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人生二哥撞见宝莲灯沉香(三十二)
接下来几百年里,沉香在真君神殿总算亲眼见证了他舅舅司法天神的生涯,而哮天犬在这几百年里,也已经修成了人形,他的万里追踪术,更是让杨戬如虎添翼,天下在没有杨戬找不到的人了。同时他排除威胁的手法也越发的高明,三界再没有人敢明着跟他作对了,自然也没有人再和他往来了。
沉香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门口,再一次叹气,有些无聊,他舅做司法天神这些年里,整日除了上朝下朝批阅公文,就是到处除妖,哪个难搞,哪个就给他舅舅,真不知天上是不是没人了。望了望下界,这次舅舅下去除妖快有半年了吧!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妖怪特别难搞。
杨戬并不想让天上的人过多的关注沉香,因此每逢碰见厉害的妖怪,都极少让沉香...
接下来几百年里,沉香在真君神殿总算亲眼见证了他舅舅司法天神的生涯,而哮天犬在这几百年里,也已经修成了人形,他的万里追踪术,更是让杨戬如虎添翼,天下在没有杨戬找不到的人了。同时他排除威胁的手法也越发的高明,三界再没有人敢明着跟他作对了,自然也没有人再和他往来了。
沉香独自一人坐在大殿的门口,再一次叹气,有些无聊,他舅做司法天神这些年里,整日除了上朝下朝批阅公文,就是到处除妖,哪个难搞,哪个就给他舅舅,真不知天上是不是没人了。望了望下界,这次舅舅下去除妖快有半年了吧!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的妖怪特别难搞。
杨戬并不想让天上的人过多的关注沉香,因此每逢碰见厉害的妖怪,都极少让沉香跟着,他心里很清楚沉香的本事,现在不比从前在灌江口时,若是让他跟着万一打出了名号,惹得众仙都关注到他,怕不是什么好事。
而下界的大帐内,就热闹多了,梅山兄弟等人围在杨戬身边,一脸关切:“二爷,可好些了?”
杨戬面色有些苍白,抬手捏了捏额角:“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战况怎么样了?”
“情况已经稳住了,不出二爷所料的话,我们今晚应该就能收网了,不过二爷您......”
杨戬摆了摆手,示意兄弟们他无事,一切按计划行事。梅山兄弟点了点头,纷纷出去部署了,哮天犬端着药走进来:“主人,药好了,您快喝了吧。”
白瓷碗中,盛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杨戬看见这个就是一脸厌嫌,抄起一旁的地图观看,吩咐道:“拿走,我已经没事了。”
哮天犬看着他有些担忧:“可是主人的脸色还是很差啊,沉香说了,受了伤一定要叮嘱主人好好疗伤的。”
“放肆,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把这玩意给我拿走。”杨戬想到神殿里那个让人没辙的孩子,又是头皮发麻啊,他能吼退了哮天犬,偏偏拿这孩子没辙,要是给他知道这事,不定又会怎么样呢,想想嘴里就泛苦,叮嘱哮天犬道:“这件事回去之后不许告诉沉香。”
哮天犬自是不敢违背他的命令,点了点头出去了。
杨戬望着哮天犬的背影叹了口气,每次他在下界除妖若是顺利到还好,若是不小心受了什么伤,神殿里那小子就有法子治他了,本来调息一下就能好的,偏偏这小子每次都整来一堆苦药汤子,还有乱七八糟的补品,美曰其名节省法力还能补身子。这就算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他身边的这些兄弟居然都向着他了,尤其是哮天犬简直快成奉为金科玉律了。
想想这次说实在的伤的真是冤枉,倒也不是那妖怪多厉害,说起来全要怪梅山老六大意了。原本按照杨戬的原定计划应该很快就能收兵了,奈何那妖怪狡诈又善于躲藏,好不容易想了个计策,本来都已网住那妖怪了,见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老六本以为他没气了,上前去查看不想竟中计了。
那妖怪是个双头蛇,大口一张毒气喷射,老六急忙后退,手里网子的一角也就松了,双头蛇从网子了挣了出来,尾巴用力一甩,老六的修为本就不高,法力有限若真让他喷中了怕是要不好了,眼瞅着就要躲不过去了,杨戬当下扯过他,手起刀落一个蛇头就被斩下了,再要变招回护是来不及了,胸口就让它的尾巴狠狠扫了一下,那妖怪虽剩了一个头,当下却是急忙钻到了水中,这才拖延了些时日。
当晚,果然如杨戬预估的一般,一番激战后总算是一举送这妖怪归西了。杨戬着令众人收拾好之后打道回了真君神殿。
真君神殿的后院内,沉香练功完毕后,依旧是走出来坐在神殿的大门口时不时张望着下界,在无数次叹气之后,终于决定:“如果今天舅舅还不回来,我就下去看看什么情况。”
正想着就见天空中一朵祥云正向神殿飘来,定睛一看,正是杨戬等人,沉香整了整衣服,起身去迎接。杨戬云彩落地,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沉香笑着走到他面前,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舅舅,怎么了?受伤了?”
杨戬揽过他的肩膀笑着道:“没事,你怎么坐在大门口啊?”
“这不是方便迎接你们吗?”一同进了神殿,沉香就迫不及待看向梅山兄弟忍不住开始询问道:“是什么样的妖怪啊?战况怎么样啊?”
众人看了一眼杨戬,心知二爷摆出这幅样子摆明了是不想外甥知道,当下琢磨怎么搪塞过去,老六站出来笑着给沉香比划:“二爷出马有搞不定的事嘛,一上去一枪就将那妖怪捅死了。”杨戬听了忍不住扶额,说的能靠谱点吗。
沉香看着他有些纳闷:“上去一枪就捅死了,那你们在下界这么长时间干嘛呢?”
老四忙打圆场,不停地给兄弟们使眼色:“那个妖怪是个水蛇精,善水狡猾了些,你也知道哮天犬的鼻子在水里就没多大用了,所以我们光是找他就费了好一阵功夫。”
老六连连点头。
“是这样吗?”沉香似乎还有些疑惑,目光看向杨戬。
杨戬被他一看不由得有些心虚,赶忙把话题岔开:“神殿这几日没什么事吧?”
沉香看他这样更觉得有问题,不过却也不戳破:“还好,你们不在神殿能有什么事啊?”
聊了几句梅山兄弟都散了,去各忙各的了,沉香走上前去,也不管杨戬同不同意拉过他的手腕号脉,杨戬挣了两下,沉香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知道瞒着也没用了,叹了口气由他去了。从脉象上看似乎伤了些元气,并无大碍:“舅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伤哪了?”
“没什么,就是一不小心被击了一下,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吃药的。”
沉香白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你也有怂的时候啊,当然了他可没胆子这么说,放开他的手腕:“好了,药我就不给您弄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回来就好好歇歇吧。”杨戬松了口气。
【六】
【六】
杨戬未曾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踏出这里的机会,阳光投来,浑浊的血气连同身后黑暗被一齐驱散,昭显出他的满身狼狈,也带来了恍如隔世的迷茫之感。
天界亘古不变的阳光一如那日所见,即便是对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会一视同仁的赠与温暖。然而浸于黑暗的眼眸已经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的似要流出血来,眩晕随之撞进脑海,本就勉力维持的身体微微晃动,向一侧倒去。
虚弱的身体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一双手适时地伸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杨戬借力站稳,心头微怔,但臂间的手还未来得及传递出温暖就已离开,身后的人走出来,探寻的视线只在他身上一扫而...
【六】
杨戬未曾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踏出这里的机会,阳光投来,浑浊的血气连同身后黑暗被一齐驱散,昭显出他的满身狼狈,也带来了恍如隔世的迷茫之感。
天界亘古不变的阳光一如那日所见,即便是对十恶不赦的罪人,也会一视同仁的赠与温暖。然而浸于黑暗的眼眸已经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痛的似要流出血来,眩晕随之撞进脑海,本就勉力维持的身体微微晃动,向一侧倒去。
虚弱的身体无法做出应有的反应,一双手适时地伸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手臂。
杨戬借力站稳,心头微怔,但臂间的手还未来得及传递出温暖就已离开,身后的人走出来,探寻的视线只在他身上一扫而过,向站在前方的人喊了一声:“父亲。”
徘徊在心间从不敢念出的称呼自另一个人口中而出,且这般的流畅自然,杨戬透过眼前炫目的白光看着那张不过一面之缘的脸,忽觉一阵恍然。
原来他在这个世界醒来最开始见到的人,竟是大哥……
杨戬对杨震的印象要更加模糊一些,似乎自他记事起大哥就常年在外,回家也是待不上多久就匆匆而去,那双难得归来时对他展开的粗糙手掌和掌心中散发着甜蜜味道的糖构成了他对大哥的全部记忆,而除此之外,便是消失在无底深渊中的黑色影子。
那一幕恍如昨日,连山崖上的刺骨寒风和潮湿水汽都黏在身上从未褪去,然而因此携来的愧疚和悔责甚至来不及生出就没入心底,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杨戬的失神被杨天佑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对杨蛟点点头,父子二人无声交换了个眼神,杨蛟又转头看了眼一旁的人,什么也没说,扭头走进了密牢。
杨天佑打断了杨戬随着杨蛟转开的视线,似笑非笑的说道:“又一位‘故人’。”
“故人”二字被加上了重音,似乎在提醒他所做的事已经逾矩,杨戬不自觉的颤了颤,随后垂下头去,遮掩了越发苍白的脸颊。
杨天佑不置一语,举步带着他向外走去。
虽然清源的心绪已经不如见到自己和瑶姬时那般外露,但他仍旧可以从那双近乎麻木的眼眸中,分辨出类似的情感——心虚,愧疚,以及对自身存在的无比厌恶和恐惧。
可是,太慢了,直到杨蛟喊出那一声“父亲”,他才忽然生出这般情绪。
也就是说,他其实并不认识杨蛟,让他产生如此情绪的,是“杨天佑的儿子”这个身份。
杨天佑又想起第一次审讯清源时,那句他试探着问出的“杨戬”。
对杨家人来说,这两个字几近于一种禁忌,它蕴含着一个早逝的纯真灵魂,也意味着一段无比残忍的过往,哪怕是一点不经意的触及,都是刻骨铭心的疼痛。三千年来,从未有人敢如此轻易的在他们面前提及,可清源偏偏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在自己眼前念了出来。
杨天佑不知他当初为何会直触自己的逆鳞,但就是在这之后,他就如同被从未设想过的真实彻底击溃一般,失去了所有挣扎与反抗,甚至不断的求死以图从深重的罪孽折磨中解脱。
•——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愧疚,也不会有空穴来风的自责。清源在每一个杨家人面前都几乎被负罪感压垮,无论此前是否认识对方,这只能证明,他曾经伤害过杨家人,且为此懊悔至今。•
•更何况,在三千年前那场变故中丢失的天眼,如今出现在了他手上。•
•他与那件事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算他不曾杀伯仁,伯仁恐怕也是因他而死。•
•杨天佑捏紧拳头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清源的脚步声虚浮着跟随在身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再去想这撕裂心脏的过往之事。•
正如瑶姬所说,天眼认主,就说明清源并非奸恶之人,也许他只是无意间做了推波助澜的凶手,也许只是被奸人蒙蔽以至犯下大错,但既然能以这般自虐的态度来认罪,至少证明了他确有悔改之心。
•迷途知返,善莫大焉,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哪怕是伤害过杨家的孩子,只要是真心悔过,杨天佑并不介意在公事之余,拉一把这个深陷泥淖的年轻人。•
——只要这悔过之中,不曾包藏祸心——不论是他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
…………
另一边,杨蛟与杨天佑擦身而过,进了密牢。
杨蛟其实是和杨天佑一起来的,只不过一直站在密牢外,他来的目的有两个,一是保护父亲,避免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二则是“处理后事”。
密牢内,妖人的尸体被两名天兵看守着摆放在中央,那个名叫“清源”的犯人虽已经是重伤难行,但下手倒是干脆利落,匕首一刀穿心,刺得不深,但足够致命。
这样的手段对付普通敌人是值得称赞,但他杀的,是妖人。
污浊的恶业并未随着妖人的死去而消散,仍旧如毒蛇般攀附在丑陋的尸体上。沉寂了这片刻,竟又开始缓慢的凝聚、游走,最后从胸口那道致命的伤痕上丝丝缕缕的溢出,在昏暗的囚室中扩散,扭曲着向外爬去。
杨蛟抬手挥退一旁的天兵,化出开天神斧,一刻不停地向着尸体斩了下去。
斧上由法力催生出亮眼的白光,照亮囚室的同时,周遭弥漫的恶业仿佛也被净化了一般,顷刻间消散无踪。
做完这一切,杨蛟收起神斧,厌恶的瞥了眼看不出形貌的妖人尸身,转身离开了密牢。
……………………
杨天佑将杨戬安置在司法神殿角落的一个房间内。
司法神殿的格局是杨戬完全陌生的,虽只是一处偏僻的角落,但窗外望去,依然可以看到庭院一角,桃花错落,掩映着步道亭台,院中草木虽然可以看到打理痕迹,但仍旧显得有些凌乱,像是打理那人并没有多少耐心,只在闲暇时间随手修剪便已满意。
生活的痕迹如此鲜明,落了花瓣的小径,随手折下的木枝,甚至是泥土上不经意印出的脚印,无处不在诉说这里不是杨戬所熟悉的那座象征着无情天规的真君神殿,而是一个……家。
家……多么普通且平凡的字眼,却从那一日后,再未出现过在杨戬的生命里,他甚至连这个字本该是什么含义都要忘记了。
那里似乎有父亲严厉而不失温和的教导,母亲轻抚过脸颊的柔软指尖,大哥挡在面前坚实的臂膀,三妹拽着衣袖递过来的糖果。他好像曾经拥有过那些,又好像从不曾得到过一切,记忆中一家和乐的日子早已遥远的不可追溯,*时至今日甚至分不清是真是幻,仿若仅仅只是一个痴盼的梦境混淆在支离破碎的真实里,*连欢笑也蒙着稀薄的苦涩,沉沉坠在边际角落, 被无边的黑雾所笼罩。
而他甚至不敢主动拨开那片黑雾去看上一眼,看一眼自己亲手毁灭的,究竟是一副怎样美好的画卷,反而怀着无比天真可笑的想法攥着早已不存在的脆弱碎片,要将之拼接重塑,以此来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
破镜岂可圆,覆水焉能收。
而如今,借由另一个世界赎尽自己的罪孽,以他的血去弥合那一道道裂痕,是否还能算一份补偿?
杨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清源呆愣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阳光投在他身上,映的胸前斑驳血迹格外显眼。
这人是当真感觉不到痛吗?
杨蛟看着那身又快要被血打湿的崭新黑衣,心中啧啧两声,随手将一个翠绿色瓷瓶丢在了他眼前的桌案上,言简意赅道:“吃了。”
杨戬没有对外人的突然闯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看了看他,随即垂下头,顺从他的话拿起瓷瓶倒出里面黑色的药丸,没有半点犹豫的吞了下去。
杨蛟没想到他竟真的连丝毫质疑都没有,原本调侃的话停在嘴边,等人将药丸吞咽下去,才慢半拍的开了口:“……你就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
如果是正常人,在听到这句话时多少会有些反应,惊讶也好愤怒也罢,至少不会像他这样,连半点情绪上的波动都没有,甚至还能轻若鸿毛的回上一句:
“甘之如饴。”
杨蛟被噎的不知该怎么回应,见过不怕死的,也见过不想活的,却没见过这么不想活又不敢死的。先前父亲与他在密牢中的对话自己也听得一字不漏,可仍旧不明白为何有人能如此轻贱自己,哪怕滔天罪过也不过一死了之,又何必这般强迫活着来承受折磨。
如果那一幕换做是他,拿起匕首来就刺在自己身上,岂不干脆。
当然,这话杨蛟也是问不出的。人生际遇各有不同,或许偏偏就有造化弄人,逼他做出这般抉择,不足为外人道,杨蛟也没有父亲那般缜密的心计,对这样一个底细不明的人,说多错多,不如不说。
杨蛟不是爱计较的人,虽不喜他这悲凄愁苦的态度,但那置生死如无物的心志却是令他欣赏的。
也不怪他第一次见这人就心生好感,只可惜,是敌非友。
杨蛟想着父亲的叮嘱,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又笑了两声,拿出另一个同样的瓷瓶好好放在桌上,这才说了实话:“放心吧,是给你疗伤用的丹药。”
杨戬不必他说就已发觉了真相,丹药入口即化,虽是苦涩难耐,但药性却极其强烈,说话间便已浸入四肢百骸。滞涩的经脉被霸道冲开,枯竭许久的法力清娟细流般淌过,与心脏处蔓延而出的另一道力量纠结缠绕,灌入几近碎裂的内腑,缓慢的修复着那里的伤痕。
杨戬离开密牢时,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得到的待遇,虽不再刑缚加身,但他的罪业如此之重,又岂能安然度日?或许会被日夜监视,或许会遭人欺凌,再或者就将他丢在一旁自生自灭,但他所设想的每一种结果,都不会是眼前这样的……温柔。
丹药的苦涩从喉间蔓延至心底,幻化出一点不知真假的甘甜,随后消散在了杨戬嘶哑的声音里:“多谢……”
他张着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眼前人是此世间的杨震,而他却不是此世间的杨戬,他是没有资格去称呼他一声“大哥”的。
杨蛟听出了他的犹豫,微微眯了下眼——父亲说他应当认识自己,可竟然连名字都不知道?
心中升起一丝疑惑,但还是被很快掩饰过去,杨蛟若无其事的爽朗一笑,说道:“我叫杨蛟。”
杨戬忽然一怔:杨蛟?此间的大哥竟不名杨震吗?
他木然地看着眼前人的面容,也许是大哥离去的太早,他始终难以将这张脸与记忆中模糊的影子重叠,又或许是这三千年间他承担了太多“哥哥”的角色,他竟然想象不出,如果大哥未被他牵连遭那一劫,会不会也是眼前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
可终究没有如果……与他血脉相连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他又怎有资格对这个世界的未来妄加揣测?
*他一直未曾认出他,因为他的大哥……原是没有机会长大的。他对他如此陌生,“兄长”的概念缺失太久,拢着手心一点模糊到可怜的碎屑,怎么都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框架。如今就连名姓都有异,相似与不同的背离,每一处都在提醒他,这世间的一切,本就与他无关。*
杨戬将那分惶然深埋入心底,说完了方才停顿的话:“多谢杨将军。”
杨蛟摆摆手阻止了他的施礼,说:“不必谢我,是父亲的意思。”
父亲……杨戬慢慢念着这两个字,甜蜜与苦涩同时拂过心头。杨蛟自然吐露出的亲昵如蜜糖般甘甜,但于自己而言却是此生再无法触及的苦涩。他既以“清源”二字代替了不被承认的名字,自然也不能继续以那个名字的身份,去再喊一声“父亲”了。
杨戬在心中打开一个盒子,将这最后一声“父亲”小心翼翼的放入进去,珍而重之地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覆以血肉,永不见天光。
杨蛟仔细地看着他的神情,他不似杨天佑可以轻易地看穿人心,却仍能分辨出其中一闪而过的悲哀,浅淡的覆在桃花似的眸子里,堪堪遮掩着深处无底的空洞。
骁勇善战的天庭先锋官被晾在沉默的空气里,又一次噎得无话可说,他感觉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安慰的话,但立场相悖,即便是逢场作戏,他也说不出什么来,索性翻过这一篇,转开眼神继续自己未完的使命:“你也别以为这药就是白白浪费在你身上的,明日天庭出兵围剿妖人,你暂时入我麾下,一同前去。”
杨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点头,顺从地应下了这句不知是否算是命令的话语:“是。”
……………………
杨蛟转头就将所见一切告诉了杨天佑,听完他的话,杨天佑尚未说什么,一旁的杨婵就先问道:“爹,既然你说他不可信,为什么还要让他和大哥一同上战场?不怕他反过来对我们不利吗?”
杨婵近日一直忙于筹备蟠桃会,对这个特殊的囚犯倒是家里了解得最少的一个,难怪会有这样的疑问。
杨天佑向来不会对孩子们有所隐瞒,耐心地解释缘由:“此人动机和立场不明,但倘若他来者不善,已经费尽心机做到如此地步,所图必定不小,自然不会在此时就轻易暴露。何况有天锁束缚,就算他当真要对天庭不利,难道还抵得过天规之刑么?”
杨婵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杨蛟好似终于抓到了落她风头的机会,挺起胸脯拍着他三妹的肩自信地说:“怕什么,有你大哥我在,还能让他翻了天去?”
杨婵挥开他的手,鼓着脸颊给了她不正经的大哥一脚。
瑶姬笑着看完两个孩子的日常打闹,眼中却浮现出了另一抹忧虑。杨天佑回答的不过是第二个问题,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此时正握在她的掌心。
天眼。
异界恶业寄生此间三千年未得根除,除了当初妖人数量庞大,还有就是恶业形同瘴气的侵染能力,即便将妖人斩杀,其挟带的恶业也不会消散,只会四逸而去,潜伏在阴暗的角落,伺机侵染另一个灵魂。
天庭追剿三千年,杀过的妖人不计其数,最终发现能彻底除去恶业的,只有自天道而生的天火、由天火锻造的开天神斧和宝莲灯,还有……不知流落何处的天眼。
因此,天庭始终不曾放弃寻找天眼,除了为了找回戬儿留在世间的最后一点痕迹,也是要借天眼为天庭与妖人的战斗增加助力。只是没有想到,时隔三千年找回的天眼,竟然认了主。
清源的立场或许不可尽信,但天眼既然承认了他,就说明他心存良善,若是此一战中他能以天眼之力协助天庭击退妖人,或许……就能对他多一分信任。
瑶姬紧握着手中的坠饰,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紧张,还有不明的期待。她犹记自己见到那孩子第一眼时由心而生的怜惜和亲昵,那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本能。也许这是天眼跨越三千年时光的牵引,也许只是那双过于熟悉的眼眸撼动了心魂,但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看到,这个与戬儿有着如此多相似的孩子,有朝一日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被他们亲手……
杨天佑看出瑶姬的犹豫,也明白她的挣扎,他自己又何尝不希望那孩子真能值得信任,可倘若真有背道而行的那一日,那由自己亲手给他一个解脱,也……未尝不可。
杨天佑知道自己应该做好面对最糟糕结果的准备,却怎样都无法去想象那时的画面,最终,他只能闭了闭眼,将这未知的设想暂且忘却,安抚地牵过瑶姬的手,道:“此人毕竟是个犯人,对你又态度诡异,情况未明之前,你最好不要与他有过多接触——婵儿也不要,以免危险。明日一战,我和蛟儿去就行了。”
“我知道。”瑶姬点点头,将天眼递进他手心,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压下心中无法言说的惆怅,叹了口气,轻声叮嘱:“明日一切小心。”
杨天佑柔声笑笑:“放心。”
【欢戬】关于风铃
ooc预警呜呜
就是要宠二哥
杨戬这一生中有许多重要的人,可这物件却是鲜有,便是在这几样物件中少有比得过那只风铃的。
那是一只再为普通不过的风铃。
蜀地正下着一场大雪。
灌江口杨府,杨戬正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富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案几,他的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前方从未动过。
李寻欢拎着酒坛刚进门便是瞧见这幅景象,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厅外传来:“在看什么?”
杨戬却没答他,依旧注视着他来的方向。李寻欢自觉好奇,放下酒坛,边抖落身上遗留的雪花边故意调笑道:“莫不是二郎寂寞难耐在等我回来?”
闻言,杨...
ooc预警呜呜
就是要宠二哥
杨戬这一生中有许多重要的人,可这物件却是鲜有,便是在这几样物件中少有比得过那只风铃的。
那是一只再为普通不过的风铃。
蜀地正下着一场大雪。
灌江口杨府,杨戬正坐在桌前,修长的手指富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案几,他的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前方从未动过。
李寻欢拎着酒坛刚进门便是瞧见这幅景象,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厅外传来:“在看什么?”
杨戬却没答他,依旧注视着他来的方向。李寻欢自觉好奇,放下酒坛,边抖落身上遗留的雪花边故意调笑道:“莫不是二郎寂寞难耐在等我回来?”
闻言,杨戬这才把目光移到李寻欢脸上,瞪他一眼,却依旧没有说话。李寻欢歪着头略带探寻的目光打量着杨戬,心中却想着这段日子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他。他思来想去到底是没能寻到答案。李寻欢微微叹气,道:“我自认为我很容易猜中别人的心思,到今日我才发现原是我高估了自己。”
听了这话杨戬浅浅笑起,他开了一坛李寻欢刚带回来的佳酿自顾将眼前的杯子倒满,起身把那盛满酒的杯子递到李寻欢跟前。李寻欢被那笑容迷了眼,不由在心中感叹:“他果真好看。”
“不喝?”杨戬挑眉道。
李寻欢这才回过神来接下那杯酒一口饮尽,道:“你今日怎有这般的好兴致?”杨戬没再回答他,而是拿起案上的折扇转身朝厅后走去。李寻欢听那比平日里情绪更为饱满愉悦的声音从厅后传来:“自是高兴。”
李寻欢微微一笑,却是坐到杨戬刚刚起身的地方。他抱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喝酒,又大声地低头咳了出来,待到他再抬头时,却已然明白杨戬的心思。
杨戬觉得李寻欢这些日子似是忙了起来,每日待他醒来之时李寻欢却是早已不见人影。本以为忙了一天李寻欢自是疲惫不堪,而到了夜晚匆匆回来的时候他的那双眼睛却又是充满了活力,连带着杨戬都自觉心情好了起来。于是他便没有过问这些日子李寻欢都在做些什么。
肆虐的风雪消停了几日,不久前还是生机盎然的竹林已经裹上一层厚实的银装。天地间寒气很重,却有人不会觉得寂寞。
李寻欢应是坐在林间已有些时辰,他的脸冻得通红,手指也已冻僵,打理精致的卷发已落上些许小雪花。他就这样坐在那里,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飞刀此刻正握在修长而又有力的手中正在雕刻着什么。
原来那是一只风铃,通体白玉,为主的那块略大的玉石下面坠着四块小玉石。李寻欢此刻正在雕刻玉石上的花纹,他的手法技巧娴熟,刻了没多久,那栩栩如生的花纹便赫然出现在那玉石之上。
李寻欢举起风铃将它透在月色之下,稍稍摇晃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只见李寻欢面上满是笑容,他又盯着那风铃看了许久,才将那风铃妥帖收好之后缓缓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李寻欢再次踏入家门,他见杨戬依旧坐在案前,垂目阅览着手中的书籍。稍有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面前摆了一套温酒的器具,令人垂涎的佳酿已在那器具之上。
杨戬听见动静目光从书卷上离开,大致将李寻欢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便又将视线放回书中,道:“回来了?酒已经温上了。”
风雪还在继续。李寻欢站在屋外,他看着杨戬,那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他,李寻欢却已不觉得寒冷,他甚至觉得那股子暖流从心底蔓延至全身。
杨戬见他站在屋外许久没有动静,微微皱眉,带着那已经温好的酒起身来到李寻欢面前。他把酒杯送至李寻欢手上,又伸手替他解开已被冻的有些冰渣的披风,道:“你打算一晚上就这样站在这里?”
李寻欢就这样看着杨戬,那双眼里的柔情蜜意几乎要漫了出来,“我竟是这般好运。”李寻欢喃喃道。
“什么?”他声音太小,杨戬没大听清。
李寻欢没再回答他,他用那双不再是怎么僵硬的手停下了杨戬的动作,自他手里接过没那么好运的披风放在架上便拉着杨戬走向屋内。李寻欢笑道:“我说,良宵苦短自当好好珍惜。”
杨戬顿了一瞬落了李寻欢半步,颇为无奈,却还是由他牵着。
这天杨戬除妖归来,刚入府门,便是那阵悦耳的声响。他看到李寻欢站在屋檐之下却是抬头望着屋檐。杨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屋檐下原本孤单的风铃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崭新的风铃。那两只风铃一大一小各自发出声响而又交杂一起,声响不显凌乱反而尤为叫人愉悦。
杨戬站在门外怔怔的看着那风铃,一时迈不开脚步。李寻欢见到杨戬便快步迎上,随后他把杨戬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反复揉搓,言语之间满是心疼,他道:“怎的这样冷?说让你多穿一些偏是不听。走吧,今日陪你饮茶。”李寻欢又一次牵起他的手。
那两只风铃挂在屋檐上碰撞在凛冽的寒冬,不时发出愉悦的欢腾。
【戬空】关于我渡海求仙却最终沉迷美色这件事19
陈塘关三太子哪吒回忆起来,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两件事。
第一是当年削骨还父、剔肉还母,让李靖那个狗东西知道自己是狠人。
第二嘛,就是认识了杨戬,还跟他拜了把子,从此天下第一大英雄成了自己的二哥。
哪吒本就是戾气少年,即使金藕塑身,身体里再无热血流淌。这心,依旧是赤色灼热的。
虽然这些年来,哪吒想法经常跑偏,帮弱不帮强,到处搅浑水。这说白了也只是少年心性,怎么好玩有意思就怎么来。
自从他发现跟着二哥能搞事情,更有趣以后,就成了坚定的“二哥派”,终于也达成了他翻天作地的梦想。
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能作,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头上戴的金箍,是如来亲手打造的法器。功...
陈塘关三太子哪吒回忆起来,他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两件事。
第一是当年削骨还父、剔肉还母,让李靖那个狗东西知道自己是狠人。
第二嘛,就是认识了杨戬,还跟他拜了把子,从此天下第一大英雄成了自己的二哥。
哪吒本就是戾气少年,即使金藕塑身,身体里再无热血流淌。这心,依旧是赤色灼热的。
虽然这些年来,哪吒想法经常跑偏,帮弱不帮强,到处搅浑水。这说白了也只是少年心性,怎么好玩有意思就怎么来。
自从他发现跟着二哥能搞事情,更有趣以后,就成了坚定的“二哥派”,终于也达成了他翻天作地的梦想。
但是有一个人比他更能作,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头上戴的金箍,是如来亲手打造的法器。功能单一,就是通过紧箍咒来约束孙悟空,顺带着压制他的法力,保证己方占据绝对的优势。但是解法也就异常简单,必须由如来本人亲自解咒。
当年玉帝担心杨戬和孙悟空会联手推翻天庭,但也怕佛门渡走妖猴,实力远超天庭,不知什么时候偷偷地也在那金箍上叠加了咒法。许是法力相冲,两相叠加之下咒法还是发生了些变化。
也正是因为这样,杨戬才打算简单粗暴地彻底掌握天庭权利,直接把孙悟空带回去,让师父玉鼎真人慢慢研究。其他筹谋划策和打打杀杀的肮脏手段由他杨戬来就好,这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孙悟空不是这么打算的。自从那次与杨戬在灌江口分别,按凡间来算到现在也不过是数百年而已,依照天庭历法区区几百个天。但杨戬却为了他牵肠挂肚、殚精竭虑了不知多少个日夜交替。
孙悟空堂堂齐天大圣,全靠杨戬一个“小圣”挡在他的前面,这怎么行呢?
成佛?佛本无情,成佛即是断情。
他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得来了与杨戬的这段情,区区成佛塑身就想让他断了,简直痴心妄想。
赢了,自此世间改天换地,再无神佛以他为棋搅弄权势。
输了……他怎会输?
那天清晨,本应保护唐三藏一路西行取经的行者孙悟空突然闯入南海紫竹林,棒杀观音座下弟子无数,形似疯魔。消息一出,三界哗然。
晌午,唐三藏声称消失了一天的大徒弟孙悟空突然出现,想一棒打死自己。但瞬间另一个悟空出现救了自己性命。
傍晚,两个一模一样的孙悟空打得难分难舍,从地狱打到凌霄宝殿,再打回了人间。
这样大的动静,逼得西方极乐世界的如来佛祖现了身。他告诉唐三藏,这两只泼猴其一是孙悟空,另一个是六耳猕猴。
说罢,一掌拍向了六耳猕猴。
。。。。。。
无聊平静的日子,如来过了几万年。他享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又喜欢意料之外的刺激。
西游一路,他们走得太慢了,慢到让那几个人之间生出了被称为“师徒之情”的感情纽带。而且金蝉子本就思想不端,与他这个当师尊的想法相悖。这一路不光没有扭转思想,反而因孙悟空想法越跑越偏了。
孙悟空和杨戬都是天生反骨,谁看不出来?
那猴子只不过是个取经的保镖而已,不听话换一个不就好了。
于是如来就找到了六耳猕猴。
如来找到六耳猕猴说: 只要能替代孙悟空保护唐僧取到真经,就封你做斗战胜佛。自此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比做山野妖精要好的多。
不过西天诸佛以慈悲为怀示人,只会暗地里搞鬼,是不会出现明打明的弄死一个再换上替身这种事情的。
于是就搞了一出戏码,顺理成章地让六耳猕猴出现在大众视野,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狸猫换太子。换上听话的六耳继续保护唐僧取经,宣扬佛门道法。还派了杨戬曾经的师叔,现在的观世音菩萨拖住杨戬,以免打乱计划。
很快就会传出消息,有妖猴假扮孙悟空大闹观音的南海紫竹林,还试图吃唐僧肉。幸好如来佛祖法力无边,及时出手收服了妖猴。
到时候一切已成定局,难不成身为天庭新主的杨戬,还真会为了区区妖猴跟佛门翻脸不成?
计策简单又有效。
但六耳猕猴也不是傻子。他和孙悟空一样是天地孕育的灵猴,天生就能洞察世间万物,善于幻化。又怎么会看不出如来只是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只是他刚好也是猴,还懂幻化术罢了。
成功以后他顶着“孙悟空”的名号就算成了佛有能怎么样,要是以后如来觉得他不听话了又或者没用了,也会像现在弄死孙悟空一样轻飘飘地定下他的死期。
这慈悲心肠,雷霆手段真是了得啊。
所以,六耳猕猴反水了。
他撤去了幻术,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同孙悟空一起,紧握着铁棒直指如来。
。。。。。。
太阳照常升起。
这革命性的战斗,其实并没有打太久。
灵猴又怎么样,怎么比得上修为几近圆满的如来?更何况孙悟空头戴如来亲手炼制的金箍,六耳也有如来下的禁制。
胜负很快就分晓了。
如来彻底恼了,出手就要把孙悟空和六耳猕猴一齐赶尽杀绝。
孙悟空的猴脑并不大,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东西。
这次他难得绞尽脑汁,算到了六耳猕猴会反抗如来。也想到了他们联手也不是如来的对手,只需要拖延片刻待到杨戬赶来,届时胜负仍未可知。
但他唯独没想到那个脑子缺根弦,胆小又闹心的秃头师父会撞上来,用肉体凡胎来护住自己,是大爱无边?又或是慈悲为怀,谁知道呢?
唐三藏受如来一掌,几乎神形俱灭。
如来想到西游取经一路都走了大半,唐三藏在中土也受皇帝信任,是传教的最佳人选。再加上千万年来也对金蝉子有那么一些师徒情分,最终如来还是施了法,稳固住金蝉子的神魂,转世被封住的记忆也就此解封。
醒过来的金蝉子想起西行一路种种,恍如隔世。什么求取真经、普渡世人,不过是修正自己思想。引渡悟空皈依,还有扬佛抑道的骗局罢了。
凡人幸福欢乐与否,谁会在乎呢?
金蝉子燃尽神魂之力,解了自己苦命大徒弟头上的金箍,去除了倒霉蛋六耳猕猴体内的禁制。
半透明的神魂金光大现,消散了。
"师尊,您错了……"
声音似悲似喜。
“师父……”这是孙悟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唤他师父,没有秃头、烈焰红唇这类的修饰词。
可惜,他没听到。
天上有朵云,满满散成雾。
地上的风在追逐……追逐……
---------TBC-----------
只要我更得够慢,你们就养不肥啊哈哈哈哈哈
可堪回首·第八章
宝莲灯系列观影体
【画面上一晃十年后。
月色下,三个孩子在庭院里嬉戏打闹,杨天佑抱着瑶姬,两人相视而笑。
一家人手叠手在一块玉上。等到一家子放开手,才发现那是一个玉石做的风铃。
风铃冉冉升起,杨天佑告诉孩子们:“其实我们家,就像这个风铃一样,每一个人都是家的组成部分,只要我们能团团圆圆地合在一起,才能奏出欢乐的乐曲。”
五枚玉石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几个孩子都长大了。】
离事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开始揪起来,只是没想到画面一转,倒是让大家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个少年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房间,把放在梳妆台上的玉镯偷了。】
看那少年一头棕色卷发,所有人都机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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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上一晃十年后。
月色下,三个孩子在庭院里嬉戏打闹,杨天佑抱着瑶姬,两人相视而笑。
一家人手叠手在一块玉上。等到一家子放开手,才发现那是一个玉石做的风铃。
风铃冉冉升起,杨天佑告诉孩子们:“其实我们家,就像这个风铃一样,每一个人都是家的组成部分,只要我们能团团圆圆地合在一起,才能奏出欢乐的乐曲。”
五枚玉石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几个孩子都长大了。】
离事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众人的心也开始揪起来,只是没想到画面一转,倒是让大家看到了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一个少年鬼鬼祟祟地摸进了房间,把放在梳妆台上的玉镯偷了。】
看那少年一头棕色卷发,所有人都机械地把头转到了杨戬那边,看着那一脸冰碴子的冷美人,再看光幕上偷摸干坏事的小少年,只觉得没法联系到一起。
孙悟空啧声道:“呦,杨小圣,果然外甥肖舅啊。俺老孙还以为你小时候和现在一样又冷又硬呢。”
杨戬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孙悟空见杨戬不理会他也不恼,笑嘻嘻地逗弄猪八戒去了。
【庭院里,喜欢练武的杨大郎举起了两百斤的石墩子,正是自得的时候,看见弟弟赶忙叫住,想让他捏捏自己的手臂肌肉。
二郎不以为然:“你天天举它干嘛呀,怪累的,还没人给你钱。”绕过大哥就想走。被大哥拉住,非让他捏,二郎假作要捏的样子,偷袭大哥挠他的痒。
两个少年闹作一团。追逐间,二郎藏在怀里的镯子掉了出来。大郎走过去捡起了镯子,二郎惊慌地变了脸色,在大郎认出这是三妹的镯子后恼羞成怒地抢了镯子就跑。】
少年时光那么欢乐,却也那么短暂。
那时,杨戬也不过是个调皮捣蛋的少爷,沉香少时调皮,他这做舅舅的也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哥敦厚爱练武,三妹聪慧爱读书,只有他整日在外招猫逗鸟一事无成。可是大哥却没机会长大。
杨婵在观看往事的同时一直在用余光关注自家二哥,没有错过杨戬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握住了杨戬的手,认真地看着哥哥:“二哥,三妹在呢。”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的眼里没有怨恨,只有理解和歉疚。
杨戬知道,他的三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原以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拆散了三妹一家,将她压在华山下二十年,还屡屡追杀沉香,桩桩件件加起来,也许永远都得不到原谅,唯有一死方能偿还。
却不想在这里,他见到了早已逝去的亲人,也得到了妹妹的谅解。
“三妹……”轻叹了一口气,杨戬抬手擦去杨婵脸上的泪,“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总是哭,让沉香见了都要笑你了。”
“沉香才不敢呢。”杨婵嗔笑道,转身招呼沉香,“沉香,彦昌,你们也过来呀!”这算是顺坡下驴。
杨戬听见杨婵招呼沉香和刘彦昌,身子僵了一瞬,杨婵笑容不变,捉紧了他的手。杨戬虽不喜刘彦昌,但对沉香却是真心喜爱,而且也颇为歉疚。他也拿不定沉香的态度。
沉香曾经无疑是怨恨杨戬的,无论是杨戬穷追不舍的追杀,对父亲和唠叨的折磨,还有死去的丁香和四姨母。但是他又无法否认,他内心是希望舅舅能改过和他们一家在一起的,否则也不会在积雷山后出手救下被四大天王追杀的杨戬。
而现在,沉香虽然想不到杨戬究竟在做什么,还联想不到天条,但沉香已隐隐明白,杨戬并不是真心地想要杀他,当年初见时的温暖,也并不是假象。
沉香只是犹豫了一瞬,便拽着刘彦昌走到了杨婵跟前。
“杨……舅舅。”沉香无意识地想像以前一样直呼其名,方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赶忙改口。
刘彦昌对于这个打死了自己还把他丢到十八层地狱的大舅子感官颇为复杂,但杨婵如今和杨戬一笑泯恩仇,他也不会多嘴说什么,只是尴尬地笑笑:“内兄好。”
杨戬无视了刘彦昌,看着已经褪去了些许青涩稚嫩的少年,看到他在尚且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还愿意叫他一声舅舅,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眼底却已是冰雪消融。
八妹在一边噗嗤一笑,和小玉窃窃私语:“二郎表哥还端着架子呢,明明就很喜欢小沉香。”
【戬独】穿进宫斗游戏后舅舅成了MVP(7)
*雷文,慎入
*高能预警!这章是真的很雷,纯纯满足xp,慎入啊慎入
*二哥没真的侍寝(滑稽)博主还是要节操的QAQ
68.
我再次被抬回垂茵阁。
龙八说杨戬双标,我说:不,他是单纯的偏心。
这一打,我俩健康值直接降到200。随便来个人打一顿或者毒一波儿就死了。
但我俩更期待的是,今晚舅舅怎么摆脱侍寝这件事。总不能真的躺在床上任人施为吧?
龙八很诚实的说:“我承认杨戬很好看,但是张百忍太丑了。我真的想象不到他和杨戬睡一起的画面,不忍直视。”
我一阵恶寒。
我爹是个书生,从小教我礼仪仁孝。作为晚辈,我无法看着自家舅...
*雷文,慎入
*高能预警!这章是真的很雷,纯纯满足xp,慎入啊慎入
*二哥没真的侍寝(滑稽)博主还是要节操的QAQ
68.
我再次被抬回垂茵阁。
龙八说杨戬双标,我说:不,他是单纯的偏心。
这一打,我俩健康值直接降到200。随便来个人打一顿或者毒一波儿就死了。
但我俩更期待的是,今晚舅舅怎么摆脱侍寝这件事。总不能真的躺在床上任人施为吧?
龙八很诚实的说:“我承认杨戬很好看,但是张百忍太丑了。我真的想象不到他和杨戬睡一起的画面,不忍直视。”
我一阵恶寒。
我爹是个书生,从小教我礼仪仁孝。作为晚辈,我无法看着自家舅舅被这么侮辱。于是坚强的站了起来。
挨打这事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了我俩凭借坚强的意志站起来。龙八是这么和我说的:“这种事百年难得一遇,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看看。”
我很认同,但不能附和。
69.
刚摸到圣宸宫门槛,就被赵公公拦回来了。
“两位娘娘怎么到这儿来了!”赵公公一说,肯定没戏。我和龙八只能退回去,然后敲晕两个小宫女,把她俩衣服套外面,端着两个装着衣服的托盘蒙混进去。
到了圣宸宫门口,我和龙八安安静静站门口听。
大概过了一会儿。
“杨贵妃,你来啦。”是张百忍的声音。
杨戬没说话。
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如果是一个普通妃子,那么正常流程应该是先唱个歌跳个舞,然后调调情,最后滚床单。但里面什么动静也没有,显然舅舅是想直接走到最后一步。
那么问题来了,两个男人怎么走到最后一步。
我和龙八面面相觑,龙八龇牙咧嘴,我满脸慌张。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我二舅三千年的清白就要被张百忍玷污了吧?我感觉我不仅是屁股疼了,我还胃疼。
就在我天人交战思考要不要英雄救美提刀跳进去抢人时,里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赵公公完全没发觉,脸上还出现“我懂”的表情。
你懂个屁啊!
我怀疑张百忍要寄。
70.
“来人,我要沐浴。”
杨戬的声音,还有点喘气儿。这个喘气声太色以至于我和龙八的脑子不由自主它就歪了。
我们端着衣服进去,偷偷往上面一看。杨戬穿着黑色睡袍骑在一坨金色物质上,手里还拿着小匕首。那坨金色是被被子裹着的老玉帝,杨戬没穿裤子。
也许有底裤,但……腿确实白花花的。
啊……就说,视觉冲击有点强。
杨戬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转脸来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了啥或者张百忍对他干了啥,那张脸苍白又泛着点病态的红,像是憋的又像是气的。眼角都是红的,比起哭红更像是气红的。
妈呀。
我的妈妈呀。
真该让我娘来看看。
舅舅真的太大胆了。
行为出格,而且有点过于不拘小节。张百忍明显被他一巴掌打晕了。
猛啊,猛啊。
71.
我被杨戬瞪得不敢抬头,眼睁睁看着他跳下来,视线里只有一双脚。是的,他又没穿鞋。这次还是男人的身体。
怎么说呢,能变成那么好看的女人,他本体反而更好看。比那些女人幻象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双脚虽然骨架大了一些,但总体上和之前变成女人时的模样大差不差。骨骼分明,皮肤白皙。甚至因为是男人,脚踝更加骨感明显。
那么问题来了。
我都觉得舅舅好看,为什么老有人骂他丑?
龙八闭上眼睛,悲伤的说:“幸好我的性取向是女,不然我爹要把我四条龙爪打断。”
信息量好大,一时不知这个槽从何吐起。
72.
我们跟着抬水的太监往里走,杨戬站在巨大的浴池旁边。我们在后面不敢抬头,正要想个办法赶紧溜的时候,耳边传来一声巨大的落水声。
只见我那舅舅,一袭黑衣如同一只翩跹的黑色蝴蝶坠入热气腾腾呢池水中。他紧闭双眼,漂浮在水面上。黑色的衣袍在水中飘散开,不知为何而苍白的皮肤被温热的池水烫出粉红。烛火摇曳,玉骨冰魄。
我愣了愣,心里一阵发凉。龙八意识到这是个跑出去的好机会,赶紧大声叫喊:“来人啊!贵妃娘娘晕倒了!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73.
杨戬病倒了。
说实在的,这个游戏从始至终都没伤过人。所以我们从没想过会不会有人受伤。
除了被舅舅打开花的屁股。
我和龙八第一时间跑去关雎宫看他。刚进去鼻子里全是浓厚的香料,熏得人头晕。龙八悄悄说:“以前也没发现他为么喜欢熏香啊。”
他躺在床上擦嘴,见我们一进去,就把帕子递给旁边的侍女。
“舅舅,你这是怎么了?”我问。
“没事,被陛下气到了。”杨戬坐起来,看起来生龙活虎。但脸上那种不正常的血色变得更加明显,如果不是知道昨晚他单方面殴打张百忍,真的会误以为是春风一度了。
就是看起来春风一度的过于凄惨。
龙八在后面木楞楞的不说话。我又问:“舅舅你真的没事吧?你昨晚晕倒太吓人了。”
“真的没事。而且,”杨戬难得和颜悦色,还没和多久,那个笑容瞬间变得阴森鬼畜。“偷潜圣宸宫,胆子很大嘛。”
“啊哈哈哈哈——”我和龙八赶紧东望西望。“您看,我俩屁股还没好,这次就别打板子了行吗?”
“可以啊。”
他答应的太快,我和龙八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宫里抄五百遍宫规。”他对我笑的过于灿烂了。
“这比禁足还狠啊。”我捂脸。
“怎么,不满意啊?”
满意,太满意了。再不满意就该翻倍了。我拉着龙八迅速跑了。
74.
杨戬罚我们抄书,但没说什么时候抄。
他说自己是被气的,我半个字都不信。这一路被二舅驴了三四年,再随便相信我就是傻。龙八显然也不信,我俩十分默契跑去未央宫,潜了进去。
我娘和小玉正在一张桌子上写写画画,上面全都是数字,大概是计算大家的健康值。
“现在王母只剩下89健康值,沉香212,八太子245。三圣母你有467,我506。禁足也会扣健康值,因为隔绝外界。这样耗下去,我们也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了。”小玉撑着下巴。
“您说,为什么二郎神要这么对我们呢?”小玉说:“您应该知道,他不会对我们不好的。因为……”
“我知道。”我娘点头。“现在我们要相信二哥。”
我跳出去,按着桌子说:“娘,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舅舅不是故意关你的。”
小玉肉眼可见的欣喜,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你们怎么进来了,有什么急事?”
我娘摇头。“我当然知道,那天晚上我问了他。”
“我问他,为什么沉香看起来一点也不恨你。这个时候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对二哥你哪怕一点的愤怒。”我娘自信一笑。“我心里一直存着心呢,何况他哪儿招架得住我。都给我竹筒倒豆子一一吐干净了。”
“那娘,你知道为什么舅舅接二连三的打我们,还下毒吗?”我问。
“这个我不知道,二哥没说。他的意思是现在不能说。”我娘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小玉同样如此。
“但是王母告诉我们了。”我和龙八对视一眼。
“这意味着,只有杨戬不能说。”龙八接了下去。
“把我们弄死,就能回去现实世界。”我俩异口同声,小玉和我娘瞳孔地震。
“现在大麻烦来了。”我指了指关雎宫的方向。“舅舅昨晚晕倒了,今天早上去看他,他说他是被张百忍气的。但是他房间的香料太浓厚了,舅舅不论是之前追杀我还是现在穿过来,从来没有用过香料。”
所以他是在掩盖什么。
放那么浓郁的香料,肯定是掩盖味道。
唯一的答案,就是血腥味。
TBC.
预计还有三章完结
【戬独命运转盘|24:00】如何拯救一只莫得感情的司法天神
——点梗 :昆仑决战前二哥突然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全部感情,变成了莫得感情一心按照天规公事公办的工具人。
然后三界惊讶地发现,失去感情的司法天神重新审理了之前的案件,将那些本来悄咪咪被放过的人仙妖等一概重罚。
为了挽救亲朋好友及一众“无辜的人”,本来处于敌对方的沉香一伙被寄予厚望,踏上了找回二郎神感情的道路!
...
——点梗 :昆仑决战前二哥突然因为某种原因失去了全部感情,变成了莫得感情一心按照天规公事公办的工具人。
然后三界惊讶地发现,失去感情的司法天神重新审理了之前的案件,将那些本来悄咪咪被放过的人仙妖等一概重罚。
为了挽救亲朋好友及一众“无辜的人”,本来处于敌对方的沉香一伙被寄予厚望,踏上了找回二郎神感情的道路!
去吧!沉香!
(我设想的是他们需要走过当年杨戬情绪激动的地段重新感受那段经历,在亲身体验中逐渐理解一切。)
迫害人: @螭
————————————————————————
1.
今天的凌霄宝殿也很热闹。
神仙们乌泱泱的,抄着手,喜气洋洋地看热闹。
话说自从司法天神他外甥闹出那一桩救母的事以来,加上天地时间差,天庭的神仙们几乎日日都有热闹看,但不管怎么说,王母娘娘亲开直播还是从古至今头一遭。
刘沉香与王母进行了为期三月的赌约,这便是凡间的第一日。踌躇满志的少年带着一群小伙伴,即将踏上寻找开天神斧的旅程。区区三个月,放到天上,左不过是三个时辰,就当公费看电影,这个热闹必须得凑。
看呐,我们的救母小英雄已经先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即将迈出标志性的第一步————
“轰隆——”
天地间霎时落下一道惊雷,震得地动山摇,神秘莫测的力量通天彻地,上至三十三重天阙,下至十八层地狱,水镜里的沉香当即就摔了一个屁股墩。一群原本优哉游哉的神仙顾不上嘲笑他,他们自己也不倒翁似的晃了起来,大惊失色地扯着彼此的衣摆,主打的就是一个力道对冲,好悬没有跌一个倒栽葱。玉皇大帝在椅子上摔得七荤八素,冠冕的流珠打着结抽了他一脸,一旁的王母也没好到哪去,钗子都晃掉了一只。
好在震动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张百忍一手捞着冕旈,惊疑不定:“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
神仙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和水镜里同样满头问号的沉香对脸懵逼。
这啥情况啊,难不成斧子还没开始找,就有人劈山了??再说就是把华山炸成灰都没有这么大动静吧!!
本着遇事不决找杨戬的优良传统,王母第一时间开始搜寻她那万能的司法天神。然后她就惊讶地发现,杨戬,那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00365的社畜劳模司法天神杨戬,这么大型的天庭团建活动,他竟然还没来??
一天庭的神仙都凑齐了,一个不少,包括那些经常装病躲懒的,独独就是缺了杨戬。
王母心中警铃大作。她心下第一反应是,三界中,能够造成这般动荡的人有几个?
她到此时才发现,她对于杨戬的立场与能力,一直都如此忌惮。
还不待她出声让人去找,凌霄宝殿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司法天神一身银甲黑氅,从容不迫,缓步而来。长长的衣摆曳地,迈过一级一级的玉阶时,繁复的银纹在走动间微闪,让人目眩神迷。
今日的杨戬裹挟着一身格外不同于以往的气势,随着他踏入凌霄宝殿,铺陈开的那股压迫力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司法天神抬眸,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瞳里错觉似的逸出一缕金色,底下却是无尽的淡漠,衬得他一副如玉的俊颜愈发的高不可攀。
杨戬来时,单手执一书卷,他将卷页微微展开,淡淡地扫了一眼,随即他的目光就寒剑似的钉在了李靖身上。
“李天王,”他道,“关于你八百年前擅用职权、私挪天兵一事,共触律七条,按天规当罚卸任面壁千年,”他的神情轻描淡写,出口的话却是雷厉风行,不容置疑:“立刻执行。”
杨戬稍稍后撤一步,侧身让开一条通路:“——请。”
2.
不知何时早已一片肃静的凌霄宝殿鸦雀无声,李靖被杨戬一连串猝不及防的处置砸得晕头转向,一时思考不及,惶然间顺着他的话真的走了一步,这才忽然反应过来,顿时羞恼交加:“杨戬,你这时候突然发什么疯?!”
擅用职权、私挪天兵……这根本……!!!
……不,确有其事。
李靖回想起来,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
在杨戬领职司法天神之前,其实天庭的执法体系并不完备,甚至于说是混乱,手握兵权的李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暂代类似的职务,哪怕不是完全的执法权,那也是执法权。
杨戬的出现,或者说,司法天神的出现,剥夺了李靖手里这部分权利,并且将他也直接纳入执法范围,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存在这种对立性。杨戬刚上任的时候困难重重,他李靖确实是其中很大的一只拦路虎,包括挪用天兵,妨碍杨戬给他添堵这件事,他的确做了。但这明明是……!!
李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上座的王母。
这是上位者心知肚明的制衡。
而且,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八百年前!!如今正是刘沉香和娘娘开始赌约的时候,杨戬莫名其妙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追究这个?!
李靖心中光火,面色也一片阴沉,杨戬却是毫无反应,淡淡道:“天王可是不服判决,要我将你所犯天规律令一条一条地读给你听?”
托塔天王冷笑一声,转身冲王母行一礼:“请娘娘明鉴。”
王母也惊诧于杨戬的反常,轻咳一声道:“杨戬,陈年旧事,你如今提起来做什么?当下要紧的是——”
“天兵天将听令,”杨戬直接打断,似是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将托塔天王李靖拿下。”
王母愕然。
全天庭的神仙都呆住了。
这这这……这是杨戬?司法天神杨戬?之前那个对着二圣卑躬屈膝,谄上欺下的杨戬??他今天发了什么疯敢这样顶撞娘娘??
神仙们面面相觑,天兵天将也面面相觑。
没有人动,他们都觉得现在的场景尴尬极了。
李靖听着杨戬话音落下,却是无人听令,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杨戬今日这番作为,瞧着倒是威风赫赫,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嘲弄的目光落在杨戬身上。
——直到现在为止,他也仍然只认为这是一次冲动莽撞的可笑政斗。
神仙们已经窃窃私语起来,间或夹杂着些许讽刺的笑声。
王母被当众拂了面子,脸色已经很不好看,她狠狠一拍桌子,寒声道:“杨戬,你翅膀硬了?”
司法天神却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那一双淡漠如水的眼睛只是望向纹丝不动的李靖,然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如此,”他未执书卷的那只手轻轻一抬:“得罪了。”
一股凌驾一切的规则之力骤然化作一道金光,从他指尖直射而去,将李靖一捆,径直从三十三重天上拖了下去。
殿内细碎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杨戬,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玉帝蓦地站了起来,心神巨震:“这是……天条?!”
杨戬收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的目光依然那般冷淡无波,扫过刚才并未听令行事的天兵天将:“诸位失职拒令的处罚稍后再议,”他将手中书卷再度展开些许:“下一位,七百九十八年前——”
一屋子的神仙风中凌乱,瑟瑟发抖,啊?啊??啊???什么情况,我们不是来吃瓜聊天看电影的吗?!!
3.
王母猜对了。
但没全对。
之前发生的异变确实与杨戬有关,天条的权限在那道惊雷中完全交给了杨戬,将他指定为律令的唯一执行者,由他说出口的判决,话落便是规则成立,任何人不容置喙。
——包括玉帝和王母。
而作为代价,规则剥夺了他所有的感情。
执法者,绝对的公平与理智就行了,不需要感情。
4.
殿内的宣判还在进行,一桩又一桩的陈年旧案被翻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神仙被规则金光毫不留情地捆住,随着司法天神判读律令的清淡语声,拖下凌霄宝殿。
偌大的宝殿里早就乱作一团,有神仙自知犯错,竟是直接遁走,杨戬也只是目光微微一动,看了一眼便收回来,继续按顺序一个一个重新审理判决,只是在读到对方名讳的时候一顿,等了几息,指尖金光便是一闪,然后他继续读下去——
竟是隔着千山万水,天上人间,但凡在三界以内便是无所遁形,不论身在何处,都能凭无所不在的规则之力,随时随地将其捉拿。
……逃跑是没有用的。
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哮天犬说的没错。此时,他的确,就是天条。
5.
一天庭的神仙绝望地抱在一起。
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原来杨戬以前做司法天神的时候究竟放了多少水,敢情这位一直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呐?????真到了公事公办严格按律执行的时候,竟然这么严苛???对不起杨戬,我们之前全都错怪你了啊,和现在比起来,以前的你是多么的温柔善良、宽容大度!!!
他们紧张地在心里拼命回想自己犯了什么事儿,糟糕,天条一共多少条来着,好像从来没有记过!!
越琢磨越心惊,越回想越心凉,堂堂神仙,在这里仿佛一群待宰的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不知道轮到自己是犯了几条。
不是……这种细到令人发指的离谱规矩到底是谁定的?!
神仙们哀怨的目光集中在王母身上。
王母也很绝望。
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控制,八百年,在她时不时给天条修修改改增增补补加一点的时候,她决计想不到会有今天,天条还能成了精,还把权能赋予了杨戬,让她亲命的司法天神上殿来打她的脸。救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天条都写了什么了!
王母一边惊慌失措,一边咬牙切齿。
她心想,好你个杨戬,原来你阳奉阴违装聋作哑改刑轻判,从特么八百年前就开始了?!!
你到底有没有一天听过本宫的话!!
她正在心里暗暗戳杨戬小人儿,忽然间听得杨戬唤了她一声:“娘娘。”
王母条件反射地看他,直直对上司法天神深不见底的一双眼。
不好的预感升腾而起,王母心中一颤,果不其然,下一秒杨戬继续道:“七百二十一年前,您徇私包庇,七百一十八年前,挟私报复、量刑过重,七百零六年前,插手凡间祭祀,七百……”
王母感觉到一阵巨大的荒谬,让她的声音都尖锐起来:“杨戬?!!你还敢定本宫的罪??你要造反?!”
杨戬丝毫不受她影响,不为所动地一条一条列举罪状,再一条一条宣读所触天规,最后落下判决,任由她言辞狠厉地警告威吓,直到读完所有条例,才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妨碍执法,威胁执法者,拒不受捕,罪加一等。”
王母的声音一下子卡住了,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的鸡。
杨戬微微颔首:“得罪了。”
下一秒,王母娘娘从凌霄宝殿的上座消失了。
由她删改的天条,将她自己关进去了。
一天庭的神仙抖得更厉害了。
6.
玉帝早就派了人去向佛教求助,那边如来的回应来的很快,答曰:“天地异动,爱莫能助。”
玉帝:“……”
事实上,如来这次还真的不是推脱,从天降惊雷的那一刻起,未来的命线就已经更改了,没有人再可以参透。只能说佛教毕竟佛的多,事儿犯得少,但也不是没有,这把火迟早也烧上来。不过,他多少窥探到一丝真相。
“或许,还得应在杨戬身上。”
他消失的情感是被作为交换剥离的,但并不会被直接消减,应该还留存在某处,如果收集齐了这些散落的部分,或许可以再度进行一次交换,将“权限”置换出来。
如来猜测,第一次的“交换”或许不是出于杨戬自身的意愿,只要找回他的“感情”,就可以在他的意识选择下把规则之力排斥出去。
另外就是……天地时间差依然是存在的,可以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现在留在天庭的神仙不能走,否则杨戬换个地方执法,他们没得更快,到时候连收集杨戬的“感情”都来不及了。
凌霄宝殿里愁云惨淡,沉香和他的小伙伴们活力无限。虽然雷声架势很大,但换到地上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母亲还是要救的,一群小伙伴继续踏上了寻找开天神斧的奇妙旅途,并不知道三十三重天上早就鸡飞狗跳。
稍作冷静地神仙们把目光对准了水镜里的刘沉香。
还有什么!!比杨戬他外甥!!更适合做这件事的!!!
水镜,伟大的发明,感谢王母娘娘坐牢前开的直播!!
玉帝一拍桌子:“哪吒,你与那刘沉香有交情,你去!”
他命令才下,那头杨戬清清淡淡点了他的名:“陛下。”
玉帝:“……”
握、草。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一双小眼睛,每一根胡须都在颤抖:“杨戬!我、我可是玉皇大帝——!”
你特么还真敢抓朕?!!
杨戬有什么不敢的。
玉帝顶着被怼了一脸的“醉酒罢朝、沉迷歌舞、推脱公务……”等等一大堆指控昏君的罪名被下了狱。
不仅如此,还收获了王母同款“妨碍执法,威胁执法者,拒不受捕,罪加一等。”
一群神仙排排蹲在天牢的墙角种蘑菇,偌大的天牢,从来没有这么满过。然后一眨眼,尊贵的玉皇大帝也被送进来了。他们垂头丧气、灰头土脸地蹲在一起,对视间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忧伤。
不行,这日子没法过了,再这么下去,天庭就要完了!!
把杨戬的感情找回来已经刻不容缓!!!
此时此刻,哪吒就是全村的希望。三太子瘪着小嘴,皱着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风火轮踩得火星四溅,火急火燎地下去了。
走前,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二哥一眼。
杨戬没有回头。他手中长长的书卷,依然在徐徐展开。
7.
“所以说,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有天地时间差,可是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哪吒扯着沉香一片袖子,着急地晃。
沉香早已一脸空白,滚动播放着诸如“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在逗我”的字幕。
啥玩意啊,他才刚刚开始救母,上头天庭已经快完蛋了?他啥也没干,他舅舅自己就能把人全抓了?
……那这不是好事吗!!
熊孩子沉香欢天喜地。
哪吒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太过离谱,带给了藕片儿巨大的冲击,又加上走之前被太上老君悄悄拉住交代了两句,哪吒此时忽然智商上线,他沉着小脸道:“你不要高兴地太早,沉香。”
“你的母亲,也是神仙。”
“她也触犯了天条。”
“二哥……杨戬,他对你母亲判得究竟是重是轻,其实,我知道,你也知道。”
“如果让现在这个没有感情公事公办的杨戬重新改判,你认为会如何?”
沉香心脏一悸,一股寒意蓦地窜了上来,直冲天灵盖。
“改判是从八百年前倒着来的,现在上面已经到了差不多七百年,你母亲触犯天条生下你……换到天上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说,改判快要结束的时候,你母亲的罪责也会被重新界定……规则之力就连玉帝王母都没有办法违抗,真到那时候,就谁也救不了你的母亲了!”
之前那个小打小闹的三月赌约算哪块小饼干?!
这尼玛的才是真·救母!!
8.
他没有说的是,老君提起的另一个猜测。
至今已经拖下去了不少神仙,按照顺序也有妖、甚至人,只不过在凌霄宝殿上看不到而已,但他们都知道规则金光既出,从无落空。诸位仙神被判时,也是各有情态,束手就擒有之,奋起反抗有之,情急怒骂更有之。
有一位是这么喝问的:“杨戬!你把我们一个一个定罪,你自己呢?!你敢说你就没有触犯过天条!”
杨戬始终冷静平淡的声音顿了顿。
他稍稍垂下眼睫。
“自然。吾之罪,待天下案件全部改判之后,自会清算,天条律令,绝不违背。”
之后,他继续宣读,那神仙在他一声礼节性的“得罪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大殿上。
……大家都要对他这句礼貌的“得罪了”产生心理阴影了。
只有老君想得更深。
如果执法者在最后判自己的罪,事情会怎么样?
他带着至高法则,是天条唯一的执行者,最终若是按律判处自己卸任监禁,那么他将依然拥有唯一的执法的能力,却不再拥有正当的执法职权,到那时,天条会更换执法者吗?
还是说……
这是一个闭环。
杨戬的自我判处,就是最后的那把锁。一旦锁成,所有判决,将再也无法更改。
8.
在天庭的神仙们紧张的注视下,救母小分队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严重性。
哪吒溜着风火轮拎着沉香的后脖领,在凡间疯狂地窜:“你快想想,赶紧想想,二哥情绪波动最强烈的地方会是哪里?!”
沉香被他飙车飚得四肢乱蹬,弱小、可怜、又无助:“我我我……一时半会的,我想不起来!!”
呜呜呜,杨戬哪有情绪激烈啊,他一直游刃有余,拿我当他手掌心里的老鼠一样耍着玩!!他三年前骗我自己把一身法力都散了啊,你特么忘了吗?!你们天上才三天啊!!
哪吒才不管这些,他只知道按照杨戬这个速度,说是说八百年的案子,但是神仙总共就是这么多神仙,妖怪大多已经在牢里,凡人也是按凡间律令走的多,而他审到某一人,会把他连带着的后面的每一桩一起说了,什么时候审到三圣母,还真不好讲。只能说祈祷一个杨婵唯一犯的事儿就是思凡,实在不行,三圣母进去了也就进去了,但是一定要在杨戬给自己定罪之前把那个坑神仙的规则之力换出来,不然大家都没得玩了!!
球球了,天上的神仙们能不能多犯点罪,好让我二哥多读几盏茶的天条。
凌霄宝殿的神仙们:???人言否???
9.
藕片儿如今有些许靠谱,但不多。再加上一个刘沉香,两只甩开大部队撒丫子飞奔,绕了一大圈子并且一无所获,好不容易被小玉乘着孙悟空的筋斗云半路截获。
就是说小狐狸还能和猴子和平地待在一朵云上,杨戬属实功不可没。
“沉香你别乱跑!”小玉恨铁不成钢地把他拖到孙悟空的云上,完全无视了他惊喜复杂的表情,“有一个地方你怎么能想不到呢!!”小狐狸顶着杨戬亲手给扎的小辫儿,柳眉倒竖气场全开,一手拎着沉香一手拎着藕片儿,用眼神示意孙司机赶紧开车:“舅舅杀四公主的地方啊!!”
沉香被她镇住了,心中一时惊涛骇浪。
对啊!我怎么这么笨啊!再怎么也是夺了一条性命,总也会生出波澜?
呜呜呜我的小玉果然聪明!
……?嗯??等等!!!
你刚刚是不是叫了舅舅?????????
10.
沉香一脸神游物外,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小玉忽然就和杨戬这么亲了,可恶,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下一秒,他被他的唠叨师父从云上一脚踹了下去。
“傻小子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
沉香直接起飞着陆,脸着地。
他从泥里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循着记忆站定在杨戬当时刺出那一下的地方,回想起四姨母在他眼前被三叉两刃刀贯穿,沉寂许久的痛苦与愤怒苏醒似的翻搅起来,呵,那个人,在这里会留下什么样的情绪?
眼前飘起星星点点的光芒,融合成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是一身银铠,手执刀刃的杨戬,他的手指紧紧握着武器,因为过于用力,指节都有些许泛白。他的眉目不自觉地皱着,似乎在做一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整个人紧绷得好似一根拉得快要绷断的弦。而他的眼睛里,落满了无尽的挣扎与悲伤。
这是定格在杨戬回身刺出那一刀之前的瞬间。如果不是被强烈的感情留存截取,沉香永远都不会有机会这样细细地观察他的舅舅转瞬即逝的这一面。
少年怔怔地看着他,感觉到自己心中并不稳固的某一部分在被冲击,努力地要从仇恨的遮蔽下冒出头来,让他去回想曾经也会对他露出温柔笑意的那个杨戬。
沉香伸出发颤的指尖,轻轻点在幻影的心口。
强烈的情感波动触电般地直直冲向他的心脏,沉香被这样强烈到极致的痛楚冲得脑子一木,差点一个倒栽葱躺地上。
他呃了一声,撑不住地半跪下去,一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沉重如山岳的情绪,像是山倾洪泻般冲击而来,奔腾的黑水泡得整颗心脏绞紧了,又针扎似的疼。
他死死地咬着牙,努力分辨其中的情绪。
痛苦、悲伤、自罪、无可奈何以及……孤注一掷的绝望。
杨戬知道,这一刀杀的不止是四公主,也斩了他们的甥舅情。
他走的这条孤家寡人的路,终于不能回头。
当时他……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吗?
沉香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他仿佛不敢置信,又仿佛比谁都相信。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一边在问着怎么可能呢?杨戬他冷酷无情,心硬如铁,他为什么也会这么痛苦?一边又答着怎么不可能呢?他也是会带他出地府,为他过生日,送他金锁的……他的舅舅啊。
沉香其实从不肯相信河边得遇的,那个惊鸿一瞥间就似是灌满了人间春色的白衣仙人会仅仅只是一张假面,但是所隔的误会与仇恨太深太远,他已经不敢再去触碰记忆里仅剩的温情了。
……所以,果然。杨戬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冷血无情。
以他为中心,周围一定范围内的人也受到了这波情绪冲击,敖春化作龙形才堪堪赶到,当头就被这阵情绪冲得砸在地上,跟他的小伙伴沉香一样脸着地。
他糊着一脸不受控制的眼泪爬起来,仿佛见了鬼。
“怎么回事?!那他为什么还要杀我姐姐啊??”
“因为你姐姐根本没有死。”小玉绷着脸抹去眼角的泪痕,她仰起头眨了眨眼睛,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四公主现在在聚魂鼎里,就在真君神殿的密室里。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敖春愣住了。
沉香思维迟缓,语无伦次道:“他为什么……”
小玉瞪着他:“还不是因为你,根本没有紧迫感!要是不逼你一把,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什么时候能把三圣母救出来?”
沉香怂哒哒地一缩脖子,耳根红了。
他嗫嚅道:“我、我错了……舅舅他……”
他还没有说完,眼前的幻影忽然动了。情绪的传递已经结束,他挨着少年贴在他心口的指尖,像是触到了沉香体内如今浑厚的法力。
杨戬倏忽间笑了。
他的唇角轻轻扯起,眉眼微弯,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承载着温和柔软的笑意。
一个欣慰的笑容。
沉香被他的目光看得愣住了,像是被什么熨帖至极的东西烫进了心里,软软地化成一团。
少年的眼眶都在发热。
在他眼前,幻影带着这抹笑意,化作了无数的光点,金光耀耀,如梦似幻。
“沉香!快把它们收集起来!”小玉最先清醒,焦急地扯了一下发愣的少年。
沉香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捞:“怎、怎么收集啊,我——”
他情急之下,甚至动了法力。
即将消散的光点仿佛被吸引了,纷纷向他捏着指决的手掌聚拢。
沉香电光火石之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连忙将体内的法力凝成一团托举在掌心,四散的光点果然融了进来,被他捏在掌心,像是握着一小团软乎乎的光。
沉香心里也一片酸软,他抽着鼻子想,舅舅,这是你最想要看到的吗?想要我努力、上进,靠自己修炼出足够的力量……
哪吒红着眼睛努力不哭。可、可是,之前一直误会二哥,还对他说了那样的话……
嘤,根本忍不住!
敖春突然知道姐姐没死,还在宕机中。
孙悟空琢磨来琢磨去,总算把逻辑盘通了,多少摸到了杨戬的打算,咬着后槽牙,简直想和他打一架。
好你个杨小圣,下那么大一盘棋,还不告诉俺老孙!!
就连凌霄宝殿上焦灼的神仙们都一时沉默了,他们虽然感受不到情绪,却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下界的场景。原来杨戬当初没有真的杀了东海四公主吗?原来他的目的并不是要对外甥赶尽杀绝,而是敦促他上进?……原来,这人也是会这样笑的?
小玉在这群没有时间观念的菜鸡里显得格外可靠。舅舅、他那么好……待在真君神殿的那段时光,也有着她最珍贵的一段回忆,她决不允许这样的感情被从杨戬身上全数剥离,这分明不是出自他的意愿,这该死的天条怎么能!!舅舅如果真的亲自审判他最重要的妹妹,该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她再度一手一个把哭唧唧的藕片片和抽着鼻子的沉香香拎起来往孙悟空的云上丢,像是抽打两个懒惰的陀螺。至于敖春?他不是龙吗,自己飞。
11.
那么问题来了,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
小玉咬了咬牙,她有些不太确定,但是或许须弥幻境算一个……
就在这时,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犬踏云而来,身后还跟着梅山兄弟。
黑犬落地就化作人形,正是哮天犬:“我知道在哪,之前我和主人被打落凡间,就是那个地方!”
所有人静默一瞬。
现在再去回看当初那一幕,心绪已经截然不同。
如果杨戬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们曾经认为的那样的话,那么他们对他做的事情到底……
12.
四人组挤挤挨挨地团在筋斗云上,前面跑着条黑犬,后面远远地追了条龙,龙上骑着六个大老爷们。
哮天犬四只爪子快划拉出残影,这种全盛状态的奔跑,其实他也很久都没有过了,毕竟他主人派他抓沉香总是意思意思,沉香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舅舅养的狗子可以跑得这么快。
一群人行至上空,正要落地,孙悟空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冷淡而熟悉的声音:“孙悟空。”
我去!!!
猴子被这一声喊得毛都炸了,什么什么,已经到他了吗?是他改生死簿,还是他抢定海神针?杨小圣,我们搁这救你呢,你就不能审慢点!
但是来不及了,规则金光已经缠了上来,孙悟空只能在最后时刻飞起一脚,再度把沉香踹了下去。
嘟囔啊,唠叨我坐牢去了,你加油救你舅舅。
下一秒,连猴带云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香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哀嚎,就彗星坠地似的掉了下去。
妈耶,从天上掉下来的感觉原来这么可怕啊?!!
他饶是有着法力护体,还是摔了个狠的。
少年揉着胸口,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呜呜呜呜,对不起舅舅,我一定会让丁香向你道歉的!
他这一下落得巧,刚起身就看到了杨戬的幻影。
他看上去比上一个场景狼狈多了,总是挺直的脊背像是被什么无比沉重的东西压得弯倒下去,那一身白衣滚了尘埃污浊,再不复清贵矜傲,他的脸色苍白如雪,露出些许难得一见的脆弱,垂眸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哮天犬,黑曜石般的眼瞳里蒙着一层泪水,往下坠着晶莹剔透的一滴,将落未落,却仿佛砸在了所有人心尖。
小玉轻巧落地,看到这般场景,呼吸一滞。
她知道舅舅曾经失去了法力,是她用宝莲灯帮忙恢复的,但她没想到那时会是这样……
哮天犬看着那日的景象重现,难过地呜咽一声。
沉香的心脏绞作一团,忍不住伸手想要抹去杨戬那一滴泪水。指尖触碰的瞬间,强烈的情绪席卷而来。
他们从未想过司法天神杨戬也会有恐惧的情绪。
他也是会害怕的,他有多么害怕哮天犬死了。
他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纵使自己一无所有,在意的人总也还能活着。
……活着就好。
可怎么独独这条傻狗,怎么赶都不肯走,一定要留在他身边,要替他去死。
……是我害了他。
杨戬在这样想。
哮天犬拼命摇着头,他想说不是的,他是自己愿意的,从来不是主人的错。
但是这只是一份留存在这里的情绪而已。这情绪反反复复地,不肯放过自己。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对不起,对不起……
沉香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砸,他的喉咙堵住了似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滴眼泪太烫,落在他指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路麻到了心脏里。
他还浸在情绪里,那道幻影忽地散作流光,朝着一个方向奔流而去。
“舅舅等等——”沉香下意识地去追,却见光点并未离开太远,就又重新凝聚成形。
康安裕眼皮一跳。他们六个追过来,本来眼眶就红肿得厉害,如今见到那间眼熟的小房子……
梅山老大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光点在他眼前聚成了杨戬的幻影,他依旧是那身染尘的白衣,静默地立在那里,像是一把会被折断的剑。
沉香不明所以,他茫然地看着杨戬的背影,下一秒,杨戬苍白的指尖轻轻撩起衣摆,他毫不犹豫地——
跪了下去。
沉香的瞳孔骤缩。
他失声地望着那位如月如雪的天神在这里将他的尊严摧折,衣角铺落在尘土里,像是一朵落进污泥的莲。
“起、起——舅、舅舅,你起来,不要、不——”
他伸手想去扶他,但是指尖只是空落落地穿过了他的背影,倾泻的情绪利剑一样刺穿了所有人的胸膛。
是怎样的折辱,让这样的人在这里屈膝下跪。
他们无法形容这样拖曳得连指尖都忍不住发颤的情绪,但杨戬的情绪不止如此而已。
这其中还有一种无比的焦灼与……哀求。
他、他在求什么?是谁!是谁竟有这样大的脸面,敢让司法天神下跪?!
小玉手指捏得骨节作响,心中杀意升腾。
哮天犬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也跪伏在地上,几乎是爬着过去触碰幻影的那一片衣角:“主人、主人……你不要跪,你起来……”
他的手摸了个空,却还是不住地摩挲着那一块地方,尘土沾了满手也要努力去够到点什么似的,他边哭边说:“我、哮天犬……哮天犬不饿了……狗狗不饿了……”
原本定格在这一刻的幻影忽地动了。他微微侧过脸,哮天犬立刻扑了上去,伸着手想要去碰他,颠三倒四地解释:“很饱、我……法力……对,我的法力恢复了,再也不会挨饿了!”他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在手心凝了一小团光。
杨戬低头,看着他惶急地把那一小团光举起来,想要凑到他面前,捧到他心口。
幻影紧锁的眉间舒展开,那双写满了担忧的眼眸柔和得如同融融的春水,像是终于放下了心,肩背都松弛和缓下去。杨戬仿佛可以看见眼前傻兮兮地捧着团法力的狗狗,笑得温柔宠溺,他轻轻抬手,在哮天犬头上揉了揉。
细碎的呜咽声止住了。
哮天犬僵在原地,就在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主人的抚摸,带着他掌心熟悉的暖意。
“主人……”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幻影化作了无数光点。
它们绕着哮天犬掌心那一小团光,亲昵地蹭了蹭,然后融了进去。
哮天犬双手将它们拢在掌心,像是护着什么最珍贵的东西,是他多少次仰望的,他的神明。
13.
哮天犬强逼着自己不在难过的情绪中滞留太久,他擦干了眼泪站起身,带着众人直奔下一个地点。
沉香在路上大略了解了当时发生的事情,深恨自己那时来得太晚。康安裕倒算是及时,可他当初做的事情……别问,问就是给自己脸上扇了个对称的。小玉咬着牙想,先等等、等她把舅舅的感情找回来了的。
回头抽不死他丫的!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收集到下一个情绪碎片。
跟随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悄无声息的就没了一两个,宣告着时间的所剩无几。只能说非人类生物活得久还是有坏处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事儿了。
沉香赶着路,在不断迫近的压力下不停地打量周围飞速后退的场景,越看越眼熟。
等等,这地方好像……
哮天犬停住了。
沉香心跳猛地一顿。
这、这不是……当初他把舅舅送的那块金锁扔了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我真的知道错了!!!!!
沉香在这一瞬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其他人还不明所以,四下寻找着幻影可能存在的位置。
哮天犬站在一边,横眉冷对,用鼻孔对着他吹气。
去啊,你不是知道在哪吗?
狗狗用眼神这般示意。
沉香垂着脑袋,哭丧着脸,一步一步挪过去。
他站对了位置,眼前果然出现了杨戬熟悉的幻影。
他一身黑衣勾勒着笔挺的身姿,比之先前坠入凡尘的落魄,他如今虽未着片甲,遮掩不住的气质如松如竹,只是站在这里,就是那个隽傲的神明。
前提是,他们不去看他此刻的神情。
有什么划过一道金影,拖着长长的红色尾线,落到了地上。
那道影子在杨戬眼前划过,就带着他的心,也似被丢弃在泥泞里。
冷静从杨戬的眼眸里消失了。他的瞳孔在这瞬间微微放大,像被抽取了生气,于是那样漂亮的眼瞳失去了光亮,黑得深不见底,如同里面的东西被掏干净了,空落落的,他整个人都一时滞住了。
那双眼睛怔然地、直直地望着落地的金锁。
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是他的眼睫忍不住地颤动着,像是一只濒死的蝴蝶。
沉香离他这么近,比当初丢掉那块金锁的时候近多了。
幻影第一次开了口。
那么近,近到沉香可以感受到他颤抖的鼻息。
杨戬说:“……你也逼我。”
少年的泪落了下来。顷刻间,他的心田大雨倾盆。
哮天犬小心翼翼地挪过去,像是当初悄悄捡起那块金锁一样,去触碰落了地的那片影子。
汹涌的情绪山崩海啸,随着杨戬说完的下一句,搅得胸口的每一处都填满了最深沉的痛楚与失望。
——“就像你娘当初逼我一样。”
14.
沉香从没有这么悔恨过,他望着杨戬在这一刻失去神采、木偶一样黑沉的眼睛,后知后觉他其实早于他的舅舅多少时日,就如此的伤害过他。
太疼了,怎么会这么疼呢?
他在心脏血管嗡鸣作响的痛苦中,恍惚听到哮天犬冷冷地补充:“这是主人一笔一笔,亲手为你刻的。”
沉香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呢?
神仙总是这样无所不能,随手变出一块金锁,也应是轻而易举的。
他不知道这上面有杨戬多少隐晦不言的爱意。
他还记得拿到这份礼物时那份纯粹的喜悦,时至今日,他已经连自己都想不通,他这么就能够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把他珍之重之的这份礼物——丢掉了呢?
少年掉着眼泪,一声一声呢喃着舅舅,他是如此惶急不安,他怕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他也像哮天犬一样,蹲下去,伸着手去摸那块金锁,但这只是幻影而已,他什么都摸不到。
杨戬的幻影已经开始消散了。
……到哪里去了,他的金锁被他扔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是不是他弄丢了它,这辈子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个时候的舅舅最希望的事情……如果他做不到,那些温暖过的回忆与感情,是否就会如同这消散的光点一样,再也抓不到,就这样被他彻底弄丢了呢?
沉香终于知道他失去了什么。
一个没有感情的司法天神。
——他弄丢了他的舅舅。
他越想越慌,越想越怕,泪水打得视线模糊,都来不及去擦。
一块冰凉坚硬的金属被塞进了他的掌心。
……是金锁。
“那个时候,我偷偷捡回来的。”哮天犬说。
就在这一刻,绝处逢生。
少年举着金锁,像是举着全世界最重要的宝贝,他跑着,喊着舅舅:“金锁!我找到了、我找到金锁了!”
他急切地展示给逐渐虚幻的影子看,带着委屈的哭腔拖曳得长长地:“舅舅……”
杨戬看到了。
虚幻的影子微笑起来。润泽而美丽的光芒,又回到了那双漂亮的眼瞳上,像是被洗去尘埃,绽放出华彩的珍珠。
他温柔地注视着外甥,那神情——一如在河边,为他挂上金锁的那一刻。
数不清的光点如同繁星闪耀,它们散落开来,又收拢在一起,覆进了沉香手里那一块金锁。
先前的两团光也升腾起来,与金锁融在一起。
金锁一震,散发出温暖的金光。
天地间许许多多来自四面八方的小光点都受到了某种召唤,如同星夜漂浮的萤火,自各处汇集而来。
杨戬那份被剥离出去四散的感情,找到了一个中心点,就如此努力地聚拢起来。
是啊。舅舅他,也很想念、一点也舍不得他们。
沉香捧着手里闪耀的金锁,就像是捧着杨戬那颗温柔坚强,炽热滚烫的心脏。
15.
水镜已经没有了观众,凌霄宝殿上最后一个神仙的判决落下,无心无情的神祇垂下眼帘,他的身影微微一晃,就落到了人间。
杨戬站在华山水牢前。进了这道门,里面就是最后一个需要审判的仙神。
华山三圣母,杨婵。
原本该毫不犹豫地执行判决的司法天神,莫名其妙地迟滞了一瞬。
像是卡顿的机体,精密运算的过程出现了些许差池。
就是他犹豫的一瞬间,一个红着眼睛,挂着满脸泪痕,哭得乱七八糟的少年赶了过来。
杨戬微微低头看着他。
沉香也看着舅舅。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失去了所有感情的杨戬,看着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他才忽然明白,其实杨戬过去在他面前的每时每刻,即使他以为对方已经如此冷酷,都从没有在眼瞳深处抹消过那些许的温柔。
沉香的心脏酸涩地厉害,他站在司法天神面前,与他的母亲隔着一道门,用力地,大声地喊他:“舅舅——!”
冷冰冰的神祇像是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下一秒,少年扑了上去。
他捏着那块金锁上挂着的红绳,带着满腔纯然的喜爱,像是一只热乎乎、毛茸茸的小动物,狠狠地撞进了杨戬怀里。
如同他剧烈鼓动的、最赤诚温热的少年心绪。
沉香将那块金锁系在了杨戬脖颈上,就像那位白衣仙人,带着最真挚期许的祝福。
杨戬冰冷的心脏忽然活了过来。
情绪、温度、世间万物落到感官那种明晰的和暖,一样一样落到实处。
少年人柔软的发丝蹭在他的颈间,双手紧紧地、没有一丝缝隙地拥抱着他,带着所有的温暖和光。
杨戬听到沉香说:
“——欢迎回来,舅舅。”
——————————END——————————
呜呜呜呜离离你看你点的,你是冲着大长篇来的吧!可恶,肝死我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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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生日快乐!!(震声)
【许言/言许无差】档案0804
*二零四八系列,主角组全员特工Paro。
*前情提要:许墨是特遣署在Black Swan的卧底,并且曾经有过一大票床伴;李泽言和许墨在B.S覆灭之前就搞在一起了;周棋洛是从B.S叛逃的。
*本篇:这个故事发生在Black Swan刚刚覆灭、几个人才刚加入同一个特别行动小队(并且彼此之间没那么熟悉)的时候——或者一言以蔽之:白起以为李泽言单箭头许墨、而许墨喜欢Queen,李泽言以为许墨把他当做用之即弃的露水情人,许墨以为等到李泽言看清他邪恶的真面目以后两个人就得玩完,周棋洛觉得自己的队友都是大傻子。
档案0804:论高情商的重...
*二零四八系列,主角组全员特工Paro。
*前情提要:许墨是特遣署在Black Swan的卧底,并且曾经有过一大票床伴;李泽言和许墨在B.S覆灭之前就搞在一起了;周棋洛是从B.S叛逃的。
*本篇:这个故事发生在Black Swan刚刚覆灭、几个人才刚加入同一个特别行动小队(并且彼此之间没那么熟悉)的时候——或者一言以蔽之:白起以为李泽言单箭头许墨、而许墨喜欢Queen,李泽言以为许墨把他当做用之即弃的露水情人,许墨以为等到李泽言看清他邪恶的真面目以后两个人就得玩完,周棋洛觉得自己的队友都是大傻子。
档案0804:论高情商的重要性
又名:为什么周棋洛看不起你们
外面的雪还没有停。
手机会给用户推送各种消息,现在暴雪预警已经明晃晃地标了一个橙色。周棋洛走过医疗翼空寂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讨喜的消毒水的味道。
周遭是白色的、明晃晃的,而窗外的夜幕浓黑得如同墨汁。走廊一侧的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站着四个持枪的特警,窗户是防弹的单面镜。李泽言就靠在墙壁上,像是个利落优雅的假人。
周棋洛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面不断回荡,那几个特警戒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就好像他会随时掏出塑胶炸弹和他们同归于尽一样。
现在他看着不像“周棋洛”,也没有那么温和而惹人喜爱。他已然消失在公众的目光中很长时间了,银色发灰的发被白亮的灯光映得发亮。李泽言抬起头来看他,华锐总裁的衣襟上有成串的流淌而下的鲜血,那并不是他的血。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周棋洛说。
李泽言平板地问道:“怎样?”
“比如说我会活着,”周棋洛耸了耸肩膀,他格外想吃糖,那样甜味就能把他嘴里的那股血腥味压下去,“你知道,我算是Ares的帮手,而你们的人甚至之前没有和我面对面谈过——我没想到在B.S玩完之后我还能在你们的总部里走来走去,而不是在两个小时之前就被你们一枪毙掉。”
白起不在这里,他正在同其他人一起打扫战场。
两个小时之前,B.S的最后一个落脚点被围攻,Zeus被确认已经身死——两个小时之前,许墨穿过重重雪幕,浑身浴血,最终倒在了李泽言的面前。
“我猜你和梁季中谈过了。”李泽言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大概已经猜到结局了。
“他希望我加入你们,”周棋洛扯了一下嘴角,眼睛在明亮的白光之下蓝得吓人,“或者说,他似乎希望成立一个精锐的小队,然后让我加入其中——虽然我想他并不信任我,他也许不信任任何人。但是,我毕竟是有价值的。”
周棋洛对他们而言没有价值,但是Helios有,而Key的价值则无法估量。李泽言不知道这种价值是不是足以让梁季中把猜忌心理压下去,因为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从头到尾都是Black Swan的太阳神。
而且从李泽言这些年从许墨哪里拼凑出来的只言片语来看,虽然Helios这个人对B.S也许并无太多好感,但是要不是他被Ares要挟的话,他也绝不会成为这个毁灭计划的推手——实际上,他之前应该另有打算才对。
“你怎么想?”李泽言问。
“我别无选择,”周棋洛坦诚地说道,这种坦诚并不令人宽慰,他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的命现在都在你们手里,如果说B.S还在的话,我也许还有势力与你们周旋,但是我现在已经被躺在病房里面那个有自毁倾向的混蛋搞得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让我畅想未来的话——假设华锐旗下那个进军娱乐圈的子公司愿意把我签下来、或者未来我能去你的餐厅免费蹭饭,那还是挺美好的。”
“你说得可太轻松了。”李泽言冷哼了一声,现在他们几个人之间的问题可不是一顿饭能解决的。
周棋洛扯了扯嘴角:“因为人要随遇而安。我十八岁之前的梦想是把Ares挫骨扬灰,然后夺取Black Swan的控制权。有个老混蛋在Zeus的位置上坐了太久,让他们都长眠于六尺之下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要是从这个角度看,我的人生可往歧途上走了太远了——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沉默了一阵,站在走廊里也能听见病房里那些仪器发出的微弱的滴滴声。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回头看,但是如果去看的话就会看见有个人躺在床上,脸恐怕比身下的床单还要苍白。
沉默了片刻,然后周棋洛问:“他怎么样了?”
“肋骨折断扎进脏器,一只手粉碎性骨折,医生可能给他输了超过1000cc的血。”李泽言淡淡地说道,那些温热的血流过他手指的触感他已然很清楚,“所以大体上他还好。”
周棋洛缓慢地眨了一下眼:“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定义‘还好’的。”
“这就是特遣署的‘还好’。”李泽言声音里面有一丝的讥诮,他低下头去,看着手指上已经干涸成褐色的鲜血,“对于我们而言,在人类彻底灭绝之前什么都算还好,当然也包括Black Swan想要屠杀普通人的那个部分。”
“对特遣署来说是这样,那么对你来说呢?”周棋洛继续问,他的尾音卡在机器的两声滴滴之间,“你爱他是吗?”
李泽言皱着眉头看了他一样,目光冷而锐利:“你这个八卦的开头真是蠢得不行。”
“因为我在这里等梁季中会不会忽然改变主意派人来把我毙了,而且,没错,我只能和你聊Ares。”周棋洛轻巧地回答他,声音里面是轻飘飘的满不在乎,“我还光顾你的餐厅的时候都没有见过你的面,现在那混蛋是咱们两个唯一的共同语言——鉴于你是他男朋友。”
可是对方的眉头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样子:“我不是他男朋友,你也知道他有丰富多彩的一夜情对象吧?我也只是他那么多尝试过的类型里的一个罢了。”
周棋洛有点惊讶地看着李泽言,活像对方的头发上面趴了一窝渡渡鸟,他的表情很想就要说什么对李泽言的感情经历的反驳的话语来,但是他最后还是忍回去了。然后他试探着说:“哇哦,所以……你现在这么苦大仇深地把自己摆在他病房的门口,看上去就跟迎宾小姐一样,就是因为他跟你打了一炮?”
“你说话能不能文明一点?”李泽言异常嫌弃地看着他。
“我通常很文明,但是在Ares身边我的文明程度会降低,鉴于之前涉及到的那些破事都是有关Black Swan的,我才不要当什么懂礼貌的小可爱。”周棋洛愤愤地哼了一声,吹起了垂在额前的一缕毛,虽然没有人提醒他他哼得还是很可爱的,“所以呢?你觉得他没走心?”
“我想这辈子他就没走过心,”李泽言冷冰冰地回答,“我们两个在一起只不过是那段时间可以有的一种选择而已,吊桥效应,仅此而已。”
周棋洛扫了他一眼,用全然漫不经心地语气问:“那你走心了吗?”
李泽言沉默以对。
他并不是不会撒谎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撒过很多谎,所以也有可能只是在这一瞬间他单纯地累了。周棋洛想答案昭然若揭。
但是周棋洛没有再问下去,他只是说:“等他康复了以后会怎么样?我知道你们的指挥官也不信任他,而且据我所知,好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没有在真心实意地帮助你们,我都有点想不明白他在最后为什么会倒向你们这一边,他对特遣署应该并无好感。”
李泽言终于微微转过身去,目光落在病房窗户的单面镜上。显然这个设计令他不安,因为这个病房一般是准备给犯人的。他的目光描摹着躺在里面的许墨的苍白的面孔,然后简单地说道:“我不知道。”
也许他能活下去,也许梁季中会让他死——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我猜想,你一般不会这么关心你一夜情的对象?”片刻之后,周棋洛用一种十分谨慎的语气说。
李泽言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一口一个混蛋的叫他呢。”
“因为我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有趣,我有的时候宁可自己能做一个诚实的人。”周棋洛无辜地摊了一下手。他的手心里有一道发白的伤疤,李泽言知道那道疤的来历,这个伤疤和他说话的内容让这个场景显得有点斯德哥尔摩症候群了,“说实话,我已经过了希望他曝尸荒野的那个年纪了。”
“如果梁季中愿意继续相信他的话,可能会把他也编入一个小队——说不定就是你未来要待的那个小队。”李泽言犹豫了一下,开口道,从他的语气听他应该也只是在推测,“所以如果你不想弄死他是最好的局面了。”
周棋洛抱着手臂靠在墙上,看着病房里面许墨苍白的面孔。他格外想要把这个画面拍下来,这样他能拿这惨兮兮的场景嘲笑许墨一辈子。然后他说:“这么说你们两个以后恐怕也有很多交往了?”
李泽言冷冰冰地扫视着他:“我想你也许不应该干这个工作,三流小报也许更需要你。”
周棋洛摇摇头,李泽言应该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好像李泽言不能预见如果他们一起工作,日后某几个就会陷入尴尬的修罗场一样。
他才不会预料到那一点呢,对吧?可能李泽言傻乎乎地认为,Ares会和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公私分明地一边跟人家一起工作一边时不时和人家一起滚床,李泽言才不应该是其中的例外呢。
周棋洛想着都有点忍不住要翻白眼。
最开始,周棋洛没有指望能跟白起处好关系。
白起是什么人啊,他们都见过白起当着梁季中的面拔枪、当着梁季中的面掀桌、当着梁季中的面骂脏话:但是他从来都不在小女孩面前骂脏话,这可能是他做人的底线。
有一天——这个时候许墨还在医疗翼里面躺着,他们的小队刚成立了没有多长时间,而李泽言还没有把特遣署总部食堂的厨师嘲讽道辞职。所以当时周棋洛坐在食堂里面,生无可恋地对着他面前那一碗他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面条,就算是他把韭菜当成葱下到面条里面,面条也不见得会难吃成这个样子。
然后白起鬼鬼祟祟坐在了他身边。
白起刚从靶场回来,身上有一股硝烟的味道,他盯着周棋洛和面条,好像不知道要把目光落在哪里。
而周棋洛,作为一个精神系的Evolver,和老混蛋许墨一样擅长把人的脑子一点点拆开,所以他戳着面条,问白起:“你想问Queen的事情?”
白起别别扭扭地点点头。
“我把她洗了,这是你们头儿的意思。”周棋洛拎着筷子比划了一个手势,除了《X战警》那种电影似乎没人会轻易做这种手势,“现在在她眼里,李泽言:她的公司的投资方;我:她在买薯片的时候碰见的大明星;Ares:上过她的节目的大学教授;你:她高中同学,现在在当警察。你懂吧,这样说实在得对她最好,但是如果你想要追她的话恐怕就要从头开始了,不过既然韩野现在还在她身边,那再见到她也并不是很难。”
“我没想再追她,那恐怕会导致很多悲惨的后果。”白起聚精会神地盯着周棋洛没完没了地戳面条,他的嘴角好像有点笑容,这样的表情对他来说还是太罕见了,“你知道她实在是……到最后她都没有意识到韩野为什么会那么巧地去应聘她的公司里的职位,其实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巧合。”
“对,而且为什么买个薯片也会碰见个歌星,私生饭都碰不见。”周棋洛轻轻地笑了一声,在他们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白起逐渐发现,周棋洛这个人和他们相处的时候与平常其他人眼里的样貌也不尽相同,比如说他其实不怎么笑,态度也绝不是他的粉丝脑补的那种阳光灿烂温暖如春的样子。
“薯片真的是你最喜欢的零食吗?”白起问道,他不应该问这个,这些问题内里的含义往往比表面上多太多,要把人伪装的假面剥落下去。
“别的不说,”周棋洛看着他,眼睛是一种透彻的、冷冰冰的蓝色,看上去像极了某种无机质的制品,而不是喜欢他的女孩子们夸张地形容的明媚的天空的颜色,“吃这种零食的话,再想碰鼠标就真的很麻烦了。”
他们沉默了一会,然后周棋洛显然放弃了难吃的面条,把筷子随便一扔,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白起想了想,不知道接下来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隐私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李泽言和许墨是怎么回事?”
他没想到的是,周棋洛嘿嘿地笑了一声——你能想象这种冷冰冰的、好像抬手就要毁灭世界的人忽然嘿嘿了一声是个什么场面吗?——他貌似有点开心,于是相当热情地问道:“你发现啦。”
“他是不是……喜欢许墨?”白起犹豫着问。
不能怪他这么想,就算是直男,这个时候也应该发现哪里不对了。在他们两个对着这碗难吃的面条进行白学谈话的时候,李泽言正在许墨的病房里,监视许墨要按时吃饭而且不要忽然翻窗去亡命天涯,鉴于梁季中显然对许墨有这样那样的担忧,再加上之前Black Swan被他们彻底搞定的那天晚上,白起看见的画面——
说真的,白起短时间之内忘不了那个画面了。
“他喜欢得都快溢出来了。”周棋洛哼了一声,显然往事不堪回首,“我可以告诉你,他在给Ares当线人的时候就是这个黏黏糊糊的劲儿,那个时候的Ares还有可能不止一个的炮友呢。”
白起皱着眉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点忧心忡忡的,他谨慎地说道:“这可麻烦了,如果指挥官真的想要咱们几个人组成小队的话,队员之间的感情纠纷可能会……”
“稍微等一下,”周棋洛忽然打断他,“我赞同‘感情’这两个字,但是‘纠纷’是怎么回事?”
白起看着他,目光相当惊讶,就是忽然发现周棋洛可能是个大傻子的那种惊讶:“你不知道许教授喜欢Queen吗?怪不得你以为我想要追她。”
周棋洛:“???”
且不说这个话题就如同一堆傻乎乎的高中生在互相八卦的这个事实,白起打量了周棋洛半天,然后才说:“我觉得这很显然啊。许教授难道不是因为Queen最后才倒向特遣署这一边的吗?”
周棋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白起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然后他不负众望的、毫无感情地说道:“面条真好吃。”
白起:“……”
这是周棋洛第一次考虑加入特遣署是不是就是一个错误。
而且钢铁直男get不到身边迂回曲折的感情暗涌就算了,把感情线脑补得更复杂了是个什么技能?
周棋洛从来都不知道许墨为什么会选择帮助特遣署。
但是他太了解Ares了,所以他能够想象,如果有一天Ares知道了当年他父母死去的真相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Ares显然会让特遣署和Black Swan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再出场做个干脆利落地扫尾。
甚至,周棋洛并不认为假设特遣署和B.S都玩完了,Ares那种人还会继续活下去。这个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那真的很难说,传闻里头的那个Ares是为了Black Swan最后的那个目的活着的,当然他有自己的处事方式。而周棋洛认识的那个人则是为着一个更黑暗、更可怕的目的生活,是为了毁灭本身。
所以,周棋洛本来就不认为Ares能活过那个雪夜,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更是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但是不管许墨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知道许墨肯定不是为了Queen。
而周棋洛最接近于问出口的一次,是他们的小队出的不知道第几次任务里面。
如果你的人生兼具了国际巨星、黑客和杀手这几个身份,你的经历显然就会趋向于诡谲。但是这并不是能解释为什么他会跟许墨扑倒在一个倒霉掩体后面、试图封锁对面的街道的理由,为什么有的时候特遣署的任务虽然是处理Evol相关的,却总能往更加场面人的角度发展呢?
他们和白起还有李泽言的通讯断了十几二十分钟,往好的方面想,那两个人肯定正试图跟他们会合,往不好的方面想,他们有可能跟烤鸭一样被插在钢筋上面。周棋洛在一地碎石里给自己的枪换子弹,同时因为超过四十八小时粒米未经被饿得昏头转向。
他的子弹快用完了,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拎着一把M1991冲出去对着对面的敌人点射,那样还不如他先饮弹自尽比较靠谱。周棋洛在掩体后面四肢并用地挪动着,意识到自己的手肘在流血,许墨待在他身边一点的地方,因为铺天盖地的粉尘而显得发色怪异地发灰。
“Ares,”在这个档口上,周棋洛忽然问道,“你当初为什么会活下来?”
“你在咱们两个都快死了的时候问这个,是想起到一个首尾呼应的作用吗?”许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问。
“……”这个人嘲讽的技能肯定是和李泽言学的吧!周棋洛感觉自己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努力探出头去对对面的人一通扫射,鲜血四溅开来,“我是说,我本来以为你会在Zeus的尸体之前自我了断什么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感觉?”许墨问道,他伸出手去抹掉在脸颊侧面不断流淌的鲜血,在皮肤上蹭上了一大片狰狞的红色,“我依旧是活下来了。”
“你是为了什么活下来的?”周棋洛继续问道。
Ares没有回答他,尘埃在明亮的天空下面弥漫,弹壳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后援依然没有来,白起和李泽言生死不知。
但是周棋洛已经知道了那个答案。他不算是了解许墨,不如这么说,许墨的想法是一条迂回曲折的线,不知道怎样缠成了一团,周棋洛摸不到线头也找不到线尾;而Ares本质上并非人类,更近似于一行行写就的代码,那么在他未曾给出答案的时候,周棋洛就已经推断出了最终的结果。
所以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许墨选择了特遣署,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一个章辰西盖章有自毁倾向的人活到现在,但是他知道Ares喜欢谁——Ares的心思就是那么走的,就好像字母表一样,从A打头,可能不走BCD,但是最后总要绕回到Z。
“那么,”周棋洛问道,子弹在他们头顶上炸开,灰尘和水泥渣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你干嘛不跟他表白?”
许墨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也是意料之中的。
但是他们后来迂回曲折地得到了答案——周棋洛宁可自己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全特遣署总部的文职人员的眼睛都受到了伤害。
事情是这样的:
非常罕见的情况,许墨在一个任务中不幸落入敌手(这种情况后来也发生过几次,所以可以解释为什么后来他们再遇到这种事以后李泽言就跟要杀人一样),显然,在刑讯逼供的时候敌人给他下了药,他们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种类的,但是显然是一种吐真剂。
那玩意把Ares变成了一个周棋洛这辈子见过得最大型的真话机器。
等他们把所有随便用Evol炸楼的Evolver捉拿归案、把所有想毁灭世界的疯狂科学家射在墙上,好不容易把许墨弄回总部的医疗翼的时候,周棋洛已经开始绝望地脑补许墨清醒以后把他们杀人灭口的过程了。
这艰苦的一路上——任务地点在另一个城市,他们还在返回恋语市的路上耽搁了四个小时——许墨差不多毫无保留地把他半辈子给他们顺了一遍,周棋洛开的车,李泽言负责把这个药劲上头不断乱动的人按在后座,而白起心如死灰地坐在副驾驶。
他们不得不听着许墨用四种不同的语言(四种,周棋洛数了,尽管其中一种他并没有听懂,但是想来内容也差不了多少)赞美了他八岁的时候在香樟树下遇见Queen的时候Queen穿的那条红裙子的颜色,事无巨细地回忆起了后来他和Queen在一起的每一次那个女孩神奇的能力带给他的视觉和味觉上的体验。在他谈到这部分的时候,白起疯狂向周棋洛使“你看我说什么了”的眼色,周棋洛并不想理他。
然后许墨又提到了章辰西——伴随着一堆并不得体的抱怨,之前周棋洛可不知道Ares对Asclepius这么有意见。话题半途拐弯,拐到许墨特别细心地描述有一次他和章辰西是怎么给一个俘虏用刑的,这段回忆的任何一个部分如果被别人听了去都会让他坐牢坐到海枯石烂,而半途中白起显然特别想报警。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把许墨拖进医疗翼的走廊的时候,话题已经不在Alcippe身上了,谢天谢地,因为周棋洛并不想特别细致入微地知道他们两个当年是这么滚床的,好在许墨也没细说。
他们急匆匆地穿越走廊,本来,这一切就应该这么结束掉,这就是特遣署普通的一天。但是,在他们还差二十米就能到达病房的时候,情况就忽然急转直下了。
当时白起和李泽言一人拖着许墨的一边手臂,也就在这个时候,许墨忽然转向李泽言,无比清晰冷静地——他这个语气让人觉得他是清醒的,不幸的是他并不是——对对方说道:“你嘴唇的形状很好看。”
白起手一抖,直接让许墨挣脱出去了。许墨踉跄了一下,他被那倒霉的药物搞得前庭神经异常,换句话说他当时站都站不稳。但是他还是在一阵阵眩晕中准确地抓住了李泽言的肩膀,因为使不上力而干脆利落地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李泽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而周棋洛还能干什么呢?周棋洛冷静地拿出了手机,打开了摄像功能。
“真的,”许墨相当直白地说道,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很温和,甚至可以形容成是温柔的,“我想亲吻你。”
——走廊上人来人往,因为同一天特遣署还执行了另外一个任务,有一些人员受伤,所以走廊上面还挤着另外五个联合行动小队的五分之四的成员、大量跑来跑去的医生护士、特遣署总部半个总部的高层和至少五十个文职人员。
而他们四个简直太显眼了,周棋洛都不知道整个走廊是怎么在这个档口上面忽然安静下来的。
李泽言表情纹丝不动,不愧是这个小队的负责人,虽然他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差点同手同脚了。他一只手抓着许墨的手肘,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简短地说道:“是,咱们先走。”
他紧张到连嘲讽都没开!周棋洛在内心冷漠地吐槽道,摄像的手稳得不行。
白起完全愣住了。
而另一边许墨显然还没完,他继续用那种“我很清醒我没嗑药”的温和语气说着:“我想跟你结婚。”
一个路过的小护士手一滑,手里的推车飞出去砸中了一个正在等待手肘上的割伤包扎的大汉,那个人是那个联合行动小队的队长。推车里的玻璃瓶碎了一地,那个男人被从头到脚淋了一身的碘伏。
补充一句,两年之后那个小护士就跟他结婚了。
至于现在,人群里似乎隐隐约约有人起哄,李泽言一个月之内就能让他们破产。
但是这个时候李泽言显然并不关心起哄的人,许墨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力气大到手指发白。紧接着李泽言的理智可能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回笼了,反正,他说出口的时候周棋洛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什么?”他皱着眉头问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似乎他们四个里面已经没一个人记得他们应该带许墨去病房了。
现在的许墨处于一个别人问什么都答的状况,甚至他自己说得可能比别人想问得还要多上不少。他嘴角挂着那个懒洋洋的、只有被用多了止痛药的人的脸上才能看见的那个笑容,流利地回答:“我并不是一个好人。”
李泽言皱眉头的那个表情好像是在说“我并不在乎”。
“也许你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但是你总有一天会发现的。你和我不是一种人,你不会……”许墨停顿了一下,放大的瞳孔之中似乎有阴霾略过,“然后你就会立刻离开我的,在发现了我是一种怎样的、恶心的人之后——”
李泽言似乎要张开嘴反驳什么,但是许墨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对于一个走路都打晃的人来说真的是很眼疾手快了——然后,他的脸上再一次浮现出了那个晕晕乎乎的笑容。
“但是,我想跟你结婚。”许墨继续说,语气轻飘,听上去近似于满不在乎,说出口的却是Ares永远也不可能给别人的承诺,“每一个早晨我醒来的时候都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每一天晚上我入睡之前都希望你能吻我,我……”
事实证明这人被下药的时候说话还排比。
李泽言没听他说完,当机立断的华锐总裁显然不需要听再多激情告白了,而且鉴于这地方人真的太多、许墨清醒过来之后得后悔半辈子。所以李泽言强硬地把许墨的手扒拉下来,扳着他的下颚,在这走廊里快一百号人之间把许墨拖过去吻了他。
周围有人吹口哨,有些小姑娘在人群后面尖叫。周棋洛流畅地结束了摄像模式,接着连拍了不下四十张照片:他要用这些东西讹李泽言一整年的饭,要豪华法餐,谈恋爱归谈恋爱,Key才是人生赢家。
而白起凝视着周棋洛,然后嘴唇颤了一下,问道:“他们两个……”
“是,没错,好几年了,我一开始就知道。”周棋洛严肃地点点头,把最后一点笑意也收敛回去,不再管亲成一团的那两个人。然后他把手机塞回裤兜里,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你们都是傻子。我请你吃面条。”
他自己觉得这一串回答十分富有逻辑性。
(完)
——————————
这个系列被我拆得特别散,每一篇往往是围绕着同一个主题的许多时间跨度很大的小片段……有很多故事可能会从不同角度去讲同一段时间线里的事情,比如说就许墨在Black Swan覆灭之后住院那段,可能会有另外一篇讲后来李泽言去给他陪床(没错)和他被梁季中拽去看心理医生的故事。
计划上有一个单独周棋洛和许墨的故事,讲许墨当年是这么把周棋洛捅个对穿、周棋洛后来是出于什么原因不那么讨厌许墨了什么的。
总而言之往往都是这样的故事啦。
这段时间lof跟很多人开通了打赏嘛,子博这边看不见,但是在主页“蕈花”那边是可以看见的。
总而言之我的内心十分平静……平静到真的有人打赏的时候。
我:???小姐姐打赏了我!我要给小姐姐写文!
其实就是这篇。
但是。
但是然后我也没有马上更新,通过这个题目你们就知道,我到底拖延到了什么时候。
放弃了。
【许言/言许无差】捕鱼人和他的灵魂
警告!警告!警告!
*本篇和《野天鹅》同为“由一个童话引发的老许从来不是人”系列——如上所说,人外,涉及到一些从脊柱处长出来的触手,带吸盘的那种,十分克苏鲁(←触手部分的话)。
*许言/言许无差向,就算是触手了,也没有车。
*背景是这样的:老许和老李已经在谈恋爱了,不知道B.S的事情搞完没有,反正剧情上搞事的并不是他们组织。然后老许有触手,这是重点。
捕鱼人和他的灵魂
黑色的浪涛急急地向岸上打来,载着一个比银子还要白的东西。它跟浪头一样白,并且在海涛上面飘飘荡荡像一朵花似的...
警告!警告!警告!
*本篇和《野天鹅》同为“由一个童话引发的老许从来不是人”系列——如上所说,人外,涉及到一些从脊柱处长出来的触手,带吸盘的那种,十分克苏鲁(←触手部分的话)。
*许言/言许无差向,就算是触手了,也没有车。
*背景是这样的:老许和老李已经在谈恋爱了,不知道B.S的事情搞完没有,反正剧情上搞事的并不是他们组织。然后老许有触手,这是重点。
捕鱼人和他的灵魂
黑色的浪涛急急地向岸上打来,载着一个比银子还要白的东西。它跟浪头一样白,并且在海涛上面飘飘荡荡像一朵花似的。浪头把它从浪涛中拿走,泡沫又把它从浪头上拿开,后来是海岸接受了它,于是年轻的捕鱼人看见在他的脚下躺着小人鱼的身体。
“哇哦。”李泽言不由自主地说道。
这话,怎么说呢,听上去有点蠢了,而且一点也不符合一个霸道总裁的人设。但是,如果你是一个被海浪拍在礁石上的总裁,而且你对面有一个造型奇奇怪怪的你的男朋友的话,你也会这样说的。
他男朋友——恋语大学的许墨教授,人见人怕的Ares,现在正注视着他,目光里头是无奈和心塞的混合体。他们两个都湿透了,狼狈地伏在露出水面一小点的礁石上面,海浪的白色泡沫纷纷扬扬落在他们的身上。许墨微微地皱着眉头,正把已经被撕成条的白衬衫从他身上扯下来。
并不是他对自己的衬衫做了什么,事实上,他自己也完全控制不住这一点——电视上出现各种背后长翅膀的人物的时候,有人想过他们带着一对翅膀要怎么穿衣服吗?显然没有——而现在的许墨,他可怜的衬衫显然是被什么从肩胛之间生出来的新生组织给撑破了,而那玩意也显然不是翅膀。
李泽言正试图从脑中里拽出一个形容词来,虽然好像有点不礼貌,但是那玩意看上去像是……触手。
的确,现在许墨把最后一点湿漉漉的布条也从身上拽掉了,他上身苍白的皮肤暴露在了正午的阳光之下,有东西从他背后蔓延出来,就是一般天使(如果那种东西存在的话)长翅膀的地方。那是浅淡得几乎没有颜色的触手状物,表面比较光滑,在阳光下亮闪闪的,上头带着排列整齐的吸盘。
如果李泽言没猜错的话,那有八条。
李泽言注视着他,那目光如同实体的刀子落在对方的身上,许墨看上去有点瑟缩,那些银白色的触须扭动着试图往他缩,看上去就好像做错事的猫尾巴。但是许墨显然不能把那么体积庞大的东西藏在自己的身后。他罕见地嗫嚅了一下,然后小声说道:“对不起。”
“我不觉得你开口第一声就应该道歉,”李泽言冷静地说道,或者说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很冷静了,但是——天哪,你要是对着一个忽然长出触手的男朋友要怎么冷静啊,“我觉得你应该先开口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许墨瞧上去又往后缩了一点,他卡了一两秒,然后说道:“呃……实际上,这是我的Evol。”
“……你的Evol是克苏鲁古神吗?”李泽言终于忍不住说道。
许墨身后那些触手无意识地拍打着水面,纵然人体上显然不应该长出这种东西来,但是他看上去还是……怪异地像是神话里的美杜莎之类的东西,虽然蛇头和触手也不是一回事,但是那的确透露着一种超现实的协调统一。
许墨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不,你看过《水中仙》吗?”
“你是来陆地上寻找真爱的?”李泽言问道。
“……”
再把时间往前倒个半个小时,事情是这样的。
——李泽言和许墨在游轮上遭到了不明杀手的袭击。
这事当然不能说是司空见惯的,但是却多少可以想象。因为,你要是和Ares这样一个人谈恋爱,你就应该会想到这些的。他们并不知道那蹩脚的袭击者到底是冲着许墨来的呢、冲着华锐总裁来的呢还是冲着Evol特勤来的,但是那很快就不重要了。
不管怎么说,袭击并没有成功,但是紧接着他们两个就在一片混乱的打斗中掉进海里了。
李泽言是那种经常去运动的人,游泳也游得相当不错——但是那是指在游泳池里,而不是穿着浸水以后沉甸甸的衣服在风大浪大的海里游泳。因而,李泽言被结结实实地灌了几口咸水,繁琐的西装把他往深不可测的海底里面拽,他们现在还能浮在水面上,但是体力消耗得很快,更要命的是那艘游轮就这样越开越远,除了袭击者之外就没有一个人看见他们两个落水了。
李泽言简直头疼起来,他时间暂停的Evol在这个时候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也不知道能穿着这一身沉甸甸的布料在水中漂多长时间。
——然后,一根触手就卷住了他的腰。
这要是个惊悚片,接下来就该出场巨型海底乌贼了,但是故事并不是那样进展的。
因为然后他瞧见了许墨,瞧见了从海底露出头来的沉沉浮浮的礁石。他的恋人的脸上带着一个有点冷的笑容,那些银白色的触手顺着海浪飘飘荡荡的,怪异的凉而光滑,却不像是它看上去那样黏糊。
李泽言为了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伸手抓住了一条触手,那些非人的皮肤在他的触碰之下闪过一片不同的颜色,就好像从上头掠过了一串电火花一样。
他看见许墨烦躁地扯着自己的扣子,他的眉头皱的很紧。
“就跟那部电影一样,”许墨说道,他正了正自己的坐姿,那些浅色的触手全部沉入水中去了,就跟海底随波飘荡的植物一样,李泽言意识到对方不愿意让他看见这种东西,“我碰到水的时候……就不太能控制住它们、不让它们出来,再加上刚才没有它们的帮助我没办法游这么远。不过在咱们掉下来之前我就已经联系白起了,我想在他发现咱们失踪之后海岸警卫队很快就——”
然后他顿住了,因为他看见了李泽言的表情。对方看着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许墨就知道他跑题了。
“我的Evol,你知道是与梦境相关的吧。”许墨问道,在李泽言点头之后继续说下去,“实际上那种能力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能直接影响人的脑电波什么的,而是……触手可以分泌一种物质影响人的大脑,虽然很奇怪,但是它就是这样运作的。”
李泽言消化了两秒钟,然后说道:“所以这是你的Evol。”
“是的,正如我说的那样。”许墨赞同道。
他们尴尬地沉默了两秒,从他们两个滚上床以后那个不合时宜的早晨之后,他们自己可能就没有那么尴尬过了。许墨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让他坦诚这个就跟要他去跟别人说他长了两个丁丁一样,这真是太奇怪了。
然而从各种角度来说,现在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状况。他皱着眉头继续说下:“我想这就是B.S之前的研究对我也很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因为你知道,在Evol的影响想从人体上增生出其他组织的情况十分罕见,就跟有的会飞的Evolver会长出翅膀一样,那实在是——”
李泽言打断了他,从对方的语气里实在是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说:“你早应该告诉我的。”
是,他早应该告诉的,但是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他的Evol在Black Swan的时候也是最高机密之一,现在应该连Evol特勤的人也不知道他的Evol到底是什么。那么他又怎么能开口,对着李泽言说“嗨实际上我的Evol能让我长出八条章鱼触手来”?
说难听一点,他的人生从八岁就没有什么好东西在了,他又怎么愿意让自己这怪异的Evol把他人生里好不容易才拥有的一点好事夺走?他很确定现在他男朋友还能保持着镇定的原因是对方是李泽言,要是是其他人应该就该尖叫着晕倒了。
于是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用牙齿咬着下唇,感觉到坚硬的牙齿压进柔软的皮肤里面去。那有点疼,但是算不得什么了。
他听见李泽言在叹气,那声叹息忽然让他的心脏抽痛起来,一阵针扎一样的疼痛沿着手心向上蔓延。
“但是现在说你之前就应该告诉我也晚了,”李泽言几乎是自言自语道,他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倒是很轻柔,“给我看看。”
许墨还在原地没动的唯一原因是那块礁石实在是太小了,他再往后退只会落进水里,用触手固定着礁石然后整个人漂浮在水里未免就太鬼畜了。现在让他把自己想要表达的完整的意思从牙齿之间挤出来真的有点难,但是他还是坚定地、低声说道:“你就不觉得这看上去很恶心吗?”
李泽言又叹了一口气,他的合作方犯傻的时候他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然后他艰难地往前挪了一点,伸手环住了许墨的肩膀。
——许墨被他吓了一跳,虽然他表现得很克制,没有什么出格的肢体语言,但是他背后的那些触手背叛了他,因为它们跟炸毛的猫毛一样猛地散开了,带起了一片冰凉的海水。它们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种受惊吓的粉红色,然后许墨勉强把它们压回去了。
李泽言把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面,从这个角度能看见那些触手,它们从人体上生出来的样子倒是不显得特别怪异,就是一点血色也没有,在阳光下显得亮闪闪的。
“我承认这看上去是有点奇怪,”李泽言说道,他越过许墨的肩膀去碰其中的一条触手,那末端细小的腕肢背叛了他的主人的意愿,灵活地缠绕过李泽言的手指,那是冰凉的、格外地柔软,触手下面的吸盘紧紧地贴在李泽言的皮肤上面,“但是你以为我会因为这种事跟你分手还是怎么的?”
“不应该吗?”许墨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的筋疲力尽。
“你清醒一点吧,我追你追了快两年。”李泽言声音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我怎么会因为你的Evol让你长出一点奇怪的东西就跟你分手?在你眼里我对待感情就这么轻浮吗?”
许墨还是没有说话,但是李泽言瞧见其他有两根触手偷偷摸摸绕上了,碰了碰他的腰侧——要是在别的情景里,这样的场面可能会给人一种被缠住窒息的不好联想,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的。也许人真的很难克制他的本能,但是……对方是许墨,所以李泽言知道没问题的。
不知道Black Swan的那些员工知道他们可怕的Ares被李泽言这样评价了,会不会心肌梗塞。
总而言之,李泽言给自己的讲话做了一个严厉的总结,他说:“你脑子里要是总是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无聊想法,我建议你多去看几遍《水形物语》。”
他们拉开了一点距离,许墨注视着他,被海水打湿的头发干成一缕一缕地粘在他的额头上面,皮肤上透着一股子海水的咸味。他脸上的神情有点复杂,但是眼里似乎有微光在闪动。
“这不一样。”然后许墨轻轻地说道。
“我没看出哪里不一样,”李泽言干脆利落的说道,他有点想抓着许墨的肩膀摇晃他,“你看,我不能睁眼说瞎话地对你说这看上去一点也不奇怪,但是我很确定我是可以习惯的——你不要皱眉头——也不会因此而反感。说实话,我又不是仅仅因为你长得好看就跟你谈恋爱的,你玩过沙耶之歌吗?”
“你不觉得你举的例子都很奇怪吗?为什么你会玩过沙耶之歌啊?”许墨问道,他的声音里面没有笑意,但是表情好像轻松了一点点。
李泽言无视了他的吐槽,只是继续伸手去捞那些触手,它们开始缠绕过他的身躯,温柔的、跟猫一样磨蹭他,要是许墨本人的肢体语言也这么直接就好了。
那些触手可能的确很喜欢它,在李泽言碰它们的时候,它们闪过了一连串鲜艳的颜色,用腕足细小的尖端小心翼翼地触碰李泽言的手指。李泽言看着那些像波浪一样漫过的色彩,真诚地说道:“我感觉圣诞节不用买彩灯了。”
“……”许墨肯定哽了一下,然后他才小声问道,“你在干什么?”
实际上现在许墨在内心唾弃自己,他的理智上告诉自己现在最好跟李泽言保持距离,但是那一点卵用也没有,那些触手已经自暴自弃地缠上去了,就跟要摸摸的抱抱熊一样。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正在‘习惯’你身体的这一部分,”李泽言用一种深思熟虑的语气说道,“不出我所料,这的确是有八条……你的化茎腕在其中吗?”
“我又不是真的章鱼!”许墨抗议到,能把他这种不满的语气从纹丝不动的假面里面挖掘出来真的是太不容易了,真的是非常罕见,听得李泽言想要录音留念,“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啊?”
李泽言注视着他,递给他一个充满了掠食意味的目光,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不得不承认,人类一向都对触手有许多幻想的,你也看过《章鱼与海女》之类的图吧?”
许墨卡了一下,然后他的耳垂可疑地红了。
李泽言终于感觉在被这个一贯想太多的人到底时候扳回了一城,现在他把一条触手的末端抓在手里,那东西看上去并不像真的章鱼的触手那样有非人的怪异颜色,也不像是食材里会出现的那种触须一样拥有多的让人犯密集恐惧症的吸盘,总而言之,对于一个因为Evol而长出触手的人来说,它在审美上完全是过得去的。
现在那东西像是猫尾巴一样缠绕着李泽言的手指,瞧上去已经完全脱离了许墨的控制了。李泽言想了想,抬起手那根触手的尖端送到了唇边。
他用舌尖把那个小小的尖卷了进去。
——他首先尝到了海水的咸味,那腕足的尖端是凉的、柔软光滑的,并没有许墨说的什么奇怪黏液,看来许墨至少能控制那玩意的产生。那东西像是幼弱的手指一样在他的牙齿之间抽动了一下,最小的那个吸盘略略擦过他粗糙的舌苔。
李泽言很清楚地听见许墨低低地呜咽了一声。
可是他抓着那段腕足,不让它从他的手中抽走,他的牙齿之间都是海水苦咸的味道,就好像捕鱼人亲吻着小人鱼的头发,但是事实上现在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了。他固定着那湿而凉的、不似人的皮肤,然后试着吮吸了一下。
许墨清清楚楚地抖了一下。
李泽言抬起头来,看上去湿漉漉乱糟糟的,但是该死的志得意满。许墨用手捂着嘴,手指好像在无意识地颤抖,眼角泛起一丝的绯红。那些触手焦躁地缠过李泽言的腰和腿,这应该不在许墨的控制之中,但是李泽言被别无选择地拉进了一点。
然后李泽言松开了那只触手。
许墨注视着他,眼睛在艰难地聚焦。李泽言意味深长地舔了舔唇角,然后开口道:“我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从你的脑海里挤出去了吗?”
许墨没回答,只是轻轻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李泽言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挤出去的就不止是想法了。
“你说的对,白起和海岸警卫队的人也许就快来了。”然后李泽言轻轻松松地转移了话题,“要是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Evol的话,也许咱们应该想办法把这些触手收起来?”
“我说过,就跟《水中仙》一样,不让它们沾水它们很快就会消失的。”许墨好像缓过来一点了,但是他脸上那种过于浓重的血色还是没有褪去。李泽言明智地没有指出这一点,只是帮着他把那些触手都拢到了礁石上面,不让它们都落在水里去。
不知道许墨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控制住它们的,李泽言戳了戳其中的一只,感觉手感的确挺奇特的,然后他说道:“你知道你刚才闪得跟求偶一样吗?”
许墨:“……”看上去他又要开始闪了。
李泽言有点想笑,但是在最后一刻绷住了自己的总裁人设。他们两个现在跟丹麦小美人鱼一样在一块礁石上等着许墨的触手干掉,这个场景看上去有点傻。
“为了不让你感觉我脑中都是黄色废料,我觉得我还得再重申一遍。”沉默了两分钟,然后李泽言再一次开口,“我真的不会在意的,所以也别用恶心这个词形容你自己了——无论是要用心血滴在小人鱼的腿上那种还是用刀子割掉自己的灵魂的那种,我都不会在意的,遑论几条触手了。”
许墨看上去终于有点想要微笑了,他向着李泽言靠近了一点,然后小声说:“这可不是那种童话故事。”
对方低头继续专心致志地戳着一条腕足,看着那浅色的触手在他的衬衫上面乱蹭,他随意地说道:“的确不是,你嫌弃这个场景不够梦幻吗?”
从两个傻乎乎坐在礁石上的超过一米八的男人的角度上来讲,这个场景的确完全不梦幻。
许墨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两秒。
“好吧,我不在乎,实际上我很高兴你能不用割掉你的灵魂什么的。”最后许墨说,他的嘴角有微笑的痕迹,“所以说,等你习惯了以后,你愿意回去实践一下那些黄色废料吗?”
(完)
*《水中仙》:一部女主角是美人鱼的爱情电影,女主角为了寻找真爱去了人类世界一类的故事。
*有一种说法是说章鱼在受惊的时候会变成粉红色。
*《水形物语》:哑女和鱼人(不是人鱼)的爱情故事。
*《沙耶之歌》:不知道怎么形容,一个画面上充满了肉块和血管的克苏鲁风格游戏,百度是这么说的:“故事的主人公是两个陷入无穷绝望,一直孤独地生活在各自的世界,惊恐地却又没有选择地活在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并且相互爱上了异种族生物的二人。”
*章鱼雌雄异体。雄体具一条特化的腕,称为化茎腕或交接腕,用以将精包直接放入雌体的外套腔内。
*《章鱼与海女》:江户时代葛饰北斋的一幅……内容就如同标题描述的那样的有色浮世绘。
*安徒生的《海的女儿》里,小人鱼要想变回鱼尾要把王子的心口血滴在腿上;王尔德的《捕鱼人和他的灵魂》里,捕鱼人想要和海里的居民在一起的话就要放弃他的灵魂。
————————
字面意思上的,如果我脑中都是鬼畜人外梗你们还会爱我吗,系列。
今天的蘑菇也在用生命在作死。
写完大长篇就写鬼畜梗已经是我的日常了。
为啥李泽言玩过《沙耶之歌》和为啥许墨知道《章鱼与海女》都是今天份的未解之谜。
不过《水形物语》和《沙耶之歌》我都没实打实地看过/玩过。
然而我的脑海里充满了黄色废料。
——事情就是这样的,谢谢大家不打我。
最后就是,憋催了,后续这种事情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也不是你们能决定的(其实也不是我能决定的)hhhhh,催更(尤其是催开车)使我烦躁,咱们还是一切随缘吧吧吧吧吧吧——
【许言/言许无差】钢琴课
*这是一个无Evol普通人AU,其他部分文手选择不预警。
钢琴课
住在花浦街的许先生家来了个客人。
那正是春天刚刚开了个头的时候,地面上铺着一层细而软的花瓣,随着掠过的风卷起小小的旋涡。那位客人——在逐渐温暖起来的天气里面穿着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沿着十字路口尽头的盲道走过来,盲杖有规律地敲打着地面,落下一串轻微的哒哒声。
在这样宁静的街巷里,来了这样一个客人还是挺引人注目的,于是有路过的人的目光会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瞧见他框架大到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想象墨...
*这是一个无Evol普通人AU,其他部分文手选择不预警。
钢琴课
住在花浦街的许先生家来了个客人。
那正是春天刚刚开了个头的时候,地面上铺着一层细而软的花瓣,随着掠过的风卷起小小的旋涡。那位客人——在逐渐温暖起来的天气里面穿着西装三件套,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沿着十字路口尽头的盲道走过来,盲杖有规律地敲打着地面,落下一串轻微的哒哒声。
在这样宁静的街巷里,来了这样一个客人还是挺引人注目的,于是有路过的人的目光会有意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瞧见他框架大到可以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想象墨镜下面到底有一双怎样的眼睛。谁会不想呢?人们都喜欢长相漂亮的人,也喜欢打破了这种漂亮的那种狰狞的猎奇,谁不喜欢戴着面具的杰拉德·巴特勒呢?
而这位盲人先生是住在花浦街尽头的许先生的客人,这可能是整个故事最为有趣的一部分。许先生的邻居家的女孩儿们在每天许先生去上班的时候可没少偷偷瞄他,要是对方看回来,她们的脸一定会粉红得跟春天盛开的桃花似的。
可惜,许先生从来没有看回来过。
他们这位寡言的邻居据说是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在地价金贵的市中心有自己的诊所。他衣着整洁,笑容温和,要是再善解人意一点肯定会成为这条街上的大妈们给家里的女孩相亲的火力集中点,但是不幸的是,就如同他从未回应过那些嘴角嘬着笑悄悄看他的女孩儿的目光一样,他也从不邀请别人去他家做客。
——这一天,住在花浦街的许先生家来了个客人。
那位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停在了许先生家门口,盲杖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一下门口的两级台阶,手指摸索了三次才按下许先生家的门铃。普通人当然是无法想象生活在黑暗里是什么感觉,但是这个人做起这一切至少是从容不迫的。
他按了门铃,站在那里数到第七秒,在想要再按一次门铃的时候,门就几近无声地打开了。但是显然盲人的听觉是很灵敏的,因为他几乎立刻“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微微地向着那个方向转头,细微的停顿之后,他开口了:
这位客人说道:“您好,是许先生吗?”
房屋的主人,笑容温和的心理医生回答道:“是的,叫我许墨就可以。”
“我是您雇佣的钢琴教师,李泽言。”他的客人向着他的方向伸出手来,由于他并不能看见许墨的具体位置,所以手臂可能偏离了正确方向零点五度。
许墨扫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
“失踪案?”李泽言问道。
这个时候他正坐在办公室里面,刑警在没有刑事案件的时候也有无数事情要做,就跟隔壁那些法医在不用解剖谋杀案尸体的时候还得去给那些诉讼案旋涡里的人做伤情鉴定一样。
“都是旧案子,在整理案卷的时候发现的。”白起拍着手里厚厚的那堆资料,“十年之内有二十七起女性失踪案,除了她们都是未婚以外没有任何共同点,而且她们甚至不是一个省的,所以也没有并案……但是我们最近发现了共同点。”
李泽言注视着白起——还有白起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想要给十年内不发生在同一个省的二十七起案件并案,他一定很多天没有睡了吧——对方耸耸肩膀,继续说下去:“她们都看过同一个心理医生。”
这个时候周棋洛赖在他们的办公室里面吃薯片,他远远地挥挥手,帮白起补充道:“那个心理医生叫许墨。”
“一般人不会雇盲人钢琴师来教授钢琴课的,”李泽言坐在琴凳上的时候很真诚地说道,在墨镜的掩盖之下,他打量着这个房间——看上去还算温馨,显然并没有白起脑补的那种有装着人体器官的架子什么的,这又不是开膛手杰克的剧情。
“我也并不需要特别深入地学习钢琴。”许墨回答道,他的声音里头常常有笑意,但是其实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当然,李泽言其实是不应该知道的,因为他“看不见”,“我有一个病人——我是个心理医生——是钢琴师,我觉得了解一下这种乐器的话,可能会更有利于我和她的交谈。”
“而且还能支持一下公益事业,对吧?”李泽言反问道,努力把那种刻薄的调调降到最低了。
许墨很温和地回答:“实际上,我的病人里面也有各种肢体残疾者。你知道,我要尽力了解所有人。”
“这样说,你在心理医生和变态杀人狂之间有一个很不妙的联想。”李泽言客观地说道,“所以呢?最后一个案子是在一年前,你搞得到搜查令吗?”
看白起的表情,他很显然是搞不到。
“是这样的,”周棋洛说,“但是我们调查了他,你能理解吧——市里有一个盲人乐团,这种组织一般来说是做公益的,义演啊、呼吁人们关注残障人群啊……不过他们的钢琴师一般也会去做一些有偿的工作,比如说给人家的钢琴调音、参加什么演奏会之类的。”
“然后那个心理医生前几天联系了他们,好像是说想雇佣他们中间的一个盲乐师教授他钢琴。”白起沉思着,“非常奇怪的要求,导致那个公益组织的负责人的印象很深刻。”
李泽言看着他,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问:“你觉得他非得要找一个盲乐师是因为他家是第一现场吗?”
“我有这个怀疑。”白起严肃地点点头,“我打点了那个公益组织那边,他们同意,我们可以……”
“找一个警察去冒充那个盲人钢琴师,我懂。”李泽言冷冰冰地说道,手指在面前叠成塔状,“所以你专门跟我说这个的原因是……?”
“因为我们不能让周棋洛去,因为他是个技术警察。”白起理直气壮地说道,虽然这种理直气壮还不足以掩盖他声音里的忧虑,“然后整个省厅会弹钢琴的就只剩下你了。”
“你的出发点可能很好,但是当你发现你的老师只能靠摸确定你的指法是不是正确的时候,可能事情就没那么好了。”李泽言心平气和地说道,虽然现在他正摸索着许墨的手指,而白起怀疑这双手的主人是个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幸亏你会看五线谱,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咱们两个除了面对面呆坐着还能再做什么。”
那双手,像是爬动的白色蜘蛛一样的手。
许墨的手很温暖,指腹上有薄薄的茧子,那是握笔还是握什么东西流下来的呢?
空气里的味道很干净,那是春天的花香,没有血腥味,没有漂白剂的味道,当然也没事残肢什么的。
许墨的手指放在黑白的琴键上面,他的手指在震颤,白色象牙的琴键在震颤,钢琴的琴弦在震颤,钢琴是一种键盘乐器,有五十二个白键,三十三个黑键,这是春分的第一天。
“我觉得事情就很好,”许墨说道,他是怎么在面无表情的情况下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说话的?
“至少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没有血迹,没有残肢,没有受害人的遗物,看上去也没有用漂白剂掩盖血迹。”李泽言说道,“要么就是他没杀人,要么就是那里不是第一现场,或者那些失踪者根本就没死。”
白起敷衍地点点头,他闻上去就好像是行走的大颗咖啡因:“但是的确最近他有一个病人是钢琴师,女性,未婚,很符合之前失踪案的规律,我已经让韩野去保护她了。”
“你就学不会放弃是吧?”李泽言扯了扯嘴角,问道。
白起扫了他一眼,冷硬的唇线似乎挑起一点弧度来。
他说道:“你也是。”
李泽言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有一天的课程结束之后,李泽言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桌子上的一本书。
可以说他是故意的,或者说那本书本就放在一个相当摇摇欲坠的地方,看着就有一种引诱人刻意撞上去的幻觉。不管怎么说,一切发生得都是顺理成章的,精装本的书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些书页抖动起来的簌簌声如同白鸽振翅。
李泽言向他的目标表演“慌乱”——他会先道歉,然后跪下去摸索着捡起他碰掉的东西,他不会低头,因为他看不见,他的手指在地毯上摸索像是爬动的白色蜘蛛。
然后许墨也跪下去,他们两个挨得很近但是李泽言并没有往后缩,因为他看不见嘛。他的眼睛如同应该的那样空洞茫然地注视着前方,看见许墨微微地垂下头去,黑发看上去怪异地长而柔软。他的手指覆盖在了书本粗糙厚重的封皮上面,与此同时许墨的手覆上了他的手背。
李泽言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微微一颤,但是并没有把手抽回去。
他们算是很熟了,算是。他们在课程结束之后有的时候会坐下一起喝茶什么的,他不应该显得太惊慌。
他问道:“这是本什么书?”
他听见许墨发出了气音一样的笑,不过许墨垂着头,而李泽言又不便低头,就不知道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了。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前期做的那些外围调查,那些小姑娘们说许医生笑起来相当的、相当的好看。
“是本《格林童话》。”许墨微笑着回答道。
“是吗?”李泽言回答道,他的心里有深重的疑惑,那是某种直觉,“我不知道你这么有童趣。”
许墨的手缩回去了,李泽言拿着书站起来,其实那从封面上看真的是本格林童话,上头有烫金的字体,就是好像少了一点富有童趣的插图。
“全集的故事会比那些儿童版多上许多,”许墨似乎猜得出他的心里想着的是什么,这个人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已然消逝,但是声音里的笑意却未曾消退,要不是李泽言实际上看得见的话,他几乎要被骗过了,“很多在我们过去没有看之前感觉到不可想象的故事。”
“比如说什么?”李泽言把书摸索着放回桌子上去,问道。
许墨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稳固的笑意,他轻柔地回答道:“《费切尔的怪鸟》。”
李泽言回警局的时候,白起正在看一份法医的验尸报告,桌子上摊着几张相当有冲击性的图片,周棋洛一如既往地占领了他们的办公室和他们办公室的咖啡机,眼睛下面有深深的阴影。
而李泽言把手里的物证袋扔在白起面前的桌子上——物证袋里面装着一根头发,是女性的头发,长长的、发尾烫卷、染成暗金色。当李泽言跪下去捡那本碰到地上的书的时候,把这根头发从五斗柜下面抽了出来。
白起抬起眼去看他,文件夹中一张图片滑下来,上头展示着令人不快的巨人观尸体,除了女性失踪的案子,这是他们面前在跟进的另外一个案件。
“拿给实验室去看看能不能验出DNA吧,如果能和之前的失踪者们对照一下就更好了。”李泽言疲惫地说道,他有一种想要揉自己的鼻梁的冲动,和许墨相处的时候他会十二分紧绷起自己的神经来,而这往往会在他回来之后引发恶心和头疼。
而白起在桌子后面坐直了,这就意味着李泽言要把钢琴课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李泽言重重地在椅子上面坐下,周棋洛贴心地把一杯咖啡塞到他手里,廉价的速溶咖啡的热力透过纸杯熨烫着他的掌心,比许墨的手指更加温暖。
叙述的过程平淡无奇,白起一直皱着眉头,就好像李泽言本人能比巨人观更让他感到疑惑一样。然后他迟疑道:“他就跟你聊了半天格林童话?”
“谁知道呢,也许他是个很有童心的人?”李泽言喝了一口正逐渐变凉的咖啡,没能控制住自己皱鼻子,“他的病人里面也有小孩子吧,也许了解一下童话故事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几秒钟的沉默。
然后本来应该纯属是在看热闹的周棋洛开口了——他是个技术警员,而这个案子目前还没有痕迹检验发挥什么特别大的作用的部分——他对着自己的手机露出了一个惊恐的表情,然后问道:“你确定他当时对你说的是《费切尔的怪鸟》是吧?”
“对。”李泽言回答道,然后他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来。
“这个故事……唉,我就直接跟你说我看见的重点好了。”周棋洛用力戳着手机屏幕,他显然上网搜索了一下,“这个故事里有一个邪恶的巫师,把年轻的少女弄到他的城堡里去,然后交给她们一把钥匙和一个蛋,然后告诉她们要保存好这个蛋,并且不能进入那枚钥匙能打开的那个房间。”
“如果她们进去了呢?”李泽言问。
周棋洛挥了一下手:“然后她们就会发现房间里面有一口大锅,锅里装着被肢解的少女的血淋淋的躯体。因为惊慌,她们随身携带的蛋就会掉进大锅里,上面沾上的血迹没办法被洗掉,这样巫师就知道她们违反了他的命令了——然后他就会把这个少女也肢解了扔进大锅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白起的声音发紧,不知道是在震惊童话故事里会出现血腥的杀人案还是在震惊其他什么,“你觉得他在暗示什么是吗?”
同时李泽言问道:“要是她们保管的蛋上没有沾上鲜血呢,比如说她们其实没有随身携带蛋什么的?”
周棋洛虚弱地咳了一声,然后看着他的手机,读到:“巫师回来了,立刻要小女孩给他钥匙和蛋。他在蛋上没有发现血迹,说:‘你经住了考验,我要让你做我的新娘子。’”
白起卡了不止一两秒,然后虚弱地说道:“……我希望他真的没有在暗示什么,真的,要不然我要考虑终止这个行动了。”
李泽言冷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下一个失踪者还没有出现,更加令人遗憾的是,关于那根头发,DNA的比对并没有重合的。要么就是说许墨家之前只有一个平平常常的女性客人,并没有涉及到什么可怖的失踪事件,要么就是说,根本还有别的失踪案他并没有查出来。
他们似乎陷入了停滞,到了春天末尾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李泽言的倒数第二节课了。
事情发生在那天李泽言走之前收拾谱子的时候。
许墨经常会提议要送他回去——那可是真的相当有绅士风度,但是你对一个看不见的人的时候往往会这样,不是吗?——李泽言当然会拒绝,一方面是他实在是不知道白起会不会派几个人躲在门外监视他们。
“下一次会把最后剩下的费用结清。”许墨在送他出门的时候说道,眼神深邃而嘴角并无笑意,就好像他往常那样。但是他的声音是真的、真的很温柔,如果李泽言真的是个盲人的话,他可能会以为许墨在说话的时候在笑。“真希望我们在课程以外的时候还可以见面。”
“如果你需要给钢琴调音的话,也许。”李泽言说道,盲杖敲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轻微而极富规律的声响,“比起钢琴教师,人们更喜欢盲人调音师,因为人们都认为我们有比普通人更加灵敏的耳朵。”
“所以说你们真的有吗?”许墨问。
“我不知道,”李泽言回答对方,他摸索到了门把手,慢慢地拧开门,“我已经忘了普通人的世界听上去是什么样子了。”
他不知道这个回答算不算充聪明,他希望的确如此。
然后许墨沉默了两秒,等他开口的时候几乎算得上是犹豫了,他问道:“我能看看你的眼睛吗?”
——李泽言的墨镜下面还戴着隐形眼镜,有颜色的那种,它让他的眼睛看上去像是患过白内障之类的,他们之前这么做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情况出现。但是现在正在?许墨到底是在怀疑他还是只是到底感觉到好奇……?
“没什么好看的,”李泽言让自己的怀疑听上去感觉局促一点,“你知道,它之前患病……”
“我知道。”许墨回答,他的声音听上去真的是很温暖,但是脸上一点笑意也无。然后——然后许墨的手指柔和地蹭过李泽言的侧脸,如果他的目光不是锐利得跟刀子一样,这个动作就足够温柔了。
许墨说:“我不会感到害怕的。”
他当然不会,他的审视李泽言的那种目光说明了这一点。当他几乎是温柔的把墨镜摘下来的时候,李泽言尽力样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前方——其实并不是直视着许墨,而是他的头侧一点点,毕竟盲人可不知道他的头现在在什么位置不是吗?
当许墨的手指蹭过他的眼角的时候,他顺应自己的本能闭上了眼,就好像一个真正受惊的人那样。
李泽言发现自己几乎是期待这这片黑暗了,这可能是一种逃避。因为下一秒许墨就凑上来,呼吸温暖且震颤,对方温和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李泽言没睁眼,他听见许墨开口的时候,声音里面是有笑意的,但是这是假的,许墨其实从来不笑。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许墨贴着他的嘴唇说道,这个人的嘴唇也很温暖,并且非常、非常的柔软,“你愿意在别的时候见到我吗?”
你经住了考验,我要让你做我的新娘子。
李泽言希望白起说的是对的,他真的没有在暗示什么。
最后一次课,当李泽言到许墨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他家的门是虚掩着的。
有的时候也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当许墨因为为什么原因腾不出手没有时间给他开门,但是又不想让李泽言在门口等的时候,他会这样做。上一次的时候,是许墨正在厨房盯着烤饼干的烤箱。
李泽言希望这一次也是这样……这一句是真心话,有的时候他真的希望这样。有那么一时半刻,他会希望他们并没有在互相撒谎,就比如说,如果许墨并没有在十年内导致二十七起失踪案,而李泽言也真的是个盲人钢琴师的话,也许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现实世界并不是那样的,该死,甚至童话故事都不是那样的。
而李泽言在进入门厅的时候,闻到了血腥味。
那很淡,如果李泽言不是跟着白起他们一起出勘了那么多现场的话,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盲人钢琴师的话,他就算是闻到了甚至都不会意识到那股压在消毒水下面的味道是血腥味。
可是他闻到了,在盲乐师的皮囊之下,他是一级警司李泽言。
房子里面很寂静,他听不见许墨在哪里。但是无论如何,他毫无畏惧地向着飘荡着幽微的血腥味的前方走过去……因为他是个盲人,他现在“是”,实际上他根本看不见那现场,他闻不到消毒水味下面的那股血腥味。
他们都在自欺欺人。
而他就是为了这件事到这个地方来的。
(你可以到处走走,只是别进用这把小钥匙开的那间小屋子里去)
李泽言在走廊上转了一个弯,另一边就是通往浴室的门了,他刚一转弯就踩进了地上流淌的液体里——这条走廊采光不太好,但是他知道他踩到的那玩意毫无疑问地是血。
但是他没有停下,因为盲人看不见脚下不是吗?他走上前去,盲杖笃笃笃戳进血泊,然后他推开了浴室的门——
(一只血淋淋的大盆子摆在屋中央,盆里躺着那些砍碎了的死人,旁边立着个木砧,砧上横着把亮闪闪的斧头)
李泽言看见鲜血在浴室的地板上流淌,整个地面都是红色的。浴缸里面满满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水,有个少女的躯体躺在那里,从猩红色液体上露出了一截白玉似的手臂来。
那是谁?她还活着吗?还在呼吸吗?李泽言向前走的时候几乎如同是跋涉过血河,唯一的好处是地上的液体堆积到不会留下他的足迹了。李泽言听老资历的刑警说过类似的现场,等到血液凝固后几乎可以把它们完整地一块块切下来。
周棋洛不会喜欢这种现场的。
李泽言慢慢地走到浴缸的边上,伸出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碰到了对方的头发还是没有,在他打算把那个人翻过来、想要看看那是不是之前白起他们担心的那个死者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从寂静中响起来的时候几乎是炸响了震耳欲聋的雷声,李泽言迅速后退了几步,快速和那个浴缸拉开了距离。那是个特定的铃声,是白起的。
所以李泽言就明白了。
毕竟白起在派人在监视许墨最近的那个病人,如果现在忽然给他打来可能是说那个病人忽然失踪了。也许吧,要不然白起是不会在他来许墨这里的时候打电话的。他希望李泽言怎么样呢?撤离吗?
李泽言听见了身后响起的脚步声,他让自己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有足够多的困惑:“许墨?”
他听见许墨说道——天哪他的声音里的那种笑意——许墨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借用一下你的卫生间,”李泽言开口的时候冷静得都让自己惊讶,盲杖笃笃笃敲进血泊里,细微的泼溅的声音,李泽言转过身来,“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卫生间是不是漏水了?”
他现在看上去是什么样子?站在一地血泊里吗?他身上沾了多少血,会多到让许墨产生怀疑吗?
他不知道。
但是他可以看见许墨了,许墨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带着和往常别无二致的表情注视着李泽言和李泽言身后的尸体,电话在李泽言口袋里喧闹不止。如果许墨的白衬衫前襟上面不是有一大片血迹的话,这个场景可能真的很日常。
许墨其实从不在这个房子里作案,李泽言忽然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但凡他真的在这个房子里杀过人,李泽言绝对会察觉出什么蛛丝马迹来的,他来过那么多次了。而且他也绝不可能在李泽言跟他约好时间的情况下还去杀一个人,然后穿着案发时的衣服在李泽言面前晃——
所以说这是第一次。
甚至,这是一场考验。
(我禁止你,不然我要你的命)
……他在考验李泽言,来检验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个盲人钢琴师。
(你经住了考验——)
“管道漏水了,你知道,这房子的年头很多了。”许墨平静地回答道,“你没有碰什么东西吧?现在这里可不太干净。”
李泽言笔直地盯着墙上一道喷溅的血迹,平稳地回答道:“没有。”
“那就好,”许墨的声音里固着着那种温柔的笑,“这样……你先去琴房吧,我把这里处理一下,马上就去。”
李泽言想,他走过去的时候会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沾血的足迹的,作为第一现场,他很确定浴室不可能处理干净了,也许许墨就没想过要处理干净,那太容易被痕检的人查出来了。
结案了,各种意义上的。
当然,前提是——
当他走过许墨身边的时候,许墨轻轻地问道:“你不接电话吗?”
李泽言的脚步一顿,然后干脆地回答他:“我在工作的时候不接电话。”
李泽言坐在琴凳上,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想他想象的那样僵硬。他直视着前方。
他的手指放在琴键上面,就如同他们的钢琴课每一次开始之前那样,他总是来得早一点,在课程没有开始之前坐在这里弹一支或两支的曲子。音符从他的手指之间流出来,而他的思绪未曾放在旋律之上。
你可以到处走走,只是别进用这把小钥匙开的那间小屋子里去。
我禁止你,不然我要你的命。
他听见脚步声响起来,那是许墨的脚步声,对方的步伐轻巧得就跟猫一样,无论是穿着皮鞋还是居家的拖鞋,都是这样的。他感觉到许墨站在他的身后,温暖的手指落在他的肩膀上,就如同落在键盘上一样。
李泽言微微地转头,比起好像要去看他的眼睛更像是要把他的耳朵转向更接近于许墨的方向。以许墨落下的手接触到的皮肤为中心,他的骨肉在震颤,他的手指在震颤,白色象牙的琴键在震颤,钢琴的琴弦在震颤,高、中音琴弦由钢丝制成,低音琴弦由钢丝加上紫铜缠丝制成。
它们震颤不止,如蝴蝶或恐惧要破土而出,李泽言不小心弹错了一个音,不和谐的音符明显得如同利剑出鞘。
李泽言没有回头。
盲人不需要回头,盲人不需要去看,盲人不知道藏在阳光下的秘密,盲人看不见融进水里的血。
白起的人埋伏在某处,他们必然在某处,手里握着冰冷的火器,全神贯注。
要到判决的时刻了,许墨的手指拂过他的肩膀,如同拂过键盘。
李泽言没有回头。盲人不需要回头,盲人不需要去看,盲人不知道对方的表情,盲人不知道站在背后的人这个时候在干什么。盲乐师在弹奏钢琴,一级警司李泽言在想自己放在西装内袋里的那把刀。
乐声在这开满春花的街道里不断回荡,琴声忽然停止或者尖叫声在白天都太引人注目了,许墨应该不会……但是他在乎吗?他真的会在乎吗?
李泽言没有停下弹奏的手,至少白起的人肯定在听,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他还活着。
但是许墨真的会在乎吗?
然后,忽然,许墨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腕——对方的手指是这样的温暖,不知道他手握利刃的时候也这样温暖。
李泽言停下了,以许墨落下的手接触到的皮肤为中心,他的骨肉在震颤,他的手指在震颤,白色象牙的琴键在震颤,钢琴的琴弦在震颤,音板的木材要求质地柔软、有弹性、易传导振动,这架钢琴的音板是白松木的。
许墨的手指顺着他的手腕摸索上去,把李泽言的手指拢在手里,把他的手掌翻过来。然后李泽言看见——盲人不需要去看——他看见自己的无名指内侧沾着一片小小的、抹开的血迹。
只是别进用这把小钥匙开的那间小屋子里去。
她揩呀,刮呀,可就是去不掉那血迹。
许墨的手指温柔地蹭过皮肤上的那片血迹,带着一种执着的温柔。然后他的手抽了回来,李泽言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悬在琴键之上。许墨的手沿着他的臂弯一路爬上去,就好像是怪异的白色蜘蛛。温柔地抚摸过手腕、小臂、手肘,爬上肩膀、扫过脖子。
最后许墨的手指停在了他的嘴唇上面,李泽言这一次真的在他的手指上面尝到了血腥味。
李泽言没有回头。盲人不需要回头,盲人不需要去看,盲人不知道对方在他的身后做什么。盲乐师的手指悬在钢琴上,一级警司李泽言在许墨的手指上尝到了罪恶的血的味道。
你经住了考验,我要让你做我的新娘子。
下一刻,某种冰凉的金属贴上了他的脖颈。
许墨倾身下去,嘴唇擦过李泽言的耳垂,他的吐息松软又温暖,而手里握着的某种金属物件贴着李泽言的脖子,那只是一点点的凉而已。盲乐师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而一级警司李泽言知道那是一把手术刀,刀柄可以装供一次性使用的新刀片。
“泽言。”
许墨贴着他的耳朵,语气温和,音调里面满溢着轻微的笑意,吐息松软又温暖,拂过皮肤的感觉就如同在沸腾。
他温柔地问道:“你看得见,是不是?”
(完)
*黑体字是格林童话《费切尔的怪鸟》。
*钢琴的材质部分来自于百度百科哈。
*次氯酸漂白剂会干扰鲁米诺试剂检验血液的反应。
*“李泽言听老资历的刑警说过类似的现场……”←我瞎掰的,不过我记得《十宗罪》的某一部里有个现场类似的案子。
——————————————
大家好,我是一不写正剧向就开始剑走偏锋、不是变态就是猎奇的文手蘑菇。
本文参照法国悬疑短片《调音师》,主线和人设都有细微出入。
正如大家所见,这是一个警方卧底李泽言和变态杀人狂许墨的故事,而且这个结局相当让人一口气提不上来,不过也不奇怪,其实《调音师》的结局更让人提不上气来。
但我发现我写这种东西是真的很容易爽到(问题发言)。
其实我最喜欢许墨的时候是他变态的时候。
(许教授:你清醒一点吧,根本没有这种时候)
这就是这对我站不定攻受的原因……毕竟我刚入坑那会登录弹出的广告是老许捂着一只眼睛那张啊!导致我在打到老许出场之前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了,而且他对女主越温柔我就越怀疑他切开可能是鬼畜的(也没有)
……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变态人设嘛!试问谁不喜欢反社会人格和病娇呢!
另,实际上由于警衔系统和行政级别并不是一一对应的,所以很难说一级警司老李在警局里处于一个什么位置,讲道理一级警司最高已经可以是区公安局局长了……但是我其实脑补的是省公安厅什么的,所以老李很可能是个基层(……)
老李和白起都是刑警,周棋洛是痕检。
我老觉得老李也会弹钢琴是因为之前提到过他小时候他家有琴房,虽然也有可能是他妈妈会弹吧……但是我总觉得应该他可能也会一点。
还有,别问最后许墨正在接近的那个会弹钢琴的女性病人是谁,也别瞎想,我也不知道。
最后,之前说要搞的事情还没搞完,鉴于这个脑洞是忽然出现的,我怕把它放放这个感觉就过去了。
要搞的大事那边项目十分庞大,庞大到我写的时候脑内总在循环How do you write like tomorrow won’t arrive?Howdo you write like you need it to survive?←什么的鬼(最近入坑入太多
【许言/言许无差向】酒心糖
*“糖”那个系列(如果你们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
*没有Evolver,没有毁灭世界的大反派,温文尔雅普通大学教授许墨+母胎单身普通霸道总裁李泽言
*鬼扯爱情喜剧
酒心糖
许墨真实地觉得自己的头疼得要炸开了。
他从来不习惯宿醉,一方面是研究所的工作往往并不需要他出去应酬,另一方面是他自己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领悟到酒精饮料到底好喝在那里……喝酒这个行动,除了可以短暂地麻痹神经以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有宜的地方,还往往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在他睁开眼睛之前,脑海里还在昏昏沉沉地想,这种头疼来的真...
*“糖”那个系列(如果你们能明白我在说什么的话)
*没有Evolver,没有毁灭世界的大反派,温文尔雅普通大学教授许墨+母胎单身普通霸道总裁李泽言
*鬼扯爱情喜剧
酒心糖
许墨真实地觉得自己的头疼得要炸开了。
他从来不习惯宿醉,一方面是研究所的工作往往并不需要他出去应酬,另一方面是他自己实际上从来没有真正领悟到酒精饮料到底好喝在那里……喝酒这个行动,除了可以短暂地麻痹神经以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有宜的地方,还往往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在他睁开眼睛之前,脑海里还在昏昏沉沉地想,这种头疼来的真的不是时候,他们研究所今天还有个会,是要跟华锐开的,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能拿到那家公司的赞助。
但是在他睁开眼睛之后,这个念头就被抛到爪哇国去了。
——因为,这么说吧,他光溜溜地躺在一张床上。
床上还躺了另一个男人。
甚至这张床都不是他的床,看周围的陈设就知道,他现在在一个小破连锁酒店酒店的房间里面。
许墨:“???”
这一天的天气是阴沉的,预报上不久之后有雨,昏茫的天光正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过来,在床铺上投下暗沉沉的一片。被子里面太暖了,和他同床共枕那位——不知道是谁——半张脸都埋在软绵绵的枕头里面,就露出来一些乱翘的黑发。
许墨僵硬地躺在原地,完全一头雾水,而,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手掌压在他的小腹,掌心非常、非常的温暖。
许教授愣了得有十几秒钟,比之前那个实习生不小心炸了研究所的实验室的时候他愣的时间还长。他的记忆停留在酒吧昏暗的灯光和欢庆的同事上面,之后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更不要提他身边这个大活人是怎么回事了。
正在他脑海里面一团乱麻、不知道要不要从这个人怀里挪出来的时候,对方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把他往怀里揽了揽,乱蓬蓬的额发就蹭在他的锁骨上面——然后对方显然也感觉这种触觉不太对。
压在许墨小腹上的那只手啪得挪开了,对方几乎是一瞬间跟他挪开了几十厘米的距离,动作利落的跟炸毛的猫咪一样。或者说,每个发现自己的床上忽然多了个大活人的家伙都会是这种一惊一乍的反应。
对方猛地坐起来,坐在床上晕头转向地看着他,眼里还弥漫着困倦的雾气。许墨的思绪往其他地方滑落了一秒钟:因为那实在是个很英俊的男人,而且长得很面熟。
这个男人沙哑地开口问道:“怎么——”
“……我不知道?”许墨顿了顿,心虚地回答道。
对方好像想往后错一错,好在他们两个之间拉开一个距离,但是还没成功就吃痛的嘶了一声。许墨定眼一看,发现对方的肩膀靠后的地方有一大块淤青,伤处显然很新鲜,现在才刚刚变成最吓人的黑紫色。
许墨:“……”昨天晚上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啊?!
他也勉强坐起身来,与此同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划过自己赤裸的胸膛,许墨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陌生的东西:一根银链穿起来的戒指,从戒指的宽窄看起来似乎是个女戒,而表面的划痕显示这个戒指有年头了,而且……是婚戒的样式。
“天啊。”对面那个人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虽然盯着别人的裸体好像不太礼貌,但是对方显然也完完全全地愣住了,“我跟你求婚了。”
“什么?”这句话脱口而出,虽然许墨自己很清楚现在问这个似乎没什么用,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母亲的婚戒,是她留下的遗物,”那个看上去十分眼熟的陌生人解释道,他看上去有点烦躁,而且好像同等的头痛,“我原本打算以后结婚到时候用它求婚但是……该死,昨天断片之后的事情我一个也记不住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极其之大,至少,许墨隐隐约约有一种昨天自己在酒吧喝醉之后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不祥预感。但是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他皱着眉头问道:“问题是……你是谁?”
他真心觉得就算是一夜情早晨也不可能这么尴尬了。
对方凝视着他,就好像能穿过血肉看清楚他的骨头一样,片刻之后,这个人不自然地说道:“我叫李泽言。”
好吧,许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上去这么眼熟了。
——因为本来许墨今天下午应该跟这个人开场会的。
* * *
平时许墨根本不会去酒吧,但是昨天——昨天是个特例。
昨天,许墨和他的团队一直在研究的项目终于有了重大突破,所以他别无选择地被其他人拉去酒吧庆祝了,然后毫无疑问地被其他人灌到断片。这种情况其实偶尔也有发生,但是从来没有以他在另外一个人身边起床作为结尾的。
然后这个人似乎还跟他求婚了。
不幸的是,显然华锐的总裁昨天晚上也去酒吧买醉了,据李泽言自己说是因为最近公务太忙,心力交瘁的情况下去稍微放松一下,结果不小心喝多了。所以说,两个断片的人没有一个能回忆起李泽言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跟他求婚、还干脆把他母亲的遗物交给了他。
就算是李泽言这人的长相算是他喜欢的那一型——不,就算是他在酩酊大醉到时候跟一个陌生人搞了个一夜情,也不至于发展到谈婚论嫁的程度吧?
这就是为什么许墨非常尴尬地把戒指还给了李泽言,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恋语大学。
毕竟,这并不是普通的令人尴尬的一夜情,他们两个至少得弄清楚为什么李泽言在喝醉了以后会忽然向他求婚(虽然他们两个连他们晚上是怎么见面的都记不清楚了),还有,李泽言肩膀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因为根据李泽言的回忆,他晚上去酒吧之前肯定是好好的。
他们两个就在这种尴尬得要死的气氛里开车去了大学城,李泽言一边开车一边思绪万千,思绪万千了半天之后忽然说:“我觉得咱们两个昨天晚上应该没有上床。”
许墨在副驾驶座上缩成了羞耻的一团。
“真的,”华锐总裁继续用实事求是的语气说道,“毕竟,我想昨天晚上那个淤青应该也很疼,我不见得会有那种心思。而且,早晨起来的时候我也没有感觉到——”
许墨:“好了你不要说了。”
李泽言扫了他一眼,嘴角带了一点嗤笑:“啊,抱歉,我想你应该没有过和一个同性在一张床上醒来的经历。”
“实际上有过,不过我一般都记得对方的名字。”许墨温和地回答道。
“……”
这种尴尬完全可以略过不提,而许墨找到章辰西的时候,对方正把自己埋在办公室堆积如山的文件里面。章辰西是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一名生物学家,坦坦荡荡地一条过了四十岁的大龄单身狗,但是和小年轻们意外的合得来,本身也是很爱玩的人,所以昨天晚上的酒吧庆祝之行他当然参加了。
许墨和章辰西非常熟,于是根本没有敲门就推开了对方办公室的门。章辰西顶着熬夜的黑眼圈起来看他们,目光落在了许墨身后的李泽言身上。
“这不是昨天晚上酒吧斗殴的那位吗?”章辰西惊讶地说,“你们两个今天没去警察局做笔录吗?”
“酒吧斗殴?”李泽言的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
“我昨天晚上喝醉了,记得不是很清楚,”许墨皱着眉头说,章辰西的回答明显出乎了他的预料,很可能许教授这辈子都没跟斗殴这两个字沾过边,“到底——?”
“你不记得了吗?那么精彩的情景,忘掉了多可惜啊。”章辰西咂了咂嘴,莫名其妙地显出了回味无穷的样子,“昨天晚上,咱们的酒喝完了,那几个实习生和姑娘们先走了,咱们两个最后结完账也打算走的时候,酒吧里有几个混混欺负一个小姑娘。然后因为咱们正好在边上嘛,就过去问了两句。然后那个小混混一气之下就敲碎了一个酒瓶子,在那个小姑娘的面前比划,你当时还让我去叫保安、顺便报警来着。”
看许墨茫然的表情,他肯定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你那个时候看上去可一点不像是喝醉了的样子,说话还挺有条理的。”章辰西补充了一句,“你喝酒都不上头的吗?”
“然后呢?”李泽言问,通过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来,他显然也在努力回忆,而且很明显什么也没想起来。
“等我报了警、带着保安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和小混混打成一团啦。”章辰西异常开心地回答,“看那个架势如果保安不来你也不见得会输——还有你身边的这位先生,在我来的时候,他正在拿酒瓶给一个小混混开瓢。”
李泽言:“……”
许墨一脸我到底干了什么的表情,勉强镇定地问道:“那,你没看见他是怎么掺合到这件事里来的吗?”
章辰西摇了摇头:“没有,我去叫保安了嘛。不过你今天去做笔录的话可以顺便去问问昨天接警的那位白警官,他肯定讯问了嫌疑人了吧?”
* * *
“昨天晚上?”白起坐在警局办公桌后面,为这个奇怪的问题皱起眉头来,“你们两个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们两个是干了什么吗?”李泽言干巴巴地回答道,“尽管说吧,我心脏很好。”
白起不知道怎么得显得有点犹豫,他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等等,什么味道?”
他闻到了一股清凉的、混着薄荷味的药味,因为有点刺激性所以显得格外明显。对面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下,许墨扫了一眼李泽言,然后说道:“是正红花油。”
半小时之前。
“红花油?”
李泽言坐在车里,许墨刚刚关上车门,把手里的小袋子塞给他。他们两个正在去往警察局的路上,许墨让李泽言在药店前面停一下,但是李泽言可没想到许墨会买回来这么一个东西。
“活血化瘀的,你那个淤青看上去还挺严重。”许墨理所当然地说道,“李总,劳驾脱一下衬衫,我帮你抹一下。”
“???”李泽言瞪着他,“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一种‘我睡了你我要对你负责任’的温柔感吗?”
“那么你是觉得你能自己够到身后的淤青,还是觉得能忍一天的疼?”许墨理所应当地反问道,“你打方向盘都不利索了,我还不想因为交通事故死在半路上。”
他顿了顿,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早就看的很全面了。”
李泽言继续瞪着他,许墨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坦荡。然后李泽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多少,但是却无可奈何地伸出手去解扣子。
他身上就穿了衬衫,连领带都没有系,脱下衬衫一般的袖口的时候,白色的布料把那点淤青衬得格外的狰狞。李泽言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毕竟很难把他自己和斗殴事件联系在一起,更不要说这个伤口了。
然后许墨的手掌就覆了上去,掌心里面倒了药,有点清清凉凉的。许墨的手按在那片淤青上面,稍微用力把红花油揉开,李泽言轻轻嘶了一声。
“稍微忍一下。”许墨说,声音还是很柔和。
李泽言扭头看着他,许墨的睫毛下垂,目光显得很是专注。李泽言忍不住问:“你平常都这样?”
许墨估计对方是问他平时是不是一个中央空调式的暖男,人真的都很奇怪,一方面希望别人对自己温柔,另一方面觉得这个词是贬义的。许墨头也不抬地回答:“是,我解剖兔子的时候也这么温柔来着。”
李泽言发出一声心知肚明的嗤笑。
白起倒是没有再纠缠红花油的事情,他利落地转回正题,回忆着:“昨天晚上我们出警的时候,局面基本上已经被保安控制住了。当时我们只是把那几个闹事的小混混带回了警察局而已,因为一方面你们两位显然都喝了酒,另一方面被欺负的那个叫悠然的女孩当时因为害怕也不太冷静,所以当时我们决定你们几位今天再来做笔录的。”
这个回答未免太过于简略了,许墨有点失望:“还有呢?”
“还有,”白起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当时我们试图讯问你们二位事情的经过来着,但是你们当时显然相谈甚欢,几乎不理我们。”
许墨感觉到一阵头疼,果然,他昨天晚上都干了什么啊。
“我们两个在聊什么?”李泽言问道。
“各种事情。”白起摆着一张往事不堪回首脸,“至少就我听到的那些,政治,哲学,音乐,什么什么的。而且你们两个后半段在聊什么我完全没听懂,悠然小姐告诉我你们两个是用法语聊的。”
……李泽言默默地捂住了脸。
白起无奈地摊开手:“真的,那个时候我们所有出警的警员都以为你们两个是灵魂之友之类的。”
* * *
“你们两个都是大好人。”在警察局的走廊里,他们两个偶遇的、昨天那个斗殴事件的受害者,制作人悠然小姐真诚地说道,眼睛闪啊闪啊的。“所以说,你们两个的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哈?”李泽言发出了这样一个单音节,许墨在他身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最后离开酒吧的时候对我说你们打算结婚,而且还说要邀请我参加婚礼。”悠然用一种诡异的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
“请从头说。”许墨绝望地说道,显然他对事情是这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毫无头绪,“一开始发生了什么?”
李泽言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算作一个其实并没有什么用的安慰。
“昨天晚上,我和安娜姐——我在公司的同事——在酒吧玩,然后被几个小混混调戏了。”悠然皱着眉头回忆道,显然并不喜欢这一段回忆,“他们几个说话很难听,然后许教授和他的那个同事就过来,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几个小混混说不关他们的事,许教授的那个同事可能怕那几个小混混图谋不轨,所以提出要送我们回家。”
想不到章辰西还是个挺细心的人,李泽言抱着双臂,继续问道:“然后呢。”
“然后那几个小混混说,他们对女孩子献殷勤肯定是因为想……泡我们。”悠然轻轻地吐出最后两个字,语气里透出一股厌恶,“然后许教授对他们说,只有人渣才会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为了向女孩子献殷勤——啊,当然,他当时说的不是人渣这个词,要更难听一点,我就不复述了。”
“你喝多了还会对别人开嘲讽啊?”李泽言似笑非笑地看了许墨一眼。
许墨抗议道:“我完全不记得了。”
“然后那个小混混就敲碎了酒瓶,我当时很害怕,所以你就一直挡在我前面,谢谢你。”悠然对许墨说,然后才继续叙述下去,“许教授的同事去找保安了,我当时觉得那几个小混混可能想打许教授,其中有一个人一直拿那个碎玻璃瓶在许教授面前晃,几乎要划破他的脸了,但是然后——”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李泽言所在的位置。
李泽言知道自己大概也要在这个故事里出场了。
“当时李先生一直在吧台那边喝酒来着,这个时候他就忽然走过来,推开了那个小混混。”悠然说道这里,嘴角泄露出一丝笑容,“然后他说,不能欺负长得好看的人,男的女的都不行。”
李泽言:“???”
“哦,”许墨忽然笑了,他慢悠悠地扫了李泽言一眼,“原来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啊?”
李泽言猛地扭过头去,好像根本不愿意再看许墨第二眼,但是许墨敏锐的发现,李泽言的耳尖好像红了。
悠然点点头:“当然,那几个小混混还是骂骂咧咧的,所以——忽然大家就都打起了,当时帮忙的还有另外几位当时在边上喝酒的先生。不过很快许教授的同事就带着保安回来了,保安很快就控制住了那几个人。”
按照白起的说法,那个时候李泽言正在用酒瓶子给一个小混混开瓢,这好像稍微可以解释一下他肩膀上的淤青是怎么来的了,从一场酒吧斗殴里全身而退真的很不容易。
“后来呢?在警察来之前,我们两个在做什么?”许墨温和地提示道,不过他心里已经差不多有数了。
悠然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脸红了。
果然。
李泽言脸上是一种仿佛愿意给这个女孩投资五个亿,就为了别让她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的表情,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悠然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是依然清晰地叙述道:“最开始是许教授去感谢李先生帮忙……但是很快你们两个就谈得很投机,结果就……李先生你就提议下次要约他出去。”
李泽言在此之前大概已经意识到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主动的了,此时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重心。不知道怎么,许墨感觉他这个样子还有点可爱。
“那个时候安娜姐建议我打电话给一个男性朋友,让他把我们两个送回去比较安全,所以我去打电话了。”悠然把目光从他们两个身上错开了,“结果等我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你们……就已经在讨论见家长的问题了。”
许墨有看了李泽言一眼,因为肯定这也是李泽言提议的,许墨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家长好见。而许墨在报纸上见过李泽言的照片那么多次,第一次看见他窘迫成这个样子。
“然后呢?”李泽言嘶嘶地问道。
“你好像说要有什么信物送给许教授还是什么的,我没听清。”悠然抱歉地看着他,“然后白警官他们很快就来了,让咱们今天再来做笔录的,所以我和安娜姐在等来那个男性朋友以后很快就离开了。不过在我走之前,看见李先生好像在给自己的一个朋友打电话,托他开车结你们回去还是什么的。”
李泽言想了想——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真该死,明明许墨表面上还是不动如山的——不过,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就算是不查通话记录,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找来接人的那个朋友是谁了。
他应该不会在非工作时间委托魏谦,那么就只剩下应该人选了。
* * *
周棋洛在警察局门口看见他们两个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李泽言,你昨天晚上在我后座上跟别人亲得难舍难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李泽言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打算当场切腹自尽。
“抱歉,”许墨终于开始可怜他了,他微微往前了一步,稍微把李泽言往后挡了一下,“我们两个昨天晚上都喝醉了……不太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知道,”周棋洛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李泽言,“我就感觉你不是那种轻浮的类型来着……昨天晚上你打电话让我帮忙接人的时候我都吓坏了。”
“那你还把我送到宾馆去了?”李泽言皱着眉头反问他,语气十分不善。
“你带上车这位——”周棋洛看了一眼许墨,“当时明显不胜酒力要吐了啊,我怀疑他根本坚持不到去你家,事急从权嘛。”
许墨不禁想到,果然他们两个并没有发生什么,然后他想到了李泽言搭在他腹部的那只手,手指的硬茧紧贴着柔软的皮肤。他似乎也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点热了。
“然后走到一半,我一抬头看后视镜就看见你把自己家家传的信物往人家的脖子上套,你知道我的心理阴影有多深吗?”周棋洛吐槽他,声音里有压不下去的笑意,“哦对了,你亲他的时候我还拍照片了。”
……这是个什么朋友???
李泽言紧盯着他,硬邦邦地说:“删掉。”
“给我做甜品吃。”周棋洛狡黠的一笑,“一个月。”
许墨没反应过来甜品是个什么梗,但是李泽言已经立刻回答道:“成交。”
周棋洛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伸手直接掏出手机扔给了李泽言。李泽言一把接住,轻车熟路地调出相册,而许墨就站在李泽言身边,当然也看见了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深夜拍的,画面模糊布满噪点。车子停在路面,李泽言在车后座上侧着身,伸手抓着许墨的衣领,凑过去亲吻对方的嘴角。那看上去是一个轻飘飘的、纯洁的亲吻,触感仿佛很柔软。他们两个的闭着眼睛,照片上李泽言的表情近乎是温柔的。
而现在李泽言的手指落在删除键上面,轻微地停顿了一下。
许墨看着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可是,皮肤上显然已经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了。
* * *
这一天终究还是没有下雨。
他们两个大概探索完了事情究竟是怎么一个经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许墨和华锐的那个会议定在下午三点,也许再开会之前还来得及潦草地吃个东西。
而华锐总裁就站在他的身边,显得犹豫不决,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许墨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告别。
他的心里纠结着,不知道怎么的感觉不太舒服,那也许不只是阴沉的天气的缘故。也就是这个时候,李泽言忽然急促地开口:“你愿不愿意——”
“什么?”许墨猛然抬眼看着他。
李泽言在皱眉头,眉峰下面落着轻微的阴影。他顿了顿,又一次改变了站着的重心,然后才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慢慢地说:“……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吃个午饭?毕竟已经这个时间了。”
许墨轻轻地吸气,能感觉带着潮湿水汽味道的空气充满了肺部,他的胸膛似乎是空荡荡的,正能听见心跳如鼓擂般响动。他已然明白了李泽言的言外之意,于是慢吞吞地微笑起来:“然后呢?一起去开下午那个会?”
“我希望不仅如此。”李泽言表情严肃地打量着他,仿佛他本质上是一个难题,而不是一个人,“也许顺便约会——或者说,重新开始约会?”
许墨停顿了一下,斟酌着最合适的那个答案。
“我认为可行。”最后,他轻轻地说道,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来,“但是这一次,我希望你可以慢慢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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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大街的“宿醉醒来发现自己和陌生人在一起了”设定。
旧瓶装新酒,之类的。