全公司猜测我们离婚的原因，也不希望我们其中某一个，或者两个人都莫名其妙和“渣男”之类的词语挂钩。但衡量金珉奎徐明浩和我们的友谊后，我和文俊辉觉得还是可以告诉他们两个的。
那天金珉奎有事情要到程序部门所在的楼层，处理完后我们俩就一起下楼去食堂了。徐明浩给金珉奎发消息，说他还有一些工作要收尾，文俊辉等他，到时候他们一起下来。
另一边我收到了文俊辉的消息，让我先把结婚的消息告诉金珉奎，徐明浩他来负责。
于是我在金珉奎的筷子刚刚伸向餐盘里的排骨时，若无其事地说：“我和文俊辉结婚了。”
“噢，恭喜啊。”金珉奎还在那盘骨头多肉少的排骨里挑挑拣拣，敷衍道。
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也不动筷子，看戏般等着金珉奎反应过来。
两秒后，金珉奎的筷子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始颤抖。我看着金珉奎故作镇定，想要夹起一块排骨，夹了几次都没成功，我要是那块排骨我都希望他赶紧给个痛快。
“……刚刚食堂有点吵。”金珉奎终于夹起了那块排骨，证明他可能准备好再一次面对这个爆炸性新闻，“你刚刚说你和谁结婚了？”
“文俊辉。”我喝了口略显寡淡的汤。
金珉奎手一抖，那块排骨最终还是没能发挥食用价值。它掉到了地上，还溅了两滴油在金珉奎白色的裤脚上表示不满。金珉奎顾不上擦，他把筷子往餐盘里随意一丢，凑到我面前，企图用眼神来检查我是否说谎：“这是俊哥新发明的游戏吗？”
我伸手把他的脑袋推离我：“没开玩笑，我和他各自出于利益的考虑，决定结婚，两年后再离婚。”我又拍开金珉奎想要试探我额头温度的手，说我和文俊辉都很清醒，也签了婚前协议。
接着金珉奎又问了些问题，有几个比较傻，是关于外星人和吃错药的，我怀着人道主义精神，耐着性子回答了所有问题。最后金珉奎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同意帮我们保密。
文俊辉和徐明浩从远处端着餐盘走来，还没坐下金珉奎就抓着徐明浩的手，迫不及待地把我和文俊辉结婚的消息告诉了他，这让我对金珉奎刚刚的保密承诺有些许质疑，但金珉奎举手发誓只是因为他不能向徐明浩撒谎。
金珉奎眼巴巴地看着徐明浩，期待他加入震惊的队伍。但徐明浩不愧是会在工位上点檀香冥想的人，听完金珉奎一股脑的叙述后，竟然面不改色，好像金珉奎只是在和他说地球绕着太阳转。
我的敬佩之情还没持续几秒，文俊辉咽下一口饭，拆穿了徐明浩虚假的冷静：“我刚刚在楼上已经和他说过这件事了，他直接手抖把刚泡好的茶倒进了垃圾桶里。”
金珉奎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徐明浩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要把餐盘扣在文俊辉头上，又想分一半扣在自己男友头上。
之后文俊辉也回答了金珉奎的一系列测谎问题，答案和我大相径庭，大概就是“这确实是外星人的阴谋”、“其实我是疗养院跑出来的疯子”和“如果我和圆佑不结婚，明天地球就会毁灭”。
金珉奎指责文俊辉贬低他的智商，文俊辉反驳他说自己只是在认真回答问题，两个小学生中文夹杂韩语斗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比树上的麻雀还聒噪。
我把头扭向一边，感觉自己正在微笑，第一次我在这场无厘头的婚姻里感受到了一些乐趣。
*
这场婚姻没有婚礼，也没有蜜月，因为我们对百分之九十九的同事和朋友隐瞒了结婚的消息，公司行政也没有收到我和文俊辉任何一人结婚的信息，因此不会有什么人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婚假也不可能批下来。不过崔胜澈偷偷动用权利，跟我说如果我真的想和文俊辉出去度蜜月，他可以稍微给我批几天出差假期。
我很感动，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能从资本家手里榨出几天带薪假也算是额外收获了，虽然我和文俊辉可能并不会真的去度蜜月，我不敢想象不出我们俩在沙滩上互相涂防晒霜的场景，并不是有伤风化，只是……这个画面过于顽固，我只是稍微设想了一下，之后几天文俊辉在我眼里的画风都变得奇怪了起来，好像他下一秒就会从口袋里掏出防晒霜和墨镜，邀请我去海边冲浪，享受日光浴。
文俊辉不知道这件事，他大部分时间神经都大条到堪比门口的八车道，而我自认为可以把大部分情绪隐藏在眼镜后面。
好在很快文俊辉在我眼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形象，就是个思维跳跃、大大咧咧、但有时候意外敏感的幻想家。有时候他会笑着笑着突然开始放空，陷入自己的世界。我把这种行为定义为“白日梦游”，随意叫醒梦游的人是危险的，所以我会先暂停刚刚的话题，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我有次问他，他会在马路上这样放空吗，那不是很危险。
文俊辉在写策划案，写得焦头烂额，几乎要把键盘敲掉。他听到这个问题时愣了一下，反问我说你见过在马路正中间舔毛的猫吗。
我摇头。
“那不就结了。”他狠狠连摁了几下删除键，语气倒是出奇地平和，“我只会在感到安全的时候发呆。”
没办婚礼这件事，文俊辉父母本来是有些不满的，唠叨说至少要办个小婚礼什么的，请一些关系比较亲的亲戚。我不知道文俊辉是怎么做到的，他就冲他父母撒了撒娇，又装模作样地掉几滴眼泪，说我爸妈有事走不开，他们也很想来参加婚礼，然后长辈就心软了，点头同意一年后再补办婚礼。
“那一年后怎么办？”我有点担心。文俊辉可能不拘小节，这点大概遗传了他爸爸。他妈妈则是个极其精明的女人，连文俊辉第一次去幼儿园的日子都记得，还记得文俊辉的一大堆糗事，给文俊辉羞得满脸通红，估计要去北极旅行才能把脸上温度降下来。
“一年后再想理由。”文俊辉满不在意地摆摆手。他就是这样，即使明天是世界末日，今天他也要先把想吃的炸鸡吃了。
婚礼这事算翻篇了，但有几个长辈还是需要去拜访的，比如那位促使文俊辉决定结婚的表姑丈公。我原以为会在医院见到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结果我和文俊辉带着果篮到病房，发现病床空空如也。去护士站问护士，说是病房太无聊，不让唱戏吊嗓子，去院子里遛弯了。
我和文俊辉面面相觑。文俊辉委婉询问说老人的之前病那么重，现在温度也不高，去外面散步不会着凉吗。
护士没第一时间回答文俊辉。她接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啪地挂掉，抬眼看到我们俩，好像在诧异我们怎么还没走：“还有什么问题吗？”
文俊辉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护士头都没抬：“老人家病情前两周控制住了，最近已经基本好转了，如果检查后没问题，下周可能就可以出院了。”回答完我们的问题后她又接了另一个电话，暗示我们该去楼下找人而不是在这里当柱子。
于是我们把果篮放在病房里，去院子里找表姑丈公了。
传言里已经交代临终遗言的老人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体检报告拿出来可能比我和文俊辉都健康。一见文俊辉就喊着“阿俊”，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还用力在文俊辉背上拍了两下，声响之大，我生怕文俊辉的背给老人拍折了，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文俊辉向老人介绍了我，老人家一个眼神过来，我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老人家挥挥手示意我走近点，我走过去，被拉进一个和刚刚那个一样大力的拥抱。
“小伙子一表人材啊，很好。”表姑丈公抱完我还不够，还要和我握手，“要对我们家阿俊好啊。”老人家笑眯眯的，我也回以微笑，实际上他几乎要把我的手骨给捏碎了，完完全全就是威胁。
我点点头：“我会的。”
老人家眼睛一眯，显然不好糊弄：“小伙子，全圆佑是吧？你要发誓，不能糊弄我老人家。”
文俊辉站在老人斜后方，看起来想要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一脸羞愧难当，估计是分不出心思来阻止这出荒诞剧目了。
我只好清清喉咙，郑重其事地说：“我保证。”
老人家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背过身子说起他昨天参加的医院杯乒乓球赛，他一路过关斩将，勇夺老年病患组第一名，荣获奖状一张；又抱怨医院的伙食不好，医生又不让他喝饮料，说是对血糖不好……
我揉了揉手指，不用看我都知道那里肯定泛起了红痕。文俊辉搀扶着老人家走在我前面，时不时应和着老人家的发言。今天是个晴朗的春日，阳光从叶间跌落到人身上、地上，迸溅开来。在光线和眼镜的帮助下，我也可以看清许多细节，比如叶片纤细的脉络、树丛因为野猫窜过的轻微晃动、偷偷抽烟的病人家属身边围绕的烟雾……
还有文俊辉红得不像话的耳朵。
春寒料峭，我为了凹造型，穿得不算多。我把手藏进口袋，慢慢地跟在两人身后。
树上有不知名的小鸟在唱歌。
*
这段婚姻刚开始的鸡飞狗跳，后面也像无数平凡而真实的婚姻那样，逐渐迈入细水长流的阶段。本来就是套着婚姻的空壳，内里还是团热乎乎、但是和爱情还是有差别的友情。而且我们太忙，公司的新游戏势头正盛，领导们希望能继续保持，最好一路高歌猛进到明年；我和文俊辉又都刚刚获得了带领一个小组的机会，工作量几何倍数地增加，我们俩都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自然没太多空余时间制造什么拉近关系、升温感情的惊喜，或者惊吓。
为数不多的面对面相处机会还是要属我们最开始就保留的午餐时间。我们俩对视叹息，互相安慰等新团队磨合好了，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文俊辉吃饭之余还要回消息，眼睛基本都黏在屏幕上。我还好，我拒绝在难得的休息时间里还要和代码缠斗，所以得以安心吃饭。
文俊辉眼睛一眯，大概是看到了什么愚蠢的言论，哼哼着拿起一旁的奶茶喝了一口，眼睛眯得更紧了：“……这也太甜了。”
他翻过瓶身去看标签，我也凑过去看，两个人脸贴脸去看那几行小小的字，发现这杯奶茶竟然是全糖的，糖分雪崩直接淹没文俊辉的舌头。
我略有愧疚，因为这杯奶茶是我帮文俊辉带的。实际上昨天和前天的饮料也是我带的，还有上周上上周的。也不是没让文俊辉带过，但他第一次把冰美点成了意式（“都有一个国家嘛”）；第二次去楼下店里点，耳根子一软，点了杯说是爆款实际滞销的果茶，我看着那杯蓝得犹如阿凡达人肤色的饮品，一时间手足无措；第三次……没有第三次了，他前脚发信息和我说他点了咖啡，后脚两手空空来食堂和我吃饭，还疑惑地问我说不是你去带咖啡吗。
这是我接手这项小任务后第一次出错，我归咎于一直调试不好的玩家交互系统。
我喝了一口，糖分超标的奶茶几乎粘住了我的舌头和喉咙，真佩服文俊辉还能把它咽下去。我问文俊辉要不要换一杯，我请客了。他又喝了一口“糖浆”，说算了，就这杯吧。
吃完饭临走的时候，文俊辉咬着吸管指挥：“但你明天要帮我带早餐，要鸡肉包。”
鸡肉包是公司食堂早餐供应里的明星产品，做包子的师傅脾气大得很，一天就做一笼，来迟了还要被他批评年轻人天天起那么晚。即使留言簿里请求鸡肉包加量的留言多如雪花，他充耳不闻，坚持他自己的节奏。
文俊辉说得冠冕堂皇，好像是大发慈悲给我机会弥补今天的失误。实际上以文俊辉次次踩点打卡上班的习惯，别说鸡肉包，他能在食堂喝到碗米少水多的稀粥都要谢天谢地。他现在还没在午餐前饿死，完全是因为有我帮他带早餐。
作为室友，我曾经尝试影响他，让他和我一起稍稍起早一点，不至于每天出门都和急行军一样，衣服袜子到处扔，每次回去我都怀疑屋子里进贼了。但坏习惯比好习惯传播速度快，我一周里三次差点迟到后，决定还是不要妄图改变文俊辉了。
本来改变文俊辉的实验也就到此为止，直到上一周文俊辉在一场马拉松式会议上发言时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吓得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和低血糖的文俊辉一样苍白，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间后直接炸开了锅，一群人闹哄哄地把文俊辉抬了出去，塞进车里送去医院。
我一个小时后才收到了消息，看到手机屏幕上消息时直接在代码里写出了一个bug。我急匆匆赶到楼下时文俊辉已经回来了，正在接受大家的慰问。我这个楼上的人有点格格不入，抱着胳膊站在外围，等其他人都被工作呼唤走后了才过去。
文俊辉的工位上堆满了同事们送的慰问品，光奶茶就有五杯，他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敲键盘，还抽空从桌上捡出一袋我喜欢吃的薯片丢给我。他气色还不错，还有精力和我吐槽说刚刚不知道是谁一直掐他手臂，直接给他疼醒了，他本来想出声制止，又被一群人摁下去说不要担心工作好好休息马上就到医院了。
他额头上青了一块，像白纸上滴落的污渍一样刺目，大概是晕倒时磕到桌沿了。大概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文俊辉摸了摸额角，痛得倒吸一口气，把自己缩成更小一团。
“小伤小伤。”文俊辉眯着眼睛笑，憨头憨脑的样子，让我担心他是不是摔坏了脑子，“我小时候在路上看漫画书，撞到电线杆，直接出血了。”
原来是小时候就把脑袋撞坏了。我稍微安了点心，又为自己日渐跑偏的脑回路感到担忧。
“你能不能早上起来吃点东西。”我看了眼时间，文俊辉折腾到现在，也快到午休时间了。我干脆找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等他处理完早上落下的工作，两个人一起去吃早餐。
文俊辉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看着电脑上花花绿绿的框图说：“我又不能在梦里买早餐。”
他觉得这个理由挺强硬的，完全没有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过，比如早起十分钟。
我也真是白长了一张被一群人称为“天然渣男”的脸，很想做坏人，一直没成功。徐明浩说他老家有一种食物叫“冻梨”，我就是那东西，外面冷得硬梆梆的，里面心软得一塌糊涂。我看着文俊辉裹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毯子，嵌在椅子里缩成毛茸茸的一团，和毯子上画的长毛猫相得益彰，嘴巴就比脑子动得快了：“那我帮你带，你早上上班来吃。”
第二天，文俊辉第一次吃到了食堂的鸡肉包。
*
如果公司有最佳室友排行，我和文俊辉一定名列前茅，值得所有人学习。我也觉得幸运，不论如何，和文俊辉住在一起让我感到放松。
有时候我早上起来会碰到百年一遇早起的文俊辉（也有可能是很倒霉地通宵了），看到他打开门，穿着松垮的睡衣，睡眼惺忪地走出来，把脑袋靠在卫生间门框上再争分夺秒闭一会儿眼睛，然后才睁眼注意到我，慢吞吞地说了声早。我很难描述那种感觉，这不是我一个理工男可以轻易做到的，我只能说……像是江河入海一样，我和文俊辉是两条来自南北的河流，就那么自然地相遇了，然后共同流向未来。
但也不是永远风平浪静，算不上恶语相向的吵架，但我和文俊辉确实闹过别扭，甚至数量不少。文俊辉有他自己在意的细节，他不爱说，导致不满有时候来得莫名其妙，比夏天的天气还多变；我自己反思我自己，我也有些条条框框，妄图把文俊辉装进去，却发现他是个顽固的不规则体，拒绝接受那些被他归为“无趣”和“无伤大雅”的规则。这都是小事，文俊辉很快就会把不愉快丢在脑后，高高兴兴地和我打游戏；我在文俊辉几次从我的框架中溜走后也习惯了，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我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我和文俊辉最长一次冷战是在六月，他生日的前几天。那段时间公司业务稳定，新团队也度过了磨合期，我和文俊辉都不再需要没日没夜地写文件、开会、打电话。
那天我去找他，其实是想旁敲侧击问出他对生日礼物的喜好，以免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到门道。找到文俊辉时，文俊辉正凑在一个马尾辫女生边上，不知道在看什么，两个人时不时一起发出怜爱的声音。
我在他们背后咳嗽了一声。
文俊辉立刻转身看我，速度快到令我不由担心他会扭伤自己。他神神秘秘地冲我招手，挪开一点位置，让我看他们刚刚一直在欣赏的东西——一窝小猫的照片。
原来是马尾辫女生家里养的猫产仔了，一口气生了八只，都很健康。女生欣喜之余也不免发愁，自己养不了这么多只猫，只好先问问同事有没有愿意领养的，小猫都已经睁眼断奶了，想养的话可以直接领走。很显然，从入职开始就用着猫咪头像的文俊辉是她游说的目标之一。
女孩的工牌上写着她是市场宣传部门的，她深谙推销之道，也有可能只是无意识展示出了自己的技能。她的手机里除了各个角度的小猫照片，还有好几个小视频，用专业的视角记录了小猫们在猫爬架上上蹿下跳、互相追逐打闹的景象，每只小猫都是圆眼睛，奶声奶气地叫着，直击每个爱猫人士的内心。
文俊辉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几遍照片，内心挣扎地和女孩说他现在不能做决定，因为他在和别人合租。女孩不知道文俊辉的合租对象是我，答应文俊辉会把小猫照片传给他让他再仔细考虑一下后，转头问我要不要养一只，说小猫很乖的，很小都会用猫砂盆了。
我委婉拒绝，说家里已经有猫了。
女孩甩着马尾辫离开后，文俊辉斜了我一眼，说家里哪里有猫。
“我以为你也算猫的一种。”我耸耸肩膀。
文俊辉啧了一声，听到手机消息铃声就立刻拿起手机，发现是女生把照片和视频都传给他了。他拽着我一起看视频，指着其中一只总是爬到猫爬架最高处下不来，可怜兮兮大叫的猫，说：“我觉得这只最可爱。”
我观察了一下，这只白手套虎斑猫在五个视频里至少有四个是被困在架子上不敢下来的，用中国俗语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倒是和文俊辉像到一块去了。
“我们养一只猫吧，家里还有空余的地方放小型猫爬架。”文俊辉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挺喜欢猫的，有时候在小区里看到流浪猫也会驻足片刻，我也不介意家里多一只喵喵叫的家伙。但是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我们并不是普通室友，然后就说出了这次长达三天的冷战事件的导火索：“养一只猫，到时候我们分开了，猫归谁？”
事后我也给自己找了些台阶下，比如这毕竟是只猫，小孩还能问问他，你想跟谁生活，但总不能把同样的问题拿去问小猫吧。如果这只猫是在我们结婚前就存在的，估计也会被尹净汉明码标价，变成一串写在纸上的字符，仔细写清谁负责猫粮，谁负责猫砂。
但这都没有意义，有些时候就算有再多、再完备的理由，后果都会像飓风一样碾压过境，留下你一个人面对残垣断壁。我以为我们已经遗忘了我们结婚的事实，我连说出那句话时用的都是“分开”而不是“离婚”。但实际上这就是条结冰的河，我和文俊辉踩在上面，小心翼翼。如果我们去触碰冰面的脆弱处，就不落入冰冷河水，不用面对“分开”的可能。如果我们便要去踩，就要准备好被吞噬。
这次是我先走错了路。
厉害的电脑病毒往往都是安静的，悄悄绕过防火墙，潜伏在某个无关紧要的文件夹里，在合适的时候突然给你的电脑一记痛击。等防火墙后知后觉开始弹出警报窗口时，情况已经犹如你洗衣服忘记拿出塞在牛仔裤口袋里的小票一样，不管是洗衣机还是小票都变得乱七八糟。
我看文俊辉也是这样的。他好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笑着的。下一秒，来不及收起来的笑容凝固在他脸上，好像寒潮过后被瞬间冻住的花，然后这朵花就随着冰雪消融瞬间衰败。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很重地砸在地上，双手不停地解锁、锁定手机屏幕。他的视线游移不定，从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到地上深棕色的地毯，就是不落在我身上。
我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挽救的话，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大概只有回到一分钟前给自己一巴掌才行。
“对不……”情急之下我决定先道歉。话还没说完，文俊辉的手机响了，这回是正经的工作电话。文俊辉立刻接通，握着救命稻草一样从我身边逃开了。
我和文俊辉两天没说话。
他没有刻意躲我，虽然我们的午餐时间被莫名出现的“临时工作”给占据了，但我们毕竟在一家公司上班，下班后还要回到一间屋子。有时候我们擦肩而过，我感觉他回头看了我一眼，但当我回望时只能看到他卷卷的头发，脚步轻轻的，落在地上没有声音。
我有时也会看他。还记得我们一开始讨论假结婚事项时的那个茶水间，以及那盆生机勃勃的盆栽吗，我抱着电脑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听到文俊辉的声音，抬抬眼，也能从叶影绰绰中看到他的脸，看他背着手等饮水机把他的杯子装满，嘴里哼着没听过的调子。也许他也注意到我在看他，但他没有戳穿，甚至没有往我这里看一眼。
我觉得这不是办法。我们俩的房间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米，却在这里玩捉迷藏，假装互相不认识。
我决定从一切开始的地方入手。
女生的联系方式很好找，我还记得她工牌上的名字，又在内部论坛上找到了她问有没有人想要养小猫的帖子，顺利联系上了她。我问她，那一只不敢下猫爬架的狸花猫被人领养了吗。
“白手套那只？”女生发了个思考的表情包，“暂时还没有诶，但是策划部门的文俊辉想要养，我答应他先帮他留几天，他再和舍友考虑一下。”
“我就是他舍友。”我输入道，“我们决定要养了，他生日快到了，我打算偷偷带回来，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大家都喜欢参与这种助人为乐的活动。女生非常爽快地答应了，说小猫在她父母家里，明天下班后我可以去把猫接回去。她还非常热心地给我推荐了一些购买猫粮、猫砂以及其他养猫用具的店铺，说我现在下单，明后天说不定就可以到，实在不行她也可以借我几天的猫粮猫砂过渡一下。
第二天我很迟才到家，一是为了领养猫，二是要确定文俊辉已经到家了。我一手拎着猫箱，一手摸到包里的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接敲门。
我敲第二遍的时候屋子里才传来了脚步声。文俊辉警惕地从打开的门缝里观察外面，看到是我还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我会忘带钥匙，然后才想起来让我进门。他一言不发，即使他的疑问几乎具像化在头顶上。
“我有……呃，东西？礼物，礼物要给你。”迈出第一步的还要是我，我把藏在身后的猫笼拎到面前，“我去领养了猫，你喜欢的那只白手套。”
文俊辉睁圆了眼睛，盯着那个不住发出猫叫的猫箱，但还是没有和我说话。我也不着急，把猫箱拿到客厅，文俊辉就和被勾了魂一样跟着我到了客厅。我打开笼门，白手套探出半个脑袋四处打量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一步，踩了踩地面虚实，然后就蹦出了箱子。文俊辉跪在地上伸出手，小猫凑过头去嗅，他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好像捡到了宝贝。
我也坐在地上，就坐在文俊辉旁边。
“还有一只。”我把门开得大了一点，又一只小猫迈着警惕的步伐走出来。这是只黑猫，和狸花有一样的白手套绿眼睛，一出来就直奔狸花而去，绕着它转圈。
本来我只打算把文俊辉想要的小猫带回来，把狸花抓紧笼子后，这只黑猫直接咬住了我的裤脚。我以为它是看到绳子就想玩，揪着它的后颈皮把它挪远了点，怕踩到它。刚走两步它又冲了过来，也不叫，就是抱着我的脚踝咬裤子。女生说两只猫是一前一后生出来的，也总是凑在一起睡觉。
“那我把狸花带走，它会生气吗。”我问道。
女生甩了一下马尾辫：“有可能……但是那也没办法，它们很大概率是要分开的。”
我低头看向那双圆溜溜的绿眼睛，黑猫还趴在我的拖鞋上，也不冲我哈气，就是时不时咬一口我裤子。
最后我把它一起抓进了猫笼里。
家里铺的是木地板，坐久了不太舒服，我悄悄换了个姿势。
“你可以坐到沙发上，如果坐在地上不舒服。”文俊辉终于说话了。他从茶几抽屉深处找出了一条旧丝带，把两只小猫逗得团团转。
“……对不起。”我没离开，也没接他的话茬，“还有，生日快乐。”
文俊辉笑了一声：“我的生日是明天。”
“我知道。”丝带落在了我的腿上，即使文俊辉迅速就抽回了，黑猫还是一个猛扑，扒在了我的裤子上。我真切怀疑是它不喜欢我的这条裤子，“但明天晚上你应该会出去庆祝，我来不及去把猫带回来。”
文俊辉拍了拍身上的猫毛，起身给我们俩都倒了杯水：“你也可以不来我的生日聚会。”
挺像威胁的，如果他不是笑着说的，说不定我会被轻微恐吓到。我还盘腿坐在地上，两只猫一左一右抓着我的裤子，探险者一样想要征服我的膝盖。文俊辉低头和我对视，柔顺的头发垂在脸颊边，眼睛亮晶晶的。
南方的夏天到了，我前几天在冰箱里冻了冰块，文俊辉丢了几块进去。我举起杯子，冰块在里面碰撞出细碎的声响：“和好？”
文俊辉又眯着眼睛笑起来。他没说话，只是用马克杯轻轻碰了一下我的。
*
我说过，出于多重考虑，我和文俊辉并不打算在公司里公开我们结婚的事实，更不可能透露我们俩是协议婚姻这件事。但现实是不讲道理的，你的计划设计得再完美，都会在某个隐蔽的角落有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轻易地毁掉你精心安排的一切。
又或者，你历经千幸万苦，用火柴棍搭起了高塔。大功告成之时你甚至不敢拍手庆祝，生怕震塌了作品。结果，不知道从哪个时空裂缝里飘过来的灰尘钻进了你的鼻腔，瞬间引起了你的一个喷嚏，高塔轰然倒塌，比你搭建它的速度快多了。这不是你能预料到的，但这就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户外夏蝉开始聒噪的时候，公司里各个部门都来了实习生。我们部门也有不少，都是在校生来提升履历。HR领着一群小孩在公司里四处参观做入职培训时我观察了一下，十几个人里至少有十个人穿着格子衬衫，程序员的刻板印象就是这样一代代形成的。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和他们产生太多交集。他们朝气蓬勃得像花园里的向日葵，而我就是从花园边上匆匆路过的旅人，也许我会短暂停留，但最终我会动身前往远方。
这是我以为的，现在想想还挺矫情的，都是文俊辉天天把他妈妈转发的伤感语句分享给我，我不能责怪他妈妈，就全部归罪于文俊辉。
反正，一般来说，我和实习生会一直保持不太熟悉的状态，直到他们离职。
如果我之后没有在茶水间给一个因为压力哭得梨花带雨的实习生递纸的话。
具体过程我被迫说了好几遍，文俊辉听过两遍，金珉奎和徐明浩一起听过一遍，我周围那群debug到崩溃决定用我的八卦来调剂一下生活的程序员分批听过几遍。我也不想说的，总觉得在散播别人的隐私。但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那位实习生奔放得不在意无关人员的评价，我也着实需要再众人愈发强烈的探究目光里把发生的事情好好说清楚，证明不是我钓鱼，是我走在河边，鱼自己跳上来的。
那天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准备去茶水间偷懒，顺便发消息问一下文俊辉周末要不要去吃烤肉——文俊辉生日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去吃了一次，之后文俊辉就对那家店的五花肉和烤鸡脚念念不忘。店老板是个韩国人，发现我们中韩国人成分极高后总晃过来跟我们聊天，结账时还给我们打了折。
茶水间里已经有人，站在饮水机前一动不动，我看背影，一点也不熟悉，大概率是实习生。
这间茶水间的饮水机年久失修，出水把手有些失灵，需要往上提一下再往下摁，摁的角度还要偏左一些，哪一个步骤没做到位，饮水机都会给你甩脸色，一滴水都倒不出来。我以为他是被饮水机刁难了，就去柜子里拿了包公司提供的平价茶包，准备给他示范一下。
凑近一看我才发现他的杯子里其实装满了水。实习生年纪看起来很小，脸都有点没长开的模样，大概是大一大二的学生。他眼眶湿润，鼻尖泛红，抿着嘴不说话，也不看我，就是背对着门站着。
情况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我不算能说会道的，不像文俊辉或者金珉奎，前者能用俏皮话让人忘记刚刚难过的原因，或者则是循循善诱的正能量传播者。面对一个偷偷掉眼泪的实习生，我想安慰，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俩站在茶水间，像沙漠里两棵长错地方的树，再不改变就要死了。我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中午和文俊辉一起去吃面顺回来的两张餐巾纸，叠得挺整齐。我抽出来，把它递给了实习生。
实习生看了眼纸，又看了眼我，犹豫着伸手接过了纸，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他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让我可以倒水。
“如果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多问问别人。”茶包在杯子里打转，我盯着那个小小的漩涡，状若无意地说，“绝大部分都很乐意解答问题的，除了坐在第三排第二个工位上的大个子，他不讽刺人就不会说话了。”
实习生的脸上隐约浮现了一点笑意，不是很明显，但我也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实习生叫住了我，结结巴巴地举起工牌，说了他的名字。出于礼貌，我也告诉了他我的名字。然后我就去回复文俊辉的消息了。
谁知道第二天内部论坛闲聊区里就出现了一个突兀的帖子，标题写着“程序部的全圆佑现在是单身吗？”这个帖子转了几手发到我手机上时，已经有了十几条回复，里面还有我熟悉的ID，比如属于金珉奎。我也才知道昨天那个我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实习生跃跃欲试要“接近”我，就因为我给他递了纸，和他说了两句话。
金珉奎说我在无意识散发魅力，勾｜引无知实习生，徐明浩还在一旁点头附和。我真是冤枉得胃口大失，排队十分钟打到的牛肉都吃不下去了，被文俊辉夹走好几块。
吃了我的牛肉都文俊辉看我脸色实在不好，捏捏我的手指，安慰我说实习生大概就是一时心动，风过了就醒了。
“但愿如此。”我闷闷不乐地说。
事态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平息，反而如同逐渐攀升的温度一样愈演愈烈。没几天，那位李实习生就精准地从几百个工位里找到了我的位置，抱着电脑穿过工作时坐姿千奇百怪的程序员，向我请教问题。问题不复杂，甚至到了过于基础的地步，让我不禁怀疑起他前来的目的，但不好直说。他也很有礼貌，得到解答后还向我微微鞠躬，说了谢谢。
这事发生一两次就算了，但李实习生每天都来，有时候一天来两三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上班打卡点在我的位置上。就连组里最不关心周围动态的同事都发消息问我，那个李成蹊是怎么回事。
哦，连同事都记得实习生叫李成蹊了。他的名字寓意美好，文俊辉解释说取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但我没记住由来，也没记住名字。我内心总欺骗自己，不记住他的名字，就是没有认识过他，没有在那个时候走进茶水间，没有递出那两张纸，说出开导的话，也自然不会让他在错误的时间对错误的人心动。
时间终归是不能倒流的。
我暗示过李成蹊，我和他的关系只能止于同事，还是夏令营式的。可能是不够明显，也是他过于敏锐，轻飘飘地就绕开了我的进攻，继续以问我问题。我和他摊牌，说我其实已经有对象了，他打量过我空荡荡的手指和脖颈，说圆佑哥没戴戒指，大家也都说你没有对象，我想我还是有机会的。
我哑然，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像是特洛伊木马兵临城下，我在围城中愈发焦虑，在工作中差点敲烂两个键帽，吃饭的时候也没个笑脸。文俊辉离我最近，似乎也被我散发的焦虑传染，总是在吃饭的时候哈欠连连，脑袋几乎要扣到餐盘里，问起来就说最近总是睡不着，细问失眠原因又含糊其辞。但他又比我好一些，还能在工作间隙里给我发一些冷笑话，看完后空调温度都低了几度。
最后还是文俊辉解决了这件事，以一种出乎意料的方式。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个细长的黑盒子，挺新的，也没有落灰。盒子里面并排码着两条红绳编成的手链，各自都挂着一个金色珠子。
“我妈亲手编的，给我们做结婚礼物的。”文俊辉用两根手指拈起一根，放进我的手掌里，“本来按习俗是要打金饰的，但我们俩都是男的，又不希望结婚得太张扬，最后我妈就编了红绳，也算是祝福了。”
我对编织技术一无所知，但又隐约感觉到了这两条手链制作的复杂程度：“最近编好的？”
“……不是。”文俊辉沉默了一下，才回答，“四月有个周末，我回了一趟家，我妈就给我了。我只是……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给你。毕竟我们连戒指都没买，也没必要戴这种类似婚戒的物件。”
我反驳不了，只能低着头，手指揉着那条细细的红绳。当时考虑到我们不打算公开关系，未来还要离婚，买戒指也是浪费钱，就跳过了这个环节。
两只小猫在我脚边打转，大概是被我手上的红绳吸引了，以为这是给它们的新玩具。Sombra已经开始扒我的腿了，它就是和我的裤子过不去。
对了，我和文俊辉最后分别给两只猫起了名字。黑猫归我，我叫它Sombra，是我很喜欢的游戏《守望先锋》里的角色，是个黑客，我觉得挺不错，虽然角色是个女性，而黑猫的证明上写着它是个小男孩。至于狸花猫，文俊辉左思右想，最后竟然给狸花猫命名“地瓜”，因为它恐高，只能长在地上。可怜的小家伙，这辈子就和这么个——文俊辉锤了我一拳——亲切的名字绑定在了一起。
“别搓坏了，我妈送去开过光的。”文俊辉见我大有把绳子直接搓开的倾向，忍不住出言阻止，“那颗珠子也是真金的。”
我立刻双手捧着手链，生怕有什么闪失。
第二天我戴着手链去上班，文俊辉帮我戴上的，说搭扣太小，我自己一只手不好带。我心想我手指也算是灵活，但文俊辉已经把绳子绕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我的婉拒就被我吞回肚子里。
我低头看到他的头顶的发旋，他的头发其实有点自然色，不是纯黑的，在晨光下呈现出柔和的棕色，发尾不服管教地四处翘起。我忍不住伸手帮他压了压发尾，没用，他的头发和他本人一样我行我素。我还想再试试，文俊辉已经抬起了头。
文俊辉出门的时候手腕上空无一物。我问他的手链在哪里，他用力敲了一下电梯按钮，怪声怪气地说又没有人追我，我为什么要戴。
毫不意外，李成蹊又抱着他的外星人电脑来找我了，他也不嫌重。这次我一个人在茶水间里用自己的电脑工作，李成蹊把电脑和我的并排放在桌上，站在我旁边。他上来才说下周实习生之间有一场非正式汇报，他想请我听听他的稿子有没有问题。
我答应了，在他给电脑插上充电器时特意把戴着手链的左手放到桌上，手指敲着节奏，好像只是在等待过程中无聊的小动作。我暗中注意李成蹊的神情，他看到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羽毛一样落在那根绳子上，又被风吹着摇晃落下，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我的手机手边不时震动，金珉奎在我们几个的小群里发了一堆表情包，又火速撤回了最后的几个，说自己刚刚不小心睡着，误触了。文俊辉立刻跳出来嘲笑他，还开玩笑地威胁他说要去打小报告，除非金珉奎中午请客。两个人在群里唇枪舌剑，消息框一个接一个跳出来，中间偶尔夹杂着徐明浩虚情假意的劝架话语。
我右手撑着头听李成蹊讲话，目光不时瞥向一直暗不下来的手机屏幕。我想我是有点心不在焉了，因为李成蹊对红绳的毫无反应，也因为文俊辉在群里蹦蹦跳跳。李成蹊几次在关键部分放慢了语速，试探我的想法，见我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又恢复了原速。他讲完后，我就我有注意到的部分给他提了一点小建议，又回答了他几个问题。现在他提的问题已经比较复杂了，我有时候甚至需要在电脑上试运行一遍才能给他答案。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李成蹊没有立刻离开。我们俩之间的气氛开始微妙，像是有无形地手在挤压我们之间的空气，让一切动作都变得紧绷。金珉奎和文俊辉也莫名地停下了信息轰炸，让茶水间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呼呼地送风声。我有点局促，不好开口逐客，只能端起杯子喝水掩饰，却陷入了杯子里根本没水这种更加窘迫的境地。
最后还是李成蹊先忍不住了。他开口，刚叫了我的名字，茶水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文俊辉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举着手，摆出一副“surprise”的模样，兴高采烈地宣布他成功从金珉奎那里敲诈了一顿午餐，问我今天中午能不能准时下班。
我和李成蹊沉默地看着他。
文俊辉后知后觉，僵硬地冲我们俩笑了笑。我在李成蹊背后冲文俊辉使眼色，让他赶紧逃离这里，不然我们三个人至少有一个人要尴尬致死。文俊辉接收到了信号，保持着微笑慢慢往后退。
他快要离开时，李成蹊动了。他叹了口气，转回身对我说：“我明白了。”
我不知道李成蹊在那一瞬间具体悟到了什么，也没问他，有些问题不一定要刨根问底。他向我微微鞠躬，就像之前无数次他来找我问问题那样，然后抱着电脑离开了。他走得很平静，甚至还在门口向文俊辉问了声好。以文俊辉的礼貌程度，他应该对李成蹊有所回应，他连遇见保洁大爷都会打招呼。这次竟然对李成蹊的问好充耳不闻，只能说是脑子当机了。
等李成蹊走远了，文俊辉才像是被解冻了一样，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挪到我身边。我把椅子拉开让他坐，他摆摆手，说我就是来问你问题的，你一直没回复。
手机上是不是真的有消息没回复，我不知道，我一时也没心思关心。我看到文俊辉伸出来的手，我和他都不爱涂防晒，也没有打伞的习惯，冬天白得像雪人的文俊辉现在也晒黑了些，但还是白，白到手上的红手链像一道血画上去的纹路。
这算什么，写偏题的答案，是对的，也是错的。好处是，李成蹊终于抓住了离开井底的绳子，坏处是，也许不用半天时间，全公司都会知道我和文俊辉是一对，至少我们都有一条暧昧的红手链。很奇怪，我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甚至觉得放松，好像一颗熟透的苹果，最终落了下来。
我点点他的手腕，说你不是不戴吗。文俊辉低头看了眼，如梦初醒般说昨天他以为他把手链收进盒子了，今天从口袋里拿工牌的时候手链掉到了地上，才发现原来昨天手链被自己顺手塞进了口袋里。
“弄丢了，我妈非把我撕了。我就想今天先戴着，回家再收起来。”文俊辉抓抓头发，露出了闯祸后，比如忘带钥匙时的求饶表情，“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也想到李成蹊会通过手链将我和他联系起来。
我透过眼镜，看着似乎十分坦然的文俊辉。
其实文俊辉没那么擅长说谎，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诚实简直是他的座右铭，说谎就像让他光脚踩在玻璃渣上。他可以开不着边际的玩笑，但没办法认真去欺骗别人。如果触及底线，文俊辉更愿意沉默，而不是用一个接一个的谎言把自己缠住。
一些细节告诉我文俊辉没有说实话，比如虽然都是没有花纹的纯黑色长裤，但他今天穿的裤子和昨天穿的其实不是同一条。
但我也说过了，有些问题并不需要答案，有些真相也并不需要说出来。
我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跟文俊辉说我半个小时下楼去找你。
*
文俊辉曾经提醒过我，说他每逢秋末就要生一场大病，来势汹汹，雷打不动，大概是在提前警告他冬天要注意保暖。
必须指出的是，我和文俊辉合租这么久，他只提过一次这件事，那时候我们在联机打游戏，他说得漫不经心，眼睛都没离开屏幕上的boss。我虽然记得，但当时气氛实在不够严肃，我也正算着什么时候放大招才能打到boss，这件事就被我丢进了角落落灰。
然后文俊辉就真的在快入冬的时候生病了。
今天是文俊辉少有的早起日，我起来时就看到穿戴整齐的文俊辉缩在沙发上看手机，看起来还算正常。逗猫棒丢在他旁边，Sombra和地瓜在自娱自乐。
但早上我们出门的时候文俊辉就有点发蔫，站在电梯外面发呆，要不是我摁着开门键叫他，他就要等下一班了。我问他有没有事，文俊辉把脸藏在一条大得夸张的围巾后面，只露出两只眼睛和大大的黑眼圈。他闷闷地说没事，只是昨天晚上好冷，没怎么睡好。
我搓了搓手指，摸了一下他额头，并没有异常的高温，大概只是普通的小感冒，也就没建议他请病假。
公司不远，我们走去上班，我在路上老母鸡一样叮嘱他不要一到有暖气的地方就立刻脱大衣、不要在办公室上蹿下跳、不要因为懒就喝已经冷掉的水、实在难受就去医院、有情况记得给我发消息。文俊辉身体难受，脾气随之大了不少，我才说了几句就飞了一个眼刀给我，嘀咕着说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笑了一声，说是谁开会的时候晕倒，给大家磕头了。
文俊辉被戳了痛脚，瞪了我一眼，快步走到我前面去了。他也不至于真的像小孩一样走丢，我就悠哉地走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晃晃悠悠地远去，还是在公司前的红绿灯处停下，等我赶上他。
我让文俊辉记得有事记得发消息，他倒是超额完成任务，每个小时跟我发些有的没的，时钟报时一样。我看他有精力开玩笑，稍稍放心了一些，结果下午还是收到了他高烧要去医院的消息，我被派去确保他不会在路上就烧化了，以合租舍友的身份。
和李成蹊最后一次面对面交流后，我以为我和文俊辉会再次成为站内论坛的热门人物（第一次是评选最帅的新员工，我和文俊辉名列前茅，票数咬得很死，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小心眼的家伙给自己刷票，最后这个评选不了了之了），在首页至少挂两三天。但半个月后论坛上都风平浪静，我想李成蹊并没有像最开始问我感情状况那样直接发帖，而有心思的人才会注意到我们手上的细节。
我提前叫了车，车快到了我才去找文俊辉。文俊辉又被包裹进那条大围巾里了。他烧得要冒烟，眼眶发红，眼睛湿漉漉的，手里抱着个毛绒熊，近看发现是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借给他的暖手宝。他瘫在椅子里，不说话，就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好像孤儿院里被遗弃的小孩，抱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件玩具。
他什么都不用做，我的心就感觉漏跳了一拍。
等去医院挂号检查抽血开药挂水，一系列操作下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文俊辉输液之后精神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副霜打叶子的模样，苍白的脸上挂着未褪的红晕，走路也驼背，慢吞吞的，想说句话还要先咳嗽几声。
Sombra和地瓜都在门口候着，一开门就冲我们喵喵叫，控诉我们这么晚都没给它们做晚饭。我们也没想到今天会因为文俊辉生病回来这么晚，没有提前给它们多倒一些猫粮。
上一包猫粮刚好吃完了，我去柜子里拖出一袋新的。文俊辉凑过来想帮忙，被我赶回去躺着，撅着嘴走了。
把猫粮加上，猫砂也换新了。我丢了垃圾，洗干净手，去文俊辉房间看他的情况。文俊辉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皱着眉头。我和他刚到家时我就烧了水，我伸手摸了一下床头柜上的马克杯，热的，他还算自觉，知道给自己倒热水而不是把自己丢在床上干烧。
“我饿了。”文俊辉在装睡，也不睁眼就和我说话，“我想喝粥。”
刚刚在医院其实我其实买了白粥。那时候文俊辉估计烧得嘴里发苦，小店里卖给病人的粥也没什么味道，我了一小碗给他尝尝味道，他勉为其难地吃完了，然后就把脑袋缩进大衣里当鸵鸟，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
“你要吃什么。”我拿出手机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卖清淡食物的店。
文俊辉嫌弃灯光太亮，晃得他头晕，只睁开一只眼睛盯着我，弄得我像被他瞄准了一样：“……小时候我生病，我爸会给我煮粥。其实我爸更会做菜……只是我妈更喜欢厨房，经常研究什么新菜色，味道卖相大部分还算中规中矩，有的实在是一言难尽。我小时候还不懂得含蓄，每次我妈发明新菜色，我爸都要偷偷塞给我几块钱，让我不要直接在餐桌上说菜难吃……”
我没打断突然陷入回忆的文俊辉，他病得飘飘欲仙，思维不连贯，很正常。文俊辉在童年里转了两圈，自己又绕回了白粥上：“……我不知道我爸怎么做的，他可能加了糖，冰糖，白砂糖，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反正每次我醒来，他都能变出一碗粥……”
他的声音到最后已经微乎其微，我要弯腰才能听清他在嘀咕什么。确定他说完后，我问他：“现在吃不到你爸做的粥怎么办？明天行吗？”
文俊辉又闭上了双眼，喉咙里发出了不满的声音。我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文俊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有含义的话。
他睡着了。
文俊辉昏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我听到他房间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放慢了手上写代码的速度。脚步声在房间里绕了两圈，文俊辉才顶着乱翘的头发，晃晃悠悠地走出来。
“醒了？”我把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我今天下午下班太早，还有一些工作没有完成，文俊辉睡着后我就在客厅赶任务。两只小猫吃饱后在我脚边打转，想要我陪它们玩。转了几圈，看我没有动弹的意思，就自己跑开了，现在已经玩累了，在窝里抱团睡着了。
文俊辉没回答，好像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我煮了白粥，饿了可以吃一碗。”我喝了一口咖啡，若无其事地提醒道。
文俊辉“哦”了一声就拐进了卫生间。还没两秒钟一阵咳嗽声就从里面传来，我扭头，看到文俊辉扶着门框一脸震惊：“谁煮了白粥？”
“我。”我心里笑得不行，面上还要表现出淡定的样子，好像煮粥和呼吸一样轻松平常，没什么好惊奇的。
文俊辉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鉴定出这不是烧傻的幻觉，也不是做梦后，难以置信地转身又走进了卫生间。门关上后我才感觉到了一点紧张，我把电脑放到一旁，去厨房里成了一碗白粥。
也不怪文俊辉惊讶，我对厨艺的一窍不通是我们合租第一周就暴露的，在文俊辉问我厨房里有没有盐而我指着糖说有的时候。那天我们差点分享了一锅糖水面，还好文俊辉在加调料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直接把糖撒进去。
虽然文俊辉也算不上厨艺高超，但他至少能考六十分，我连看懂题目都够呛。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蔑视我的领域，得意洋洋地在厨房里称王称霸，我只有进去烧水泡方便面的权利。这白粥的出现，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请外援了，我手机里有第一次见文俊辉父母就加上的联系方式，我整理了一下措辞，发了条询问信息给文俊辉父亲。
我不知道文俊辉父母的作息时间，只希望他没有那么早睡觉，能发几条信息点拨我一下。没想到文俊辉妈妈一个视频电话就到了过来，吓得我手忙脚乱，差点把手机丢进洗菜池里。
视频里两位长辈的脑袋凑在一起，文俊辉妈妈说爸爸打字像蜗牛，等消息发过来天都亮了，急死她了，帮他打电话过来教我。文俊辉爸爸也不辩驳，就扶扶眼镜，直入正题，问我家里有米吗。
在文俊辉爸爸的悉心指导，和文俊辉妈妈的精神激励下，我跌跌撞撞地完成了我第一件开火烹饪的菜品。
粥就摆在桌子上，不久前刚煮好的，还冒着热气。文俊辉完全清醒了，坐在桌边盯着碗，好像马上会有一只青蛙从里面蹦出来。
老实说我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锅里的原材料是否能正确发生反应，变成一碗好吃的白粥。我和文俊辉父母毕竟隔着屏幕，也不能等粥煮好后请他们品尝一下，还在病中的文俊辉不幸成为了第一只小白鼠。
文俊辉看起来满肚子问题想问，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什么也不说，直接尝了一勺子。
我下意识把身子往他的方向倾斜，想观察文俊辉表情的细微变化，要是他露出了一丁点不满，我就立刻投降道歉。
文俊辉脸上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看不出心理活动。我们俩的头靠得很近，近得我能看见他眼睛里我的倒影，沉默地回望着我。
文俊辉咳嗽了一声，好像要发表评论了。我立刻坐直，绞紧手指，简直回到了毕业答辩现场，在压抑的氛围里等待老师做出最终判决。
“……还行。”文俊辉惜字如金地丢出一个简短评价。他又吃了一口，补充道：“糖放多了，但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他回头检查了一下厨房情况，似乎在确认我没有在他睡着的时候把厨房烧了。
我放松了，没有压力就想和文俊辉拌嘴：“那你的意思是吃还是不吃？”
文俊辉的小半张脸藏在碗后面，不说话，小动物似的观察了我一下，又继续喝粥了。
我也不需要他真的说话，我要的回应他已经给我了。我去把电脑拿到餐桌上，文俊辉一边回复慰问信息小口小口喝粥，我继续工作。
Sombra似乎醒了一会儿，我看到它黑色的小脑袋抬起来，绿眼睛往我们的方向看过来，又闭上，很安心地继续睡了。
中国老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文俊辉属于异类，疾病在他身上来去匆匆，来得凶猛，去得迅速。第二天文俊辉就又生龙活虎了，只是嗓子还有点疼，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动不动就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我很欣慰，然后开始咳嗽，感冒从文俊辉身上离开后迫不及待地住进了我的身体。虽然没有发烧，但我也开始头疼嗓子痛，好像有小人在孜孜不倦地用针扎我的太阳穴和喉咙，桌上抽纸使用速度迅速提高。
文俊辉知道我感冒后还想来楼上探望我，被我劝走了，怕他感冒复发又发高烧，这回我可能没办法给他煮粥了。文俊辉发给我一个嫌弃的表情，说你的水平还要再锻炼一下。
中午我没和文俊辉一起吃午饭，食堂的饭菜太油了，我看了就反胃。文俊辉这个家伙恩将仇报，给我发了一连串美食图片，跟我说这个是红烧排骨这个是清蒸鱼段……我越看越低气压，发消息说：“我想喝粥。”
文俊辉突然就没声了。我也乐得清净，关上手机闭目养神。
办公室里暖气很足，让人昏昏欲睡，我就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午休时间都过了半小时，同事可能知道我感冒了，也没人来叫醒我，就是我可能要加一会儿班把今天工作结了。
我的桌子上还出现了一个不属于我的银色保温罐，上面贴了张草莓形状的粉色边贴条，留言言简意赅：“喝”。
我立刻就知道是谁的手笔。我拧开盖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把我的眼镜都给蒙住了。我摘掉眼镜，把罐子微微倾斜，勉强看清里面应该装了粥，散发着大米温和的香气。
我想我应该是笑了。
*
其实现在我已经很难定义我和文俊辉的关系了。如果让我再说一次，我可能就不能像最开始那样，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说我和文俊辉是普通朋友，我们结婚只是为了各自的利益，里面没有爱。
但我又不能说出“爱”这个字，好像这是什么灭世的预言，说出来世界就要立刻毁灭，不说出来还可以粉饰太平。我觉得文俊辉大概也是类似的心思，我们也许在不同的感情方面稍显迟钝，但不是傻子。我们就挂在同一条绳子上，一方无论多么细微的动作，都会被绳子的震颤无限放大，传到另一个人心里。
有人可能说这就差一层窗户纸了，好像基本已经可以和恋爱划等号。但我会说九十八度的水和一百度的水都能轻易烫伤一个人，但是就是有不能忽视的差别。
别和我说在高山上九十八度的水就开始沸腾了，文俊辉和我明明住在一起，没住在山上。
圣诞节前我被安排出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程序员还要出差，到了才知道是分公司之间互相交流，去年在深圳，所以没有人出差。
胜澈哥也在出差行列，登机的时候安慰我说平安夜肯定可以回到深圳，不影响我的圣诞安排，还眨眨眼睛跟我暗示。真是贴心，我看是他和净汉哥圣诞有安排才这么说的。当然我不敢直说，怕胜澈哥直接把我从飞机上丢下去。
出差几天也好。飞机穿越云层后，我盯着纯粹的蓝色想。刚好我需要一段独自思考的时间。
出发前一天我和文俊辉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情。不是吵架，我们已经很久不闹别扭了，只是一些难以定义的事情，就像隔着窗户纸看到的模糊身影，似是而非。
当时我正在收拾行李，深圳去大部分地方都是去北方，冬天的衣服又比较厚，我装了半个箱子后发现剩余容积堪忧，又去翻出了我当时搬家用的大箱子。大箱子在我房间里摊不开，我只能放到客厅里。
文俊辉也摊在客厅地上。之前因为养了猫，怕小猫没轻没重把地板抓花了，又因为文俊辉老是忘记自己把拖鞋丢在哪里，我和文俊辉去买了地毯。没买全客厅地毯，因为价格略显昂贵，我们只是选择了一块大小适中的。买来之后Sombra和地瓜挺喜欢这种暖乎乎的东西，还意外吸引了文俊辉，一人两猫经常窝在地上玩。
我跨过横在客厅中间当路障的文俊辉，文俊辉“哇”了一声，抓着Sombra说看，飞机。他躺得随意，角度不对，两只脚伸到了地毯外面。他也没穿袜子，就光着脚。我伸手抓了一下脚踝，冷冰冰的，文俊辉挣扎了一下，把腿缩了起来。
“你把袜子穿起来，小心又感冒了。”我把衣服从小箱子转移到大箱子里，黑色的长羽绒服鼓了起来，好像朵乌云被塞进我的箱子里。我把它拿起来，想着要怎么处理才能让这件衣服的空间占用少一点。
文俊辉又把腿伸直了，脚趾就靠在我的脚边。Sombra不喜欢被一直抱着，文俊辉就把傻乎乎的地瓜放在胸口上，一手各抓着它的一只前爪，让地瓜直起身子，假装是地瓜在说话：“哇，全圆佑在关心文俊辉诶。”
我不理他。文俊辉就继续挥着地瓜的爪子说：“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各位，如果这是句玩笑话的话，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处理：你也只要用玩笑回应就好了。比如我的那群中国男同事们，动不动就“爸爸爱你”。我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这种混乱的亲戚关系，毕竟我们是很在意口头上的尊重的，总是要规规矩矩的叫哥叫姐。后来也就习惯了，偶尔还会运用这种武｜器来反击。
但我当时没有说话。我沉默了，抱着那团乌云，俯视着文俊辉和小猫。我也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那样，我不是无话可说，我也不是不知道怎么揭过这一页，我只是……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我既不想诚实，也不想说谎。
我不回应，文俊辉的那句话就不像是玩笑了。它像是掉在天平上的一片羽毛，轻巧，但也足够撼动我们之间珍贵的平衡。
文俊辉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正在往难以挽回的深渊滑动。他松手，地瓜一下趴回他的胸口，没摸清状况又被文俊辉推到了地毯上。
“我……那个，我先、先回房间了。”文俊辉伶牙俐齿也会卡壳，说完直接飞进房间关上了门。
地瓜还懵懵地趴在地上。我看了它一眼，把手里的羽绒服随便一裹，用力压进了箱子里。
文俊辉像是被吓到了，可能是因为我身上那一团模糊的感情，他看不分明。要么是我自作多情，他以为那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要么就是他还没做好准备，书才翻开第一页突然被通知明天早上就考试。
我也懒得分辨了，我想不论如何，我们总要在这个圣诞节讨论出一个结果，决定我们未来的一年要如何共同度过。我们已经失去这种心照不宣的资格。
有趣的是，在我回来的那天早上，也就是平安夜那天，发生了一件事。我当时觉得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后来回忆的时候觉得，可能是哪位神仙路过，被我的辗转反侧烦到了，随手给了我一个机会。
我所在的公司家大业大，我所在的是比较大的分公司，而海外也有几个分公司，员工有时候会在分公司之间流动。我和崔胜澈都属于直接跳槽的，不算在此列。
今年从英国和新加坡分别调来了两个员工，我在欢迎会上见过，英国的是个灰眼睛女孩，一头金色头发在室内都会发光，她自己本人很外向，一高兴就给你一个拥抱，一点也不像是在伦敦那个阴雨绵绵的地方长大的人。新加坡来的则是个严肃的男人，个子不高，气势挺强，戴了一副金边眼镜。一开始我们都有点怕他，觉得他不爱说话，不好相处，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他的声音偏中性，像个女孩子，他被嘲笑怕了，就不太喜欢开口。
小插曲的主角就是英国女孩Ash和文俊辉。当时他们两个所在的团队开了个合作会议，讨论春节企策。讨论结束后文俊辉正往外走，突然就被Ash叫住了。她让文俊辉看看头上，文俊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了绿色的圣诞装饰，还有个小圣诞老人坐在枝叶间冲他笑。
“怎么了？”文俊辉还是没弄明白。我们公司提前一周就开始准备圣诞节了，每个门上都有圣诞节装饰，每层楼进门处也摆了小圣诞树。
但只有少数的门上挂的是槲寄生。
槲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
于是Ash微笑着，轻轻亲了一下文俊辉的脸，然后笑着第一个走出了会议室。
很纯洁是不是，英国本来也有吻脸问候的习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年底了，想着马上要新一年了马上要放假了，大家够有点过于亢奋。这么点小事立刻就被通过面对面和网络论坛的方式传得满天飞，还演变出了好几个不同版本，最夸张的版本说是Ash向文俊辉告白，被拒绝后直接强吻文俊辉。
事情发酵到最高峰的时候我正在飞机上睡觉，下飞机刚关闭飞行模式，就收到了金珉奎发来的一连串论坛链接和“慰问”消息。即使他在他印象里我和文俊辉是假结婚，他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戏弄我们的机会。
徐明浩就不一样了。有时候越安静的人知道越多，徐明浩就是个口袋，默默收纳着各种细节，分析的结果也不告诉你。我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看看我又看看文俊辉，最后还是没有说明。
我哼哼地笑了两声。金珉奎的算盘落空了，我是一点也不惊讶，也不着急，因为在这件事情发生后的下一分钟，我就收到了文俊辉的消息。他甚至没打字，直接发了好几条语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发完语音后几分钟又发了一条文字消息：下午的飞机？
我回了一个点头的表情包。
虽然目前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团乱麻，我们还是保持着日常的沟通，只是有一些之前说出来无关痛痒的话不适合再继续说，也少了很多话题的天马行空，好像走着走着总会碰到那些敏｜感的词汇，然后陷入漫长的沉默。
等我从恐怖的晚高峰里挣扎上岸，回到公司时，大楼的灯光已经基本熄灭了。今天是平安夜，大部分人都下班去庆祝了，只留下少数倒霉的家伙还在坚守岗位。
我把公司的笔记本电脑放回去，发了条信息，问文俊辉在哪里。
“我在公司。”文俊辉回复。
这是个意外的答案。我以为文俊辉已经回去了，虽然没听说他有什么特别安排，但似乎也没理由留在公司。我到了楼下，文俊辉所在的楼层大灯都熄灭了，只有逃生通道指示灯亮着，是那种诡异的绿色，看起来阴森森的。我从玻璃自动门外看到文俊辉站在走道里，低头看手机，整张脸被照得惨白惨白的。
我觉得有点瘆人，发消息让文俊辉出来。文俊辉收到消息，抬头看了我一眼，冲我勾勾手，示意我进去。我磨蹭了一会儿，没办法，还是进去了。
光线欠缺的环境里，我只能模糊地捕捉到文俊辉的面部轮廓，鼻梁线条如山脉一样起伏，汇入眼睛的湖泊。我看得见他眼睛里反光的一小点，随着眨眼的频率忽明忽暗，像遥远的星辰。
我问文俊辉，有什么事吗。
文俊辉走近一步。我们俩身高相仿，现在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我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嘴唇上。黑暗剥夺了我大部分视觉，又赋予其他感官上的敏锐。我好像听到文俊辉的心跳，又觉得是自己心跳如擂。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文俊辉说。他微微侧过头，又贴近了一点。
这是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干净洁白，我没有尝到没有一丝情｜欲。文俊辉浅尝辄止，嘴唇相触后就分开，他也稍稍往后退了一点。他歪着头，看不清表情，大概是在等我做出反应。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棵沉默的树。他亲吻我的时候，我眼睛都忘了闭上，只是屏住了呼吸。那一刻黑暗都仿佛被驱散，我们之间的关系脉络清晰，一切分歧最终都汇往一处。
我的无言似乎让文俊辉惊慌。他的轮廓颤抖了一下，还要故作轻松地说，搬出个理由给我们各自一个台阶下：“槲寄生下不能拒绝亲吻。”原来他从上午的乌龙事件中发找到了掩饰的理由，好像只寄居蟹，时刻准备在受到伤害的那一刻缩回自己搜寻的壳里。
我还是安静的。我重复了文俊辉之前的动作，走上前，吻上了他。
这个吻很漫长，谁都不想停下，好像都期待已久了。我轻轻抚摸上文俊辉的侧脸，感觉他的头安心地往我的掌心方向稍微靠了一些。他的手本来是垂在身侧的，后来也慢慢摸上了我的腰，最后停留在了我的后背上。
无数人在热闹繁华的都市中相拥，我和文俊辉在寂静的孤岛上亲 吻。
最后还是我先停下了。
我们还是拥抱在一起的。我把脑袋贴近他的颈窝，安静地靠了一会儿，轻轻说：
“我们回家吧。”
*
快到春节假期的时候我有些发愁，往年我都是回韩国看望父母，今年和文俊辉结婚了，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空回韩国了。
我还没纠结多久，我爸妈先替我解决了这个问题。我妈几条信息发过来，说知道我刚刚结婚（他们不知道这是假结婚，当然现在可能也没必要知道了），可能需要回对方家里看看。韩国对春节的一些习俗也没那么在意，所以他们决定去澳大利亚度假，让我今年也别回去了，明年可以把文俊辉带回去和他们见见面。
一个问题解决了，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
金珉奎听说我要去文俊辉家过春节后，立刻把我拉到角落，再三强调年夜饭的重要性和恐怖程度。他和徐明浩去年就确定关系了，那年春节徐明浩也把金珉奎带回了老家过年，顺便见家长。金珉奎知道这两个环节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面对，免得给徐明浩家人留下不好印象。但金珉奎看徐明浩是个纤细文静的男生，推断徐明浩的家人也是这样的，虽然也有紧张准备一番，还根据喜好和传统采购了礼物，但心里还是略有放松。没想到的是，徐明浩是他们家，甚至他们老家的异类，根本没有参考价值。
一进徐明浩家门，金珉奎就被徐明浩的七大姑八大姨围住，先把出生日期到饮食习惯都打听了一遍，紧接着又簇拥着金珉奎，把他赶上餐桌。徐明浩的两个叔叔一左一右坐在金珉奎旁边，哐哐就往桌上摆了两瓶五十八度的白酒，一看就是有准备的。
徐明浩也被亲妈安排了，坐在金珉奎正对面，离金珉奎最远的位置，只来得及提醒他叔叔一句“别喝太多，珉奎酒量不太好……”
“东北女婿……呃，儿媳妇？算了，不重要，反正进了东北人家，不能不会喝酒！”二叔大嗓门，震得金珉奎发蒙。就那么一愣神，金珉奎面前的杯子就满了。
“来！今天零下二十度，先喝一杯暖暖肚！”二叔主动和金珉奎碰杯，一口就把白酒闷了，还给金珉奎展示空空的杯子。
金珉奎简直是被架在火上烤，不敢不喝，喝了怕死。最开始他还尝试用语言技巧来躲酒，徐明浩也帮着他挡。但三拳难敌四手，徐明浩的亲戚和波浪一样，一个接一个，七嘴八舌把金珉奎说得晕头转向，酒也一杯接一杯地灌。喝到最后金珉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餐桌的。他直接断片了，后来他和徐明浩说，他好像是飞着走的，或者瞬移的。
虽然金珉奎因此头痛了三天，但好歹通过这一战获得了徐明浩家里人的一致好评，表示认可金珉奎和徐明浩在一起。两人准备回深圳时徐明浩爸爸还用力拍着金珉奎的背，说小伙子不错，下次再来喝，我多叫几个亲戚让你认识认识。
金珉奎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笑容，连连点头，实际上听了那话就腿一软，差点跪在雪地里。
我觉得金珉奎在危言耸听，但是金珉奎发誓自己说的都是实话，用过来人的态度奉劝我做好心理准备，脸上沉重的表情也不像是伪装。随着除夕的临近，我愈发焦虑，有一天半夜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写手机备忘录，提醒自己要给文俊辉父母买什么礼物，吓了文俊辉一跳，还以为我梦游了。
文俊辉其实觉得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开导我说徐明浩是东北人，东北的风土人情就是这样的。我们又不在东北，你也见过我父母了，我父母挺喜欢你的，不会突然刁难你的。
我稍微放宽了心，但还是严阵以待，提前把年货准备好，还按习俗给文俊辉家里的小辈准备了红包。我以为要放一百元的，提前去银行取了一些。结果文俊辉说一百元可以放二十个红包了，广东喜欢发小额红包，但是几乎人人有份。
我说第一年要不要讨好一下小孩子，文俊辉大笑着揉揉我的后颈，说我还是太紧张了，说不要破坏家里的习俗。
除夕那天公司还要上班，但是下午可以提前打卡下班，因此快五点的时候，公司就几乎没人了。文俊辉也催我早点走，父母家虽然离得近，但今天大家都会赶着下班回家吃年夜饭，迟了就会堵车。
我站在文俊辉父母家门口时还在深呼吸，生怕文俊辉一开门，里面坐着文俊辉的十几个亲戚，齐刷刷地看着我。进去后我发现其实也没有来太多人，只有文俊辉的姑姑和叔叔带着家人来了。文俊辉边换拖鞋边和我说，他们家虽然很大，但是各自属于不同分支，一般一个分支会在一起吃年夜饭。如果让所有人一起吃饭，家里的面积至少要大五倍才够装。
我向每个人点头问好，听文俊辉给我介绍。
叔叔家的大儿子去女朋友家里过年了，领了家里的小儿子过来，正坐在地板上玩文俊辉小时候的玩具。姑姑是那一辈最小的，和两个哥哥年龄差挺大，女儿也比文俊辉小了十几岁。小女孩穿着红裙子，乖巧地坐在她妈妈旁边，介绍到她的时候冲我微笑了一下。
文俊辉家的基因强大，文俊辉和他的叔叔姑姑长得也挺像的，他侄女也遗传了家族的外貌特征，尤其是眼睛。她冲我笑的时候，我恍惚看到了一个小文俊辉。
再次参观文俊辉小时候的房间时，我一边翻看文俊辉小时候的照片，一边和文俊辉说，你侄女长得和你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文俊辉斜了我一眼，怪里怪气地说你不会看上我侄女了吧？全圆佑你好大的胆子，我侄女可才十岁。
我知道文俊辉在开玩笑，也不解释，直接故意掐了一下他的腰。他侧腰怕痒，被我袭击后差点叫出来，又顾及到亲戚就坐在客厅里，硬是憋了回去，憋得满脸通红。他给了我一锤，没留情面，说实话还挺痛的。我好夸张地倒吸一口气，文俊辉知道自己力气挺大，还以为真的下手太重，刚一脸担心凑过来，我又忍不住笑起来。文俊辉翻了个白眼，挪远了几步。
我自己靠过去，一抬头发现文俊辉桌上还摆着小镜子，里面映出我们俩背后的景象。文俊辉的侄子侄女在某一时刻打成了一片，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偷看我们俩，不知道看了多久。我一回头，他们俩立刻缩了回去。
文俊辉也回头，太迟了，什么都没看到，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小孩子刚刚跑过去而已，文俊辉不疑有他，继续跟我回顾他的童年生活。
我又瞥了一眼镜子，那俩小孩又出现了。我背在身后的手冲他们挥了挥，好像打招呼，他们就笑了，侄子年纪小一点，还掉了颗门牙。他们也冲我挥挥手，然后就跑开了。
晚餐过后姑姑和叔叔他们就准备回家了，俩小孩拿着红包，走的时候还直冲我和文俊辉笑。文俊辉一头问号，我也没解释，摸摸他的背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电视上已经开始播春节联欢晚会。我之前就不怎么看这节目，觉得这个晚会怎么花花绿绿的，看得眼睛难受。那些相声小品什么的，我很多时候也听得一知半解的，不如打游戏到零点。今年我还是欣赏不来节目的审美，文俊辉尝试给我解释语言类节目的笑点，说了两个节目后就放弃了，不是我不能理解，是他觉得这节目一点也不好笑，解释后更无聊了。
我不知道我睡着了。我清醒前的最后印象是文俊辉和我拿出手机玩联机游戏，玩了两局文俊辉妈妈就过来批评文俊辉天天就抱着手机，过年回家也不知道放下。
“全圆佑也在玩，为什么只说我。”文俊辉抱怨道。
“那是你要玩，人家陪你玩。”文俊辉妈妈一语定乾坤。
文俊辉哑口无言，委屈地把手机收起来。我虽然很想笑，但顾及文俊辉的心情，还是忍住了。我也把手机收起来，轻轻捏着文俊辉的指关节，跟他窝在沙发的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我被文俊辉叫醒的时候，已经快要到零点了。阳台外面已经可以听到零星的鞭炮声，而且声音逐渐密集起来。电视上镜头已经切到了主持人，他们俩在倒计时十秒。我还有点迷糊，感觉才一眨眼，十秒倒计时就到头了。
然后新年就到了，整个世界都是热闹的鞭炮声。
文俊辉凑过来，飞速亲了一下我的嘴角，跟我说了句新年快乐。
零点过后，文俊辉塞给我一个袋子，我看了一眼，里面是长串的鞭炮。他领着我下楼去集中燃放点放鞭炮，就是用砖头在地上围了一圈，里面铺了一层沙子，要放鞭炮还要稍微排一下队。
轮到我们的时候，文俊辉潇洒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以点烟的态势点燃了鞭炮。鞭炮燃放的时候升腾起大片烟雾，很浓的火药味，沾得我满身都是。我被呛了一下，有点想走，被文俊辉拉住了。他从那个塑料袋里捡出两根细长的仙女棒，说是侄子侄女玩剩下的，家里没买大型烟花，用这个凑活一下。
仙女棒不需要挤在集中燃放点放。我和文俊辉往旁边走了点，找了个稍微空旷一些的地方，点燃了引信。半夜有点起风，我们俩穿得也不多，手里就两根小烟花，乍一看显得有些可怜。文俊辉说新年要有好兆头，不能有这种想法，又提议说我们可以许个愿。
他自己说这就闭上眼睛，好像在认真许愿。我没许愿，就看着文俊辉嘴里念念有词，然后睁眼，刚好看到最后的一点花火。
我问他许了什么愿望。文俊辉拒绝透露，说告诉我就不灵了，转身就往家走。我又问了几遍，文俊辉被烦到了，应付地说希望你可以吻我一下。
既然都这么说了，我觉得我完全可以帮他实现愿望，不需要各路神仙。我拉住文俊辉，站在小径上，捧着他的脸吻了下去。
文俊辉的嘴巴里还有草莓糖的味道，他刚刚肯定偷吃了糖没分给我。我咬了一下他的舌尖，算作他不和我分享的教训。我觉得他可能脸红了，路灯太暗，我也闭着眼，只是觉得手掌下的皮肤温度变高了一些。
公共场合，我们也没好意思亲太久。我们俩就并肩往回走，也没牵手，就是靠得很近，两个人的手时不时碰在一起。
走到楼下的时候，天上突然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烟花，看来是有人买了烟花筒。我和文俊辉停下脚步，抬头看了几个五颜六色的烟花绽放在新年的夜空中。
我看向文俊辉，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烟火好像都落在了他的眼睛里。我突然想起来我刚刚好像没有对他说新年快乐，于是在这里补上。
文俊辉没有反应。烟花的声音很大，周围还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也许我的那句祝福就被淹没在其中。
我想了想，又悄悄说了声我爱你。
文俊辉还是没有说话。
我感觉到我们的手背贴在了一起。文俊辉神色自若，他的手却慢慢地，和我扣在了一起。
*
第二天我么很早就起来了，跟着去寺庙里烧头香。以往只是长辈会去，今年文俊辉结婚了，被他妈妈唠叨着要去好好拜拜佛，求个平安顺遂。
头香只是个指代，如果真的烧新年第一柱香，我和文俊辉这种闹钟响了又摁掉的方式肯定是与之无缘的。
寺庙在山上，我们去的时候，从半山腰开始就热闹起来了，等到了寺庙门口就是人山人海。我一眼望过去，大部分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几十年来都坚守着传统，要在今天向神佛许愿新一年的平安幸福。有些人手上挂着佛珠，一边走一边念念有词。
刚走进寺庙，我和文俊辉就和他父母走散了，我问文俊辉没问题吗，文俊辉把塞在口袋里的手伸出来挥了挥，说他父母和寺庙主持认识，没关系的，我们烧完香在门口等着就好。
正殿里巨大的佛像低垂着眼，一脸慈悲地看着跪在祂脚下虔诚祈祷的人们。殿前的香炉里已经插满了香，青烟袅袅升起，将人与建筑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中，我们像是在大雾中航行，驶往未知的未来。
我其实不太了解中国寺庙的习俗，但又隐约知道在这里要谨言慎行。大殿内飘荡着诵经声，我凑到文俊辉耳边，悄悄问他我要怎么做。
文俊辉给我拿来了细长的香，说你学着别人，燃香许愿就好。
“就这么简单？”我还有些担心，刚刚进门的时候连哪只脚先迈过门槛都有要求，到许愿的时候反而变得随意了起来。
文俊辉已经从蜡烛借火点燃了香：“更重要的是心意。我们说心诚则灵，你用心了，祂就能听到。”说着文俊辉就双手捏着香，闭上双眼。我模仿他的动作，许愿之后向拜三次佛，最后将香插入香炉。
烧完香后我和文俊辉就走出了寺庙，文俊辉自己对寺庙规矩一知半解，我更是基本一窍不通，两个人也不好再往寺庙里面走。
重视这项传统的人会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赶来，寺庙大门打开的瞬间就进去烧香。考虑到很多人来不及吃早餐，山路边上三三两两站着买小吃的，也不吆喝，就是把篮子和蒸笼摆在面前，香味伴着热气就飘开了。我们俩都睡迟了，现在逐渐清醒，胃也有点空荡荡的感觉。文俊辉去转了一圈，带回来一小袋蒸糕，我们俩站在角落，分吃了这份米制品。
我不太喜欢吃这种糕点，吃了几口就都给了文俊辉。他还挺喜欢的，嘴里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我无聊地踢开脚下的小石子，又开始问文俊辉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这回文俊辉倒是没有扭捏：“就是希望家人新年身体健康，平安幸福之类的。”
我许完愿睁眼的时候文俊辉都还闭着眼，我知道他大概给每个人说了不同的祝愿。但我一时兴起，故意扣他字眼：“只给家人许愿？没有提到我吗？”说完我就有点后悔，觉得这个问题真做作，不符合自己的形象。
文俊辉也觉得这个问题挺傻的。他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我，问：“你不是家人吗？”
我感觉世界安静了一秒，之后喧闹的交流声、清脆的鸟鸣声、不停的诵经声、洪亮的钟鸣声，凡间尘世的一切向我涌来，将我包围。
曾经我无法共情，不明白为什么有的电影，男女主角会在某个似乎与爱情毫不相干的时候突然亲吻在一起，像两块不小心被丢在一起的磁铁，瞬间互相吸引。
现在我好像有点理解。因为这一刻，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要亲吻文俊辉。亲吻的冲动在顺着血液泵入心脏，让我心跳加速。爱像烟雾缭绕，轻盈飘逸，无孔不入，随你远去。
我抬起手，好像那里就缠绕着一缕轻烟。
文俊辉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重要的话，他手上还捏着那个薄薄的塑料袋。他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抱住了他，但还是下意识地回抱了我。
我想吻你。我抱着他摇摇晃晃，在他耳边小声说。
我听到文俊辉轻笑了一声，说我也想。
*
新的一年，我跟着文俊辉去看望他父母的频率增加了。毕竟情况不同了，心态也变了，之前是去演戏，现在就是去探望家人，像一对普通的伴侣那样。
文俊辉的父母还是那样，妈妈风风火火，钟爱韩剧，还是想打听我是不是在韩国做演员；爸爸被禁止在手机电视电脑上订购任何保健品，结果还是被他钻了空子，竟然从报纸广告上又买了什么“防癌神药”，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厨房还是文俊辉妈妈掌管。我其实觉得她的做饭水平还不错，直到有一次妈妈去参加同学聚会，文俊辉爸爸临危受命露了一手，我才知道文俊辉并没有骗我。
这周末我们又去了文俊辉父母家。我说我想学一学做饭，文俊辉自己半桶水叮当响，还和我摆架子，不愿意指导我这位差生。妈妈倒是挺乐意，直接拉我进厨房让我给她打下手，即使我连给马铃薯削皮都没做过。我在键盘上叱咤风云的手指，拿起包括刮皮刀在内的任何一样厨具，都像是刚安装上去的一样不听使唤。
我正和胡萝卜对峙，听到文俊辉妈妈叫我帮忙看看，上面的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盐。
我头上有一排柜子，我一个个打开看。第一个柜子里放着很多盒子，都是些锅碗瓢盆，可能是像我年会抽奖那样抽到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注意到塞在柜子最角落的盒子上写着空气炸锅。我回头看了眼，文俊辉妈妈哼着歌沉浸在腌肉中，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便偷偷把那个盒子往外抽了一点，想看清楚些。
盒子上还贴着我们公司的logo贴纸，都有些泛黄了，我敢肯定就是我抽到的那个。盒子还有些重量，锅应该还在里面。
我不动声色地复原，从第三个柜子里找到了一包盐，帮文俊辉妈妈倒进放盐的调料罐里。我看她心情正好，就用很随意的语气问：“为什么家里已经有空气炸锅了，还要再买一个放在柜子里？”
“什么买的，阿俊带回来的。”文俊辉妈妈好嫌弃地说，手上动作不停，“他自己也不怎么会做菜，过年的时候在公司偏偏抽了个空气炸锅，就丢到家里来了。家里已经有一个了，也没有坏，阿俊就把这个塞到柜子里了。”
说到这里，有些事情的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文俊辉背着手进来视察我的学习情况，看到洗菜池里坑坑洼洼的胡萝卜，露出了不解的表情。
他张嘴想发表一些评论，我没给他机会。我趁他妈妈背对着我们的时候，偷偷亲了一下文俊辉。
文俊辉一下子就忘了刚刚想说的话，面上空白了一秒，问我怎么了。
“没事。”我心情大好地继续折磨蔬菜。
“只是突然想亲你了。”
我还是那句话，有些真相并不一定要说出来。
反正我和文俊辉已经结婚了。
Fin.
炸毛大佬和他的顺毛小甜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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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bi站，输入关键词：剪辑/混剪/影视/游戏等，再点按播放量排序，出来的视频词条里前十个有三分之一都出自博主“WOo。”之手。
WOo。，因为昵称莫名形象，被粉丝们称为泡泡鱼。视频内容多以影视混剪、意识流剪辑为主，从不混进带有主观层面的内容，追求极致的画面效果和剪辑技巧带来的视觉体验。
更新频率一般，平均小半年才会更新一次，兴致高了维持了一小段时间月更，最久的一次一年都没出现，终于回来那一次更新被一众弹幕和评论区各种戏称考研、考公、坐月子、...
📍百万技术流博主圆x新晋美食博主俊
📍爱生气但好哄的圆x超会哄且温柔的俊
📍大佬和甜豆的虐狗恋爱日常
📍1w+一发完
打开bi站，输入关键词：剪辑/混剪/影视/游戏等，再点按播放量排序，出来的视频词条里前十个有三分之一都出自博主“WOo。”之手。
WOo。，因为昵称莫名形象，被粉丝们称为泡泡鱼。视频内容多以影视混剪、意识流剪辑为主，从不混进带有主观层面的内容，追求极致的画面效果和剪辑技巧带来的视觉体验。
更新频率一般，平均小半年才会更新一次，兴致高了维持了一小段时间月更，最久的一次一年都没出现，终于回来那一次更新被一众弹幕和评论区各种戏称考研、考公、坐月子、逃债、隐婚玩梗之后基本稳定了成了季更，再没敢随便玩过消失。
感觉上是个还挺要面子在乎形象的博主。
百万粉丝达成的时候，WOo。破例开了次直播，一个人端坐在皮质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看着实时弹幕，只露出了肩膀到胸口那部分，其他多的一点都不给看。
整个直播下来只让人记住了他是个男的，27，低音炮，非全职博主，划手机的那只手长得还蛮好看，讲了一些普罗大众听不懂的剪辑技巧，中途回答了几个弹幕里的问题。
「哥哥为什么不露脸啊？」
“不想露。”
「好厉害，是专业的吧！要学成你这样得学什么专业？」
“不是，自学的。”
「我一个学影制的都看不明白宁这炫酷操作啊哭哭。」
“去反省一下。”
「喜欢泡泡鱼这个称呼吗？或者怎么叫你？」
“我姓全。”
「你靠剪辑技术一定很赚钱吧！」
“准确来说是靠脑子。”
「吃饭了吗？吃的什么？要来我家吃吗？」
“吃了，吃的饭，你谁？”
「路人，这主播好冷哦。」
“超过37.3建议去隔离。”
「开班吗？」
“给钱吗？”
「之前消失的一年干嘛去了？」
“私事。”
「我好像听见了猫叫声，泡泡鱼养了猫吗？」
“（笑）嗯养了只猫。”
「哥哥恋爱吗？」
“我恋家。”
「给钱就教吗？」
“不。”
读问题读得心平如水，回答答得也毫无波澜。整场下来半个小时不到就下播了，干脆利落。
于是泡泡鱼前多了很多前缀，铁面泡泡鱼/毒舌泡泡鱼/全姓泡泡鱼/幻灭泡泡鱼/猫奴泡泡鱼/防疫达人泡泡鱼…
事态突然开始反转要从一个联合投稿开始。
“皇家招牌螺蛳粉”是一个新晋的美食博主，美食类型多以创意特色菜和vlog为主，更新频率基本上是一周三更，以量取胜法。粉丝还差一点到十万粉。
进入他的首页，点击按播放量排序所有的发布视频，播放量第一的却是个“翻车合集”，其中弹幕集中量最多的部分，是小博主做完一道北非蛋后，自食其力，一手手持相机，一手端着盘子自行转圈做特效，嘴里刚在沾沾自喜“诶我好像可以”的同时，下一秒盘子就翻了。
“啊！完蛋了！”
这句圈粉最甚。
「男的？」
「博主居然是男的？」
「老婆！你怎么是男的！」
「天，每次博主的后期小特效都超可爱，我以为绝对是个香香甜甜的女孩子，没想到居然是男生！」
「这种时候他都没有喊卧槽，他真的，我哭死。」
「哈哈哈哈哈孩子还是买个餐桌转盘吧。」
「螺蛳粉你快反省反省，为啥你的翻车合集播放量这么高！」
播放量第二的是最新发的一条一人食晚餐视频，“皇家招牌螺蛳粉”有几秒露脸了。
不仅是个男孩子。
还是个相当帅气的男孩子。
当然，也不能把咱们bi站的用户们都归为肤浅的颜狗。这条视频观看量直线上涨的另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是。
它同时是条合作视频。
创作团队2人。
up主：“皇家招牌螺蛳粉”，后期：“WOo。”
WOo。的粉丝都不明所以地刷到，不明所以地点开，然后不明所以地留下评论：“大佬这是下凡给小白镶金做慈善了？”
这次WOo。的剪辑没什么炫酷顺滑的转场和特效，也没有继承皇家招牌螺蛳粉以往可爱风的表情贴纸，只是简单地加了字幕。乍一看像平铺直叙的纪录片，颇有敷衍了事的嫌疑。
但你细品吧，WOo。又是带了很多个人情绪在里面的。
比如：
皇家招牌螺蛳粉撒盐撒漏了一点到灶台，他说：「又故意给我增加工作量。」
皇家招牌螺蛳粉在犹豫是把一整袋辣酱加进去还是只加一半，他提前预判：「我猜全放。」
皇家招牌螺蛳粉果然把一整袋辣酱都进去了，他洋洋得意：「哼，猜对了。」
皇家招牌螺蛳粉熟练地切着土豆丝，他赞不绝口：「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拥有的刀工。」
皇家招牌螺蛳粉炉子上烧着菜，人在旁边等着扣手指，他都不放过：「指甲都要扣烂了！」
皇家招牌螺蛳粉开始试吃，边吃边形容味道，嘴唇上沾了辣酱，他说：「哎一古，肯定很好吃吧？花猫嘴了。」
皇家招牌螺蛳粉一口气都吃完了，他说：「都没有给我留一点，好狠的心。」
最后皇家招牌螺蛳粉凑到镜头前，露出一个特别天真可爱的笑容，眨巴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挥手再见：“那今天的视频就到这里啦，我吃得很饱~你们也要按时吃饭哦~拜拜~”
然后伸手捂住了镜头结束了录制，后期便直接过渡到黑屏。
紧接着就是WOo。的一大串飞速闪过的滚动字幕，属于0.5倍速都滚得很快，看不清的程度。
当然bi站不缺课代表这种尽责尽职不求回报的热心肠存在，很快便整理出了全部字幕内容打在了评论区，并以最高点赞量居于热评第一。
「以上就是皇家招牌螺蛳粉的今日份晚餐，醋溜土豆丝，韩式辣烧鸡，牛肉裙带菜汤，总计耗时64分钟，其中做饭46分钟，吃饭18分钟。
他吃得很香很饱，而与此同时，坐在电脑桌前帮忙剪辑的饥饿的可怜的我呢？加了一个星期的班，终于在今天（按视频内容来看是昨天）踩着饭点回了家，而螺蛳粉先生居然一丁点儿都没有给我留。哪怕是汤也可以啊！那么大一锅呢！他居然全喝了！全喝了就算了，饭量食欲这么好一人他不长肉你们说气不气？好的，扯远了，你们也不需要气，人是我的，没你们气的地儿。回到话题，他没给我留饭就算了，他还堆了一水池的锅碗瓢盆等着我回去洗 ！就是仗着我喜欢他蹬鼻子上脸！所以我…
还是乖乖洗了，不然饭吃不到，觉也吃不到了，得不偿失嘛。
当然我在这里并没有要抱怨的意思，只是借此机会吐槽而已。能帮老婆的视频剪辑是我的福气，我很知足，我很光荣，我很幸福。
出镜：皇家招牌螺蛳粉
拍摄：皇家招牌螺蛳粉
后期：WOo。」
于是，两家的粉丝和路人们看明白了。
这tm是一对情侣，还是追着给人喂狗粮那种。
「等等，所以泡泡鱼生活中是可以吧啦这么多话的一人吗？」
「这是那个又冷又爱怼的狂拽剪辑大佬？」
「没想到啊泡泡鱼，你原来是个无能狂怒的耙耳朵。」
「这么一长段精简下来就是“我有老婆”，“我老婆会做饭”，“我爱我老婆”。」
「大佬下凡给老婆剪视频，啧啧啧。」
「反差感好大，两个都。」
「睡觉吃什么？请展开说说🎙」
「求同框露脸直播，我要看清楚给我塞狗粮的人长什么样！」
「救…现在是说出柜就出了吗？这么突然？」
「不然还要跟你提前汇报吗？你谁？」
「又不是公众人物，人家想怎样就怎样啊…」
「也有可能是同一个公司的，把泡泡鱼捧红了，现在在带新人，操同志人设。」
「谢，对泡泡鱼好感度骤降/呕吐emoji」
「有些个墙头草，还没刮风呢你就倒了？」
「泡泡鱼不是全职博主啊…还有什么同一家公司这种说法吗？」
「吵屁啊，现在秀个恩爱都不准了？不喜欢别看。」
「我奶波上帝视角：就靠你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个不停就把热度带起来，然后他俩就红了。是不是真情侣也不重要了。」
「泡泡鱼本来就是靠实力吸粉。」
「路人，没看过他俩之前的视频。但觉得还蛮可爱的啊？」
「投币了，随个份子钱。」
「投币了，离开我女鹅！」
「投币了，晚上能不能让我睡你俩中间？」
……
靠着百万博主的流量加上公之于众的硬核秀恩爱加持，这条视频成功成为皇家招牌螺蛳粉热度第一的视频，目前已破50w观看量。也吸引了不少WOo。的粉丝和路人去补了他之前的视频，做到了每条视频的数据都有了涨幅。
「滴打卡，今日份补看老婆做饭。」
「果然大佬还是得配甜豆啊，嫂子真的好甜好温柔。」
「为啥都叫嫂子，不叫哥夫？」
「因为泡泡鱼带头叫老婆泥塑在先。」
「泡泡鱼要是有螺蛳粉一半的更新频率…粉丝早破300w了吧，现在卡在250快一年了…」
「螺蛳粉也算宝藏博主啊，视频节奏不拖沓，菜品新颖有特色，手绘的可爱小特效也有自己的风格，人也阳光可爱。8错8错，关注了。」
「为什么泡泡鱼有香香软软的老婆我没有！」
「老婆！马上10w粉了，可不可以蹲个小银牌开箱，顺便溜溜你家大佬的庐山真面目/流泪emoji」
「老婆老婆！10w福利录个vlog吧！」
「老婆！10w粉来个Q&A读评论吧！」
「老婆！看我看我！直接开直播吧！」
「妈的，嫂子10w粉你们就可以提各种要求，泡泡鱼100w粉才只是声音出镜，200w的鸽了一个世纪，这什么天壤之别。」
「srds你们总在人家视频下提WOo。不太好吧…」
「是他俩联合投稿在先吧？」
「真情侣就不会在意这些。」
……
文俊辉窝在被子里一条条翻着评论，碰到好笑的就绘声绘色地大声念出来。
全圆佑刚洗漱完，捡着耳朵零零碎碎听到了一些，顶着相当精彩的鸡窝头重新爬上床，凑过去吻住文俊辉还不停叭叭念叨的小嘴。
“行了，别念了，你都不害羞的？”
“还不是拜你最后片尾加那么一大段字所赐，才成现在这种局面，现在开始马后炮啦？”文俊辉丢开手机，坐起身去搂全圆佑的脖子，“早上想吃些什么啊？我们…泡泡鱼？”
全圆佑捏了一把文俊辉腰上的软肉：“吃你。”
文俊辉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力度很轻，像小猫拿肉垫蹭蹭：“昨天晚上没吃够吗？你这七宗罪一下占了仨哦宝贝。”
“哪三个？”
“贪婪，暴食，色欲。”
“嗯说得通，”全圆佑点点头，“可那一半原因还是你晚上没有给我留饭，饿了加惩罚你，知道不？”
“我那不是不知道嘛，你也不提前发消息跟我说一声，我量都是准备的一个人的，”文俊辉去蹂躏全圆佑的脸，“是不是傻？嗯？是不是加班加傻了？”
“我想给你惊喜嘛，”全圆佑任他捏着，说话的尾音都带了点黏黏的撒娇意味，“不留饭就算了，你留那么一池子锅碗瓢盆什么意思。”
文俊辉立刻装乖，往全圆佑怀里蹭：“哎呦我这不是想让圆圆多运动运动嘛~”
“那我还是比较中意床上的运动，”全圆佑重新把文俊辉摁回被窝里。
全圆佑和文俊辉是大学同学且大学就厮混在一起确定关系了，多年来感情一直很稳定。事业上两人都在大厂经历过摸爬滚打，是蜕变了也累褪皮了，后来相继辞职，脱离苦海，不图专业，靠各自还算硬实的爱好苟活。
目前文俊辉在一家私立幼儿园当营养师，全圆佑在一家工作室做游戏策划。
至于开始接触自媒体，最早也始于全圆佑的个人爱好。全圆佑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帮影制专业的同学做作业，后来研究出一套自己的门路，就开始接单，赚了一波小钱，然后就开始在bi站上投稿发视频了。第一个视频数据就还不赖，轻轻松松过了10w播放量，给了小全同学不小的动力，便坚持做了下去，技术逐渐精炼，做到条条视频都高质量产出，一做就是六年，跻身百万博主行列。
文俊辉这么多年跟着全圆佑，也大概看明白了一些个基础操作，加上现在剪辑软件功能齐全，很好上手。也在男朋友的鼓励下，以记录生活，丰富业余时间为由，开启了博主生活。
文俊辉对数据啊流量啊粉丝啊什么的从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他又不靠这个吃饭。
他只是逐渐开始很享受记录的过程和后期剪辑的快乐，明白了全圆佑为啥可以一宅宅一整天坐在电脑前刀光剑影。
他没有也不追求全圆佑那么高级炫酷的剪辑技巧，只是简单地给食物和器皿加上可可爱爱的小表情，就是一种别样的治愈，文俊辉觉得很解压。
但家里佛系的只能有一个，另一个早就看不下去了。
全圆佑坐在他的bi站认证金牌下给文俊辉分析复盘：“你这个涨粉速度不行，你都一周三更更两年了，怎么还没有小银牌？”
文俊辉抱着一小碗刚洗好的小番茄，悠哉悠哉地往他旁边挤：“我无所谓啦，你有不就够了嘛。”
全圆佑皱眉：“我有，你也要有。”
文俊辉过去蹭蹭他：“我有你嘛，你的就是我的~”
全圆佑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但转念一想不行，不能每次都被文俊辉哄得找不到北，就又扳回脸：“做博主不能佛，要么质量高，要么更新勤。我做到了前面一点，你做到了后面一点，所以你也应该要有我做了两年博主时的数据了，我那个时候已经50w粉了，你看你连我的一半，唔…”
文俊辉往全圆佑嘴里塞小番茄：“什么强盗逻辑，你怎么不说人家还有一排人质量又好更新又勤的呢？还要靠运气加持的啦！”
全圆佑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番茄：“所以，我是运气也还不错喽？”
“对呀，我的圆圆不是福袋子嘛，”文俊辉坐到全圆佑身上，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那我想把福气也分给你一点，好不好？”贝壳椅很小，全圆佑怕他掉下去，紧紧环住他的腰，“你辛辛苦苦做的，成品也很可爱，我想让更多人看到。”
文俊辉眨巴着眼认真看了他五秒，妥协似的叹口气：“那圆圆打算让我怎么做呢？”
于是就有了这次联合投稿。
全圆佑本来想仿照文俊辉以往的风格，自制特效贴纸的。但是为了配合文俊辉惯有的更新时间，干脆化繁为简，用最朴实的方式做了字幕。
绝对不是文俊辉没有给他留饭，耍小性子的意思！
因为工作原因，全圆佑很少能看到文俊辉做饭的全过程，每次能赶上热锅出炉前回家就已经挺不容易了。现在一祯祯看着文俊辉从准备食材到吃进嘴里，整个过程都幸福享受的画面，全圆佑好像明白了文俊辉所谓的不追求数据的治愈。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不一样，全圆佑是要把自己擅长的事做到极致，并得到相应的回馈，才会觉得满足。而文俊辉是能有充足的时间享受当下，并能从中得到成长和进步，他就知足了。
而他们共有的幸福，是携手并肩，是风雨同舟，是这么多年来和彼此共处的每一个瞬间。
全圆佑看着屏幕里鲜活开朗的，那个一直能给他惊喜和慰籍的文俊辉，心里暖暖的。
但是随之而来的打脸来得也很快。
全圆佑黑着脸翻看着文俊辉每条视频下新增的评论。
他只说想让更多人看到文俊辉。
没说让这些人跟自己抢老婆啊？！
而且就是因为提前预想到了文俊辉招人爱这一点，自己才特意在视频里公开了两人的关系。这都管不住那些互联网臆想症们的脑子？明知故犯？
“这些人，自己没有对象就算了，”全圆佑气得咬牙切齿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怎么还管别人老婆叫老婆啊。”
“有吗？我都没注意到诶，”文俊辉躺在沙发上看手机，仰着脑袋看着走来走去的全圆佑。
如果说几天前全大佬的“七宗罪”占了其三。
那么现在他的头上应又“噌”的多出来一个。
“嫉妒。”
文俊辉忍住笑：“我觉得是因为你没露过脸。你要是露脸了，保准他们也跑来叫你一口一个老公了。”
全老干部气得叉腰：“那怎么行，我只是你一个人的老公。”
文俊辉就冲他眨眼：“对呀，我也只是你一个人的老婆~”
全圆佑立刻就被哄好了。
全圆佑走过去，压在文俊辉身上，把脸埋进文俊辉的颈窝，闷闷道：“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想让更多人看到你的是我，搁这儿吃醋的也是我。”
文俊辉就给他顺顺毛：“圆圆这样有什么就说什么很好呀，起码没有把情绪掖着藏着，很可爱呢。”
全圆佑没做声了，只是有意无意地用脸轻蹭文俊辉的脖子，文俊辉就明白，他又把人哄好了，于是失笑出声。
全圆佑亲亲他的下巴：“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哄？”
“对呀，”文俊辉扬扬眉，“不过也是我比较聪明，懂得说话的艺术。”
“是我听你的话，你一开口我就气顺了，”全圆佑不甘示弱地把手伸进文俊辉的衣摆，不客气地戳了下他的肋骨，“老婆，我饿了。”
文俊辉按亮手机屏幕：“是快到饭点了，你起来，我去做饭。”
“这次要录视频吗？”全圆佑动都没动一下，歪头摸着文俊辉的头发。
“今天？今天不录，”文俊辉盘算了一下日子，“明天再录吧，你这次还要帮我剪辑吗？泡泡鱼？”
“当然，”全圆佑弯弯眼角，“这次的我要私人珍藏。”
“什么乱七八糟的，”文俊辉笑着推他想要起身，结果被全圆佑整个箍住，动弹不得，再一看全圆佑的表情，不由有些慌张地瞪圆眼睛，“你…你要干嘛？”
不是吧，这几天天天都在做，现在还青天白日的呢，就精虫上脑了？
全圆佑无辜地眨眨眼：“我饿了，吃你呀，老婆。”
事实证明，全圆佑白天的“食欲”丝毫不比晚上差，文俊辉差点没晕过去，迷迷糊糊地被人抱着做完清理，迷迷糊糊地又被放回到床上，掖好被子，等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时，一看手机，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再一看手机，好家伙，他的bi站快爆了。
收到了一堆艾特。
文俊辉僵直地坐起身，原来是全圆佑发了条图片动态。
照片里是自己窝在被窝里的睡颜。
文字配的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我的。”
10万粉丝达成比想象中要迅速很多，这条联合投稿发布一个月后，文俊辉的首页甚至已经有近20万粉了。
文俊辉也不得不承认流量的重要性，有他家百万大佬加持，居然一个月就可以抵上自己两年的摸索。
嗷嗷待哺的单身狗狗们，也终于盼到了文俊辉的问答直播。
镜头前的男生坐在皮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可以随时看直播进程，长得端正漂亮，说话语速偏快，但语气语调很温柔，笑起来小短脸上的脸颊肉会微微鼓起，看上去又乖又可爱。
“大家好呀，”文俊辉冲镜头摆手打着招呼，“这里是皇家招牌螺蛳粉~”
「啊啊啊，真的开直播了！」
「女鹅，妈妈来了！」
「恭喜达成10w粉丝！现在快20w啦！」
「天呐，好牛批的脸。」
「原来这就是泡泡鱼每天都能看到的脸，眼泪从嘴里流出来。」
“我们等五分钟哦，让更多友友进来，”文俊辉抿了口旁边的大杯奶茶，“我们先随便聊聊？我知道最近有很多新朋友来，谢谢你们的关注~无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全老师，都很感谢！”
“我喝的什么？我喝的是自己做的奶茶哦~”
「奶茶看上去好好喝。泡泡鱼为什么既能饱眼福又能有口福？」
「老婆老婆！老婆今天好好看！」
「哇同居石锤，这不是泡泡鱼百万粉丝直播的时候那张皮沙发吗？」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嫂子，让我们也看看大佬！」
“好啦，现在有快一万人进来了，我们先不等啦，”文俊辉搓搓手，冲理了理衣服，镜头微微弯腰鞠躬，“大家好，我是皇家招牌螺蛳粉，我姓文，大家可以叫我小文。”
“今天的直播内容呢，主要是一个bi站小银牌的开箱认证，然后就是Q&A的一个互动问答~”文俊辉拿过身边的一个纸箱，“其实家里已经银牌金牌都有了，也…见怪不怪了吧。不过那都是全老师的，现在变成自己也拥有了一个，心情还是很奇妙的~”
「《见怪不怪》」
「同居石锤+1」
「小文啥时候也搞个金牌！咱不能输给泡泡鱼！」
文俊辉小心翼翼地用美工刀划开纸箱，拿出包裹好的bi站认证银牌，冲着镜头展示了一下：“噔噔噔，就是这样的啦~等我待会跟全老师的放在一起。全老师现在临时有个视频会议，我们不要打扰他喔。”
「看看人家的家庭，一家三个认证牌啧啧。」
「意思是会议结束了，大佬就会露脸的意思吗妈妈？」
「小文叫泡泡鱼全老师诶~」
「螺蛳粉和泡泡鱼是师生关系吗？」
「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小文私下就叫泡泡鱼全老师吗？好甜！」
「你跟泡泡鱼谁追的追哇！」
「小文这么好看，泡泡鱼肯定也很帅吧。」
“我们是大学同学，大二就在一起了，今年是第七年了。不过感情稳定，没有七年之痒哦。至于谁追的追…好像是同时吧，彼此对对方都有超于朋友的意思，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硬要说谁先把 ‘我们交往吧’ 说出来的，好像是全老师？他比较在意仪式感…记不清了，都好多年前的事了。”
“全老师帅吗？很帅哦。”
“我平常其实更习惯叫他圆圆，是不是很可爱？跟泡泡鱼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七年了！我人生的三分之一。」
「啊啊啊更想看泡泡鱼长啥样了！」
「哎呦，圆圆两个字怎么从小文嘴里说出来这么甜啊 ~」
「你们不觉得小文虽然很乖很甜，但是跟大佬一样有点臭屁吗？」
「帅哥间都内部消化了，留给我们的不多了。」
「小文，你肩膀上的是猫毛吗？」
「对诶，大佬之前也说家里养了猫的。」
「老婆！让我康康你家的猫猫！」
“猫猫？没有啊，虽然我和全老师都很喜欢猫，但工作原因太忙了一直没有养，猫毛？哪里有猫毛…”文俊辉穿了一件黑灰条纹的毛绒衫，扭头看向自己的肩膀，果然有一根醒目的白色毛发，捻起来仔细一看，不禁失笑。
“啊…啊这个啊哈哈，这个…这个应该是全老师的头发…”
「我竟然自己在讨狗粮吃…」
「白？全老师都已经白发苍苍了吗？」
「大佬竟是老头/doge」
「男子年仅27竟满头白发，是人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缺失！」
「头发为什么会在肩膀上！开直播前你俩干啥了！有什么是不能给我们看的！」
「全老师染白毛啊，好酷哦！」
「那上次大佬直播里的猫叫声是怎么回事？」
「有没有可能，大佬的言下之意这猫就是小文？」
「情侣间的情qu罢了。」
「我们只是人家play中的一环。」
下一秒文俊辉就冲镜头喵了一声：“嗯呢，应该就是我吧~”
「啊啊啊啊，猫猫成精啦！」
「草，有被秀到。」
「好家伙，把我家猫都引来了。」
「我不存在的东西立起来了。」
「短暂享受到了全老师的快乐，猫和老婆同时拥有/天堂emoji」
文俊辉拆了一袋薯片，开始吧唧吧唧地吃：“不过啊…私以为他应该更喜欢你们叫他大佬或者全老师，怎么说呢，可以满足他的虚荣心~”
「这又是从哪掏出来的薯片？」
「小文以后可以尝试吃播！吃东西真的让人看得很有食欲啊，我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哈哈满足男人的虚荣心。」
「大佬私下是啥样的人？」
「对啊，想象中以为会是个闷骚理工冷都男，但是上次在小文的视频里又显得好活泼聒噪，像个诉求不满又爱秀的中二少年。」
「《聒噪》《中二》」
「懂什么？这叫仅娇妻可见的热情/doge」
「说到底还是我们不配哈哈哈。」
文俊辉努力克制了一下表情，靠在沙发上歪头想了一会儿：“全老师啊，全老师是个有点固执古板，自理能力一般，啧不对，自理能力较差，很容易让人操心的迷糊笨蛋，但整体是个很可靠也很可爱的人。”
「噗自理能力较差。」
「怎么还改口呢哈哈哈。」
「一想到大佬一流的剪辑技术和较差的自理能力，这个反差，好像真的有点可爱？」
「这个男人是有点子反差萌在身上的。」
「原来大佬是笨蛋。」
「那上次给大佬留了一池子锅碗瓢盆就是锻炼大佬的自理能力吗？」
「哎呦喂越想越好笑怎么办。」
“哎我说的较差，是他偶尔会比较迷糊不拘小节啦，比如衣服会穿反啊，扣子系错位啊，开汽水会喷一手啊，随随便便拿衣服擦眼镜啊这种…不至于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生活无法自理的小老头啦！你要丢他一个人出去出差，他也可以自己看着办，过得不错的。”
「开始找补。」
「粗心大意泡泡鱼。」
「省流：真的是小老头。」
「这不就是我爸吗笑死。」
「小文老师快再抖搂抖搂，把泡泡鱼的老底都抖搂出来。」
「唉小文这里的氛围真好，大佬当年直播就是惜字如金，还爱怼人…嫂子！你管管他！」
「嫂子也聊聊自己吧！」
「为什么要叫螺蛳粉呢？很爱吃吗？还是是广西人？」
「可是我第一眼看小文还以为是混血呢！」
「老婆！为什么你27了看上去跟17没分别！」
「老婆是全职博主吗？非全职的话是什么工作啊？」
文俊辉憋笑地眨眨眼：“是混血哦~我是广东混重庆，螺蛳粉是因为我最近确实很痴迷这个~全老师不在家或者那天不拍摄的时候我就会嗦着吃嘿嘿。职业的话，目前在某幼儿园当营养师。”
「广东打工重庆人狂喜！」
「营养师，但是私下薯片奶茶螺蛳粉一个不落。」
「笑死，原来美食博主没有拍摄安排也会嗦螺狮粉。」
「老婆爱嗦螺蛳粉，我也爱嗦螺蛳粉！等于老婆爱我/流口水emoji」
「女鹅什么时候做个螺蛳粉吃播吧！」
「老婆！做我的营养师吧！忘了泡泡鱼！」
「刚进来，怎么叫嫂子叫小文叫螺蛳粉叫老婆叫女鹅叫什么的都有？」
文俊辉失笑：“你们稍微…收敛一点哦。”
「好的妈妈。」
「妈妈，我想见爸爸T T」
「大佬什么时候结束会议啊哭哭。」
「赌整场直播结束，泡泡鱼都不会入镜，输了给在座的姐妹一人一百块。」
「可以拜托催更泡泡鱼吗？他又快半年没更新了！」
文俊辉耐心解释：“啊因为他最近要升职了，会比较忙。等事情确定下来了，应该就能正常更新啦。”
“咔”的一声，是房门打开的动静，文俊辉往门响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扬起。
全圆佑看他还立着三脚架，没有立刻上前：“还没播完？有半个小时了吧？”
「是泡泡鱼的声音！」
「啊啊啊，是久违的泡泡鱼！」
「半个小时而已啦！怎么还带催的呢！」
「大佬快进来一起玩啊！」
文俊辉指指镜头：“一起吗？他们都想见见你的庐山真面目呢~”
“…再说吧，”全圆佑走到客厅开始东张西望，“我现在有点饿了，老婆。”
文俊辉端起手边的奶茶：“这还有半杯奶茶，不过有点凉了，要喝吗？”
“你喝吧，你一直讲话废嗓子，”全圆佑打开冰箱，“家里有可以直接热热就吃的速食吗？”
“冰箱里有小笼包你先蒸点垫垫，我待会下播了再给你煮点面吃，”文俊辉往全圆佑的方向瞄，看他站在敞开的冰箱前，一脸茫然地上下扫视着，叹口气站起身，“你杵那么直站着能看到啥哦，在下面冻着呢，下面！冷冻室！哎呀，第二层！”
弹幕里已是铺天盖地的啊啊啊啊啊。
「救…他真的叫他老婆。」
「老婆！他叫他老婆！怎么会这样！甜的我满地找头！」
「这老婆叫的也太自然了吧，怎么说…我以前一直觉得现生中男生之间会有点别扭，但是！全老师这叫得也太顺滑了吧！」
「小文应得也很顺滑！」
「大佬真的很让人操心哈哈哈。」
「能让小文提高音量说话的只有泡泡鱼了吧哈哈哈哈。」
「人妻小文，下播了还要给大佬做夜宵。」
「全老师，小笼包蒸好了干脆就入镜来个吃播吧！」
「呜呜我也想吃老婆做的宵夜。」
厨房那边全圆佑应该是已经开火开始蒸了，脚步声又逐渐清晰，走到了文俊辉旁边，在单反照不到的地方站稳。
“还顺利吗？没遇到什么无脑杠精吧？”
“没有呢，大家都很乖，”文俊辉偏头冲他笑，“也很有趣，你要不要一起过来看看实时弹幕呀？”
全圆佑摇摇头，嘴里哼哼几声，转而又稍稍提高音量：“你们收敛点，别总管我老婆叫老婆。”
“你又知道了？”文俊辉笑弯眼，“你是不是会议早就结束了，躲在里面偷看我直播？”
“不行吗？我现在也在看，我就坐你旁边看。”
文俊辉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来，坐过来，顺便让大伙看看你现在别扭的脸蛋儿。”
全圆佑瞪大了眼，一脸“老婆你居然没看出我在说气话，你居然不哄我”的不可思议和失落，然后撇下嘴角，趿着拖鞋气呼呼地去厨房了。
「呜呜呜大佬怕小文被欺负。」
「大佬在线吃醋。」
「dbq没谈过恋爱，请问这是在推拉吗？」
「救命我看过的文突然可视化了。」
「泡泡鱼每次一来，小文就开始侧脸放送。」
「老婆，你脖子酸不酸？」
「老婆，你看看镜头吧。」
文俊辉回头无奈又宠溺地一笑，凑近镜头小声道：“我离开一会儿哦，全老师生气了，我得去哄哄。”
「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们死活。」
「哎呦大佬怎么还要哄啊~」
「没啥自理能力还爱吃醋的小老头，小文以后想整他，直接断电断网断粮，他就完了。」
「断电断网断粮，这是个人都完了吧…」
文俊辉小跑进厨房：“圆圆？”
全圆佑双手交叉，背对着文俊辉，闷闷地盯着蒸锅下的火，不理他。
“你蒸了多久啦？蒸十分钟就可以了哦，”文俊辉走上前贴着全圆佑的背，把下巴搁在肩膀上，双手搂住他的腰。
全圆佑的脸色略有缓和，语气还是很寡淡：“不知道，没看时间。”
文俊辉松开他，走到储物柜里拿出筷子和盘子，打开锅盖，整个人裹在蒸腾的雾气中：“开盖子用筷子戳一戳，软透了就可以吃了。”
“怎么只蒸了两个？够你塞牙缝吗？”文俊辉戳了戳软弹弹的包子，确定蒸好后夹到盘子里。
全圆佑怏怏不乐：“因为更想吃你煮的面。”
文俊辉凑过去亲亲他的脸：“马上就结束了，然后就来给你煮，好不好？”
全圆佑不应声，只是委屈地垂下眼：“你刚刚都不哄我。”
文俊辉牵着他的手把人领到客厅的餐桌旁按在座位上坐好，又把热好的包子放在他面前：“我这不是立刻甩下一万多人，过来哄你了嘛，快趁热吃。”
全圆佑扣紧文俊辉的手不让他走：“你也吃一个。”
文俊辉摇摇头，挠挠他的手心以示安抚：“我刚吃了薯片。你饿你都吃了，我不要紧。”
全圆佑使了点劲把人拉到自己面前，仰头吻住他的嘴唇，轻而缓地厮磨了一下：“快回来，我等你。”
文俊辉重新坐回镜头前，不好意思地一笑：“大家久等了，我们最后再播十分钟，今天就先结束了哦~”
「看来大佬没有妥协。」
「哄了，但没哄成。」
「男人不能惯着！晾他个十天半个月，看他还敢随便生气！」
「大佬：一个致力于帮老婆涨粉，又瞎吃粉丝醋的古板小老头。」
「小文小文，之后的视频泡泡鱼还会参与后期吗？」
「小文和全老师可以一起录个私下剪视频的vlog吗？想看！」
「录情侣vlog吧，这样泡泡鱼就不用吃醋了。」
“嗯…你们的建议我会考虑的，不过我觉得人与人之间，彼此尊重最重要，全老师既然不想要露脸或者不喜欢你们叫我老婆的话，大家就还是担待一下，稍微——收敛一点~当然了，反过来我们也会尊重你们的，我会考虑出日常向的vlog，或者给大家安利一些好用的锅具和生活用品之类的。全老师那边，等忙完了这阵，也一定会更新的，我前几天有看他在整理素材，应该指日可待了哦！”
“全老师他也是因为不善言辞啦，你们每次在他视频下的留言他每条也都会认真地看的，只是他有点…轴，你们年轻人或者饭圈的一些梗他也get不太全，也怕说错话冒犯到你们，所以干脆就不发表意见了。不是代表他漠视或者讨厌哦，我们圆圆是很善良的孩子呢。我们多给他点时间，要他慢慢习惯~”
「呜呜呜小文真的好温柔。」
「安啦，我们也只是过过嘴瘾，不要太放在心上啦！」
「哎一古想想我们看不懂梗的泡泡鱼一个人委委屈屈地窝在房间里翻着评论…估计不懂也不好意思问小文吧！」
「嘴硬心软还有点虚荣心的男人kkk」
「大佬这样自尊心强，别扭又敏感的人身边就是得有一个天使一样的小甜豆啊，不然过得得有多憋屈。」
「俩人绝配，没得说了。」
「泡泡鱼，别一个人生闷气啦！你老婆爱惨你了！」
文俊辉脸上带着欣慰地笑：“谢谢大家理解啦，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啦~以后请继续多多关注WOo。和皇家招牌螺蛳粉哦！我们下次再见~”
文俊辉站起身，准备去关相机。这时全圆佑也走过来，轻轻揽住了文俊辉的腰。
于是就有了两张距离镜头极近的脸一起出现的画面。
文俊辉现在不在电脑前，看不到实时弹幕的情况，但他大概也猜到，弹幕现在应该离疯不远了。
「哇靠，是泡泡鱼吗！是泡泡鱼！」
「我的天！白毛+圆框眼镜，这是什么电竞大佬的架势！」
「猛戳我xp！」
「卧槽真的好帅，白毛也不非主流诶！」
「什么大佬！这是新老公！」
「两张牛批的脸。今晚做梦素材有。」
「一人一百块那个姐，信守承诺哦~」
「泡泡鱼要是早点露脸，300w早达成了！」
「爸爸妈妈这是在干嘛啊，离镜头这么近深情对望吗？不要管我了，杀了我吧！」
「我的老公和我的老婆！」
「啊啊啊我扭成麻花！」
文俊辉偏头看着全圆佑：“你现在是实打实入镜了哦，圆圆。”
“嗯，”全圆佑轻轻应了一声。
“想通了？”文俊辉伸手挠挠全圆佑的下巴。
“嗯，”全圆佑把手放在开关键上，挨近文俊辉，吻了吻他的头发，“避免吃醋最好的方法，就是一直待在老婆身边。”
End.
👆🏻全大佬和小甜喵
【弘叶题石】论竹马关系修炼的正确方法
天降竹马文学 从校服到婚纱（？）
是互相宠上天并互相恃宠而骄的一对磨砺中成长的小朋友的记录簿
甜的 甜的甜的 是HE
bgm：《晴天》
ooc我的 私设不上升
Summary：
“当他开始融入你的全世界，那你可能就是喜欢他啦。”
“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觉得，我其实有机会的。”......
天降竹马文学 从校服到婚纱（？）
是互相宠上天并互相恃宠而骄的一对磨砺中成长的小朋友的记录簿
甜的 甜的甜的 是HE
bgm：《晴天》
ooc我的 私设不上升
Summary：
“当他开始融入你的全世界，那你可能就是喜欢他啦。”
“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觉得，我其实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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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选一个，再选最后一个。”
见证人老师手上快速翻动着三四十个选手的资料，推了好几次其实根本没有滑下来的眼镜；身边另一位见证人老师反复听着几个选手的音频好几次依旧没定下来，她十分纠结，最后转了过来。
看向他们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见证人。
“Lars有看中的吗？”
“啊？”被喊的少年刚回神：“嗯……还在纠结？”
“是啊，唱的都差不多，其实不好选。”第四位见证人转过来，表情也很为难：“要不Lars你挑一个吧，这三四十个你还没挑过一个，你说一个嘛，我们看看。”
半个身子都滑躺在椅子上的Lars听了也不好说什么，支了下身子坐了起来，往前滑了两下去点触屏，回听这些选手的音频。
他们被一档音乐综艺邀请来当见证人，正要从三四十个选手中选出定值的选手来唱下一个舞台，现在还剩最后一个没有拿定主意。
Lars第二遍单独听了几个选手的音频，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睁开眼后点了点触屏点回到一个页面。
“石凯吧，我觉得可以。”
界面上有一段石凯的选手详细介绍，以及一章青涩稚嫩的照片，拍得仿佛跟被人绑架了一样僵硬。
当四位见证人老师返回到大厅，原本还在座位上互相聊天的选手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离石凯坐得最近的男生看导师们回来了，牢记之前“导师回来了叫醒我”的约定，把石凯拍醒了，后者一脸懵地抬起头，迷迷蒙蒙中看清情况后晃晃脑袋醒神。
“Lars老师近看长得好帅啊。”
后排几个男选手窃窃私语，石凯有点愣，重新抬头望台中央的四位老师里看。
很好找，外貌最突出的。
还没正式开机，这位Lars老师却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和前排的几个选手聊成一片，那嗓门大的石凯在最后一排都听得清清楚楚。
“喊什么老师啊真的是，你们也没小我几岁，我黄子弘凡，怎么叫都行，但有一点啊镜头前面给个面子喊我Lars就行。”
“那为啥四个字，那我就四个字了，这上哪说去，这事就是这么巧。”
后面那几个男选手更来劲了：“看起来还不错啊。”
“录完了聊聊去呗。”
聊你妹，还有哥们你这语气怎么这么招人烦呢。石凯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但又不好说，只能悄悄瞪了一眼黄子弘凡。
诶，你猜怎么着，正好被他看见了。
发现被石凯凶狠地瞪了一眼的黄子弘凡瞬间破功，看一眼开机还早，直接从舞台上跳下来往选手席里走，到最后一排过道边长腿一停悠然转身，换上一副故作无辜的表情：“这位弟弟，你瞪我干什么啊，对老师怎么是这个态度？”
周围人都在看着，石凯硬生生忍住快翻上天的白眼，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
“黄子弘凡你少在我面前耍贱。”
公布石凯是最后一个第二次舞台席位的选手的时候，黄子弘凡甚至抻了个长音向石凯远远地wink了一下，石凯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在抽搐但镜头过来了还是得硬着头皮起立给老师鞠躬然后下去到舞台上。
然后在镜头移走的时候找到机会怼了黄子弘凡一胳膊肘，那人也不恼捂着肋骨演戏跟自己碰瓷。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俩不是第一次见，而搞音乐的多少有点好奇心旺盛的，就有人问石凯是不是跟Lars很熟。
石凯戴上耳机：“不熟，看他烦。”
石凯和黄子弘凡熟吗？
他们今年23岁，他们认识了23年。
石凯的祖父和黄子弘凡的祖父是战友，两个人的父亲是多年深厚的布衣之交，两个人的母亲大学时就是形影不离的闺蜜，两对父母的喜结良缘都有隔壁老友的撮合与推动。
简而言之，两家世交，而且两个孩子还是同年出生的，黄子弘凡以七个月的微弱优势成为了石凯异父异母的亲哥哥。
当然这句哥哥石凯一向不认的，明明都是99年，你怎么非得揪着这几个月！
所以还小的时候石凯总是看黄子弘凡特别不顺眼，每次自己去他家或者他来自己家，自己爸妈都拍着自己头让自己喊他哥哥，石凯就一个劲往妈妈身后躲，死活不喊。
“没事阿姨。”黄子弘凡年纪小小的根本不介意，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石凯弟弟，向他伸出手。
石凯呕着气，不但没好气，还把人家小手拍了下去，直接被自己爸爸轻轻往后拽了一下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
“咱家孩子真的是不懂事，你看元元多乖啊。”
听到这话的石凯眼睛突然一亮，问对面那个像奶团子一样的小孩：“你叫元元？”
名字好有意思啊。
奶团子一连点了五六个头，可爱是挺可爱的，就是可惜有点黑。
一时不知道是色迷心窍还是莫名上头，石凯鬼使神差地伸出一只小手去捏人家脸，黄子弘凡被吓了一跳但也没有躲，就是觉得有点憋屈：“凯凯我是你哥诶你这样。”
“你别说这个！”
怎么烦啥提啥啊！
后来一起摸爬滚打长大的这么些年证明，烦啥提啥这件事太常见了。
黄子弘凡也根本不像他外表那么纯良无辜，他这个人按石凯的话来说就是上蹿下跳淘的和猴一样，每天的精力就跟用不完一样，一天没拉着石凯出去找祸闯就难受的不得了。
出去玩，闯祸了，那小孩子的反应都是完了完了，石凯就会推一下黄子弘凡说完了又是你你说说这次怎么办吧，然后往地上一坐不走了。
每次黄子弘凡都是好声好气地把这位小祖宗哄起来，干哄起不来的话有时甚至会直接给人抱起来一顿打闹也就哄好了，然后回到家，主动跟叔叔阿姨说，这事是我干的和石凯没关系。
石凯也会偶尔良心发现，心里对着手指问黄子弘凡回去不会挨打吗，黄子弘凡说他爸爸从来不打他。
虽然事实证明当年黄子弘凡有在装字母的嫌疑，因为他爸不打他归不打，但他妈妈打。但是，这么多年被这么对待下来了，石凯也习惯了出去惹祸之后有黄子弘凡兜底，一开始的微弱的良心也随成长的年龄和脸皮随风而去，心安理得地享受黄子弘凡对他的好。
小学升初中后，这俩人就开始不一个班了，不过两人依旧一起上学放学。
因为住的小区其实不一样，黄子弘凡家比石凯家离学校远。黄子弘凡总是习惯早上先到石凯家在楼下等他接他上学，傍晚再在校门口等石凯送他回家，再自己一个人踩着夕阳回家。
当时有一段时间，黄子弘凡发现上学放学这条路上，石凯和自己说的话越来越少了，而且上学到校门口时他总是很着急就跑进去，放学的时候又偏要等到校门口没什么人了才磨磨蹭蹭地出来。
黄子弘凡是个细心的人，面上嘻嘻哈哈，但他从小就善于在细微处观察，那天早上他和石凯肩并肩刚到校门口最后一个马路，石凯就拍拍他的肩说我先进去了作业没写完。
黄子弘凡眼疾手快地拉住石凯手腕，小小的初中生表情很严肃：“凯凯，你们班有没有人欺负你？”
“啊？”石凯的表情有点慌张：“你在说什么？”
石凯撒谎从来都骗不过黄子弘凡，两个人还都是孩子的时候就骗不过。
黄子弘凡心里疑虑又确定了一分，石凯在这个当挣脱了他的手跑过了斑马线。
这一阵负责值周的是黄子弘凡的班级，当天第一节课课间他就凭借自己优越的人缘管石凯班门口的值周生要来了值周牌，自己往石凯的班级门口站着，一身正气值周站岗的同时留心路过的每一个人。
很快他发现，好像有几个好事的认识自己，看到自己的时候呲牙咧嘴的笑得可开心，转身扒拉开他们班后门就喊石凯的名字，然后整个班级开始起哄。
然后石凯就涨红着脸跑了出来，第一次和黄子弘凡用那种有点轻微的埋怨的语气讲话：“你来干什么啊？我前几天不是和你说你别来吗！”
黄子弘凡有点委屈，但看石凯这个难堪的样子也有点理亏：“我……我们班站这个岗的同学这节课间有点事……”
“下节课让他找别人替去。”石凯的态度依旧很冲，还和黄子弘凡熟悉的那种有着区别。
黄子弘凡点点头，当天也没有再来。
只是那天他们班压堂，放学很晚，黄子弘凡想着都这么晚了凯凯估计等急了，结果路过他们班却听到了嬉笑的声音，想着这个班怎么这么晚还有人没走。
等等。
黄子弘凡蓦地停住脚步。这个笑声怎么和自己值周遇到的那俩人声音那么像？
黄子弘凡放轻脚步，悄悄地贴着他们班的门听着里面在说什么。
“还不走啊石凯，你男朋友在校门口都等急了吧？”
“你不走是吧，我们几个也不着急走反正，一会从这窗台还能看见你俩出校门口呢，最近走挺晚啊石凯。”
“你说平时是他送你回家还是他领你去哪？你俩真不觉得恶心吗？”
……
一门之隔，当时只有十四岁的黄子弘凡感觉气得都要血液倒流，当下一脚踹开了他们班的后门冲了进去，巨大的响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这中间听了这些话一声没响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石凯。
两个好事的，有一个已经被唬住了，毕竟当时黄子弘凡一句话不说双眼发红紧攥着拳头的样子的确有点威慑力。另外一个估计是觉得下不来台，非得给自己找点所谓的台面，拍了拍石凯的肩贱兮兮地说：“哟，你瞧，来接你了么不是，这就是基情吗。”
一而再再而三，黄子弘凡这一次把肩上的书包用力地往地上一砸，直接一脚踹倒了那人靠着的书桌，书桌上的东西翻倒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响的吓人。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黄子弘凡狠狠地瞪着那个人的眼睛，气得手还在抖，一字一句咬字一个比一个狠。
黄子弘凡想不明白，大家都是十三四岁的初中生，怎么有人语言和思想能发展的这么超前，并且蓄意地去中伤人让人羞耻。
我和石凯关系好在你们眼里就是所谓“恶心”的关系？明明都是一样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龌龊的思想？
学生时代再好事的人倒底也没有多头铁，两个人见黄子弘凡的确不好惹后及时止损地撤了，只剩石凯保持着转身的姿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黄子弘凡对石凯一向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不说要什么就能给什么，但他见不得什么黄子弘凡就一定会罩着他，石凯从没见过黄子弘凡生气过，何况是生气成这样。
黄子弘凡捡起来地上自己的书包重新挎上，几大步走了过去拉住石凯的手：“你先跟我走。”
石凯也有点害怕，也不敢挣脱也不敢说什么，拎上自己的书包就跟人走了，一路上都小心地观察身边的人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子弘凡才闷闷地开口：“他们欺负你多久了？”
“就这阵子，就看我不顺眼而已，他们。”石凯实话实说。
“为什么不跟我说。”
石凯挠挠头有点为难，有点不得劲地把手从黄子弘凡的手中抽出来：“不是，哥，我咋和你说。是因为我自己不会说话惹他们看不顺眼，然后他们就造我俩男的的谣，那我说出来恶心你啊。”
黄子弘凡的脚步停了下来，然后他慢慢地向石凯转过了身，石凯发现他似乎看起来有点难过，低着眼睛不看他但沮丧是看得出来的。
石凯有点慌，但又一如既往不会安慰人，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胡乱地安慰：“没事其实……”
黄子弘凡叹了口气，顺着石凯搭过来的手直接搂上他的肩，带着石凯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
“下次，遇到让你为难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憋着。”
“行，知道。”
黄子弘凡把人搂的更紧了一点，咽下了后半句话。
不然我会觉得我很没用。
那件事后来的结果就是黄子弘凡去石凯班找他找的更频繁了，并且只要捕捉到一声哄笑就会当下送出去一记眼刀，再加上他也跟这个年级宠着他惯着他的老师撒了个娇，老师重新当众强调了一些事情，慢慢的慢慢的也就没人敢说石凯什么闲言碎语了。
一切石凯都看在眼里，他感动过后也有一些担心，但都被细心地捕捉到的黄子弘凡安慰下去，没事，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负责天天开心就行。
后来升上高中后，有一次石凯抄着黄子弘凡管不知道从哪抽来的作业卷，喝着黄子弘凡帮他带的奶茶，突发奇想问：“哎，你说哪有你这样的，你是不是就想给我养成个废物，自己一个人特别无能那种。”
黄子弘凡一瞬间脑袋上排满一溜问号，怼了一下石凯：“我就想知道你一天天这个脑子在想什么，还有你这个嘴啊……”
“我咋了，我怎么了嘛。”
“您没有您没有……”黄子弘凡把石凯摁回去让他先赶紧写作业：“主要你得用时间来唱歌啊，那也得有时间睡觉啊，那有的作业抄抄就抄抄嘛。”
石凯一边刷刷刷地誊答案一边哇了出来：“你这让你们班那魔鬼听了能饶你？”
“饶不饶我也得去唱歌。”黄子弘凡满脸I don't care：“而且你又不是啥都不能干，如果没有你，我妈得多揍我好几回。”
这个的确。虽然黄子弘凡性格比石凯更耐心，人缘比石凯好一点，但石凯在谋生技能上高出黄子弘凡也不是一点半点。
按石凯的话说就是，你看看叔叔给你惯的呀，这手除了弹钢琴就不能干点别的。
黄子弘凡家境相当不错，爸妈又比较疼爱，所以像家务这种事情他一般就不太沾。每次黄子弘凡爸妈要出差或者其他事情经常不在家，那都是靠着石凯住黄子弘凡家维持他正常的生活节奏。
石凯爸妈对孩子比较放养，再加上两家关系扎的深，也赞成自己儿子在老黄家住上几天顺便和元元玩。所以那段时间，石凯放了学就和黄子弘凡并肩回家，然后开始象征性数落黄子弘凡这为零的生活技能，数落够了后开始一边教一边干家务，还得盯着黄子弘凡把他点外卖的爪子拍下去，说别总吃那些了你等着我给你做。
每次黄妈妈回到家看家里依然井井有条，都会满意地说还行最近表现不错，黄子弘凡笑得狡黠，转过身就给石凯发消息说感谢兄弟大恩大德，石凯秒回一句别整那些虚的你写数学我写英语快快快搞快。
学校一层有一架钢琴，每天由固定的几个同学负责弹奏一点舒缓的音乐给同学们放松。周五是黄子弘凡弹奏，众所周知他弹什么取决于石凯想听什么。
整栋教学楼的人都记得有一天楼下会弹生日快乐歌，那天就算不是星期五黄子弘凡也会和弹钢琴的同学换班，反正他就要弹生日快乐歌。
高三那一年石凯的生日，黄子弘凡弹完了生日快乐歌，一看时间还早，还可以再弹一首，翻了翻谱子，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楼上听完生日快乐歌的石凯又听到琴声有点意外，然后开始好奇，闭上眼睛想听听这小子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哦豁，这个曲子。石凯认出来了，然后有一小点感动。
是周杰伦的《晴天》。
他在心里默默地和着琴声哼出歌词。
“故事的小黄花，
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童年的荡秋千，
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学前，小学，中学，高中，他们相伴整个童年与少年岁月。黄子弘凡拉着石凯偷偷逃课去看音乐剧，在晚自习的时候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摸摸潜入石凯他们班坐在最后一排的石凯旁边自习；石凯每天都会带两份早餐上学给那个永远起不来床的黄子弘凡，在校园晚会等需要唱歌的时候永远记得要当面battle同为校园歌手的黄子弘凡。
他们在午后的篮球场上一起打球，在对方班级的前后门互相出现挤眉弄眼，在跑操的时候领着自己的班级和对方无意义内卷速度，全校联欢晚会时他们在舞台上并肩而立我这麦克风唱二重唱，从成都到不染，从她真漂亮到慢慢喜欢你，唱周杰伦、林俊杰、苏打绿、五月天。
黄子弘凡和石凯关系好，无论形容成竹马相依还是形影不离，他们关系好，听说过他俩的人都知道，提起黄子弘凡就很难有人想不起石凯，聊到石凯大家都能说一句黄子弘凡，他们是校园内人尽皆知的小双子，时不时会有人调侃一句，如果他们俩人中有一个人是女孩，那真是整个年级的老师没有一个会相信他们俩没早恋的。
高三那年，石凯谈了初恋女友，和他一个班的女孩子，不算明艳，但婉约可爱，讲话轻声细语的，的确惹人喜欢。
石凯带女朋友和黄子弘凡吃过很多次饭，每次黄子弘凡总会特别好奇地问小姑娘倒底看上石凯哪了呢，石凯每次都极其无语，不是，什么意思，喜欢上我很不可思议吗？
有了女朋友之后，石凯自然要分时间给爱情一点，黄子弘凡一边象征性损他几句重色轻友一边说行了你陪她去吧我这边要上课了。
高三一年，黄子弘凡越来越忙，石凯知道他要申请国外的学校，最近一直在练习他音乐的专业课，就连学校这边文化课都基本上没在跟，所以两个人见面机会其实挺少的。
石凯女朋友经常笑吟吟地掰着手指给石凯数，你看看你翻开手机十次里能有八次是看黄子弘凡有没有发消息，不知道的以为你俩是情侣呢，石凯一边哄她让她不要开玩笑一边想着最近好久没和黄子弘凡一起打篮球了，还怪不习惯的。
这段爱情谈了没有很久，大概高三下半年，四五月的样子，石凯和他女朋友的感情逐渐随着时间出现裂痕，不断出现各种摩擦，而黄子弘凡也在这段时间忙完了音乐的事情回到了学校。
那天突然接到女朋友哭哭啼啼打来电话的石凯整个人完全是懵圈的，因为小姑娘在电话那边竟然和石凯讲，说黄子弘凡打她。
“什么玩意？？？”石凯原地站了起来，疑惑得就差把眼睛瞪出来，音调拔高地重复确认了好几遍。
“不是你真的确认吗？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怎么回事啊？”
那边女生就是一边哭一边反复说黄子弘凡就是打她了，情绪极其激动，可她越激动石凯就越迷惑。
那一年石凯18岁，他认识黄子弘凡18年，除了黄子弘凡亲爹妈，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比石凯还要了解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这个人，的确爱凑热闹，也特别皮，喜欢捉弄人，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打过架，而且他教养一直优越良好温温柔柔的除了初中的时候为自己出气那次，石凯再也没见到过黄子弘凡生气，黄子弘凡是石凯见到过的脾气最好教养最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打架？更何况是女孩子？
更何况他俩有什么过节啊，没有啊，黄子弘凡一直对她也挺好啊，怎么可能呢？
石凯是真的认为，黄子弘凡打人、打女孩子的可能比火星撞地球可能性都低的多了去了。
后来石凯见到了小姑娘，的确看到她胳膊青了一块，而且问别的同学都说看见了，在学校食堂，但他俩聊什么没人听见，然后就是听到咣当一声特别响转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黄子弘凡给人家女孩子推地上给人都推懵了。
石凯想，说实话我也挺蒙的。
那天放学回家石凯特意特别早就往外跑，果不其然发现今天黄子弘凡没有等他，他赶紧加快了几步一把薅住黄子弘凡书包肩带。
“卧槽……”黄子弘凡差点被拽倒，皱着眉回头发现是石凯又把话咽了回去：“你干嘛呀？”
“你咋不等我？”石凯跑的有点累，一边喘气一边自然地接过黄子弘凡递来的已经拧开的可乐开始喝。
黄子弘凡等着石凯喝完，然后垂下眉眼：“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啊，有。”石凯把可乐递回去，然后看着这人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咋传成那样的？”
黄子弘凡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找措辞，最后开口说：“其实就是传的那样的，也没什么误会，的确是我推了她一把。”
看着石凯惊讶的表情，黄子弘凡突然有点没底和心慌，补了一句：“我……不是想打她的。”
“所以呢？”石凯有点着急：“你说呀！”
“说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打她啊？我还是不明白，我还不了解你嘛，你是那种无缘无故打人的人吗，何况是女孩子？”石凯步步紧逼。
黄子弘凡转过去半边脸，闭上嘴巴就是不讲话。
石凯顿住脚步，同时拉住黄子弘凡把他转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黄子，我记得有个人和我说过，下次遇到让我觉得为难的事情，不要憋着，要告诉他。”
黄子弘凡抬起了眼睛，但眼神复杂得根本看不懂。
“黄子，我相信你。”
“但你得和我说，你也要相信我啊。”
石凯紧紧盯着黄子弘凡的眼睛，想看出这双眼睛的主人到底想的是什么，但他的眼睛虽是清澈的初晨，但此刻仿佛被浅浅的一层云雾遮挡，背后是什么模样，看不清楚。
黄子弘凡深呼吸了一下，垂下眼睫，轻轻地说：“对不起。”
对不起的是什么？是对不起动手打了好朋友的女朋友，还是对不起曾经对你说的话自己却做不到，还是对不起你相信我而我却不能完全相信你？
石凯不明白，那是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觉得，他好像其实不太了解黄子弘凡。
那之后石凯和女朋友分手了，因为所有人都看的出来，石凯更相信黄子弘凡。女生就和石凯说，那既然这样我们就分了吧。
分了手没什么，这段初恋经过各种矛盾摩擦到现在最初的心动已经所剩无几了，互相离开也算及时止损。
可是石凯发现，他和黄子弘凡十八年都没有过意外的关系，似乎危险地正在变远。
石凯有些心慌，他实在不想因为任何事情失去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黄子弘凡，他有意装无意地总去隔壁找黄子弘凡，明明以前都很自然的事情，现在做起来却总像创造交集，石凯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妙地变成这样的。
“凯凯。”有一天黄子弘凡沉思了很久，最后还是开了口：“要不以后，你就先别来找我了。”
从分手到现在一直其实心里都委屈得不得了的石凯终于忍不住接近爆发：“不是，黄子弘凡，你到底要干什么，从开始传你打女生开始，到现在，你都特别不对劲，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说？”
石凯从不觉得黄子弘凡是个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人，他长这么大也听黄子弘凡说过不少心事，就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感觉他都快不认识黄子弘凡了。
黄子弘凡的手在桌子下颤抖，他其实很挣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对不起，你还是先别来找我了，我的错。”
“我不是要你揽错，我要你和我说。”最后一个字拖出的长音是听得出来的难受。
桌子上的奶茶已经凉了，黄子弘凡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地板，轻微地摇了摇头，然后伸出手拍了一下石凯的背就转身离开了。
自那之后，石凯和黄子弘凡就陷入了微妙的冷战期，双方家长也都挺莫名其妙的，从小玩到大的俩孩子怎么能冷战这么多天，石凯爸妈也明里暗里问过石凯，石凯一个字都不说。
我才不说，他都不跟我说我凭什么说。石凯烦闷地想。
是不是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从没有相信过我有和你一起承担的能力？还是说我们这十八年其实也没有那么好，没有到你遇到困难可以跟我说的程度，一直都是我在咄咄逼人？
所以你遇到事情就不告诉我，想什么也不告诉我，甚至把我往外面推。
石凯也着急、也担心黄子弘凡，但是想到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心底都会伴随着懊恼长出绵延的失落。
再加上离高考越来越近，每个人的情绪都是紧绷的琴弦，一碰就崩，一点就着，石凯也只能先把这事撂在一边，去忙最后几天的临门冲刺。
于是再见到黄子弘凡，就是高考后的暑假的某一天晚上的盛大的狂欢。
ktv的包间里，两个人隔着遥远的对角线，黄子弘凡想了想，起身坐在了石凯旁边。
这是暗暗的示好的意思，两人这么多年早就清楚。石凯其实觉得，也差不多了，该解释的可以解释了，毕竟他又不是真的想失去这个交往了十八年的挚友，也就没说什么，默认了黄子弘凡的重新靠近，还在他们让黄子弘凡喝酒的时候伸出手替他挡了几下。
说到这个酒的问题，那就稍微有点说法了。石凯的酒量虽然没有特别好，但也还是不错的，而黄子弘凡跟他差距就太大了，愣是谁也绝对没见过能如此无限接近“一杯倒”的人的。
所以石凯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他能在场，那他百分之一百盯着，没有人能在石凯眼皮底子下让黄子弘凡喝超过一杯的酒，黄子弘凡自己都不行。
后来这群越活越幼稚的人非要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轮到石凯的时候他选了大冒险。坐在他对面的应该是黄子弘凡班上的同学，嘻嘻哈哈地哄笑成一团，凑在一块开始密谋。
石凯总隐隐地感觉到对方并非善意，但又想不明白，看了眼黄子弘凡的表情也没有很自然，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好！”商量完了，一个同学转过来嚣张地指了一下石凯和旁边的黄子弘凡：“快快快石凯你亲黄子弘凡一下！”
“差不多得了！”黄子弘凡的声音一瞬间拔高，反应得比一脸蒙圈的石凯还快，即便是KTV昏暗不清的打光也看得出他此刻面色的不虞。
“怎么着，你嫌弃石凯对吧？”对面嘴不饶人，声音尖利。
“哎呀别生气嘛，做不来就喝酒嘛对吧，那黄子弘凡既然你有意见那你替他喝嘛。”
“你不喜欢这样嘛，感觉你还挺喜欢的呀。”
石凯这才渐渐明白，为什么他自一些事之后就不让自己去找他，为什么他一直不和自己解释。
就和自己初中的时候遇到过的事情是一样的。
石凯的火蹭一下就起来了，一把按下黄子弘凡端起酒杯的手重新连着按回到桌子上：“那有什么不行的？我没意见。”
一句话把在场包括黄子弘凡在内的人都搞傻了，黄子弘凡小话唠也一时间说不出来话：“不是，凯凯，你……”
“卧槽，你俩真特么是啊。”对面一个男生率先感叹出声：“俩男的，我服了。”
虽说不是，但石凯现在就是想为黄子弘凡出头，就是看不得黄子弘凡受他们的嘲笑，当下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俩男的怎么了？你觉得恶心吗？要不我恶心给你看？”
黄子弘凡当下直接猛地按住石凯肩膀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差不多可以了，石凯反应过来对方在想什么的一瞬间耳廓也红了，用小小声只有对方听得见的音量说：“没有……我不会，你别……”
“我知道。”黄子弘凡的声音很轻，回复很快。
对面的人自讨没趣，渐渐地也噤了声。
石凯这之后也很烦躁，早知道这群人是想着整黄子弘凡的，自己根本就不会来，也不会让黄子弘凡来，搞什么这都是。
“你是想走吗？”察觉到石凯情绪波动的黄子弘凡悄悄侧过来和他说话。
“想。”石凯诚实点头。
黄子弘凡挑了挑眉：“我送你回去？”
石凯展颜：“好。”
走在那一条长着梧桐树的月光小路，石凯突然发现，他好像很久没有和黄子弘凡一起并肩回过家了。
石凯总觉得他得开口问问黄子弘凡这些日子的事，但喉咙仿佛被什么堵着，所有词汇冗杂得聚在一起连不成句也分不清主次。
“那个……”先开口的是黄子弘凡：“你刚才那些……”
“啊？”石凯回想了一下他护短时震慑全场的发言，一瞬间感觉脸颊发烫：“不不不不是我不是真想那个我就是看不下他们欺负你。”
“我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哎呀。”黄子弘凡一只手捏着耳朵别过半边脸不好意思看石凯：“我是问，你说的是真的想法吗，前面那句？”
“前面哪句？”石凯尝试回想。
黄子弘凡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俩男的怎么了那句。”
为什么是这句？石凯搞不懂黄子弘凡的脑回路，但还是就事论事地回复：“是啊，俩男的怎么了嘛，不是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事，没事。”黄子弘凡像是敷衍似的，但看起来他的状态却轻松多了，这让石凯一点点安下心来。
后来石凯也没有问，因为今天这氛围多少有点过于奇怪了，纵使石凯迟钝也感受的出来的奇怪，大不了明天问嘛，反正今天关系也没那么僵了，以后又不是不能问。
送到石凯家楼下，黄子弘凡笑吟吟地和石凯挥手道别，然后踏上自己回家的路。
后来呢？
后来石凯回家后，收到了黄子弘凡的消息。
原来黄子弘凡明天就要踏上去美国的飞机，为他在伯克利音乐学院的生活做准备。
可是石凯明天要在他飞机起飞的那个时间去参加一场重要的考试，很难赶的过去。
时间的确太来不及，他没有告诉黄子弘凡他一定会去。
那天石凯尽自己全力压缩时间赶到机场却只是听到航班已经起飞的消息，他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又烦躁又无奈。
为什么永远晚一步，为什么永远不对等。
后来的后来，就是23岁这年，离开了很多年的黄子弘凡重新在石凯的人生中出现。
他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更成熟了，那些年少的别扭和纠结已经被他丢去，他可以洒脱自然地重新站在石凯面前，一如往昔他对他始终如一的好。
他们彼此缺失了对方的五年时光，再相见时也已然都各自成长了，曾经没有解释的那些事石凯也不太想去追问原因了。这些年一个人成长沉浮接受社会毒打，吃过的苦流过的泪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又鲜血淋漓地走过来，能与自己的朋友重逢已经很好了。
一个人战斗真的太孤独了。
“想啥呢你？”黄子弘凡把一罐冰可乐轻轻地往石凯脸颊上贴了一下，然后躲过这人的一锤嘻嘻哈哈地把饮料递给他：“练得怎么样了啊？”
“还行，”石凯回归到正事状态：“我唱一遍给你听听。”
节目录到中段了，下一个舞台要筛掉一半的人，黄子弘凡心里对石凯的水平大致有个数，比较担心他，就总过来看他的进度。
黄子弘凡听完石凯唱，就开始给他提建议，哪个地方怎么改会更好一点。
石凯耐心听完，然后忍不住开口说：“其实，他们唱的比我好多了，我这一轮应该要无了。”
石凯对自己的水平是有数的，放在原先高中学校那样的环境他可以极其出众，但放在这里音乐高手云集的地方他就会格外普通了，而且这几年打拼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自己都知道。这一次的舞台他已经尽全力了，当然他知道大概率自己还是不行。
黄子弘凡每次都会按下他的这种废话，说你这几年经历了什么啊什么时候能对自己自信一点，然后一点一点给他提议，帮他和舞台老师沟通细节。
Lars老师的偏爱实在明显，石凯经常听得见其他选手不满的声音，开始两个人都觉得无所谓，竹马情分在也好，还是得意门生也好，黄子弘凡对石凯的照顾既没有越界也没有逾矩，谅他们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那天舞台全部唱完，等待老师最后投票的时候，石凯路过休息室，听到里面几个选手的闲言碎语。
“我感觉不行，我觉得悬。”
“你没人罩着当然悬了。”
“靠，说起这个，Lars和石凯是不是多少有点什么事，我感觉他肯定能给捞上去。”
“那不肯定的嘛。”
“比不过呀，比不过。”
“比不过谁啊，谁也比不过啊你。你比不过人石凯会找男人，也比不过Lars会投胎，你看人家那老爹。”
石凯听得一阵又一阵的火在心里窝着，他紧紧攥着拳头，心里默念八百次要冷静，然后转身离开。
五年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受不了别人非议黄子弘凡。
比起很多人，黄子弘凡的确担得上一句出生在罗马，踩在巨人的肩膀上有更多的机会，但他同样也付出了不比任何人少的努力，才有了今天年仅23岁就优秀如此的成就，哪是一句会投胎就可以概括的？
然后他就一副黑脸地迎面撞上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黄子弘凡。
“哟，谁招惹我凯哥了这是？”差点被撞到的黄子弘凡一个闪身顺便扶住差点刹不住车的石凯。
“诶，你在这。”石凯正好就直接问了：“怎么样？”
黄子弘凡知道他在问投票的事，刚刚他们讨论过了，石凯的舞台的确没有过，他作为导师投票肯定公平第一也不会偏向谁，所以纠结着怎么跟石凯说。
“其实你已经唱的很好啦，真的很好了凯凯，比之前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黄子弘凡诚恳地肯定。
“没过对吧，那就好。”石凯突然放松下来。
黄子弘凡满头问号：“啥？”
石凯揉揉头发：“哎呀没啥，就是你如果给我过了他们又要说你偏心了。”
黄子弘凡表情认真：“你要是介意我这就和他们说清楚。”
“不不不我不是介意这个，”石凯摆摆手：“我就是不想他们总说你怎么样。”
“说我啥了呀？”黄子弘凡满脸的无辜。
“就你想想业内人都怎么质疑你的？”看周围有几个选手路过侧目，石凯皱皱眉，拉着黄子弘凡就走。
他这么说黄子弘凡就明白了：“哦，说我靠我爸是吧，哎呀多大点事，你没跟人干起来吧？”
石凯轻轻怼了黄子弘凡一下：“我当然没有！你当我还小孩呢吗！”
黄子弘凡想了想也是：“也对，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但我还是希望你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孩。黄子弘凡在心里想。
不用去考虑太多东西，做你想做，做你敢做。虽然成熟的确没有什么不好，也有利于你妥善地处理好更多事情……
成长似乎的确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一想起石凯是这五年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情，一点点把自己的棱角磨合，一点点成长成更好的样子的，虽然黄子弘凡知道他在越来越好，心还是像被人淡淡地揪了一下。
因为知道弟弟曾经不容易过。
可当哥哥知道他经历了磨练的时候，孩子已经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那自己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起立，鼓掌，为他的能量喝彩叫好。
然后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一些他该知道的事情告诉他，然后加倍地对他好，给努力成长的小孩儿温柔和拥抱。
石凯淘汰之后，就离开了他们的综艺基地，而黄子弘凡还要在里面继续指导选手，忙的脚不沾地，正常和石凯聊天都很难找到时间，更何况单独解释一下当年的事情。
那是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个契机呢？
收官宴。
其实石凯和黄子弘凡坐的不是一桌，但后来大家喝高兴了谁管一不一桌的，黄子弘凡就极其自觉地悄悄溜到了石凯那张桌子边在他身边坐下。
“你……你喝了？喝了多少？”石凯瞬间捕捉到黄子弘凡状态的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四杯。”黄子弘凡乖乖地竖起两根手指，眼睛眨得极其无辜。
“四杯？”石凯一瞬间提高了嗓门子，满眼不可置信：“你别告诉我这几年你觉得自己长进了？”
……黄子弘凡确实觉得自己有点长进了，但看石凯满眼的我还不知道你吗的眼神把话咽了下去，诚实地说：“学员来敬酒，那我不能不给人面子啊。”
“谁啊？”
“那呢。”黄子弘凡指了个方向。
石凯仰着脖子看过去，有那么一丝丝眼熟，然后一拍脑袋想起来，这不就是最开始刚录制没多久的时候说黄子弘凡看起来不错可以聊聊的那几个龟孙子吗？
那几个选手看到了石凯瞬间犀利起来的眼神也没有再过来，石凯组织了好几次语言最后得出解决办法，把黄子弘凡拽了起来：“趁你现在还没上头，赶紧跟我回去。”
“我觉得……”黄子弘凡试图讲道理。
石凯瞪了一眼：“不，你不觉得。”
讲理失败。
回去的路上的确慢慢上头，石凯看着人一步三摇晃一再看不下去说哥们我背你吧，结果这人不知道犯什么毛病死活不答应，搞得石凯还有点小失落怎么着五年不见都不让我背你了？
于是退而求其次石凯尽量扶着这人，黄子弘凡喝醉后整个人都感觉没骨头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有意识地控制自己挨着石凯的面积，没有太挂在人家身上。
石凯一路上都特别莫名其妙，不是特别理解。
直到他扶黄子弘凡回到他的卧室，摸索到灯啪嗒按开。
看清房间全貌后，石凯一瞬间愣在那里。
米色的暖暖微黄的墙上，贴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是石凯与黄子弘凡的合照，早至刚出生没多久被两家父母抱在怀里拍的，晚到节目过程中录音房里的做作艺术格调，横跨二十三年，如流水般延展开成长的人自己都不记得了的变化与时光。
甚至就连中间缺失的五年，都有黄子弘凡的单人照片，然后用签名笔在身边勾笔画一个歪歪扭扭但神似的小人，还会画上一点比如修勾耳朵等黄子弘凡干的出来的欠揍装饰，就当作石凯依然在他身边。
石凯惊讶地嘴都合不上，同时他感受到很强烈的情感冲击着心里由倔强包裹着的柔软的地方，仿佛全身血液都滚烫地流淌起来。
半挂在人身上黄子弘凡也注意到石凯突然就定在那里不动了，有点懵地睁开眼睛，看清石凯怔怔地看着自己那一片墙的时候猛地清醒，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小孩大脑宕机却觉得找不到词语来输出：“凯凯，这个……”
石凯没有理，他径直往前走。
因为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他眼神很好，但不敢确定。
黄子弘凡赶紧两三步跟上，又不敢拉他，在身边看到石凯走向照片前，观察他的目光集中在最中间的那张照片上。
那是十八岁那年，石凯在自己座位上课间补觉，最后一排靠窗墙角，他微微斜靠着椅子，脑袋靠在墙上，刘海被风轻轻吹起几缕发丝，露出闭上的好看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有点疲惫，但的确是难得乖乖巧巧的小少年。
照片右下角，漂亮的字迹小小地蜷缩着，如同这份小心翼翼的感情。
“我好喜欢你。”
黄子弘凡喜欢石凯，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一共认识二十三年，他从来没有细究过是哪一年单纯亲切的竹马革命兄弟情就变质成了爱情，但少年的心动来的就是不讲道理却又仿佛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就会喜欢他，命中注定他们就该缘分越扎越深。
若非要论一个具体的时间点，那大概是初中的时候，大部分同龄小孩也是情愫萌动的时刻，黄子弘凡也开始收到一些隔壁班女孩子偷偷送给他的礼物，听她脸涨的通红说她喜欢自己，黄子弘凡一方面不好意思地劝人家还是好好学习一方面回去又自己想，什么是喜欢啊？
天真的黄子弘凡小朋友去问自己的爸妈，把俩人逗的开怀大笑还不明所以，后来趁妈妈不在爸爸拍着他的头告诉他，他当年追求他妈妈的一些小孩听得也无大碍的故事。
看见那个人就会开心心动，见不到又会翻来覆去的思念。
看到什么开心的有意思的事都第一时间想和那个人分享，自己遇到了挫折与难过却想方设法不让那个人知道。
那个人对自己笑和自己说话就开心，那个人不理自己自己就会落寞难过，那个人和别人说笑打闹自己就会心里难过，那个人受委屈了被欺负了自己会心疼。
当他开始融入你的全世界，那你可能就是喜欢他啦。
而黄子弘凡被爱包围长大，世界其实很大很大，无所不有，但有的时候他的世界又很小很小，小到他提起“喜欢”心里只能想起石凯一个人。
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年少的黄子弘凡笑眼弯弯地看着石凯，心里反复默念万千遍的我好喜欢你。
就这样喜欢了这么这么多年。
知道自己喜欢的人谈了恋爱，黄子弘凡心里不可能好受，但也更不可能让别人看出来，心里的小人在哭但面上迅速咧出了个笑撞了下石凯的肩说可以啊兄弟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然后回到家爸爸问他怎么了，他扬着声音说没有啊，但最了解自己儿子的父亲把孩子搂进怀里说没事的时候，黄子弘凡还是在瞬间崩溃，非常没出息地哭湿了爸爸的肩膀。
他是真的难受，心里很疼。
可是有什么可说的呢？石凯喜欢女孩子这不正常吗？又不是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过于独特于普众的。他早就知道这份感情开始就可能永远不会有结果，但他就是难过，为他始终自己死死压着的一腔暗恋。
最难过的就是，黄子弘凡很清楚，不考虑其他因素单论感情的话，其实石凯最可能喜欢上的就是自己，这是与自负无关的十多年友情的绝对自信，可他输在哪里？输在性别。输在性别才是最难受最无力的。
而且因为性别的原因，就算是压下来选择成全，也注定永远见不得光。
十多年的朋友，不可能不要。黄子弘凡从始至终没让石凯看出来一点端倪，他觉得自己藏的特别好。
音乐的事忙完回到学校的日子里，那天黄子弘凡去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坐下来喝奶茶，耳机里放着歌，却突然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他的座位前面的墙是那种可以当镜子照的材质，于是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点餐台那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石凯的女朋友，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点奶茶，旁边的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孩子离她特别近，看起来特别亲昵。
黄子弘凡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瞪着镜子里的人，回过神后颤着手通过镜子拍了张照。
那天回去之后黄子弘凡越想越生气，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对得起石凯吗？
冷静了下来后黄子弘凡还是决定不告诉石凯，石凯嘴硬心软，但的确是个实心眼真感情的人，虽然最近他们感情出现了摩擦，但让他知道女朋友出轨他还是会伤心，而黄子弘凡不舍得石凯伤心。
于是那天，黄子弘凡就在食堂约那个女生出来，他有事找她聊。
那个女生一开始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如既往轻声细语看起来温和可人，是想不到她会脚踏两条船的那种女生。
看到了黄子弘凡的照片，她的脸色才突变，红一阵白一阵：“所以你想干嘛？”
黄子弘凡沉声：“你跟他说分手，但是是你的错。”
总不可能让她心都飞了还和石凯在一起，怎么石凯的真心是大风刮来的吗？
女生大概也是完全没想到，恼羞成怒之下有些略微的气急败坏，开始口不择言：“哦，你就为了这个啊。”
“为了什么？”
“他不喜欢男的，黄子弘凡。”
一句话音落下黄子弘凡感觉耳边嗡的一声炸开，声音开始有点发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就是喜欢他吗？你跟我装？”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女生直接撕破脸皮：“左右之前你俩也比我和他还黏糊，说是你俩先出信的人都比信你说的多。”
耳边的耳鸣震耳欲聋地扩散，黄子弘凡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倒流。
他小心翼翼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感情，被人看出来，同时被人挑出来，还是别人以这么羞辱人的措辞挑出来，就如同一身傲骨的人心中最极端的自卑被拖出来当众鞭笞，下一秒就让人快要疯狂。有那么几个瞬间黄子弘凡都觉得自己快要丧失理智，他反复默念了好几句不能和女生计较不能和女生计较，好不容易压下了一点点怒火之后起身准备离开：“反正我就这么说了，你自己想，照片还在我这。”
照片在他这这件事女生明显也格外在乎，看他要走也腾地站了起来拉住黄子弘凡的胳膊：“你先别走。”
这一拽实在点燃了黄子弘凡发自心底的烦躁，从被挑明暗恋就开始崩溃的情绪瞬间爆炸，他用力地甩开了胳膊把抓他的外力往外使劲推了一下。
黄子弘凡在男生中的确劲不算大，甚至还可能算菜的。但男生与女生的体力的确有壁，他这一个不收力，巨大的“哐当”一声，女生人就摔在了地上，胳膊磕到后面的桌子直接给磕青。
校园食堂内学生的说笑交流声刹那间消失在死一样的寂静里，所有人都蒙了，包括推人的人和倒在地上的人。
女生也没有想到黄子弘凡会打人，一时间是真没反应过来。而黄子弘凡是没想到竟然自己下手这么重，一时间本能很愧疚，但迅速想起这人对自己的耻辱攻击，恨意与愤怒又爬了上来，他攥紧拳头纠结了一会，最后自己的气占了上风，在周围渐渐四起的议论声中转身离开了是非之处。
这就是当年，石凯怎么想都想不明白的，“黄子弘凡会打女生”的真正的原因。
听黄子弘凡慢慢地讲完这里的石凯替黄子弘凡委屈得不得了，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轻轻打了一下黄子弘凡：“这有什么啊？这你就算是真的打架有什么的啊？她是女生就可以羞辱人吗？”
“没事，没事。”表白到现在酒也完全醒了的黄子弘凡开始给炸毛的凯凯顺毛。
石凯被这人奇怪的顺毛手法的确安抚了一点点情绪：“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黄子弘凡的眼神是温柔的，缱绻的：“因为你之前说过恶心，我就没敢和你说。”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石凯想不起来。
“初中。”黄子弘凡记忆犹新：“你们班那几个玩意欺负你，我把他桌子踹了那天，你回去跟我说，他们造我俩男的的谣，我说出来恶心你呀？”
石凯被震惊地说不出话，同时心底绵延地染上了一层心疼——自己十四岁的时候，观念和思想都没有完整形成的年纪，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被一个孩子敏感地惦记了整整九年。
所以黄子弘凡这之后因为打人受到太多人的非议，被很多人指指点点，被传各种谣言，他的暗恋的秘密也被真真假假地到处传播。
石凯知道，黄子弘凡其实是个敏感的人，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其实对很多事情他比别人在乎的多，但他难受都是在心里，不体现出来。
难以想象，黄子弘凡一个人受那么多委屈，还因为一句自己说过却不记得的恶心，一直都忍着不告诉自己。
可自己怎么从来都没有看出来过，真让他结结实实地自己难受了这么久。石凯这次是真的有点想哭，并且没忍住。
“别哭别哭。”黄子弘凡哭笑不得地拍着石凯的背：“都上学的时候的事了。”
石凯也不太好意思，紧急收了下情绪，吸了吸鼻子：“那，后来呢。”
“后来？”黄子弘凡轻轻地笑了一下：“那天聚会，我听你说俩男的也没什么，我还以为我听错了，那天回去之后又问了一遍，你说的确觉得没什么。”
“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觉得，我其实有机会的。”
但第二天就要走。
黄子弘凡其实准备第二天在机场表白的，他等到最后一刻等到再不走就只能误机才恋恋不舍地最后回头，没有看到熟悉的那个身影，才遗憾地离开了故土飞向大洋彼岸。
他真的曾以为过就这么错过了，但看来缘分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来的人身边。
黄子弘凡从床上跳下来，趴到床底下拿出来一个落灰的箱子，转了转密码后把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本画册，当年他想在机场告白时送的礼物，箱子落了多少灰，画册就有多干净。
黄子弘凡半蹲在地上，把画册递给石凯，眼睛里亮亮地跃动着清澈与真诚。
画册很厚，接近一百张手绘画，画技不能认真论，但是真诚得捧在手里仿佛是在捧着一颗沉甸甸的真心，从小团子时期的一句元元哥哥，到前一天晚上回家告别的最后一次相见，一张张历历在目，且每张上都有对应时期的歌词，全都是亲手写亲手画的。
“我画了一晚上，从回到家就开始画，画完第二天赶飞机。”黄子弘凡握住石凯的手，包拢在自己的手心。
“当时我就想这样把画册给你，然后和你说。”
“凯凯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迟到了太久的共鸣与心动在恍若流星长明的夜里被少年滚烫赤诚的热烈唤醒，跳动的心脏快要冲出胸膛，石凯小心翼翼地把画册放到一边，然后扑进了黄子弘凡的怀里。
“好，我也好喜欢你。”
多年后，两个人的婚礼也没有搞得特别特别大，就是在一个美丽古老的国度，请了家人与彼此重要的朋友，每一个宾客都带着真心与祝福捧花相庆。
婚礼完全是按照两个新人的热爱与意愿定制的，婚礼后半程，大家在漂亮的天空下一起唱歌。
台上，清亮强穿透的男高音和着沉稳金属质的男中音，一首接一首，唱童年的打闹，唱少年的相伴，唱青春的萌动，唱荆棘中成长，唱重逢后相爱，唱命运天定的宝贵缘分，唱至死不渝的真挚爱情。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等到放晴的那天也许我会比较好一点。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好不容易，又能在多爱一天，
但故事的最后你好像还是说了……”
两个同时放下话筒，相视一笑，黄子弘凡拉过石凯，两个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吻。
“我爱你。”
我们没有说再见的那一天。
你是我的年少相依，也是我的余生漫长。
——————————————————————
End.
【弘叶题石】你好，我二十多年等来的初恋
ooc 勿上升
又名《和屏保在一起的第一天，喜欢他》
又名《告白被暗恋对象截胡了怎么办》
许愿池day4，是@水蜜桃味的bubble 的点梗，甜甜宠宠真诚小狗组
01.
黄子弘凡第一次痛恨宿舍楼下早就坏掉却一直没报修每天闪闪烁烁的路灯，在石凯和他表白的晚上。
手腕上去年生日石凯送的链子传来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美梦成真。
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暗恋很久的人愿意走到你身边义无反顾地说上一句我喜欢你。
然后下一秒暗恋对象扭头就跑。
黄子弘凡呆愣愣地看着拖着毛绒拖鞋哒哒哒跑走的背影都气笑了。...
ooc 勿上升
又名《和屏保在一起的第一天，喜欢他》
又名《告白被暗恋对象截胡了怎么办》
许愿池day4，是@水蜜桃味的bubble 的点梗，甜甜宠宠真诚小狗组
01.
黄子弘凡第一次痛恨宿舍楼下早就坏掉却一直没报修每天闪闪烁烁的路灯，在石凯和他表白的晚上。
手腕上去年生日石凯送的链子传来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美梦成真。
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暗恋很久的人愿意走到你身边义无反顾地说上一句我喜欢你。
然后下一秒暗恋对象扭头就跑。
黄子弘凡呆愣愣地看着拖着毛绒拖鞋哒哒哒跑走的背影都气笑了。
什么嘛。
撩完就跑。
还挺可爱的。
于是扯了嗓子喊让他慢点，又深思熟虑按开录音键清了半天嗓子郑重其事发过去一句我也是。
这就算追到了？
石凯在床上翻来覆去， 盯着手机屏幕上黄子弘凡问要不要一起吃早饭和自己回的好发了好一会呆，最后翻身下床。
五分钟后，靠在墙上和郭文韬连麦打游戏的蒲熠星没忍住拉开床帘。
“你干嘛呢？”
“阿蒲，正好你看看我这衣服怎么样？”
石凯兴高采烈抬头问他，另一边唐九洲也探出头来，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大晚上的你去干嘛？”
“男朋友约我明天一起吃早饭，正好我睡不着起来看看明天穿什么。”
“男朋友？！”
邵明明嗷的一嗓子从梦中惊醒，眨巴着八卦的眼睛坐起来，正巧石凯一边整衣领一边念叨着要不要喷个香水，一下子来了兴致在床上手舞足蹈指挥他:
“诶诶诶喷那个，我柜子里那个...”
“黄子弘凡你乐一晚上了。”
郭文韬一边转身拿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好一边吐槽着大早上起来折腾的黄子弘凡，叹了口气闭眼继续睡。
“你懂什么，我和我屏保在一起了。”
我主动的男朋友答应陪我吃早饭诶！
郭文韬你不懂我们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年轻。
黄子弘凡碎碎念着，那头又醒了一个:
“你四点起床干嘛去？内卷这么卷？你比二食堂那个鸡肉卷饼还卷。”
齐思钧认命地坐起来，顶着个鸡窝头看黄子弘凡翻箱倒柜。
“我去约会。”
“跟屏保？”
“嗯呢。”
“挺好。”
齐思钧敷衍着又躺回去，捞起手机给周峻纬发早安表情包，那头黄子弘凡还不安分:
“诶你们说我第一口是自己吃还是给他吃？”
“你没吃过早饭？”
郭文韬翻身露出半张脸。
“没跟男朋友吃过。”
黄子弘凡骄傲地回答，重音落在男朋友三个字上。
郭文韬:.......
行吧。
情窦初开的小年轻。
02.
情窦初开的小年轻之一正披着蒲熠星友情赞助的风衣喷了邵明明倾情推荐的斩男香坐在食堂门口发的。
“早啊，男朋友。”
熟悉的声音响起，石凯抬头对上黄子弘凡眉眼弯弯的笑意，怀里多了一束花。
“啊路边采的。”
黄子弘凡见他发愣抬手解释了一句。
石凯低头和怀里的花对视，又抬头看黄子弘凡，顿了一下迟疑着问他:
“你在路边...采玫瑰花？”
被戳穿的黄子弘凡:.......
好吧我承认我买的。
十分钟后，石凯盯着摆了一桌子的各种吃的，拿起手边的叉子试探性地从奶油蛋糕上叉起一颗草莓。
“你干嘛买这么多。”
对面捧着脸看他吃的黄子弘凡似乎是在等他问，突然来了精神撸起袖子给他一个一个讲:
“这个鸡蛋灌饼是咱俩第一次见面你请我吃的那个，我还给你加了两个蛋两根火腿，这个煎饺是你上周在朋友圈发说没买到的，这个饭团是你说一个人吃不完的，现在有我了我们可以分着吃，我怕你干还买了你爱喝的奶茶，然后这个，这个是他们都说很好吃的草莓蛋糕你尝尝，听说这几天才开的店风评还不....”
果然表达感动的最好方式是吻上去。
还能让他闭嘴。
石凯想着，在对上黄子弘凡震惊目光的瞬间红着脸低头吸了一大口奶茶试图平复心情。
过了一会石凯开口:
“这...这蛋糕上草莓有点酸给你尝尝。”
“不酸啊。”
黄子弘凡回味着刚才的吻。
“挺甜的。”
“.......”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到了正轨，石凯埋头吃煎饺，还不忘给黄子弘凡夹几个到碗里，后者却抱着个手机头都不抬。
石凯:？
过了两分钟，他的手机连番震动，聊天页面上多了很多意味不明的字母和数字混合体。
“这什么？暗号？”
石凯抬头问他，黄子弘凡脸上带了点骄傲地回:
“我的手机锁屏密码学习通登录密码还有银行卡...”
“咱俩是谈恋爱不是要结婚大哥。”
“没关系，早晚的事。”
03.
【看门口】
因为两节课都在一个教室，所以第一节下课后黄子弘凡一直趴在桌子上盯着窗外发呆。
期间石凯找他要过一次课表他还开玩笑似的回了一句怎么的你要陪我来上课，不过后者没回他黄子弘凡就只能漫无目的地滑着相册里石凯的照片寻觅今日份的屏保。
看到消息后他下意识抬头，半颗毛绒绒的脑袋从门口探进来，上面还扣着他早上给石凯戴上的棒球帽，石凯朝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伸着胳膊到头上给他比了个心。
“我来陪你上课。”
石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说。
结果老师进来没半个小时大放厥词的某人就靠在黄子弘凡肩膀上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声持续响起，石凯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唇角笑意更深了点，头也往黄子弘凡脖颈间又蹭了蹭。
黄子弘凡没忍住在石凯唇角的凹陷戳了戳，得到吭吭唧唧的回应后瞬间被可爱到，掏出手机对准自己。
咔嚓。
合照里少年笑得眉眼弯弯，石凯的睫毛上映着从窗外洒进来的点点光斑。
真好。
黄子弘凡心满意足地操作手机把照片换成屏保。
半个小时后，被黄子弘凡玩手指摆弄醒的石凯不安分地从笔记本上扯了张纸写写画画递过来。
我好喜欢你哦。
左下角还有一个在比心的小狗。
而对此黄子弘凡的回应是:
“我想吻你。”
？上课呢。
“就亲一口。”
看出石凯制止眼神的黄子弘凡拉着他的手指撒娇，后者不为所动。
于是接下来的半节课里，黄子弘凡一直有意无意地把目光放在石凯的下半张脸上，还总是抬手用指节摩挲自己的嘴唇。
“好了下课。”
老师抱着课本迈出教室的瞬间，石凯叹着气把脸凑过去一脸舍生取义。
“行行行亲亲亲。”
——
最后谢谢各位友情赞助的小甜歌(˵¯͒〰¯͒˵)
【弘叶题石】契可尼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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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上升 ooc预警
be进行时
含量不高的娱乐圈au
建议搭配《Eutopia》食用
Summary：人们应该寻找一种更值得被信赖的载体，来装载易碎的爱。
00
那年的春节比以往都要更早些，不过一月十几日的样子，街上就都已是喜庆寓意的大红灯笼，所见之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欢乐。
春运的火车站人山人海，大多都是提着包袱或者行李箱要赶车回到家乡过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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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上升 ooc预警
be进行时
含量不高的娱乐圈au
建议搭配《Eutopia》食用
Summary：人们应该寻找一种更值得被信赖的载体，来装载易碎的爱。
00
那年的春节比以往都要更早些，不过一月十几日的样子，街上就都已是喜庆寓意的大红灯笼，所见之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欢乐。
春运的火车站人山人海，大多都是提着包袱或者行李箱要赶车回到家乡过年的人。
黄子弘凡没拿任何东西，两只手空落落的，阐述着什么地方都不会是他的目的地。
冷风嗖嗖的吹着，石凯不由自主的又拉紧了些围巾，假期到了，他要坐车回老家过年，随着对应车次即将到来的提示音，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黄子弘凡回过头，把手上的银白色行李箱推给了他。
“不和我说点什么吗。”
石凯顺理成章的站起来，拖走行李箱往检票台的方向走了几步，又顿住，转过头看向他，语气平淡。
而对方只是用好看的眼睛注视着他，最后摇摇头。
“算了吧。”
广播再次传来提示的声音，再没有等待的余地，石凯背过了身。
“那就算了吧。”
他们并不同路。
01
某次几个好兄弟一起打游戏，黄子弘凡是后进来房间的，单单和御宅隐打了招呼，并未应答石凯，反而在疑惑为什么只来了他们三个。
“凯凯他为什么不跟你问好呢？”
说不准御宅隐是以什么心态问的这个问题，石凯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后，有一瞬间的怔神。
“我不知道啊，可能因为我比他年纪小吧。”
石凯看起来大大咧咧，本质上也是个敏感的孩子，能从日常的相处中体会出来，黄子弘凡绝对是在意他的，毕竟没有哪个对你不够上心的人会不厌其烦的接下每一句话，可御宅隐这样一问，他还是感觉身体接近心脏的某处隐隐作痛，像是不曾被发觉的隐疾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溃烂蔓延。
黄子弘凡是在他们俩又按惯例阴阳怪气的一通后才给出的答案。
“凯凯不用问他好不好，他张嘴你就能听出来好不好。”
在那几秒钟，石凯操作鼠标控制界面的手突然一顿，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好像从未离去，那一刻他的心情可以用确幸来形容，多盼望刹那永恒。
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悲伤的基调中唱不出恋歌，可惜我们事与愿违。
02
“黄子，你今天的戏份看好了吗？导演说对手戏演员马上就要到了。”
经纪人一边在手机上敲敲打打安排行程，一边推开化妆间的门疾步走了进来，黄子弘凡已经化完妆，此时正坐在真皮沙发上翻着剧本，闻言眉目轻挑，用了一个肯定的微笑回答对方。
娱乐圈这趟浑水，一只脚迈进去容易，想要真正出头却很难，黄子弘凡花了真金白银造出来的五年，才从数以万计群演的位置上爬上来，被星探发现并与现在的公司签约，前不久他的经纪人为他争取下来一部戏，是双男主题材的破镜重圆，前半段大多是校园青涩初恋的回忆杀，后面就是恩恩怨怨之后再次重逢的happy ending，说实话是蛮狗血的吧。
听说这部剧的名字还是根据某个心理学名词起的，好像是什么，契可尼效应。
他其实没太注意内容，自己也不过是个三四线的小明星，这年头什么剧最吃香心里也有数，来是肯定要来的，不过抛开所有，真正吸引他的是人员表上另一位主角的姓名。
“好了就走吧，”房间外传来喧闹，显然是有人来了，经纪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快过去，“在催了。”
“好。”黄子弘凡应了声，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来迈开腿往外走，他的身材比例好，整个人走起来会有流畅自然的线条，只一眼就让人再也离不开目光。
第一场戏是在学校取景，等他跟着一堆人来到早已被布置的井井有条的教室，在众多摄像机打光板之类仪器后的木质课桌椅上此时正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做好妆发，远远望着脊背，顿觉模糊不清的身影。
玻璃窗没有关好，从一道缝隙里穿过道道凉风，十二月的天气折磨人，不长眼的风掠过脖颈时甚至会止不住的发抖，偏偏为了体现出少年感，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单薄，仿佛是听到了声音，不远处的人儿在哪那刻回过头，蓬松细软的发丝之下，待看清那人深邃的眼眸，黄子弘凡有片刻愣神。
那是一片蔚蓝色的寂静海，晚风吹不走笙歌，窗外飘动的树叶是无声的证明，眼神在明暗光线里交汇，好像在往无声无息的海平面投入一块巨石，心口被锋利的刀刃撕裂，瞬间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石凯。”
像多年前一样，也许声音不复往日清澈，可唤他名字时的语调和气息都还停留在那个冬天。
蓝白色的校服衬的他面容干干净净，如同在清泉里洗过一遭，承不下一丝多余的雪花，人类习惯用眼睛传递感情，可此时此刻黄子弘凡和石凯都无法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一分一毫多余的东西，钟摆被无意的停在一处，连带着他们的心跳。
黄子弘凡以为在那天后石凯已经彻底从他的人生中淡去，就像学生时代班级联欢活动布置教室时要贴的彩带，所有人都知道呲啦一声它便没了踪迹，可是细细往白花花的墙壁上望去，双面胶在很久以前就在上面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胶印，路过的人大多不会在意，只有细心临摹观赏之人才会触碰到他的伤痕，试图通过用手抹掉的方式清理，可是一碰到上面就能感到一阵黏腻，后来实在受不了拿出刮刀，愤恨的铲好几十个来回，不仅未果，反而将脏兮兮的污渍扩散到更大，令人生厌。
那是一场隐疾，很少的人能发觉其中针扎般的剧痛，直到多少年后当事人愿意把这段过往公之于众，他们才发觉，那根本就是一道刻在心脏上，要伴随余生的旧疤。
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从二十三到二十八，只是将当初两个在街边蹲着吃泡面的小群演，变成了如今有足够勇气能站上大荧幕的人气明星。
与他一样，石凯的眉宇间也不复少年的独有桀骜，仿佛被时间磨圆了刺人棱角的正方体。
“凯凯不用问他好不好，他张嘴你就能听出来好不好。”
回忆的钟声在脑海里荡漾，然而他再也无法开口，无论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夜晚寂静街头。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凝视着对方，如果导演没有出来说话，气氛怕是会一直这么僵硬下去。
你过得好吗。
他自诩是性格多么勇敢直接的人不敢问，但是在这个问题上，黄子弘凡选择漠视，他安静的看着石凯，好像彼此从未离他们远去，好像没有五年的分离，好像只是在一个平淡的假日赖了半个小时床后醒来，仍然可以看见爱人在厨房里做着早餐。
他有些失神，想去刻画对方的骨骼。
仿佛只要这样一直看下去，他就能从经久不变的漂亮骨相上，知道石凯过得好不好。
03
第一场戏结束的很快，出乎导演组的意料，黄子弘凡和石凯两人配合的异常好，自然而然效果也十分优秀。
连在圈里一向以苛刻著称的总导演在看了样片后都眉开眼笑，还亲切的让两位主演先回房车休息一会儿，顺便让工作人员取布第二场的景。
齐思钧是石凯的经纪人兼好友，同时也是剧组里唯二了解那段故事的人，看着自己的艺人蔫蔫的倒在沙发上，心里不免有一阵不是滋味。
“这算重逢吧，你……算了，我也不想劝你，反正开心点，一会儿还有戏呢。”
结果齐思钧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温水在喉咙里激起一股暖流，石凯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羽绒服，他太了解齐思钧的性格，嘴上说着不管，却还是忍不住要摆一堆大道理，什么人都要向前走的你也要往前看云云，知道对方是好意，不好拒绝。
不过他这会儿正思绪万千，好友在一旁念叨的一切都化作了浮云。
石凯幻想过无数次和黄子弘凡再遇的场景，其实当年他们并没有吵架，怎么解释呢，就像人终是要走散的，有些人注定只能以某种身份陪你某段旅途，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就算青涩无知也不会去大吵大闹求着挽回，换句话说，就是因为还有爱，他们反而都希望对方去奔向一个更好的明天，谈恋爱的时候石凯就想过很多次他们会因为什么理由分手，各种离谱的情节都有出现，不过生活中的每一天柴米油盐才是最后的答案，这件事按郭文韬的话说，只是在一夜之间，突然从恋人的身份上退下来，来回点头摇头后搭上分道扬镳的班车，驶往了不同的方向。
或许说我不是不爱你了，而是我们不适合了。
迎着阳光心动的感觉就在昨天，时过境迁，会释怀吗？会心痛吗？会愿意把对方当做千千万万的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吗？
他们当年也为了跟风，像很多情侣一般，做了一张要一起做的100件事的表格，可搬家的时候不知道把表格丢进了哪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一百件事不过也完成了二三十件，当初的承诺和约定都有太多没有实现，时光荏苒，我们都失去了一些东西。
当他想明白的时候，那边的齐思钧还在滔滔不绝，石凯打断他之前只听到了一句：“你看你现在这样，哪里还有之前嚣张跋扈的影子？不都说爱是良药吗，你这把自己都搞成……”
还是没忍住，石凯抬起手拍拍他的肩，神色里留不住水滴，齐思钧只看见了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眼下却也要奔三的弟弟，眼里无穷尽的哀伤。
“小齐，爱不是良药。”
余一声叹息。
“起码对我来说，不是。”
04
预定的拍摄期有三个月，出乎意料的是进度还要再快一些，于是在两个月后的一天，导演安排了一场在海边的戏份，记忆抽丝剥茧使人难以入眠，结束的时候齐思钧紧赶慢赶跑过来强势的给石凯披上件黑色羽绒服，生怕他冷到，又往他怀里塞了个暖宝宝，这才说起接下去的安排。
“陈姐说演员们可以到他们定好的地方先坐会儿，顺便聊聊天什么的，”齐思钧说到这，专门看了眼石凯的脸色以确定他没有太大的排斥，“那，你要去吗？”
石凯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跟黄子弘凡重逢的这段时间除了拍戏就没讲过一句话，但是别的演员们已经混得很熟了，万一提到某些敏感话题怕是不好收场。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把衣服的拉链拿好，走向了右侧人群聚集的地方。
“去啊，为什么不去。”
然而齐思钧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担忧的望着他。
没办法，石凯只得折返回来拉起他的手臂，拍拍对方的后背：“小齐，我们……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放心，不会出什么事的。”
齐思钧拗不过他，只能尽量维持自己的良好经纪人素养，陪着石凯扎进了人堆深处。
冬天一贯是阴沉的天气，难得出一回太阳，碰巧今天他们就赶上了，暖融融的味道撒在身上，仿佛呼吸里都带着甜味，阳光透过树枝折出斑驳的倒影，一群人坐在摇椅上聊着天南海北各种不同的趣闻，他们来到这里的理由千奇百怪，有的心怀梦想，有的纯为生计，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是他们都是热爱生活的人。
大多是二十出头的人，聊天的话题变得很快，不知是谁提了一嘴他们这部剧的名字，立刻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开始对此讨论起来。
“契可尼效应嘛，我查过的！”一个女生很兴奋的拿起手机给他们展示，“就是一种记忆效应，指人们对于尚未处理完的事情，比已处理完成的事情印象更加深刻。”
有人跟她打趣：“别说这么复杂嘛，考虑一下我们这种没文化的人，简单点形容行不行啊？”
这样一说，众人都笑起来，打闹声不绝于耳，女生强忍着笑意佯装正经，板起个小脸开始给他们解释：“就是你们可以理解为如果在大街上有一个人让你画一个圆，但是你没有画完就停下了，那你就会对这件事耿耿于怀，或者说你的朋友突然跟你说他要跟你讲个事，却又在说到一半的时候不说了，那故事的结局要么是他被自己憋死，要么是你把他弄死。”
“当然了，更通俗易懂一点，初恋，不是有很多人都说难以忘怀初恋吗，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哦哦哦哦哦哦哦。”带头的又出来起哄，反正女生都说到这儿了，他们便很自然的把画风引到了初恋那边。
聊到这儿的时候齐思钧心头一紧，赶紧看向石凯，可对方只是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揣着手，连表情都没太变过，他又往黄子弘凡的方向望去，要不说这俩人谈过呢，遇到不想参与的话题的时候反应都一模一样，都是那副缩到一边，试图让别人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都说时间会淡去一切，可时隔五年再次看到他们俩同框，即使早已没了联系，也不再能融入对方的生活，只是他们单单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画，一幅穿越了时光与人潮，迄今为止最美好无瑕的画。
可惜他们走散了。齐思钧想。
“诶黄子，你的初恋是什么样的？长这么帅可别告诉我没有啊，鬼才信。”突然，一个爱闹的注意到了一直没说话的黄子弘凡，齐思钧有片刻庆幸他提问的不是石凯，却也莫名忧心。
闻言，石凯也抬起头，他抬眸的一刻正好对上了黄子弘凡的目光，不过仅是一瞬，还没等他想清楚到底是偶然还是对方真的在看自己，就见黄子弘凡薄唇轻启，没管身旁他的经纪人有所阻拦的意图，先是轻叹一声，然后给出答复：
“初恋么，害，早记不清了。”
05
他撒谎。
初恋是人生中最美好、最纯洁、最无畏的往事，即使永远停留在过去，也依然是我们每个人生命的班车旅途中最绚丽的一处站点。
爱的齿轮永不停息，声音逐渐磨损老去，契可尼效应不是一切的诺言，它说初恋是人们最难忘的事物，但究竟难忘的是初恋还是那个陪你走过岁月的人，没有人能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很多年前的初冬，气温和今朝大抵相同，黄子弘凡带着石凯回过一次老家，两人都裹着厚重的衣服，黄子弘凡的外婆给他们俩抽来了两个小板凳，让他们坐到屋里的火炉旁。
“你说你们两个娃娃，回来耍就回来耍嘛，非挑了个雪最大的时候，又不晓得回来路上有没有吹到风，一会儿感冒了怎么办嘛。”
外婆年纪大了，终究嘴硬心软，一边数落他们，一边在火炉旁放了几个红薯烤上，还叮嘱两人别那么猴急，等到完全熟了再吃。
但她说的也没错，那年的雪确实仿佛有些太大了，一走出屋子纷纷扬扬的雪花就洒下来迷乱人的眼，铺天盖地都是飘渺的白，如果可以，黄子弘凡多想把回忆定格在此刻，他的爱人正乖巧的凝视着火花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炉，身上披着老人方才取来的淡蓝色毛毯，毛毯上绣着一只黄色的小狗，是黄子弘凡小时候就喜欢的样式。
“黄子黄子！”他愣了很久的神，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石凯指着一个红薯叫他，“那个大的熟了吧？我觉得可以吃了吧？”
黄子弘凡看过去，只见对方所示意的红薯躺在一堆难看的木灰中，想想他们俩坐了这么久应该也熟了，便十分果决的伸出手拿过了那个红薯。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烫的吱哇乱叫。
“啊啊啊啊啊啊救救救！！烫烫烫！！！！”
石凯很嫌弃的瞅着他：“黄子你是不是傻啊？哪有直接上手去拿的？你被烫就活该！”
话说回来黄子弘凡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拯救自己直接把红薯一丢抛出去，等到滚烫的小东西脱离手掌，才感觉自己重返人世。
“啊啊啊啊黄子弘凡你有病吧！！”是的，由于应激反应，正好在他前方的石凯很自觉的伸出手接过了红薯，于是滚烫的热流传递到了他手里。
黄子弘凡甩了甩手温度终于降下来，看到他这样感觉是在看神经病，虽然几十秒前的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
“你直接往地上一丢不就完了吗？”
石凯听他这么一说，反应过来：“哦，对哦。”
“……”
“红薯风波”平息下来后，两人又继续刚刚的姿势，蹲坐在火炉旁，一人手上抱着一个红薯，边呼呼吹着气边小心翼翼的用牙齿咬着。
黄子弘凡没忍住，往身侧看了一眼，就再也没能离开眼光，几秒后石凯感受到了这边传来的灼热视线，歪着个脑袋疑惑的问他：“你看我干什么？我知道我很帅，但是这不是你盯着我的理由。”
“……”黄子弘凡顿时语塞。
“我只是单纯的感慨，咱俩这脑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没忍住，石凯用脏兮兮的手狠狠拍了他一手，让黄子弘凡的羽绒服上都露了一个黑手印：“你说谁脑子不好呢？还有，谁要跟你一家人……”
他说后半句话的时候都有些心虚，毕竟自己都坐到别人家里，吃上了别人外婆烤的红薯，还这么翻脸不认人属实是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黄子弘凡也就没理他这死鸭子嘴硬了，把头偏回去自顾自的啃起红薯。
落雪的日子，他们在黄子弘凡外婆家住了小半个月，能看出来老人家很喜欢石凯，走之前还要紧紧攥着他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这么久过去，那些叮嘱已经飘散在空气里，可石凯人记得外婆给他说的的最后一句话。
“小凯啊，下次过年的时候你也回来玩啊，提前给外婆说一声，好给你做菜哈。”
石凯莫名的想哭，但是碍于面子硬生生忍了回去，然后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外婆你就放心吧，下个冬天我一定回来看你。”
事实是，下个冬天之前他们就分开了。
过了很久之后，有时石凯走在街上看见卖红薯的小推车，还会突然有些伤怀。
有人把腐烂糜久的爱意藏在雪地里，落雪无声，覆了好厚一层回忆，于是诺言再不作数。
关于冬天的约定，到底是谁食言了。
06
契可尼效应，听起来是很高深的名词，但是将它放进我们的生活里，也不过是最常见的玩笑。
曾经有个坏心眼又幼稚的主播在下播前跟直播间的观众们说他有个秘密要讲，却又在吊起了众人的胃口时，果断下播，让整个直播间的朋友们今晚注定都无法入眠，这便是契可尼效应的表现。
最后一场戏在海边取景，石凯扫了眼内容，大概就是两位主角在经历一系列仿佛没有嘴的误会纠缠后，终于明白对方还爱着，一番感天动地的自白后，迎来了故事的美好结局。
下午六点，做好一切工作后正式开始拍摄，微凉的海风拂面而过，如同一场浪漫的邂逅，一声action，黄子弘凡往前走去，注视着那个无论在梦里还是现实里都看过太多次的背影，念出了剧本上的台词。
“宋柯，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石凯听得出他在颤抖，嗓音夹杂着寒意，果然吹了冷风就是不好，不知道就黄子弘凡那个小身板穿这么薄会不会感冒。
“咳。”
音量很轻的一声咳嗽，是黄子弘凡在提醒他该说词了。
石凯方才反应过来，可是刚刚出神太久，本来刻在脑海里印象无比深刻的剧本瞬间飞往别处，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没怎么思考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没有了。”
“卡！”
导演往这边过来的时候还有点不解，业务水平一直可以的石凯怎么会突然说错词，但还是好声好语的问了他几句，然而那些话石凯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是呆呆的望着神色有一瞬间不自然的黄子弘凡。
难道我们都一样陷在那段回忆里。
按照《契可尼效应》的剧本，宋柯与何远野还有可能，他们有充满希望的明天。
按照人生的剧本，石凯和黄子弘凡没有可能了。
他们没有未来了。
07
五年前，同样的海边。
那天正好跨年，黄子弘凡和石凯从当时的小剧组偷跑出来，在海边坐了一整夜，身旁摆着两个啤酒瓶，聊天，唱歌，扬起笑脸打赌谁先熬不住。
多美好的时光。
“黄子。”他的嗓音有些嘶哑，不清楚是因为刚喝了酒还是熬了大夜补镜头，唤黄子弘凡的声音轻轻的，如同以往多少次一样。
“我在，怎么了？”被叫到名字的人把头偏转过去，对话的间隙视线停留在那人蓬松的发丝上，没忍住抬手揉了把。
易拉罐里没有酒了，石凯先是盯着瓶子去半天，然后他终于意识过来什么，用力捏压瓶身，咔咔的响声后手上的东西俨然变成一个扁扁的小片儿，方才看过时间，这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思来想去还是说出了一句毫无来由的话。
“你说，所有人都喜欢看日出吗。”
小孩儿眼角垂下来，看上去委屈极了，黄子弘凡叹了口气，移近了些距离，把人揽进怀里，两颗毛茸茸的脑袋相靠，仿佛就达到了遥远的彼岸。
“不管他们，我喜欢。”
黄子弘凡不知为何有些哽咽，在湿润的海风里，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
“我喜欢，石凯，我喜欢的。”
等待日出的时间里石凯睡着了，有好几个瞬间黄子弘凡都在庆幸他们的衣服穿的够厚，足以抵挡潮湿的空气，足以彼此相互依偎。
是喜欢什么，在远方迸发出绚烂光线的一刻，他鬼使神差的低下头，无比安静的注视着石凯的睡颜。
那天的日出很漂亮，如同看一场绚烂的烟花，温暖的感觉侵袭全身，好像被爱意包围，陷入了一场谁也说不上定局的童话故事。
最后石凯还是不知道黄子弘凡口中的喜欢，究竟是喜欢什么。
从那天起，这个问题变为两人之间永远的一个问号，不会有人再提起，不会有人再回忆，秘密被封守于心间，很快藏进一万个不知因果的悲伤轮回。
易拉罐里没有酒了。
08
石凯平凡的生活里有很多的来不及。
他仿佛做什么都要慢半拍，上学的时候，来不及在老师讲课前找出对应科目的教材，来不及在比赛时间结束前投出最后一个三分，来不及在铃声响起前改正涂错答题卡空格的选择题。
还是籍籍无名的18线小演员时，来不及赶上卡着时间去往录制地点的最后一班地铁 ，来不及在房东忍无可忍要收回钥匙之前交上房租，来不及在开拍前吃一口早已凉透的盒饭。
他总安慰自己，这样也很好，来不及也没关系，不过就是生活节奏慢一点嘛。
但是后来他后悔了。
你能不能停下脚步等等啊，等等迟钝慢热的我幡然醒悟，等等海风吹来新的消息，等等街边便利店重新摆出我们都喜欢的零食。
等等，等等在一个平凡不过的晚高峰，等等我亲口说爱你。
然后在构思完一切后的某个瞬间，突然想起我并没有资格让你等我，人都是往前走的，你应该走进更光明广阔的未来里，又怎么能因为我而原地打转。
我们之间好像总是差一点，差一点。
差一点就能有一个圆满美好的结局。
可惜现实生活不是浸了蜜的梦幻童话。
来不及，就是来不及。
09
《契可尼效应》的杀青宴黄子弘凡没有去，在余光里瞟见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石凯瞬间没来由的心头一悸，不过很快他就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压了下去，在微笑着与导演敬酒后，很上道的加入了一群人的攀谈。
“这次我们这部戏拍出来的效果这么好，还得感谢两位主角啊，可惜今天小黄不在，没事，来！我们一起敬小凯一杯！”
总导演举起盛着红色液体的酒杯，众人便也跟着他一同起身，由着他的话语，灼热的视线逐渐往石凯这边聚拢，若是放在五年前他也许会怕得说不出话，但现在他已经能游刃有余的处理这一切了。
面上挂着商业性假笑，石凯也端着酒杯微微往前一倾：“陈导哪里的话，效果好还得是各位前辈老师一直帮我，让我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也进步了很多，为了表达感谢，我先敬各位老师一杯！”
“好！来，喝一个！”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起的哄，觥筹交错之间有些许红酒被从杯子里洒出来，淋到了琳琅满目的菜色上，酒桌上的话题更换的很快，然而两三个小时中，石凯只听清了一句话。
“你问黄子啊？”被问到这个问题的人显然还有些奇怪，不过现在周围气氛很好，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就告诉了对方事情原委，“我听他的经纪人说他要出国发展了，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回内地，确实也是，毕竟国外机会多嘛。”
“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航班好像就在今天晚上。”
真好啊。石凯想。
这次黄子弘凡选择放手，走向了更明亮广阔的未来。
那是没有他的未来。
以后的日子，他或许会在哪天的新闻报道上偶尔听到那人的名字，不过瞬息，就像将一块石头丢进蔚蓝的大海，稍有起伏，却又在片刻后归为平淡，仿佛这所有从没发生过。
他们也许会再见，也许不会。
如果真的有那种机会，当黄子弘凡再次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终于能还给对方一个毫无负担的明媚自信的微笑，不夹杂一点多余的情感，他们会陌生的就像只是多少次在人海里擦肩而过的旅人。
再没有看见那张脸时急促的呼吸，再没有躲避沉默的目光，再没有经久不息如雷声般的心跳。
真正的离别，不是劝君更尽一杯酒，不是长亭外古道边。
只是在一个如往日一般的清晨，有人留在了昨天。
石凯的手机上在很多年前下载过一个名为“倒数日”的app，其作用就是记录一些对自己来说重要的时间，岁月随年华一同老去，很多日子都淡忘在长河里，删删减减，最终首页上只有一条记录。
「与黄子弘凡相爱已经1902天」
时隔很久，他重新打开app，看着上面醒目的一行字，突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五年的时间不长不短，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软件没有感情，他只是不知疲倦的记录着一天又一天，当时设置它的少年多少也怀着些美好的憧憬，然而现实中，故事早已停止。
删掉记录的手还有些颤抖，杀青宴结束后石凯没有让助理送他回去，美名其曰想自己吹吹风，可他又会走往何方，谁也不知道。
在那个晚上他丢掉了很多东西，并没有去看的演唱会的票根，来来往往几十张机票，以及《契可尼效应》的剧本。
那些东西多多少少会让他回忆起一个喜欢絮絮叨叨，恨不得把生活的每一刻都记录下来的可爱身影。
现在不需要了。
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吵闹，没有出现过争执，只是两个被时间临摹的更加成熟的人在二十七八的年纪，做出了更正确更好的决定。
“黄子弘凡，你要过得很好才行。”
石凯说完这句话，却感觉心口上一阵说不上来的麻痹酸楚，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彻底释怀的前兆。
“我也是。”
我不会忘记你，却也不会再想你。
那就这样吧。
10
黄子弘凡正在路边等助理开车过来，这会儿正是晚高峰，十二月末的要命天气，晚风都是透着刺骨寒意，各种各样的声音涌入熙熙攘攘的人间，昏黄的灯光留不住任何事，而现在他要去赶最后一班飞机。
出国的事想了很久，直到半个月前才定下来，他自诩没有什么能阻挡一定要离开的人人的脚步，然而自己却停留在机场的那块广告大屏下，怔怔的望着上面的内容出了神。
“你看什么呢？走了。”经纪人见他好半天没动，走过来催促，目光不自然的看向了他注视着的方向。
看清画面后，经纪人的表情有一瞬间复杂：“这不是小凯吗？这小伙子可以啊，现在广告都被投到机场大屏上了。”
“是，”黄子弘凡应了声，“他很厉害的。”
随后，他没管经纪人愈发焦急的催促，拿出手机侧身拍了一张自己与广告牌的合影。
就那样静静的看了手机里的相片好一会儿，才转头对经纪人说：
“走吧。”
得偿所愿是多么飘渺的名词，某一天的空气清冷新鲜，月光皎洁柔软，翻腾的海花触碰他们紧握着没分开的手，有些东西用照相机是留不住的，这个时代所有事物都在快速发展，人们应该寻找一种更值得被信赖的载体，应该有更坚固且难以摧毁的容器，来装载经久的情感，以及易碎的爱。
契可尼效应的故事被画上了终章，我们再也不会为了曾经的欢愉而感到心痛，原先以为是因为对一件事未完成的执着而念念不忘，可是后来的后来我发现，令我执着挂念的本就是你一个人。
有人爱看悲情电影，原先黄子弘凡是不理解的，他总觉得生活已经苦涩的不合人意，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追随让自己痛苦的东西。
又好像只有经历过才明白，人生不可能是一场盛大的喜剧，差强人意、悲欢离合、酸甜苦辣的故事你总得经历一遭才能懂得。
没有生离，没有死别，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分开，大概是最炙热的感情停止于上一个黑夜，我不是你的无可替代，过于华丽张扬的开头迎来的是最平淡的结局。
黄子弘凡坐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的空闲他想了很多事情，那些回忆就像山洪，铺天盖地的朝人袭来，不留一点喘息的余地。
忽然不经意的侧头一瞥，远方便是日出。
人生中的太阳离他渐渐远去，而真正的太阳，正在远方升起。
END
彩蛋是如果凯凯还有机会见到外婆
【弘石】少年的热忱
*高冷帅哥学霸黄子 x 痞帅花花公子凯
*OOC 严重拒绝上升正主本人！
*烂文笔 慎入
00
只想搞钱的石头：石凯最帅不接受反驳
只想搞石头的钱：他说得对，凯凯最帅了
01
石凯，M市第一中学的学生，出了名的玩的花，据说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勤快，上午刚谈的下午就能分了，而且，男女通吃，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没办法，谁让石凯长得帅又会唱歌呢，没有人不喜欢帅哥
黄子弘凡，M市第一中学的超级大学霸，常年霸占...
*高冷帅哥学霸黄子 x 痞帅花花公子凯
*OOC 严重拒绝上升正主本人！
*烂文笔 慎入
00
只想搞钱的石头：石凯最帅不接受反驳
只想搞石头的钱：他说得对，凯凯最帅了
01
石凯，M市第一中学的学生，出了名的玩的花，据说换对象比换衣服还勤快，上午刚谈的下午就能分了，而且，男女通吃，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没办法，谁让石凯长得帅又会唱歌呢，没有人不喜欢帅哥
黄子弘凡，M市第一中学的超级大学霸，常年霸占年级榜第一的宝座，长得也特别帅，还会唱歌弹钢琴，送情书的女孩子多到数不过来，试问谁不想要一个长得帅又会唱歌弹钢琴还学习好的男朋友呢，只可惜，这位大帅哥巨高冷，在学校里除了问答老师问题和在艺术节唱歌之外，没有人听到他开口说过什么别的话
这两天，校园论坛的一个帖子火了，标题是：M市第一中学的校草究竟花落谁家
黄子弘凡和石凯的票数不分上下，喜欢他俩的人也在论坛下面“开战”
7L：我们skdd永远的神好吧！！！！
8L：楼上的 我们黄子才是永远的神！！年级第一又会唱歌又弹钢琴还那么～～帅，那肯定是校草啊，石凯就算了吧，玩的那么花，也不知道你们喜欢他干嘛，当舔狗啊
9L：你没事吧？我们喜欢石凯关你屁事，黄子弘凡那么优秀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人家压根就不搭理你，你说我们是舔狗？你先看看你自己再说我们吧
10L：抛开别的不说，石凯确实没有我们黄子帅
11L：呵呵…
12L：不好意思石凯最帅不接受反驳
…
真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诶，石凯，你看最近那个校园论坛上的帖子了吗？”唐九洲吃着烤肠边走边跟石凯说
“什么帖子？我从来不看论坛，没啥意思”
“艾玛，你不知道啊！”唐九洲老激动了，比石凯本人都激动，把烤肠吃完后就跟石凯讲起了那个帖子
“那个帖子不知道是谁发的，标题是M市第一中学的校草究竟花落谁家，诶，你猜是谁”
“这不肯定是我”石凯听到选校草就来劲了，直接掏出手机来看“我去！”石凯看见黄子照片的那一瞬间直接大叫了一声，心里默默感叹：这男的有点东西啊，这么帅，不过比起我还是差了点
石凯本人不知道的是，他从这个时候开始，内心就已经萌芽一株嫩芽
“嘿！石凯”唐九洲拿手在石凯面前晃了晃，石凯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是不是看见黄子弘凡太帅了怕被比下去啊，不要慌，兄弟我肯定挺你”
“滚滚滚，老子天下第一帅好吧”石凯又看了眼手机里的照片“他叫黄子弘凡吗？”
“不是吧大哥，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他”唐九洲做出一脸吃惊的表情
石凯停下脚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从初一就在这读了，现在高二，好像在这五年的时光里，的确没有这个人的出现“不认识”说罢继续向前走
“咱年级第一你不认识？艺术节上唱美声的那个你不认识？”jojo持续震惊
“大哥，我也是唱美声的，再说了，我哪次不是表演完就跟你偷溜走了，你可是我的共犯啊”石凯平常也不关注什么校园新闻，除了唐九洲拿着手机怼在他脸上，所以他并不知道学校里除了他还有谁是唱美声的
“咳咳，这个这个不重要”唐九洲试图缓解尴尬“那年级第一你怎么会不认识？再说了，你没听过你们班女生夸他吗？”
“我为什么要认识，让他给我传答案吗？其次，除了夸我的，其他的一概屏蔽好吧”石凯成绩也不差，不至于作弊，只是有时候会选择性交白卷罢了“年级第一确实听说过，但是没见过”
“妈呀石凯，黄子弘凡在年级第一上呆了五年，你居然见都没见过！”
“很稀奇吗？年级第一关我屁事”石凯不以为然地继续走，不过内心偷偷给黄子加了分：唱美声成绩好长得帅，艾玛，跟我简直不要太配喔～
02
因为自己完全不了解黄子弘凡这个人，所以一整个早上都在从唐九洲嘴里套话
其实唐九洲也不了解，可以说是根本没人了解，大家知道的不过就是自己所看到的那样罢了
经过一个上午的“唠嗑”，石凯得知了以下几点
……
开玩笑，首先，黄子是走读生，不住宿舍不过中午会留校吃午饭，第二，黄子经常会在周五下午放学后一个人在音乐室弹钢琴，第三，黄子喜欢打篮球，据悉是因为有人在公园 室内篮球馆等地方看到他在打球，时间统一在周日的晚上八点半到十点，最后，也是石凯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黄子戴金丝眼镜超级无敌宇宙爆炸帅！！！（颜控凯）
都是因为唐九洲给石凯发了一堆黄子的照片，导致石凯中午在吃饭时还一直在刷黄子的帅照
什么？你问唐九洲为什么会有黄子的照片，当然是在校群里要的啦，99+的照片，张张帅死石凯好吧
石凯下午根本没心思听课，脑子里全是黄子的那张帅脸，他自己也想不通，怎么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难不成这次真的动心了？不可能不可能，想罢便自顾自摇了摇头
“石凯你在干嘛”数学老师看着下面那个乱晃的小脑袋，刚好自己今天还被媳妇训了，气不打一处来“上课不好好听，出去站着去”
石凯一脸无所谓，站在走廊还能更好地想黄子呢嘿嘿嘿
石凯在204的后门“乖乖站着”，他不知道的是，他现在脑子一直想着的黄子弘凡，就在他隔壁的203上课，分科后尖子班就消失了，分班全靠缘分这东西，不然怎么说是好兄弟呢，石凯从小到大都和唐九洲一个班，就没分开过
下课后唐九洲和石凯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聊着天，唐九洲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石凯“你上课的时候不会是在想黄子吧”
被猜中心思的石凯打着哈哈表示自己根本对他不感兴趣
“要不要去看看他啊，就在隔壁”
“啥玩意？！他在咱隔壁班？”石凯惊了，早知道他是隔壁班刚才就应该趁早罚站偷溜去看几眼
“你才知道？之前班主不是一直说：看看人家隔壁班的黄子弘凡啊，这次又是年级第一，哎呀，我们班什么时候才能出一个这样的啊”唐九洲模仿得有模有样
“隔壁，我哪知道是三班还是五班喔真是搞笑，还有，你早上为什么没告诉我”石凯伤心，这么久了才知道有个大帅哥学霸在隔壁班
“那你也没问啊，再说了，我以为你知道呢”九洲委屈但九洲不说
“行吧行吧”石凯摊了摊手“去看看去？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跟我抢校草名号的人长什么样而已，别多想啊”
“我懂我懂”唐九洲露出了懂得都懂的微笑
“滚滚滚”两人打闹着去到了三班走廊前
03
正是下午阳光猛烈的时间段，光线穿过走廊，穿过窗户，照到了坐在窗边写题的黄子弘凡身上，虽是夏天，但石凯并不觉得热，甚至觉得这束光异常温暖，他有点恍惚，到底是太阳光，还是黄子弘凡本身发出的光呢
“当光穿过胶体时会出现一条光亮的通路，当你出现时心动便有了定义”
石凯并不承认自己对黄子动了心思，不认为是真正动心了，他不说，他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跟唐九洲说“小爷要拿下”
唐九洲一脸看淡了的样子“我赌一顿饭，你拿不下”
“笑话，等着请我吃饭吧”
下课时间短，人也多，石凯等到了放学后才去找的黄子
学校住宿的偏多，大家都急忙去食堂抢饭吃，走读的也走的差不多了，学校不让留班，于是值日的黄子弘凡就成为了班里最后一个人
石凯走到三班门口往里探了探，看见黄子弘凡拿着个扫把在教室后面扫着地，当机立断，进去，放书包，走过去，抓住他，是抓住他的手腕而已…
黄子弘凡被这操作吓到了，下意识地把他的手甩开并往后退了一步“你谁？”
“你好，我是石凯，隔壁班的”
“哦，有事？”黄子弘凡捡起刚刚因为石凯的惊吓而掉下的扫把
“我看你长得不错，成绩也好，所以…跟我谈个恋爱怎么样”
黄子明显愣了一下，主要是，再怎么帅，也没被男生表过白啊“我拒绝”几秒过后还是恢复了情绪
石凯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兄弟，你看看，我哪差了！我多帅啊，跟你多配啊，谈个恋爱绝对不委屈你的”
石凯嘴炮一顿输出之后，黄子这才细细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个男孩子
穿着短袖校服，头发略微有点蓬蓬的，头顶上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输出而流出的汗，脸蛋有点圆圆的，很是可爱，不知道为什么，黄子弘凡觉得石凯很像狗狗，大型犬的那种
“我拒绝”
“你知道多少人想跟我谈都谈不成吗？本小爷可是第一次主动跟人表白，你拒绝我？你是不是觉得你没我帅自卑了，这你不用自卑，学校除了我就你最帅了”
黄子无语，这世界上这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啊
“我不管，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就每天都来烦你”
黄子表示随便你喽，然后继续干着卫生，不再看他
石凯从没受过如此待遇，气呼呼地背着书包就去食堂了
石凯走了之后，黄子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第一次表白啊…”
04
“石凯这里这里”唐九洲招呼他过去“怎么样，成功了没”
石凯还是想不通自己哪配不上他了，要颜值有颜值要才艺有才艺的，想着便把米饭戳得不成样子
“不是，大哥别浪费啊”唐九洲打断了石凯的思绪“一看你这样就是没成功对不对，没想到啊，我们凯大帅哥居然有一天会追不到人”
“滚滚滚”石•不开心•凯
“说好的一顿饭可别忘了喔～”
“你帮我追他”石凯抬起头盯着唐九洲看“你帮我追到他，我包你一个月饭”
“哦哦哦哦哦哦哦，不要”唐九洲非常稀奇地拒绝了包饭的条件
石凯同学向你抛出一个问号
“黄子弘凡出了名的冷漠学霸，不带理人的，何况我跟他根本不认识，咋帮你啊，与其不切实际地让我帮你，不如自己好好琢磨，用心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你追到邵明明了吗？”
“这…这个…这个你别管，马上就追到了”唐九洲打扫完盘里饭菜“快点吃吧你，晚自习不上了？”
“不急，再坐会儿”石凯饭没吃几口，气倒是叹了不少
晚自习时，石凯也没心思学习，干脆趴在桌子上，头一转，看到了窗外那一轮弯弯的月亮，还有那不多不少但依旧闪烁的星星，他看着月亮，想到了黄子弘凡，甩了甩脑袋：我想他干嘛啊真的是，睡觉睡觉，转了个身闭上眼便睡过去了
唐九洲坐在与石凯距离两张桌子的隔壁，因为是晚自习，没有老师在，唐九洲便想跟石凯传一波小纸条聊聊天，谁知道转过头去看到是石凯睡觉的模样，本着好兄弟就要一起互损的道理，他掏出手机拍了石凯的“丑照”
“石凯，走了，下课了，回宿舍”唐九洲戳了戳石凯的手臂，但石凯无动于衷
“再不走我把你睡觉的照片发到论坛上面”这一招可谓是非常有效，石凯duang的一下就起来了，随手塞了几本书就起身准备走
“咳咳，我醒了，走吧走吧”
“偶像包袱”来自唐九洲小声的吐槽
05.
回到宿舍后石凯把自己扔在床上，一脸郁闷地仰望上铺的床板
唐九洲猜到了是因为黄子的事情，但看石凯这个状态便把想开玩笑的心放下了，他感觉石凯这一次，是来真的
“唐九洲”石凯的声音闷闷的
“嗯？”唐九洲正准备去洗澡就听见背后的石凯在喊他“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感觉…”
“你有他微信吗？”石凯还是没有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
唐九洲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了，但宿舍的其他人不知道啊
“什么？头一次听说石凯是这样要别人微信的，发生了什么”潘宥诚从隔壁床露出了吃瓜的小脑袋
“好奇加一，石大神这次是看上了哪个女孩子，这么难搞的吗？”曹恩齐缓缓从上铺传出声来
“行了行了，你俩别八卦了，该干嘛干嘛”唐九洲觉得他们要是再说下去石凯真的要崩了“我没有他微信，石凯，你得自己去要”说完就去洗澡了
石凯一直躲在被子里不出声，整个人快憋死了，别问问就是氧气不充足了，不想把脸露出来纯粹是不想接受另外两人的死亡连问，真是郁闷死了，石凯这样想
06.
黄子弘凡写完了今天的作业出奇地没有再做任何练习，而是在校园论坛上看着有关石凯的一些消息
想到石凯下午的那个狗狗模样，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真可爱呢
黄子弘凡不是没有听说过石凯，从他来到这个学校两天，他就从别人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因为大家讨论的都是石凯谈的恋爱，说石凯帅的也有，但黄子弘凡觉得，玩的这么花，真不一定有多好看，指不定是有点什么关系，便没有放在心上
艺术节也是一样，黄子只是本着自己喜欢和老师推荐，才上去唱了美声，对于其他节目，不感兴趣不予过问不如作业
但今天，他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别人口中的男孩，他跟黄子弘凡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会是一个染发耳钉齐全且很痞的男生，没想到，完全就是一个阳光大狗狗啊，黄子弘凡必须承认，他对石凯有点心思了
“石凯…”
“阿秋！”石凯在被窝里打了个喷嚏，想着不应该啊，这大夏天的难不成自己还能感冒了
07.
今天是周五，是回家的日子，石凯准备下午放学去音乐室逮黄子弘凡，他发誓今天一定要要到他的微信，这样明天就可以约他出来，后天就在一起了嘿嘿嘿，石凯咧着个大嘴，唐九洲看了就想给他一巴掌，但他还是没干，他怕石凯打回来（唐九洲实惨）
“今天下课怎么不去隔壁班啦？放弃了？”
“滚一边去唐九猪，小爷有计划的好吧，谁跟你一样，闲的没事就喜欢往某人班跑”石凯边说边把菜里的香菜挑出去，香菜真讨厌啊，他这样想
“我哪有！我就是在走廊逛逛休息而已”唐九洲被说中了，但是他必不能承认
唐九洲你看石凯信吗，很明显石凯不信，并向他翻了一个白眼“啊对对对，从二楼跑到四楼去休息，你可真会休息啊”
唐九洲闭嘴（jojo怼不过jojo不说了）想明明了呜呜呜，唐九洲想着
“诶诶诶石凯你看你看”唐九洲猛拍石凯，给石凯吓呛了
“咳咳咳！”石凯一手拍掉唐九洲的爪“哇靠！你要干嘛，谋杀亲爹啊”
“你看那边！”
石凯顺着唐九洲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哦，是黄子弘凡啊，自己已经一个上午没看见他了，有点想他，但是面上还是面无表情“哦”
“哦？”唐九洲疑惑“你看见黄子弘凡就一个哦？你不会真放弃了吧”
“都说了有计划了，吃你的饭吧”
石凯想：之前黄子也在食堂打饭，为什么自己从来没看见过他
想着想着，他发现黄子弘凡正朝着他走过来，心里又惊又喜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唐九洲看见了，拿起自己的饭起身给黄子弘凡让了身位“我吃完了，你们继续”
说着还给石凯抛了一个眼神，只可惜石凯处于震惊当中没有收到
“你怎么来了”石凯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这句话的，来食堂肯定是来吃饭的啊
黄子弘凡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吃着饭
石凯看他这样，便也不再说话了，接着埋头干饭，就是心里的小人不开心了
石小凯：为什么不理我(╥﹏╥)，都走到我旁边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是因为我把香菜都挑出去了吗，可是我真的好讨厌香菜啊
黄子见旁边人不说话了，偏过头看了一眼，黄子表示，他好像看见了石凯那耷拉下去的耳朵，太可爱了吧这个人！！
两个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都是自顾自地吃饭，就好像两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拼桌一样，石凯为了不让这个尴尬的气氛持续下去，猛猛吃完饭就起身离开了，就连一句再见都没给黄子留下
这下排黄子懵了，这人怎么都不跟自己讲话的，不是喜欢我吗？好家伙连再见都不说，别告诉我过了一天就喜欢上别人了，不行，石凯必须是我的，周末得想个办法了
08.
下午放学后黄子弘凡像往常一样去到了学校音乐室弹钢琴
而石凯因为值日在教室扫了地才急匆匆赶去音乐室，到的时候黄子一曲已经快到尾声了，但他还是能听出那首曲子是什么
石凯没有进去，音乐室的门是玻璃门，他站在门口就能看见里面弹钢琴的少年，音乐室里仅开了灯，没有窗户没有阳光，但石凯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他觉得黄子弘凡，就是光，教室里的灯光只是照亮环境，而他身上的光是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一曲结束，石凯走了进去
“水边的阿狄丽娜”
黄子弘凡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看到石凯还是有点惊讶的，毕竟这人中午可是连再见都没给自己留下
“你弹得真好听”石凯冲黄子弘凡笑了笑，这一笑，简直是笑到黄子弘凡心里去了
“有了解？”虽然内心很激动且兴奋，但人设不能倒
石凯走进了一些“略有了解，要不…加个微信有时间探讨一下”没错，他来加微信了
黄子弘凡觉得石凯真是可爱，加个微信还要以探讨为借口，他敢保证石凯跟他聊钢琴曲的事情不会超过五句话
“行啊”说着黄子弘凡便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加石凯微信，没想到石凯还愣了一下
救命，这么容易就加到微信了吗？看来还是我魅力太大了啊
加了微信后的石凯开心得像个得到了心爱玩具车的小孩子，原地跳了两下发现黄子还在场便迅速停下来“咳咳，那啥，我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咋俩今晚聊嗷”石凯转身就赶紧溜了，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黄子向上的嘴角
真是可爱的小朋友
09.
离开音乐室的石凯直接跑出了学校，然后就看到唐九洲大箱小箱心如死灰地站在路边
“嘿！”石凯拿着手机在唐九洲面前晃了晃“快看，我要到他微信了！”
“你可真棒棒呢”唐九洲敷衍“我的哥，你是不是得慰劳一下我，你去追求爱情，我却帮你拿行李，是不是不合理！”唐九洲控诉
“啊行行行，慰劳一下你，今晚回去咋俩出去吃，吃好的，吃火锅”石凯现在开心得不得了，请唐九洲吃饭什么的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开心！
回到家的石凯迅速洗了个澡就出发去火锅店了“妈！今晚我跟唐九洲出去吃饭喔”
叮～你的微信有一条新的消息
凯：我出发了你快点啊
jojo：？？？你他妈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洗澡
凯：逊，唐九洲你太逊了，我到了发位置给你，来晚了你就没得吃了自己看着办吧
jojo：石凯你是真的狗
石凯退出了跟唐九洲的聊天界面，将目光转移到下午刚加的那人的微信头像上
黄子的微信头像是只很可爱的柴犬，跟他的平时在学校的高冷形象不同，头像尤其可爱，石凯想看看他的朋友圈，结果，三天可见
石头：在干嘛呢？
…
.：刚洗完澡
石头：我也是
…
石头：明天有空吗？
.：嗯，有事？
石头：出来，咱俩出去逛逛
.：没兴趣
石头：哎呀～就出来玩一下嘛，别总是待在家里写作业，写作业有啥好的，跟我在一起不比写作业好
这句话一语双关，石凯自己都没注意到
.：行吧，明天什么时候
石头：明天早上八点，咱俩去打球，之后就再说，反正肯定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行
黄子弘凡本来想问是石凯来找自己还是自己去找他，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干脆不发了
石头：那明天我去找你吧，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
.：你要来我家？
石头：不然怎么找你
.：不用了，我们在学校附近见面就好
石头：也行，那明天早上见呀【亲亲】
.：嗯
石凯一边走着一边聊天，殊不知就走到了火锅店，今天周五人还不少，迅速拿了个号就开始等
石头：【地址】刚拿到号
jojo：我好了，马上出门
石头：快来我要分享喜讯
jojo：不我不想听
石头：不你想听，搞快点唐九洲【粑粑】
jojo：知道了知道了【凋谢】
10.
“哇靠你这就约上了，假的吧，黄子这么…跟外表不符吗？”唐九洲听完石凯今天的种种“遭遇”，差点没一口可乐喷在石凯脸上，怎么石凯这么迅速，才一天就要到微信然后还约人家出来玩，看看自己，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没办法，都怪我，怪我那无处安放的魅力”说着便吃了一口毛肚
“别太自信，人家还没答应跟你在一起呢”唐九洲试图打击石凯，然而没有卵用
“迟早的事好吧，倒是你，这么久了，啥进展都没有，要不要哥给你支支招啊”石凯朝唐九洲挑了挑眉
“滚滚滚，我马上就追到他了好吧，肯定比你跟黄子弘凡快！”
他急了他急了
火锅局结束了石凯直接回了家，拒绝了唐九洲说要去江边散步的请求，说为了明天跟黄子的见面今晚要早点睡觉好好准备一下，然后就收获了一个来自唐九洲的白眼
石凯也不是什么精致boy，衣柜里都是清一色的运动装，他挑了一件他觉得最舒服的，一件简单的灰色无袖和一条黑色的短裤，要问为什么不是最好看，石凯的解释是：打个篮球要好看干什么
石头：早点睡喔～明天见
.：好
黄子弘凡看着石凯发过来的消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真是期待明天的见面呢
11.
早上六点石凯就起床了，他妈妈看见了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才确认那确实是自己的傻儿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小子居然能这么早起来
在自家母亲疑惑的眼光中，石凯到了卫生间洗漱，难得的，他用了洗面奶，还洗了个头洗了个澡，身上还残留着橙子味沐浴露的味道，让人想咬一口
“妈我看起来怎么样，帅不帅”
“啊，帅帅帅”凯妈露出了不明所以的表情“有女朋友了？”
“没有，跟朋友去打球”石凯虽然是这么说的，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没有女朋友，但会有男朋友
反复确认了自己的造型没有问题后，石凯就出门了，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嗯六点半，还早，不知道黄子起床了没
坐上出租车，石凯才给黄子弘凡发消息
石头：早安～
.：早
黄子弘凡几乎是秒回，这是石凯没想到的
石头：你起这么早呢
.：还好，六点就起了
石头：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
.：生物钟
石头：哦…
聊天结束。。。石凯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这么难聊天啊
石头：“我已经上车了，待会我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等你”
.：好
黄子弘凡今天是一身非常清新的蓝色T恤加白色短裤，像夏天里的冰块，清冷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妈，我今天早上要跟朋友出去打会球”
“啊什么？跟朋友？好好好，去吧去吧”黄妈有点意外，自家儿子有朋友了，从来没见过啊，从小到大都高冷得不得了，让他跟别的小朋友一起玩还说浪费时间来着，这孩子居然有朋友了，太难得了，老母亲欣慰
“娟姨，要两瓶牛奶和四个包子，老样子豆沙的”
“凯凯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跟小女朋友出去玩啊”娟姨是包子铺的老板，石凯周末经常在这买，有时候也会顺带给当时的对象买一份，只是娟姨不知道的是，石凯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所谓的女朋友
“哈哈，没有，跟朋友出去打球”
“这样啊，来，牛奶和包子，拿好了啊”
“诶谢谢娟姨，钱已经转了”石凯转身刚走没几步，嘴里还叼着个包子呢，就遇到了同校的一个女生
“石凯你也来买早餐啊？我记得你不是住宿生嘛，家挺远的吧，怎么跑这来了，没听说你最近有对象啊”女孩长得很白净，声音也好听，是个妥妥的甜妹类型
“你好呀，我就是约了朋友去打球啦，他就住这边，就在这等等他啦”石凯想了想，把手里的一瓶牛奶递了出去“反正他还没来，这瓶给你吧”
女孩有点受宠若惊“啊？给…给我吗？”
“你这么可爱为什么不给你呢？”
女孩瞬间红了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瓶牛奶
石凯把嘴里的包子吃完，打开了另外一瓶牛奶喝了下去“你平常都这个点来买早餐吗”石凯想着时间还早就跟人家女孩聊起了天
“嗯…”女孩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离石凯这么近过，在学校也是远远看着而已，她觉得石凯真的比论坛上的照片好看太多了
“你哪个班啊”
“七班”
“这样啊，有空去七班找你玩啊”石凯朝她笑了笑
女孩消下去的绯红又涨了上来“嗯…好啊”
石凯与女孩的这番互动被黄子弘凡尽收眼底，要问黄子弘凡是什么来的呢，大概是女孩从石凯手中接过牛奶的时候吧，黄子还清晰地看清楚了女孩红了的脸，一瞬间，醋意漫上心头
“对了你那个…”石凯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自己被人抓住了手腕，他转过头去“诶黄子你怎么…”连黄子的脸还没仔细看清楚就被连拖带拽的拉走了，对黄子情绪毫不知情的石凯还跟身后那有些许震惊的女孩说了声再见
行，更醋了，上次还没跟我说再见呢
12.
黄子弘凡把人带到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周末的早晨，虽然阳光明媚，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人，天气热，除了一些社畜和谋生活的人们几乎没什么人在外头，更别说是这种小巷子了
“黄子？”石凯感觉黄子弘凡怪怪的，但说不出来哪里怪，直到他被黄子弘凡抵在墙上
“那个女的是谁？”黄子弘凡极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怒火
吃醋了啊，石凯这样想。
石凯慢慢地把篮球和包子放到了旁边的地上，再直起身来跟黄子弘凡对视
“你猜”
“…说，是谁”黄子的声音低得恐怖
“我记得我们俩不是情侣关系吧，你没答应我记得吗，你无权管我的，对吧”石凯觉得逗黄子弘凡可太好玩了，后面他就后悔了
“我什么时候拒绝你了”黄子表示自己不记得了
“屁，你那天明明就…”石凯刚想反驳就被黄子弘凡按住后脑勺吻了下去，一瞬间石凯就瞪大了眼睛，然后挣扎着想推开黄子，没曾想黄子吻得更激烈了，舌头进入了口腔，隐约能尝到几分钟前石凯嘴里残留的牛奶味，鼻子还嗅到了石凯身上橙子味的沐浴露的味道
黄子感觉到怀里的人快要喘不过气便松开了他，石凯被松开的一瞬间，双手扶住背后墙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然后大口喘着粗气
“牛奶不错”黄子说罢还舔了下嘴唇，似在回忆刚刚的亲吻
石凯瞬间红透了脸低下头去“你…你，我…，我们还不是…”
“现在是了”黄子弘凡挑着石凯的下巴，强迫面前人与自己对视
石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熟了
“所以，我的男朋友，现在可以告诉我刚刚那个女生是谁了吗”黄子朝石凯挑了挑眉
“没有，我也不认识，她认识我而已”石凯越说越小声
“喔？你不认识她，你不认识她你就把那瓶准备给我的牛奶送给她，不认识她就两个人站在那里有说有笑地聊天，不认识她还跟她说再见”
“不是，我这不是看你还没来嘛，而且人家都跟我打招呼了，我总不能自己吃吧，也没有有说有笑啊，就是单纯地聊聊天嘛，我都还没问清楚她叫什么就被你拉走了，说再见是礼貌好吧，我们要有礼貌”石•理直气壮•凯
“你把牛奶给她了我就没有了，而且你昨天在食堂都没有跟我说再见，还有”黄子弘凡双手搭在石凯肩膀上“你是我男朋友，不可以跟别人聊得那么开心”
“你这是…吃醋了？”
“对，我吃醋了，你要哄我”
石凯轻笑出声“我要是不哄呢？”
黄子弘凡愣了一下，然后在石凯唇上轻吻了一下，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那我自己来”
“黄子弘凡！！！”
13.
经过石凯和黄子弘凡大战了三百回合，最终石凯定下了几条规矩
一，不准随随便便就亲自己.二，不准在外面喊自己凯凯宝贝.三，他要做1
前两点黄子表示控制控制还可以，最后一点黄子一百万个不同意，自己才是猛1，自家凯凯宝贝明明就是可爱的狗勾嘛
石凯：不听不听我是猛1
石头：我们在一起了
jojo：！！！这才第三天
石头：你要加油啊兄弟，邵明明等着你呢
“再见凯凯，到家了给我打电话喔”黄子把石凯送上出租车，趁着司机不注意偷偷亲了一下石凯的耳垂，然后就迅速关上了门，隔着车窗他依旧看到了石凯红起来的脸和耳朵，我家凯凯真可爱
周末两天，石凯和黄子除了周六早上见了面之外就没再见了，主要是黄子心疼石凯这样跑来跑去的，说要自己去找他，石凯怕他人生地不熟的也否决了这个决定，于是一天半的时间两个人都是用视频电话度过的
“晚安凯凯，明天见喔”
“明天见元元”
“不是吧石凯，你怎么开始煲电话粥了，这不像你啊”潘宥诚听到石凯挂电话的声音后忍不住吐槽
“就是啊，你这次该不会来真的吧”
“小爷这次，就是来真的”
14.
周一当天，学校的各个角落就传了不同却又一致的八卦声
“救命，石凯和黄子弘凡两个人怎么回事啊”
“他俩会不会在一起了，看起来就像小情侣”
“不会吧，黄子弘凡应该不会谈恋爱吧”
“不一定喔，你看黄子弘凡跟石凯说话的时候，那眼神温柔得跟啥一样”
“妈妈我在学校磕到真的cp了”
“石凯这次不会又是玩玩吧”
“应该不会，他都不和其他女生走进了”
“说不定是人家黄子管得严呢对吧”
“我站凯1”
“什么凯1，你滚，黄子是1不接受反驳”
“我们黄子多A啊，石凯就还是挺奶的”
“互攻不香吗”
“卧槽！快看校群！”
“卧槽卧槽！他俩百分百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小说情节，我可以”
“这照片是谁拍的，这么6”
“黄子拽石凯手腕的时候好A啊哇靠”
“事实证明黄子是1”
“我尽无法反驳，那就加入阵营吧，黄子是1”
此起彼伏的各种声音传到石凯和黄子弘凡的耳朵里，当事人表示，没错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我们恋爱了
15.
764L：什么校草不要争了，他俩在一起了
765L：要什么校草，磕cp吧家人们
766L：黄凯我爱了
767L：楼上的我站凯黄怎么说，打一架吧
…
832L：这楼的初衷不是票选校草的吗
833L：只想搞钱的石头：石凯最帅不接受反驳
834L：只想搞石头的钱：他说得对，凯凯最帅了
END.
补个彩蛋：
“元元你在认识我之前来过食堂嘛？我以前真的没在食堂见过你诶”
“我以前都是买饭回班吃的”黄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喂到石凯嘴边
“唔…”石凯的腮帮子鼓得满满的，像囤食的小仓鼠
“那之前我在食堂见到你…”
“我是去食堂找你的”黄子没等石凯问完就抢先回答了
“找我？那你那个时候还一句话不说”
“这不是维持一下我的高冷人设嘛”
“你看看你现在还有人设存在吗”坐在一旁吃了好久狗粮的唐九洲突然开口
“在凯凯面前无需高冷”黄子弘凡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唐九洲，而看着石凯的眼神里全是宠溺
唐九洲表示你们俩是真不当人啊，为什么明明今天不在，想男朋友了呜呜呜
【弘叶题石】小狗求婚法则
勿上升 ooc预警
无脑小甜饼
点梗第三弹
可以理解为合宿伪纪实
又名《什么？黄子弘凡喜新厌旧了？》
01
齐思钧一向热衷于网络冲浪，今天他看到某条“最近我看到有偷狗的贼，就赶紧来劝xxx保护好自己”的视频，心血来潮就要去隔壁，在很早之前就被他狗塑的黄子弘凡和石凯那儿找乐子。
“小狗小狗，记住你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所以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
兴致极高的推开门，齐思钧用时半秒钟编出来的骚话刚输出到三分之一，就在他看清房间内...
勿上升 ooc预警
无脑小甜饼
点梗第三弹
可以理解为合宿伪纪实
又名《什么？黄子弘凡喜新厌旧了？》
01
齐思钧一向热衷于网络冲浪，今天他看到某条“最近我看到有偷狗的贼，就赶紧来劝xxx保护好自己”的视频，心血来潮就要去隔壁，在很早之前就被他狗塑的黄子弘凡和石凯那儿找乐子。
“小狗小狗，记住你是一只可爱的小狗，所以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
兴致极高的推开门，齐思钧用时半秒钟编出来的骚话刚输出到三分之一，就在他看清房间内此时景况的一刻被紧急叫停。
黄子弘凡和唐九洲正面对面坐着，后者表情极其诡异，其实大家都是好兄弟，如果他们只是单纯的在玩游戏或者说做别的也没什么，只是……齐思钧十分不幸的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那大概是黄子弘凡中气十足的声音难得正经一次的时候。
“那个……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噗——”
齐思钧同学，在那一刻真正意义上深刻的认识到了什么叫世界观的破碎，什么是cp人的毁灭。
很明显那两位要“结婚”，还拆了他两对大势cp，一开始他甚至理解为是在丈夫的浪漫旅行的人，出了大问题。
“你们，”齐思钧在某一刹那有拿起榔头上去敲死他们的冲动，但秉承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还是拼命忍了下来，“精神状况没出问题吧？”
再注意不到这边锣王即将在脑子里构造出酱酱酿酿的小剧场，那就不对劲了，肉眼可见唐九洲的表情从难受变得晕眩，而黄子弘凡动作快，直接一个箭步飞过来，跑到骑齐思钧跟前。
“不是！！！”黄子弘凡拖着齐思钧的大腿，欲哭无泪，“你打住！！！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不是！！！”
齐思钧痛苦的毕业闭眼，扒拉开他的手：“戒指都拿出来了，还说什么，没事的黄子，我理……算了我心理承受能力没那么强，不能理解。”
“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也要考虑凯凯和明明的感受啊！！”
“？等一下！小齐哥你在说什么？？？”唐九洲仿佛才反应过来，也着急忙慌的一个滑跪，于是三人就这么僵持着，形成了很诡异的画面。
“没关系的，我作为你们的好哥哥，我还是会给予最起码的尊重……”
黄子弘凡大惊失色。
“你倒是先别祝福啊！！！”
唐九洲在崩溃的边际线徘徊，疯狂给他使眼色：“黄子你说啊！！你倒是解释解释是什么原因啊！！别傻愣着杵那儿装木头！”
“为什么要我说啊？！”
“你不说我说？你给邵明明买了十杯奶茶贿赂他把我骗过来的！你以为我愿意陪你排练！”
“哦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诶，”好容易反应过来，黄子弘凡转即眨巴眨巴眼睛，望向齐思钧，而后者的观点是狗塑他真的没错，“小齐你听我说啊，这事儿其实非常简单，跟九洲一点关系都没有。”
唐jo：……你看你说这话礼貌吗？
“是这样的，我想着和石凯求婚，所以才找他排……”
“求婚？！！！！”
谁知道齐思钧就像突然听到了什么惊天大新闻，立刻两眼放光。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约了哪些人？？做好安排了吗？？需要我帮你找司仪吗？等下求婚好像还用不着司仪，但是没关系，你们俩结婚的时候可以让我去当，正好不用给份子钱了，所以呀人还是要学会精打细算的，真的想好了吗？现在有多少个人知道这个计划？你还……”
发现齐思钧好像自己开始了令人难以琢磨的喋喋不休，两个可怜的孩子松开手，黄子弘凡满脸疑惑的看向唐九洲。
“我恍惚间记得是我要求婚吧？是我没错吧？怎么，怎么搞的跟他要求婚一样？”
唐九洲摇摇头。
“不确定，也有可能到头来石岱才是真的。”
“？？？”
02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黄子弘凡从来没有怀疑过齐思钧的能力，但如今看到他在两分钟内召集了公寓内除了石凯以外的所有人，而其目的只是为了让他交代事实，还是不免有些震惊。
“我不是说了吗，就我要和凯凯求婚啊，真的，就这么简单，”还顺便解释了下，“刚刚和九洲就是纯纯在排练，别多想啊。”
“那多想还是不至于的，”郭文韬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远远的注视着，“只是现在你把我们这儿的白菜拐了，总得告诉他的好哥哥们你的作战计划吧？”
小黄同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稍微等一下，我怎么记得当时我跟石凯公开那会儿你们就这个反应？”
“那只能说是侧面证明了我们永远年轻，永远十八。”邵明明还在努力消灭那十杯奶茶。
“别废那么多话，说吧，好弟弟，有没有计划？没有好哥哥来帮你想。”刘小怂是纯粹过来看热闹的，但有一说一他也确实起到了推动情节的作用。
“有的有的，”黄子弘凡从包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我熬了三个大夜，做出来一本《黄子の幸福终生指南》。”
蒲熠星撇撇嘴：“……我只能suo你是会取名字的。”
在好哥哥们的威逼利诱下，当然主要是逼比较多，黄子弘凡三分心甘情愿，三分淡泊一切，四分哥真的帅，信心满满的翻开了手册第一页。
“第一项，寻找合适的时机。”
齐思钧点点头表示好弟弟是有成长的，并且举手提问：“比如？好像最近也没有什么合适一点的日期吧，520521啥的都没有，你俩有什么特殊的时候吗？”
闻言黄子弘凡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回复：“三天后第一次吵架的五周年纪念日算吗？”
“？”
“……你们还真是生活中充满了小情趣啊，”何运晨实在没夸的了，随便胡扯了两句，“算了算了赶紧下一条吧。”
“好，那么第二项，”黄子弘凡清了清嗓，“寻找合适的地点，比如：布置一次浪漫的烛光晚餐，可以搞点有格调的小红酒小蜡烛之类的，然后周边那个小音乐一放，啧，最后在气氛上升到最高点时说出真诚的表白，这真的，太有b格了。”
在他说完后，其他几位都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齐思钧抿了下唇，见周围几人不说话，缓缓开口：“那什么，黄子我觉得你有这份心很好了，但是，你跟我说实话，你晚饭到底吃了几个JY？”
“？”
“方案没有问题，只是我有一个小看法啊。”周峻纬强撑着笑笑。
“你真的觉得烛光晚餐是你俩的风格？”
“还有你说的喝点小酒，你确定这是你那点儿酒量能接受的安排？”
黄子弘凡的嘴角猛的抽了下。
“哥，不带人身攻击的。”
03
最后，排除万难，好吧其实也除了这个计划本身并没有什么难的，总而言之黄子弘凡在第二天用诡异的理由把石凯叫了出去逛街，当然，还有一群亲爱的好哥哥们“尾随”在他们之后。
默默看着黄子弘凡像蜗牛一般速度的走在路边的台阶上，把头低着看地上，那感觉差点就要咬手指然后一头栽土里了，石凯终于忍不住：
“黄子，你搁哪儿看什么呢？地上有宝藏？”
黄子弘凡差点就要回一句，这世上总有人在忙忙碌碌寻宝藏。
但是问题还是得好好回答。
“看……凯凯你看着地上的野花真好看哈，有一种永不消逝的美。”
石凯顺着他的眼神过去，待看清他口中的的“花”时有一瞬间无话可说。
“蒲公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它能得到这种评价^ ^。”
见平常话多且密的黄子弘凡突然变成个木头，不仅结结巴巴支支吾吾，而且眼神飘忽不定，石凯就大概猜到了什么。
“黄子，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叫我出来只是简简单单约个会？”
“怎么可能，我明明就是来求……唔。”
到底还是心直口快，黄子弘凡没什么顾忌就说出了真心话，制止的并不算及时，但还好在他看来石凯好像不太在意。
石凯仰起头，望天：“今天天气挺好的，是吧？”
“是是是这天气实在是晴朗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碧空万里绿树成荫阳光明媚气朗天清……”
“停！”石凯十分愁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实在没想到心里藏着事儿的黄子弘凡还有这种潜能，“之前也没看你成语天赋这么强啊。”
“行了黄子弘凡同学，这回我终于是发现了一件事儿啊。”
“？什么事？”
石凯二话没说，直接伸手探向对方背上的小包里，在黄子弘凡嗷呜嗷呜的叫唤声中，把那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不是石凯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要求婚的，啊也不对，我好像也要求……反正……呃……”
显而易见黄子弘凡慌得一批，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着急忙慌的想要解释，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石凯把玩着小盒子，笑着对他说：“你傻啊黄子弘凡，就那几个人，小齐和明明早在你把那个什么计划书拿出来的时候就紧急行动把一线消息告诉我了。”
“？”
黄子弘凡心说我这是找了什么好队友，某平台买零点五送二得的吧。
“凯凯虽然但是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想要跟你结婚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东西我也想了很久谈恋爱和结婚到底有什么区别然后我发现如果说婚姻是一种身份的话想和你一起拥有这种身份有这种底气当然这件事还是要看你的选择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慢慢来反正就是听你的选择不要操之过急你听过一句话就是时光能带来最好的答案其实我想说的就是……”
这人怎么讲话不带标点符号呢。
石凯头上都要画黑线了，实在受不了黄子弘凡根本没有尽头的一番话，于是石凯选手采取最直球的方式，直接凑过去拉住对方的衣领，把人扯过来，吻上了唇。
能看出来黄子弘凡的眼神有一刹那的惊异，不过最后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果然吻他是能让黄子弘凡安静下来的最好方法。
“黄子，现在我问你，你是要和我结婚吗？”
一吻结束，在唇齿间残留阳光暖融融的气息里，两人在暧昧中对视。
“是，凯凯，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石凯挥挥手，正好挡住了耳边不自然的绯红。
“去你的永远吧，从哪儿看来的土味情话都往外说，真的是。”
黄子弘凡想要解释那不是土味情话是自己很认真的肺腑之言，却又被石凯呛了回去。
“我只有一个要求啊，这次只能算求婚，结婚的时候你得再买个戒指，这个太丑了，什么品味啊你，会不会挑啊。”
闻言，黄子弘凡手上给对方戴戒指的动作一顿，随而又明媚的笑起来。
“是是是，我品味不行，下次大爷您亲自去选，看上哪个咱买哪个，好不好？”
石凯被取悦到，满意的哼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END
【名学】听说你们要聚众搞办公室恋情？
ooc 勿上升
又名《什么？蒲副总要把小孩拐回家吃？》，又名《我的半月工资找我要微信怎么办？》，又名《新同桌有点高冷但很好相处》，又名《小邵助理专治画饼上司》，又又名《狗狗外交计划赛高！》
CP过多含量过高，名学公司au设
01.
“早晨上班，拥抱太阳！”
何运晨捧着奶茶蹦蹦跳跳刷卡进了公司，斜挎的水波蛋型包包上面的毛茸挂件摆着，最后卡在他随着动作幅度扬起了边角的羊羔绒外套里。
何运晨的工位在窗台，窗帘早上都是拉开的，因为蒲副总喜欢阳光，事实上公司的窗帘很少被拉上，毕竟公司还有一个每天高呼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太阳...
ooc 勿上升
又名《什么？蒲副总要把小孩拐回家吃？》，又名《我的半月工资找我要微信怎么办？》，又名《新同桌有点高冷但很好相处》，又名《小邵助理专治画饼上司》，又又名《狗狗外交计划赛高！》
CP过多含量过高，名学公司au设
01.
“早晨上班，拥抱太阳！”
何运晨捧着奶茶蹦蹦跳跳刷卡进了公司，斜挎的水波蛋型包包上面的毛茸挂件摆着，最后卡在他随着动作幅度扬起了边角的羊羔绒外套里。
何运晨的工位在窗台，窗帘早上都是拉开的，因为蒲副总喜欢阳光，事实上公司的窗帘很少被拉上，毕竟公司还有一个每天高呼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太阳是这个世界的光的唐经理。
唐经理表示世界的光要学会和同类共存，多晒太阳才能天天向上。
其实他就是怕窗帘被拉上来自己容易困。
这是一针见血的邵助理在一起吃下午茶的时候偷偷告诉他的。
他还说其实不拉窗帘唐九洲也会睡着。
“小何，这是曹恩齐，咱们公司的审...”
“早上好小曹！”
何运晨一扬手，对着搬工位到自己旁边的曹恩齐露出毫不掩饰的笑意。
石凯目瞪口呆地看着何运晨伸手就去揪人家曹恩齐的袖子，把到嘴边的审核顾问几个字硬生生咽下去。
不是哥们，这是审核顾问诶。
咱们公司冰冷无情铁面无私的审核顾问诶！
一天怼哭八个人审核顾问诶！
我一个企宣部的我都绕着他走，你上来就叫人家小曹，你还...
“送你一盆多肉。”
你还送人家多肉？
“谢谢，但我不需要。”
曹恩齐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手下喷酒精的动作也丝毫没有被影响。
何运晨愣了一下，随即扒着隔板眼巴巴看着他继续坚持:
“诶呦工位上多点绿色总是好的嘛。”
“谢谢，我可以把电脑屏保换成草原。”
曹恩齐说。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敲完最后一个字，何运晨摘了护颈站起来伸懒腰，目光不自觉飘向窗外，又从窗外飘到身边。
曹恩齐正对着来送文件的同事点头示意说谢谢。
就是新同桌有点讲礼貌。
02.
而另一边，郭文韬正在面临灭顶之灾。
“你就是公司特聘的财务部预算师？”
齐思钧嗷一嗓子放下咖啡杯扑过来。
意识到对方提问的对象是自己的郭文韬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你好高冷哦。”
齐思钧小声嘀咕着。
我不是高冷我是社恐。
敏锐察觉齐思钧情绪低落了一瞬的郭文韬下意识想开口反驳，又在瞬间放弃。
社恐人社恐魂。
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小透明吧。
郭文韬想着。
“不过没关系，交个朋友嘛文韬！”
他性格真好。
郭文韬想着，身体却诚实地在齐思钧笑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同时指挥双腿滑着椅子往后退。
“砰。”
郭文韬下意识回头，正对上那人的蓝色西服和手里的咖啡杯。
他挂了工牌，和郭文韬看过的好像都不太一样，上面写着蒲...
“对不起蒲副总。”
齐思钧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承认错误一鞠躬，后者淡漠地点了点头。
“嗯。”
却在错身走开的瞬间压低了点音量似乎是对郭文韬说的。
他说:
“下次注意。”
“对..对不起。”
郭文韬的小声念叨很快被淹没在敲打键盘的声音下。
03.
齐思钧蔫了吧唧地趴在沙发上。
“怎么了老齐？”
“新来的小孩好像有点社恐。”
齐思钧一边说一边去够周峻纬的手幼稚地摆弄他们俩的结婚戒指，后者顺从地任由他，头凑近了点喉结滚动:
“嗯哼？”
“诶你们公关部应该很擅长和别人交往吧？”
“你们销售部不也一样？以及纠正一下你的措辞，我只和你交往过。”
周峻纬眼底含了笑意，眉眼弯弯看着齐思钧，用另一只手从桌上揪了个葡萄喂他嘴里。
卧室的门被打开，一只白色的大型犬叼着颗网球走过来，朝他俩晃晃尾巴。
在周峻纬的good boy赞许声和大白狗蹿出去捡球的背景下齐思钧灵机一动:
“你听说过狗狗外交吗？”
“？”
“我觉得没有人不喜欢我们家timo！”
齐思钧从沙发上爬起来振臂高呼。
“攻略郭文韬计划，开始！”
04.
“你们是什么你们是太阳是这个世界的光！你们是无限未来你们是公司的栋梁你们是...”
会议室里，唐九洲敲着小黑板挥斥方遒，下一秒玻璃门被敲响，一个穿着紫色蝴蝶衬衣的男孩子推门进来:
“别画饼了痛快说。”
“啊就是这个项目拿下来给你们涨工资。”
“好了散会。”
过来找唐九洲签文件顺手解锁了极速版周会的邵明明挥手示意。
“早上好小曹。”
“嗯。”
曹恩齐点头应下，何运晨裹着羽绒服走近，和三两成群从会议室获得解脱的众员工擦肩而过，走到工位站定掏出两个包子递过去:
“早餐。”
“谢谢，但不需要。”
曹恩齐说着，把手边的汉堡盒子往外推了推示意自己已经吃过了。
“好哦。”
何运晨把塑料袋团了团，嗷呜一口咬下去一半包子。
“那我明天再给你带。”
而另一边，齐思钧的狗狗外交计划大获成功。
郭文韬对毛绒绒的小动物毫无抵抗力，没过五分钟就和齐思钧贴贴一起看他相册里timo的成长史。
“它好可爱哦。”
郭文韬说。
急匆匆去会议室开会的蒲熠星愣了一下，下意识瞥了郭文韬一眼。
05.
“什么是爱情？”
石凯抱着新方案瘫在唐九洲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
“我是你上司你问我？”
“唐小jo，咱俩这么多年发小你给我个母胎solo安排个爱情方案还不许我采访一下你找找灵感？”
唐九洲看着拍案而起下一秒就要炸毛掀桌子的石凯选择暂时忍辱负重乐于助人。
“那你问。”
“你为什么喜欢邵明明？”
“？”
你还真敢问。
唐九洲想着，最后还是败在一脸认真的石凯身上。
“因为他真实。”
“蛤？”
“就比如如果我上班迟到你会怎么做？”
石凯摸摸下巴最后嗷一嗓子。
“跟蒲总举报你。”
“如果是明明他会给我定三五个闹铃还会打电话叫我起床。”
唐九洲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唇角笑意荡漾开来，又在延时捕捉到关键词后瞬间严肃:
“顺便你去财务室自己领罚半个月工资，经理迟到你都敢举报是吧？！”
职场失意的石凯被同事一个电话叫到拍摄现场。
今天有个公司宣传片要拍，新签的代言人叫黄子弘凡，最近挺有名一个男团偶像。
石凯站在旁边盯着摆造型的黄子弘凡发呆，认真思考要个签名挂网上买回半月工资本的可行性，再回过神人就在眼前:
“hello，加个微信吗帅哥？”
石凯的半月工资晃着手机问。
06.
“诶小曹你也加班？”
吃完晚饭的何运晨挥别收拾东西回家的同事，却意外发现身边的位置还没空。
曹恩齐头都没抬，把手边的牛奶递过去。
“？”
“我多买了一瓶。”
他说。
郭文韬遇到了职场滑铁卢。
在便利店遇到上上司的可能性有多大？
和上上司看上同一个菠萝包还就剩一个的可能性有多大？
郭文韬表示要是有下辈子他一定得好好算算这些事发生的概率。
但现实是老板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咖啡，好像是在等人。
郭文韬犹豫了亿下，狠了中路狠心咬着后槽牙把菠萝包推过去，眼神闪烁得不敢和他有视线接触。
蒲熠星看着突然出现的菠萝包愣了一下，又抬眼对上瑟缩成小鹌鹑似的郭文韬:
“你上供呢？”
“我好像把小孩凶了。”
半个小时后，蒲熠星撑着脸对对面啃冰淇淋的周峻纬说，语气里满是懊悔。
“合理。”
“？”
“你哪天跟我说你把小孩吃了我都信。”
“？？？”
周峻纬咽下最后一口甜筒，正色看着蒲熠星。
“他喜欢什么？”
“？”
“道歉去啊，你大学毒舌了那么多人我可没见你后悔过。”
“不知道。”
据蒲熠星观察。
郭文韬喜欢数独。
也正常，毕竟是特聘的财务部预算师。
还是蒲熠星特招的，他记得小孩简历上写的是名校数学系毕业。
蒲熠星的观察途径包括但不限于每天偶遇，路过，制造事件。
频繁得齐思钧还以为郭文韬犯了什么事要被职场黑幕了。
“蒲总又来亲自接咖啡啊？”
蒲熠星漫不经心地点头，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聚焦在旁边往咖啡里放方糖的郭文韬，后者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时不时动动手指，似乎是在玩什么游戏。
好像...是数独。
蒲熠星眯了眯眼睛，愣在原地。
神辅助汤猪猪？
熟悉的名字。
猫猫头像。
如出一辙的语气。
是那个在数独论坛认识又对战了两年加了微信看了他家猫说了它好可爱哦最后一说见面就被吓跑的小社恐。
【追小孩送什么花？】
目送小社恐的背影消失在茶水间后蒲熠星掏出手机给周峻纬发消息。
【 ？？？你还要拐回家再吃？】
【你有病？】
【那你什么路子？】
【还记得我那个网恋对象吗？】
【！】
【嗯。】
【这种就不错。】
那头发过来一张照片，是个男人捧着束玫瑰花挡了半个身子，看背景好像还是他们公司门口。
【这谁？】
【咱们小石的追求者。】
——
【蒲郭】爱情笨蛋
* 一点搞不过蒸煮的时事文学🚬
* 前排广告一下：余量及焯
正文：
01
蒲熠星觉得，郭文韬这家伙，不仅对剃须刀过敏，还对浪漫过敏。
比如早晨起来，你深情地揉着他的头发，用沙哑而性巜感的嗓音说一句，宝贝你真的越来越好看了。
而他用小手在你眼前晃晃，一脸愁容：
“你度数又深了吗？”
02
蒲熠星这男的其实是挺会搞浪漫的——虽然有时，偶尔，搞不好会显得有一点点中二，但谁家年下不中二。你看那个周什么纬，一天天的立什么成熟稳......
* 一点搞不过蒸煮的时事文学🚬
* 前排广告一下：余量及焯
正文：
01
蒲熠星觉得，郭文韬这家伙，不仅对剃须刀过敏，还对浪漫过敏。
比如早晨起来，你深情地揉着他的头发，用沙哑而性巜感的嗓音说一句，宝贝你真的越来越好看了。
而他用小手在你眼前晃晃，一脸愁容：
“你度数又深了吗？”
02
蒲熠星这男的其实是挺会搞浪漫的——虽然有时，偶尔，搞不好会显得有一点点中二，但谁家年下不中二。你看那个周什么纬，一天天的立什么成熟稳重爹系人设，还不是在齐老师的小海报上签名吗？
没劲。虚伪。蒲熠星不屑地想，要签名我就光明正大地签！
所以某个节目拍到第四季，拍到蒲熠星是卧底，拍到他拿到一个可以标记队友的小印章时。
可把咱蒲哥给激动坏了。
心想这还逃脱什么呀找什么芯片呀赶紧凑齐四个电池“叭”地往郭文韬手上一盖。
成功了他俩逃脱逍遥法外，失败了一起留在公司往后余生。
什么？你说大脑分区？不存在的。我的脑子，老鲁迅了。一半是韬韬，另一半也是韬韬。
只要我脑子里都是“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韬”，你就怎么分都是“韬韬韬韬韬韬韬韬”。
嗨呀，人类啊，在恋爱脑的威力下颤抖吧！
韬韬，我来了！
03
蒲熠星揣起那个印章盒子，感觉像揣着戒指盒子的新郎一样激动。
然后，自然而然地——他又回忆起了当年自己……不能说是悲惨，只能说是搞笑的求婚经历。
当时他万事俱备，气氛正好，深吸一口气一个后撤步就要下跪掏出戒指盒子。
结果因为动作太快，直接触发了韬猫猫机警的运动雷达。
他亲爱的男朋友一个箭步上来“咔嚓”把他抱住！
“你怎么了？闪了腰了？？”郭文韬一脸关切，抓猫抓得异常熟练：“我给你揉揉？”
蒲熠星：……
这样挣扎着掏戒指求婚，多少有些狼狈……和丢人了。
——传出去要被周谁谁曹谁谁笑七八年的。
于是智慧的蒲星只能把那口气又憋了回去，掏戒指盒子的手也改成捂住了腰。
04
婚后蒲熠星也一直在为他心目中的浪漫生活持续不懈地努力。
虽然很多浪漫的氛围，对别的小情侣叫气氛正好，对郭文韬叫脱敏治疗。
比如洒满玫瑰花瓣的浴缸。
郭文韬躺在里面说阿蒲你想吃鲜花饼吗？
比如点满蜡烛的房间。
郭文韬说阿蒲现在是不是到吃烧烤的季节了？
比如高级酒店浪漫行政套房。
郭文韬在楼下的自助餐厅吃得撑到必须让蒲熠星公主抱回去。
是的必须是公主抱。
但凡换种抱法都怕把吃到嗓子眼的烤肉给挤出来。
05
蒲熠星揣着大宝贝的寻夫之路也并不是那么顺利的。
别人都躲保安。
他得躲着队友。
路上远远看见石凯，蒲熠星刺溜一下跑得比兔子还快，路上还随手拉了个保安大哥去抓他。
转了几个房间找不到郭文韬，蒲总沉不住气了，抓来一个保安摇晃着他的肩膀厉声质问郭文韬呢！你们是不是把他关起来了！快把我也关进去！！！
保安大哥吓得不行，战战兢兢地问郭文韬是哪个。
蒲熠星大声：“郭文韬你都不知道？！就是一看就是我老婆的那个！”
保安大哥：…………
——总觉得这是我在这个公司度过的最没人巜权的一天。
而现在蒲熠星满脑子想着什么？想着在小黑屋里，摸索着抓住郭文韬的小手腕子，不顾他惊讶娇羞的挣扎反对，掏出大宝贝“吧唧”往上一盖。
妈的。
蒲熠星心想。
上这节目，倒给钱都值啊！！！
06
保安大哥们为了满足卧底先生奇怪的需求，当场沟通了一波。
保安又不知道他们谁对谁，只能凭空形容：
“请问您掉的是那个清华博后吗？”
蒲熠星：不，清华怎么跟北大比！
“那请问您掉的是那个妙语连珠吗？”
蒲熠星：不，我对象不好聊天。
07
说到不好聊天。
郭文韬和蒲熠星在家时的状态，需要用历史书上的一个概念来形容，叫，道路以目。
这个状态其实听上去非常酷，氛围感拉满，在镜头里足够让粉丝们嗑生嗑死，但在现实的操作中，有相当的局限性。
——毕竟人类发明出这么丰富多彩的语言，不是让你们一个两个满脸跑眉毛的！
所以经常出现的一些乌龙就是。
蒲熠星挑挑眉毛：做吗？
郭文韬点点头：什么馅？
蒲熠星：？
郭文韬：不是包饺子吗？
蒲熠星：……
08
于是，蒲熠星同学，被迫养成了一些个先干后说、甚至先干不说的习惯。
当然后来事实证明这也不太行。
在黑暗中不出声就摸过去容易被肘击。
一拳五百の肘击，那真是，痛，太痛了。
别问我蒲哥是怎么知道的。
09
蒲熠星被称为猫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在黑暗中的视力其实很好。
但他得装成不好。
——要不然郭文韬怎么能放心大胆地在漆黑一片的卧室里换衣服呢？对不对？蒲熠星看得一清二楚的，还要装作眼前漆黑一片地一边摸索一边迷茫：“韬韬你在干嘛呀？”
密室里黑不隆冬的，一共也没几个人，蒲熠星早就知道电表箱在哪儿，靠鼻子闻也知道过来的是郭文韬，但依然虚乎着眼跟个上了岁数的老大爷似的伸手乱摸：“谁？谁？！”
郭文韬知道他在演，没好气地说我我我！
蒲熠星说真的吗我摸摸？哎呀腰这么细果然是我家韬韬！
导演看着这一幕气得在后台一边吃速效一边骂街。
蒲星：耳机掉了，听不见，嘿嘿~
10
等导演恍然回忆起第一季时大家都戴着眼罩、而蒲某星将郭某韬精准搂住拉进自己怀里的名场面时——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那时那俩恶人夫夫已经成功逃出来了，大摇大摆地站台子上侃侃而谈，眼神拉丝，八个摄像机拍不着他俩统一的正脸。
下来时还遗憾地摇摇头说这场面冷清了，作为蜜桃四季唯一逃出来的反派，难道我们不应该来点特别的庆祝仪式吗？
导演皮笑肉不笑地说对，太对了哥，下次给你俩安排个唢呐，怎么样？
把你俩送进洞房，顺带着，把我们都送走。
11
说起新婚之夜——还是那句话，蒲熠星这男的是有点浪漫在身上的。
搞得仪式感十足，交杯结发一样不差。
至于。
交杯是怎么演变成脸贴脸掰手腕，结发是怎么变成狗啃刘海导致他俩一个月戴着帽子见不了人——
蒲星不知道，蒲星不想说。
至于当天晚上，郭文韬盯着他头发上被剪掉的那一绺笑得死去活来完全不把他卖力的劳动放在眼里这种事。
蒲哥表示，没有当场离婚绝对说明了他对郭文韬深沉の爱。
12
大部分人认识郭文韬后的第一印象，都差不多是，高冷学霸，聪明绝顶，不好聊天。
但事实是跟蒲熠星在一起时，这位高冷学霸，日常笑得像个傻子。
手上被莫名其妙盖了个章，问了句“你是卧底？”，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笑得花枝乱颤不能自已，开心得仿佛隔壁啥事儿都藏不住被老婆骗得美滋滋又泪汪汪的曹谁谁。
就……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至少在小黑屋里撅巜着巜屁巜股苦苦算术的火老师肯定是不觉得。
导演组连夜开会编了个能说服自己和广大观众的理由——郭文韬一定是知道自己能骗人了才这么开心的！
“那他也没骗啊，他俩不明狼吗都快站桌上……啊不，躺桌上打了！”
冤种员工1号发言。
冤种员工2号点头表示赞同：“而且这该咋解释他郭文韬在啥啥洲里，被刘小怂拉进狼队后的一脸苦笑呢？”
导演：……
他跟刘小怂有仇！！！
蒲星：哥太对了哥。
13
蒲熠星在办公桌旁跪下来的那一刻，郭文韬是震惊的。
他当时第一反应是想说“还录着呢！”，第二反应是火树还在禁闭室里面！不过转念一想有个人在隔壁而他俩在办公桌下那啥仿佛也挺刺激……
咳咳。
但很快，他的手腕就被蒲熠星握住了，然后有一个凉凉的东西印了上去。
郭文韬瞬间就秒懂了——虽然后来无数观众表示他们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他在那一刻是怎么秒懂的，但是，这就是北大朋友们，这就是我们跟北大的差距！
蒲熠星是卧底。蒲熠星会选择他成为队友。这一切都顺理成章，特别合理，根本不是需要动脑子去盘的逻辑，问就是你在家看见你男朋友脱衣服了就知道该拉窗帘的默契。
郭文韬一秒进入角色，用小爪子兴奋地扒拉着蒲熠星的大巜腿，告诉他里面有人。
焯。蒲熠星心想，这什么顶级的隔墙偷情氛围感，果然比他平时准备的那些憨憨蜡烛玫瑰花强多了！！
而且郭文韬就这么跪着，在办公桌下，仰头看着他把那个大宝贝塞回裤子里去。
蒲熠星那一刻，觉得人类真应该灭绝裤子。
14
唯一的遗憾是，郭文韬觉得这么好的机会，他俩高低是要演一波的，结果并没有。
成长了的石凯弟弟无情地戳穿了他们双恶人的真实面目，成功杜绝了这对恶人夫夫对众人的二次伤害。
不过也好，至少在最后的关卡，他俩不用再眉来眼去当谜语人，而是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贴贴了。
邵明明给蒲熠星一个橘子。
蒲熠星说我不爱吃酸的。
郭文韬把橘子接过来剥了再递给蒲熠星。
蒲熠星说，好甜哦！
15
邵明明：我真的会谢。
有人解题有人运算，有人搞破坏有人甜蜜贴。
只有我这个侦探，取证取了个寂寞，验人也验了个寂寞。
还说什么打个电话就有人帮助我离开——帮助个鬼啊！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他俩是卧底！！！
谢！！！
16
但让蒲熠星意外的是，从密室出来后，郭文韬就开始眉头紧锁，闷闷不乐，唉声叹气。
无辜蒲星心中警铃大作，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只能小心翼翼地去抓他手腕子。
——至于为什么是抓手腕子，蒲熠星只能说家里的握力器都被郭文韬捏坏了俩，他这样做纯粹是为了自己下半生上半身的幸福着想。
“怎么了韬韬？”
郭文韬沉沉叹口气。
“我饿了。”他说。
蒲熠星立刻：“那咱去吃饭！”
“今天是肯德基疯狂星期四……”
“我V你50！”
“可是……”郭文韬可怜兮兮地伸出他的小爪子：“我不想洗手——”
蒲熠星：“你可以用右手吃啊！！！”
郭文韬掐着半拉眼珠子，看了他三秒钟。
蒲熠星一脸懵：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干嘛？V50不够吗？那V500——
郭文韬没忍住，被他气得笑出来，被握住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反握回他的手。
“笨死啦。”
- END -
蒲哥啊蒲哥，憋整那花里胡哨的啦！你老婆不洗手你不会喂他吗！让你们长俩手干啥用的！！
以及，桃，别太爱了，惯得他，二话不说就给你盖戳！你的一拳500呢！你揍他啊！（doge）
其实昨晚启程也发了个大糖，但那时我已经被南北搞昏了半夜才看见异地xqlの线上调巜情，果然曹老师看了当晚的节目就开始精神内耗想要搞1竞了吗！搞起来！！
【南北】在公共场合突然亲一下他
《Dare or dare？》系列 ❼❶
南北/蒲郭
夫夫mini vlog博主
ooc，勿上升
【弹幕】
有段时间没更了...三次太忙了呜呜呜
这期灵感来源:（动图版可以去我wb看@ai9pig
[图片]
———
0:00 （这是视频的进度条）
🕰3:31PM （这才是真正的时间）
“哈喽～”坐在沙发上的郭文韬笑着歪着头，对茶几上的镜头招了招手，“大家好久不见！”
【呜呜呜呜呜呜终于更新了！！】
【不是周更嘛，怎么断了两周啊呜呜呜呜】
【你们...
《Dare or dare？》系列 ❼❶
南北/蒲郭
夫夫mini vlog博主
ooc，勿上升
【弹幕】
有段时间没更了...三次太忙了呜呜呜
这期灵感来源:（动图版可以去我wb看@ai9pig
———
0:00 （这是视频的进度条）
🕰3:31PM （这才是真正的时间）
“哈喽～”坐在沙发上的郭文韬笑着歪着头，对茶几上的镜头招了招手，“大家好久不见！”
【呜呜呜呜呜呜终于更新了！！】
【不是周更嘛，怎么断了两周啊呜呜呜呜】
【你们知道我这两周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呜呜呜】
【终于有vlog能续命了！】
“我和阿蒲最近又忙起来了，所以vlog都没时间录。不过各位放心....”郭文韬挠挠鼻尖，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会尽量每个月都更一次的啦~”
【？？？？？】
【《放心》《月更》这是人话吗？！！】
【我要生气了哦！（叉腰）（超凶的哦）】
【《尽量》...那就是也有可能一个月都不更新呗....我真的会哭😭】
【忙什么啊？名学6吗？】
郭文韬将地上的大冒险箱子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今天呢，就先来抽一条大冒险吧。”
他拿出一张纸条，念出上面的字：“在公共场合突然亲一下他，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蒲哥直接把韬哥拉到怀里狠狠地回吻（开始脑补一些.......）】
【救命哈哈哈哈哈哈】
【好期待哦！】
“好嘞！”郭文韬玩着手中的纸条，抬起头看着镜头说，“那就等哪天我俩一起出去了再说吧。”
“就先这样啦！到时候再见！”
【拜拜宝贝！】
0:31
两天后的🕰6:31PM
蒲熠星举着GoPro围着正在穿鞋的郭文韬转了好几圈，镜头跟着晃来晃去，画面都不清晰了。
【给我看晕了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蒲星你在干嘛啊？！】
郭文韬穿好鞋后蒲熠星才停下转圈，他搂上对方的肩膀：“走吧宝贝！吃饭去啦！”
“嗯嗯！”郭文韬一开门，小奶酪就跑了过来，在他们俩跟前汪汪叫了两声。郭文韬蹲下揉着小狗的头，“怎么了呀？”
【啊啊啊啊啊小奶酪！！】
“肯定是舍不得我们走呗。”蒲熠星也跟着蹲下。
汤汤和瓜裟也走了过来，郭文韬撸了它们两把：“就去吃个饭，很快就回来了。”
【哎呦！估计是俩人经常出差的原因吧...】
“孩子们在家里乖乖的哦。”蒲熠星说，“我们一会就回来。”
【哈哈哈哈哈】
【《孩子们》好温柔哦】
0:31
🕰6:31PM
来到了一家火锅店，两人在餐桌的同一侧坐下。
【又是吃火锅哈哈哈哈！】
【好家伙我正在吃火锅哈哈哈哈！】
蒲熠星把GoPro摆好在他们对面，就靠向郭文韬，跟他一起看菜单。
【哎哟！贴贴～】
“宝贝想吃什么呀？”蒲熠星问。
“就...”郭文韬想了想说，“跟之前一样吧。”
“好嘞！”
蒲熠星跟服务员点完餐后就开始跟郭文韬闲聊。
“哦对了，忘记给你看。”郭文韬掏出手机，“昨晚你还没回家时，瓜蛋又趴到窗户边看夕阳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它怎么又看夕阳了？”蒲熠星接过手机， 笑盈盈地看着郭文韬拍的照片和视频，“它都连续看了六七天了吧？”
“对啊。”
【哈哈哈哈哈哈爱看落日的猫猫！】
【哎哟！蒲爸爸满眼都是爱啊！】
“我觉得瓜蛋现在是一个，是一个哲学家和艺术家的范围了。”蒲熠星笑道，“每天傍晚看夕阳。”
【哈哈哈哈哈哈哈瓜·哲学家·艺术家·蛋】
“哈哈哈哈哈！”郭文韬凑过去，划了几下手机，“我还拍下了瓜裟趴在地毯上休息，小奶酪跑去不停地逗它，但它全程一动不动，完全没搭理小奶酪。”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
【小奶酪别打扰哥哥休息，来跟姐姐玩吧！！】
趁蒲熠星正在专注地看视频，郭文韬偷偷地冲着镜头吐了一下舌头。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们的高冷美人啊。”
蒲熠星说完这句的下一秒，郭文韬就飞快地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亲完之后，郭文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接着对方之前的话：“小瓜裟老高冷了！我最后就把小奶酪抱走去跟瓜鸹乐玩了哈哈哈哈。”
蒲熠星愣愣地眨着眼，小嘴还微微张着，看上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这太可爱了吧】
【就一个亲亲而已！蒲子你怎么回事？！！】
见蒲熠星没回话，郭文韬悄悄地笑了笑，继续说着关于孩子们的有趣事。过了一会，蒲熠星抬手戳了戳郭文韬，问：“宝贝，你怎么突然亲了哦？而且我们还在外面啊，你不害羞了吗？”
“问那么干嘛？”郭文韬皱着鼻尖，噘了噘嘴，“我就是想亲你一下不行吗？”
【啊啊啊啊啊ggg可爱死我了！！】
【前方高甜！吃不了狗粮的快撤！！】
“行行行！肯定行啊！”蒲熠星拍拍胸口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你想亲就亲，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你随意！”
【哎呦喂！这小情话怎么说得一套一套啊？】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情话小王子】
【在我这里ppp说情话很真实，一点都不油】
郭文韬没忍住笑出了声，就在这时，服务员走过来上菜了。等服务员走了他拿起筷子开始涮肉，他说：“快吃吧！”
“mua！”蒲熠星快速地在郭文韬唇上落下一吻。
【啊啊啊啊啊啊又亲啦！】
郭文韬用胳膊肘戳了一下他：“你干嘛呀？”
蒲熠星学着郭文韬之前的样子，撅着嘴说：“我也想亲你一下嘛！不行吗？”
【啊啊啊啊学lp撒娇！！！】
【你们两个别把我可爱死了！！！】
郭文韬微微笑着说：“行~”
“嘿嘿！”蒲熠星搂住对方的腰间，把下巴抵在对方肩上。
“吃饭呢。”郭文韬拍着圈住他腰上的手，“太多人看着啦。”
蒲熠星左看看右看看：“没人看我们啊。”
“那你也松开嘛，你这样我还怎么吃啊？”
“那你再亲我一口我就松开。”
郭文韬无奈地笑了笑，扭头跟他接了个甜吻。
松开之前蒲熠星还在他颈侧那处温柔地亲了一下，弄得他痒痒的，他耸了耸肩膀说：“好好吃饭。”
蒲熠星：“遵命！”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我人没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开始发疯了呜呜呜呜】
下期见！
【期待下期！】
4:01——
——
中间那段瓜蛋看夕阳是真的，ppp昨天在《超脑少年团》节目里讲了，大家可以去看看。
【德哈】无法拥有的人要好好道别
*4.1W+一发完
*一些捅不破的窗户纸的双向暗恋
*HE（别被标题误会到，千真万确）
*战后重读七年级背景
————
Summary：他那所有努力昂起头强装出来的骄傲和自信，会在喜欢的人出现在面前后，一击即溃。而他那所有努力强压下的担心和心疼，会在愤怒到极点再也忍不了了的时候，彻底爆发出来。
——————
1
金发男孩扶着墙角站了起来，快速抹掉了鼻子下的血，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几人。
“马尔福，你愿意舔一下我的鞋子吗？”
随着男孩恶劣的话语响起，他身旁的几人同时哄笑出了声。
“等审判结束，我父...
*4.1W+一发完
*一些捅不破的窗户纸的双向暗恋
*HE（别被标题误会到，千真万确）
*战后重读七年级背景
————
Summary：他那所有努力昂起头强装出来的骄傲和自信，会在喜欢的人出现在面前后，一击即溃。而他那所有努力强压下的担心和心疼，会在愤怒到极点再也忍不了了的时候，彻底爆发出来。
——————
1
金发男孩扶着墙角站了起来，快速抹掉了鼻子下的血，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几人。
“马尔福，你愿意舔一下我的鞋子吗？”
随着男孩恶劣的话语响起，他身旁的几人同时哄笑出了声。
“等审判结束，我父母知道后，你们几个就死定了！”金发男孩眼里的恨意简直要夺眶而出了。
“威森加摩说不定直接把你们一家都给关进阿兹卡班，到时候你哭着喊爸爸都没用！”
“哈哈哈哈！就是啊，他真天真！”
“我要是你，我才没脸来上学呢，前食死徒有什么资格来啊！”
“就是啊，马尔福，你哪来的自信来上学的？你看有几个人愿意待见你——也就你那几个斯莱特林抱着团的狐朋狗友吧？你还不如直接拍拍屁股走人，别再出现在英国了，更别出现在霍格沃兹，不然你只有挨打的份。”
“或者你求求我们，我们说不定心一软愿意先放你一马，让你舒服个几天。”为首的男孩抱着手，语气轻蔑道。
金发男孩直接翻了个白眼笑出了声。
“你们没本事也没胆量把我弄死，就别说大话，”他依旧昂着头，“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好货色吗？大战的胜利你们参与过一分一毫吗？邀功倒是快，跟你们有半毛钱关系吗？”
为首的男孩脸色立马变了，他指着金发男孩咄咄逼人道：“你马尔福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们！你再敢多废话一句，我们马上就动手！”
“好啊！动手啊！你以为我怕你们吗！”
一敌四，显然在“送死”，但德拉科绝不会放弃抵抗，让自己被按着欺负，因为他最后的那点尊严也不允许。既然他已经选择了要继续回霍格沃兹把剩下的学业修完，就是已经料到了以后会发生的一切——包括眼前这种过不了几天就有的打斗，包括被围堵被霸凌。
这样的事，常常会在霍格沃兹的各个角落发生，那群人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去堵德拉科——用各种挑衅和侮辱来激怒他，然后再找理由打一场，发泄情绪。
敢这么做，是因为他们料到了德拉科绝不会告诉他的父母，首先，老马尔福夫妇近期已经忙到不可开交了，根本没什么时间来霍格沃兹看望他们的儿子。其次，即使知道也不能怎么样，因为他们一旦忍不住动手，就会立马罪加一等。毕竟给众矢之的加罪，是许多人都乐意看到的。
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的限制，才使得他们能肆无忌惮地欺负德拉科，因为他们根本不怕这件事被泄露出去。
而德拉科也是个死也不肯松口求饶，不肯低头的人。这样，他们便能一次又一次地动手。
没人会管这件事，既是因为他们总找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动手，还因为学院里的大部分学生大都选择直接漠视，他们会在看到时当做没看见，直接离开。而更过分的是，有的人会在看到后拍拍手鼓个掌再笑个两声，趁机会甩两个咒赶紧走人。
而每当德拉科和自己的几个斯莱特林的朋友待在一起时，通常都能解决这件事。因为人数一多，那些人便无法再动手。
所以，他们总会挑德拉科落单时，去打个痛快。
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说的就是德拉科。
他很少去医疗翼，除非在真的有什么自己无法动手治疗好的伤出现时，他才会随口找个理由与庞弗雷夫人搪塞过去，然后速速处理好速速走人。
他其实也怕庞弗雷夫人知道后会告诉纳西莎和卢修斯。他已经不想再给他的父母增添什么负担了，他知道他们一家如今已经寸步难行到了极点。
他总会告诉自己，他已经要成年了，必须独当一面了。
他不能再做那个张口闭口就是“我要告诉我爸爸”的人了。
他明白一个错误会酿成接下来无数个如多米诺骨牌一样连续倒下的错误，他明白从他左臂被印上黑魔标记那刻起，他的人生就已经拐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错误道路。
而如今，他只能直视现实，不能逃避，因为他是真的无路可退了。
2
战后的氛围还是有些许紧张的，但大家好像都统一地把矛头对准了斯莱特林，因为大部分人都默为那是出食死徒最多的学院，加上大战时，他们逃的逃，跑的跑，躲的躲，根本没几个人留下来。
如今，选择明哲保身的精明斯莱特林们也都不再保留傲气和说着那原来不停挂在嘴边的纯血统论。因为他们知晓，那样肯定会引发众怒，会遭到一群人的讨伐。
很少能在校园内看见绿色衣袍，因为他们除了吃饭和上课几乎不离开休息室，连魁地奇比赛都直接不参加了。他们喜欢几个人聚在一起，因为落单的代价，轻的是被小声吐槽两句，重的则是——
如德拉科一般。
他是被打压得最狠的一个，也是大部分人都不想放过的一个。
3
这天，哈利在抱着书准备绕到另一条走廊去上课时，忽然听到右侧角落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往后退了一步，往那个留了点缝的杂物间看去——他瞬间皱紧了眉。
大概是施了小声咒的缘故，里面的吵闹打架很激烈，但外部根本听不见什么。
他看见角落的德拉科不停挥动魔杖对抗着围着他的几个男孩——几个衣袍颜色各异的男孩。他似乎有些忙不过来，当来不及挡住的咒击到身上后，他直接捂住了肚子。
放在过去，放在他们最敌对的那几年，哈利会觉得此情此景十分大快人心。但如今莫名的，他感觉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攥紧的拳头和想迈开的脚，还有那紧紧盯着的视线都证明了他此刻内心的混乱与纠结。
“哈利，人呢？”
赫敏扭回头，折返着往回走，她发现哈利还停在原地不知在看什么，便好奇地朝他走去。
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后，她淡然地开口道：“哦，这事在霍格沃兹见怪不怪了，隔几天就发生一次，你第一次遇见可能会有点吓到，正常。”
她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好了，走吧，麦格教授还在等我们呢。”
另一头的打斗依旧没结束，哈利却只能强忍下打算冲过去的想法，慢慢松开了拳头。
“走吧。”
他最后看了眼那靠在墙角的金发男孩后，垂下了眸，跟上了赫敏的脚步。
看得出来黑发男孩脸上的凝重，赫敏随即开口道：“哈利，这件事并不好解决，那是他们的报复和怨气。如果他们想发泄，就能找各种理由。从开学到现在，已经近三个月了，连他自己都不提出需要任何帮助，那么造成什么后果都是他应得的。”
“赫敏，我知道你不喜欢马尔福这个人，但客观的来说——我觉得他倒也没那么坏，那么十恶不赦。”哈利皱着眉道。
赫敏耸了耸肩，“反正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什么优点，如果非要算上一个有些令人改观的，那就是那次在马尔福庄园没指认你——但谁又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是不是真的是出于好心和尚存的良知呢。”
哈利边走边扭头往后看了一眼，他再度转回头时，叹了口气。
“我其实就是觉得他不至于沦落到这种下场……他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现在也不该沦落到那被任何一个路过的人都能‘踩’上一脚的地步。”
赫敏摇了摇头道：“能有多少人不随波逐流，不跟着多数人的思想走，从始至终保持着自己的内心呢？现在整个学院的反纯血论的士气愈发高涨，许多人觉得加入进去才是最正常的，他们并不会去多想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同样的，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而那个倒霉的人，就是马尔福。作为一个前食死徒加上纯血的身份——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能被拎出来的，当那个被当众批判的人选吗？”赫敏无奈道，“他马尔福也不愿被人低看，从不申请什么保护，所以只能算是他死要面子，白白挨打。”
哈利都听进去了，但他却没回话。
他垂在衣袍下的手再度攥紧了，心里莫名升起了一阵愤怒和心疼，他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他唯一能确认的是，自己的内心深处无法去放任此事发生，去选择漠视。
4
“马尔福，学期已经过半了，你还在强撑什么呢？要我说，你就赶紧跪下，然后低个头求求我们，说不定接下来别人揍你的时候我们还能帮你说两句话呢。”
“不过马尔福，你可别当真，他就说着玩玩的，除了斯莱特林谁愿意帮你啊！”
“就是啊，哈哈哈哈！”
“我一个人不也和你们耗到了现在？”德拉科正了正衣领，毫不示弱，“我看你们脸上的伤口也还没恢复呢，哪来的底气这么自信？”
“你！不会说话是吧？还想挨打是吧？”男孩撸了撸袖子，竖起魔杖，“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打就打，废话什么？”
德拉科熟练地抽出魔杖，嘴边的咒语已经准备好了。
“统统石化——”
“障碍重重！”
“速度挺快。”男孩哼了两声，随即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往后退了一步。
德拉科的眼神不停地在三人脸上划过，想着应对措施。
同一时刻，三个咒同时击来，德拉科快速念着咒语，他挡掉了两个，而还剩最后一个时——他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站了一个男孩，他就这么看着自己，看不清神情。
他瞬间慌了，咒也没能成功念出来。
结果就是，咒打中了他的膝盖，他控制不住地摔倒到了地上。
“好！干的漂亮！”
为首的男孩激动地鼓起了掌，抬起脚准备踹上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上脚，就直接被身后冲来的人一下子撞到了一边。
“你们当霍格沃兹是什么地方！是让你们肆无忌惮欺负别人的地方吗！”那黑发男孩挡在了德拉科的面前，瞪着那几人。
“是波……波特……你……你怎么会……”
“你们真的以为没人会管这件事吗！一旦麦格教授知道了，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黑发男孩攥紧了拳头道，“我可记住你们的脸了。”
“波特，不止我们！凭什么只针对我们！”为首的男孩不甘示弱道。
“因为我看到谁就是谁，你们在这我不针对你们针对谁？”哈利淡定道，“或者你们把其他人都供出来也行，我可不缺统计的时间。”
如今的哈利已经与以往不同了——说的是他的声望和背后的力量。
无论如何，那群小子都会因为哈利的那番话而感到害怕，毕竟他们可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旦严重到被退学，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快走，快走！”
为首的男孩逃的速度最快，跟班的几人随后也拔腿跟了上去。
哈利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追过去，毕竟这个警告应该能起点效果，大概能让德拉科接下来一段时间能不再挨打。
他快速转过身，却发现德拉科有些傻眼，他就那么坐在地上看着他——几秒后，他立马错开眼神，慌张的眼神不知该往哪看。
哈利不可否认自己今天的行为是冲动的，但他并不后悔。
上次的漠视已经在后来折磨了他足足两天，这一次碰见，他真的无法坐视不理了。
德拉科根本不看他，似乎就是打算等他自己离开。
他不想和哈利交流，并不是不愿意，而是现在的场面着实有些尴尬。还有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今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算。
但哈利并没有离开，他看着德拉科，仔细扫了眼他全身上下——鼻梁有些歪，嘴角鼻尖都有些血，衣袍有些残破，衬衫上有不少脚印，头发也乱极了。
哈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但他就是直接朝那金发男孩伸去了手，准备拉他起来。
但快触碰上的一刻，德拉科立马缩了一下肩膀，躲开了。
在下意识的举动发生后，德拉科以为哈利会因为他躲开那伸开的手而气愤，但事实是并没有，哈利默默收回了手，什么都没说。
“谢谢……但我自己也可以。”他清了清嗓子，自己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
这是德拉科最后的倔强和坚持了。
他刚才已经在哈利面前丢净了面子，至少现在，他得给自己挽回点尊严。
德拉科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了衣袍慢慢站了起来。哪怕满身伤，哪怕现在狼狈到了极点，德拉科也不愿低下头，更不愿表现出任何一点受害者的委屈可怜模样——至少，一丁点都不能在哈利面前表现出来。
他直接绕过哈利，往另一头走去。
“马尔福，你完全可以去找麦格教授申请保护令，那会生效的，也是有用的，那样就不会有人再敢对你做今天的这种事了。”
德拉科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回头，而是继续拖着步子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马尔福！”
那人总算忍不了了，他直接转过身朝那背影吼道，“我不明白你在强撑什么！你头顶的皇冠是永远摘不下来吗！哪怕明知每次是被故意诬陷陷害，被那群人围堵，被揍，你也不愿意为自己争取一个简单的保护令吗！那是能保护你的最好的东西了！比你那永远都低不下的头要有用多了！”
德拉科又一次定在了原地，不过这次他没能再迈开步子。因为哈利完全猜中他的内心了——他其实也不愿意被欺负成这样，但他同样拉不下脸，去申请那保护令。
因为那将意味着，他从那刻起就真的变成需要被保护的弱者了——他如今确实是，但他自己不想承认，更不想成为。
“波特，这是我自己的事，”德拉科攥紧了拳头，压低声音道，“我不需要那保护令。”
“你每隔几天就留一身伤去上课，难道说，这是你想要的吗？”
“……”德拉科迈开脚，轻声道，“我乐意。”
金发男孩没走几步，就突然被身后追来的人拽住了胳膊。
他被拉着转过了身，控制不住地与那双绿色眼睛对视上了——那眼中有气愤，有怒其不争，还有那藏在最深处的担忧。
哈利的眼睛甚至比德拉科的还要红上几分。
“走，现在就去。”
“去哪？！”
“去校长室。”
德拉科慌张地想抽回手，但由于被哈利拉得紧，根本抽不回来。
“波特，我不去！”
德拉科瞪着他，像是警告。
“赶紧松开我！”
哈利看着他，静了几秒后，突然松开了他。
“好啊，不去算了，”他甚至笑了，“随便你吧，马尔福，我只为你出头这一次，以后你就继续挨揍吧，算算还有几个月才毕业，够你受的了。”
德拉科愣在原地，收回的手垂在腿边不知该放哪，他看着哈利突然换了副神情，还有些没能缓和过来。
“可得戴好皇冠，”哈利最后失望地看了他一眼，毅然转身往回走，“记得一定要戴一辈子。”
“波……”
看着那背影越来越远，德拉科还是没能说出点什么，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没法完全脱口而出。
算了，没人能帮得了他的。
德拉科叹了口气，慢慢转过身，朝地牢的方向走去。
幽长僻静的长走廊上，独自舔舐伤口的男孩边为自己熟练的施去治疗咒，边放轻脚步。
孤独的影子慢慢拉长，直到融入黑暗深处，彻底消失。
5
哈利的那次出面确实有帮助，至少后面的三天都没人再来找过德拉科麻烦，但他知道维持不了多久，最多一个星期，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不过他这一个星期终于舒服了一段时间，不用提心吊胆到害怕突然走在路上时被围堵，受了伤不敢去医疗翼，找各种理由瞒各个教授。
最重要的是，不会再次在哈利面前丢面子。
除了一起上课，德拉科和哈利再没半点交流。不，其实连课上也没有，他们坐得挺远，斯莱特林们大都坐在最后面的几排，而格兰芬多们大都坐在最前排。德拉科总能时而不经意瞥到那黑发脑袋，却没几次见他转过头来。
他们最后的交流停在了那次哈利放完话转身离开的那刻，也是那德拉科到目前为止心里一直记挂着的时刻。
他不否认哈利的提议是正确的，但问题在于他不愿意，其实他早就想过，他也知道求助校长的庇护是最有力的办法。
可哈利说的也没错，他就是摘不下他头顶的“皇冠”。
6
一个星期过去后，又有人开始慢慢露出坏的苗头了。
被诬陷偷了东西这件事，德拉科已经习惯了。他这次都不想解释了，因为他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无力辩解，等着他闹笑话。
留下一句“我没有，爱信不信”后，他就离开了。他知道那群人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在于为了把他惹急，然后看他气愤又无助的样子。
但德拉科现在已经练就了一个如“钢铁”般的心，什么流言蜚语，诬陷谩骂都扎不伤他。
那些话听着确实不舒服，但他选择当个间断性“聋人”，不去理。没当看他们计划失败，气急败坏的样子，德拉科会觉得好受点。
随着时间推移，“日常”的挨打又开始了。
那些面孔德拉科都熟悉了，最终的结果都会是——大家都带着伤。而唯一的区别就是那群人的伤少，德拉科身上的伤多罢了。
他总会在睡前告诉自己，再忍忍，再忍个三个月左右，等考完NEWTs，等毕了业，他就能彻底摆脱这一切了，到那时他就不必再每隔几天添一身新伤。
难过吗？当然难过了，但他并不会在给卢修斯和纳西莎的回信里提及，他总会说自己一切都好，希望他们也是。
他能很好地消化那些烦心事，或是说，是习惯了，是麻木了。
7
有那么几次，德拉科再次发现哈利在自己被堵后路过并看到了他，但通常他只在看上几秒后，就直接扭头离开。
德拉科完全能理解，其实如今对于哈利，他还是报以感激的，因为那次他确实帮了他。现在他装作看不见，德拉科也能理解，他能猜到哈利是故意不想管的，因为一回响起他的那番话，他那时怒其不争的眼神，德拉科便能立马明了了。
万事都需要一个导火索，而让德拉科决定跑去校长办公室的导火索就是——那群人已经过分到直接把他记满笔记的书本给烧了。
他知晓后的那刻，直接暴怒了，那次的打斗像是真的要分个你死我活，谁也不愿退让。最终的结果就是直接闹到了医疗翼——那次的打斗双方都重伤倒地了，路过的学生看着地上一大摊血和同时昏迷在地的几人后，立马惊慌地跑去找了庞弗雷夫人。
这件事后来在学院里闹的沸沸扬扬，但也只限学生之间，没人打算闹到麦格那，毕竟他们都明白如果她真的知道了，结果就会是，期间帮过忙的人都逃不了干系。
当然了，德拉科自己也不想说出去，他也选择了闭嘴缄默。但庞弗雷夫人绝不可能坐视不管。德拉科第二天在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她直接撂下了一句话。
“你要么自己去说，要么我去说，不然，我就告诉你父母了。”
听到要告诉纳西莎和卢修斯的这句话，德拉科立马精神紧绷了起来。
“不行！”
“要不是这次被我碰见了，我估计还真的不会知情，他们欺负人的人瞒就算了，你这个挨打的受害者为什么也不选择开口寻求帮助，把这件事披露出来？”庞弗雷夫人问了最想问的问题。
德拉科张了张口答不上来，太多理由了，其中最重要的两点是——他不想让他父母知道后直接激动到冲来找人算账，然后导致一些不可逆转的后悔事发生。还有就是他那仅剩的自尊不允许他这么做。
“如果你不愿意，我是不会抖出去的，但现在是你必须做选择的时候，要么让你父母知道，要么告诉麦格校长让她知情，你选哪个？”她眼神坚定道。
“我……”
8
好吧，他是真的别无选择了，才选择走向校长室。
在门口踌躇的这段时间里，他脑海里不停重复着当初哈利的话和最近庞弗雷夫人的话。
他在想，自己这么做会有好处吗？
至少能不让父母知道？但这也不能算是好处吧。
能让哈利改变对他的看法？这或许会算，但……哈利真的会在意他有没有选择寻求保护吗……会不会其实无论他说不说，哈利压根都不会关心。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绕来绕去，满脑子开始都是哈利了，他的烦躁又上了一级。
又过了好一会，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终于敲起了门。
但……无人应答。
“麦格教授？”
“麦格教授，你在吗？”
显然，校长室没人。
看来现在是没机会，他放下手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在来之前就侥幸地希望她不在，那样他就有理由继续往后拖了。
如今，确实如他所愿了。
他慢慢转过身，打算原路返回休息室。
但当他抬起头刚迈开一步，就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和站在几米外的黑发男孩对视上了。
德拉科立马慌了神。
他不知道哈利在那站了多久，而他对于自己出现在这的这件事，又会怎么去想。
“呃，真巧，本来想找麦格教授询问考试相关试题的，结果她不在，我得走了。”
德拉科在紧张之下随意编了个苍白又假到透顶的理由。毕竟，他总不可能说实话吧。
那多丢脸啊。
他干笑了两下，立马往前走去，在经过哈利身旁时，他速度提得更快了。
等脚步声消失，哈利才慢慢回过神。
其实他从德拉科敲门的那时就已经站在那了。
他有些诧异，还有些惊讶，他以为德拉科是那种死都不会迈开一步的人，却没想到他如今居然真的肯试着摘下“皇冠”了。
其实哈利在意的并不是德拉科这次有没有说，或是说，有没有说成功。他在意的其实是德拉科终于肯那么去做了。
事实上，这就够了，他并没期望过德拉科敢真的说出口，他所期望的是德拉科愿意稍微为他自己着想一点，愿意稍微低点头，愿意把他的话考虑进去。
哈利慢慢走向前，把一摞书本摆到办公室门口的地上，然后转身往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去。
他在离开前最后看了眼德拉科离开的方向，才踏上台阶。
9
德拉科打退堂鼓了，一次的失败尝试后，他不打算再去说了。
毕竟庞弗雷夫人没给他施压，也没给出期限要求，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往后拖了。
最重要的是，昨天遇见哈利真的使他尴尬到了极点，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在他面前这么无措过，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倒霉，为什么每次希望的那些，无人知道的，不想被发现的时刻，都统统会被哈利撞见。
他在哈利面前丢脸的次数，从小算起，一双手下来已经数不完了。
接下来，真的不能再增加了。
10
即使被庞弗雷夫人说教了一顿，还是有人继续着这样的霸凌行为。
但这次他们学聪明了。他们会在下手时，把度控制得当，确保不会严重到有人要被送去医疗翼——如此，他们便能继续肆无忌惮地动手了。
那群人因为害怕，所以收着动手。德拉科则不是，他会以双倍反击回去，他才不怕被庞弗雷夫人再度知道，毕竟这是已经发生过了的。
但无论如何，一对多都是不合算的，因为受伤最多那个人，依旧还会是德拉科。
金发男孩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是这个月第三次鼻梁断裂了。
他知道不严重，所以也没急着管。
“我下午还有课，赶紧滚远点。”
德拉科瞪了眼他们，试图从一侧绕出去。
但他刚走两步，就被用力推了回去，肩膀重重撞上了墙，疼得他眉头紧皱。
他刚打算抽出魔杖反击，却在抬头时，发现了那个，最不想被他看见自己此情此景的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看德拉科的表情突然僵住，那群人中为首男孩便立马嘲笑道：“什么表情？怂了？”
“希特斯·那瑞博纳？”他身后突然响起声音，“是你，对吧？”
“是我——谁啊你——”男孩闻声不屑地转过头，却在看到那张脸后没忍住踉跄了一步，“波……波特……”
所有欺负德拉科的人都害怕哈利，因为他上次的放话被他们传开了。他们清楚哈利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和麦格的关系很好，一旦事情被他抖出去，那他们就完了。
“波特……你别插手这件事，马尔福这样的人不需要你替他出头，这是他应得的，他可没什么好可怜的。”站在最前面的男孩叉着腰道。
“但他是我的朋友，”哈利眼神异常坚定，甚至有些怒意，“够理由了吗？你们能明白他是我的朋友吗？所以你们以后要是欺负他，就等于骑在我头上欺负我，我想到那时我为我的朋友出头打架，是很正常的吧？”
哈利的话让所有人都惊了，包括扶着墙的德拉科，他望着那黑发身影不解极了。
“波特……”男孩合不拢嘴，他身旁的几个跟班也是。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还是说非得打一架？”哈利似乎真的不在闹着玩，因为他的杖尖已经有微弱的光芒了。
几人面面相觑，同时咽了咽口水，急急忙忙挤着往另一头走。
他们不停回头，不停小声讨论着——哈利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直到他们绕出拐角，消失在尽头，消失在目光可及之处。
哈利把魔杖塞回衣袍，慢慢转过身——他发现德拉科还是那副震惊到极点的表情。
德拉科努力组织语言，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波特……你没必要为了帮我而豁出去到那种程度……朋友太夸张了……”
“哪里夸张了？”哈利望着他，“马尔福，这次可是我先抛出橄榄枝，所以——做不做朋友？”
“你说……什……什么？”德拉科以为自己听错了。
哈利抱着手道：“这是第三遍，也是最后一遍——我可没耐心了。到底做不做朋友？”
“你……”
“真磨叽，不做算了。”
没给德拉科说话的机会，哈利就立马转过了身。不过他还没走几步，就被身后的人追上，拦住了去路。
“你是认真的吗……”
“爱信不信。”
哈利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绕着他走。
但他这次没迈几步，就被拽住了胳膊。
“好——做，做朋友！”
德拉科急到有些结巴。
哈利这才满意到慢慢展露笑容，不过他压着嘴角，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朋友间的第一守则——听朋友的意见。”
“……你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
“不让你做什么不愿意的，放心吧。”
“走，去医疗翼。”
哈利钻到了德拉科的身边，把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其实我的腿其实还好……能自己走……”德拉科小声倔强道。
“你确定吗？”哈利扭头望着他，“那你自己走吧。”
说完，他便打算退开。
“呃不——好像——好像还有些疼……有些不稳……”
德拉科立马把哈利按住了，焦急地撒谎道。
“真的？”哈利眯着眼问道。
“千真万确。”德拉科这次的神情就伪装得坚定多了。
他们无法把视线停在对方脸上，于是只好边走边同时撇开头看向相反的方向。如今那两张脸上——同时默契地浮现了难以掩藏的小窃喜和害羞。
是莫名出现的，是突然的，是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的。
他们一路没搭话，但彼此心中的内心戏都丰富极了。
当踏进医疗翼后，他们便快速地松开对方，退回到了“朋友”的距离。
“庞——”哈利推开门却没看见任何人，“看来庞弗雷夫人不在。”
“没关系，我坐着等会就行。”德拉科自己慢慢挪到病床边，坐下时动作缓慢，因为其实他的屁股也摔疼了。
哈利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了他一会后，靠在门边问道：“还要继续挨打？”
德拉科抬眸瞥了眼他，尴尬道：“麦格教授不在。”
“谁说的？我上午还看见她了呢，你现在就能去。”哈利道。
德拉科什么都答不上来，他根本不可能去，但也不能让哈利看出自己在害怕在躲避，于是他想了想，答道：“我晚点去，晚点会自己去的。”
“多晚？毕业后？”哈利冷哼道。
德拉科再次被堵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好在，庞弗雷夫人到的非常及时。
“哈利？”女人在看到哈利后惊喜了一瞬，“好久没见到你了，怎么会出现在这？”
哈利立马扭头，对女人笑道：“不是我，是马尔福。”
“德——德拉科？！”庞弗雷夫人立马皱紧了眉，扭头朝内看去。她看向坐在床上面色尴尬的男孩，无奈道，“你居然还没行动？”
德拉科立马使了个眼色，示意庞弗雷夫人别把那件事抖出来。
庞弗雷夫人很快就接收到了意思，她朝内走去，还不忘扭头看了眼哈利。
“什么行动？”哈利好奇地问。
德拉科依旧在努力使眼色。
“没什么——”庞弗雷夫人终归是善解人意的，“我说他NEWTs考试的准备行动。”
德拉科立马松了口气，连连附和着。
“好吧……”哈利也没再追问下去。
“不过哈利，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德拉科以为结束了，其实并没有，庞弗雷夫人这次直接把问题抛向了哈利。
还不如把刚才的事抖出来，那样也比这样要好。
哈利没有思索，直接道：“当然是错误的。”
庞弗雷夫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帮德拉科卷起了裤腿。她把魔药敷上他腿上的伤口，后者再疼也只是咬紧了牙。
在哈利面前，他一丁点痛的表情都不想露出来。
“不过，你们两个现在居然成为朋友了吗？”庞弗雷夫人随意地问道。
两个男孩直接对视上了，他们惊讶于会被一眼看出——当然，这也不奇怪，毕竟他们能保持不吵不闹地待在一个空间，就已经算是多年来罕见的和平了。
“见证历史了，真不可思议啊。”庞弗雷夫人打趣地笑道，“谁都不会信吧，两个曾经那么敌对的对手，居然愿意握手言和，你们这些男孩的心思，可真难猜。”
他们都接不上话，只能保持沉默。
“哪有什么无法和解的关系，说白了就是不够讨厌罢了，”庞弗雷夫人依旧自顾自地说，“我看你们其实都对对方有点好感吧，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呢？”
‘好感’这个词让两人瞬间不冷静了，他们的理解显然和庞弗雷夫人所想表达的有些出入，她的意思是‘友好’导致的‘好感’，而他们默认为‘喜欢’导致的‘好感’。
以至于控制不住，直接默契到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不是的！”
这一声把上药的庞弗雷夫人都吓到了，她差一点手一抖，导致魔药倒多了，好在她足够稳，控制好了量。
“医疗翼控制音量，保持安静！”她不高兴地抬头批评道，“这是一年级就教的规矩，你们两个到现在还不知道？”
被这么一说，两人立马闭上了嘴，他们又一次看了眼对方后，快速移开了眼神。
“我想我还有事，那……庞弗雷夫人，我先回去了。”
哈利见气氛凝重，只想离开。
没等到回答，他直接拔腿就转身逃离了医疗翼，一路没回头。
“和我说干什么……”庞弗雷夫人小声嘟囔道。
几秒后，她突然扭回头，犀利地盯着金发男孩问道：“你打算和我拖到什么时候？”
“呃——再给我点时间……”德拉科咽了咽口水，“很快，很快……”
“一个星期，不然我就通知你父母了。”
“一个星期？！”
“怎么，嫌短了？你算算，从我要求的那天开始算起，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你还是一点行动都没有。要是没再挨打倒也就算了，你看你现在，不还是带着一身伤来的吗？”庞弗雷夫人摇了摇头，十分无奈。
“我……”德拉科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点子，他急忙道，“如果我不再被打，不再负伤，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说了？”
“可能吗？”庞弗雷夫人看着他，“你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
“我会有办法的，你信我，真的，我能做到的。”德拉科道。
“如果接下来一个星期无事发生，那我就——”
“那你就放我一马，不然，我听你差遣。”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自信？”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能确认我会成功的。”
11
办法很简单，也有点过分——那就是和哈利维持着好朋友关系，因为他清楚没人敢在哈利面前对他动手。
他想着只要他和哈利越来越熟，就没人再敢来招惹他了。而哈利先前抛出的橄榄枝，给了他很好的一个机会，若是不把握住，还要等到何时呢？
但他又觉得这样有点过分，因为算是利用了哈利——但，他在心里劝说自己，其实他确实在用真心和哈利做朋友，“自愿”被他的光环庇护着。
这样想想，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不是，德拉科，我听说你和波特成朋友了？”
布雷斯一回到寝室，甩下包就冲到了德拉科的床边。
“被传开了？”德拉科倒没什么惊讶的表情，“那么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是的，我们现在是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成为的？”布雷斯的问题根本止不住，“谁提的？认真的还是闹着玩的？”
德拉科瞥了他一眼，快被问烦了。
他推着他离开自己的床，敷衍道：“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就是顺理成章地成为朋友了。”
“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波特为什么要和斯莱特林的人做朋友，明知道关系紧张，会带去负面影响……为什么呢？他对你有什么企图？”布雷斯左思右想道。
德拉科无奈道，“收起你那点阴谋论，他哈利·波特没坏心思。”
布雷斯眯着眼打量着他，“你也有点不对劲，你怎么开始替他说话了？”
德拉科答不上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让这样帮忙解释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他想不到回答，只好选择直接拉起被子钻进被窝。
“困了，别打扰我，我要睡了。”
这，能解决所有回答不了的问题。
见状，布雷斯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他只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朝自己的床边走去。
他在倒回床上时，嘟囔了一句——“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合伙阴谋……嗯……一定是的……”
12
“马尔福给你下药了？”
“什么？!”
“下什么药？我怎么不知道？”
哈利困惑极了，他问着褐发女孩道。
“那你为什么和他做朋友？”赫敏更好奇。
哈利瞬间恍然大悟了，他思索了几秒道：“我看不下去他被人无缘无故的打压欺负，所以打算帮帮他。”
“你不会打算把他拉入我们的……”
“没有，我想他也不愿意，而且我们还没有特别熟呢，普通朋友，才只是普通朋友。”
“哈利，我不该干涉你的交友，不过如果是他马尔福的话，你真的要好好考虑一下。”赫敏说得委婉。
“放心吧，我也算是个成年人了，不会发生什么让你担心的事的，而且就我看来，他已经改过自新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哈利认真道。
见状，赫敏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轻轻点了点头，离开了原位，朝寝室的方向走去。
哈利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思索着——他甚至在想，当初自己到底是怎么想到的，怎么会想到这个要向德拉科抛出橄榄枝，然后打算做朋友的这个决定的？
但思来想去，他就是得不到答案。
他想，那玩意就和喜欢一样，哪需要什么理由……
“你在想什么呢！”哈利突然控制不住自言自语了出来。
休息室的几个学生闻声纷纷投去了目光，但当看到哈利尴尬地笑了笑后，他们便再度做回了自己的事。
“什么喜欢不喜欢……一定是最近熬夜看书脑子糊涂了……什么都敢乱想……”哈利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两句，拍了拍脑袋，“朋友……嗯……只是朋友……”
13
德拉科的决定是对的，因为自从他和哈利成为朋友后，就真的没人再敢来找他麻烦了。
但他害怕这段关系维持不下去，于是总会时不时地就在哈利面前出现一下，然后刷点存在感。
“波特？真巧，图书馆这么大都能遇见你。”
德拉科停在了一个书架旁，看向那坐在桌边的男孩故作惊讶道。
哪来的巧合，明明是他一直关注着哈利的行动轨迹，才一路摸到了图书馆。
“马尔福？”哈利看着他笑了，“是挺巧的，这概率确实不大。”
“在看什么？”德拉科不知道该搭什么话，只能胡乱问道。
“呃……当然是……书。”
哈利的话一出，两人都尴尬住了。
德拉科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蠢极了，因为在图书馆不看书，还能看什么呢？
他们面面相觑，都接不上话，显然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和平友善的相处模式并不适合他们。
“如果很勉强，那我们就正常交流就行了。”哈利提议道。
“我同意。”德拉科立马附和了一句。
所谓正常交流，就是尽量恢复以往的状态——以往那种只要一凑到一起就会鸡飞狗跳的状态里。
但要一瞬间回去，显然有点难度。
德拉科拉开了哈利旁边的凳子，慢慢坐了下去，他本来还打算开口礼貌地问一句“可以坐这吗？”，但思索后却没能说出来，因为这太不符合他们两个人中间的火花了，他们就该是那种肆无忌惮，不谈礼貌的关系。
“你有多少把握？对NEWTs考试。”德拉科扭头问道。
“多少？这我可说不准，反正肯定能合格。”哈利撑着下巴答道。
“那你求求我，我可以考虑给你辅导一下魔药知识。”德拉科的嘴欠和小嘚瑟立马回来了。其实这并不难，因为这是他和哈利过往最常见的相处模式。
哈利闻声后无语地笑道：“拉倒吧，马尔福，我们两个水平差不了多少。”
“那我考考你，狼毒乌头和白鲜加在一起，可以做出什么？”
“黏疤剂。这么简单也想难倒我？”
“那再问你一个，制造生骨药需要哪些东西？”
“似人草，白鲜，艾斯克草药和龙骨。我前两天刚背过。”
“最后问你一个，如果德拉科·马尔福需要一瓶迷情剂，则需要加入哪些东西？”
“需要——”
哈利突然停住了，他扭头看向德拉科，发现他在侥幸地憋笑。
随即，哈利翻了个白眼，抱着手靠到椅背，吐槽道，“怎么，考试难道会考到你马尔福？故意的是吧，我怎么会知道哪三种味道是你最喜欢的？”
“格兰芬多，扣五分。”德拉科挑了挑眉道。
“斯莱特林扣十分，因为乱出题。”哈利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
“格兰芬多扣二十分，因为顶撞出题员。”
“马尔福？！你是不是找打？”
“格兰芬多扣三十分！有意殴打出题员，性质恶劣！”
“马尔福！站住！”
“格兰芬多扣四十分！不依不饶！”
“你被我追到你就死定了！”
“格兰芬多扣一万分！”
“马尔福！”
“两万分！”
14
多年前课堂上的千纸鹤，这天再度出现了。
不过这次是从身后飞来的，当哈利握住它时，直接扭头往后看去。果然，他看到了那熟悉的笑容，与那年的差不多。
德拉科还不忘挑了挑眉昂了一下下巴，示意他打开。
哈利瞥了眼讲课的教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当看到画后，他直接翻了个白眼。
纸上，黑发男孩在哭泣，旁边还写了一句大大的‘格兰芬多扣三万分！’
图画得依旧潦草难看。
他把纸攥成了团，侧过身当着德拉科的面竖起魔杖，用小火苗烧了它。
一瞬间，德拉科的表情瞬间变了，他气愤地瞪着哈利，不过后者丝毫不在意，因为只要他转过了身，就感受不到那眼神的威胁了。
但这次，哈利并不像上次那般生气，他甚至还觉得挺好玩的。而且这让他找到了最符合他们的相处模式。从图书馆那天开始，他们的状态就回到了原来。
不过与那时唯一不同的是，他们之间少了真正的敌意，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的暧昧。
下课后，哈利照常与罗恩赫敏走在一起，他们说说笑笑着朝格兰芬多塔楼的方向走去。
不过下一秒，哈利后脑勺的头发就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手胡乱揉了一把。
他立马扭过头，果然看到了那迅速加快速度超过自己的罪魁祸首——那金发男孩和几个绿袍身影走在一起，扭头对哈利嘚瑟地笑了。
哈利没说话，而是对着德拉科回了一个龇牙咧嘴的怒瞪，后者并不在意，反而高兴地扭回了头。
“哈利，你和他熟到这种程度了吗？他这样你都不生气？”罗恩好奇地扭头问道。
“啊？”哈利捋顺了头发，尴尬道，“生气啊，怎么不生气呢……”
“那你不报复回去？”
“当然要啊。”
隔天的黑魔法防御课上，哈利在进入教室后，路过最后一排时，故意绕到德拉科座位附近，在经过时，特别用力地揉乱了他的金发。
‘作案’结束的下一秒，他就听到了身后响起了一声压着声音怒吼出来的——“波特!”
他没回头，而是悠闲地走到第一排座位，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期间，他忍不住想回头去看那人的表情，果不其然——他微微侧头就看到了那幽怨愤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
他故意吐了吐舌头，而那金发男孩的面色更加黑了。
一节课结束后，哈利收拾书包准备离开。但一转身，他就发现德拉科正靠在门边，志在必得的表情像是再说——“你有本事别出来。”
“哈利，怎么不走？”
赫敏扭头问道。
“你们先走，我有事。”哈利眯着眼盯着那金发男孩。
“早点回来，等你一起去礼堂吃午餐。”
“好。”
人陆陆续续走光了，教室只剩下了两人。他们一个抱着手坐在第一排的桌上，一个人撑着门靠在墙边。
德拉科歪了歪头，把书包撂到了一旁的桌上，大摇大摆地朝哈利走去。
哈利当然知道德拉科想干什么，不过就是想幼稚的把头发再给揉回去。
不过，他也认真起来了。
在德拉科越走越近时，哈利立马找准机会就跳下了桌子，大步从一侧走廊往大门方向跑去。
不过还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背包。他被顺势一拉，转过了身。
德拉科立马扑了上去，而哈利不停地躲着他的那只手——他们打闹着，却都在笑。
可谁都没得逞，慢慢的，局势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哈利往后撤了一步，却不想被椅腿绊到了。
他控制不住地往地上跌去，被他拽着的德拉科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没办法，只可能一起摔了。
但德拉科还足够能反应过来，他立马下意识地把手伸向哈利的后脑勺位置，在跌到地上时，用手垫住了他的后脑，挡住了与地面的冲击。
撞击的瞬间，他的手骨便传来剧痛，他控制不住地咬紧了牙。
哈利快速坐了起来后，德拉科也同样坐到了一旁，不过他捂着手，倒吸着凉气。
“马尔福，走，我们快去医疗翼。”
哈利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立马拉起德拉科，慌张又焦急地就拉着他的左手往外走。书包都忘记带上了。
庞弗雷夫人的耳朵极好，当门外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时，她立马转过了身。
“哈利？”在看到他拉进了一个人后，又立马惊呼了一声，“德拉科？！”
“庞弗雷夫人，他的右手受伤了，严重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哈利越说越担心。
“你又打架——”
德拉科立马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是自己撞到的，没打架——波特作证。”
哈利点了点头道：“是，是刚才发生的。”
庞弗雷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她拉过德拉科的右手，看了眼后竖起魔杖轻轻挥了一下——接骨声“咔哒”响了一声，德拉科疼得差点直接跳起来。
“没关系，不严重，和鼻梁断裂差不多，不过手受伤要有恢复时间，这两天最好别怎么用右手。”庞弗雷夫人嘱咐道。
“不用右手？！”德拉科诧异道，“怎么能不用右手呢？我写字吃饭都要用右手啊！”
庞弗雷夫人瞥了他一眼，拿起绷带帮德拉科缠绕着，“没办法，你想用也行，只要你扛得住疼痛感。”
德拉科立马说不出话了，他才不想白白增添疼痛。
“庞弗雷夫人……这里……”
门外突然传来女孩的声音，三人同时扭头看去。
“菲娜是吗？快来，我看看你的腿！”庞弗雷夫人快步朝那站在门口，腿上缠了石膏的女孩走去，她还不忘给那两人留了一句，“好了就赶紧回去。”
德拉科和哈利只能在对视了一眼后，一同耸耸肩朝外走去。
一路上，德拉科都在试图转动右手手腕，而哈利则在一旁看着他，脸上满是关心的神情。
“波特，我没法写作业了。”
“那……这两天的作业，我帮你写。”
“波特，我想我可能没法用手吃饭……”
“这不至于吧！左手也能——”
“可是……你不可能放任不管的对吧……”
“什么意思？不会要亲手喂吧？！可礼堂人那么多，我怎么可能——”
“你放心，我知道有个秘密基地，准点碰头就行了，到时候吃完饭就离开。”
“我……”
“还犹豫什么，波特，这事可没商量啊！”
15
哈利再也不想和德拉科打闹了，因为随便一下就会导致自己身边平白增添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病人。
拿了食物就走的哈利像贼一样，除了知情的两个好友外，其他人都不解急了。他一路直奔向有求必应屋，推开门望着四周没人后，才急忙钻了进去。
“我刚到没一会你就来了，真巧。”
德拉科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懒散地翘着二郎腿。
哈利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照顾病人，而像是在伺候一个少爷。
“倒数第二餐，今天过去后，你就自己吃去吧。”哈利朝他走近，把怀里抱着的食物全都放到了沙发前的桌上。
“自己吃就自己吃。”德拉科嘟囔道。
“哇哦，今天午餐居然有脆皮蛋挞！”德拉科饭来张口，直接长大了嘴，“啊——”
“干什么？蛋挞不能用左手吃？这都要喂？”哈利鄙夷地瞪了他一眼。
“那算了，吃——培根牛排吧，快，帮我切一下！”德拉科往后靠了靠，惬意地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波特，我等不及了。”
德拉科就是在折腾他，哈利看出来了。
但这份无赖他也只能先忍忍，毕竟他的手受伤，也有自己的一部分责任。
他拿出刀叉，切的时候用足了力度，像是在泄愤。
他快速叉起了一块，往前送去。
“张嘴！”
“啊——”
德拉科快速凑上前去，吃进了嘴里，还不忘满足地哼哼了两声。
看着他那副得意又好笑的样子，哈利也再没忍住。
他强行憋着笑，又叉了一块。
“吃快点，吃完我还要吃呢。”
“急什么？”德拉科瞥了眼他，“今天下午就一节课，还是三点的，我们午餐时间多着呢。”
“我还要午睡。”
“哝，这里，这里也可以。”
“这里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比你那狮子窝不整洁点——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好吧，握什么拳头啊。”
“闭上嘴，吃你的！”
“嘁。”
16
晚上，就是最后一顿‘约会’餐了。
他们当晚异常和谐，有求必应屋里满是欢声笑语。
他们像是能预料到这样的时刻以后会没了一样，才异常珍惜，珍惜每一秒，能单独待在一起的每一秒。
“我最近在一本书上学到了一个魔法，我想你绝对没见过！”说着，德拉科就抽出了魔杖。
“变来看看。”哈利很捧场，他抱着手往后靠去。
当山楂木第一次挥动，房内的光全灭了。
在哈利不解到准备开口问话时，山楂木再一次挥动了。
这一次，随着杖尖的光芒亮起，他抬头往天花板看去——一瞬间，耀眼的繁星布满了黑色的‘天’，星罗棋布。哈利望着，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太美了，他一时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但他真的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天空——果然，只有魔法才能创造出那最完美的夜空。
“天呐……”哈利合不拢嘴。
德拉科扭头看了眼他，笑着再度挥动魔杖。
这一次，‘天空’更亮了，因为有那极光的映照。
色彩纷呈的极光与繁星相辉映，宛如仙境般美轮美奂。
“你——你从哪学来的？”哈利扭头看向德拉科，期待地问道。
“图书馆随手翻开的书，无聊就学了一个，反正不难。”德拉科挑了挑眉。
哈利依旧昂着头，不想移开眼神。
“还有谁看过吗？”
“没有，只有你一个，你是第一个。”德拉科望着那双与极光颜色一般的绿色眼眸，低声道。
“看来我挺幸运的，碰巧是第一个。”哈利随口接话道。
“不……不是……”
德拉科声音极小，而后面的话他也根本没能说出来。
他还想说——“不是的，是因为我想让你看到，才去学的。”
“以后要是还有这种魔法，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哈利笑道。
德拉科望着他的侧脸，轻轻扬起了嘴角。
“好。”
哈利是真的有点不想离开了，他靠着沙发，慢慢的，连困意都快来了。
他的上下眼皮在打架，德拉科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他。是让他困了就睡呢？还是让他回寝室睡……
他还在犹豫的期间，哈利就彻底困到闭上了眼，睡了过去。
这下，德拉科是真的开不了口了。
但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回去——不过几秒后，他就否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不太想。
他四处看了看，靠到一旁拿来了个毯子，动作轻柔地把它盖到了哈利的身上，像是生怕一个小举动就会把他吵醒一样。夸张的来说，他甚至紧张到身上有些出汗了。
终于盖好了，他松开毯子的一瞬，总算松了一口气。
同时，他停留在了距离哈利脸颊的十厘米处，似乎近到都能直接感受到他的鼻息。
光线昏暗，但气氛暧昧极了。德拉科咽了咽口水，视线慢慢下移，直到停在那微张的唇上。
他想亲上去，真的，但他不敢，也没胆量。
他攥紧了拳头，却也舍不得退回去。
他不知道是什么在驱使着他，使他控制不住地往前倾去。
他移动的速度很慢，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开始跟着加速了。
五厘米。
三厘米。
两——
哈利突然偏了下头，换了个睡姿。这使得德拉科直接慌张到退回了原位，离得远远的。
不过刚才那个偏头，使得他们的唇轻微地擦过了，哈利或许感觉不出来，但德拉科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一个吻，但德拉科却在心里默许了，那就是个不经意的亲吻。
至少他们的嘴唇有碰上，至少他感觉到了那一瞬‘触电’般的感觉。
至少，那是他第一次的初吻。
德拉科的精神异常亢奋，他还是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动，根本没有困意。
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真的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醒来时，哈利已经离开了，而那条毯子则盖到了他的身上。
他慢慢坐起来，发现桌上有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斯拉格霍恩教授有约我今早见面，很抱歉，怕吵醒你，所以直接选择了不告而别。希望你能有一个美妙的早晨——波特」
看到最后，他的嘴角便控制不住地往上扬。是的，他确实拥有了一个美妙的早晨——全是因为这张纸条。
17
德拉科从未觉得校园生活有这么美好过，这么让人期待和憧憬过。
明明各个角落，都能让他回想起挨打的过往，但他选择用那些与哈利过往愉快的点滴去盖住那些不愿回想的场景。
这样，他便觉得每天都有了盼头。
“呜呼，准备什么呢？这么藏着掖着！”布雷斯直接窜到了德拉科身后，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礼盒，“让我看看！”
“布雷斯！还给我！”德拉科直接起身朝他追去。
“我就看一眼！”布雷斯迅速停住了，他打开盖子，朝内望去，“太妃糖苹果？！今天万圣节要送出去的礼物吗？”
“你要送给哪个女孩！”布雷斯瞬间激动了起来。
“还给我！”德拉科瞪了他一眼，直接把它夺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合上了盖子。
布雷斯跟在他身后，追问道：“快说来听听，你喜欢上谁了，我认识吗？”
“你不认识。”德拉科随意地敷衍道。
“啊？那是谁啊？哪个学院的，漂亮吗？”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你都准备了礼物，而且太妃糖苹果就是送给喜欢的人的啊！”
“别烦我，布雷斯！就是没有！”
“那你干嘛要准备？”
“我自己吃！自己吃可以了吧！”
“骗人。”
18
确实是骗人，德拉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了布雷斯，成功溜出了休息室。
他把礼盒藏在宽大的衣袍袖口里，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因为他昨晚与哈利约好了，决定今天都不去参加万圣节的活动，不去凑那热闹。而是选择去几乎没什么人的图书馆待着。
他有些紧张，大概是要送礼物的原因。他不知道哈利明不明白这份礼物背后的含义是什么——又或许，他会直接因为德拉科送他礼物而感到惊讶为难。
德拉科猜不到哈利会是什么反应，所以他一路都十分忐忑不安。
只剩最后一个走廊，拐出去，就要到达碰头点了。
德拉科停住了脚步，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迈出步子。
但当他刚绕出去时，就因为眼前的景象怔在了原地。
不远处，哈利和一个女孩正面对面站着。那女孩有些害羞，远远的都能看见脸颊泛红。她微微低着头，手里捏了一张情书，而哈利则在一旁尴尬地揉着头发。
德拉科听不清那女孩在说什么，但没多久她就抬起了头。接着，哈利与她说了几句话后，她便直接哭着跑走了。
哈利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像是打算说声抱歉，但不料女孩离开的太快了，根本就没机会开口。
哈利无奈地揉了把头发，转过了身。他一抬头便看见有个金发男孩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立马换上了笑容，朝德拉科挥了挥手。
看着哈利朝自己慢慢走来，德拉科把礼物藏得更深了。
他不打算送了，因为刚才的情景他都看到了——那个女孩是哭着离开，那他呢，他到时候是不是会又沮丧又丢面子地离开。
一想到这，他便再也没有送出礼物的勇气了。
“你怎么站这，不过来？”哈利停在德拉科身旁，与他一同迈开步子，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德拉科故作轻松地笑着调侃道：“我怕打扰到表白现场。”
“没有，我和那女孩根本就不熟，以前连面都没见过。而且我想她大概是看中我身上被赋予的光环才随波逐流地喜欢我的，”哈利无奈道，“这是开学以来的第十六封了，我也没办法，我没法答应，但也怕拒绝伤人。”
德拉科扭头问道：“那么多女孩中，就没一个你喜欢的吗？”
“没有。”哈利摇了摇头，“我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德拉科甚至大胆到直接开起了玩笑，“优秀到像我这样的？”
哈利的表情瞬间凝住了，他咽了咽口水，以为被德拉科抓住了什么小把柄，立马故作嫌弃地调侃道：“怎……怎么可能呢！马尔福，别自恋了！”
“嘁，你还配不上我呢。”德拉科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你的自信要是能分我一半就好了。”哈利嘟囔了一句，抱着手继续并肩着和德拉科往前走着。
哈利的心情倒是释然轻松多了，他觉得没被德拉科看出来，压力自然也降了下去。
而德拉科的脸上则镀上了一层落寞，他不由地把礼物塞得更深了。
图书馆里，德拉科心不在焉，书也没看进去，哈利问他的一些话，他也在出神了数次后才慌忙接上。
哈利在离开前问他到底怎么了，德拉科却只笑着回了句——“没什么。”
19
布雷斯是带着笑容回的寝室，但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坐在床上撑着下巴暗自神伤的德拉科。
“什么情况……你怎么表情这么沮丧啊？我还想问你呢，你偷偷溜出去，是不是送礼物去了？”
“没有，没送成。”德拉科指了指床头柜的礼盒道。
“被拒绝了，还是根本没送还出去？”布雷斯坐到了他旁边问道。
德拉科看了眼礼盒，“没送。”
“送啊！都准备了为什么不送！”布雷斯急道。
“没那么容易，布雷斯，我送不出去。”
“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你说出来，我倒要看谁这么让你为难。”
德拉科垂下眸，静了一会轻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人……”
“所以她是谁？”布雷斯眯着眼问道，“叫什么？”
“……不是女孩。”德拉科越说声音越轻。
“不是女孩？！那还能是——啊……我明白了……那就是男孩……我还真不出来你居然会是同……”布雷斯顿了顿继续问道，“不过不重要，那么他，究竟是谁？”
“我刚才的关键词已经很明显了，你还猜不到吗？”德拉科看着他反问道。
“很容易猜吗……”布雷斯皱了皱眉，思索着，“人人都喜欢……人人……喜欢……”
“天！不会是哈利·波特吧！”两秒后，他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德拉科已经破罐破摔过了，他此刻丝毫不慌张，“肯定点，就是他。”
“你，你居然——”布雷斯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你为什么会喜欢波特……”
几秒后，他又继续自言自语起来了。
“你之前那么讨厌他，现在却喜欢上了他，这也太戏剧了……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你和波特成为朋友的这件事就已经很令人震惊了，你对他产生好感和喜欢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德拉科，不是我打击你，就像你说的一样，现在整个巫师界都爱极了那位英雄。不，我应该这么说——没多少人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光环。”
布雷斯为难道，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喜欢他的人太多了，而他的选择也有很多很多。在我看来，亿万分的可能性，你只占其中之一。”
“也就是说，你会被他喜欢上的可能性微小到如同在那布满星星的天空中，选中一个极不起眼的。”
“而且，我听说他上一个女朋友不是拉文克劳的那个漂亮姑娘吗？秋张？是这个名字吧。”布雷斯直接道，“他波特可不见得会喜欢男孩。”
德拉科本就对这件事没自信到了极点，被布雷斯这么一说，一分析，他更是被挫去了那本来原有的，唯一的把握。
“别垂头丧气啊……我的意思是，还是有可能的，不过我不是波特，我可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布雷斯立马补救道，“你们不是朋友吗？你说不定以后可以悄悄试探一下，万一呢？”
“没事，我不需要安慰，”德拉科抬起头，故作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他确实帮了我很多，我或许只是对他稍微有点好感罢了，可能只是一时冲动，说不定过个几天，喜欢就被消磨光了。”
“那可是波特，还是个男孩，我不会那么蠢的，放心吧，布雷斯，我很快就会清醒的。”
“德拉科……”
“哦，我得补几句——我和他本就是两条路的人，未来是不会有交集的。而且我不会在我注定无法拥有的人身上白白浪费情感功夫和时间。”德拉科掩藏起了一抹苦笑，摆了摆手，起身往外走，“洗澡去了。”
布雷斯看着那背影走远，开始反思起了刚才自己的那番话。是不是其实他不该那么说，是不是他那样的话会使他的朋友更加地打退堂鼓。
他有些后悔了。
等德拉科洗完澡回来，布雷斯便连忙想办法试图说些什么来挽回些刚才的局面。
“为什么？德拉科你为什么不敢去试着表白一下？”
德拉科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脚步停在了原地。
是啊，为什么……德拉科自己也说不上来……
他觉得自己如今和哈利的朋友关系已经算是他们能成为的关系的顶点了，要是一个表白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那才真的叫得不偿失，损失大了。
他很谨慎，甚至连那该用尽最大勇气去孤注一掷的告白都得思考再三，但越是思考，他越是不敢，越是努力想把这种想法埋下去，越深越好——最好，永远都别有面对的那一天。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没必要去——”
“那万一他哪天有女朋友了呢？你会后悔其实本有机会却被硬生生的放弃走了吗？”
“他不是还没有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怎么能预测未来呢？”
“其实你是不是怕波特拒绝你啊？你承受不了落差对不对？”
见德拉科答不上来，布雷斯继续审视着他。
“还是说你怕你们会尴尬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德拉科依旧在沉默，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这是理由的话……其实倒挺能理解的。我和潘西表白之前甚至躲了她一个星期，犹豫不决，我那时的心理和你一样，毕竟从朋友跃到恋人，是个赌注。”
“所以……你明白的。”德拉科垂眸道。
“你自己决定吧，”布雷斯叹了口气，往外走去，“你要是有成功的把握呢，就去表白，没有……还是继续做朋友吧，我也觉得这样稳点。”
20
德拉科最近都被这件事困扰着。他吃饭时会想，上课时会想，走路时会想，甚至——看到哈利时也会想。
“明天周末，去不去图书馆？”哈利在偶遇到德拉科后，直接朝他走了过去。
德拉科的思绪立马被拉了回来，不过他没能像之前一样直接答应，因为他心里的负担和压力太大了。
他甚至在做一个最坏的打算，既然做不成恋人，不如连朋友都别做了。毕竟，做朋友天天见到，还会留念想，会空空地想着那些不可能的白日梦，期望它会实现。
他觉得现实只会给他浇盆冷水。
“行，好啊。”但他违不了心去拒绝。
哈利等了许久才听到答案，他轻轻点了点头，“那好，明晚六点，图书馆门口见。”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哈利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他只好迈开脚步，慢悠悠地往后走去。
德拉科没转过身，过了十几秒后，他才移动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21
“波特，我想问你个问题。”
图书馆的角落，德拉科抱着一本书靠在书架边望着对面的黑发男孩道。
“什么问题？”哈利抬起头，好奇道。
德拉科深吸一口气，把书放到了桌上，在脑海中组织好语言后，才慢慢开口。
“就是……我有个朋友……你应该认识的，布雷斯·扎比尼，你认识吧？”
“布雷……哦，好像有点印象。”哈利努力回想道。
在再次开口前，德拉科在心里对布雷斯说了无数遍抱歉。
“是这样的，他最近很纠结……”
“纠结什么？”
“潘西·帕金森你也认识吧？”
“她？我记得。”
他再次对潘西道歉。
“他们是朋友，但不算特别特别好的那种，布雷斯最近告诉我说，他说他其实喜欢上了潘西，但他不敢表白，他觉得会影响他们努力维持着的朋友关系，失败了连朋友都做不成。所以他很纠结，他想得到个意见，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德拉科一口气说完后，深深吐了一口气。但看着哈利认真低头思索起来的模样，他再次控制不住地开始紧张了。
“那在你看来，潘西喜欢布雷斯吗？”哈利问道。
德拉科答不上来，因为这个故事真正的原型就在对面——就是此刻的哈利。
他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才只能选择用朋友的这个借口问的啊，他又怎么能猜到哈利喜不喜欢自己呢。
“最坏的猜测，潘西并不喜欢布雷斯。”
“不喜欢？”
“是的。”
“这可很重要啊，你能确定吗？”
“我……”德拉科突然凝视住了哈利。
“看我干什么？你回答啊，确不确定？”哈利甚至笑了。
“大概是不喜欢的，最多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吧。”德拉科咽了咽口水。
“这么少吗？！”哈利惊道，“都是朋友了，多少有一半的好感吧，不然怎么做朋友呢？只是得看另一半存不存在，存在，就能成为恋人，不存在……那就只能是永远的朋友了。”
“那你呢？”德拉科直接脱口而出了。
当他感到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
“啊？”哈利突然愣住了，“什么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呃——我……我的意思是，那你觉得如果真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的话，布雷斯该表白吗？”德拉科慌忙解释道。
“这要由很多因素组成，我也不能妄自下定论。”
“那你觉得，朋友变为恋人的概率大吗？”
“当然啊，”哈利笑了，“除了一见钟情，日久生情不都是从朋友慢慢做起的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是你的话，你会喜欢上你的朋友吗？”德拉科试探道。
哈利撑着桌角的手在这个问题出来后突然滑开了，他控制不住地往左侧歪了一下。
这下换哈利有些无措了，他不明白德拉科为什么总会往这种枪口问题上撞，专门问这些会让他觉得心慌难答的问题。
但他又不能暴露出来……
“或许吧，”哈利干笑了两声，试图掩盖住内心的紧张，“毕竟这是件很正常的事。”
这个问题并不能给德拉科什么信心，不过至少一个‘或许’比‘不可能’让他更安心些。
气氛简直快到冰点了，德拉科立马转移话题道：“还没问完呢，你觉得布雷斯该表白吗？”
哈利立马试图恢复到原来的状态，认真思索了几秒后，抬头答道：“我觉得他可以考虑考虑，如果有把握，千万不要错过表白的机会。如果没有把握，我只能建议他三思而后行。”
和布雷斯说的几乎没差，德拉科依旧很迷茫。
“谢谢，我会转告他的。”德拉科回了个微笑，赶忙把这件事做了个了结。
“没什么，举手之劳。”哈利尴尬地回了一个笑容，再度把桌边的书拿了起来，竖得高高的，把脸都遮了大半。
他在假装看书，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德拉科。
书后的那张脸上，其实满是扭曲纠结的表情。
好在，德拉科没再叫他，也没找他再说什么话。
等手举酸了，他才慢慢把书往下放。他小心地把视线往对面移，这才发现德拉科也捧着本书，低着头，看不清什么神情。
见状，哈利总算松了口气，他把书放下了些，翻着每一页的动作就和机器般，心思根本就不在上面。
他们都在神游，都在自己的各种脑内猜测幻想中神游。不知过了多久，等闭馆的钟声响起，他们才缓过了神。
他们抬头的一瞬，默契般地对视上了。
“回去吧。”
“好。”
一路上依旧无言，没人开口说那破冰的第一句，
他们就任由气氛变成这般，也没做些什么试图去打破这一切。
直到，走到分叉口。
“那，我回去了，”哈利摆了摆手，“再见，晚安。”
“好，晚安。”德拉科对他笑了笑。
他们一同转过了身，朝着自己该去往的地方迈开脚步。
大概是有太多默契的成分在了，他们都没选择回头，也没想着叫住对方。最终，在静默中，他们消失在走廊的两端。
22
来自哈利邀约变少了，德拉科也感觉得出来。但他以为是因为哈利不想再与他多见面了，才会变成这样。这导致他也没了反过去，去邀约哈利的决定。
但殊不知，哈利只是因为担心与德拉科每多单独见面一次，就会多暴露一点。
他们都错了，其实他们都以为对方会发现自己那点露出来喜欢的小心思——事实上，对方根本不知情，更没有任何把握。
就像哈利并不觉得德拉科喜欢自己，就像德拉科觉得，哈利只是把他当朋友。
23
又或许，根本没把他当成朋友。
24
德拉科昨晚没睡好，以至于第二天，整个人从起床的那刻起就开始昏昏沉沉的了。
他最终选择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让状态好了点。
他单肩挎着书包，走向魔药课教室的一路上哈欠一个接一个。
越接近教室附近的那条走廊，德拉科越能听见激烈的讨论声。他在拐到那条走廊后，总算看清了那声音的来源——原来是几个人正聚在一起。
但他眯了眯眼，看清了那几个人后——下一秒，他直接翻个白眼，加快了脚步。
可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德拉科越接近，他们的声音就越响，生怕他听不见。
“马尔福如今还真以为波特把他当朋友了，其实就是把他当小丑罢了！就是看他可怜，打算帮他一次罢了！结果后来，他发现根本甩不掉那个粘着的“泡泡糖”，哎，知道吗——听说他都对马尔福烦到透顶了，还常常和朋友调侃吐槽马尔福呢，说他真是可怜极了，居然真以为他们是真正的朋友，真是太搞笑了——”
“你说什么！”
德拉科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停住了脚步黑着脸听了半分钟后，直接猩红着眼冲了上去，一把揪住了那人的衣领，咬着牙狠狠地瞪着他。
“呜呼，我当谁呢——”那男孩嘲笑道，“食死徒余孽啊。”
不过德拉科这次没因那个称呼揍他，而是直接选择追问哈利的事。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叫他把我当小丑？”德拉科审问道。
“啧，”男孩扯开了德拉科的手，打量了他一眼，抱着手冷笑道：“马尔福，你听得很明白了吧——你真以为哈利·波特当你是朋友啊？他才不是真的圣人呢，他凭什么去原谅一个曾经处处欺负自己的人？凭什么和食死徒做朋友——他就是看你可怜罢了！加上他的英雄风头还没出完，正好能用在你身上了！”
“你胡说！”德拉科怔了几秒后，吼道。
“你自己底气都不足，马尔福，会怀疑也是因为你曾经也这样觉得过，刚才也有那么几秒犹豫，害怕过，对吧？”左侧的男孩靠着墙，顽劣地笑道，“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你是他的好朋友，可他缺朋友吗？你个半路插进来的，能和他关系有多好啊，你看见的说不定都是假象，他波特对每个人都一样友好，而你，说不定在他那的印象，只是一条离不开他的，摇尾乞怜的哈巴狗罢了。”
德拉科的表情瞬间凝住了，他攥紧了拳头，在怒火的促使下，他直接上去就给了那人结实的一拳。
“马尔福，你敢打我！你完蛋了！”
三人撸了撸袖子，打算往前冲去。德拉科也毫不畏惧地抽出魔杖，打算直接和他们打一场。
但还没等任何人出手，那三人便在瞥了眼德拉科的身后后，立马慌张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拔腿往反方向跑去。
德拉科有些不解，但当他慢慢转过身，终于明白了。
“马尔福……”哈利快步朝他走了过去，在看到他手上有血时立马皱起了眉，“你又和他们打架了？手破了？”
“不是，不是我的血，是那人鼻子上的，我们还没打起来，你就来了。”德拉科收回魔杖，声音有些冷。
这下，哈利才舒了一口气。
“哈利·波特。”德拉科突然声音沙哑地叫了他的全名。
“……怎么了？”哈利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究竟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德拉科在犹豫后，终于凝视着他问了出来，“是因为你想出出风头，在可怜的我面前做个英雄吗？”
“你在说什么？”哈利皱紧了眉，“我……我需要出什么风头？”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德拉科攥紧了手，“我不明白。”
“因为……”
哈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为什么……他也问过自己……但这种事哪有为什么可言。因为他想，才那么做。
“没有为什么，交个朋友也需要为什么吗？”哈利反问道。
“你那两个朋友一定很瞧不起我吧，你怎么做到和他们做朋友的同时，还能和我做朋友的？”德拉科声音愈发低哑，他想控制住自己过分的猜测，但越是关键时刻，言语越是会重伤人，“你其实也和他们一样瞧不起我对不对？你是觉得甩不掉我，才强忍着和我继续做朋友的，是吧？”
“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哈利不解极了，他皱紧了眉。同时，他还有些冤枉和无措。
“你就回答我是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那行，给我个和我做朋友的理由。”
“我没法和你总结出来……我……”
“看吧，多勉强啊，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很可怜，也别选择用和我做朋友来作为‘善意的谎言’，觉得会帮助到我，”德拉科最伤人的不是黑脸，而是冷笑，“波特，现在说实话还不算晚。”
哈利气得整个人止不住地发抖。
“马尔福！我说了我是真心想你做朋友的！”他实在忍不了了，他的委屈和愤怒同时爆发了“你莫名其妙在怀疑什么！你要我说什么实话！我根本就没有戏耍你，哪来的什么所谓的善意的谎言！还是说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
被吼得有些懵，德拉科半天才回过神。
“……是刚才那群人说的，”德拉科总算道出了实话，“说你为了逞英雄才帮我，其实背地里根本瞧不起我。”
“我从没有这么说过！也没这么想过！”哈利气愤到胸脯上下起伏，呼吸加速，“他们是在挑拨离间！”
德拉科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他确实期望那都是假的，但他同样心有芥蒂——刚才那三个人的话确实会影响到他对自己和哈利之间的朋友关系的看法，会在他们之间的感情上平白横上隔阂。
但如今有了哈利的这番话，他至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但哈利，心里却难过极了。
他见德拉科半天回不上话，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失望地看着他道：“还是说，马尔福，你觉得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会在背地里说别人坏话的小人，是个极爱逞英雄的人，是个不把朋友当人的人——”
“是吗？”哈利自嘲地笑了一声。
德拉科想否认，但奈何一时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就是默认了？我和你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你居然会因为别人的三两句话就怀疑我，而且还是那些你明知不是什么好货色的有心之人，”哈利眼眶有些湿润，他瞪了眼德拉科，撞着他的肩膀朝后走去，“你真是太让人伤心失望了，马尔福。”
“算我眼瞎，我们白做朋友了。”
25
根本不需要表白，而且也没法表白了。
因为他们的关系毁了，从那天起，彻底毁了。
这下真的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德拉科会在每晚睡前，止不住地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事，每每那时，他就会开始后悔自己当时毫无证据的无端猜测和重语伤人的话，他甚至希望有后悔药，希望自己当时没那么做，希望自己能收回所有怀疑的话。
或是说，在哈利离开时能拦住他，和他当场道个歉。
这些，他统统都没做到。而没在第一时间道歉，后面再想找机会，都晚了，都难了。
他们的关系直接将至冰点以下，哈利再没找过他。不止如此，每当他们在路上偶遇到的时候，哈利都会在抬头看到那张脸后，直接加快脚步，然后刻意离他远远的，带着一脸冷漠离开，擦肩而过时，连余光都不想再分给他。
德拉科从未觉得一个感情能把他折磨到崩溃，甚至在被霸凌时的那些日日夜夜里，他都只是难过悲伤，根本不至于到崩溃的程度。
这也侧面证实了，哈利在他心底的份量，是那么的重。
他并不是拉不下脸去道歉，他觉得道歉是应该的。
但奈何，哈利根本不给他机会。
像是铁了心搬，哈利好似再也不想理他，不想再与他和好。
每当德拉科找机会走到他旁边时，他都会立马抱起书就走，根本不愿停留一秒，不愿给他任何一个能道歉的机会。
渐渐的，德拉科也坚持不下去了，他每次都碰壁，每次都被消磨耐心。
德拉科常劝自己，大不了算了，反正之前不就想过做不成恋人，最好连朋友都别做嘛，
这下好了，果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如愿了。
但真如愿了，他又有些不甘心了。为什么他和哈利的关系就彻底止步于此了呢？为什么好像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
都说万事是上天的命数，德拉科想到就觉得气愤，凭什么要给他安排这样的人生，凭什么连个简单的感情问题都维系不好。
他还想问问，为什么哈利真的就再也不理他了？为什么他就想要个和好的机会，一个道歉的机会，都这么难。
26
德拉科以为自己不再和哈利是朋友后，霸凌会再度开始。但显然不是，压根就没人来挑衅他，更让他觉得不解的是——那群当时故意放话，挑拨离间的几人，后来每每看见德拉科时都直接拔腿就跑，好似看见了什么令人感到极度恐惧的事物一样。
少了以往和哈利的相处时间，德拉科如今心里变得空落落了不少，除了上课他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呆着。
去图书馆吗？但他连着去了四天，没一天见到哈利。他本来还打算碰碰运气的，但根本没用。
最终，他还是只能选择回到寝室，然后开始枯燥的床上无聊时间。
27
“德拉科呢？”潘西往男生宿舍方向探了点头问道，“布雷斯，德拉科不一起去霍格莫德村？”
“最近别约他出去，他状态时好时坏的，有时候和火药一样，有时候郁郁寡欢到跟失恋了一样。”布雷斯拉着潘西就直接往外走。
“不是吧，不就是和波特绝交了吗？不至于这么严重吧？”潘西皱着眉不解道，“我们不也是他朋友？不比波特重要？”
布雷斯凑到她耳边，小声道：“还真就没波特重要。我偷偷告诉你个我憋到现在的秘密，你可别泄露出去啊，否则德拉科肯定会杀了我的！”
“怕什么，他哪敢——”潘西竖起耳朵，“不管了，快说吧。”
几秒后，等布雷斯退开，潘西直接控制不住地惊呼出了声。
“什么？！他居然喜欢波特！”
“嘘！嘘！”还好空旷的走廊没什么人，但布雷斯还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嘴，“小声点！”
潘西扯开了他的手，音量回到了原来的大小。但她还是藏不住语气中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会喜欢波特啊？！”
“谁知道呢，他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布雷斯道，“不过我估计，他这次的状态都是因为和波特闹掰所致的。”
“那……那把波特拽过来，让他们聊开不就行了？”潘西直言道。
“大小姐！你在想什么呢！”布雷斯甚至笑了，“你以为德拉科自己没试过去找波特聊吗？是波特根本不给他机会，铁了心要彻底断了关系。”
潘西自言自语道：“他波特不是挺重感情的吗？他们两个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今这般无力挽回的局面……”
“这我就真的不清楚了，”布雷斯叹了口气，“德拉科也没打算说，我当然也不好问太多。”
“算了……距离毕业也只剩一个月不到了，等下周考完NEWTs，再过一个圣诞，就彻底和霍格沃兹说再见了。换个环境，说不定他就不感伤了。”
“你真这么觉得？”
“不知道，我猜的，总得往好了猜吧。”
28
今年的圣诞没有下雪，霍格沃兹也有些冷清。许多学生都选择回家度过圣诞假期，而留下来的仅剩三分之一了。
德拉科没有回去，因为他知道回去也没用，马尔福庄园甚至更凄凉冷清，卢修斯和纳西莎说不定还没法赶回去，那样就会导致，他只能一个人在偌大阴森的城堡里度过今年的圣诞节。
他算了算，还不如留在霍格沃兹，毕竟这还有点节日的氛围，身边还有几个不回去的朋友陪自己一起过。
今年依旧有圣诞舞会，依旧在礼堂举行，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参加，但可以确认的是斯莱特林的大部分学生都选择留在了休息室。
“快来！礼物到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休息室的人们纷纷朝壁炉边跑去，德拉科不想凑那热闹，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那群人互相挤着，非得争个谁第一。
等几分钟后，学生们抱着属于他们的礼物散开，德拉科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蹲下身，寻找写了自己名字的礼物盒——一个，两个。
他知道这两个一定是自己的父母送来的，因为它们一个是红色，一个是绿色，是他们以往送礼物的习惯配色。
他以为拿完了，在转身准备离开时，一个男孩突然叫住了他。
“是马尔福吗？这还有个小的红色礼盒呢，你可别漏掉了。”
还有？德拉科慢慢转身朝后走去，他弯着腰看着那红色礼盒，是他的名字没错。
多一个？难道是纳西莎今年准备了两个？
不过，既然是礼物，他自然是乐意收下的。
他莫名最好奇那个小礼盒里装了什么。想着，他第一个便拆开了它。
躺在里面的，是一条银绿条纹，纹理精致的领带。
德拉科惊喜地拿了出来，他感叹着她母亲的审美确实不错。迫不及待的，他直接取下了如今脖子上的那条，快速换上了这一条。
他心情都好了不少。
他又继续拆开了另外两个大礼盒。
红色的，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西装，同样配有一条领带，还有一封手写信，是她母亲的亲笔字迹。
「预祝我们优秀的儿子毕业快乐，我与你父亲到时会在你返程那天的国王十字车站接你，或许会晚到会，但记得等我们。」
他抚摸过舒服的面料，小心翼翼地把它收回了礼盒中——他可得留到毕业晚会时穿。
再打开绿色的，里面是一双锃亮的皮鞋，似乎就是用来和西装配套的。
里面也有张纸条，不过内容简单多了。
「同你母亲的话。」
卢修斯就是这么个不爱外露感情的人，德拉科也习惯了，他把纸条放了回去，同样盖回了盖子。
抱起两个礼盒和那个空盒子，德拉科慢悠悠地朝寝室走去。
撞开门走进去时，布雷斯立马走上前凑起了热闹。
“什么礼物？”
“一套毕业时穿的西装，就这么简单。”德拉科随意道。
“哦——”不过布雷斯下一秒注意到了他领口上的新领带，“这也是礼物吗？没见你戴过啊！”
“嗯，”德拉科点了点头，“一个小红盒子里的，大概是我妈妈一同送来的。”
“听说晚点会下雪，出不出去散散步？”布雷斯提议道。
德拉科故作嫌弃道：“潘西一不在，你就闲成这样了？”
“反正你不是没事吗？走！”
“喂！我打算睡觉的来着！”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谁用它来睡觉啊！NEWTs早结束了，接下来就是等几天后的毕业晚会了，够你睡得了，走！别浪费今晚！”
29
“布雷斯，坑我是吧？”德拉科抱着手，缩着身子，“我还不如在壁炉边烘火呢，外面冷死了！”
“出来看看，不然容易憋死。”布雷斯脚步轻快，他走在前面看着每隔几米就出现的圣诞装饰物，时不时停下来玩玩弄弄。
德拉科真的忍不下去，他只想赶紧回去。说罢，他快速转过了身，打算折返回去。
“你自己玩去吧，我可没精力！”
“别啊，德拉科——”
布雷斯话还没说完，他刚追过去几步，却在下一秒和德拉科同时停住了脚步。
他们看见拐角处绕出了一个黑发男孩。就这么尴尬的，他们俩都和那男孩对视上了。
布雷斯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但他为德拉科捏了把汗，大气都不敢喘。
这两人近期正面碰见的概率十分小，小到两个当事人都不可置信——这偌大的霍格沃兹，能在都一时间同一地点，正巧遇到的概率，像是只有那百分之一。
哈利快速移开了和德拉科对视上的眼神，但当他准备看向别处时，却瞥到了他衣领的那条领带。
他愣了两秒，在脸上快露出惊喜的表情前，快步低头掩饰着离开了。
等哈利走远，消失在走廊尽头，布雷斯才松了口气。
他朝那如同一直被石化着的金发男孩跑去，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罕见啊，波特今天居然看你了！”
德拉科叹了口气，落寞道：“什么看我……他就是瞥了两眼我的新领带罢了。”
“是吗？我看他眼神好像停留了好几秒呢，只是在看领带吗……你的这条领带真的有这么好看吗？”布雷斯故意打量了两眼。
德拉科扬了扬眉毛道：“当然了，我觉得很好看。你不觉得吗？”
“比潘西送我的那个差点。”
布雷斯小声嘟囔了一句，倒也没让德拉科听见，不然他们定要争辩半天。
“听说了吗？波特他今年的礼物多到摆满一个寝室，快落不下脚了。”
“很正常，今年叫做波特年都不为过！”
路上边走边闲聊的两个男孩的对话，如数传到了从一旁路过的两人的耳里。
布雷斯等了一段路后，才凑过去问德拉科。
“不过——你没为波特准备礼物吗？你前几天不还去了趟霍格莫德吗？”
德拉科小声道：“准备了不代表就要送出去。”
布雷斯恨铁不成钢地推了一下他道：“你个笨蛋！今天这种大好的机会，很多礼物都是没有名字的，你匿名送过去，他怎么会知道是谁送的啊！”
德拉科摇了摇头，“算了吧……和别人的摆在一起，没什么特别的，不如不送。”
“万一他不知道是你送的，却看上了你送的礼物——这不也算是一种成功？”
德拉科没说话，但几秒后他突然转过了身，头也不回地大步朝休息室跑去。
看着那叫都叫不住的背影，布雷斯终于忍不住笑了。
“你可总算开窍了，德拉科。”
30
“哈利！壁炉又传来个你的礼物！”
“来了，纳威！”
哈利今天收礼物已经收到麻木了，他跑到壁炉的次数简直有上百次。他今天的运动全耗在那上面了。
等他拿着礼盒推门进入寝室时，那红发男孩彻底炸锅了。
“怎么又有了？天呐！哈利，放过这个寝室吧！让我至少能有迈动脚步的机会行吗！”
哈利有些尴尬，他自己走向床边时也得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抬脚。
“分你一半行不行？”
“成交。”
哈利又无语又想笑，他摇了摇头，拿着新到的礼盒坐到了床上。
这是他收到为止最小的礼物了，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晃动了一下，他听到了链条的声音。
他好奇里面会是什么。
再也忍不住后，他快速拆开了绿色的蝴蝶结绑带。
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精美的方形盒子。
他拨开卡扣，慢慢掰起了盖子——他从未收到过这样的礼物，那是一条项链。
一条吊坠是金色飞贼的项链。
“这是你今晚打开的第一个礼物，什么好东西让你愣住了，我来看看——”罗恩快步走近，“金色飞贼项链？！梅林啊，谁这么会想，居然能想到送这样的礼物！不过不得不说挺有想法的，这礼物还有特别的意义呢！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看质地和做工，不像是普通的炼金首饰店能做出来的，这一定砸了很多钱——这礼物可不简单……”罗恩喃喃自语道。
说实话，从看到的第一眼起，哈利心里就有就已经有一个人选了——因为金色飞贼的指向性太明显了。
不过他在怀疑，那个人，在如今他们的这种尴尬关系下，真的会选择给自己送礼物吗？
“这个你要是选择分给我，我都不敢随便收下。”罗恩连连摇头。
“你想多了，”哈利立马盖上了，“这我要自己留着。”
罗恩靠着床柱，问道：“你要挂在哪，床头，书包上，还是哪里？”
哈利把礼盒塞进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扭头诧异道：“项链当然挂脖子上啊。”
“可你知道那是谁送的吗？戴脖子上的意义可就不一般了，万一是个你很讨厌或者你不太喜欢的人送的，你带了那么久不会尴尬吗？”罗恩眨了眨眼道。
哈利甚至还仔细思索了几秒，可得到答案后他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放心吧，我想那大概不会是我讨厌的人。”
“那倒还好……不过会是谁送的啊……”罗恩在一旁喃喃自语，“这么喜欢魁地奇的人吗……女孩里喜欢魁地奇的有多少啊……”
哈利看了他一眼，却没帮他解答，他其实也不能完全确认那是德拉科送的礼物，但他心里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好了，也不早了，早点去洗洗睡觉吧。”
“对，赶紧去！等会舞会一结束，我估计盥洗室会挤满了人，趁现在快去！”
哈利洗完澡回到床边时，再度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他在万般的纠结和犹豫后，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将项链戴上了脖子。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保证衬衫扣住了最上面的那颗扣子，就不会被发现。
他在睡前还不忘举起那个小吊坠，昂起头看着它。
他把它慢慢往唇边贴，像是条件反射般，轻轻亲了上去。
这是他第二次亲吻金色飞贼了。
31
圣诞的热潮过去没多久，霍格沃兹又迎来了一场盛大的晚会——毕业晚会。
重读七年级的学生提早毕业，而本该今年毕业的学生依旧于第二年六月毕业。所以今年年底的毕业晚会是专门为重读的学生们办的。当天，麦格特批给所有年级的学生放假一天，以至于下午的礼堂挤满了人，大多学生都早早占好位置，不想错过这个战后第一年的，意义非凡的毕业晚会。
听说还会有许多节目，许多特别的环节，还有魔法部的一部分高级官员会来参与，有预言家日报的专栏记者来拍摄采访。
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希望能在镜头前露个面。
但事实上，预言家日报今天就是冲着哈利来的，而那个当事人却极度不喜欢被闪光灯笼罩着，所以他一路都在躲着走，哪里人多就远离哪里。
金斯莱和麦格的开幕演讲结束后，就进入了大家都万分期待的舞会环节。
不少男孩女孩们都翻出了自己最华丽的衣服，寻到了一个最搭的舞伴。
罗恩的舞伴是赫敏，这点毋庸置疑。
她在晚会前的几天一直拉着罗恩练习，警告他千万不能在晚会上出错。终于，在配合着预演了上百次后，他们总算把舞步背得滚瓜烂熟，过程中一步都没出错。
而哈利，并没有舞伴，准备的来说是他没打算找舞伴。
他没心思跳舞，因为今晚他最要下功夫的，是一场演讲。
他早早就准备好了演讲词，但由于有些紧张总会背了就忘，所以临近晚会的那几天，他干什么都在背——吃饭，洗漱，穿衣服……
还有十分钟不到就要轮到他上台了，哈利缩在礼堂安静的角落里最后在脑子里过个几遍。
等他一切准备就绪，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把纸折起来塞进了西装口袋里，从角落走了出去。
大概还有三五分钟才轮到他上场，他准备去坐会。
在走向礼堂一侧的休息区时，他突然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又是尴尬的对视，他发现德拉科在直直地盯着他，视线停了几秒后哈利立马错开眼神，加快脚步准备直接路过。
不过在擦肩而过时，德拉科直接拽住了他的胳膊。
“对不起……”
哈利的脚步怔在原地，却也没转身。
“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了，”德拉科轻声道，“你接不接受，我都得说——”
“波特，对不起，但我很高兴能和你成为朋友，真的。”
哈利这才慢慢转过身，但他并没有抽回被德拉科拉着的手。
他能听得出来德拉科很真诚，事实上他没料到今天德拉科会找他，他本来的预期里，是直到毕业晚会结束后，他们都不会有半点交流。
不过此刻，确实是个极好的和好机会。
“其实我当时真的很生气，但后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躲着你也没什么必要了，所以……没关系。”
德拉科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
“你……不生气了吗？”
哈利如今确实不打算再斗气了，其实他的气早就消了，只是不可避免的，关系断在那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把它们连起来。在他改变想法，打算不去计较时，德拉科已经不再找机会接近他了，同样的，他也压根没机会再去把握住一个送到眼前的谈话机会了。
久而久之，与德拉科的想法出乎一致的——他也打算先将其搁置下来，毕竟他也没理由去谈什么和好。
但今天他抓住了那来自德拉科向他伸出的橄榄枝。他也明白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也是一个即将要分别的日子——他不想把遗憾留在霍格沃兹。
“我才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哈利小声嘟囔道。
德拉科高兴极了，想笑但也得强压下去，“那……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哈利轻轻点了点头。
“当然。”
“我还想说——”
“哈利！快来！还有一分钟你就要上台了！”
“哦好！赫敏！我马上来！”
哈利立马扭头看向德拉科，急着问道，“抱歉，你想说什么？”
德拉科张了张口却没说话，最终选择松开了手，对他笑了笑，把原话换成了一句。
“没什么，祝你第一次的上台演讲顺利。”
“就……这个吗？”
“是的。”
“谢谢……”
哈利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德拉科，急忙往身后跑去。
“来了！赫敏！”
德拉科望着那越跑越远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他在叹自己，本有机会邀请他在毕业后出去游玩一趟，但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不过十几秒后，当看到演讲台的蜡烛亮起，看到那角落里光芒环绕的黑发男孩挺直身子，在众多掌声中被簇拥着上台时，心里换回了一种为他止不住感到骄傲的激动。
他站在原地，一同鼓起了掌，嘴角也慢慢挂上了笑容。
他的表情像是在说——看呐，看那台上冷静优秀，周身镀光的男孩，正是他所喜欢的人。
32
哈利的演讲十分顺利，出乎预期，比他原先猜测的结果要好了上百倍。
他走下台时都是步伐轻快的，心情十分愉悦。
不过没等他下去，丽塔就出现在了台阶处，再次把他推回了台上。
这是什么环节？哈利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他看着台下的人们困惑，自己也困惑。
“你干什么？计划上我演讲结束就完了的。”哈利小声在丽塔耳边问道。
“马上你就知道了。”丽塔故弄玄虚道。
丽塔拉着哈利走到台前，凑到话筒前，清了清嗓子，红唇裂开了一个笑容。
“接下来是特别环节，我想大家都猜不到，不过这是特地为你们准备的。此次毕业晚会结束后，就有一批学生要离开霍格沃兹了，我想许多人都很不舍对吧，所以趁此机会，和身边的朋友道个别，拥个抱，让预言家日报记录下这些美妙的时刻！”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拉我上台？”哈利压低声音问道。
丽塔虽然在微笑，但回复哈利的话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哈利·波特，你知道你意味着什么的，你别给我装傻，整个毕业晚会，你才是焦点所在。”
哈利开始有不祥的预感了，他立马就打算逃下去，但丽塔反应极快，直接拽住了他，用力到掐得他胳膊发痛。
女人小声在他耳边威胁道：“每个镜头都会记录下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表现直接关系到刚上任不久的麦格·米勒娃，你不知道的是竞争校长位置的人有大把，如果你不想她丢了位置，就别在她任职期间闹什么丑闻——波特，就忍一会，晚会结束，你就彻底自由了。”
哈利扭头瞪了眼她，心里想怒骂许多话，却也只能在万般忍耐下收回脚，选择默默攥紧了拳头。
“不错，你很聪明，波特，米勒娃能坐稳位置，可有你的一部分功劳。”丽塔得意地小声道。
“我想台上的哈利一定也等不及要和大家拥抱了——”
哈利闻声脸色立马变了，他惊诧地扭头，却在下一秒被推了回去。
丽塔依旧在笑，但哈利看着那张只有皮在笑的虚假表情，愈发觉得厌恶。
“这一刊的日报是专门为你们制作的，所以孩子们，在镜头前拥抱你们的好友，恋人吧！把一切美好在毕业的最后一刻统统释放出来！”
“而我们的英雄，哈利·波特先生，也愿意接受每个想上台拥抱他的人，所以，大家别再犹豫了——快上来吧！”
话音落下，礼堂瞬间躁动了起来。有人抱住身侧的好友，有人奔赴着拥抱远处的恋人，有人在人群中寻找那抹身影。
而哈利，就像个摆在博物馆的观赏品一样，被许多人簇拥着，却也无法离开原位。
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忍忍，毕竟此刻聚在他面前的大多数人都是他熟悉的面孔，给个拥抱也算是他本来计划里的事，那些不熟悉的，大都不太敢上前。
33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煎熬，赫敏和罗恩是最先上前的。他们都在笑，也都是发自内心的。
接下来，陆陆续续上去的，是他的朋友们，D.A.的成员们，还有他不算熟却也能叫出名字的一部分人。
哈利胳膊都有些酸了，他想着下一个上来的会是谁——
直到下一秒，他往左侧看去时，发现金发男孩被直接推上了前。
德拉科满脸惊恐地扭头瞪着罪魁祸首布雷斯，整个人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迈着千斤重的脚往台上走。
他心里满是绝望，他发誓下台了绝对要把布雷斯千刀万剐一顿。
“毕业快乐。”德拉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口胡诌一个，然后对他扯起微笑。
“毕业快乐，”哈利也努力平复内心的紧张，保持淡定道，“马尔福……”
“那个——”德拉科站在哈利面前的半米处，垂在腿边的手死活抬不起来，“呃——就是……”
“快点！快点拥抱！别浪费时间好不好！”
台下的催促声立马响了起来。
早死晚死都得死，总要面对的。
他们对视上了，几秒后默契地一同朝对方伸去了手。
与其他任何人拥抱的方式都不同，哈利这次是揽着脖颈抱上去的，德拉科则轻轻环住了他的腰——他们好似都并不觉得这样会很冒犯和不适，当抱上的那瞬间，他们便默认了和对方就得是这种特别拥抱的方式。
“好了！抓紧时间！下一个！”
温存不了几秒，在身后停不下来的催促声中，他们不得不松开彼此。
不舍地收回手，试图想再停留几秒，但都只能化为心里隐忍下的海底巨浪。
德拉科最后看了他一眼，退后了几步默默往人群中走去。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哈利则继续站在台上，如机械般地重复着动作，与每个人拥着疏离礼貌的抱。
熟悉的朋友回一个笑容和几句祝福的话，不太熟悉的人则只留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在和德拉科拥抱完后。
34
等再没人上台，拥抱环节总算结束了，而哈利也彻底解放了。
晚会至此也要收尾了，上台做闭幕演讲的依旧是麦格校长，不过他带来了邓布利多的画像，学生们也终于有机会一同与他道个别。
邓布利多依旧是和蔼的笑容，他祝福每个即将毕业的孩子都能有美好的未来。
而德拉科坐在一旁一直没敢抬头，因为直到现在，他都还对邓布利多心存愧疚。
不过，那画像给他留了几句话，是在所有人面前专门说给他听的。
“德拉科，孩子，抬起头，听我说。你不是个罪无可赦的坏孩子，我并不怪你，我明白你别无选择，所以也不必觉得抬不起头，把自己当个罪人。拯救你的其实是你自己，就像山楂木魔杖一样，你是极为矛盾的，但你自己却留住了那最后残存的善良，所以你的灵魂不该被玷污。我不知道你的未来会如何，但我希望你一切顺利。”
这段话结束后，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纷纷扭头看向那金发男孩，看着他脸上复杂的神情。
但几秒后他突然起身离开了礼堂，引起一片哗然。
其实并不是他不想听，而是他真的快憋不住眼泪了，他才不想在那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他不明白邓布利多的话为什么能击中他的内心，为什么听起来没有任何煽情的话会这么有催泪的效果……
他在礼堂外的空无一人的露台边站了会，在心情平复后才慢慢转身打算回去。
可他迈下台阶，还没走几步，就突然停住了。
为什么每次他想偷偷躲起来不被人看见的瞬间——都会碰见哈利。
他与他面面相觑，而哈利也同时注意到了他泛红的眼眶，很明显，那就是刚哭过。
比他更无措的是哈利，他刚才不在礼堂，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德拉科此刻只想逃，他加快了脚步，迅速下了楼梯，直接往反方向走去。
哈利也根本叫不住他，只能看着那背影越来越小。
接着，他回到了礼堂，却发现许多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地返回了，大概闭幕演讲也结束了。
他在人群中努力寻找熟悉的面孔——
“赫敏！罗恩！我在这！”
闻声的两人立马抬起了头，急匆匆地挤过人群朝哈利走去。
罗恩急着问道：“你去哪了？刚才就没找到你。”
“当时结束后我出去吹了会风，不过怎么结束的这么快，我以为回来还能赶上的。”哈利解释道。
“回去吧，收拾一下行李，该去乘车返程了，今晚列车就发车了，我们要离开霍格沃兹了。”赫敏在一旁道。
自然是不舍的，哈利在寝室里坐着，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行李，看着熟悉的环境。
毕业了就再也不能回来上学了，他还想再多看几眼这里，这个承载了他八年青春的地方，他充满回忆的地方。
“走吧，哈利，我们该出发了。”
罗恩提着行李，对望着窗外出神的哈利道。
“哦，好。”哈利立马回过了神，拎起了行李，追赶上了罗恩。
在一路的无言下，哈利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问题。
“罗恩，闭幕演讲上究竟说了哪些内容？”
“哪些内容？让我想想……”罗恩回忆道，“麦格教授带着邓布利多教授的画像上台了，但大部分的话都是邓布利多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留了些祝福，给几个人单独留了话。”
“有我吗？”哈利问道。
“你？邓布利多倒是一句话带过了，他只说了一句以后常见面。所以意思就是，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也不必留什么太多的告别语。”罗恩道。
哈利点了点头，确实，他每次去校长办公室时，都能和邓布利多聊上半天，他总说让哈利以后有空了就来找他聊聊天，消除他的烦闷。
“除了我，还给其他人留了话吗？”哈利试探道。
“当然有啊，呃……我，赫敏，纳威，好像还有马尔福来着。”罗恩道。
“他和马尔福说了什么？”
“具体我也不记得了，大概就是邓布利多并不怪他，他不是个坏孩子，让他别自责愧疚这样的。”
“哦……”
“不过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听完一点表示都没有，直接离开了，你说是不是很不礼貌？”
哈利没回答，但他总算明了了原因，也终于明白德拉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哭了。
“好了，不聊这个了，快走吧，我都怕赶不上。”
哈利打算把自己所看见的统统瞒下去，毕竟德拉科那强烈的自尊心哈利是清楚的，他肯定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急什么，”罗恩立马往前跑了几步，“哎！慢点！哈利，等等我！”
35
走向车站的一路他都没遇见德拉科，但就在好奇时，命运又让他们迎面撞见了。
赫敏和罗恩去霍格莫德村买纪念品了，那时的他却选择在列车旁等着发车，他坐在行李上无聊地四处看着。
就在他移回看向前方的视线后，突然与那朝自己身后方向走去的德拉科，不可避免的对视上了。
他立马从行李上起了身，莫名拘谨地攥紧了手。
而德拉科也必须经过他旁边才能走到斯莱特林车厢，他也没法转身避开了。
隔着人来人往，他们就这么在飘渺的白雾中对视着。
十几秒后，德拉科终于迈开了脚，朝哈利的方向走去。
哈利以为他和德拉科会再次擦肩而过，但并不是，德拉科是真的打算好好道个别。
毕业后他们就真的没理由再见面了，除非真的能在偌大的英国偶遇见——但那概率，比在霍格沃兹都要小一万倍。
如果真的不能再见面，如果真的无法拥有，那就好好道个别吧。
“嘿，波特，”德拉科停在他面前，对他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快就毕业了，这大概是我们最后一次坐上霍格沃兹的列车了。”
哈利心里真的不舍极了，但他也只能用微笑掩盖难过。
“是啊，我们真的要和过往说再见了。”
“我们做朋友做得太迟了，要是一年级那时能成为朋友，那就好了。”德拉科有些惋惜。
哈利垂下眸，不知该答什么——但事实是，上天就这么注定了，注定了他们小时候就是做不成朋友，而迟来的感情也没能温存多久。
“哈利！”
下一秒，他们身侧就响起了呼喊声。
同时扭过头看——是罗恩和赫敏提了几个袋子在朝哈利走去。
“马上就要发车了，我们快上车吧。”赫敏蹲下身提起了自己的行李箱。
罗恩随即跟上了她，哈利也只好一同提起了行李。
德拉科依旧停在原地，并未离开。
“哈利，走啊，停在原地干什么？”
“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来！”
哈利是特意留下的，因为他还想单独和德拉科说声再见。
“那……再见。”是德拉科先开的口。
“再见。”哈利等了许久，才从嘴里挤出了这个词。
即将发车的汽笛声响起，他们总算一同迈开了步子。
往对方身后的方向走去。
如同二年级的决斗一般，他们背道而驰——就此，要分别走向各自人生的独木桥。
36
布雷斯靠在潘西腿上，抱着手休息了会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德拉科，你有计划好今天该怎么过吗？”
“今天？”德拉科看了眼窗外的暗夜月色，扭头随意道，“估计列车到站都得近零点了，我父母说会亲自来车站接我，我当然直接和他们回去啊。”
“不会觉得可惜吗？”布雷斯直接坐直了。
“可惜什么？”德拉科哑笑道，“我大半夜回家睡觉，怎么会觉得可惜？”
布雷斯拍了下手，急迫道：“可是今天刚好是月底啊，刚好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所以呢？”德拉科皱了皱眉。
布雷斯手舞足蹈了起来，“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所以今天是跨年！是麻瓜所谓的跨年！”
德拉科静了几秒，突然尴尬地问道：“什么是跨年？”
“就是字面意思啊，跨过了这一年，很难理解吗？”布雷斯摊了摊手。
“哦……直接说是进入下一年的转折日不就行了吗……”
“你真老古板，德拉科。”
“什么古板，我看他就是没在麻瓜研究课上好好听过。”
潘西在一旁小声吐槽了一句。
德拉科随即翻了个白眼，“潘西·帕金森你也好意思说我？”
女孩撇了撇嘴，装作听不见。
布雷斯客观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这是强加必学的课程，没几个学生喜欢，但也没法逃课，所以导致根本没多少人愿意在课上认真听讲。”
潘西好奇地扭过头，“那你为什么会记得那个什么‘跨年’？”
“呃……这是前天课上最后提到的，我那时候刚睡醒……说是麻瓜们都会和最爱的人们一起度过，见证那个零点时刻，而且好像还有烟火，很盛大的那种。”
“哦……”
“潘西，我们可以移行过去看看，怎么样？”
“谁想去看麻瓜的那些愚蠢玩意？我才不去。”
“可说是要最爱的人……恋人要一起……”
“即使这样……也……我反正不愿意……”
“你再想想……”
德拉科无心参与进他们的聊天中，但他却一直保持着安静，盯着那坐在对面的两个斗嘴又甜蜜的年轻恋人看，他有些失了神，眼神不再聚焦。
“发什么呆，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不知过去了多久，布雷斯突然在那张脸前挥了挥手，把他的神拉了回来。
“呃，没有，没想到，我反正不参与麻瓜的活动，我大概直接回家。”德拉科答道。
布雷斯思索道：“说是零点许的愿，来年是会实现的。”
潘西闻声后立马显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布雷斯，你怎么变得神叨叨的……魔法都做不到的，就麻瓜那点迷信就能成了？”
“试试，试试又不会怎么样。”布雷斯小声嘟囔道。
潘西撇了撇嘴，“我反正不相信。”
“我也是。”德拉科快速地附和道。
布雷斯靠到窗边，看着两人问道：“不谈能不能实现，你们对于下一年的到来，有什么期望吗？”
潘西用手指绕了绕发丝，昂起下巴。
“看我干什么？我没什么期望，走一步算一步，我想要的我都能直接得到，需要期望吗？”
“你呢？德拉科？”
“你问他有什么用？他肯定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他……德拉科，你说！你是不是没有？”
“我……”
“真有？”
“我说不定还真能猜到德拉科他的跨年愿望……”布雷斯瞬间起了兴趣，他突然挑了挑眉笑道，“让我想想……嗯……可别是让波特也喜欢上他！”
“小声点！布雷斯！”德拉科瞪了他一眼，眼神似乎是想直接抹断他的脖子。
他立马紧张地左右张望，好在没什么人注意他们，也没人听到。
布雷斯一说到这，心里的吐槽就止不住了，“潘西，你根本不知道毕业舞会上，他的眼神都快粘在波特身上了。每次我看他时，他都会立马移开眼神装傻，还真当我看不出来呢。”
潘西抱着手啧了两声，“德拉科，你真傻……哦不，应该说是真坚持，我以为你就是闹着玩玩的，谁知道……”
“我看他才放不下呢，和波特闹翻的那段时间他都死气沉沉的，状态差到极点了。啧……我真就不明白了，干嘛吊死在一棵毫无希望的树上，单方面的感情不就是浪费吗？”
“波特知道吗？”
“知道什么？知道他喜欢他？就德拉科那性子的人，他但凡敢蹦出一个词我都算他厉害——”
“布雷斯！闭嘴！”德拉科终于忍不住，瞪着他警告了一句。
闻声的男孩撇了撇嘴，抱着手没再说话。
不过他身旁的女孩却趁机会开口了，她趴到桌上，凑近了些，眯着眼问道：“说真的，德拉科，你到底要不要告白啊？”
“……不要。”
“那就真没机会了。”
“没机会……就算了……”
“你试都不试？你怕什么，失败大不了以后当做不认识就好了，被拒绝又死不了。”
“……”德拉科没能回话，他躲闪着视线，扭头瞥向窗外。
潘西有话想说，但都咽了回去，她的无奈最终都化为了一个白眼。
短暂的沉默后，布雷斯再没忍住，“德拉科，我说真的，你要么今天和他告白了算了，就像潘西说的，大不了被拒绝了以后也别再见面了。你要是再拖，说不定以后根本都没机会能见到他，见到说不定都生疏极了。”
“这是我的事，”德拉科心虚又坚定道，“我不打算说就是不打算，你们别劝我。”
“拉倒，别管他了，布雷斯。”潘西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德拉科讽刺道，“你难道是格兰芬多的吗？老钻牛角尖？哦也不对，他们还至少勇敢点……我看你就唯独把胆小这个特性给发挥到极致了，霍格沃兹来年开第五个学院吧，创始院长就定你了，非你莫属。”
“潘西·帕金森！”
女孩也闭上了嘴，但这次是因为懒得开口再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无人再开口，现场再度静了下来，只剩车厢四周传来的轻声交流声，列车压轨的声音和时而响起的汽笛声。
他们都默默保持着安静，等待着列车到站。
“我去车尾吹吹风。”
短暂的沉默后，金发男孩留下了这句话后，便直接起身离开了座位。
剩下的两人立马闻声扭头看去，在看了几秒那越走越远的背影后，再度同时扭回头时——他们默契地对视上了。
借口，都是借口，他们心知肚明。
“赌一把——他到底能不能说出来？”
“不用赌，他德拉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但凡敢说出来，我潘西的名字以后就倒着念。”
“这个赌注有点严重了吧？”
“怕什么？德拉科是那种哪怕你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依旧保持着死到临头的嘴硬，不敢表白的人。我还不清楚他？放心吧，你等他等会回来，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肯定了。”
37
车厢门被轻轻拉开，脱去隐身斗篷的男孩钻了进去，背着手关上了门。
赫敏瞥了一眼，问道：“哈利？你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呃……碰到几个熟人，聊了会。”
哈利急忙解释着。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耳根还有些红。
“好吧，你要再不回来，我和罗恩都打算直接去找你了。”赫敏拍了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哈利心虚地落座，随手拿出一本包中的书后，胡乱地翻开一页，装作淡定地看了起来，顺便嘟囔了一句，“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哈利……你……”
罗恩突然语气奇怪的开口使他有些慌了。
“呃……怎……怎么了？”
他的心跳得极快，他就这么看着罗恩的手慢慢举起，指向他——的书。
“拿反了。”
哈利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立马低头尴尬地把书倒了个顺序。然后依旧保持着低头，让人看不清神情的状态。
但此刻，他内心所想的是，立马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过好像除了他自己，赫敏和罗恩都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赫敏期间就没抬过头，罗恩则是继续扭头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模糊的夜景。
好吧，看来真的没人会在意。
他知道是自己太过于紧张了，他想他的内心戏足以丰富到能让他连连心虚，让他生怕自己暴露出点什么。
什么看书的都是假象，哈利根本看不进去，他翻着书的动作如同机械，实际上，他的神智早已神游天外，拉不回来了。
38
金发男孩已经在一个车厢外踌躇了足足有十分钟了，他不停地踱着步，转着圈，不停捂着脑袋，嘴里碎碎念着。
终于，他慢慢停了下来，对着车窗的反射，他看清了自己的模样。几秒后，他突然对着车窗笑了——幸亏走廊没人，否则一定会觉得此情此景十分渗人。
但德拉科只是在努力练习笑容。
又过了一会，他慢慢抬起手，对着车窗挥了挥。
“不行！这样看起来好蠢！”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德拉科又开始烦躁了，捂着额头的他继续踱起了步。
“我该说什么……说嗨？还是……嘿？”
他不停地喃喃自语。
“还是你好？不行，这太奇怪了，怎么会说你好呢……”
“然后说什么……说嘿，波特……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但是理由呢……为什么要单独聊聊……万一他不愿意然后拒绝了……我面子该往哪搁……”
“或者撒个谎骗他？说有人找你……也不行……别人找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烦死了……还是单独聊聊吧……他应该会愿意的……一定是……嗯……一定愿意卖我个面子……”
他又停下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后再度看向车窗。
他努力摆正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淡定点。
“很好，德拉科，千万别到时候慌了，一定要镇静点！”
他清了清嗓子，练习着表白的台词。
“波特……其实，我喜欢你——？”下一秒，他又驳斥了自己，“呃！不行！”
“波特……其实……你会不会喜欢我……德拉科想什么呢！表白的是你，你要他回答什么喜欢不喜欢！不行！这肯定会失败的！”
他练习了很多版本，但都被一一否掉了，不是太肉麻，就是太强势。
他真的不会表白，真的，他认为表个白简直比任何考试，任何魔药的制作都要难。
他整了整衣领，最后对车窗笑了一下。
“波特，我喜欢你，可能这个表白有些唐突，但我是真心的，我希望……你也能喜欢我。”
一口气说完，他给自己鼓了个掌。
这遍太顺了，没有任何表情和语句的错误，一些都那么淡然和真情，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他最后深吸了两口气，攥紧了有些出汗的手，转身朝前方的目标车厢走去。
他边走边给自己打气，他告诉自己，没问题的。
39
“坩埚蛋糕，南瓜馅饼，还有其他要买的吗？”
“就这些吧，罗恩，我估计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了，随便吃点充个饥就行了。”
“那好，你们两个待着，我去买。”
罗恩把金加隆塞进口袋后，便起身走向了门边。
他拉开门的同时，一个金发男孩突然出现在了门口，他那悬在半空中的手似乎是本来想握住把手拉开门的。
这是德拉科没料到的，他与罗恩两人大眼瞪小眼，都尴尬极了。
“站那干什么？”赫敏随意撇了眼，“去买啊。”
“不是……”罗恩看着眼前面色紧张的金发男孩道，“是马尔福，他在门口。”
“谁？！”
赫敏直接惊呼出了声。
哈利正保持着抬头往外看去的姿势，不过他是从罗恩念到那个名字时起就已经猛地抬起头了。
“马尔福。”
罗恩往旁边退了点。
这下好了，德拉科完全暴露了，他窘迫极了，其实他也不明白有什么好心虚尴尬的，可事实是，他的后背已经控制不住地开始慢慢出汗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确认自己这下是真的泄气了，但脚就像是粘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与哈利对视上了，可谁都没错开眼神。
赫敏好奇道：“马尔福，你有什么事吗？”
这一问题，打断了他的对视，他在脑袋里快速地想着应答措施。
几秒后，德拉科终于有动作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结巴又苍白地解释道：“没……没什么，走错地方了。”
他怂了。
先前的练习全都白费了，他此刻只想转身就走，逃离这个地方。
金发男孩头也不回地原路返回，脚步快极了。
“他是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莫名其妙。”
哈利在一旁一言不发，但他好像能猜到德拉科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他没追去，只是揉了揉头发微微低下了头。
几秒后他再也忍不住，直接笑出了声。
赫敏傻眼了，她问道：“哈利，你笑什么？书上有什么有趣的内容吗？”
“啊？”哈利立马抬起头，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消下去。他立马捋了捋舌头，干笑着撒谎道，“啊……是的，这书确实有一点有趣的地方……”
罗恩本打算迈出去的，但闻声后直接停住了脚步，他扭头吐槽道：“以前没见你说过，现在连看枯燥到爆炸的魔法史都会觉得有趣，哈利，你真出乎意料。”
哈利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急忙转移话题道：“呃……罗恩，你还不去吗？再不去晚了的话，馅饼都要卖光了！”
“哪有那么快……”罗恩撇了撇嘴，走了出去，带上了车厢门。
几秒后，赫敏突然合上了书，问道：“不过哈利，刚才马尔福是来找你的吗？”
“是吗？”哈利在装傻，“他找我干什么？”
“对啊，他找你干什么……”赫敏皱了皱眉，再次翻开的书，“管他呢。”
哈利的余光一直瞥着赫敏的一举一动，见她再度把注意力放到书上时，他才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没再看书，而是撑着脑袋看着快速划过的夜景，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40
金发男孩风尘仆仆地冲到了座位上，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水。
“怎么样！”布雷斯急道。
“满头大汗，脸上凝重窘迫的表情——”潘西分析道，“好了，布雷斯，我绝对赌赢了，他肯定没表白。”
“不能吧，德拉科，你不可能没表白吧，你可是去了很久啊！”布雷斯不依不饶道。
金发男孩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生无可恋地倒到了沙发上，懊恼地捂住了脸。
“完了……”布雷斯瞬间明了了，他用力摇了摇头，“被拒绝了都算是有个答案，你这算什么？你哪怕说句‘我喜欢你’，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有这么难吗？”
“很难，非常难。”
闷闷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
“算了吧，布雷斯，现在就只能等他毕业后赶紧移情别恋了，”潘西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会谈恋爱就算了，表白都不会，我真不明白德拉科的脑子是什么做的，怎么和正常人都不一样。”
“闭嘴！”德拉科幽怨地瞪了她一眼。
“看，也就只敢和我们说说了。”潘西不以为然，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的车程中德拉科一直没说话，他躺在椅子上，望着车顶，心里五味杂陈。
当列车停下，当最后一声汽笛声响起，他才缓缓回过神。
“好了，德拉科，到站了，我们该下车了。”
41
国王十字车站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人山人海，德拉科一路边挤边缩着身子才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钻出来。
他提着两个行李箱朝那和纳西莎卢修斯先前约定好的地点前去。
那是个隐蔽的小侧门，所以附近根本没什么人。德拉科把行李放到地上后，便靠着一侧的门，望着外面没几颗星星的天空，无聊地等待着父母的到来。
他觉得时间好漫长，甚至都有些困了。
不过他的耳朵很是警觉，在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后，立马转过了身。
他的呼吸滞住了。
他预料不到哈利会出现在此，不，准确来说，是朝他走来。
“你是在等人吗？”哈利甚至先主动开口了。
德拉科往旁边退了退，给哈利留出站位。
“是的，我在等我的父母。”
哈利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隔一会就看一下手中的表。
德拉科有很多想说的，却思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先开口。
他此刻内心是激动又亢奋的，但这并没法激起他表白的欲望——哪怕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极好的二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还剩最后一分钟。”
“什么？什么最后一分钟？”
德拉科一头雾水，他不明白哈利冷不丁冒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哈利也没回答他，而是自顾自地继续看着表。
“三十秒。”
德拉科没再问了，他只是好奇倒数结束，会发生什么。
“10”
“9”
“8”
“波特，你到底在倒数什么？等会会发生什么？”德拉科憋不住问题了。
“7、6、5——”
“波特？”
不过哈利依旧在自顾自地倒数，没有理他。
“4、3——”
“2”
“1”
“0”
零点到时，哈利突然扭头揽住德拉科的脖颈，直接对着那唇吻了上去。
下一秒，停不下来的爆炸声在天空之际，在耳边响起。
同一时刻，空中纷纷绽放了各色的烟火，它们无比绚烂，映亮了无尽的黑夜。
“跨年快乐，”哈利满足地退开了些，笑道，“能一起看到跨年烟火，就说明是上天注定了要在一起的。恭喜你，胆小鬼马尔福，你那列车上不愿信的跨年愿望，纠结半天都不敢的表白，还有打退堂鼓的期望，现在统统都实现了。”
德拉科花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望着哈利的笑颜和那映着光的绿眸，莫名激动到眼眶有些湿润。
他此刻难以组织语言，想说的有太多，但统统都卡在了嘴边。
他所能想到的，能把笨拙结巴的语言给代替了的是——
顾不得那么多，他立马拽着哈利把他往身边拉，侧着头闭上眼，再度吻了上去。
这是个极青涩又小心翼翼的吻，却也是热情激烈的，至少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是这样的。
湿润的双唇在半分钟后慢慢退开，他们离得极近，望着对方的眼睛。
“所以，你又偷偷穿隐身斗篷偷听了？”德拉科低沉的声音在哈利的耳畔响起。
哈利突然松开了揽住他脖颈的手，“听起来像是要怪罪我？”
德拉科立马慌了，“我……我不是……可是你……”
“那好吧，对不起，我确实不该偷听。如果你很计较这个的话……”哈利语气很是轻快，一点也不慌张。他说着就转过了身，故意道，“太可惜了，我们未来还是会有隔阂的，所以就当刚才无事发生吧，再见。”
“不，不行——”德拉科一把把他拽了回来，“我想说，不……不是的，幸好你听到了。”
“以前没见你说话这么紧张结巴过。”哈利忍不住笑。
德拉科也想控制住，但他如今心里又激动又紧张，才导致有些语无伦次。
他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当前局面的尴尬和自己不知该往哪摆的眼神。
不过，好像还真有一个。
那就是——接吻。
他这次没回答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选择直接用一个亲吻来代替千言万语——二话不说，他再度吻了上去。
毕竟接吻可以闭上眼睛，还不用说话。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确实在盯着那一张一合的唇时，控制不住地想亲上去。
以前没资格，没胆量。
但现在，他心里满是底气，因为从此刻开始，他成为了那个全世界唯一有资格能亲哈利·波特的人。
是他，也只能是他。
42
无法拥有的人要好好道别。
但——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那其实，完全是自己能拥有的人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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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国王十字车站根本就看不到泰晤士河岸的跨年烟火，其实一切都是那藏在身后的冬青木魔杖偷偷挥动后创造出来的魔法假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